《红楼之林家有嫡子》 第1章 醒来 林府前院 “老爷!老爷。小少爷!小少爷他醒过来了!”林府的大管家林向,连跑带爬的进了林如海的书房。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莫怪向来稳重的林府大管家如此激动。实在这事儿太过振奋人心了。 林家四代列侯,到了林如海这代虽然不能袭爵,但是经不住林如海自己爭气啊。探出身,受天子厚爱。先任兰台史大夫,督察百官,起御史之职。 后又被钦定为巡盐御史,主管江南盐科。別看这只是个正七品的官职,却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心腹。出任者皆是天子近臣。 这样的家世,林家却是代代单传。林如海这代,也只得了一子一女。这两个孩子皆为林如海刚过世的嫡妻贾敏所出,大女儿名唤黛玉时年6岁。身子骨向来不好,胎里带来的毛病,只能好好將养著。 这小儿子嘛,自然就是林管家口中的小少爷。名唤林景晏时年4岁。不知是林家代代单传的原因,生来身子也不太康健。 去年,在林如海来淮扬任职前,更是在喷出一口鲜血过后差点儿断了气。那时家里的棺材都准备好了。后来还是黛玉不信弟弟就这么去了,非要去看。才发现小公子还留了口气在。当时先太太就处置了小少爷院子里下人们。 小少爷还有呼吸,就敢来报丧。这不是找死么? 撵出去的撵出去,发卖的发卖。就是太太自己和小姐院里都波及了不少人。 可小少爷虽然留了口气在,却也一直昏迷不醒,京城的太医都不知道去求了多少,人人都束手无策。只说熬著日子罢了。 林如海和贾敏却是不愿放弃,就是千里迢迢来任上时,也没让太太就在京中看顾少爷。想著江南富庶,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人总要有些希望的。 来了江南,传说中的神医也看了不少。也没甚起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些日子家里的太太,荣国公府贾家的嫡女贾敏又得了急病去了。 接连的噩耗,让家里的顶樑柱林如海差点儿生了死意,將自己关在了书房好些日子。要不是还有一个林黛玉在,林如海说不得也跟著去了。 这几日,太太入土为安。这林家总算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如海听到这个消息,一时竟没有缓过神来!向来君子端方的人,居然有了几分急切。眼中也有些泪意。 “是敏儿!一定是敏儿在保佑我们的孩子。”心中如此想著。 嘴里又不確信的又问道“是景晏么?真是景晏醒了?” 林管家更是激动,一路跑来,鞋都只剩一只了,这会听到林如海的问话,止不住的点著头! “是公子!公子醒了!是刚刚小姐传来的消息。说是今儿个照例去给公子读书听,想到將去外祖家。没忍住哭了两声。哪曾想,少爷便就醒了,还拉著小姐的手让她不要哭呢。” 得到確切的消息,林如海哪儿还忍得住。背过身,擦了擦眼睛,转过身,便大步跨过书桌流星般往后院去了。 那速度,本就缺了一只鞋的林管家,当然是赶不上的。 到了林景晏的院子里,听著里面一片欢愉,林如海的心又定了定。 推门进去,摆手免了几个丫鬟婆子的礼,这才急匆匆往內室而去。 绕过屏风,果然看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林如海一直悬著的心这才放下。 黛玉小小的可怜人儿,柔柔弱弱坐在床边。眼中含泪,脸上却带著几分开心的笑容。小手里还握著一只更小,有些瘦骨嶙峋的手。 这双手的主人,虚弱的靠在床上,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也望了过去。恰好与林如海看了对眼。 床上的小人儿脸色更是苍白,上面没有几分肉。那模样,和平日躺在床上没什么两样,只平日里总是闭著的眼睛,现在目光澄澈的看著突然闯进来的父亲。 小男孩的五官也与黛玉有6 7分像。只是因为是男儿,多了几分清冷罢了。 “爹爹,快看,弟弟醒来了!弟弟醒来了。”林黛玉拉著林景晏的手,有些激动的开了口。说的有些快,忍不住又咳了两声。眼中又有泪光浮现。 林黛玉与自己爹爹的想法一样,也想著定然是母亲放心不下他们,这才让弟弟醒了过来。 床上的小人儿,也虚弱的开了口“爹爹,不孝子醒来晚了,错过了……”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林景晏想说什么。 贾敏的葬礼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看林景晏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如海怕他伤心,坏了身子。轻声安慰著。 “景晏,你醒来便好。你们母亲在天有灵也会开心的。等你好些,我便带著你和姐姐一起去告诉你们母亲这个好消息。” 林景晏和林黛玉乖巧的点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著林景晏確实累了。林如海才带著林黛玉退了出来。 吩咐了好不容易找到鞋后跟来的林管家,在林景晏院子里候著。便带著林黛玉到了偏房询问刚刚过来诊脉府医。 虽然刚刚在林景晏面前没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心里林如海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总要仔细问过,再说这孩子看著也太虚弱了些。后面怎么將养,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也要问问的。 听著林如海带著林黛玉出去的声音,林景晏这才又悠悠的睁开了眼。 一缕幽魂魂归处,到头来还是己身。 林景晏看著房间內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中却十分安定。 恍惚又心安,真是矛盾。 那些年到底只是黄粱一梦,还是他真真正正的跟在了姐姐身边十几年呢。 如果只是黄粱一梦,那他昏迷时姐姐提起的老师贾雨村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明明记得,梦中也有这个人,姐姐上京时,还是与他一起呢。听姐姐说起贾雨村那人时,他好像醒过来,好好问问。 无奈他仿佛被什么封印住一般。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那时他还疑惑,或许真的只是他昏迷太久,做的一个太过真实的梦罢了。人死又怎么能復生呢? 听著姐姐说,母亲去世了,他伤心难过,又疑惑不解。真是梦么? 等到他听姐姐又说要与自己老师一起去荣国府的时候,他才確认。 老天眷顾,菩萨保佑。果真让他重来一回。 不,不行!姐姐不能去! 姐姐不能一个人去! 他经歷过的,他陪著姐姐一起经歷过。 最开始,他跟在姐姐身边,也与父亲一样。觉得姐姐入荣国府是最好的决定。 父亲主管盐科,身边全是豺狼虎豹。去了外祖家,才能护著姐姐平安长大。 那些耗子,胆子大著呢! 最开始,与他和父亲想的一样。 外祖母对姐姐是极好的,吃穿用度都比家里的小姐都要好。 就只那个登徒子二表哥討厌。 一把年纪了,还在后院打转。荤素不忌的东西。 他飘著去帮姐姐考察他的时候不知道长了多少次针眼!偏偏姐姐不知道。 只觉那人心里有她。当然有了,哪个长的好看些的没在他心里? 姐姐妹妹的叫著,只一张嘴有用! 后来,传来消息。 父亲病重。姐姐与那贾璉回了扬州。 病床前,父亲以林家全部家產为托,只求姐姐平安喜乐。 那时他觉得,与那登徒子在一起也行。至少他对姐姐的確有几分真心。 没有父亲与兄弟撑腰,有外祖母与林家家產在,至少也能保姐姐性命。让姐姐在荣国府,不会受了委屈。至少那几年。他们对姐姐真是好的。 许了旁人,却不一定了。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林景宴也说不清楚了。 许是薛家上京,贾宝玉的母亲起了金玉良缘的意思。 许是贾宝玉只年岁见长,却不见半点儿长劲。他从没明白过,这个世道没有能力,就护不住自己想要的。 浑浑噩噩,连自己娶的谁都不知道,就是愚蠢!这样的人可配不上他的姐姐。 也或许是贾家败落,隱患得现。整个家唯一一个眼光长远些的还是一个孩童。 在林景宴看来。贾家的结局是註定的。安逸了太久,忘了出去看看外面的天了。 只可怜他的姐姐。 万贯家財,换不来她一个小女子平安。 这回,有他看著,他就看看姐姐还会不会喜欢那个人。 上一世,林景宴一直觉得姐姐会喜欢贾宝玉人,除了身边的人都对她说贾宝玉是个好的,便是因为林黛玉没再接触过其他年纪相同的男子。贾府的男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正常的。相比之下,可不显的贾宝玉好些么?再说他还长了那副模样。 这回,他要让他的姐姐去看看世界。让她知道,垃圾堆的男人就算有一个好些的。那也是垃圾! 只是,这荣国府还是要去的。他和姐姐在江南,爹爹难免分心。 林家在京城中还有宅子。回了京想个办法回林家住几年。等姐姐和他年纪大些了。再去荣国府住吧。 大点,才有话语权,才能保护姐姐,保护自己! 爹爹的死,他总觉得与京城脱不了关係。而荣国府就算没参与,也是知情者。毕竟,爹爹死后,林家財產全数归了荣国府。 所以这京城,这贾家,他是一定要去的! 第2章 准备 经过个把月的休养,林景晏总算是好的七七八八了。这些日子,居然也能陪著黛玉在院里玩耍了。 说来也怪,这次林景晏醒来,往日的毛病好了不少。不管是府里的府医,还是外面请来的名医都嘖嘖称奇。 就连性格也稳重了些。 能下床过后,林景宴除了与林黛玉一处,也会去书房见见林如海。说些话,其中难免说到贾府。 毕竟贾家来接人的四个丫鬟婆子还在后院等著吩咐呢。 这些日子林景晏本来因为臥床消瘦下去的身体,在这个月的调养当中也长了些肉。脸蛋也圆润了些许。 总算有了些林家翩翩小公子的风范了。 说起贾家,林景宴的言语间有些担忧。 照著原本安排的时间,现在林黛玉应该跟著贾雨村,在回京的路上了。 怎奈何不凑巧,贾家的丫鬟婆子到了没多久,林家的小公子,姑奶奶的嫡子林景晏在昏迷一年过后醒了过来。 现在林黛玉有了弟弟,且这小公子又最是粘著林黛玉这个姐姐。会不会和他们回贾府还是两说呢。说不得白白跑这一趟。 四个丫鬟婆子商量过后,匆匆给京里去了信,说明了情况。现下就先在林府安顿了下来了。等著林如海后面的安排。 按照林如海的意思,林景晏既然醒了,现下看著身体恢復的不错。自然不想再让林黛玉离家去京城的外祖家的。 本来安排黛玉远行,就是看著林景晏油尽灯枯,眼看著就不行了。林如海自己也觉得无望。又想著玉儿和景晏本又要好,若是先是母亲去世,又亲弟早夭,黛玉说不得哭坏了身子。 再往后啊,黛玉与自己留在扬州,母亲去世,无人教养。又无兄弟撑腰。自己前路茫茫。不如去了京城外祖家,还能平安长大。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不是么?林景晏醒了!自己的儿子醒了,往后黛玉便有了兄弟。不再是孤苦一人 林如海私心自然是想著一双儿女能在自己身边长大的。 但盐科水深,江南更甚!林如海刚入扬州,身边儘是豺狼虎豹。危机四伏!敏儿又去了,他如何保的住一双儿女? 这次林景晏能平安醒来,下次他的两个孩儿还能这般幸运么。 景晏少时虽然一直小病不断,但是名医看了不少也都说没有性命之忧!怎么会突然吐血。敏妹身体也向来康健,怎会一病呜呼。 他林如海没查到什么,不代表他不怀疑!他探出身,天子近臣,不是那些没脑子的莽夫! 什么都查不到,只能说后面这人权势更甚。在他身边更是危险。 罢了,罢了,就如景晏所说,让他姐弟俩一起去外祖家待上几年。待到江南事了,他说不得也要回京任职的。 大不了豁出脸面,扮扮可怜。求圣上垂怜。看在他与江南为他衝锋陷阵的份上,看顾著些他的儿女们吧。 这几日他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看著一副翩翩君子,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主意大著呢。 说不得真如府中传的那样。受了菩萨点化,突然醒来。治好了胎里带来的毛病。 那去便去吧,京城还有些故交。一会儿便与景晏好好说。再带上几份拜帖,往后学业上面有问题了,也可以去拜访一二。 有圣上垂怜,又有故交相护。 天子脚下,也护得住。 再不济,张老管家也在呢! 这样想著林如海也下了决心,这便让下人去和林黛玉说一声,晚点儿他与她弟弟便去寻她。 儿女即將远行,一去又是好几年。老父亲有太多的话想要嘱咐了。 林黛玉身子弱,又是女儿家。林如海只希望她能快活些。 林景晏是男孩,又是独子,负担的是整个林家的未来。自然任务重些。 要保护姐姐,又不能误了学业。身体也要注意的。 家里的少爷在,原本想要拜託林黛玉的师傅贾雨村交给贾家的信和银票林如海也给了林景宴。 身边伺候的也要安排好,林管家的大儿子林大不错。也陪著林景宴一起上京去吧。 林大从小就跟在林管家身边,如今已经十五了。虽然年龄大些,但是胜在成熟稳重。 他是林家世代的家奴,忠心可鑑。 他的二弟林二也在林景晏身边当差,生的壮实,又有些功夫在,一文一武。定能护得住黛玉与景宴的 要去京城了,有一个熟悉京城环境的人陪著他才放心。一会儿他便与留守在京城的张老管家去信,让他注意些。一切以两个小主子为大。 玉儿那边有王嬤嬤和雪雁在,他也是放心的。 其他奴才,倒是不用他费心,林管家早早就挑好了。 都是一些家生子,忠实可靠。再不济,林家京城中也有府邸,还是任兰太寺大夫时置办的。张老管家一直看管著,总有些得用的。 如果玉儿一个人去,回府定然不好。怕是只能在荣国府待著。但是有景晏在,倒是无碍。就算不回去住,自己府上总是要看看的。 还有林家在京城置办的家產。他总是要接手的。 …… 林景晏和林黛玉看著自己父亲一会儿吩咐这个,一会儿吩咐那个。便知道他心中不舍,这会儿都乖乖的依靠在林如海的身边。安慰著他。 说等林景宴学业有成,定然会回姑苏考试的。 姑苏扬州也算近。姐弟两个到时候定然会回家的。 林如海觉得也是。嘱咐著林景宴好好学习。爭取早点回来看孤零零的自己。 林景宴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摸著两个孩子的头,看著两人乖巧的模样。林如海心中伤感更甚。 吾儿,只希望为父的决定没错吧。 去了京城,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啊。 有时候,离別也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吧。 第3章 出行 贾府派了男女船只两艘前来。一大一小。因为林景晏也跟著一起,两艘有些不够,林如海便又租了另外一艘。林景晏年纪还小,姐弟俩感情也好,便坐了一艘。一艘给林黛玉的师傅贾雨村乘坐。最后一艘让林全之带著奴才们看著行李。 男女七岁不同席,黛玉过了年便也七岁了,和成年的奴才们坐一艘,怕惹了閒话。 其实姐弟俩同行,除了给贾府各房的见面礼,和些常用的物件其他的带的倒也不多。 本就是去外祖家走亲戚,带的东西多了,难免有些喧宾夺主。没得让贾府的人多想。 但是银票倒是不少,除了给贾府的一万两外,林景晏又偷偷在林如海那儿要了两万两当做姐弟两人的私房。 林如海想著两个孩子都小,不想给那么多的,免得被骗走了。又或是养成大手大脚的紈絝就不美了。怎奈何一说要考虑考虑,林景晏就眨巴著一双无辜的眼睛,面带请求的看著他。 林如海是疼孩子的,想到这一走可能多年不见。还是同意了。 对著父亲卖萌,林景晏自己心里也觉得丟人呢,但谁让自家父亲吃这招呢。 林景晏也纠结啊,现在和父亲说了那些前尘往事,按照他的性子,定然是不愿意让两人再去贾府的。但是若是不去,两人又小,留在扬州父亲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他们只会成为父亲的软肋。 还不如远去京城! 幸好现在自己才4岁,耍赖就耍赖吧!不过孩子心性罢了! 大些,他是真的做不出来的。 林如海还能怎么办,银子重要还能有儿子重要不成?给唄! 其实这一万两银子可不少。贾府小姐们的月例不过2两银子。就是后期嫁娶之时,一个小姐满打满算费也不过一万两。 林如海一下子能给了自家逆子三万两,那真是把姐弟两个捧在心尖尖上的了。 林管家动作快,没两日带著林全之便把一切事宜准备妥当了。 暂时住在偏院里贾府来的四个丫鬟婆子,听到消息,也终於鬆了口气。 这人不仅接到了,还多了一个嫡亲的表少爷呢。回了府,老太太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林如海站在码头,眺望著远处已经快看不见的船只。心中五味杂陈。 又站了一会儿,彻底连船都看不见了,才对著林管家招了招手,准备回府了。 没走两步,想起林景晏走时神神秘秘递给自己的一封信。嘴里还说著什么看完就烧了。他可不想丟人。 好奇心起,难道是儿子捨不得自己给自己写的书信?然后初学写字,不成体统。便有些不好意思? 林如海从袖筒里拿出那张纸,越看脸色越是不对! 臭小子!如此不老实!这么重要的奇遇居然现在才说! 那贾府如此,他如何放心! 是他想多了,贾府再怎么疼爱玉儿,也比不上自家少爷小姐,也比不过满府前程。 自己的孩子,总归自己最疼。 他要长长久久的活著。只有他活著,別人才不会欺负了他的儿女去。 林如海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纹丝不动!甚至还挤出一丝慈父的微笑。 林如海將纸上的內容又记了一遍。便让林管家拿了火摺子过来烧了乾净,连灰烬都丟进了滚滚长河当中。 林如海当然不会质疑自己儿子口中的奇遇,儿子能够突然醒来,身体又以奇蹟般地速度恢復。便是最好的证据。 也好,儿子有菩萨保佑,林如海也能更加放心了。 今日回去一定为菩萨多上些香,让她继续保佑著自己的一双儿女。 黛玉因为离家,在船上时总有些闷闷不乐。还好有林景晏做伴,解了几分愁苦。 不管怎样,她的嫡亲弟弟总是陪在她的身边的。她不是孤身一人。 林景晏也怕黛玉哭坏了身子,一直是陪著黛玉逗趣。 从扬州到京城,坐船是需要一个月的。为了给黛玉解闷儿林景晏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缠著黛玉教自己读书写字。 空余时姐弟俩还一起到船板上,看看风景钓钓鱼什么的。 倒是分散了些注意力。让她开怀了几分。 林景晏虽然是弟弟,但是对於这个只大了自己两岁的姐姐是欢喜,心疼又有些愧疚的。 喜她就算寄人篱下,也才学斐然,矫矜自持,未墮林家风骨。 怜她无人知心,一副深情错付罢。贾母爱她却更爱宝玉。贾宝玉爱她,也爱眾人。 奴才婆子说她目下无尘,孤高自傲。可那时他的姐姐刚经歷了弟弟早逝,母亲离去。还要她去討巧不成,好没道理! 也愧疚这个时代,女子本就艰难。一身荣辱皆寄父兄丈夫身上。如果不是自己身体不爭气,父母又早逝,自己的姐姐怎么会被人轻贱,抑鬱而终。 林家嫡女,可不是贾宝玉那样荤素不忌的紈絝子弟能配得上的。 一个功名也未有,还轮得到他挑挑拣拣不成? 不怕,来日方长罢了! 有他在,姐姐只会是清冷矜贵,冷艷出尘。 看著在林景晏的陪伴下林黛玉开心了不少,王嬤嬤心里也是快活的。 林黛玉初为人师,正在兴头上。林景晏又本就聪慧,这些日子学的还是他前尘跟在黛玉身边时都学过的。 自然进度快。 一个愿意教,一个认真配合。自然是两厢开心。 林黛玉在王嬤嬤伺候她入寢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了两句。 “嬤嬤,弟弟真是聪慧非常,现下不过二十来日,三百千都学完了。倒背如流不说,字也练的有些模样了。”徒弟学的又好又快。林黛玉这个小老师自然是开心的。 王嬤嬤听了这话却是眼中异彩连连,小公子有天赋,姑娘往后有了依靠不说。林家的未来说不得能更进一步呢。 王嬤嬤也不扫兴,话语中全是笑意“那真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小公子不仅勤勉,天赋也异常的好。不过,也有姑娘的功劳,姑娘这个小老师也是极好的。” 林黛玉俏生生的看了王嬤嬤一眼,语气中儘是不好意思“弟弟本就聪慧,嬤嬤打趣我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开心,任谁都看的出来。 她向来是个多思的,看著自己嫡亲的弟弟於诗书如此有天赋,往后又要常住外祖家。难免想到往日母亲常说起的二表兄。 “你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是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內帷廝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母亲都如此说,想来无甚偏差。 她是女子,见著表兄的时间想来不多,但是景晏不一样。相处的时间肯定是长的。免得將自己的弟弟带坏了去。 不行,明日要和景晏好好说道说道,与那二表兄远著些。 她是姐姐,去了京城,也不知是什么光景。他们姐弟俩才是最亲的。长姐如母。她总是要多看这些景晏的。 可不能叫那些不三不四的带坏自己这么可爱的弟弟。 第4章 提防 翌日 林景晏看著严肃的和自己说著离那个所谓的二表哥远些的姐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昨夜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姐姐怎么突然对那人印象如此不好了。 真真是老天都帮著自己呢。 林黛玉看著林景晏有些走神,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林景晏长了些肉的小脸蛋,又重复了一次。 “弟弟,你可记住了。母亲说那二舅母家的那个二表哥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我们去了外祖母家,若他却是这样,你远著他些。听到了么!” 母亲的话黛玉虽然全然相信,但是她也不想林景晏养成偏听偏信的性格。 母亲不会骗人,外人可不一样。具体如何,她希望景晏自己去分辨。现在不过提醒一下罢了。 再不济,还有她这个姐姐看著呢。 林景晏巴不得自己神仙似的姐姐离那克星远著些,哪能不应。临了还不忘踩上一脚。 “姐姐放心吧,娘说的想来不会错,我会远著些他的。爹爹说过男儿当端方知礼,学富五车。上孝父母,下佑姊妹。学有所用,报效国家,方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定然不会与那二表哥一样的。” 听著林景晏的话,林黛玉失神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颳了刮林景晏的小鼻子,与王嬤嬤与雪雁笑著“嬤嬤,你听,景晏才4岁呢,便想著当顶天里的男儿了。好,那姐姐就等你你下佑姊妹了。” 王嬤嬤看著林景晏的眼神確实越发慈爱“少爷这样的才是好的呢!世道如此。好男儿便要志在四方,如果不能护著自家姐妹,投这个胎做什么?不如做个闺阁儿女,这男人,叫有用的去做吧。” 女子本就艰难,如果家里的男子再不护著,就真的难过了。 雪雁笑著也在旁边附和“就是,我们少爷这样才是好的呢!” 林景晏看著姐姐的两个心腹都在。王嬤嬤是个忠心的,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便想著把到京城的事情嘱咐妥当。 前几日光想著哄姐姐开心了,正事差点儿忘记说了。 林景晏坐到林黛玉的对面,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和两张银票递给黛玉。 语气里全是开心“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林黛玉依言接了过来。两张一万两的银票,还有一封给二舅舅的书信。 见林黛玉疑惑的看了过来,林景晏才继续说道“姐姐,我厉害吧,走的时候找爹爹要了两万两,我们一人一万两。还有那封信,是爹爹给二舅舅写的,里面也有一万两的银票。当做我俩在贾府的日用。” 林景晏这会儿说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他总要姐姐和她身边的人知道,他们住贾府,那可是了大价钱的。可不是那些去打秋风的。 总要让姐姐和那些奴才们有个底。王嬤嬤雪雁知道了,这些跟来的奴才便知道了。 林黛玉还没说话,雪雁先忍不住了。 “一万两,怎么这么多!姑娘少爷可不了这些。老爷也太大方了些。”这话可没错,不说她自己,就是王嬤嬤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一两多,当然平日姑娘另外赏的不算。 王嬤嬤到底没说什么,只瞪了雪雁一眼,主子还没发话呢! 老爷虽然是太大方了些,但是总有他的原因在。看在这些银子的份上,荣国公府也会对姑娘公子好些。 林黛玉倒是没说什么,只笑著把手上的东西全都给了林景晏。 “景晏,这些你都留著,到了京城你將信给了二舅舅。银票你自己收著,姐姐这儿有。等没了姐姐再找你要。” 林景晏哪儿肯依,非得塞给她。姐姐手上的银子可得充足,不然被那些不安好心的骗去了可怎么办。 王嬤嬤看林景晏神色坚决,也劝了两句。 “姑娘,公子要给便收著吧,公子没了再找你要便是了。” 她的姑娘向来不看重这些,可是她观察贾府来的那个几个婆子的说话,做事方式。怕是到了贾府,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呢。公子虽小,没想到想的如此长远。 林黛玉看著手中一万两的银票,想想也是。便从善如流的收了起来。 从弟弟手上拿钱,怎么还有几分开心呢。 不过景晏还小,幸好父亲拨了林大陪著。到了京城,还要还是让王嬤嬤去与林大说说,多看著些弟弟。林大便是林管家的儿子林全之了。林大便是他主子赐名前的大名。 王嬤嬤看著姐弟俩说完正事又看起书来,满心安慰。与雪雁使了个眼色,悄悄的退了出去。 数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她们得去收拾收拾。到了地方免得手忙脚乱。 姑娘刚刚说的对,少爷是男儿,与那荣国公府的表少爷接触的时间多著呢。 听两个小主子的意思,先夫人口中的表少爷那可不是个好的。 先夫人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荣国公府的嫡女。那劳什子表少爷的嫡亲姑妈,岂能无缘无故冤枉了他去。 这事儿得与林大好好说说,小公子懂事聪慧,可不能被带坏了去。 远在京城的贾宝玉这会儿子还不知道呢,人未见。林家上到主子,下到奴僕都对他防备了起来。 不过想来也是。清流与勛贵的规矩本就相差甚远。更別说林家就林景晏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身上负担的可是整个林家的未来。 这种可能带坏了自家公子的大人物,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自家孩子,再怎么慎重也是没错的。 第5章 入贾府 清风拂岸,林府的三艘客船在航行了一月有余过后,终於到了繁华又陌生的京城。 隨著船只缓缓靠岸,原本模糊朦朧的景象突然具象化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行人的谈笑如同一幅画卷慢慢的铺陈开来。 这里与温婉的江南水乡同样繁华,却又散发著截然不同的气息。 林大果然是个能经事儿的。等林黛玉戴著帷帽牵著林景晏,在王嬤嬤的搀扶下下了船时,他已经率领带来几个粗使奴才在下边候著了。 看著两位主子下了船,林全之快步走了过来,其余的人便去了林景晏他们的船上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姑娘,少爷,国公府的轿子已经到了,你们先去那边等著还是…” 边说著还悄悄与林景晏点了点头。 林景晏瞭然。 看来之前让林全之去办的事儿成了! 荣国公府的奴才果然与他想的一般无二。 他让林全之將那几个丫鬟婆子送回贾府的书信拦了几日,现在想来还在半路吧。 他林景晏本就是不速之客,也不必让主人家过早知晓了。 真想快点儿瞧瞧一会儿贾府眾人见著他的脸色。 林黛玉没发现两人眉眼间的官司,顺著林大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码头的尽头见到了三顶小轿。 黛玉闺阁儿女,码头鱼龙混杂,自然不好多待。牵著林景晏便去了轿子里等著。 来接人的都是外院的轿夫,对於后宅的消息知之甚少。倒也不曾坏了林景晏的事儿。 林大等人也利索,没等多久便听著外面招呼著起轿了。 林景晏与黛玉乘坐的是同一顶轿子。有自己的嫡亲弟弟陪著,黛玉心中的紧张真是缓解了不少。 “弟弟,母亲常说外祖家与別家不同,我瞧著近些日子见著的那几个三等僕妇,吃穿用度,颇是不凡,现在到了府上,我…”林黛玉心思细腻,又不愿墮了林家风骨,让人看轻了去。自然是紧张的。 初次入京,又从纱窗看到了外面街市繁华,人流涌动,自是不安。 手上的帕子都不知道绕了几圈了。 哄姐姐,现在林景晏是信手拈来。 他若无其事的挑了挑帘子。正好这会儿刚经过寧国公府门口的大狮子。 一双小手隨意的指了指,语气有些开心“姐姐,你看,这门外的大狮子与我在父亲书房中看到的一幅画颇为相似。唉,这大门也像。就是字不一样。” 自然没有,全是林景晏编的。 林黛玉依言看了过去,抬眼便看到了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中有一块大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著“敕造寧国府”五个大字。 只一眼,便知道这是外祖长房了。 “想来是母亲思乡所画吧”字当然不一样,一个是荣国府,一个是寧国府。 林景晏却不点头只说“听父亲说是他少时的宅子。”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接下来的路程林景晏便给自己姐姐说起了祖上荣光。 四世列侯,姑苏名门。清流世家!父亲虽然未曾袭爵,却也高中探。是天子近臣。自己也聪慧懂事。说不得能把祖上爵位挣回来呢。 你別说,听了林景晏的话,林黛玉心里平静了不少。 母亲常与她说贾家富贵,倒让她忘了自家根底。失了平常心了。 外祖家確是富贵,可她林家也不差太多。 两人在轿中悄声说著话时,已经从西角门进了荣国府,身后的丫鬟婆子也下了轿。抬轿子的也换成了小廝。 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正门一般都是不开的,家里主子一般也是走角门。方便又低调。 所以林家姐弟来,贾家便开了角门。 林景宴眼中闪了闪,却没说话。 到了一垂门前,轿子便落了下来。抬轿的小廝退了下去,几个丫鬟婆子迎了上来。打起了轿帘,一个穿著富贵的婆子上来的道了一句“姑娘走好”便伸手去扶。 却没想到最先入眼的却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 当即便愣了愣神。 林景晏也未管她,迎著后面那些丫鬟婆子疑惑的眼光只点了点头。便回身去扶自己的姐姐下轿。 待林黛玉下轿,眾人又是眼前一亮。两个小人站在一起,真是像极了菩萨坐前的金童玉女。 黛玉还是心地善良,柔柔的对著景晏道了谢“有劳弟弟了。” 后面的丫鬟婆子听了,哪儿能不知道这就是老太太说起过的昏迷在床的表少爷,谁能想到居然醒了。 抬眼白了几眼去接人的四个丫鬟婆子。心中恼怒! 不顶事儿的!这样重要的事居然不来信说说!家里只知道林姑娘要来,现下可怎么办! 后面几个看著周瑞家的白眼,也是一阵疑惑。刁婆子,刚回来,她们谁又惹了她!莫名其妙! 周瑞家的向后面一个小丫鬟使了使眼色,见她向里面跑去,才笑著去扶黛玉的另一边。 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里面走去。 不少小丫鬟都好奇的看了林景晏好几眼,这便是表少爷么?长的也太好看了些吧。 荣庆堂这边,听著小丫鬟消息,又是一阵热闹! 贾老太太甚至想要迎出门去。幸好被邢夫人和王夫人劝住了。 便坐在上座巴巴往屏风那儿瞧去。 林黛玉和林景晏穿过雕樑画栋的几间上房,又走过了一个景色优美的院子,便见著台磯坐著几个穿红带绿的丫鬟,见著他们来了便齐齐的迎了上来。笑盈盈的说著“老太太等著呢,听说表公子也来了,正是喜不自胜呢。” 几人爭著打著帘子。 林景晏见著几人的穿著,眉头微皱。却也並未说什么。只是心下又冷了几分。 第6章 贾家眾人 林黛玉和林景晏一进门,便见著一位穿著极其富贵,发如雪的老夫人迎了上来。一眼就知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外祖母。荣国府的老夫人史老太君了。 两人还未行礼,便一边一个被贾老太君搂进怀中,心肝儿肉的叫著,大哭起来。 旁边的人,无不掩面哭泣,惹得黛玉也是哭的停不下来。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一枝春带雨。看著就让人心疼。 贾府这些人啊,哭的如此伤心是真的,穿红著绿却也是真的。 人性复杂,他不愿深究。 林景晏单有些不乐意他们惹得自己姐姐如此伤心,晚上说不定又要咳嗽了。 林景晏用手揉了揉头,然后拉了拉林黛玉的袖子。 “姐姐別哭了,我头疼。”声音刻意提高了些。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一片哭声中显得格外入耳。 沉浸在悲痛中的眾人一时间居然沉默了下来,哭声齐齐止住。齐刷刷的向贾母怀中的小人看去。 林黛玉最先回过神来,止了泪,又忙不迭的从贾母怀中退了出来。拉过林景晏。看著林景晏有些苍白的小脸。忙轻轻的帮他按摩著头部。 “景晏,可还疼?都怪姐姐,是姐姐忘记了。”语气里全是愧疚。 都怪她,只顾著自己伤心,怎么忘记了景晏听不得哭声。 自从景晏醒来过后,每每她一哭,景晏总是会说头疼。初时她只以为是自己哭的大声,吵著他了,可她自己躲在房里落泪时,景晏居然也是如此。 在江南也找了不少医者看过,都说没啥问题。 后来只能归结於姐弟同心。林景晏这个做弟弟的见不得自己姐姐哭。 后来黛玉便哭的少了,景晏果然便也好了。 林景晏看著林黛玉著急的模样,乖巧的摇了摇头。 “姐姐不哭,我便不疼了。” 林黛玉停了手上的动作,揉了揉林景晏的头。 抬眼看著眾人都直勾勾的看著他们姐弟两个,才想起自己在外祖家。 关心则乱,差点儿忘了身在何处了。 忙行礼赔罪。说起了其中原由。 別说林黛玉年纪小未曾听过这样的事儿,就是贾太君这么大年龄了都是没听过的。 场上的人都觉得颇为惊奇。 最后贾太君吩咐下去,往后在林景晏面前最好不要见了哭声。 林景晏心中腹讥“她们爱哭哭,可碍不著我的事儿。” 话完,待两人与贾太君正式行了礼过后,便带著姐弟二人与各位长辈见了礼。 端庄素静的是大舅舅的妻子大舅母刑夫人,贞静清雅的是先珠大哥的妻子李紈嫂嫂,威严精明的是二舅舅的妻子二舅母王夫人。 姐弟俩与几人见完礼过后,听著老太太吩咐下面的人叫姑娘们,想来是府上的表姐表妹们了。 果然,不一会儿,便看著三个嬤嬤,五六个丫鬟簇拥著三个姐妹来了。 三人都是美人,又穿著一样的衣服配饰,简直就是见之不忘的风景。 几人见了礼,丫鬟奉了茶。林黛玉和林景晏挨著老太太坐著。这才开始閒谈起来。 问了林景晏的何时醒来,身体现在如何了,又问了两人课业。聊著聊著便说到二人母亲贾敏去世的情况了。 林景晏忙將话接了过来。“娘亲去世,我昏迷在床,一直是姐姐陪伴在侧。料理后事灵前又好几次哭晕过去,是我的不是。” 灵前娘家都未曾派主人家前来,只派了几个三等奴僕,院子里又穿红著绿。现下又来问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林景晏想著贾家作为,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 贾老太君和王夫人对视一眼,果然把这个话茬略了过去。 问起林黛玉的身体来。 林黛玉虽然年貌甚小,谈吐不俗,却身姿纤细轻盈,娇弱的仿佛春天最娇嫩的,江南水乡嫩的柳枝。步步生莲,弱柳风扶。柔美的让人心疼。 就是昏迷在床的林景晏看著都比她健康了些。 这是有不足之症了。 “林妹妹常服用何药啊,医师怎么说的。” 叫大家都好奇的瞧了过来,林黛玉便仔细作答。 “我自是胎里带来的毛病,会吃饭时便吃完了。请了多少医师也是看过的,皆是无用的?倒是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癩头和尚,想度我而去,娘亲爹爹自是不肯,便说我这病是好不了的,让我不许见了哭声。不见外姓人,过后便一直吃著人参养荣丸呢。” 说完又心疼的看了林景晏一眼,又说了一句。“我总想著景晏这毛病莫不是替我受了罪,自从他开始头疼,我的身体居然好些了。” 林景晏自然知道不是,姐姐身体好些,不过是心疼自己,哭的少了罢了。 过去的那十几年形影不离,他与姐姐感同身受。不止至亲,也是知己。 如果可以,他也是愿意替她受这一遭的。 “怎么能怪姐姐,我是男儿,巴不得替了姐姐呢。说起了人参荣养丸,我想起来,来时父亲便吩咐这药可不能停,便將之前製药的女医带了过来,姐姐可要听话吃著。” 林黛玉听著林景晏的话,心中一阵暖流涌动,忍不住又揉了林景晏的头。想起小时候林景晏吃药的样子,忍不住调笑了起来。 “自己吃药什么模样,也好意思说我。” 林景晏傻了,说著说著怎么揭自己短呢。 3岁前的事儿了,他可不认识。 大家都看出了林景晏的不好意思。都掩嘴笑了起来。 贾老太君觉得麻烦,提了一嘴“这么麻烦做什么,我也在配药,让府里一起配了便是了。” 林景晏可不敢,他可是记著呢,往后他那个精明的二舅母还想著把药给换了呢。府里配,有没有偷工减料谁都不知道。 他可不敢给姐姐吃。 林景晏心中不愿意,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外祖母容稟,这药精细要跟著姐姐的身体情况调整,让熟悉的人看著要好些。” 贾老太君转过了头看了林景晏一瞬,看他神色全是认真,只当他是关心自己姐姐,便点了点头,依了他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阵阵笑声。未见人,声先至“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林黛玉和林景晏互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不曾言语。 林景晏自然知道,来了来了她来了。 她带著自己的笑声走来了。 第7章 王熙凤 最先进来的是几个丫鬟婆子,到了屋里便隨伺在旁。 接著便进来一个穿的富丽堂皇,宛如神妃仙子般的人物。 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林黛玉和林景晏连忙起身接见。 在贾母和眾位姐妹介绍完过后,方喊了一声“璉二嫂” 王熙凤自然是会来事儿的。拉著两人仔细打量,將两人又引回至贾母身边,夸奖的话那是张嘴就来。 一边夸奖,一边还能顺口安排著带来的下人的住宿问题。 既没有冷落了新客,又哄的满屋子的人都开了心。 待果盘上来时,还亲手为林黛玉和林景晏捧了茶果过来。 果真是个八面玲瓏的人物! 王熙凤还在和姐弟两个叮嘱著来了家里不要生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儘管找她去。 就听到王夫人的声音“凤丫头,这月的月钱可是发了。” “月钱已经放完了,就是太太说的缎子布料,我刚刚去找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您说的那样的,想来是太太记错了。”王熙凤一边给黛玉递了水果,一边笑盈盈的回了话。 王夫人愣了愣,答了一句“那你也该隨手拿出几匹料子给你新来的弟弟妹妹做几件衣裳吧。” “前些日子以为快到了,便是早就已经备下了的。等著送过去便罢了。” 林景晏看了看王熙凤又看了看王夫人,心里有些不耐烦。 也不愿去猜测王夫人说这话到底是敲打,炫耀,或是其他意思。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走到王夫人身边递了过去。 “幸好二舅母提醒,景晏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这是走时父亲给我的,说是里面有一万两银票,当做我们姐弟俩在府上用,既然是二舅母管家,便交於二舅母吧。” 林景晏不喜欢拖泥带水,將事情摆在檯面上最最好了。 至於林如海的那封信,早就被景晏烧了。內容他看了,想来父亲看到自己写给他的內容,也巴不得没写过这封吧。 王夫人看著眼前的这张一万两的银票,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她刚说该隨便拿出几匹料子给姐弟俩做衣裳,姐弟俩便也隨便拿出一万两银子交与她当做用。一万两,不知道够买多少匹缎子了呢。 这下便是她没那个意思,也有那个意思了。 关键眼前的小少年,看著他的目光澄澈,仿佛真的只是被她点醒了一般,让她更觉窘迫。 屋子里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你,一时没人开口。 偏偏这会儿子黛玉也还补了一句“二舅母,你便收下吧,您管家本就辛苦。父亲的些许心意罢了。也不枉才刚来,就想著给我们姐弟两裁衣放月钱呢。” 姐弟俩脸上全是感激。 王夫人这下才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贾老太君白了王夫人一眼,却也不得不帮她解了这个围。开口將林景晏唤了过去。 “快快收起来,留著与你姐姐用吧,外祖母还养不起你们两个不成。” 旁边的王熙凤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心疼!这是可是白的一万两!老祖宗怎么能推了回去呢! 黛玉与景晏都是小孩子,在府中有什么可用的,没得被人骗了去。 王夫人心里也有些不赞同,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个本就要养在荣国府,给些银子又怎么了。 早知道便不说这话了。如果不说这一万两说不得会私下给老爷。 林景晏既然將银票拿出来,自然没想著收回去。 自己家的钱,养自己。他和姐姐也快活些。 林景晏直接將手中的手中的银票给了林黛玉,向她使了个眼色。 姐弟同心,林黛玉秒懂。都没等它热乎,直接塞到了身边王熙凤的手上。 “外祖母,就收了吧。我们的爹爹也给我们备著呢。实在不行,你就当我们孝敬你的。” 王熙凤看著手中的银票,脸色有些为难的看著贾老太君。 贾老太君看著两人认真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一边调笑著“既然是你两个弟弟妹妹的心意,你便收著吧。只记著收了他们的银子,往后可得对他们好些。” 王熙凤一边將手中的银票递给后面的丫鬟,一边笑著回应“那我可得供好我的两个小財神爷了。来林妹妹,嫂子餵你吃个葡萄罢。” 一句话,又惹的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几个姐妹也凑过来凑趣儿。围著黛玉说也要餵她。 惹得黛玉的小脸红彤彤的,不好意思的往贾老太君怀里缩去。 只王夫人笑的有些勉强。 见王夫人吃瘪,邢夫人心中快意,见林黛玉和林景晏又顺眼了几分。 家里的长辈姐妹也见完了,贾老太君唤了伺候林黛玉的丫鬟过来,见著一老一小两个便將鸚哥改名紫鹃给了黛玉。 老太太赐下紫鹃,林景晏倒是没什么意见。 这紫娟他是知道的。是个好的。对姐姐也十分忠心体贴。虽然有些贾家奴才的通病,往后教教便是了。若是掰不回来,便支的远些,就当回报她对姐姐的忠心与维护了。 只是这身契往后得找个时间拿过来的。 给了黛玉,自然也是要给林景晏的。 贾老太君本也想给一个二等丫鬟照顾林景晏的。 但是林景晏给回绝了。 “多谢外祖母厚爱,只林家的男儿未及弱冠,身边是不配丫鬟的,免得耽误了课业。外孙现下身边伺候除了奴才只几个嬤嬤罢。祖训如此,景晏不敢逾矩。” 他就不信,贾家还有人背过他家的家规祖训不成。 林黛玉抬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倒是没有拆穿他。 祖训有没有又有什么关係,反正过些年,他林景晏也是林家的老祖宗了。他的话便也是祖训,不过提前说罢了,有什么关係。 贾老太君听著,倒也不曾勉强。 只说“那等我给你物色个好的。” 作为自己最疼爱的嫡女留下的两个独苗苗,贾老太君自然是疼爱的。能顺著便顺著罢了。 景晏说的也有道理。学业重要。 邢夫人听了这话,语气中全是讚嘆。“景晏真不愧是清流世家出来的,小小年纪便知道课业为重了!家里的孩子真的学著些呢。” 说完还故意看著王夫人笑了一下。 惹得她脸上的笑意差点儿没稳住。 阴阳怪气谁呢?宝玉年纪小,那些奴才婆子笨手笨脚的能伺候的好么? 再说了,宝玉向来喜欢一般的妹妹,有老太太护著,还有整个荣国府做后盾,宫里的亲姐姐说不得还有天大的福气。 哪儿用像平常那些一般人家苦读。 就是学业,她的宝玉也聪明伶俐。这林家小子话不多,看著木訥的很。哪儿比的上她的宝玉嘴甜惹人喜欢? 这满院的姐姐妹妹们有哪个不喜欢她的宝玉的? 眾人又说了会话,茶果撤下。贾母便让两个婆子带著林黛玉和林景晏去见两个舅舅。 邢夫人听了忙站起身,笑著回道“我带外甥外甥女过去吧,还方便些。” 贾母也觉得这样更好“正是如此,你便去吧,也不用再回来了。” 邢夫人道了是,便在大家的相送下,带著林黛玉与林景晏离开了。 第8章 舅母 邢夫人与贾赦虽然也住在荣国府,却是两院隔开的。 出了西角门,转过弯便是了。 院子里精致小巧,虽然不如那边富丽堂皇,壮丽非常却別有一番风味。 进了正院,便有许多盛装的丫鬟姬妾候著。都是大舅舅贾赦的房里人。 邢夫人让人去请贾赦,他推说身子不好並未相见。邢夫人本想留两人用饭,姐弟俩因为还要去二舅舅贾政那边拜访,便拒绝了。 两人原路返回,二舅舅住在荣国府的正院,荣禧堂。 荣国府的正院彰显著贾府的高贵富有和显赫权势自然是华贵而奢侈的。 赤金的写著荣禧堂的九龙青地大匾,大紫檀雕螭案,上面放著的古铜鼎,掛在鼎旁边的墨龙大画…… 屋內件件精品,非权者富贵不可用。 过了正室,丫鬟婆子们將姐弟俩引到东边的三间耳房处,进了东房门,老嬤嬤们让林黛玉与林景晏炕上座。 黛玉並未应,只带著林景晏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有丫鬟奉茶进来。 个个眉清目秀,穿戴精细。 两人茶还未吃,便有一个穿著比其他人更为考究的丫鬟进来了。 “太太说,请林姑娘,林少爷到那边坐吧。” 姐弟俩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跟著老嬤嬤又出来了。 进了屋,果然见王夫人在上首等著呢,两人没看王夫人往旁边靠的动作,走到椅子上坐著。 林景晏知道这会儿贾政正与贾雨村说话呢,没时间来见他们。 “二舅舅在与姐姐的师傅说话么?” “你二舅舅斋戒,下次再见吧。” 两人居然同时开了口。 林黛玉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二舅舅原是在斋戒呢,不碍事儿的。” 王夫人好容易才挤出一个笑脸来,语气依然有些不自然。 “舅舅事忙,我有一句话想与外甥女说。你三个姐妹,都是好的,以后一起玩耍或是读书刺绣都可一起,就是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还愿去了,你们不曾见的。晚上你们见了便知。不说姐妹们,就是其他主子都是不敢沾染他的。黛玉景晏,如果若是惹了你们,便担待些” 那贾宝玉是个什么货色,林景晏自然是门清的。整个贾府,那人是他最討厌的。没有之一。 身为男儿,没有一点儿担当!说是友爱姐妹,尊重女性。可满院子的姐姐妹妹哪个对他不好。 个个都要沾染一下的,荤素不忌!不过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滓罢了。 享受了家族所有荣光与资源,却不能为姐妹们遮风挡雨。 嘴里说的对这个好,对那个好,跟在他身边的可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 林景晏想,他要是活到那个份上,早就找个石头撞死得当! 单纯不知事儿,不过就是无能的藉口罢了。 这会儿听到王夫人提到他,自然没什么好话。 林景晏语气惊讶“表哥的性子,娘亲也是说过的。我和姐姐也知道一二。但是,舅母怕是说错了。表哥的事儿,与我姐姐说甚?姐姐闺阁女子,自然是与表姐们玩儿在一处,与表哥想来是见不了几面的。如若是我,安顿下来,我也该去学堂了。应该是见不著人的,如果无遇见,避著些便是了。姐姐更好说,只爱读书写字,与表哥应是也处不到一处的。” 林黛玉看了林景晏一眼。 確定了,弟弟不喜二舅母一家。 弟弟虽然面上冷淡,却是知礼的。 王夫人听著林景晏的话,心中一堵。什么叫做刻意避著些,什么叫做爱读书处不到一处?这话听著怎么这么彆扭呢。 她儿宝玉是什么蛇蝎蠢货不成? 蛇蝎倒不是,蠢货倒是真的。 王夫人说这话不过是因为老太太有意將林黛玉与贾宝玉撮合在一起罢了。林黛玉看著身娇体弱,又长的太过貌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从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可別把自己自家儿子勾了去。表姑娘虽好,她可不想要! 她妹妹有一小女,听说端庄大气。与宝玉两相得宜。如若能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管心里怎么不美,眼前不过两个小儿,王夫人也只能压了情绪,笑著解释“你们不知道,他与其他人不同,自幼受老太太宠爱,原本与家里的姑娘养在一处。娇养惯了。如果姐妹们不理他便也算了,自己找人出气去。如果哪个妹妹与他多说两句,便欢喜的很。要生出许多事儿来。他一时甜言蜜语,一时又疯疯傻傻的,莫要信他!也不用刻意避著,不要招惹他便就是了。” 林景晏与林黛玉心中的白眼儿都要翻上天了。 这弯弯绕绕的,直接说离她儿子远点儿不就行了么?打量谁看的上他儿子呢。 怕他们惹了他,黛玉还怕那个劳什子表哥带坏了自家弟弟呢! 因为王夫人的话,黛玉对那未曾见面的那个二表哥的印象又坏了不少。 自家弟弟才四岁,便知道上孝父母,下佑姊妹,学有所用,报效祖国百姓。 那什么二表哥都7岁了,还疯疯傻傻的。与姐妹玩儿在一处,有什么资格来嫌弃自己弟弟。表弟让著表哥,真是好有意思的话。 林景晏那可是林黛玉唯一的嫡亲弟弟,唯二的至亲。与她最是亲近。林黛玉的心自然是偏的没边儿的。 哪儿能听这种敲打的话。 “多谢舅母告知,黛玉感激不尽。景晏年纪小,却也到了读书知事的时候。如果不知府中內情,惹了表兄去,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儿来。误了学业不说,怕是我还要想尽办法给他掰正过来,说不得还要恼了父亲。现在倒是省了许多事!往后,我一定会看好弟弟的。”黛玉讲话柔柔弱弱,话却不客气。 “至於外甥女,舅母倒是不用担心。”黛玉顿了顿,狡黠的看了林景晏一眼,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 “我是个没用的,身体自幼不好,见不得风。只能看几本閒书打发时间,与表哥想来是志趣不投。说不到一处去。” 林景晏忙低下头,生怕笑了出来。 姐姐威武! 王夫人被姐弟俩的一番话弄的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了。 这…… 这…… 左一个避著些,右一个志趣不投。 姐弟两个这是看不上宝玉么? 但是话又都是自己说出去的,人家不过是听她的话,顺著她的意罢了。这下子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了。 果然,她的儿女也像她! 好吧,且看將来! 我们向来“宽厚仁善”的王夫人心中气恼,却也只是紧了紧手上的帕子,便又挤出一个笑来。 “果真是两个懂事的……” 时间刚好,还没等王夫人说完呢,丫鬟便过来说老太太那边传饭了。 第9章 贾宝玉起字风波 听了丫鬟的话,王夫人鬆了了一口气。来的真好,再和这两姐弟说下去,她怕又是要气上几遭了。 王夫人摆了摆手,便带著姐弟两人往贾母处而去了。 路上顺道还给两人介绍了王熙凤的院子,让他们有什么便来找她,不要客气。 林黛玉拉著林景晏跟在王夫人身旁,用眼神无声的交流著。 眼中全是笑意。 到了老太太处,王夫人便和王熙凤,李紈一起忙碌了起来。 待饭食安排妥当,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人连连推让后,才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坐了下来。 她们吃著,王熙凤和李紈便在老太太身后伺候著。王夫人也是媳妇儿,但是辈分大些,便也被老太太赐了座,一起用食。 贾府的规矩与林府又有许多不一之处,黛玉便一边观察,一边照顾著景晏观著其余各人模样用完了饭。 眾人各司其职,却是一点儿响声也没有的。 饭毕,林黛玉领著林景晏照样漱了口。看著旁边丫鬟又奉了茶上来。愣了愣。 在家时,父亲说过饭毕,过一时再吃茶才是好的,不伤脾胃。 想了一瞬,便接过来准备喝一口茶。 却听林景晏轻轻的叫了一声“姐姐” 转眼看去,眼中满是担忧。 心下一松,將手中的茶又原模原样的递了回去。 管他什么规矩呢,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生了病,弟弟父亲不知该怎么担忧呢。 眾人都在一张桌子上坐著呢,这边的动静,其余人等自然是看著的。 贾母也有些摸不著头脑。 “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见眾人看了过,摸了摸林景晏的头,笑著答道“在家时,父亲便不许我们饭后用茶,说是有伤脾胃,偏我忘了。景晏,提醒我呢。” 饭后喝茶,有伤脾胃。贾家眾人是未听过的。 王熙凤眼睛一转,夸奖的话,脱口而出。 “林弟弟真是个好,如此心疼自己姐姐。” 眾人附和,这事儿便也过去了。 贾母遣了王夫人,王熙凤和李紈三人回自己房里忙去,带著迎春,探春,惜春並黛玉和景晏去厅说话。 刚问完两人读了什么书,便见听到丫鬟来说“宝二爷回来了。” 黛玉心中正疑惑著“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的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截取自红楼梦原文。原文中,未见贾宝玉前,林黛玉对他的印象也並不好。) 林景晏倒是颇有兴趣的望著外面。 终於见面!贾宝玉。 丫鬟未报完话呢,便见著一个穿著富贵艷丽,眉墨如画的富家小公子跑了进来。 林景晏想著两人的初遇,悄悄凑到林黛玉身边说起悄悄话来。 “姐姐,舅舅与娘亲长的很像么?我怎么看著觉得表哥与母亲有些相似。” 听了林景晏的话,黛玉心中异样一扫而空,就说怎么像是见过的。 原来是与娘亲有些相似啊。 贾母先打发贾宝玉去见了母亲再回来。等再回来时,已经脱了外袍换了衣裳。 贾母这才向他介绍了林黛玉和林景晏二人。 “过来见见吧,这便是你的表妹和表弟了。” 宝玉刚回来时便见著多了一个妹妹和一个小童。便想到可能是林姑母家的。 赶忙过来见礼。 林黛玉和林景晏也依言起身与贾宝玉见礼。 待坐好,贾宝玉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林黛玉看。 林黛玉自然是美的。 身长纤细,肤如雪,眉如柳,眼含情。有一种超凡脱俗,弱柳扶风的姿態。 现下年纪小,再过几年只怕更是让人见之难忘了。 林景晏的长相自然也是好的,只是年纪小,现在看著还是一团孩子气。但是宝玉却是一点儿目光也未曾分给他。只直勾勾的看著林黛玉。 林景晏心中冷哼。 站起来便挡在了自己姐姐身边,声音冷了不少“初见表哥,坐下说一会儿话吧。” 呆呆傻傻的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 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妹妹我似乎见过,这才多看了两眼,表弟莫恼。” 林景晏站在林黛玉的身前没有挪动,只声音没那么冷淡了。 “母亲与舅舅们是嫡亲兄妹,姐姐又与母亲相似,表兄觉得眼熟倒也正常。” 贾宝玉也觉得在理,也不管林景晏在旁边拦著,绕过林景晏走到了林黛玉旁边坐下。还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全然不顾旁边满面寒霜的林景晏。 迎春倒是看见了,正准备去拉宝玉,便见著林景晏突然笑了。又坐了下去。 林景晏往林黛玉的另一边靠了靠,对著王嬤嬤吩咐道“王嬤嬤,我忽然想起个事儿。现在天色也早,你去和林大说上一声,让他將从江南带来的礼送来,別的不著急,给外祖母可是我与姐姐亲自选的。拿来给外祖母看看可还喜欢。” 本是两人孝心,贾母对两人也是真心疼爱,自然是应的。 林景晏的动静,可一点儿都不曾打扰了贾宝玉,刚问完林黛玉读了什么书,名字是哪联两个,又开始问起来其他。 林黛玉知道自己弟弟生气了,也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著。 “妹妹可有字?” 听了这话,林景晏眼中闪过一瞬冷光,脸上挤出来的笑意又暗了下去。 就是林黛玉都皱了皱眉。 冷声答道“无字”便背过身不去看他了。 贾母看著两人的对话,倒是有些开心的。並未阻止。 “那我送妹妹一妙字 ,若“顰顰”二字最妙” 林景晏彻底冷了脸色,冷哼一声,语气跟淬了冰似的。“表哥可有字?” 林景晏问的突然,贾宝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说了一句“没有” 林景晏便立刻接了话去,“既表哥要给我姐姐送一字。礼尚往来我也与表哥送一字吧?” “那怎么行,这表字都是长辈…” “胡闹!” 贾母和贾宝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男子的字多是老师长辈所取,女子则是丈夫父兄。 林景晏的话通俗的翻译一下,大概就是“我是你爹!” 林景晏没有说话,只满目寒霜的看著两人。 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疼了? 林黛玉站起身,站在林景晏的身边。当作没听到贾母的话,冷冷的对著贾宝玉说了一句“表兄,你逾矩了!” 弟弟维护自己,林黛玉当然不会出来当什么和事佬。 二舅母果真了解自己儿子,孽根祸胎!总结的再好不过了!林黛玉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 三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帮谁。 这林表弟看著年纪小,生起气来,怎的这么唬人。 惜春羡慕的看了林黛玉好几眼,她若有个弟弟,该多好啊。 第10章 摔玉 贾母,见两人都动了气。连忙出来当和事佬。 “宝玉,休得胡闹!你妹妹的字自有她父兄来取,何时轮得到你。过来与你妹妹赔个不是。景晏,你表哥胡说呢,你不要跟著他胡闹啊,乖!” 贾母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林景晏一眼。林如海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孩子的性子,反而有点儿像他母亲了。 林黛玉没有说话,只看著林景晏。眾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下了自己弟弟面子。 看他想如何吧。 林景晏看著进来的王嬤嬤,慢慢收敛了脸上的寒意,拱手回道。 “外祖母,外孙知错,是外孙胡闹了。”等等,还没到时候呢。总要彻底断了姐姐与那贾宝玉的可能。 贾母见了,心中满意。觉得林景晏很是懂事,会容人。 林黛玉有些不满,又不是弟弟的错,做什么道歉。 都怪那劳什子表哥! 贾宝玉见状也过来道歉,林黛玉只福了福身,没有说话。如此这般,便將此事揭过了。 见林黛玉兴致不高,林景晏便与贾宝玉说一起来,期间无意看了一眼贾宝玉掛在胸前的玉,恰好被他看了去。 果见他伸著脖子,便去问黛玉。“妹妹可有玉没?” 这话说的没有根由,眾人皆是不解。 黛玉心里觉得弟弟受了委屈,正气著呢,语气有些生硬“这种稀罕物,岂是人人能有” 话音刚落,林景晏连忙將黛玉往后扯了扯。过见贾宝玉就发了疯。 “什么罕物,连人高低都不折,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写劳什子了!”说完就將那玉摔了出去。 事发突然,就算有景晏往后拉了自己姐姐一下,林黛玉还是嚇了一跳。 见眾人都围了上去,林黛玉颇有些无措的看著林景晏。 林景晏安抚的对著林黛玉笑了笑,冷眼看著大家围著贾宝玉。 贾母將贾宝玉搂在怀中,眾人爭相去捡那玉石。 “孽障,你生气,要打要骂都容易,何苦摔了那命根子。” “家里妹妹都没有,单我有,今日来个神仙似的妹妹,可知不是个好东西。” 看著他犯病,贾母只能哄著“你妹妹本是有的,只你姑妈去世,便带了去……因此才说没有这个,你如今怎么比得了他们,还不好生带著,小心你娘知道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说的,才安静下来。 林景晏听著,冷哼一声,与林黛玉一样直直的看著前方的眾人。心中恼怒不已! 如果他没活著,姐姐岂不是要独自面临这样的情况! 从入府到现在,桩桩件件,欺人太甚! 刚见面是王夫人的敲打,房中的阴阳。见了贾宝玉后的无礼。这会儿,连刚过世的母亲都要拉出来安慰安慰这贾府的命根子! 全然不顾林黛玉和林景晏姐弟俩听了这话该如何的伤心。 “姐姐,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只管哭便是了。其余的交给弟弟。”他年纪小,最多一句不知事儿罢了。 假哭总不会还头疼吧? 林景晏虽然是弟弟,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林黛玉是將他当主心骨的,低头略微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 恰好此时,嬤嬤来问黛玉景晏的房舍,贾母便说“將宝玉挪出去,黛玉住我的碧纱橱罢,景晏年纪小,离不得人,也与我住一个院子。” 贾宝玉听了哪儿能依“老祖宗,我住碧纱橱外的床上就很妥当,搬来搬去没得吵著了老祖宗安寧。” 贾母刚想答应。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眾人齐刷刷的往后看去。 只见林黛玉眼中含泪,可怜巴巴的站在满面寒霜的林景晏身边。 原是林景晏太过气恼,將手边的茶盏摔到了地上,那声音比刚刚贾宝玉摔玉的声音大多了。 “外祖母,抱歉了,没拿稳,掉地上了。” 没甚诚意的道完歉,又吩咐起王嬤嬤。“王嬤嬤去和林大说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与姐姐也该回府了,让人將见面礼放在门房处,便回去吧。” “回府?回那个府上。不是说好住外祖母家么?”贾母听了这话,嚇了一跳。这么突然是怎么了? 丫鬟们动作很快。林景晏还没答话呢,就把碎掉的瓷片都收拾乾净了。 林景晏答到“外孙来京城时,便让人打扫了父亲之前在京城时置办的宅子。天色晚了,便与姐姐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看外祖母。” 林黛玉见著自己弟弟明明已经生气极了,却也因为血缘关係。留著顏面。外祖母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绪,心又冷了些。 贾母还未说话贾宝玉先不开心了“你走便你走,將林妹妹留下与我们一起玩。”说著居然想伸手去拉。 幸好被林景晏拦了一下。看著贾宝玉的眼神淬了毒似的。 林黛玉顾不得哭,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与弟弟自然是要一处的。 贾母和眾人知道定然是刚刚的事儿惹了林景晏不快了。 贾母也是看出来了,景晏与宝玉是处不到一块的,一个重规矩,一个又自由自在惯了。真是冤家啊。 看著这会儿贾宝玉还想拉扯自己姐姐,林景晏直接怒了,声音都大了几分。 “听说表哥已经7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以为是个人便知道这个道理呢。表哥居然还想著住我姐姐房外的小床上,真真是让我长了见识了。” “今日外祖母也在,我林景晏便放出话来,往后若是再让这个登徒子冒犯了姐姐,莫怪我不讲情面了!” 林黛玉没说什么,只在旁边哭的楚楚可怜。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贾母,心中咯噔一下,刚刚她也是想同意的。 林景晏拿出这个来说,眾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 书香世家的风骨果然是从小就能看出来的。三春一边哄著贾宝玉,一边想著。 贾母让三春先哄著贾宝玉,拉过林景晏便劝“好孩子,这事儿是你表哥不对,他从来是个混不吝的,你与姐姐留下来罢,外祖母不让他住那边便是了。你们两个孩子,外祖母如何放心你们独住” 林景晏谋划这一场,自然不是只想要这么个结果。 只低著头,不说话。 见著王嬤嬤回来还问道“车可备好了。” 贾宝玉向来是个受宠的,到哪都是顺著他的人,怎么可能受的了林景晏指著他的鼻子骂。 三春一个没看住,便到了林景晏面前。 “你要走,便自走去。林妹妹却是要留下的。年纪小小,却如此迂腐守旧,免得將天仙似的妹妹带坏了!” 林景晏一个慌乱,便跌倒了地上。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林黛玉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起身推了贾宝玉一把。忙把林景晏抱在怀里。 弟弟刚好,又舟车劳顿。这人真是太过分了。 林黛玉连声催促著王嬤嬤“嬤嬤,嬤嬤,还不快些去催。哼,果真如了外祖母的话,表哥生起气来,要打要骂都是如意的。我们不过是进府来打秋风的,怎敢惹的府上的主子少爷生了气。就是娘亲都是可以隨便拿出来哄人开心的,我们又算哪个排面上的人。还是快些走了。別惹了人家的嫌。” 见著王嬤嬤还愣著,黛玉又道“还不快去,等著人家来撵我们不成。” 林黛玉一番话,懟得眾人面面相覷。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哄宝玉的话,有些过了。 林景晏心中喝彩连连。懟人,果然还是姐姐厉害。他要学著些。 再也不说什么交给我的大话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林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林黛玉心想管你什么意思呢。与我何干。只转过头。不看他了。 贾母有些不是滋味。是她说错话了,如果不处理好,这两个孩子怕是要和她远了去了。 她的敏儿是她宠著长大的,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戳她儿女的心窝子啊。 宝玉也是,怎么如此不懂事儿。姐弟俩刚丧母,本就难过。怎么还不知道让著些! 看著林黛玉和林景晏的神態,便知道不好再留。 让人去唤了贾璉,想让他亲自送二人回去。 过两日,家里安排好了,再去接吧。再留著人,只怕更离心了。 贾母让人拦著贾宝玉,看著林黛玉与林景晏离开的身影,默默的想著。 第11章 回林府 收到丫鬟传来的消息时,贾璉正在房中与王熙凤说话呢。 贾母吩咐的急,没时间多问,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倒是王熙凤將来传话的丫鬟留了下来。听完丫鬟的学舌,给了赏钱,便让她回去回话了。 等到小丫鬟下去了,才对著身旁的平儿说道“这次倒是我看走眼了。瞧著吧,二爷一会儿就得回来。不在一处长大,果然脾气秉性还是不一样的。” 敢在荣国府闹成这样的人,她可不觉得林家姐弟俩还会儿还会在外面等著二爷相送呢。 因为贾母的疼爱,荣国府中谁敢不捧著贾宝玉啊。就是二老爷,说的重了,也要被老太太训斥一番。 没想到,这下子好了,来了不买帐的。一下还是两个。 偏偏人家说话做事又都挑出来什么错来。 这件事谁来看,都说不了人家林家姐弟的不是。 人家来外祖府上暂住,先许了重金的。又给各房带了礼物。礼数甚是周到。 但是人家在贾府却是怎么的待遇呢? 先是两个舅舅一个没见著,然后家里的少爷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林家表妹。到了最后更是过分,伤了人家家里的独苗苗不说,连姑奶奶都牵扯进来了。 想著贾宝玉说的那句“你要走,便自走去”王熙凤都有些头疼了。 有了这句话,姐弟二人负气离去,一切都显的顺理成章起来了。 总不能人家都赶了,还赖著不走,这才真让人看不起呢。 不过现在最头疼应该是老太太了,一边是最疼爱的孙子,一边是最疼爱的女儿的遗孤。偏心了谁恐怕老太太心里都不好受呢。 王熙凤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著呢。又有小丫鬟来报。 说是林黛玉和林景晏给各房准备的礼物,刚整理好,便送来了。 王熙凤看著桌子上的东西,不免为贾宝玉吸了一口冷气。 宝玉真是时运不济啊,刚把人家气走了,人家带的礼便来了。 两厢撞到一块,她都不知道二老爷这回要生出多大的气来! 林黛玉和林景晏离去的动静挺大的,传到贾政耳朵里面的时候,他正欣赏著两人从江南带来的徽墨呢。 徽墨难求,一墨千金! 贾政最喜看书著棋,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他心坎儿里了。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贾政当场便砸了手边的茶盏。林妹夫送他价值千金的徽墨。他儿將其儿女扫地出门! 他还有何顏面面对妹妹和林兄啊。 贾政一边说著“孽障啊孽障!”一边怒气冲冲的往荣庆堂而去! 王夫人听到消息时,本没觉得什么。等听到二老爷气势汹汹的去了荣庆堂。才著急起来,著急忙慌的也赶了过去。 贾璉这边呢,果然也如凤姐所说,等他到了门口,林黛玉和林景晏早就乘著林大赶来的马车,回林府去了。 上了马车林黛玉又有些难过,刚刚一气之下,似乎是失了礼数。这不是要被人瞧轻了去嘛。 唉… 林景晏是知道自己姐姐的。聪明细心,自尊自爱。却也敏感,有些多愁善感。不轻易放弃,却也固执。 姐姐这样的人,只要她愿意想开,便豁然开朗了。 看著林黛玉有些伤感,林景晏揉了揉脑袋。 “姐姐,你想哭了是么?没事儿,难过就哭吧,我忍著些。这次的確是二表哥太过分了!” 林黛玉看著林景晏又要头疼的模样,赶忙收了神通! 为了不让自己弟弟难受,林黛玉居然开始开解自己了。 我为什么要难过,本就不是我的错。那二表哥跟著登徒子子似的。一点儿礼义廉耻都不懂。冒犯自己不算,还害的弟弟摔了一跤! 再说了,她说那些话也没什么错,外祖母说那些话时,可想过她与弟弟的感受?一味只护著二表哥!弟弟摔了一跤,都不曾问上一句可摔疼了! 自己的弟弟他们不疼,她做姐姐的疼一些又怎么样了? 如果外祖母家真的因为这个看不起自己与弟弟,那那荣国府她还不想去了呢。大不了自己带著弟弟就在自己家住著。没人打扰,她开心还来不及呢。她就不信,这么多下人看著。还有爹爹的故交,她与弟弟还活不下去了不成。 想到弟弟给自己的那一万两银票,林黛玉突然兴致勃勃的想著该如何去布置林府了。父亲没在,还不是全凭自己心意么? 这样想著,林黛玉自己把自己攻略了。心情大好。拉著王嬤嬤与林景晏说起了往后的打算。 看著阴转多云的林黛玉,林景晏与王嬤嬤对视一眼。都鬆了口气。 看吧,他就说只要姐姐自己想的开了。她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开心。 林府离荣国府还是有段距离的。 林大紧赶慢赶终於在宵禁前到了家。 林家的宅子自然是比不得荣国府的。但是林黛玉与林景晏回到这里的时候却是放鬆了许多。 林府是林如海任兰台寺大夫的时候置办的。周围基本住的都是书香门第。不大不小,是一座三进的宅子。 往日,这里只有几个奴僕看家。都是林家的老人,前些日子因为两个小主子要进京,才打扫了出来。 现在的管事还是两人的爷爷往日身边的人。也是看著林如海长大的。姓张。大家都叫他张老管家。 从知道今晚小主子要回来住,便早早开了大门,领著一眾老奴在门口等著了。 等到林黛玉和林景晏下了车,便看到头髮白的张老管家泪眼朦朧的带著人在门口候著。 关於张老管事,两人上京前林如海是向两人提过的。言语之间颇有些感情。 张老管家自出生起,便是在林家生活的。后来大些了,便到了林景晏的爷爷身边伺候。因为忠心,被老侯爷提拔成了侯府的管家。等林老侯爷去了,又一直照顾著林如海。 现下看著一直昏迷在床的小少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不激动。一路上不知道悄悄看了姐弟两个多少次。 小少爷看著倒是大好了,小小姐確实应该好好调整的! 如今回了京城,定然要把两个小主子养的胖胖的。 林大虽然是个不错的,但是比起老头子自己,还是差的远呢! 林大这会儿还不知道。不过一面,已经有人想要抢自己的工作了。关键这个人,他还抢不过呢。 第12章 夜话 林府好些日子没主子居住了,只几个老奴在此安家。平日里也只做打扫。这次林黛玉与林景晏两位小主子回来,张老管家便將东西院收拾出来了。 这两个院子本就是林如海给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人准备的。 离的也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园。 还在京城时,两人年纪都小。对这里倒没什么印象。 这会子,仿佛到了新家一般。在张老管家的带领下四处逛了逛。倒是有几分新奇。 特別是黛玉,看著虽然打扫的乾净,却还是有几分空寂的宅院,更是磨拳霍霍。 前院来些竹子,內院种些桃,后院挖个池塘,池塘旁修个小亭子。 唉,等等,內院中间的园子看著大些,种点什么好呢。不行她得想想。 张老管家一张老脸上的笑那是藏都藏不住的。听著一路上黛玉对各处的安排也是无有不应的。 “好的,小小姐,老奴明日就叫人去挑些竹子来。” “再买些桃罢” “再僱佣几个工匠,匠候著,隨时听小小姐的安排” “小小姐不仅聪明,眼光也好,这番布置,光想著都好看呢。” …… 林黛玉这会儿將將7岁,张老管家已经60有2了。陪著林家也是几近沉浮。早就该颐养天年了。 这会儿陪著黛玉,居然看著年轻了不少。 林景晏和林大看著走在前面的一老一少,觉得有些好笑。 张老管家本是个稳重的,就是林如海有事做的欠妥当也是敢说上两句的。这会儿黛玉的安排就差把整个林府再修上一遍了,张老管家居然一点儿为难的样子都没流露出来。 甚至还真心实意的夸著,小小姐做的真好。小小姐真聪明。看的林景晏和林大有些幻灭。 这是爹爹(老爷)口中的张老管家么? 走在前面的张老管家可不知道这些。小少爷眼下看著是大好了,他老头子观他目光清正,行事有度,颇有其父之风。且男儿志在四方,任他去吧。有他老头子帮老侯爷看著呢,实在不行,舍了侯爷的老脸,去求求那些老侯爷的故友吧。 与老侯爷关係好的,他老头子可是门清呢。 小小姐却是不行的。年纪虽小,已见风姿。桃面,柳叶眉。弱不禁风,惹人怜爱。这要被哪家小子骗了去,侯爷都要从土里蹦出来骂他几句! 林家三代了,只得这一个姑娘啊。怎能不宠著! 天色已晚,两人只囫圇將宅子看了一遍便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 这会儿林黛玉已经全然忘了荣国府的不愉快。满心想著明日的林府大改造呢。 临睡觉前林黛玉又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布置,越发觉得改造计划迫在眉睫。 林黛玉这边倒是美美的睡了,林景晏却还没有呢。 两人突然回府,张老管家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其中有些猫腻。 这会儿正当著林景晏的面问林大呢。 林景晏是知道张老管家的本事的,比只15的林大不知好了多少。对林家的人脉更是了如指掌。 便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林景晏越说,张老管家的眉头皱的越深! 贾代善还在的时候,他是跟著老侯爷去过几次荣国府的。没想到不过二十几年,荣国府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一点儿规矩都不顾了!贾老太君是年龄大了,心也慈悲了。不復年轻时的雷厉风行。 惯子如杀子,她怕是忘了。 这样的子孙,如果贾代善还在,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了! 私心,张老管家是不想两个主子再去那荣国府居住的,有那么一个覬覦自家小小姐的混世魔王在,他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看吧看吧,他就说。小小姐长的如此绝色,总是要多看顾些的。可不是他偏心! 不管张老管家怎么想,他却是不会替主子拿主意的。小少爷他看了,是个有成算的。比之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问著“小少爷,可要还要回荣国府去?” 林景晏沉吟片刻,说道“回是肯定要回的,但是得晚些。” 他们两个小的回家住一晚,收拾些东西倒也说的过去。但是林景晏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一双儿女进京投奔外祖家,却在当日便回了自己府上住一下了。一双稚儿,只一个老管家带著。 这样的消息一日两日可是传不进宫中的。 张老管家闻弦而知雅意,立马便知道自家小少爷的意思。小少爷,老爷在江南主持盐科!却是该与勛贵远著些的! 张老管家在京城自然不是只看著家那么简单,也管著城中几个铺子,顺便与林如海传递些京城中的消息。 盐科水深,当时小少爷突然吐了血,他与林如海本就觉得有猫腻。只是苦於没有证据。 但是也能猜到多是勛贵出手。毕竟盐科事重,一般人可不敢插手。 江南一带是甄家的地盘,甄家与贾家那可是世交。世代有亲。关係十分亲密。 到了这代,甄府在宫中更是有个老太妃,听说很受太上皇宠爱。 不管盐科之事,与江南甄家有没有关係。让黛玉进了贾府,有著这层关係在,也能护住黛玉的性命。 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林景晏居然醒了。 林黛玉一个人进贾府,与姐弟二人同时进贾府,那可是大大不同的。 江南盐科之事,还未查清。到底有没有牵扯到甄家也不清楚。 但是为皇上办事儿总是要未雨绸繆的,林如海既然站了当今的队,便不能三心二意了。 林家独子进了贾府,总要闹出些事情来的。 天子近臣,便只能近天子一派! 闹那一场,是为姐姐,也为林家。 父亲如今在江南如履薄冰,更不能让皇上生了嫌隙。 再说了,因著林黛玉抑鬱而终的事情,林景晏的確也对贾家生了厌恶。 只可惜… 张老管家低头想了想。开口道“太太去了不过半年。既然您与小小姐遵循太太遗愿回了京城。便就在京城为太太守孝吧。” 孝期是不能走亲访友的。 林景晏想了想,这个说法的確是最好的。京城本就是娘亲故乡,又是遵循先母遗愿回京。先去抚慰外祖母丧女之心,现下在京中守孝,一切都显的顺理成章,无人可指责。 林景晏便点了点头。 林大与张老管家伺候林景晏睡下过后,便被张老管家提著耳朵带下去教育了。 想当年,林大的爹就是张老管家教出来的!不说学了全部,也学了三四分去!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这么不顶事儿!白白让小小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亏他刚刚还觉得这小子是个好的呢! 第13章 贾母 林黛玉和林景晏的回归,仿佛给整个林府注入了活力一般。 一大早,各处就忙碌起来了。厨房更是早早就差人去问了小主人喜好。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生怕两个主子回府的第一顿就吃的不舒服。 林黛玉梳洗完毕,先问了林景晏。得知自己弟弟已经过来看过了,瞧著林黛玉还没起床。便先用了早餐。 这会儿林景晏正与张老管家他们在前院说话呢。 林家人口简单,贾敏还在时,满打满算也就四个主子。所以规矩不像荣国府一般,晨昏定省都是不缺的。 加上林黛玉向来身体不好,都是让她睡到自然醒的。醒了过后再去请安便是了。规矩再大,都比不上自己的姑娘身体大! 林黛玉看著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觉感嘆了一句“果然还是在自己家中舒服。” 王嬤嬤和雪雁一边笑著给林黛玉布膳,一边附和著“这是自然,自己家中,不用看了別人脸色。什么东西都紧著小姐少爷。自然是舒服的。” 林黛玉细嚼慢咽的吃著厨房准备的美食,心情好的不得了。 刚吃完,就准备拉著王嬤嬤和雪雁去逛逛新家。 昨日晚了,只囫圇的看了一遍。 弟弟和张老管家可是说了,全听她的意思呢。 她可得好好看看。 事情还未安排下去,所以林景晏今天起的蛮早的。 吃了饭,便与张老管家一起去了书房商议。 林家的奴才们並不觉得林景晏的早慧有什么违和之处,一是因为他们早就觉得少爷是有菩萨庇护的,二是林如海在前面打样。要知道,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天才。子肖父,自家少爷聪明些,似乎也是正常的。 林景晏想著,与其等著贾府来请,再行拒绝,不如先安排人去说了。全了礼数。 就说已经去过外祖母家的,人也全数认得了。后面要於家中守孝,不便出门走亲戚。 等过了孝期再来荣国府陪著外祖母。父亲那边本也是这个安排。望外祖母见谅。 对於昨夜的事情,是只字不提。 这事儿林景晏叫了张老管家的孙子去办。 张老管家的儿子早就去了,现下只剩这一个独苗苗。 林景晏见他机灵,便与张老管家说了,让他往后就跟在自己身边了。 张老管家自然开心的答应了下来。能跟著小少爷,是那臭小子的福气。 於是张忠便成了林大,林二后林景晏身边的又一个小廝。 张忠自小就在京城长大,又是张老管家的孙子。对京城中的规矩门清。让他去是最好不过的。 昨天晚上张老管家回自己房里后,便与张忠说了,在荣国府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倒也省了许多时间。 领了差事,急匆匆换了件素衣的就出门去了。 一路上遇到熟悉的別府奴才询问,也不藏著掖著。他壮实,嗓门也大! “唉,可不得早嘛!我们家两个小主子依亡母遗愿,回京守孝了。这会儿打发我去他们外祖家说一声呢。” “不和你说了,兄弟。急著办差事去了!回见啊!” 张忠这一嗓子,不光问他的听到,就是周围人家的门房也是听的清楚的。 料想过不了多久,周围的人家便都知道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一双儿女,依亡母遗愿回京守孝了。 如果这其中有几个有心的,传到当今耳中也未可知。 盐科事重。更何况涉及荣国府,有许多耳目也未可知。 到时候其中原由,自然有人去查。 就荣国府那漏的像骰子一般的模样,一查一个准。 就算没有,时间长了,总会有的。 张忠赶著马车直接到了荣国府的后门。 给了看门的些许银钱,便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著贾母传唤了。 贾母昨夜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便起的晚了些。 听著丫鬟来报,说是林府派了人来传话。 贾母心里才鬆快了些。 她就说,孩子忘性大。睡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忘记。黛玉和景晏在京城中举目无亲。现下找不到长辈必定是害怕的。 可不得来找自己这个外祖母么? 幸好昨晚拦了老二,没让他教训了宝玉去。 不然今日接了两个孩子过来,看著宝玉因为自己挨了打,定然是愧疚的。往后更是不好相处了。 现下好了,黛玉和景晏知道自己是疼爱她们的。等著把人接回来了,互相道个歉。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往后啊,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人是鸳鸯去接的,一路上鸳鸯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无奈张忠就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只说,少爷和小姐说了,让我给老太太回话。 別的,却是一句也不肯说的。 气的鸳鸯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到了正院,恭恭敬敬的对著贾母磕了个头。 一字不落的將林景晏的吩咐说於贾母听了。 贾母愣在上座许久不曾说话。 看著身著素衣的张忠,再看看自己房里的穿红戴绿的丫鬟们。 贾母突然惊醒,是呀,她的敏儿不过才过世半年。 原来还在孝期呢。 昨日来府,看著满院子的穿红戴绿,那两个孩子应该心里不是滋味吧。 自己还说了“她本是有的,只是她母亲去了。便带了去”这样的话 想到这些,贾母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张忠毕恭毕敬的在下首跪了良久,才听到上面传来了贾母的声音。 “玉儿与景晏是孝顺的,回去告诉他们我知道了。虽说孝期不好出门,但是偶尔来看看外祖母也是得当的。等过些日子,我去府中看他们去。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外祖母的,只管叫人来只会一声便是了。” “鸳鸯,去把我让你准备的那个檀木箱子拿来,再挑些素锦绣,给他带回去。多给些赏钱。” 张忠等了一会儿,见贾母不再说话,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贾母看著张忠远去的身影,久久不曾回神。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14章 风中小花 林家来人的消息,自然是藏不住的。没一会儿荣国府的主子们基本都知道了林家的表姑娘和表少爷不来府上住了。说是要在林府守孝呢。 贾宝玉自从昨日见了黛玉就有些念念不忘。本来见著著黛玉走了,就闹了好久。最后还是怒气冲冲的贾政嚇住了他。 本是要挨打的,被贾母护了下来。 这会儿听到林黛玉要在家守孝的消息哪里还能忍的住。 院子里的丫鬟谁都劝不住,一溜烟的就往荣庆堂跑了去。 三春面面相覷,王夫人开心,王熙凤为难,李紈事不关己。眾生百態,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景晏写了信给远在扬州的林如海,说了回京的发生的事情。又央他寻个老师入府教导他与姐姐读书识字。 便带著望眼欲穿的张老管家去找林黛玉了。 姐姐想必也有话与爹爹说的。一起寄过去吧。 听著要去寻小小姐,最开心的莫过於张老管家了。精神抖擞的模样,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六十有二了。 林景晏用完早膳,带著张老管家几人来了书房。先是见了家里的丫鬟奴才们,又看了林家在京中的店铺庄子。心里有些数了。 奴才倒是一眼看清。因为只是看家,留守在这里的人並不多。除了张老管家与张忠外只有六人。一个看大门,一个马夫,两个厨房伺候的,再两个平日清扫的小丫鬟。 林黛玉与林景晏上京也只带了两房下人共八个,基本都是粗使。並4个贴身伺候的。就是王嬤嬤,雪雁和林大林二。 贾母本给了黛玉一个名唤紫鹃的丫鬟,只是昨夜走时,並未跟来。 眼下看著,却有些不够的。 林景晏走时將名册也是带著了。 这些人怎么安排,要不要再买些或从京郊的庄子上再选些人上来。全看姐姐吧。 府上伺候的,总要姐姐看的顺眼才行。 林家毕竟四代列侯,虽然祖上多在祖籍姑苏任职。但林如海在京城任兰台寺大夫时,在京城也置办了一些资產。 两个城郊的庄子,並三个铺子。並不多,收益却都还不错。 往日张老管家都是年末时,送到扬州给林如海的。现下却是直接准备给林黛玉与林景晏的支使用的。 养孩子总是要钱的。 再说了少爷的信里也说了,所有事情都紧著小少爷和小小姐来。 三个铺子林景晏也看了,暂时选了一个香粉铺给姐姐。制香,林黛玉是喜欢的。 得空了,看看能不能再寻个卖飞禽猫狗的铺子买下来。 他可记得,前世姐姐很是喜欢她养的那只鸚鵡呢。 林景晏与张老管家一行人寻到林黛玉时,她正与雪雁一起。在后院的假山上呢。 惊的张老管家当时就是一个健步如飞。两步就衝到假山下。双臂展开,防止林黛玉一个不小心便掉了下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 语气里全是惊魂未定,“小小姐,快下来!快下来!爬那么高做甚!小心些!小心些!” 事发突然,嚇的林黛玉脚下一滑,差点儿真摔了,幸好雪雁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这下真把张老管家差点儿嚇哭了。 看著林黛玉在雪雁的搀扶下,缓缓从假山上走了下来。张老管家这才鬆了口气。 其实这假山虽有些高度,但是工匠做时专门在背后做了阶梯。算是安全的。 只张老管家关心则乱,忘了这个。 唉,林家三代唯一的姑奶奶啊。怎么小心也是没错的。 更何况,小小姐身体本就不好。站那么高,吹了风,生了病了怎么办? 林黛玉下来,看著著急的张老管家和满脸不赞同的林景晏这才声音微弱的解释道“我是看见那假山上有一朵小隨风飘摇,觉得它有些可怜。便想上去看看能不能把移植下来,种到园中。” 眾人顺著黛玉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在假山的最高处,开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小朵。孤零零的,显得越发娇弱了。 张老管家想到刚过世的太太,在心中嘆了口气。小小姐也太过善良了些。 看著林黛玉平安下来了,语气也不復刚刚的急切,言语间全是安抚。“小小姐说的对,这小著实可怜。刚刚是老奴的不是,太过著急了些。马上啊,我马上叫人將这小原封不动的移植下来,精心养护,保管让它长的好好的。” 说完便转过头看了林景晏身边的林二一眼。林大出门办事儿去了。今日便是林二跟在林景晏身边。 林二见了张老管家的眼神。知趣的往假山上去了。 林黛玉还在旁边嘱咐著,让他小心些別伤了小。 看的林景晏在旁边忍俊不禁。 林黛玉转过头,便看见想笑又不敢笑的林景晏,嗔了他一眼。 “弟弟,不准笑!你的小廝五大三粗的,那小如此娇弱,我可不得与他好好说说!” 林景晏还能怎么办,只能附和。 其实林景晏笑的不是这个,他笑的是林黛玉本身。 如果是前世,姐姐看了这小会难过,会落泪,甚至会在她凋谢过后为它写一首诗。单单不会想办法,將它养起来。让它活的更久。 这难道不是说明,他的重生並不是毫无意义么? 她的姐姐在爱里,也在慢慢改变。 林景晏的笑没有持续太久,他那五大三粗,没做过细活的林小廝二,果不其然,不出所料!一不小心便折了那朵小的一片叶子。 那小本就只有两片叶子,现在,孤零零的小,配孤零零的叶子。更显可怜了。 林景晏几乎是马上就感觉到头有些疼了,心下一跳。 完了!!! 果然,林黛玉看著小的惨状,泪水已经涌上眼眶了。 不过7岁的小小的人儿,满眼含泪,显得好不可怜。若不是顾及自己一哭,林景晏就会头疼。怕是眼泪早就落了下来。 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张老管家心都要碎了。 老侯爷啊,是老奴没用,这府上好不容易得个小小姐!奴才居然没看好,让她受了委屈。贾府也是,现在一朵小也是,老奴都用。惹了小小姐哭了! 张老管家白了林二一眼,连忙哄起来。千保证万保证。说著家里有一个十分精通园艺的奴才,一定会將这个小,嗯,残缺的小养的健健康康的。 林景晏也在旁边附和著。这才让黛玉收了神通。 林景晏陪著林黛玉继续在院子里逛著,张老管家则捧著小小心翼翼的走了。 他要去找那个莫须有的园艺大师了。 甚至他连后手都想好了,实在养不活,便去找个差不多的来。 小小姐年纪小,应当看不出来的。只要小小姐不哭便好了。 他可不知道,別人看不出来,林黛玉却是能的!只希望这小坚强点吧! 第15章 出孝 张忠从贾府回来后,林景晏与林黛玉姐弟两个便开始了守孝的生活。 林如海为他寻的老师也到了。林景晏的启蒙老师是林家远亲,一个举人。学识不错,为他开蒙也是够的。 林黛玉的老师,是张老管家去寻的。是京城中有些名气的女师。因为黛玉身体原因,每日只上半日学。 但是奈何黛玉天资聪颖,进度倒是喜人。特別是诗作方面,更是颇有天赋。很得女师喜爱。 上半日上课,下半日倒是轻鬆些。去看看自己弟弟的学习进程,逛逛园子督促一下改进进程。或是去赏赏,看看那朵已经算得上繁盛的小了。 果然,能独自长在假山的朵总是坚强的,就算只剩一片叶子,它也长的越发茂盛了。 林景晏自然是要累些的。老师是林家远房亲戚,林景晏又是林家独子,担负著林家的未来。先生总归是要严厉些的。 但是对於林景晏,他的启蒙老师是满意的。他不知林如海族兄少时如何。但是多半是比不得自己儿子的。 不是林如海不行,实在是林景晏太过妖孽了些。 过目不忘不说,还能举一反三。 虽然年纪尚小,却有成人之智。未来不可限量。 原本书法是他的短板,现在也写的有模有样,暗含风骨了。 对此林景晏只想说,漂在空中,的確是写不了字啊。 林黛玉与林景晏每过些日子,都会与林如海通信。诉说近况。 知道林景晏早慧,林如海偶尔也会在信中隱晦的说著扬州的情况。 比如前些日子夜宴,与各大盐商相聚。兴致起,喝的多了些。但身体尚可。玉儿,景晏勿念。 甄家二爷,来访。宾至如归,欢喜异常,又结一好友。 甄家寿宴,江南官员所贺眾多。席上有一桃糕乃玉儿所爱…… 从这些只言片语当中,林景晏便明白了自己父亲改变了策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来当今也是知道的。不然父亲不会在家书中如此大大咧咧的写出来。 也好,只有跟他们蛇鼠一窝,才能一网打尽。 黛玉养在后院园的桃林开了谢,谢了开。就是桃子也吃过两回了。 庄子里面的人果然没骗人,移植过来的时候说种下第二年便能结果,第二年林府上下果然都吃上了新鲜的桃子。 现在的林府,在林黛玉的修整下已经与初时全然不同了。 林景晏顺著她,张老管家更是尽心尽力。为了哄她开心,匠,工匠都多买了两个。 最先移植进来的桃树,开又谢。便是两年有余。就是它旁边的荷池也开了一回了。 林家姐弟的孝期也过了。 这两年,贾府是派人来过的。逢年过节,黛玉与景晏也会准备些礼送过去。 贾府每隔些日子,也会派下人送些东西过来。都是贾母派人准备的。 听说早些时候,贾宝玉还闹过。说是要见那个神仙似的妹妹。都被贾母等人用各种理由敷衍过去了。时间长了,便也淡了。和荣国府的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玩的开心。 如今出了孝期,贾府又派人送了信来。二人於情於理也是该过去拜访一二的。 林景晏给了赏钱,让人回去传话说是近日课业繁重,等空了,便上门拜访外祖母。 黛玉私心是有些不想去的。初次见面发生的那些事儿,让她对贾宝玉的印象极差。 与女师学习了很久,也听了些京城中其他府上的事情。更是让她对贾宝玉有些牴触。 满京城的看看,也没谁家的公子快11岁了,还与家里的姐姐妹妹混在一处。 张老管家也是不想自家小小姐去的。自从知道了那夜在贾府发生的事情过后,贾宝玉已经成为了他的头號关注对象。 登徒子!紈絝!妥妥的登徒子紈絝! 林黛玉身边的人,不论是雪雁还是后面添的三个贴身丫鬟,被林黛玉赐了名的雪荷,雪柳,雪竹都是受过张老管家的深刻教导的。 为此,他还专门大价钱去了买了个有些拳脚的丫鬟跟在林黛玉身边。专门就是为了防备那些好色之徒!对了,那丫鬟便是现在的雪竹了。 唉,自家小主子长的太惹眼了,也是种烦恼啊。如果张老管家不笑的那么骄傲,或许他这个想法更有可信度。 林景晏倒是无所谓的,算著日子薛家该进京了。 想来,那日贾府的帖子也该上门的。 果然,等到林府高高兴的为林黛玉贺了10岁的生辰。贾家的帖子也如期而至了。 薛家姑娘进京採选,要在荣国府住著日子。贾母便想接林黛玉与林景晏一起过府轻鬆几日。 两人课业繁忙,但也要注意身体。休息两日也是不错的。 看著雪雁送来的帖子,正在逛园子的林黛玉有些扫兴。听说就这些日子,弟弟院里的文心兰便要开了,她怕是见不著了。林景晏的草草,都是林黛玉自己一颗一颗选的,这可是种下过后第一次开! 但是这次是非去不可的。他们出了孝期荣国府第二回来请了,再不去就有些拿乔了。 雪雁可爱,雪竹直爽,雪荷稳重,雪柳嘛向来最懂黛玉心思,也最会逗黛玉开心。 这会儿看著自家小姐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想著刚刚才说过的文心兰。立马知道原因所在。 “小姐,去便去了。不过几日,想来那文心兰也得等著小姐回来才开呢。实在不行,奴婢们偷偷溜出来,把少爷院子里的全数挖了去。好生生的送到小姐面前,定是能让小姐看著的。” 黛玉哼了一声,才不要。弟弟院子里的草草,装饰摆设不知道了她多少心思。才不让挖了去呢。 去便去,大不了到时候找个由头回府一趟。 別了,满院的草植物们。对了,还有池塘的小鱼。 安好。 第16章 张老管家 张老管家年纪大了,林景晏本是想將他留在府上,只带著张忠与林二去。让林大与张老管家在家管家。 可无奈张老管家一想到小小姐去了贾府定然是要碰到他的头號关注对象贾宝玉的,就一万个不放心。 就他打听的消息。那表少爷定然是要衝撞了小小姐的。你说先太太这么端庄优雅的人怎么能有这么个侄子? 关键他也不说要跟著去。一整天逮著时间就在林景晏旁边哀声嘆气。知道与林二说了没用,只烦自己孙子张忠。 “去了荣国府警醒著些,多著银子注意著后院小小姐的消息” “那荣国府的二少爷,是个不省事儿的,你多注意点儿。他若是总往后院去,你便去找小少爷。” “记得,千万记得一会儿去找下雪荷,让她有什么情况赶紧来只会一声……唉,你也是个蠢的!也不知道靠不靠的住!” “我可怜的小小姐哦!” 林景晏坐在书房,只看著张老管家来了去,去了来。就是不张嘴。 鲜少看张老管家如此耐不住性子,太好玩儿了。 最后还是张忠实在受不了自家爷爷的折磨求了过来。 林景晏才鬆了口。 对於身边伺候的这些人,林景晏是满意的。 林大聪明稳重,林二听话又有把子力气。张忠是个圆滑嘴巧的。 张老管家嘛,除了对姐姐太过小心了些,也是个人老成精的。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林家的世奴。有手段却忠心。不会因为他是个孩子而敷衍他。会听他的想法,也会委婉的劝解於他。 就像张老管家,其实他在林家还是颇有些脸面的。京城的事情林如海也交给他全权负责。 但是在知道林景晏是个能顶事的主子过后,不管做什么都会与林景晏商议一下。 与林如海传递消息,京城中风向,还有林家的消息来源。都会说於林景晏听。 林家在京城中的资源,也慢慢的移交到越来越大的林景晏手上了。 这样的下人,林景晏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 平日里也不太拘著他们,赏赐也是不少的。比之月钱多的多了。当然他们也懂规矩。 主子给的便要,绝不伸手去拿。 与其像上一辈那样,將万贯家財便宜了贾家,还不如赏一些给这些忠心护主的奴才呢。 就像这会儿,张老管家如了意。喜滋滋的便进来谢恩了。 “谢谢小少爷恩典,就知道老奴的心思是逃不过小少爷的法眼的。” 林景晏打趣的看了张老管家一眼,说出来的话却直戳他的心窝子“等到姐姐出嫁,张老管家怕是要去爷爷坟前哭上几日的” 张老管家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了。 少爷真是,大好的日子说这些晦气事情干嘛!呸呸呸! 张老管家如此紧张林黛玉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大家都知道他本是林老侯爷的小廝,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为过。主僕二人,关係那是极好的。 要不是老侯爷去世时嘱咐他照顾林如海,他早就一根绳子跟著老侯爷去了。想那时,绳子他买好了,就藏在枕头下面呢。 有了林如海过后,侯爷一直便一直盼望著家里能有个贴心女孩儿。 老侯爷没有姐妹,没有女儿。没见过孙女。这是他人生的另一件憾事。 如今少爷大了,小少爷也是个出息的。林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便帮老侯爷好好看著小小姐吧。到了地下他才能好好与侯爷分说分说,我们老林家也有小小姐了。 比別家的漂亮懂事。还聪明孝顺。满京城都找不出一个比的上她的。 若是老侯爷还在…… 罢了,小少爷聪明。像老侯爷。往后也能为小小姐撑腰的。 …… 林黛玉与林景晏姐弟两个既然要去荣国府,自然不会失了礼数。礼物准备得当。用了早膳,便坐著小轿子往荣国府而去了。 林景晏知道姐姐闺阁女儿,出门不易。想著时间还长,便乾脆骑了小马,走在林黛玉旁边隔著纱窗与她说著话。 “姐姐,如果看著喜欢的,便与我说。我让下人买来与你瞧瞧。” 黛玉初次上街,虽然不能下车。只能在轿子上隔著纱窗看著,却也十分新奇。 倒也有喜欢的。 老妇人带著小童子卖的新鲜蔬菜。小女孩提著的新鲜桂,瘸腿老农摆的几个精致竹筐……如此种种黛玉尽数买了去。 刚过了几条街,姐弟两个便听见前面的铺子前有人在吵架。周围围了好些人。 张老管家看著那铺子很是熟悉。便派人去看了看,又过来稟告了林黛玉与林景晏。 小子机灵,没一会儿就打听清楚回来了。 果真是黛玉的香粉铺子。 这事儿也寻常,不过是客人间拌了嘴。 黛玉自从搬进了林府,便喜欢上了种些草草什么的。 儿精贵,总不能一年四季都开著。开落,总有归宿。 林黛玉觉得这些可怜。又是自己精心养著的。便让人將这些儿收集起来。坏的埋进土里算是有个归宿。好的挑出来与府上的丫鬟婆子们研究著做些香粉胭脂。 黛玉聪明,读了许多书。府上的鲜又是精心养育的。质量自然比別家好些。 也有些新样。新味道。 黛玉不想辜负了落之情,多的时候便让丫鬟婆子,照著做了。送到香粉铺子上售卖。 每月没有多的。也就十几份。 奇货可居,居然也小有些名气了。 今日便是如此,偏偏只剩最后一份,偏偏两个公子都想要。言语间便有了些口角。 再加上两人都有些来歷。看热闹的就多了起来。 林景晏听完笑了笑,初时可能是真想要现在却是为了面子了。 价高者得吧。还能帮姐姐赚上一笔。 林黛玉却不这么想,只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了。 她的东西想给谁便给谁了。 转头看见街对面有一个女童,眼睛水汪汪的,扎著两个羊角辫,可爱极了。 便唤了有些拳脚的雪竹过来与她耳语两句。 雪竹点了点头,便朝著铺子去了。 第17章 相爭 不一会儿,雪竹便回来了。 林黛玉也看见店门口的小廝拿了东西往那个小女孩儿而去。 看著那女孩真心喜欢,朝著她的方向作揖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掀了一点点帘子,朝她摆了摆手。 刚刚那两个爭吵的公子跟著店小二,本想看个究竟。 毕竟那小二说了“我们主子来说,这份儿胭脂,她已经许了旁人,望两位公子见谅。” 见著谁都拿不到,虽然两人心中都舒服了点,却也想探个究竟。 却没想到是个小女孩。 这还有什么可爭的?两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孩子么? 看著小女孩朝著一个方向作揖,两人都不自觉的顺著那个方向瞧去。 便正好见到,林黛玉浅笑嫣然,朝著路旁的女孩摆手样子。 虽然不过几息,便放下了帘子。路旁的两个公子却依然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原来是位小姐的店铺。刚刚他们声音那么大,不知道可曾惊了佳人。 完了完了,一时气极,失了体统,却让她看了正著!那小姐必定觉得自己与旁边这人一样是个不懂礼数的! 林景晏也察觉了这两人的异样。骑著马急行了两步,將两人的视线隔绝开来。警告的看向那两个还呆呆愣愣的华服公子。 两人看著轿子旁突然被一匹马挡住,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明明只是初见,心里居然有一股难言的酸涩蔓起。 那小姐明明看著年纪不大,难道…… 向马上望去,便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华服小公子略带警告的看了两人一眼。 便与小轿一起向前而去了。 明明林景晏的眼神不算客气,两人居然还有些开心。 这小公子看著年纪尚小,与那小姐面容间又有些相似之处,想来是那小姐的弟弟了。 看著一马一轿远去,两人的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似的。想要跟上去,更怕唐突了佳人。 蓝衣男子回过神来,看著旁边还望著远处出神的红衣男心中咯噔一下。 他俩自幼相识,虽有不和。却也互相了解。 这人向来吊儿郎当,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认真的模样。 看著小轿远去,再看不见影子,那红衣男子才转过头来。 看著面色沉寂的蓝衣公子,目光凛冽,语气冷然。 “水溶,这次便就罢了。下次这店里的,我要定了!你若让与我,往日种种皆成过往。我与你赔个不是。若是你再与我爭。你我今后便是死敌。” 是物也是人。 说完也不等水溶回话。唤了自己的小廝,转身便走了。 水溶冷冷的看著红衣男远去的背影,沉默许久。才默不可闻的答了一句。“李彦卿,本就不是你的。说什么让与不让。况且你我不本就是死敌么?” 说完打开摺扇扇了起来,仿佛这样便可以驱散心中的烦躁。 而刚放完狠话的红衣男子李彦卿刚上了马车,双肩便耷拉了下来。哪儿还有刚刚放狠话的模样。 水溶在京城中什么样的名声,他李彦卿又是什么样的名声他都是门清的。 水溶谦让温和学识渊博,虽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长的又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自己呢,性情暴躁,学识平平,只骑射看的过眼。连自己爹娘都说自己比不上那水溶多已。 他如何爭的过水溶。 若是要放弃,只想著便觉得心疼。 李彦卿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见著的美景。 她轻轻侧首。嘴角有一抹浅笑,明媚又娇弱。像春日初绽开的,也像夏日的微风。望著稚童的眼中仿佛藏著漫天星辰。可爱又娇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竇初开,只在一眼之间。 果然啊,在真的喜欢的人面前,是会觉得自卑的。 向来无法无天的李彦卿居然会反思自己。 林黛玉与林景晏可不知道这两人心中的小九九。 这会子已经到了荣国府府上了。 走过大门,路过园子。听著此起彼伏请安的声音,两人便又一次到了荣庆堂门口。 薛家前两日便到了。现在住在荣国府的梨香园中。今日便是正式设宴欢迎他们。 林景晏和林黛玉一起进了屋,听著里面全是女眷的声音,便未一起內室,只站在屏风外与贾母见了礼。 林黛玉自然是要进去的。 果然屋子里除了上次见过的人外,又多了两个女子。 想来便是薛府母女两个了。 贾母几年未见黛玉,自然是想的紧的。等黛玉与屏风外的林景晏向眾人行完礼,便將林黛玉拉到身边细细的问了起来。 黛玉一一答了。 期间贾母向屏风外望了好几眼。王熙凤什么样的人物,自然是看见了的。 连忙调笑著“老太太,这林兄弟也太知礼了些,只在屏风后看著。不过我们满屋子的都是亲戚內眷。想来是没事儿,老太太你说是吧。” 贾母也想见见林景晏,自然附和。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自然不会扫了贾母的兴。 都是家中亲戚。见一面也挑不出错来。 林景晏道了一句失礼了。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年岁不大,却已经展露出非凡的容貌与气质。因为守孝,这几年林景晏都不曾出门。只关在房中读书。肤色的雪白的。眉眼间又与黛玉有几分相似之处。如画一般。 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如同淡墨轻描的一幅水墨画,见之忘俗。 如果说贾宝玉是人间贵公子,林景晏便是山上謫仙人。 林景晏顶著眾人惊艷的目光,淡然的行了礼。便在贾母的招呼下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贾母拉著林黛玉与林景晏两人细细打量著。 见林景晏面色红润,林黛玉看著也活泼了几分。便知道这两年两个孩子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舒服了些。 居然有些庆幸当时没硬將两人留下。 荣国府人多,就算有她看著。两个孩子免不得会受了委屈。 宝玉又是个常犯浑的,与黛玉景晏眼看著是合不来,不如分开了去! 你看,现在不是很好么?黛玉景晏好好的,宝玉也没再闹。 现在孩子都大了,知事了,她也可以放心的將人接过来了。 只前两年委屈了黛玉景晏,往后要好好补偿回来才是。 第18章 贾政 薛宝釵看著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的姐弟俩,眼神暗了暗。 但很快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跟著眾人一起调笑著“这些日子,一直听著老太君说起林妹妹和林兄弟。如今见了,果真是可人疼的呢” 林景晏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搭话。林黛玉倒是微微一笑,回应了一句“薛家姐姐说笑了,姐姐看著才是富贵无双,惹人喜爱。” 薛家本就是皇商,家中银钱自是不缺的。今日打扮也是亮眼的很。金项圈,金釵,金鐲子。看著著实富贵。 三春看著黛玉巧笑嫣然,態度良好的模样,也来凑趣。 不是她们胆子小。 实在是那夜的事情让人太过让人记忆深刻。 在荣国府,老太太面前,她们可从来没见过敢这样放肆的人。 关键人家做了,全身而退不说。 还让老太太冷了宝玉几日。 听说,林家姐弟两个离开的第二日。就是张忠来贾府报告林黛玉与林景晏要在林家守孝的那日。 老太太连宝玉的面都没见。直说是乏了。 往日,老太太因为宝玉最像祖父,又携玉而生。对宝玉最是偏宠。何时冷过他? 林黛玉见著迎春、探春、惜春与自己说话自然也是应著的。没一会儿,便玩儿到了一处。 林景晏见姐姐开心,便起身向贾母告辞。说是要去拜见两位舅舅。 这是自然,贾母本想让王熙凤带著他去的,被林景晏拒绝了。说隨便派个丫鬟便可。 林景晏出了门,也不著急走。只在院门口等著。说是欣赏一下外面的草。 果然不过半晌,便见著贾宝玉带著两个丫鬟急匆匆的来了。 林景晏对著贾宝玉行了李语气带著些欣喜“二表哥,真是巧了,刚好我要去找舅舅们,正烦恼没人带路呢,可巧就遇到二表哥了。只能劳烦二表哥带我去了。” 贾宝玉自然是不想的,不说听说今儿那个神仙似的妹妹来了,就是没来,平日他也是不愿去自己父亲书房的。 但是林景晏速度快,还没等贾宝玉拒绝呢,就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你进去与外祖母说一声,就说我刚巧在外边遇到二表哥了,他带我去吧。” 虽然话是对著那丫鬟说的,眼睛却是看著贾宝玉。 贾宝玉正想拒绝,被旁边的袭人拉了一下。 “二爷,林少爷是林姑娘的亲弟弟,想来林姑娘也是想二爷陪著林少爷去的。” 不得不说,袭人还是了解自己家主子的。 贾宝玉听了袭人的话,让她进去与老太太说一声,便开开心心带著林景晏往前院去的。 林景晏走前,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袭人。眼中全是瞭然。看的袭人心中一惊。 袭人开口劝说,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林姑娘虽然人没在贾府,但是二爷却是念著。就算那日,险些挨了二老爷的打,第二日听到贾母这边的消息也巴巴的跑了过去。 后来,她与屋里的丫鬟,府上的姐妹不知了多少心思才叫二爷慢慢不再念叨。 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也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还不如不见。 陪著林公子去见老爷们罢了。 因为小廝来说,大舅舅贾赦没在府上,一会儿才回来,让林景晏先去贾政处。贾宝玉便领著林景晏先去了贾政的书房。 去前院的路上,贾宝玉先给林景晏道了歉。说初见之时有些冒昧了。 林景晏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贾宝玉便开始问起林黛玉的事情。 “林妹妹如今身子可好!” “平日都做些什么” “我前日得了个好东西,正想送与她呢。” 林景晏停下脚步,皱眉看他“二表哥如今年岁大了,也该知些事儿了。將別府女眷掛於嘴边成何体统。” 严肃的模样,与贾政倒有几分相似。 成功的让贾宝玉闭了嘴。 “表弟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一如既往的没意思。” 声音虽小,林景晏却是听到了的。 闭了闭眼,只当不知。 不过是不想他去烦姐姐罢了。管他那么多做甚? 他是贾政的儿子。自有他父亲管教於他。 到了前院,贾政正好空閒,便让人领了两人进去。 林景晏跟著小廝进去书房,见到贾政端坐在书桌前。等两人行完礼,便让两人坐下。 一老两少。能做什么? 似乎也只能问些功课上面的罢了。 贾政先问了林景晏读到哪儿了。在听到已经读完四书五经,如今刚开始学习策论的时候,眼中异彩连连。 不愧是林如海这个探郎的孩子! 贾政向来喜欢读书好的,自然免不得考教。 见林景晏对答如流更是讚嘆不已。 再听到林景晏说,明年便要下场考秀才的时候更是连连夸奖。 贾宝玉在旁边觉得无聊极了。目光往门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怎么还没完,一会儿林妹妹该別出玩儿去了。 贾政上座。 贾宝玉的小动作自然看的清楚。 “宝玉,过来。你表弟如此用功。已经准备下场了。你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差了去。听你祖母与母亲说,你最近也有些长进,为父考考你。” 贾政的话惊的贾宝玉魂都快飞了。 站起身,磨磨蹭蹭的过去。 见了他这般模样,贾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慈母多败儿! 看看人家林家的孩子,不过8岁有余,便读完了四书五经,都准备下场一试了。 自家这个!一副上不得台面模样,真是气煞人也。 贾政极力控制著心中的怒火,挤出笑容对著林景晏说道“你大舅舅应该也回来,我让下人带你去拜见他吧” 贾宝玉这会儿也察觉不对。 小声说著“父亲,林表弟年纪小,对府上也不熟悉,还是我带他去吧。” 林景晏怎么可能打扰別人难得的父子时光呢。 十分乖觉的拒绝了“二表哥无碍的,让个小廝带我去便是了。上次我也来过,记得些路,二表哥不用担心。” “毕竟学业比什么都重要!” 听了这话,贾政更是生气了! 听听,听听!人家景晏比这个孽障还小了3岁呢,便也知道,学业最重要! 贾政对著林景晏笑了笑,招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廝。让他带著林景晏去贾赦那边。 贾宝玉看著林景晏离去的身影,心底哀鸿遍野。 明明是陪著林表弟来的,怎么被考校的变成自己了。 早知道,便不来了! 第19章 试探 林大看著自家主子从书房出来时满脸笑意。 难免有些好奇“可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少爷心情这般好?。”这可是不常见,別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少爷可没那么喜欢荣国府。 林景晏想著书房里的两人,语气轻快“见了二舅舅,心情自然是好的。” 林大虽然疑惑,却也没再问。倒是旁边贾政的小廝过来凑趣“二老爷若是知道林少爷的想法,定然是会开心的。” 林景晏这会儿心情好,朝林大点了点。 林大秒懂,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就塞给了这小廝。 “会说话,赏你的。” 自己二舅舅嘛,自然是越喜欢自己越好咯。 …… 贾赦事忙,一回家中,满院子的妾室女眷等著他呢。 等著林景晏来了,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人將他送了出来。 林景晏没觉得有什么,自己这大舅舅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的很。 应该是这整个荣国府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飘著无聊,又没人与他说话,总是要各处看看的。 今天贾赦能耐著性子与他待了这么些时候,林景晏都有些惊讶呢。 见了两个舅舅,林景晏便回了贾母的荣庆堂。 这会儿,林黛玉陪著家里的几个姐妹去园子里玩儿去了。 王熙凤,王夫人等人也回了自己院里。 只有贾母,倒是不用避讳些什么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 府外的小丫鬟,见著林景晏见完舅舅回来,一个领著人,另外一个一躺子往里跑了去。 贾母真心疼爱林黛玉与林景晏两姐弟。人精儿似的丫鬟们自然是看的出来。 別的不说,就说这两次表少爷,表小姐前来。次次贾母都唤了满府的的主子过来。便可见一斑。 姑奶奶的嫡亲儿女,果然是不一般的。 林景晏与贾母行了礼。 便被贾母唤到身边坐下。 “景晏,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与你二表哥一起去的么。” 你看小孩子便是这样的,明明上次见面,两人还闹的不可开交呢,如今又好好的了。 景晏碰到宝玉便要求自家二表哥陪自己去。 宝玉可从来不爱去他父亲书房,如今景晏说了,居然也肯了。 贾母自然是乐意看到这样的情景的。 这会儿看到景晏一个人回来,还有些奇怪呢。 林景晏端坐在贾母的身边,语气里故意带了些幸灾乐祸。 “二舅舅说是要考表哥功课呢。这会儿,怕是在挨骂吧。” 林景晏就是故意的,贾母粉饰太平。他偏不让。 要说整个荣国府,林景晏最看不明白就是他这个外祖母了。 明明他能感觉到外祖母对姐姐是真心疼爱的。就说姐姐在荣国府的吃穿用度,那都是比著贾宝玉的。 贾宝玉那是谁,说是荣国府的最最受宠的也不为过。 平日姐姐受了委屈,贾母也都是站在姐姐这边的。整个贾府,贾母对林黛玉是最好的。 天天心肝儿肉的叫著。 可是后来,他这个外祖母居然也捨得冷了姐姐,对姐姐的伤心难过避而不见。后来还联合眾人做局,让贾宝玉娶了薛宝釵不说,连姐姐的生死也都不顾了。 林景晏不信有人会突然之间,无缘无故的收回自己的疼爱。 如果说是因为王夫人不同意,贾母左右为难,也说不过。王夫人开始的时候便同意么? 明眼人都知道,她更中意自己姐姐的女儿。 他不恨他们让宝玉娶了薛宝釵,贾宝玉自然是配不上自己姐姐的。 他只恨著荣国府拿了他林家万贯家財,却让姐姐独自在寒夜里死去。院外良缘夙缔,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他姐姐是多骄傲的人啊! 林景晏压下漫上心头的怒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旁边的贾母。 贾母听了林景晏的话愣了一瞬,很快就笑了起来。隔空点了点林景晏。 “小滑头,我就说怎么好好的要让你表哥陪你。原来是在这里等著呢。这下好了,你表哥定然是要挨你二舅舅骂的,如今可消了气了?往后可要与宝玉和平相处了。知道了么?” 贾母神色自然,说出来的话也不曾偏心了谁去。 倒是一个慈祥仁善的模样。 林景晏微微捏了捏手指。笑的有几分天真了。 “若是二表哥,不冒犯我姐姐,我自然是听外祖母的话了。” 贾母脸上的笑一滯。 脸上虽然还带著笑,语气却有了几分认真。 “真是小孩子,你二表哥那是你喜欢你姐姐呢。你不想多一个人,和你一起疼爱你姐姐么?” 原是这会儿便起了心思的。 那后面为何又轻易改了呢。 如果不是贾母等人一直將姐姐与贾宝玉捆在一处。姐姐还能主动看上了他不成。 不过是大家说的多的,给姐姐心中留了几分印子。加上那贾宝玉的確长的人模狗样,嘴又甜。除了他。姐姐也没接触过旁的男的。 自然会有几分心思。 不怪姐姐眼神不好,就怪敌人太过奸诈。 知道贾宝玉是什么人的林景晏,可不愿意自己姐姐再与他有什么牵扯。 当下直接否了。 “姐姐可不需要,现在有我与爹爹。往后自然有我姐夫。旁的便就算了吧。” “表哥要疼爱的人可多了去了,我姐姐自然是不好再烦著他了。”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的。 这是直接將贾宝玉排除在外了。 贾母,有些头疼了。 景晏对宝玉的成见怎么如此之大啊? 算了算了,林如海还在呢。怎么可能由一个孩子说了算。 再说了,林景晏喜欢不喜欢不重要。总归是要看黛玉的意见的。 弟弟总不能管著自己姐姐喜欢何人吧。 她的宝玉长的的好,嘴又甜。黛玉了解过后,总是会喜欢的。 她觉得两个玉儿倒是相配的很呢。 只薛家那个,怕是个阻碍啊。 老二家的也是糊涂!不过一个皇商,怎么比的林家清流。 贾母摆摆手,便绕过这个话题不谈。问起林景晏的功课来。 看著贾母敷衍的样子,林景晏的心中一冷。 算了,说这么多干嘛。 管他最开始对姐姐有好呢,他林家又不是没给钱!万贯家財都给了他,对姐姐好些不是应该么? 林景晏压了压心中的情绪。也说起了自己的课业。 林景宴总是与林黛玉在一起,看著贾母对自己姐姐那么好。又是亲外祖母。自然是有些感情的。 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罢了。 他们姐弟,或许比的过外人,却也不过那个宝贝疙瘩。 第20章 姐妹 林景晏与贾母说了会儿话,便推说要去看书,便退下了。 这次来,自然是不能当天来,当天回的。林黛玉与林景晏是要在荣国府住上几天的。 因为上次的事情,这回贾母为姐弟两个准备了一个院落。布局与梨香园类似,前后亭分开,正適合姐弟俩居住。 就在荣庆堂的后面,离王熙凤与贾璉的院子也不是很远。 林黛玉与林景晏在这里住,也正好。 林景晏回了院子,林黛玉想来还在与姐妹们玩耍,並没回来。 林景晏便將伺候的人都叫了出去。自己坐在房间里默默的回想著那些前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今日贾母的態度倒是提醒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明最开始贾母那么疼爱姐姐,突然便变了。 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一切都是假的,贾母本就没有她们想的那般疼爱林黛玉,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罢了。 二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贾母都不得不妥协的事情。 林景晏靠在软榻上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都怪他,秉承著非礼勿视的原因。很少去除了贾宝玉以外的人的臥房书房溜达。 现在確实捉襟见肘了。 回顾贾家的败落,这背后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一样。 如果是当今还好,怕只怕。 林景晏嘆了口气。 怕只怕,这背后之人就是与贾府同流合污之人。 那前世父亲母亲包括自己的死,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林景晏想到前几日林如海寄来的信件,心中有一丝烦忧。 江南盐税,现在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跡了。 似乎与甄家有些关係。 甄家与贾家也是世交。多有姻亲往来。 如果林如海,贾敏包括林景晏自己的死真的与盐税有关。贾家也不知道知情不知情。 若是知情,那贾母对姐姐的疼爱就是愧疚与补偿。 若是不知情! 若是不知情的话那贾家也的確废物。这样的家族败落也是必然的。 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世家耍著玩儿呢。 林景晏嘆了口气,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看著窗外鬱鬱葱葱的绿植树木。心中复杂难言。 希望,只希望贾家只是蠢罢了。 不然母亲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 一叶障目,总要拨开迷雾,才能知道真相如何。 …… 这边贾宝玉確实是有些惨的。本来没有这一劫的。 他向来不喜欢读那些什么四书五经,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前些日子,家里又来了一个宝姐姐。只顾著与她们玩耍了,哪儿还记得看什么书啊。 对於贾政的考教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 贾政刚看了別人家的孩子这么优秀,这会儿再看看贾宝玉这般不爭气的模样,真是肺都气炸了。 要不是顾及著,林景晏刚从他书房出去,早就逮著贾宝玉一顿打了。 这打虽然没挨著,可是贾宝玉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被贾政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是往后每隔几日都要来检查贾宝玉的功课。 从贾政的书房出来,贾宝玉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幸好他的贴身小廝茗烟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 林妹妹和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在后院赏花呢。 这下子,刚刚被贾政骂的烦恼,一扫而空,带著茗烟就往后院去了。 黛玉在家守孝两年,没怎么见过外人,这会儿看著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姐姐妹妹自然是开心的。 不管贾府如何,迎春,探春,惜春这些闺阁女儿总是没甚大错的。 这会儿只薛宝釵不在。说是还有些行李没有收拾,便陪著她的母亲先回梨香园了。 本就是自家亲戚,几个女孩熟悉起来还是的很快的,等贾宝玉寻来时,林黛玉已经在邀请姐妹几个得空去林府玩儿了。 姐妹们自然是应和的。 看著远处走来的贾宝玉,林黛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二表哥来她们这边做甚? 探春心思比较细腻,最先看到林黛玉突然变了脸色。 顺著林黛玉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自家兄弟。 想了想,还是笑著解释了一句“宝玉向来喜欢找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玩儿,林姐姐不用怕,宝玉性格最是和善了。” 林黛玉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心中腹誹不已。 谁管他和善不和善的。她们闺阁女儿一起玩耍,他一个大男子大大咧咧的过来干嘛? 也不知羞。 你看,林景晏千方百计阻止他俩一起长大的好处不就来了么? 林黛玉最是自尊自爱,若是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才不会搭理了贾宝玉去么。 贾宝玉平日在姐姐妹妹面前混惯了,来了便隨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一边悄悄咪咪的看著林黛玉,一边向姐妹们诉苦。 “真是倒霉,刚刚送林表弟去父亲那边。父亲看林表弟学那些正经书学的极好,便来考教我,我又不当那什么禄蠹,学那些做什。被父亲好一顿骂!早知道我便不去了” 贾宝玉这会儿是学聪明,知道林黛玉与林景晏重规矩,並未与林黛玉直接搭话,只余光偷偷的瞧著黛玉。 林妹妹真是漂亮,与满院子的姐姐妹妹都不行。跟天上的神仙下凡似的。 这次见,似乎比之前,又好看了些。 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话,心中一堵! 这人真是让人厌烦,每次见他都没个好心情。 不耐烦的甩了甩帕子,搭著雪荷的手就站了起来。 “姐妹们,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晚点儿再来找你们玩儿吧。” 竟然是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贾宝玉。 贾宝玉听了这话却急了“妹妹,別走啊,我且刚来呢。我带妹妹玩儿去。” 林黛玉心里翻了个白眼。 施施然的搭著雪荷的手就往外面走“我弟弟是个读正经书的禄蠹,我这个禄蠹的姐姐自然是要回去陪著他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独留贾宝玉在后面慌乱的解释著“妹妹,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黛玉才不管呢你什么意思呢,你清高。你四书五经都没读完,也配来嘲笑我的弟弟。 其实贾宝玉也是冤枉,他哄著林黛玉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真是不会说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黛玉带著四个丫鬟,出了院子,绕过走廊,便恰巧遇到了匆匆而来的薛宝釵。 她倒没有多想什么,行了礼,与她说贾宝玉与三春还在后院的花园里呢,便告辞离开了。 薛宝釵却没有马上去寻贾宝玉一行人,只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林黛玉离开背影。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那她匆匆过来算什么? 第21章 烦恼 林黛玉回了院子,马不停蹄的便直接来寻林景晏了。 那二表哥真是气人,每每见著他就没个好心情。 林景晏听到张忠传话,说是姐姐来了,连忙出了房门,將林黛玉迎了进来。 看著林景晏,林黛玉的心气儿才顺了不少。 “景晏,我们要在荣国府待几日啊。”虽然与姐妹们待在一处,是开心的。但她实在不想每日都见到那个二表哥了。 看她的眼神,令人厌恶。 也不知二舅舅怎么教的,这二表哥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满院子的女孩子,也不曾提前知会一声。凭他也大大咧咧的来?也不怕衝撞了女儿家。 林景晏听林黛玉这样问,便知有事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气愤。自己弟弟一问。倒真有些委屈漫上心头。 二表哥把她当什么了?第一次便言语冒犯了自己。说什么取个小字的混帐话。这一次更是连问都不问。直接衝到了她们姐妹聚会的地方。 当真是无礼。 越想越委屈,林黛玉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鼻尖酸涩。果真觉得委屈极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看著林黛玉眼中含泪,林景晏心道一声糟糕。 果真是冤家,明明没了青梅竹马的情谊。现在姐姐也能用看普通人的眼光去看那贾宝玉。 怎么那人还是能惹了姐姐哭去。 不怪林景晏未卜先知,林黛玉还没说,他便知道是为了谁。实在是这府上,除了贾宝玉,他实在想不到人会惹了姐姐去。 林景晏连忙用手扶了扶额头。 连声安慰著“姐姐,就这几日。我带姐姐回府一趟。只回去过后可能后面还要来住几天的。” 见著林黛玉有些开心了,又將早些时候在贾政书房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包括自己故意等著那贾宝玉,故意在贾政面前表现的好极了,故意將贾宝玉一个人留在书房。 林黛玉听完,果然开心。娇俏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就该如此,让他再来招惹我!” 心情好了,也有了倾诉的兴致。便也与林景晏说了园子里面的事情。 著重说了姐姐妹妹们都是极好的,二表哥却不行。不通报一声,便往女眷的地方来了! 嚇的起身便走了。真是扫兴。她与姐妹们玩儿的正开心呢。还说过些日子邀请他们一同去林家玩儿呢。 看著林黛玉对贾宝玉隱含的几分厌恶。林景晏放心了不少。 他就说他的姐姐最是聪明的。只是太过执拗。 没了幼时相伴的情谊,没了周围人每每的暗示调笑。凭他也入的了姐姐的眼? 什么东西! 林黛玉与林景晏在荣国府住了快一个月了。 说实话,在林黛玉看来,除了有几个姐姐妹妹陪著,並不如在自家府上快活。 晨昏定省都是平常,还要应付贾母时不时来招人。 別的就算了,只每次去,都能见到那贾宝玉在那边等著。 次数多了,林黛玉也觉察出些味儿来。心里厌烦极了。 外祖母真是的,二表哥这样子谁家女孩看的上?別人看不上,便推给她么? 偏她也是个俗人,別人的不要的。她捡来做什? 每日至少都来两次,次次贾宝玉都在。林黛玉实在烦了,便让雪雁去也去烦林景晏。 弟弟不是说好的么,只过几日便回府。这都过了几日了,也不见动静。 林景晏哭笑不得。 姐姐也有对荣国府和贾宝玉避之不及的时候。 看著手上林大探听到的消息,觉得也该回府了。 贾家与甄家的关係往来比他们想的还要密切些。 旧时有老亲,如今是世交。经济方面更是不分你我。听府上的老奴说,每年年底甄家都会运一些金银来贾府。贾家金陵的財產也有许多是甄家在经营管理著。 算的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原来…… 林景晏嘆了口气,盐税就算贾家没参与,但多少也是知情的。 现在只希望,母亲的死与贾府没有关係。 不然,他林家恐怕要与贾府不死不休了。 林黛玉与林景晏两人来荣国府住了不过一月,林黛玉与贾宝玉的感情又是一点儿都没培养起来。 贾母自然不想放两人离开。 “黛玉,景晏。这么著急回去做甚?再陪外祖母一些时间吧。你母亲去的早,少时我最是宠爱她。如今你们在,我才觉得快活些。” 贾宝玉自然也是不愿意林黛玉就这么走的。也在旁边附和“就是啊,林妹妹,林表弟。回去做甚,林府小,又只你们孤零零的两个。在荣国府与我们一处不好么?” 现在对著林黛玉,贾宝玉是一点不敢犯浑的。平日里,就是有一句话不对,林黛玉都是甩帕子就走的。 丝毫不惯著他。 贾宝玉身边的丫鬟都有些不得劲了。 偏贾宝玉吃这套。任凭林黛玉怎么对他不假辞色,见天的还是要往林黛玉身边凑。 惹得林黛玉烦他的很。 贾母和贾宝玉都劝,其他人自然不会落后。你一句,我一句。都想让林黛玉留下来再住几日。 薛宝釵向来是守礼的,只在外围微微笑著。不曾说话。 林黛玉与林景晏要走,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黛玉从怀里拿出林景晏的启蒙老师和林如海的书信给了贾母。 林景晏虽然尚小,但是进度很快。林如海和林家族叔都觉得林景晏明年是可以下场一试的。 明年如果真的考中,便是9岁的秀才! 整个王朝都是没听过的。 这往后啊,林景晏的科考之路都会顺畅不少。 少年天才,在哪儿都是政绩啊!说不得还能在圣上面前留点印象。 如今林景晏正是用功的时候呢。 贾母看了书信便不再劝。 事关林景晏前程,她再留下去,到时候没考上还是他荣国府的不是了。 唉,如海真是太自信了。景晏读书虽好,也不过稚童。 如今捧的这样高,如果没有考上,也不怕坏了孩子的自信心。 林黛玉与林景晏见贾母准了。便与林景晏一起告退了,下去收拾行李去了。 走之前林黛玉还巧笑嫣然的向迎春等人发出邀请“景晏要科考,我这个閒人却是不用的。等我回了府,便给姐妹们下帖子,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推辞。宝姐姐,到时候你也一起来罢。祖母,你可一定要同意啊。” 女儿家出门,就算是去亲戚家,自然也是要得了长辈同意的。 贾母最是宠爱林黛玉,林家离的也不算远。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好好好,到时候你只派人来接便是了。” 这话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络过来了。 “那我们可就等著妹妹的帖子了。”这是姐妹们 “林妹妹,我也去。” 贾宝玉突然的一句话,让林黛玉差点儿没稳住脸上的笑容。 她约姐妹们一起聚会,他来了做什么。 “等景晏设宴,自然会请表哥。” 林黛玉一边说,一边与林景晏使著眼色。 弟弟救命,姐姐有难! 第22章 邀请 林景晏心中无奈,你不想与他一处,我就想了么? 但是他能怎么办,自己的姐姐,自己宠唄。 只得点点头。 “表哥,来日我设宴,一定请你。” “与林妹妹是同一日么?”贾宝玉还是不死心。 林景晏无语,只能打著哈哈“表兄勿急,多半是要等到我科考过后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表弟你也是的。科举有什么意思?偏偏你重视的紧。” “每日与姐姐妹妹们玩儿,多开心啊?” 自从上次被林黛玉懟了两句,贾宝玉再不说禄蠹两个字了。 林黛玉向来不惯著他,直接回了。 “二表哥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景晏重视科举那是上进,表哥爱玩儿就玩儿你的去,说景晏做甚?” “景晏邀你,你爱来来,不来我弟弟还能逼你不成?” 林黛玉与林景晏姐弟俩自来了京城,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林黛玉哪儿听的了这样的话,我们都不说你喜好玩乐,你倒是看不惯我弟弟上进了? 看著林黛玉有些恼了,直接认错。 “好妹妹,是我说错话,你別急啊。来来来,景晏表弟叫我,我定然是来的。” 林黛玉心口一滯,其实也不是非来不可? 等等!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她是这个意思么? 算了算了,她说这么多做甚。 和屋子里的人告了辞,便带著林景晏起身而去。 林景晏低著头的走在林黛玉身后,看不清他的面色。在將要绕过屏风时突然止了脚步。转过身,盯著贾宝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表哥,我若是不重视科举,没有一个好的前程。往后,我如何为姐姐撑腰。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女孩的荣辱都寄托在父兄身上。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偏爱与姐妹们的关心。自然也是要她们撑起一片天的。我重视的不是科举,是家人!” 说完也不等贾宝玉回话,陪著林黛玉往自己院里去了。 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林景晏的话,像往一汪平静的池水中丟进一粒石子一样。震的屋子里的女眷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的男儿,怎么就姓了林! 若是…… 迎春、探春、惜春看著听完这番话似无所觉甚至有些牴触的贾宝玉皆默契的低下了头。 罢了,她们没这个福气! 她们贾家的男子啊……嘖嘖……怎么会有林兄弟这样的觉悟。 宝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薛宝釵看著林景晏离开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心中嘆息“可惜,小了些。” 贾母倒是老神在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王熙凤眼中的精光。 林黛玉回他们院子的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只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要分开,各自回房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瓮声瓮气的与林景晏说了话。 “弟弟,你真好。有你在,我觉得我太幸福了。弟弟,谢谢你。往后我少哭点,不让你头疼了。” 看著林黛玉眼中的波光粼粼,林景晏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原来姐姐开心的哭,他是不会头疼的。 这话林景晏自然是不敢说的。 他可不想让他姐姐在最开心的时候抽自己。 到了第二日,林黛玉与林景晏告別贾母便准备回家去。 没想到刚出二门便见著贾璉在门口等著了。 见著林景晏笑嘻嘻的便过来拍他的肩膀。 “你凤嫂子说了,你们今日便走。她可不放心你们两个小的。早早就让我来等著了。走,璉二哥送你们回去。也顺便认认门去” 林景晏只想了一瞬,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到了林府,林黛玉与贾璉说了一声,便匆匆回了內院。 文心兰,她的文心兰据说前几天便开了花了。 林景晏本想领著贾璉去前厅坐坐的。怎奈贾璉还有其他事情。在门口与林景晏寒暄两句,给了他一个信封便走了。 说是凤姐给他们的,本来也是他们姐弟俩的东西。 看著贾璉远去,林景晏才打开手中的信封。 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打开信,看字跡是个男子写的,想来就是贾璉。 林景晏一目十行的看完,便连同手中的银票一起交给了张老管家。 他这个璉二哥和凤嫂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信里的內容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两人听说林景晏要回姑苏考试了,便想著应该把往日给府上保管的银票还给林景晏了。老太太那边王熙凤主动问了,觉得也是应该的。 林景晏站在门口,感受到微风拂面,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主子没发话,林二等人自然也不敢有动作。 直挺挺的站在旁边陪著。 少爷看著远处的那棵柳树干嘛?那柳树有什么古怪么? 老人们都说这柳树属阴,莫不是??? 还没等林二胡思乱想完呢,林景晏转身就进了府上。 眾人连忙跟上。 林景晏进去没有多久,林府外面就出现了一个穿著紫衣华服的贵公子。 看著林府已经关上的大门有些懊恼。 对著身边的小廝抱怨道“石已,你怎么不跑快些,让小爷我又白白错过了一个机会!” 如果林景晏这会儿在的话,定然能够认出,这人便是那天在林黛玉店门口吵架的红衣公子李彦卿。 李彦卿白了那个叫石已的小廝一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转身走了。 石已心中委屈,但他不敢说。 若不是少爷在家中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怎么都不满意。怎么会失了机会? 他们的人可是在荣国府蹲了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看到那林小姐和弟弟回府。 林家的马车一出来,便有人来报了。 若不是少爷…怎么会……… 这会又来怪他! 第23章 景色 林景晏回了林府,先到书房,给扬州的林如海写了一封信。 “吾父,见字如面。 月前,景晏与姐姐一起去往荣国府中暂住。探听甄贾两家往来,林大从荣国府老奴口中得知,每年年末,都有金陵甄家送来的贺礼数箱,极重,应该是金银物件……外祖母有心姐姐与二表哥宝玉婚事。景晏不愿,恐会来信询问父亲,望父亲慎重。来年科举,景晏將下场一试,届时定然回府,探望父亲。望父亲保重身体。 不孝子林景晏敬上。” 林景晏將信装好,看著张老管家派人送了出去,才放心些。 贾家可能牵涉到江南盐科之事,父亲必须儘快知晓。 母亲去了,父亲念旧。她的陪房如今都还在府上伺候的。 有心算无心,最是容易了。 如果扬州所有的事情,贾家都知情且参与了的话。 那前世,他与父亲到底错过了什么。 林景晏写完信,便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 如今,他要快点儿强大起来,才能早日帮到父亲。 总之,他不会在让林家落入前世的境地。 这绝户,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林景晏不知怎的,今日心情有些烦躁,人在书桌前拿著书坐了许久。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看进去。 乾脆弃了书,又让伺候的人不要跟著,独自一人在林府漫无目的的转了起来。 林府这个三进的院子被林黛玉捯飭的好看的极了。 府中的美景没有被慢慢暗淡的天色掩盖,反而在落日的余暉下更显飘逸神秘。 林景晏从书房走出,一眼便能便能看到院子里面种著的两棵大树。 不是平常人家常见的松柏,而是一棵银杏与一棵枫树。银杏树下庇护著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子。在桌子的不远处是一个小小池塘,周围都被规整的石头围了起来。池塘里面养了些小鱼,周围整整齐齐养著些小白菊。再用鹅卵石在这里铺了些不规则的小路。 而另一边只一棵大大的枫树配著几个石头假山。说是假山也不准確。应该是几个表面平整形状却不规则的大石头,石头周围种了些兰花与修剪过的灌木。与另外一边一样,也有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两边都种满了小草,绿油油的更是生机勃勃。两边的分界线便是林景晏脚下的青石板路。路两边也种了各色植物花朵。因为是书房,多以白蓝为主。 出了书房,便到了前院了。这里是平日里待客的地方。林黛玉没有多做修整。只换了两边的植物。多加了花朵。又在围墙的边上,开闢了一圈花圃出来。 什么季节便种什么季节的植物。 现在是秋天,花圃多是菊花和兰花。也有些不知名但是林黛玉觉得很是好看的野花。 正厅没有大树,只种一颗文冠果。 过了正厅,顺著石板路再往前走,便到了二门,林黛玉將原来正方形的门改成了垂花拱门。从这儿进去,便进了第二进的院子。进府的內院了。 看门的看到林景晏来了。连忙將门打开了。 从这里进去,才像是进去了一个新的世界。 林黛玉將內院原本的两个小花园变成了一个。中间挖了两条小溪与后院的池塘连著。小溪的高处,坐落著两座开放式的亭子。亭子周围种满了花草。水流顺著高低错落的石板缓缓流下。匯集到最中间。形成了一个池塘。这个池塘比书房的池塘大了许多。却也不深。石头用的倒也多些。 林黛玉还用心的在亭子的旁边顺著流水流过的地方修建了阶梯,如果有兴致,也能顺著阶梯而下,去池塘旁边的小径旁餵鱼玩儿。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进了內院,便仿佛进了人间仙境,远离了尘世的喧囂一般。有鸟叫,有溪流声,有花香…… 林黛玉的確是用了心的。为了让池塘里的水流去入內河,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后院还有一个桃花林配著荷花池。不至於太孤单。那是春夏林黛玉最爱的地方。只这会儿林景晏没去罢了。 林景晏看著自己姐姐用心布置的家。心里平静了些。 无论如何,姐姐在,父亲也还在。 不管贾家在盐税和母亲的死中掺和了多少,至少他们还有彼此呢。 你说林景晏恨贾家,自然是恨的。 但是前世他与林黛玉一起,看惯了后院的生活。 也知道这些事儿,与后院的女孩们没什么关係。 如果贾家败落了,迎春、探春、惜春满府的其他女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往日,她们对姐姐也是不错的。 贾母的好可以是假的,但她们却不是。 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贾家的决策。 只想到她们的下场,林景晏就觉得有些难过。 世道啊,世道如此。 如果这个世道对女子宽容些,不说贾家的女子,就说她的姐姐前世也不会落的那种下场。 她们可比贾府的男人们强多了。 林景晏坐在亭子里,看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已经有星星闪烁。 从重生过后总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无比。 內心也不再纠结。冤有头债有主,谁的错便谁来承担吧。 男子的过错,总不能报应到后院女子的身上。若是这般也太没道理了些。 林景晏心里是害怕的,他厌恶贾府,却也知道贾府不全是坏人。那些人也算与他相处多年。对姐姐也不错。 如果帮了,他又觉得她们也是贾家的人。可若是不帮,总又觉得她们不该这般的。 被心束缚的永远是善良的人。 所以在贾家时,他与眾人都远著些的。 就像对贾母一样,他也是纠结的。 她对姐姐是好的,但后来也眼睁睁看著姐姐去死。 唉,人就是如此。人性也是如此。何况林景晏前世也不过只是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逼著自己长大,但是內心也是会迷茫的。 林景晏这会儿想通了,突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开开心心的去寻林黛玉,想著与她一起准备表姐们来府上玩耍的事情。 表姐们好不容易出一次门,总是要让她们开心些的。 男人们的事儿,就男人们解决吧。如果几个姐姐是好的,提个醒罢了。 若是自己不清醒,那没谁能帮她! 林景晏自动忽略了薛宝釵,毕竟在他看来,薛宝釵可算不得正经亲戚。 姐姐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只现在那些事儿没有发生,他放心里不曾说罢了。 第24章 不速之客 林黛玉想到要做东宴请贾府的姐妹们开心得很。 一是林府她费了许多心思,如果有亲近的人能来欣赏一下,自然是极好的。 二嘛,在贾府时一直都是姐姐妹妹们照顾著她,如今有机会,自然也是想要回报一二的。 回来的第二日便遣了王嬤嬤,又问了张老管家京城相关事宜,便风风火火的准备起来了。 总归是在自己府上,满府的丫鬟奴僕都是尽供她使著的。 姐妹们聚会的位置定在內院那个合二为一的园子里。这个季节,刚好菊花,兰花桂花儘是开了的。满院子花团锦簇不说,还有桂花的甜香。 林黛玉又派人在后院的池子里放了些鱼苗,因为內院后院两个池子,以两条人造小溪相连,这些小鱼便也在两个池子中穿梭。 看著十分有活力,可爱极了。 因为就姐妹几个人,宴席便设在了靠近林黛玉院子的那个亭子上。 这样姐妹们既可以在亭子上面赏花玩耍,也可以顺著台阶,看著溪流到池子旁採花餵鱼呢。 席上的吃的也尽数准备好了,除了姐妹们喜欢的,还备了些江南特色。 林黛玉想了又想,觉得没什么遗落的,便兴高采烈的与张老管家商量时间去了。 自己与弟弟不去,自然是张老管家与王嬤嬤去最是合適的。 王嬤嬤是自己的贴身嬤嬤,张老管家又是伺候过自己侯爷爷爷的。 这两人去了,尽显重视。 张老管家先让张忠去送了帖子,约定了两日过后接姐姐妹妹来府上玩耍。 姐妹们虽然十分期待,却也没想到林黛玉的动作这般快。本想著怎么也得等月后。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罢。想来林妹妹也是想她们的。 林黛玉这次因为林景晏的原因没有住在贾府,但是与几个姐妹的感情反而更好些了。 一是兴趣相投,大家虽然性格各异,却也没有坏心眼的人,二嘛没有了贾母放在檯面上的偏心,三春心里也少了些隔阂。 姐姐妹妹自然相处的十分开心。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得了帖子,除了与贾母和自己嫡母说了一声,一致的瞒著了贾宝玉。 她们可是看清楚了,林妹妹、林表弟与宝玉都不太合得来。 不过也是,书香门第看不上碌碌无为之辈也是平常。 自从林景晏在贾母院子里说了那些话过后,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对林景晏的感观是极好的。 若是她们有这样的弟弟,想来日子也好过不少吧。 就是探春,这些日子也在想办法將自己亲弟弟从赵姨娘身边挪了出去。最好能送到远些的书捨去。离了贾府,看不见府上对宝玉的特殊,他的心气总要顺畅一些。 虽然不知弟弟往后如何,探春想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薛宝釵毕竟是住在贾府的,这帖子自然也是要下的。 薛宝釵拿到帖子,思考了许久。最后拿著帖子,带著小丫鬟出门去了。 到了,当日。 张老管家与王嬤嬤来接人时,果不其然除了府上的四个小姐,还多了一个华冠丽服的贾宝玉。 张老管家当下眉头就是一皱,小小姐不是说今日是与荣国府几个表小姐的聚会么? 其实不光张老管家,今日迎春、探春、惜春过来时,见著等著的贾宝玉与薛宝釵也是心头一滯。 原来她们不说,自有人说去。 看吧,今日去了,又要惹得林妹妹与林表弟不开心了。 宝玉也是,看不出来人家林妹妹一直躲著他呢嘛。 探春与她人不同,看著端庄优雅的站在贾宝玉身边的薛宝釵笑了一下。 心里儘是瞭然。本以为是个好的呢。 白做这么多,殊不知人家可看不上。 贾宝玉都准备好了,张老管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让下人提前回府。去告知小少爷一声。 人家虽然唐突,他们却是不能失礼的。 大不了,让少爷带著这表少爷去酒楼吃一顿罢了。 今日可是小小姐第一次做宴,事事都亲自过问的,可见重视。任谁也不能坏了小小姐的兴致。 等张老管家带著贾府一行人到了林家时,林景晏已经在门口等著了。 只与表姐们行了礼,便让王嬤嬤带著几人进去了。 姐姐在门內等著她们呢。 三春看了旁边的贾宝玉一眼,没有说话跟著雪竹雪柳进去了。 薛宝釵倒是好心问了“宝兄弟,不与我们一起么?” 薛宝釵的心思,不说林景晏就是探春也是门清的。 明知道林景晏与林黛玉没有请贾宝玉,还是和他说了消息。 大家都知道贾宝玉的心思,知道了自然会跟著来,老太太也宠他怎么会拦著。 到了林府,按照林黛玉与林景晏的性格自然不会惯著宝玉。若是闹了起来…… 呵呵。 就算是林表弟与林妹妹忍了,没闹想来也不会太愉快,到时候人家回去再在府上一说,满府都知道林家不欢迎宝玉了。 还能在王夫人和贾母那落个好。 林景晏听了这话,警告的看了一眼薛宝釵:“薛姑娘管好自己罢了。雪雁带薛姑娘进去” 贾宝玉本想跟了进去,被林大眼疾手快的拦了。 “表少爷,少爷在聚仙楼订了餐。我们现在便去吧” 贾宝玉自然是不肯的“费那事干嘛,我与姐妹们一起吃便罢了。” 听了贾宝玉的话,林景宴咬了咬牙。 这人到底是谁教出来的?真是一点儿男女大防都不懂么? 人家女孩子聚会,你一个大男人跟著干嘛? 为了不扫林黛玉的兴,与林二一起,连拉带拽带著贾宝玉上了马车。 马车大,方便些。 边拉还边说“表兄,是我的不是,今日府上没有准备,便去聚仙楼吧” 等到马车动了,林景晏才放了手。 正襟危坐在座位上。不顾贾宝玉恼怒的神色。 贾宝玉虽然浑了些,但是也是世家贵公子。跳马车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林景晏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刚好见到张忠正与柳树下一个小廝打扮的人诉苦。终於笑了笑。 天天派人守著,今日他出门去。一起见一见也好。 第25章 玩闹 黛玉的几个贴身丫鬟毕恭毕敬的带著三春与薛宝釵进了林府。刚入门呢便见著林黛玉迎了上来。 “姐妹们可来了,让我好等。” 热情的模样,让几人一下就放鬆了下来。 “见天亮便起来收拾了,早知道林姐姐这般想我们,前两天就该跟著姐姐回来才是。就怕妹妹觉得我们吃的多了,养不起呢” 林黛玉啐了探春一口“就你吃那点儿,还怕我养不起,太看不起人了,一会儿你放开肚子吃,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吃穷了我。” 几日不见,姐妹们还是互相打趣著,不见丝毫隔阂。 “走,我带你们逛逛我家去。姐妹们顺便帮我瞧瞧哪儿需要改的。今日就我们几个姐妹在,没那多规矩,姐妹们全凭心意的好。” 前院只清雅些,姐妹们虽然觉得与荣国府不同,却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感嘆书香门第果然风雅。就连平常的摆设装饰也能见著文化底蕴。 进了二门,入了內院。只觉豁然开朗。没有雕廊画柱。只小桥流水,鶯歌燕舞。绿草鲜花与各种树木交相辉映。远处的假山,假山上的亭子。从亭子旁边缓缓流淌的小溪。溪水匯聚而成的池塘。 大自然的美好,犹如仙境。 惜春年纪最小,这会儿已经惊呼出声了“林姐姐,怪不得你想回家呢,如果是我住在这么漂亮的院子里,也是不愿离开的。” “我不管,往后你可要与表弟说,常接我们过来玩儿。” 惜春年纪最小,林黛玉也是愿意宠著她的。 点了点她的鼻子,自然的应了下来。 虽然她在贾府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几个姐妹过的什么日子她也是知道的。 如果有机会,林黛玉也想接姐妹们过来放鬆一下的。 別的地方她管不著,但是在林府,自然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的。 三春见林黛玉答应的真心实意,心里也是开心的。 三人齐拥了上去,缠著林黛玉带她们玩儿去。 薛宝釵脑子里还想著刚刚林景晏的冷言冷语,一时没有跟上四人的脚步。还是林黛玉先发现了她。 “宝姐姐,快些,我们去那边亭子上。” 薛宝釵这才回过神来“来了来了。妹妹们等等我。” 在眾人看不见的角落,探春偷偷撇了撇嘴。 几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厅子处,这里早就布置好了。周围站著些小丫鬟隨侍。亭子里的石桌上是茶水点心。几个人略微用了一些,便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惜春早就眼馋那自上而下的溪流了,非要带著几个姐姐去看。 等到发现里面时不时有小鱼经过,更是欢喜了。 “林姐姐,一会儿我能抓几只鱼晚上加餐么?”惜春见林姐姐纵容她,胆子自然大些了。 “只一点,没抓到可不能哭鼻子。到时候姐姐们可不知道怎么哄你。” 几姐妹在院子里赏花的赏花,扑蝶的扑蝶,说说笑笑,没人管束,倒是自由自在的很。 林黛玉还带她们去了后院看桃花林和荷花池,直说现在没有开花,春天夏天才是好看呢。到时候再邀姐妹们过来玩儿。 薛宝釵一整天都显的有些神游天外。林黛玉自然是见著的。 只是她从探春惜春那里听了只言片语,知道个大概,便只当没看见。 逛完园子,用了午膳,林黛玉乾脆让下人们准备好了琴棋书画? 就在后院的桃花林里,虽然这会儿没有桃花,但是却也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林黛玉专门在这儿搭了两个鞦韆,鞦韆前面有石桌椅子若干。 树与树之间挨的不是很近,算的上开阔。 又有树木遮阴正適合他们午后游玩。 迎春抚琴,探春作画,林黛玉与薛宝釵两人对弈。惜春嘛,自然是不能让鞦韆空著的。 渴了饿了,下人们都隨时准备著。 快到晚上时,张老管家不知道从哪请来一个变戏法的班子,来哄几个小姐们开心。 全是妇人女童,倒是方便。 几人玩儿开心,一时居然忘了时间。 看著天色暗了下来,几个姑娘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林黛玉也假装跟著著急,看看迎春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会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王嬤嬤连忙出来安抚几位小姐的情绪“表小姐们,今日便在府上休息吧。我们小姐房间都为各位准备好了呢。下午时,张老管家便去荣国府传了话了。那边府上也是同意了的。过一会儿,璉二奶奶怕是也要到了呢。”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探春忍不住。玉手一指。就是不依“好呀,林姐姐就看著我们著急。看我放不放过你吧。” 说完就去和林黛玉打闹。林黛玉哪儿能站著给她逮,直接躲到了迎春背后,迎春自己刚刚差点儿都哭了,这会儿还是习惯性的张开双臂,护著背后的林黛玉。 惜春也觉得好玩儿,便也去帮探春抓黛玉。 薛宝釵年纪最大,哪儿能待著看呢,自然是要去劝劝的。 於是几个女孩又玩儿到了一起。 张老管家看著小小姐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对极了。 既然小小姐喜欢和表姐表妹们一起玩儿,便多留些时日又如何? 小小姐不好意思,他一把老脸,好意思的很。 只劳烦璉二奶奶跑一趟了,有个贾府掌家的在,说出去別人也挑不出错了。 毕竟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独自在外住一宿,確是有些惹眼的。 再说了,后日南寧侯府的老太君要来看看小小姐,不管贾家如何,璉二奶奶是个会办事儿的。 有个能撑场子的女眷看著,他老头子也放心些。 再说贾府这边。 张忠会说话,懂规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种与贾府传话的事儿向来是他负责的。 今日也是不例外。 贾母听完张忠说林黛玉与姐妹们玩儿的很是开心,想要再留两日,心里是不愿意的。 一屋子没及笄的小丫头,谁能放心。如果不是景晏要科考。在家才更能静的下心来。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林黛玉与林景晏回去住的。 张忠跪在下首,闻贾母没有回应了这才说了南寧侯府的老太太的事儿。 “老太太,小姐还说了,怕是还要劳烦一下璉二奶奶的。今个儿,南寧侯府来了帖子,说是过两日想来看看小姐少爷。南寧侯府的老太君本是我们先老太太的闺中密友,两家素有交情。本想推两日的,到时候小姐少爷上门去拜访,可是那边听说家里来了娇客,只说不妨事儿。刚好与她们家的姑娘一起玩儿呢。” “小姐拿不定主意,便派了小的来找老太太拿主意呢。” 王熙凤眼中一阵精光闪过,笑著倒了杯热茶端到贾母旁边,熟练的將贾母手边的温茶换了去。 “要不老太太常说林妹妹是个可人疼的呢。你瞧瞧,这遇到什么事儿都来问问老太太。我要是有个这么亲近的外孙女,也得把她宠到天上去了。” “林妹妹看的上我,是我福分。都一家的亲戚,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第26章 侯府 那可是南寧侯府,长公主的婆家。 能去他们家老太太面前露个脸,那是多大的脸面啊。 这南寧侯府虽只是侯爵,但是在京城中的地位可是荣国府拍马都赶不上的。 毕竟,真要较真,到了贾赦这一代贾家不过是一等將军府罢了。只太上皇厚爱,没有与这些老臣较真罢了。 南寧侯府可不一样,那可是实打实的超品侯府! 家中嫡次子,不仅救过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还娶了长公主。 那可是陛下唯一的亲姐姐! 听说长公主与駙马感情十分要好,圣上也十分信任南寧侯府。除了駙马与南寧侯身居要职外,其余各人也有职务。 没想到,这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与林妹妹的祖母居然是闺中密友。往日怎么没听说呢。 这样子露脸的事儿,且林妹妹还点了她去。王熙凤怎么会错过? 南寧侯府在京城中什么样的地位,贾母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 “就你嘴甜,你林妹妹既然请了你帮忙,你便去吧。你办事儿我是放心的。迎春探春惜春向来乖巧守礼,也不用担心。只你宝兄弟,是个闹腾的。你多照顾著些。莫要衝撞了南寧侯府的老太太和小姐们” 听张忠的意思,怕是南寧侯府的小姐们也是要去的。 就算见不了长公主,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对宝玉也是极好的。 王熙凤脸上的笑意一滯,怎么什么好事儿都想到宝玉,都是孙子。自家爷们提也是不提的。 但是王熙凤是什么人物,很快就回神来。笑著应和道“老太太放心吧,宝兄弟长的好,嘴又甜。最是会逗人开心,想来南寧侯府的老太太见了也是会喜欢的。” 眼看著事情就要定下来了,旁边本坐著喝茶的王夫人突然开了口“南寧侯府的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凤丫头一个小辈去怕是显得我们家不够重视。失了礼数。” 听了王夫人冷不丁的一句话,王熙凤牙都咬碎了,脸上倒还是掛著和煦的笑容。“太太说的有道理,南寧侯府老太君,怎么重视都是不为过。只林妹妹既然看的起我,请了我去,我自然是要帮她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张忠看著王夫人与王熙凤两人打著机锋,又想到自家少爷的嘱咐。 懊恼的开了口“哎呀,瞧我这个记性。来时少爷还说了,长公主家的少爷也是要陪著自家祖母一起来的。说是让我一便请了璉二爷去做陪。他年纪小不知事儿,璉二爷毕竟是荣国府的长房嫡子,有他作陪,也放心些。” 少爷本来还说,如果事情顺利,便不用特意请了。想来璉二爷自己也是会来的。 如果有人想拦,再行邀请。 他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一定要请了璉二爷,但是做奴才的,听话最重要。 听了这话,贾母一锤定音。“既然请了你们两夫妻,便去吧。开了库房,带些礼物。帮著你林妹妹林表弟將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听了这话,王夫人慾言又止。最终还是归於平静。 王熙凤倒是响响亮亮的应了“办不好,回来老太太你再罚我。” 说完与贾母王夫人行了礼,带著张忠便退下来了。 要去林府住上几日,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呢。 回了自己院子,叫人带著张忠去了前面喝茶,又派人去寻了贾璉回来。 贾璉风流,却也生的俊俏。嘴上功夫了得,最是会哄女孩子欢心。 听到王熙凤来寻,说是有正事儿。忙不迭的就回来。 一回来,王熙凤还未说什么事儿呢,就拉著她的手不放。“青天白日派人寻我,可是想我了。” 惹得王熙凤小脸就是一红,啐他一口“见天就是那档子事儿。我拿正事儿寻你呢。” “林表弟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南寧侯府的老太太要去林府看望他们姐弟两个。长公主的嫡子也要陪著自己祖母。便请了我们去作陪。” 听了这事儿,贾璉也正经起来。 “那可真是好事儿!” 又有些疑惑“可是没听说过林家与南寧侯府有什么亲戚关係啊。” 王熙凤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没有亲戚关係就不能往来么?听说那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与林家的先老太太。就是我们姑奶奶的婆婆是闺中密友,这会儿见林妹妹林表弟出了孝期,专门去拜访的呢” 贾璉这会儿正高兴呢,也顾不得王熙凤的语气。抱著她便亲了一口。 “娶了我们璉二奶奶真是我的福气,要不是你对林妹妹那般好,又派我归还了那一万两银票。这样的好事儿哪儿轮的上我们。” 王熙凤也是开心的,要知道南寧侯现在可是吏部尚书,主管官员的任命和考核。 贾璉虽然捐了一个正五品的同知,却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虽然贾府自己运作一下,去州府上当个正经同知也是可以的。 但是贾府的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能做事的更是寥寥无几。自然是不愿意贾璉离了京城。 但是想要在天子脚下弄个有实权的职位,还是捐的官职平调。就是贾府也是要等机会的。 这不,等了许多年,那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本来贾璉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如今能和南寧侯府搭上线。 他是睡著都会笑醒的。 贾璉是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又亲了王熙凤一口。 “爷也去收拾收拾去,这事儿可要给表弟表妹办的漂漂亮亮,爷往后能不能升官可就靠你了。” 王熙凤也笑,忍不住还嘱咐了两句“你是该多用心些的,今儿个我那姑妈还说我去怕是撑不住场子,失了礼数。还是表弟专门说了,你是长房嫡子,有你在,也放心些。才堵了她的口” 贾璉脸上的笑容一滯哼了一声,“你这个姑妈向来是好心的,什么好事儿都想著自己家呢。” 说完向荣禧堂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打了帘子收拾东西去了。 王熙凤见他出去了,便也准备起来。让平儿开了自己的私库,拿了好些好东西带上! 林妹妹有什么好事儿都想著他们,她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的。 第27章 贾璉 王熙凤与贾璉收拾的也快,没一会儿就带著几个丫鬟婆子出门了。 王熙凤自然知道,自己是去作陪的,不是当主人家的。说一句帮忙,不过抬举罢了,所以带的奴才也不多。只几个平日得用的並一个厨子。 这厨子有些本事,做出来的东西很合贾母的胃口。想来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与贾母年龄相当,也会喜欢。 贾璉骑著大马刚出门没几步呢,就遇到了怒气冲冲回府的贾宝玉。 正觉得疑惑,府上不是说贾宝玉与姐妹们一起去了林家么,怎么这会儿独自回来了。 自然是问了几句的。无奈贾宝玉却不肯说。 於是贾璉也不多问了。刚刚他还在想贾宝玉向来天真,又颇受贾母宠爱。最是不懂人情世故。那日怕是要看著些。 可巧,这少爷便自己回来了。可省了自己许多事儿了。 辞了贾璉,便见著了坐在轿子上的王熙凤。 倒是多问了两句“这么晚了,凤嫂子这是去哪儿?我一起……” 王熙凤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打著哈哈“我与你璉二哥有事儿出去一趟呢,刚刚老太太和太太还念叨著你呢,宝兄弟快回去吧。” 开玩笑,好不容易这混世魔王自己回家来。她可不给自己找事儿做。 没听著张忠说嘛,那日侯府小姐们也是要来的。自家的姐姐妹妹面前无所谓,最多远了他去。 若是见了別人家的小姐,还如同在家里一样,怕是惹了笑话,就是她也要吃排头的。 看著贾宝玉进了门,王熙凤才鬆了口气。 吩咐轿夫们,赶紧跟上贾璉。 张忠脚程快,等到王熙凤与贾璉到的时候,林景晏已经在门口等著了。 贾璉一见到林景晏便翻身下马,对著林景晏拱了拱手“多谢表弟什么好事儿都想著哥哥。” 南寧侯府这样有实权的超品侯爵,又是长公主的婆家,地位向来独树一帜。与他们四大家族向来离得远远的。 若是没有林家,他是怎么都搭不上线的。 更何况,今日叫他来陪的可是长公主与駙马唯一的嫡子。听说在陛下面前都是十分得宠的。 林景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心里想著,璉二哥,希望你往后也会这般感谢我吧。 “璉二哥,折煞弟弟了,本是弟弟年纪小,请二哥来帮忙罢了。” 人家可以客气,如果你当真便是蠢了。 贾璉正的神色“好弟弟,哥哥会记著你的好的!” 等到王熙凤也到了,林府的奴才们秩序井然的上前。引路的引路,帮忙拿东西的拿东西。 王熙凤看著这规规矩矩的模样,越发觉的林妹妹与林景晏不得了了。 果然啊,她们这两个表弟表妹是重感情的。 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会想著法子回报你的。 林景晏带著贾璉留在前院说话。雪荷便领著王熙凤去了內院。 一路上王熙凤都对满园春色讚不绝口。 听著雪荷说全是林黛玉的安排,更是连连说著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和他们这些大老粗就是不一样。博学多识不说,连家里的院子都弄的和仙境一样。 王熙凤寻到林黛玉几人时,她们看完戏法正在后院桃林旁的池塘里捞鱼吃呢。 白日没机会,这会儿惜春逮到了机会,就和黛玉撒娇。 黛玉自然是依她的。 让下人拿了网,在桃林旁边用石块与薄石板做了一个烤鱼的架子。 一边捞鱼,一边食用。倒是也新奇。 有一点儿让惜春不太满意。她自己居然一条都没有捞上来,惹得姐妹们笑了许久。 明明那些下人们捞起来的得心应手,怎么到她这儿,这些鱼儿反倒是变聪明了一般。 这个时代的姑娘早熟,但其实大家年纪都不大的。 最大的迎春现在也不过十四五岁,惜春最是小了。不过七八岁罢了。 薛宝釵还要好些,三春平日里在荣国府真的是谨言慎行,生怕出了一点儿错,惹了贾母生气。 今日到了林府,才算是真正的放鬆的。 惜春冷心,却也重情。迎春探春也是知道好歹的。感觉林黛玉是真心与她们亲近。待她也更为用心了些。 惜春最是外露,一整天“林姐姐,林姐姐”叫个不停。 迎春温柔,总是照顾著黛玉。 探春倒是不一样,总是与她打趣。 薛宝釵看著大家与林黛玉关係越来越亲近,也跟著一起说笑。只有时会看著几人发呆罢了。 三春看到雪荷领了王熙凤过来,就像按了暂停键,突然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凤嫂子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们这般,若是传回府上定然是要被说的。 王熙凤恍若未见,笑的如沐春风“好呀,你们自己在这里快活,却不早些叫了嫂嫂。怕是早就只记得你们林妹妹,忘了我不是。” 几人见王熙凤笑的开心,也就放了心去。与她打趣。 “嫂嫂这不是来了么?” “我来归我来,是我林妹妹叫的我,你们可没记得我呢。我也来尝尝,林妹妹这里的好东西吧。” 一边说著,一边坐到几人旁边,顺手还拿个筷子给鱼翻了个面。 一下子,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几人向王熙凤討了饶。 惜春说什么都要自己捞了一只来,给王熙凤烤了吃。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儿笑。 王熙凤问了原由,也是笑道“看来今日惜春捕的鱼,我是吃不到了。” 第28章 心事 那边女眷们在琼花玉树间玩儿的开心快活,这边林景晏带著贾璉在前院坐了坐,说了几句话,也带著他到府上各处逛了逛。 贾璉自然也是讚不绝口的。小桥流水,银装素裹。恍如仙境,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逛著逛著便到东院旁的亭子里坐下了。 这里原本是东院的花园,他姐姐修整花园是將两个院子整合到了一起。 两边用两条人造小溪分开。却也用小桥相连。 小溪的两边都修了亭子,遥遥相望。亭子周围也种满了鲜花绿植。倒是好看的紧。 “景晏,你这奴才看著不错,往日倒是没见过。看著身上有些功夫呢。” 林景晏也是在荣国府住过个把月的,他的三个贴身小廝张忠林大,林二贾璉都是见过的。 如今突然出现个新人,多问一句也算不得什么。 闻言,林景晏也没解释。只说了一句学了些拳脚功夫。关键不会,往后不一定护得住你啊。 不是他不想说,主要这也不算他的小廝,如果后日不出意外。这人应该是要跟了贾璉的。 上面派下来的人,他可不敢占为己有。 所以不用羡慕,完全不用。本就给你准备的。只以后不要想著还给我就好了。 林景晏在心中腹誹。 林家这边倒是宾主尽欢,贾宝玉这边却是截然不同。 贾宝玉回了院子,便躺在床上谁也不理了。只呆呆的看著床顶不说话。 袭人可是前些日子与他胡乱来过的,这会儿,竟然也是没用。 没办法,只能急匆匆去请王夫人。 其实贾宝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今儿早上,宝姐姐来说她们收到帖子要去林府做客的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想著终於可以见到林妹妹了。 虽然他院子里姐姐妹妹眾多,但是林妹妹在他心里终归是不一样。 没想到,明明开开心心的去,却是连人都没见到的。 刚到了林府,便被林表弟拉了出来。 说是全是女眷,他们男子避出来,她们也放鬆快活些。 什么道理,明明在家时,大家也一起玩儿耍,没见谁不开心啊。 后来还没到醉仙楼呢。 就被惊了马车,幸好那小公子长的俊俏,还是个讲理的。说什么都要给两人赔罪。 於是便那小公子做东,三人便一起去了醉仙楼。 吃吃喝喝,也算尽兴。 可是贾宝玉心里就是不快活。 特別是当那个小公子有意无意的问起林表弟可有姐妹兄弟。 还说什么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时那种不適感到达了顶峰。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说,可他就是有那种感觉。 就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花朵,被外人看到了一样。 往日,在贾府。只要他喜欢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如今到了外面才知道。不是所有他喜欢的事物都理所应当属於自己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身边的人一样捧著他,顺著他。 那姓李的小公子不就对他不假辞色么?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无力感。 林表弟除了第一次见他与他闹了一场,往后见他也是笑容满面的。 往日,他觉得这便是好的。 今日才知道,他与其他人相谈甚欢原来是这个模样。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人家不喜欢他! 关键这个人还是林妹妹的亲弟弟。 呜呼哀哉! 这厢王夫人,听到贾宝玉独自从林府回来。火气一下子就上来。 本来还想著虽然自己没去了林府,但是宝玉探春都是在的。 哪儿知道这个不省事儿的,自己回来了! 这不白白便宜了贾璉了么! 等到王夫人著急忙慌的到了贾宝玉房里,看著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却是什么都管不了。 “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林景晏欺负你了?走,跟我找老太太去,让老太太给你做主” 本来就是自己的小情绪,贾宝玉自然不能说是林景晏欺负了自己。 毕竟人家今日除了为了让姐妹们玩儿尽兴,拉了自己去酒楼,並没有什么失礼的。 总不能说是因为人家今日新认识了人,那人还要去家里拜访他。就算欺负了他吧。 就算他再怎么不讲道理,也是说不出来这种话的。 不过王夫人的话倒是又给了他希望。 对呀,不是还有老太太么? 他林景晏是林妹妹的弟弟不假。老太太还是他们的外祖母呢! 他就不信,老太太的话他也敢不听不成! 他怎么忘了这个了!早知道就不生气了,隨他回林府玩儿。说不定还能偷偷去见见林妹妹呢。 贾宝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抽空说了一句“林表弟没欺负我。娘亲,我去找老太太去。” 说完一溜烟儿的便跑了,留王夫人站在原地傻了眼。 贾母这边听到贾宝玉来了的消息也是皱了皱眉。 心中与王夫人是同款疑惑。 宝玉怎么回来了。他的姐妹们不是还在林府么? 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过两日南寧侯府可是要去林府的。 先混个脸熟,往后说不得能见到长公主呢。 贾宝玉可不知道这些,一溜烟的便跑到了贾母身边。 拉著贾母便开始撒娇“祖母,过些日子,接了林妹妹来府上住可好。” 贾宝玉想的简单,在林家见不得。接到荣国府不就隨便能见了。 而且林妹妹到了荣国府,除了自己,再见不得旁人了。 管林表弟再与旁人合的来。林妹妹也是见不得的。 这次將林妹妹接过来。 说什么再不让她走了。 林表弟要科举便科举罢。拘著林妹妹干嘛?林妹妹还能帮了他不成! 不过接来荣国府,大家一起玩乐,才是开心呢。 贾母看著贾宝玉急切的模样。脑子又浮现出贾代善的样子。 果真是极像的。 罢了,还是个孩子呢。 宝玉聪明,纯善。多教教也是懂的。 这般想著,才笑著摸了摸贾宝玉的头。 “不是与姐妹们在你林妹妹那边玩儿么?怎么自己回来了?可是受了委屈了?” 贾宝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倒有些让贾母摸不著头脑了。 “没与林妹妹他们一道玩儿。表弟说姐妹们难得相聚。带我去了聚仙楼。” 对中途遇到的那个小公子倒是只字不提了。 听了贾宝玉的话,贾母秒懂。 原来是因为没有与姐妹们一起玩儿生气呢。 开口开解了两句。 “你表弟书香门第,读书读的多了,迂腐了些。只晓得男女大防,忘了骨肉情深。没事儿,过几日祖母便將你林妹妹接过来玩儿。” “只你得老实与祖母说,你可喜欢你林妹妹?” “林妹妹好看,不同於府上的其他妹妹,自然是喜欢的。” 贾母闻言,笑了笑。 摸了摸贾宝玉的头,低声说著“祖母总是会让你如愿的。” 敏儿的女儿。她总是要放在身边才放心的。去了別家受欺负了可怎么办。 “那明日,祖母派人送你去林妹妹家可好。记得过两日,林妹妹家里要来客人。你若是见了公子夫人,可要乖著。嘴甜些。” 贾宝玉私心是不想去的。只想贾母赶紧將林妹妹接了过来。 他总觉得的林表弟虽然对自己客气有加。实则是不喜欢自己的。 今日,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如果是旁人,他还能发一通火。偏偏是林表弟。 明明他比自己小上许多,可每次见他,他总是有些怕他。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他与父亲一样都喜欢看那些死板没用的书么? 但是刚刚贾母才应了他要將林妹妹接来府上住,这会儿,他却是不好拒绝的。 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贾母见他答应,也开心了些。 “宝玉,你且去。回来时祖母便让人去接你林妹妹。保管你一回来便能见著她了!” 贾璉和王熙凤这会儿还不知道,他们避之不及的人,明日就要来了呢。 第29章 打算 昨夜,姐妹几人玩儿的晚了些。丫鬟婆子隨著林黛玉的作息,便没人去叫。 林黛玉自小身子骨弱。医师说了不能少了睡眠。 所以在自家时,林家上下都是任她睡去。不到自然醒,是不会叫她的。 今日自然也是一样的。 连带著姐妹几个,也没人去叫。 她们带来的丫鬟觉得不好,本是要去的,也被拦了下来。 客隨主便,便也罢了。 等到几人睡醒了收拾齐整去寻黛玉时,黛玉还躺床上呢。 探春打趣她“我就说姐姐怎么不想在荣国府待呢,原来在家里过的这样的神仙日子。自己想干嘛便干嘛,想睡多久便睡多久,如果是我,我也是不愿走的” 林黛玉在雪竹雪柳的收拾下起了身,出了內室,便看见姐妹三人和薛宝釵坐外面等著她。 “我自然是要留你的,就怕你非得回去呢。到时候我这小庙还留不住你这大佛呢” 昨日玩儿开心,林黛玉便没有说南寧侯府要来的事儿。这会儿眼看著大家都在。也不藏著掖著了。 “南寧侯府的老太君是我祖母的闺中密友,明日要来府上看看我与弟弟。听说姐妹们都在,想要一起见见呢。还要劳烦姐妹们多陪我几日了。探春妹妹呀,你如今可是走也走不了了。” 薛宝釵心中惊异。 这么重要的消息,她们在林家住了一日,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林家下人的嘴可真严。 就说璉二嫂来就罢了,怎么璉二哥也来了。 迎春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是最大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林妹妹谢谢你,如此为我们打算。” 其实也不怪迎春这般感动,她如今已经十四了,过年了就十五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是养在深闺里面的。但是到了十一二的年纪,家里的主母就该带著女孩们出来走动了。 为的就是给相熟悉的人家看看,我们家的女儿到了年纪了,家里有差不多的,有看上我们家闺女的可得抓紧了。 到时候,家中主母有互相看对眼的。私下一合计,就成了不是。 但是贾家的女儿却不是的。邢夫人只一味听贾赦的话,自己都不出去走动,更不必说带著迎春了。 探春的嫡母王夫人,只知吃斋念佛。顾著自己的心肝儿儿子罢了,哪儿有时间看顾探春呢。 惜春更不必说了,寧国府那一窝子男人,有一个好人么? 若是有的话,惜春也不必在荣国府生活了。 唯一好点儿的便是薛宝釵了,有母亲为她打算千里迢迢来了荣国府。自己也是个有成算的。 如今荣国府全是金玉良缘的传说呢。 其实还有老太太的,毕竟老太太还是很宠爱姑娘们的。只可能年龄大了,也忘记了吧。 到了年龄,不带出去走动走动,谁知道你家女孩是个什么样的。稍微为自己儿女打算的,自家孩子爭点气的。谁家不挑一挑的。 不挑的,那多少都有点儿问题。 按照自家父亲母亲的样子,往后把她们卖了都不可知呢。 没想到,最后为她们打算的居然是林黛玉。 南寧侯府那样的人家也愿意带她们见一见。 “林妹妹,我记著你的好!”迎春语带哭腔,拉著林黛玉的手,久久不愿意放。 探春和惜春也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感动。 她们两个虽然比不得迎春年纪大,却也是知事的。 知道林黛玉这是真心为了她们。 其实林黛玉这般做,也是自己弟弟提了个醒。 迎春姐姐,探春惜春妹妹待她都是不错的。 长的也標致,学识规矩都是极好的。都是女子,她也不愿意她们隨便就许了人。 舅舅二舅舅,虽然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也听得一二的。 一个只知道玩乐,一个压根不关心后院。 两个舅母也差不多。 迎春姐姐过了年就十五了,居然也没听过大舅母带她出去参加过什么宴会。 母亲可是说过,她在闺中时,也是颇有美名的。 母亲如果没有出去走动过?这美名如何传出来的。 外祖母自然是为母亲打算过的。 只可惜,到了迎春探春惜春这边。便不一样了吧。 这次有机会,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也说想见见。林黛玉自然是不会阻止的。 姐姐妹妹们待她真心,她自然愿意回报一二。 在贾府住著的时候不说,就是她守孝的时候姐妹们也绣了帕子香囊给她。 自己身子弱,姐妹们也愿意哄著她。顺著她。 林黛玉也不是没心的,相反,她很重感情。 姐妹们对她好,她也愿意为她们打算。 看著迎春探春惜春的模样,林黛玉眼眶也有些红了。 背过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本就是自家姐妹,你们对我好,我自然投桃报李的。这样说可是要远了我去。我本没什么,大早上来惹我哭,一会儿林景晏又得头疼了。若要谢我,等真的找了个如意郎君再来谢我吧!” 迎春哭不下去了,整个小脸一下子便红的不能见人了。 “我……你……林妹妹,我谢你,你这般打趣我,这回,我是定不放过你了!” 薛宝釵年纪大,反应快。一个箭步就把林黛玉护到了身后。 “林妹妹年纪小,身体娇弱,你且放过她。” 林黛玉见有人护著,自然而然的躲到了薛宝釵的身后。 时不时探出个头来,对著羞恼的迎春眨眼睛。 惜春可爱,在旁边笑个不停。 探春倒是站在原地,看了看薛宝釵,又看了看被她护在身后的林黛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两步上前,拉了林黛玉就往后门外去。 “姐姐,走我们躲起来去。看迎春姐姐找不找的到我们。” 对,躲远著。林姐姐纯善,这种时候还是躲远些好。 第30章 脸红 王熙凤起来的算早的,问过了明日的宴会的流程,发现安排的十分妥当。也不再过问了。 虽然林黛玉与林景晏是她的弟弟。但是这里毕竟是林府。 她也当两天富贵閒人吧。 到了第二日。不仅王熙凤起的早,家里的几个女孩子也起的早早的。 林景晏与贾璉更是亲自去了南寧侯府,准备去接老太君。 没办法,谁让他们两个是小辈呢。 亲自去接,才显重视。 到了南寧侯府,林景晏最先看到是前两日在酒楼遇到的小公子。 对就是那个把贾宝玉气的吃不下饭的小公子。 见著林景晏下了马车,连忙向他招手。 “景晏,景晏这里。” 林景晏看著他的目光带了几分疑惑。 “彦卿,你是居然是侯府的公子?这般巧!” 李彦卿目光有些闪烁,声音更大了些!“你看吧,我就说我俩有缘!我们一定是天定的好朋友” “昨日,我听祖母说你的名字,还嚇了一跳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浮夸,真浮夸! 林景晏心里对李彦卿的演技表达了否定。 脸上却不露分毫。语气里也全是兴奋“尽然如此巧,昨日没问你家住哪里,我还颇觉遗憾呢,想著以后去哪儿寻你才好,没想到今日便遇到了。” 李彦卿见著林景晏一无所觉得模样,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与旁边的贾璉拱了拱手,拉著林景晏就到了一顶豪华的轿子旁。 “祖母,祖母景晏来了。” 李老太君颇觉无语,明明自己的二儿子与公主都是聪明守礼的,怎么生出这么个皮猴子。 掀开轿子的帘子,便看见自己孙子旁边站了一个粉雕玉琢,气质卓然的小公子。 子肖父! 与如海果然有几分像。只更精致了些。也对,他母亲贾敏在时,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 李老太君没管李彦卿,只对林景晏招了招手。 “乖孩子,劳烦你来接我们了。” 林景晏鞠躬頷首,恭敬的答道。“是小子该做的。” 李老太君见林景晏恭谦有度,心中更是满意。 “是个好孩子,彦卿便交给你了。他很是喜欢你呢。昨儿回来念叨了许久。” 说完想起自己的孙子比眼前这孩子还大几岁,脸上有了几分不自然。 瞪了旁边的李彦卿一眼就放下了帘子。 都怪这个不懂事的。 天色不早,要出发咯。 听完李老太君的话林景晏心中一笑“他喜欢的可是另有其人的!” 对著轿子里行礼告辞,唤了李彦卿便上了前边儿的马车。 “驾” 贾璉在前面带路。 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出发了。 李老太君的轿子里还坐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活泼可爱,见李老太君放下帘子,便靠了过去。 “祖母,林家弟弟长的可真好看!” 刚刚透过帘子的缝隙,她也看了一眼。赏心悦目,比府上的兄弟们好看多了。 这女孩是南寧侯的嫡幼女,自来受宠。自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李老太君点了点她的额头,“男子样貌不过点缀,没有本事在身上也不过是绣花枕头,银样鑞枪头!你林家弟弟样貌倒是其次的,听说他聪慧非常。现在不过几岁已经会为自己父亲分忧了。” 小姑娘只听到了样貌不过点缀几个字,並不同意,吐了吐舌头“可我就喜欢这点缀。” 自家孩子什么样子,李老太君自然是明白。 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大些就知道了。” 侯府出行,自然有些场面。 浩浩荡荡,围观的群眾许多。 到了林府停下时,林黛玉与王熙凤已经带著三春並薛宝釵和府上的丫鬟婆子们在正门处候著了。 与李老太君这次一起过来的,除了刚刚说过与她一轿的嫡出小姑娘外,还带了几个平日里颇为受宠的小姑娘。 有南寧侯的庶女,也有南寧侯庶兄庶弟的嫡女。 南寧侯府与林家世代单传不同。向来枝繁叶茂。 如今这一代,家中小辈都已经有十余人。 除了李彦卿的爹娘就他一个,其余3房都有好些兄弟姐妹。 今日要来林家,林家又只林黛玉与林景晏两个。李老太君自然是要挑一些同龄人过来的。 她的姐姐对她向来是好的,只可惜福薄。只希望小辈也能续上她们的这份情谊。 王熙凤看著贾璉下了马车,走在前面,带著后面的人抬著轿子从正门进来了。与他点了点头便向著后面最富贵的那顶轿子去了。 亲自上前打了帘子扶著李老太君下了轿子。 看著与她同坐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大家便知道这是姑娘们里面地位最尊贵的。跟在她身后的林黛玉先与李老太君见了礼,便上前迎了迎那小姑娘。 那姑娘本是个活泼的,从轿子里面出来抬眼就与林黛玉看了个对眼。 剎那间,便红了脸。 说话也不利索了“姐姐…不…妹妹…真美啊!” 李老太君一时脸上也臊的慌,轻柔的拍了拍王熙凤扶著她的手,拉过惊的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林黛玉。 “可是黛玉,果然是个標誌的,这是你鈺凝妹妹。什么德行你也见著了,平日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你可是投了她的缘了!” 李鈺凝有些不乐意,一边嘟囔“旁人怎么能和这个神仙似的姐姐相提並论。”一边躲在李老太君身后红著一张小脸,一边偷偷摸摸的看著林黛玉。 林黛玉离李鈺凝是近的,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脸上也浮上了几丝羞意。这下是真的不敢看李鈺凝了。 王熙凤仔细的看了一下李鈺凝,才笑了起来。“我在家时便说,这长相標致的美人总是相互吸引的,我看这李妹妹与我们林妹妹定然是合的来的。怕是又有续上李老太君与林老太太的情谊呢” 这话是说到李老太君心坎儿里了。忆起往昔。当年未出阁时,她与姐姐初见也是这般不好意思。 幸而姐姐温柔,总是陪著她,护著她。闺阁之中,有姐姐在,她才多了几分快活。 后来姐姐嫁去了姑苏,才远了些。只些许书信。 如今年华老去,斯人已逝。故人音貌,犹在眼前。 如果不是前几日孙子彦卿回来说,她都不知道姐姐的孙女孙子回了京城。 所以这般便又联繫上了。 只希望她们两个小的,不要像她们一样。 李老太君对著王熙凤慈祥的笑了笑,一手拉著李鈺凝一手拉著林黛玉,十分亲近。 “如果她们能与我和姐姐一样,我便也没遗憾了。” 第31章 见面 见著南寧侯府的老太君拉了林黛玉的手,三春等人才走到了王熙凤身后站定。 薛宝釵落后了一瞬才跟上。 探春看著站过来的薛宝釵,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 幸好刚刚她眼疾手快拉了一下,不然刚刚去迎那李姑娘的就换了旁人了。 哼,打量著谁不知道似的。 看著南寧侯府的其他姑娘们下了轿子也过来了。探春不在想其他的。 对著在李老太君身后站立的三个姑娘笑的亲切。 王熙凤更是自从见了人脸上的笑就是没停过的,这会一边將人往林家的正院带,一边笑著说“真不愧是侯府的小姐,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就是不一般。” 要去正院,就要路过內院的小溪与池塘。 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漂亮。 水流和这小鸟的叫声,动听又抚人心弦。只觉与尘世的喧囂隔离。 与昨日不同,人造小溪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两只白鹤。 为美景更添一份意蕴。恍若天堂,不似在人间。 两只白晃晃的仙鹤,李老太君一眼就见到了。 夸了两句“这院子里的风景果真漂亮,这白鹤也养的极好。” 昨日便来的三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倒是薛宝釵开口解释了一句“李老太君不知,昨日我们姐妹们来这儿游玩时,都不曾见著白鹤呢。想来…” 未等薛宝釵说完,王熙凤接过了话头“就是说呢,想必是知道老太君今日要来,自己飞来的呢。” 李老太君有些不信,转过头看了看手边的林黛玉。 林黛玉这时候也好奇的很呢。 昨儿都没有,今儿怎么就…… 察觉到李老太君的目光,乖巧的点了点头“薛姐姐与璉二嫂说的是。昨儿明明都没见著。今日李老太君一来,便出现了,想来是欢迎老太君呢!” 见林黛玉也这样说,李老太君才信了 拍了拍林黛玉的手,语气里全是追忆“好孩子,是你我有缘!你祖母是我姐姐,往后便叫我姨奶奶吧。” 林黛玉乖巧的叫了一声。 李老太君脸上的笑更是藏不住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李鈺凝多看了那白鹤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到了正院,李老太君自然是上座的。 坐下后,便拉著林黛玉与李鈺凝陪在她身边。 几个姑娘们见李老太君坐定,才按照年龄坐在了左右的椅子上。 丫鬟们也悄无声息的上了茶。 李老太君这才拉著林黛玉介绍了起来。 “旁边这个皮猴子你是知道的,叫李鈺凝是我那大儿子南寧侯的幼女。” “黄色衣服衣服的这个也是我大儿子的女儿,叫李凌薇,桃红衣服的是三儿子家的叫李凌然,紫色衣服的是四儿子家的叫李凌月。” “只鈺凝比你小,其他的皆比你大些” 林黛玉起身与姐姐妹妹见了礼。又与李老太君们介绍了王熙凤三春並薛宝釵。 等眾人相互认识了,李老太君拉著林黛玉又坐到了身边。 仔细问起林黛玉和林景晏的身体与课业。林黛玉自然是如实答了。 李老太君与林黛玉说话时,李鈺凝就睁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黛玉的小脸看。 神仙姐姐果然是会发光的! 等林黛玉回望过去,她又移了目光,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林黛玉虽然害羞,却也知道李鈺凝是喜欢她。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等到李老太君与迎春她们说话时,乾脆也一直盯著她看。 等李鈺凝转过眼,又想看林黛玉时与她看个正著。 小脸唰一下的就红了。 林黛玉觉得好玩儿极了,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 惹得李鈺凝是脖子都红了。 这边悄悄摸摸玩儿的开心,那边在王熙凤的插科打諢之下,也是一片和睦。 等李老太君与贾家的几个女孩话,转过头来,便见著李鈺凝已经偷偷摸摸凑到了林黛玉的身边。红著脸与林黛玉说些什么呢。 林黛玉一笑,她便也跟著笑。 害,这孩子! 那边林景晏三个男孩儿也凑到一处,说了会话。 便穿过亭子,过来与李老太君正式见礼了。 男孩子嘛,除了李彦卿,只带了南寧侯世子李彦珹,南寧侯世子比林景晏大了几岁。不过一路上也算聊的来。 听到男子要过来见礼了,林黛玉便带著姐妹们到了內室,那里有一扇屏风拦著。外面能看著些许模样。却不真切。 里面的女孩倒是能看的清楚些。 如此见礼,確是正好。 见著林景晏进来,李鈺凝隔著屏风看了看林黛玉,又看了看林景晏。凑到林黛玉耳边偷偷的说道“林姐姐,你弟弟长的也好看!” 林黛玉转过头,芊芊玉指点点李鈺凝的额头,“你也好看,喜欢长的好的,不如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一顰一笑,让李鈺凝差点儿丟了魂。 越发赖在林黛玉身旁不愿走了。 这边说著小话呢,那边已经见完人了。 大家又隔著帘子与外面的道了礼。 李老太君也不想拘著孩子们。只留了贾璉与王熙凤作陪。其余的便让他们各玩儿各的去。 王熙凤与贾璉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应了。 南寧侯府的姑娘们也是跃跃欲试的。刚路过时。便觉得林府的景色与別处不同。 更何况还有那不请自来的白鹤。她们也是想看看的。 看著林景晏与李彦卿李彦珹行了礼离开了,贾璉也退到了一旁。 林黛玉带著姐姐妹妹们一起从屏风后面出来了。行了礼,准备一起去园子里玩儿。 今日听说南寧侯府的姑娘们要来,林黛玉与三春准备了好些好玩儿的呢。 填词作曲、投壶赏花、钓鱼扑蝶……如此种种能想到的基本都备齐了。 薛宝釵走在最后,看了看得了应许,转身往花园去的姐妹们,又看了看坐在上方的李老太君。 又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了。 李老太君笑了笑,对著王熙凤说道“这薛家姑娘是个知礼的呢” 王熙凤看了一眼薛宝釵远去的背影,眼神一暗。附和了一句。 “是个知礼的。李老太君,我们也陪著你去园子里逛一逛吧,这一草一木都是林妹妹尽心布置的呢。” 李老太君扶著王熙凤的手站了起来,笑的爽朗“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去。” 贾璉闻言,自然也走了过来,陪侍在旁。 第32章 结巴 李老太君在王熙凤与贾璉的陪同下,一边慢悠悠的逛著院子,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著二人。 刚好到了后院的桃花林,这里池塘边有一个小亭子。是林黛玉预备著观荷听雨的。 李老太君,指了指那边。 “去那边坐会儿吧。” 贾璉与王熙凤便陪著老太君往那里去了。 刚坐下,瓜果点心、茶水便送了过来。 王熙凤搀扶著李老太君坐下。亲自倒了茶,用手试了杯壁的温度,送到了李老太君手边。 李老太君望著旁边的残荷半晌,才开了口“贾家小子如今在何处任职呢?” 不过起个话头,有没有职务李老太君自然是门清的。 王熙凤与贾璉对视一眼。 贾璉十分愧疚的回了话“小子惭愧,只前些年捐了一个正五品同知的虚职。没什么职权,只在家待著。受些祖宗蒙阴罢了。” 李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按理说你们家这样的,为你谋的地方同知也是可以的。怎么只在家待著呢” 贾璉听了心头一滯,当然是可以的。但是贾家离了他,谁去处理外面那些事情呢? 若是想要在京城里补一个缺,確实困难。贾家现在在朝中任职的,不过就是自己的二叔贾政,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二叔尚且如此,何况自己。 他可是连秀才都没去考过的。 地方与京城自然不一样,天高皇帝远。地方买他荣国府的单,京城却要冒些风险。 天子脚下,人人谨慎! 贾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不能这么说的“小子年纪小不经事儿。总是离不得家的。这两年又得了个姑娘……” 未尽之言,在场的都是知道的。 李老太君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下贾璉,又问道“可读过书或习过武?” 贾璉听了这话,便知有门路。脸上的神色正经了许多,语气也越发恭敬了。 “四书五经是尽读过的,骑射自然也是学过的。不敢矇骗老太太。不算精通,都只是平常。” 四书五经,琴棋御射这等平常事务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从小就要学的。 李老太君看了贾璉许久都没有说话。不说贾璉,就是她旁边的王熙凤都有些紧张了。 终於李老太君开了口“我看你是个机灵的。前些日子,我听我那大儿子说过,京卫指挥司有个从六品都事的缺。你既然会些功夫,我便与你问问。让他去陛下面前提上一提。既然如海提了你,想来你也不会让你姑父失望了才是!” 正五品的同知与从六品的都事听起来是降了职。实际却不是这样。 一个是捐的虚职,一个可是实实在在有权利。还是京卫指挥司的从六品!京卫指挥司是什么地方,专门维护京中安全的地方。直属於陛下。 只要他干的好了,在陛下面前掛了名。前途一片光明。 贾璉知道李老太君能把这话说出口,基本是十拿九稳。 当然是十成十的!这个缺可是上面为了他专门缺出来的。 “小子一定不会辜负老太君和林姑父的心意的!” 李老太君喝了口茶,悠然说道“不辜负陛下隆恩才是正经!” 贾璉连忙向皇宫的地方拜了拜。 今日来,夫妻两个本是想著先在李老太君面前露了脸。往后有机会慢慢接触著。看看能不能给贾璉补个缺。 没想到,人家林姑父和李老太君直接一步到位! 京卫指挥司都事!职位都想好了,想来是真的费了心了。 两人决定往后一定要对林黛玉与林景晏更好些才行! 李老太君看著夫妻两个开心的样子,笑了笑。“好好做事便就罢了。” 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两人看著李老太君撑起身想要起来。连忙扶了扶。更是周到了 “走吧,去看看其他的去” 李老太君对贾璉其实也是满意的,有眼色,识时务。 现在看起来也懂感恩的。 不是个死脑筋。这样的人才知道谁更值得效忠! 李老太君走著走著便到了姑娘们玩闹的亭子旁,听著前面女孩们嬉闹的声音,贾璉很有眼色的告了退。 说是去寻林景晏他们。 李老太太点了点头。 扶著王熙凤便向前面的亭子走去了。 填了几回词,又投了几次壶。这会儿姑娘们都熟悉起来了。再没有院子里的生疏。 王熙凤和李老太君並没有走近。只在远处看著这会儿姑娘们似乎自由活动呢。 对弈的对弈。扑蝶的扑蝶。看书的看书,甚至惜春还带了李鈺凝和李凌薇在小溪旁网鱼呢。说是抓了鱼,去餵那两只白鹤。 那白鹤说来也怪,问了全府,谁也不知道,倒是真的像凭空飞来的一样。 林黛玉就在旁边看著她们笑闹。 巧笑嫣然,岁月静好。 像极了她与姐姐小时候。 李老太君没有上前打扰,她去了,孩子们怕是放不开了。 “走吧,去旁的地方逛逛。” 王熙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又与李老太君一起,原路回去了。 李彦卿本来也与林景晏一起在另外一边的园子里游玩呢。但是堂兄非要去书房看画。偶尔听见另外一边传来的笑声,总觉得心痒痒的。 隨意找了个理由便出去了。 林景晏见著他的背影愣了一下,又回过头与南寧侯的世子李彦珹说起手中的画来。 李彦卿顺著笑声,停在了靠近林景晏这边的亭子里。这边的亭子与林黛玉那边的亭子隔著两条小溪,有一个青石板的小桥相连。 不近,却也不远。 至少李彦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小溪的台阶旁,看著其他人的林黛玉。她的不远处还有两只白鹤。 李彦卿眼里只有林黛玉,哪儿还知道他眼中的其他人有两个都是他的妹妹。 林黛玉在远处,似有所觉。 也望了过来。 奇怪,她怎么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李彦卿一看她的动作,连滚带爬的藏到了亭子旁的老树下。脸更是蹭的一下就红了。等了半晌,才偷偷摸摸的从亭子旁退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想起刚刚远远见到的身影。心里甜滋滋的。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努力克制住心里想大叫的欲望,高高兴兴的回了林景晏的院子。 见他回来李彦珹总算把自己高贵的头从林景晏的名画中抬了起来。 “李彦卿,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景晏心里偷笑。也一脸好奇的看了过去 看著林景晏清澈的眼神,李彦卿越发愧疚。景晏拿他当兄弟,他却…… 这会儿也只能结结巴巴的解释“我跑回来的。我…我…也想看看这画。” 李彦珹有些奇怪,他这堂弟向来不喜欢这些的,今日怎么改了性子了。 但是在外面,给他面子倒也没多说。 第33章 三人 三人赏完画,恰巧贾璉又来寻,几人便出了院子,准备去用膳了。 刚一出来。李彦珹便看见了李彦卿头上的树叶子。 抬手摘了下来,语气疑惑“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后脑还沾了个树叶子?” 李彦卿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了个藉口“树上掉下来的吧” 不想李彦珹再继续这个话题,乾脆没话找话的问了林景晏。 “景晏,你的院子里面怎么这么多花花草草,男人在世……” 林景晏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说“我姐姐挑的,她喜欢这些。” 李彦卿一听立马止了话头“我就说,怎么这么好看。” 林景晏心中好笑。真没想到啊。姐姐这一个追求者看著大大咧咧居然如此纯情。 李彦珹奇怪的看了一眼李彦卿,他总觉得他这个堂弟今天有些怪怪的。 林景晏在撞了马车后,见到李彦卿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日,在姐姐店门口的红衣男子。 本以为这么有耐心,派了小廝日日在府门口等著的会是京城中,人人都说的谦和温柔的北静王,没想到却是这个性格有些单纯火爆的长公主之子李彦卿。 粗中有细。 倒是比传闻中可爱许多。 只不知道另外那个北静王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日,两人眼中的惊艷他是见著了的。 姐姐既然一定要嫁人,他总是要寻个好的。能保护姐姐,还能让姐姐开心。 早早准备起来总归是没有错的。 没有对比,他怎么知道哪个更適合姐姐呢。 今日,来林府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快极了。 等用了晚膳,南寧侯府也要启程回家了。 不管是南寧侯府的小姐少爷,还是林黛玉几人都有些依依不捨。 下次再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李老太君看著姐姐妹妹,你拉拉我,我拉拉你。有些好笑。 打趣到“又不是不再见了,等你们回家去。准备好了,下了帖子给你们的姐姐妹妹们,她们还不来不成。” 李鈺凝平日最是受宠,这会儿也顾不得粘著林黛玉了。拉著李老太君就开始撒娇。 “祖母可不要骗我,回去我就给林姐姐下帖子。” 李老太君自然是答应的。 得了准话。这边就开始邀请今日交的好友。 依依不捨许久,南寧侯府还是启程回家了。 等到一行人远去。王熙凤也带著姐姐妹妹们进了內院。 要她说,今日最高兴的莫不过她和贾璉了! 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 李彦卿骑著马,陪在祖母的轿子旁,听著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几声“林姐姐说……”心里像冒了泡一般的开心。 听鈺凝妹妹说,过些日子,要下帖子给她。请她来府上玩儿。 他决定了,他最近都不要回长公主府了。 府里哪儿有好玩儿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送走了南寧侯府,王熙凤与贾璉又打发了贾府来催的人。说是明日再回。 没办法,前两日贾母本说要送贾宝玉过来,怎知不巧贾宝玉偏偏受了风寒。虽然不重,却也有些咳嗽。便不好再来了。 王夫人又要照顾贾宝玉,又要管著家里。有些忙不过来。便派人来催。 贾璉与王熙凤对视一眼,无比庆幸,將贾宝玉拦在了家里。 林姑父无声无息的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眼瞧著林妹妹与林表弟都是不喜欢宝玉的。 他自然不会给林妹妹与林表弟添堵。 更何况,就宝玉那个性子。如果跟来,想必这次宴会也不会有这么顺利。 这会儿家里来人来催,如果是平日,王熙凤说什么都会回的。 往日她把家里的管家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贾璉的爹和继母是那个样子,如果他们再不抓严点儿,到了最后说不得全是二房的呢。 可是凭什么呢?她们家的才是长子嫡孙! 如今眼看著自家爷们的前程有门路了,比著这个你一半我一半的管家权,自然是自家爷们的前程更为重要的。 两人自然要推了,只说这边宴席刚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明日这边收拾好了,便带著姐妹们一起回家。 王夫人这边听著下人报告的消息。眼下一沉。 看来是得了好处了。 不然按照凤姐儿的脾气,怎么会三推四阻的! 偏偏宝玉不爭气,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了病去! 去露了脸也是不错的。 南寧侯如今可是吏部尚书啊。掌管全国官员的调度升迁! 往日与他们这些都是不往来的。没想到林家居然也能搭上线去。 可惜!早知道便不说那些让林家姐弟远了贾宝玉的话了。 在家住著,近水楼台的。多好啊。 白白便宜了人家去。 林府这边不知道王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送完人,贾璉便跟著林景晏去了书房。 姐妹们想著明日要走,也有些捨不得。辞了王熙凤,与林黛玉回了院子,说悄悄话去了。 王熙凤笑著看著她们离开的背影,唤了丫鬟婆子,与王嬤嬤一起去处理宴会的后续了。 贾璉这边到了书房,对著林景晏又是连连道谢。 “二哥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没想到林姑父早就为我打算了。往后我便是你亲哥哥,有什么用的著的,知会哥哥一声便好。” 林景晏看著贾璉无比真诚的模样。 为他掺了一杯茶,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璉二哥,可曾知道接受了这个职务代表著什么么?” 贾璉一愣。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这话从林景宴口中说出让他有些惊讶。 他不语,林景晏自然也不说话。只在他的注视下坐了下来,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 书房的下人,包括张老管家都在进门时被林景晏叫了出去。 贾璉回过神来道“受命於天子,自然效力於天子。” 其实从最开始李老太君主动问他在何处任职时,贾璉就觉察出一点点儿不对劲了。 太快了! 偏偏这个职位太过適合他,实在让人心动。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纠结不已。最后还是应了。 管他的,职务先拿到手再说! 林景晏觉察出贾璉有些忧虑,开解道“璉二哥,上面只是缺双眼睛罢了。” 贾璉一听,猛地瞪了一眼林景晏。“臭小子!这你不早说!嚇死你二哥了!搞得这么严肃,二哥差点以为要拼命呢!” 林景晏这下子真的有些无奈了,果然他还是太不了解贾璉。 本想说些什么,还是停住了。 等璉二哥回贾府过了一遭再与他说罢。 那时说不得还简单些。 他可不信,按照贾母和王夫人一心为了贾政和贾宝玉的性子,会把这么大个馅饼白白让给了璉二哥。 就算愿意,南寧侯府后边站著的可是陛下,他就不信她们一点儿都不怀疑! 林景宴提声对著外面喊了一声“张老管家,將他带进来吧。” 话音刚落,推门声就响起来。 进来的除了张老管家还有之前贾璉夸过的那个小廝。 “璉二哥,这个人有些功夫,也是上面为你准备的。嗯,保护你的安全。” 贾璉嚇的一惊“不是不要我拼命么?保护什么安全。” 林景晏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说这人来歷。是上面给的,会一直跟著贾璉。传递消息或是有困难也可以让他去。 听完林景晏的话贾璉的脸黑了黑,保护还是监视怕是要看他表现了! 浑水摸鱼怕不成了! 回去与凤姐儿商量一下吧。 脸上却是高高兴兴的应了。 走时还开心的拍了拍那个侍卫的肩膀。点头示意他跟上。 林景晏看著贾璉带著人离开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璉二哥,確实是个聪明的。 第34章 问询 贾璉回到林家为他和王熙凤准备的院子时,王熙凤已经早早的等著了。 贾璉一回来,王熙凤便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急忙问道“怎么样,可试探出林姑父和南寧侯府给景晏说过什么没。我看景晏与长公主嫡子关係好的很呢。回来时都坐的同一辆马车。” 贾璉苦笑一声“岂止说过,怕是京城的事宜都是交於景晏全权负责的” 王熙凤自然是不信的。“景晏那么小,林姑父怎么放心。” 贾璉看到王熙凤这样子,舒服了许多,你看对吧。 不只是他觉得不可思议,凤姐儿也是一样的。 上前便將王熙凤揽到了怀里。 自得的说起了在书房的事情。 哪里还见的著方才的紧张。 “皇上与太上皇正打著擂台呢,本来就涉及到我们家的。若是没有林姑父的举荐,我自然是跟著四王八公与太上皇走到底的。如今有了其他选择,我们总是要谋划的。” “跟著太上皇,好处都是二房得了!坏处都是我们顶著,谁让这爵位落在了父亲头上呢。” “为家里做了这么许多事,也没见著谁为我们打算!生怕我们抢了什么去!” 贾璉说著说著低头想了一下,还是將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凤姐儿,我感觉这次府上可能牵扯到什么大事儿了!不然陛下不可能用我!要知道我连秀才都是没考上的。除了一个贾家子的身份,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是上面能看上的!” 王熙凤听了贾璉的话,脸白了白。 將自己与王夫人放高利贷的事儿说了出来。 “璉二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贾璉本来听著气极,听了这话又想笑。没好气的说“那给我职位干嘛?奖励你么?” 王熙凤不忿,白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不知道,问你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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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嘴上这么说,实际却是到了半夜都翻来覆去的没睡著。 这边张老管家看著贾璉远去,看著坐在书桌旁,沉静淡然的林景晏有些担忧的开了口。 “小少爷,这事儿能成么?” “今儿成了一半,另外一半就看他们回家去了。璉二哥,比我们想的聪明多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真心相待最重要! 所以林景宴只有一件事儿瞒了贾璉。 也不算瞒,没说清罢了。 那个侍卫其实是南寧侯府找的。 陛下那么忙,这些小事自然管不著的。 不过说是上面的,也不算骗了璉二哥。 主要是想到前世,后面璉二哥做的那些混帐事儿。让他误解了去,想来是最好的。 身边有一个陛下派来的侍卫跟著,他总不能还厚著脸皮去偷人吧! 如果这样他都能去,他也不能说什么了。 毕竟,这是真爱啊! 第35章 反常 翌日。 王熙凤贾璉带著家里的妹妹们和薛宝釵回了贾府,第一件事儿,自然是去拜见家里的太君贾母了。 贾母与姑娘们说了两句话,便打发她们下去休息了。 王熙凤与贾璉本也准备应势退下。却被贾母叫住了。 “凤丫头和贾璉等会儿,我有事问你们。” 王熙凤与贾璉对视一眼,心想,来了! 答了一句是,又坐回了椅子上。 探春和薛宝釵也好奇的回望了一眼,才与迎春惜春一起退了下去。 等著姑娘们都走光了,贾母依靠著鸳鸯放好的靠枕,往后靠了靠。 这会儿荣庆堂里只剩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贾璉和王熙凤五人了。 平日里,这会儿王熙凤早就与贾母说起话来。不会让场面就如此冷下去。 这次,王熙凤却也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只盯著鞋尖发呆。 谁先说话,谁是傻子,反正你不问,我便不说。 “凤丫头,去了这几日,你林妹妹那边可还顺利。” 听著王夫人的问话,王熙凤只抬了抬头。回话也是恭敬的。 “回老太太,太太,自然是顺利的。”问啥说啥,一句多的也没有。 那日在林家亭子处,李老太君问贾璉话时,周围的丫鬟婆子可不少。 而且有不少都是他们带去贾家的。虽然是他们两个平常得用的。除了王熙凤陪嫁的丫鬟婆子们,其余的,背后是谁,还未可知呢。 那日的谈话,家里应该是早就知道的明明白白了。 这会儿不过是揣著明白装糊涂罢了。 但是,你不问我便不说。 只再想把贾璉拴在家里,为宝玉为二房当牛做马却是不可能的了。 又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 好的全想著宝玉,要出门做事儘是自家男人。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往日是没机会。这下有了! 她王熙凤今日偏就要过了这关!。 “璉儿可与南寧侯府的老太君见过了。” “老太君唤二哥去说了几句话。” “哦?什么话?” “问了可习过字学过武。” 王夫人与王熙凤一问一答。贾璉也乖觉,说要看王熙凤的,便一句话也不插了,只坐在旁边喝著茶。 贾母嫌弃的看了眼王夫人,拍了拍鸳鸯为她按摩的手,往前坐了坐。 “听说南寧侯府的老夫人,为璉儿寻了个京卫指挥司都事的职位。是这样的么?” 贾璉喝茶的手顿了顿,没有开口。 贾母都问了,王熙凤自然也不会藏著掖著。 无奈的笑了笑“谁与老太太说的,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也敢拿到老太太面前討赏。人李老太君也只说去南寧侯面前提上一提。具体如何,还未可知。” “到时候如果真能成了,一定要璉二哥请我们好好吃顿酒才是呢。” 刚刚贾母问,邢夫人才知道这事儿,听著王熙凤確认。心里也有了几分开心。 璉儿能够有个正经职位,还是京卫指挥司的。往后在陛下面前掛个名,承袭爵位也会顺利些。 不会让…… 贾母听了却皱了皱眉“璉儿,愿意入朝。自然有我们自家为他打算。没得劳烦了人家去,还搭上你林姑父的人情。八字没一撇也好,老二家的,一会儿准备一份礼送过去。就说家里孩子不懂事儿,不知道家里的打算。劳烦了,下次再让侯爷费心了。过些日子,家里空了,我们家设下宴席,再请老夫人过府一聚。” 王夫人听了笑著应和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明儿,我就给你二叔说说,让他给你王子腾舅舅去信,为你走动走动。想来不出几日也是会有结果的,不比劳烦別人家的好?” 贾母与王夫人的话让贾璉的脸色差点儿没稳住。 为他走动走动,这么些年可有结果? 看著贾璉要发作,王熙凤连忙与他使了个眼色。 “哎呦,都怪我眼皮子浅了。我想著往日家里也说过的,为二哥寻个在京中的职务。这么许久,也没个动静。昨日李老太君一说,我就应了。老太君昨日就回了府了,想来已经与侯爷说过了呢。这会儿再去打扰,却是不好的!” 贾母看了王熙凤两眼,才开口“说过也没什么,吏部任命,天子亲启。想来这文书也没这么快的。老二家的,你且去吧。去的晚了,怕是更误了时辰。” 这是想一锤定音,替贾璉將这个来之不易的职位直接给辞了。 王熙凤见了,不怒反笑。声音也大了许多。 “老夫人,二夫人。孙媳妇儿倒是有一事不明了。璉二哥得了这个职位,明明是个好事儿,爭气些,往后在御前我们家也算是有说话的人了,为何非要三推四阻的。难道是有別的打算不成。还是璉二哥挡了谁的路了?” “这才生怕我们大房出了头呢!” “今儿我王熙凤也不怕得罪人,二哥的差事是林姑父去求了李老太君的,这个人情我们自己记下,往后自然自己去还。” “至於林姑父为何偏偏看重了我们二哥,愿意帮扶一手,大家都是看的清楚明白的。林妹妹与林表弟进京,第一日宝玉便惹了人家回府去。” “后面与林家相关的桩桩件件,那个不是我与二哥经手的?” “春日的蔬菜,夏日的冰,秋日的瓜果,冬日的碳。哪个太太老太太操过心?就是人家原本准备的一万两银票,也是我与璉二哥送回去的。这差事接的我们二哥可不亏心。” “今日谁敢挡了我们二哥的前途,那就不要怪我犯浑,我王熙凤是不是个好人,大家都是知道的!” 王熙凤目露寒光,眼中全是绝不妥协的坚定。 第36章 逼迫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母这下是真的动了气了。 “放肆!” 贾母说完拿过身旁的茶盏就往王熙凤的方向砸了过去。 贾璉眼疾手快,往后拉了拉王熙凤。 茶盏摔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直面贾母的怒火,王熙凤只被贾璉拉著往后退了退。眼睛都是没眨的。 “老太太说我放肆,我便是放肆了。只要为我们家二爷得了这个差事,老太太要打要骂也是使得的。” 贾母眼神冷冽的看著站在下方岿然不动的王熙凤和她身后呈保护姿態的贾璉。冷笑一声,开了口 “凤丫头,既然你也说了,是你林姑父去求的。那我便与他修书一封。再去请南寧侯府的老太太来府上玩上一日。璉儿年纪小,既然这次有这么个机会,就让给你二叔吧。你二叔也多年未动了。往后家中会为璉儿打算的。” 听了这话,王熙凤与贾璉心中更是失望了。 半真半假,既是试探。恐怕也的確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吧。 倒也真为二房著想的。如果贾璉得了这个差事,的確不好再找南寧侯府帮著贾政走动走动了。 毕竟,林如海用的多半是先林老太太的情谊了。一次还行,多了便有些得寸进尺了。 贾璉心中冷笑连连“可惜了……打算的再好,也没有机会了。” 王熙凤面上越发气愤。满府看看,除了他与二哥。还有谁管过府上的死活。 平日里,老太太,太把她当菩萨供著的。 如今,却是一点儿好处都不愿意给自己男人的。往后,这荣国府谁爱管管去。 现下看著,往后落入谁的口中都不一定呢。她费这么些心思干什么。 心中不忿,语气自然不好。 “呵呵,老太太,二太太的主意真是好呢,殊不知这五品往上的官职可不好寻。到时候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才好呢。” 王夫人瞪了王熙凤一眼“如果二老爷升迁困难,能为宝玉寻个前程也是好的。” 宝玉不爱读书,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听了这话,王熙凤更是怒上心头。 合著为贾璉找个职位就是年纪小,到了贾宝玉那边年纪就不小了。 不管怎么说,这好处只能落在二房唄。 往日王熙凤从来没有想过大房二房的区別。 大房的大老爷是个不靠谱的。当家太太也弱。又不受家里大家长贾母的欢心。 所以她与贾璉一直住在二房这边,又与二太太自己的亲姑妈一起分了家中的管家权。 倒也得当。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以为,老太太就算不喜大老爷,对她与璉二哥却是好的。 如今这一场,倒是给她看出来。 前儿如果是做戏,现在却是动了几分真气了。 “我倒是不知道宝玉比我们二哥还大些呢。” 反正一会儿也要撕破脸皮去,王熙凤说话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就算政儿不成,要为宝玉寻,也得私底下去说。 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贾璉两口子能乐意么? 但是这会儿她与王夫人是一边的,自然不能打了王夫人的脸。 又怕真承诺下来,说政儿不行,便让贾璉去。 真有其事,她的宝玉又该如何了。 宝玉小,不能做官。当个监生也是不错的。 他於科举无意,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你弟弟年龄小,又不爱读书,你姑母不过胡乱打算罢了。” “头等得自然还是你二叔的事儿。” 王熙凤又阴阳怪气道“要说小,贾兰不是更小么,宝玉怎么不让著兰儿呢?兰儿可是二房正经的长子嫡孙呢!” 贾母当家做主惯了,往日王熙凤又是一门心思的捧著她。哪儿能受得了这样含沙射影的话。 “凤姐儿,我还在呢,这个家可还轮不到你做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二家的,去吧!將我给如海的信一併寄出去吧。” 鸳鸯闻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已经封好的信。 王熙凤见著目光闪烁,看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好好好。今日她是得不了什么好名声了! 三步並做两步,抢过鸳鸯手中的信封,三两下就撕了去。 目光森然的看著王夫人和贾母。 “老太太和太太刚刚似乎没听著,那我便再说一遍。今日谁要敢毁了璉二哥的差事,便先从我王熙凤的尸体踏过去。” “我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就看看老太太,太太豁不豁得出去了!” “丰儿,叫几个得用的人去沿路守著,今日我看看谁能平安的走到南寧侯府!” 贾母看著王熙凤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一堵,瞬间怒火中烧! “孽障,你这个不孝的孽障!贾璉,你就看著这个孽障这么顶撞你的祖母和二婶么!” 贾母靠著鸳鸯,语气里全是疾言厉色! 听了这话,王熙凤直接一个眼刀子甩向了贾璉。 “璉二哥,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和巧姐儿想想的。今日你若是拦了我,你我就此和离!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补个实缺,要你让著大的,还要让著小的。如此这般乾脆將大老爷身上的爵位也让了去。” “往后,还清静些!” 贾璉手足无措的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王熙凤,乾脆直接跪到了地上。 “凤妹妹万般不是,也为我生了巧姐儿祖母,我…我…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语带哭腔,做足了左右为难的模样。 王熙凤看著贾璉这样,嘴角勾了一下。很快又消了去,快的找不到一点儿痕跡。 贾母与王夫人看著夫妻两人做態,脸上怒意更甚。 “和离?去写了和离书来,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签字!她敢签字,明日我便为你聘了別家去” 贾璉忙不迭的磕了几个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老太太,你开开恩,我实在…实在离不得凤妹妹啊……凤妹妹也是为了我好啊……求老太太开恩” 贾璉这是连祖母也不叫了。 王熙凤,这会儿也眼中带泪了。只去拉贾璉“二哥,你起来。和离便和离,我带著巧姐儿去外面过活。你心里有我,来看我便是……我能得你这句话,也是值了……” 贾璉看著王熙凤,王熙凤看著贾璉。两人居然抱头痛哭了起来。 活脱脱一对儿被迫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在场的丫鬟婆子,看著两人的样子都不觉抹了抹眼泪。 这样的表演,可感动不了贾母,她冷笑的看著下面抱在意思的王熙凤和贾璉,面无表情,语气冷冽“既然你俩如此分不开,那便不用说什么和离不合离的话,来嚇我老婆子。如此不离不弃,那便依我之前话。” “璉儿將职务辞了去,让你林姑父为你二叔打算打算,从六品的京卫指挥司都事和正五品往上的官职。那个对家中更好,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 “你们便不要那么自私了,你二叔升了职,还能不提拔你们么?” 呵,如今反倒成了他们自私了。 第37章 管家权 王熙凤见贾母的模样,便知道今天这事儿,如何她也是不会鬆口的。便也不装了。拉了贾璉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老太太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与璉二哥又有什么办法呢。” 见王熙凤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妥协了,贾母才露出一丝微笑。 “凤丫头,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老二家的你且去安排吧。拿了我的帖子,礼备足些。如海那边我会重新写一封信的。” 王熙凤冷哼一声。 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二太太自然是可以去的。只是老太太,太太还是看看这屋子里可少了什么人吧。不然一会儿出了门去,丟了人,又回来找我的不是了。” 贾母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王熙凤一眼。 依言环顾了屋子的丫鬟婆子们一眼。 邢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不过这不妨事。 她能去请的不过贾赦。 贾赦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退一万步讲,贾赦如果真过来为贾璉出头。她是他老子娘,还能让他唬住了不成! 贾母老神在在“你父亲如果来了,便让他在外面行个礼吧,我今日乏了,该休息了。” 王熙凤是看著刑夫人悄悄退下去的。 也知道她大概率会去找他们那个不靠谱的爹。 对於贾赦王熙凤可是一点儿都没指望的。 “爹这些日子累的很,想来是不会来了。” 听了这话,贾母便知不是贾赦。 那还能是谁? 王家? 不对,有王夫人这个亲妹妹在,王子腾可不一定会帮王熙凤这个侄女。 那是谁。 抬头定定的看了王熙凤一眼。 突然便发现王熙凤旁边只丰儿一个伺候著。 平儿呢? 平儿那个丫头与王熙凤情同姐妹,按理说这种时候不会不陪著王熙凤的。 看著王熙凤有些疯魔的模样,怕她做出什么蠢事来。 贾母瞬间提了提声音“你让平儿做什么去了?” 王熙凤估了一下时间,总算有了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早就与老太太,太太说过。我是豁出去的。如果太太老太太豁不出去,便不要想著去抢別人的东西!” “说!”看著王熙凤这般模样,贾母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王熙凤从容的坐下,风轻云淡的喝了一杯茶。 “我让平儿去了南寧侯府了。告诉她如果听到府上有人將去拜访的消息,便把老太太和太太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南寧侯府的老太君。” “府外几个门我也都安排了人的,只有家里一动,便有人去给平儿报信。” “如果要平儿不知道的话,可能二太太派的人要飞了去咯。” “我倒要看看,如此这般,侯府还能愿意帮了二叔!我们既然的不到,別人也休想得了好处去!” 贾母心道一声孽障! 看著王熙凤的目光满是嘲讽。 “看来往日我还是小看了我们璉二奶奶了,自私自利,这是连满府的脸面都不顾了!” “好好好!如此,你便將管家权交了出来,与璉儿一起搬回你父亲那边住吧。我们这里怕是住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王熙凤心中发冷,却还是强撑著点了点头。 贾母向来知道她看重府中权利。这会儿要收了她的管家权,还要让她与贾璉搬到父亲那一边去。 也是想让她妥协的手段罢了! 她偏不! 这家管的再好,也不如自家爷们爭气。今日她为璉二哥闹了这么一遭。往后他定会对自己上心些。 如此交了管家权,也不算太亏。 强压心里的寒意,王熙凤点了点头。 “回了房,我便將钥匙帐册交还给二太太。如此,孙媳妇儿先告退了。” 王熙凤身边的贾璉也感觉到了她的失落。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王熙凤察觉,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明明眼神坚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 贾璉心里一痛,鼻头一酸。 握著王熙凤的手更紧了些。 往后许多年。每每想到今日的情景,贾璉对王熙凤的爱意都会更深一点儿。 他想,他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个与凤妹妹一样愿意为他豁出去一切的女人了。 明明平日最注重自己的形象却也愿意为了自己哭哭闹闹,明明平日最注重手中的权利,却也愿意为了自己交了出去 知道自己是贾母的亲孙子,不管怎么说也被孝字压了一头。也愿意拼了自己的名声,为自己铺路!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贾母与王夫人看著贾璉与王熙凤相携离开,目光灼灼。 將伺候的人全都打发出去了,王夫人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太太,这事儿便这么算了么?” 贾母闭眼,许久未言。半响,才恢復了往日模样。 “凤姐儿豁出去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也要帮璉哥儿保下这个差事。你还想怎么样?” “任由她闹的满城风雨么?你丟的起那个人,荣国府可丟不起。” 王夫人诺诺不敢言。 良久,贾母才嘆了口气。 “看凤姐儿的模样,这事儿想来是我们多想了,只是这一遭恐怕要让他们与我们离心了” 明明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最后动了真气了。 嘆了口气。 “璉儿毕竟是荣国府的人,能进京卫指挥司也是好事儿。让政儿去好好安抚,就说全是你我意思,他並不知情。” “只要不是中了谁套,这事儿也算是好事儿。早知道,林如海有这层关係,就该先与他说了,为老二走动走动,比贾璉得个京卫指挥司都事的职位不是好多了么。” “可惜!” “算了,你且去吧。我再想想。” 第38章 夫妻 王熙凤和贾璉一脸阴沉的回了自己院里,一路上遇到丫鬟婆子们的请安也是置若罔闻。到了院子,更是院门一关,闭门谢客了。 又吩咐丰儿出去与平儿互相看著,做戏做全套。 这吏部的调任文书没下来之前,怕是平儿都回不了府了。 没办法,只有平儿去,家里的人才不会多心。 王熙凤与贾璉將屋子里余下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进了內室,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就说得了差事,回家来,定然不会安生。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安生!” “老太太,二太太比我们想的还精明些呢。只要你为这个家鞠躬尽瘁,竟然是一点儿好处都不愿意给的。好不容易得个差事还要平白让了出去” “什么好的都想著二房,早知道我嫁给你做什么,让巧姐儿与我一起受委屈么?” 王熙凤一点儿没顾及。声音大的连院子里都是听的见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贾璉嘴里连忙討饶“姑奶奶,你小声些。” 王熙凤受了委屈,自然是不愿意的,声音越发大了“我小声些干嘛?我为你出头还出错了不成。好啊好啊……贾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孬种!我今日这般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是为了谁?” 见贾璉满脸不解,拉著他偷偷来到窗户前。 透过缝隙,果然能看到有两个嬤嬤在门口偷听。 贾璉冷哼一声。没想到他们院里都有別处的人。 嘴上没閒著“哎哟,姑奶奶,二爷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都是爷的不是,你要打要骂都是使得的……” 王熙凤赞同的看了贾璉一眼,再说话已经带了哭腔了“二爷这么说我心里也好受些,今日我反正是豁出去了的。二爷这差事不管谁来了,都休想抢了去…” 这样说著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好了,不委屈了。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走我陪你休息一会儿去。” 说完,两人站在窗户旁,看著外面,不再说话。 那两个老嬤嬤见里面没了声响,互相看了一眼,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想来是去各处报信了。 看著她们走了,王熙凤才哼了一声。拉著贾璉一起到软榻上坐下了。 “二爷,你不知道,我们院里牛鬼蛇神多著呢。往日与老太太二太太两厢情好,倒是没什么。就算听了去也没啥大不了的,如今怕是要注意些的。” 贾璉正因王熙凤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感动呢,这会听著王熙凤满心满意的为他打算,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似的。 拉过王熙凤,就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头靠在她的肩膀蹭了蹭。双手將王熙凤整个都搂进了自己怀里。 “二奶奶,今日我是知道这家里只你是一心一意为我好的。今日你受了委屈。又没了管家权。不过你放心,往后我一定对你好。” 说完从背后拿了个箱子出来,这是刚刚回院里时,他顺路去书房拿的。 “这是我所有的私房钱,今日全部给了你。没了家里的管家权,你来管我的家便好了。” 王熙凤心里一堵,想著好啊,成婚这么些年了,今日才想著將私房交给我!前面那些日子她王熙凤全是白过了唄。 可是转过头,看著贾璉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眼里也有往日她不曾见过的情谊,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身子往贾璉的怀中又靠了靠。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搂在怀中,带著些哽咽的说道“二爷知道心疼我,我今日也不算委屈了。” 贾璉紧了紧抱著王熙凤手,“今日如此闹过一场,想来我的差事也算过了明面了。原本想著家里可能只是怕你舅舅与太上皇误会了去。才会有所阻拦。” “却没想到人家这是实惠也想得,风险也不想冒。不仅想让我推了这差事,还想著如果真有其事,不如趁机让二老爷升上一升。” “毕竟二老爷升了迁,按照他在勛贵中的地位,太上皇是一定不会怀疑的。” “只凭什么偏要我去做这个踏脚石,往日也就算了。如今我们自己爭取来的机会,也想抢了去。” “昨夜还有忧虑,今儿我倒是真想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儿了。” 听著贾璉愤愤不平,王熙凤在他怀里为他顺著气儿。低头想了片刻,才出声。 “想来还不止这些吧,怕是二夫人也使了力呢。二哥若是受了重用。二房的宝贝疙瘩往后也就没有什么出路了。毕竟大老爷不顶事儿,璉二哥也只帮著二房管事儿。若是那宝贝疙瘩得个一二功名。也不是不能运做一番。” “往日我还没想这么多,想著一家子的骨肉,谁也不曾算计了谁去。今日我才看清楚了,二哥,人家怕是千方百计不愿你出头呢?谋个京城的官职说困难,谋个地方的又说太远了。” “原本以为是老太太捨不得你,现在看来捨不得谁还未可知呢。” “不过,不碍事儿,今日我们反应这般大,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平日紧著府上的我们能这么豁的出去。” 王熙凤说完,手也环上了贾璉的脖子。语气有些迟疑。 “只是二哥,你可想好了。如今真的要背著家族,彻底上了皇上这艘船么?” “我虽然不知政事儿,但是四王八公,皆是陛下老臣。恐怕……不容小覷啊!” 听了王熙凤问的话,贾璉看著远处,眼神有些放空。 在脑子里將这几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林家姐弟第一日来府上与贾宝玉吵了一架便回了府,他领了老太太的命令去送,却未见著人。 回来时凤姐儿便与他说林家姐弟怕是不简单的。 果然那边就传来了要在家守孝三年的消息。惹得老太太都冷了贾宝玉几日。 后来凤姐儿看在那一万两银票的份上,对林家姐弟也是多有照顾。平日里给府上小姐少爷准备的,也都为林家姐弟准备了去。 林家姐弟出了孝期,过来住了几天。 凤姐儿听说来年,景晏便要下场科考了,起了结交的心思。让他將一万两银票还了回去。 后来便是请他们去林府帮著接待南寧侯府老太君的事儿了。 只见这一回,那李老太君便给他寻了一个京卫指挥司都事的差事。 去了景晏的书房,景晏也没瞒著他,直截了当与他说要他传些消息出来。 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个侍卫。 这个侍卫前一日,李老太君没来府上之时,他才见过的。 林家规矩看著是极其森严的。 听凤姐儿说,第二日李老太君就要来林家做客了。住在林家的三春和薛宝釵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偏偏他们与李老太君的对话就这么简单就传回了府上。 有他们带去的人中有老太太的人的关係。 但是与林家与李老太君在这事儿上压根没想过封口也有联繫。 第39章 阳谋 贾家如今本就微妙。偌大的荣国府,只有贾政一人在朝为官。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这官职在京城中只算中等。 但是四王八公向来守望相助惯了。如今几家的支柱便是王家的王子腾。 他想要这个差事,就要打破大家的顾虑。 毕竟京城里谁不知道南寧侯府是陛下的心腹。 他得让家里知道,他的这个差事与其他无关,只是林姑父求了南寧侯府的老太太。 所以在林家的时候她与凤姐儿就想过要闹上一场的。 只有吵了闹了,才会让家里知道他们的不安。他们自己也不確定这个差事能不能成。 毕竟真是其他,那这差事定然是十拿九稳的。 他与凤姐儿也不会这么紧张。甚至与家里起了爭执。 但是今日回来过后,听到老太太与太太的话,两人是动了真火的。 情况也比凤姐儿预料的更加糟糕,本以为最多强制要求他不准应了这事儿。 没想到人家的心更大呢。 可能最初是试探,可最后两边都动了真火。 无所谓,更有可信度罢了。 毕竟就算是他,都没想到凤姐儿寧愿丟了平日最看重的管家权,都要帮他拿到这个差事。 若是这事儿本就铁板钉钉了。按照王熙凤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做的。 不要管家权,丟了脸面。甚至说出要和离的话。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差事的確是林如海用了已故侯夫人的脸面为贾璉求来的。 本书首发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来之不易,所以王熙凤不愿意被破坏。 这才是贾母后面安心又遗憾的原因。 安心的確是天上掉馅饼了,遗憾王熙凤如此豁的出去。寧愿鱼死网破谁都得不了好处,也不愿意將这个人情用在贾政或者贾宝玉身上。 但是没有关係,贾家有这个职位总比没有好。她这才偃旗息鼓。 让王夫人叫贾政过来安抚贾璉两口子。 这人真的了解家中之人的性子。 用的全是阳谋。 林景晏身在其中,只是没有管住下人,传了个消息出来罢了。 想要牺牲他贾璉,成算二叔甚至宝玉的是老太太与二太太。 打压他,不愿他得了正经差事,不让他出头的也是老太太与二太太。 在荣庆堂,一再逼迫,甚至越过他与凤姐儿,直接让人替他们去回绝的还是老太太与二太太。 逼的凤姐儿说出要和离,却依然不肯罢休。甚至在凤姐儿准备鱼死网破时,免了她管家权的还是老太太与二太太。 哈哈哈,就算这些都是试探,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儿,无一不在证明他以为的家人,根本不在乎他!从来没为他打算过。 没想到他还没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想到林家书房里林景晏说过的那些话,贾璉断定这幕后之人应该是景晏无疑。 他今年不过几岁罢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连个孩子都比不上么。 还要他来提醒不管是老太太或是二房,怕是没一个想看他出人头地的。 也对,若是他出头了,怎么还能便宜其他人呢。 只一次,便让他看清楚了贾家二房与老太太的面目。 枉他在林家时还想著能左右逢源呢。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啊。 这会儿他是真的心甘情愿的想要为陛下卖命了。 毕竟,他只有这一条路了。 高,真的高。全是阳谋!就算他知道了,也怪不到他身上啊。要怪只能怪自己咯。 如今,他都有些佩服这个表弟了。 贾璉无奈的摇了摇,抱著凤姐儿的手更紧了些。 至少他也不算是个孤家寡人。他的妻子凤姐儿总归是一心一意为他的。 贾璉低头碰了碰王熙凤的嘴唇,语气全是坚定“是呀,如今我们是彻底上了陛下这条船了。往后家中诸事,还需你多留意一下。” 王熙凤被贾璉突然偷袭,娇羞的捶了捶他的胸膛。 “大白天的,二哥莫闹。放心吧,今日之事,还没完呢!” 她与二哥固然有做戏的成分,但是后来也动了真气的。 她不是什么傻子,自然看的出太太老太太说那话是不是真心的。 是试探,更是真心。 论其根本,不过是怕二哥有了正经差事,更好袭爵罢了。这才一留再留。 到底为了谁,谁又说得清呢。 毕竟三等將军和五品官之子。哪个好听是个人都分的出来。 往日,她觉得二夫人是姑母,不会害了她去。 可是现在她想清楚了,侄女儿还能有自己儿子重要? 哼,她今日迫不得已吃了亏,受了气。总要找机会找回场子来。 不然大家都以为她王熙凤是吃素的呢。等吏部文书下来了,二哥的职务確定了。她在与她们好好打打交道呢。 如今你们不怀疑我了,那就该我啦。 夫妻俩確定了往后的方向,就你儂我儂的相互安慰起来了。 成婚至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了惺惺相依的感觉。 房內只有两人,贾璉向来也不是什么规矩的人。更何况如今王熙凤算是入了他的心了。怎么可能忍的住。 摸摸索索,卿卿我我。 “二爷,二老爷叫了人传你去书房说话呢。” 看著贾璉瞬间黑了的脸色,王熙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璉抱著她起身,点了点她的鼻头。 “哼,你就幸灾乐祸吧,等爷晚上回来的。” 王熙凤为他整理著有些凌乱的衣服,笑的娇俏“等二爷回的来再与我说吧。二老爷说不得来当说客的呢。” 毕竟,知道了人家南寧侯府可能真的只是碍於往日情谊,应了林姑父。二房肯定是不愿意与二哥远了去的。 贾璉离开前,偷亲了王熙凤一下。笑的肆意。“等爷回来!” 看著贾璉离开的背影,许久王熙凤才笑了笑“真是不害臊!” 第40章 不舍 贾璉的任命正式下来后,与林景晏的来往也多些了。 当然这个在贾家其他人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京卫指挥司都事这个职位是林如海为他求来的。贾璉多照顾一下他的一双儿女也是正常。 那晚贾政与贾璉谈过过后,王熙凤与贾璉最终还是没有搬走,在原来的院子里继续住著了。 就连管家的钥匙帐本,王熙凤送过去时王夫人都没有收。所有照旧,那天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总归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大家族的博弈博到最后表面依然一团和气。 明面上你好我好,和好如初了。但是过了这么一遭,心中总归有些芥蒂。 听著张忠报告的贾府最近的情况,林景晏安心了些,璉二哥璉二嫂果真厉害。 放下手中的书,就往林黛玉的院子里去了。 来年科举,过些日子他便要准备准备回姑苏了。 途中路过扬州,定然是要去看望父亲的。 姐姐身娇体弱,这次路途他与璉二哥应该会著急赶路。 林景晏便不想带著林黛玉受旅途奔波之苦。何况扬州凶险,他与爹爹都不愿姐姐冒险。 但是可能是姐姐对弟弟天然的血脉压制,这个决定林景晏一直没敢对林黛玉说。 別看平日里黛玉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但是生了气,小嘴跟淬了毒似的。不说別人,就是林景晏这个亲弟弟也不敢轻易招惹。 见著林景晏来,本来还在院子里读书林黛玉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进了屋。 林景晏心里咯噔一下。 张老管家又被姐姐套了话去了! 这下完了,不知姐姐是几日前知道的。 本来想向雪雁几人打探下消息,怎知一眨眼,几个大丫鬟都被林黛玉带到房里了。 林景晏见求救无门,一咬牙,耷拉著头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著自己姐姐坐在软榻上等著他呢。软塌的茶几上摆了沏好的茶和几盘他喜欢的点心。 想来是一直为他备著的。 林景晏有些感动,笑呵呵的凑了过去。 “还是姐姐待我好,每次来都备了我喜欢的茶与点心。” 林黛玉还气著呢,自然没好话等著他。 “姐姐?是我么?你不叫我,我差点儿忘了我是你姐姐呢,还以为你在姑苏有了別的姐姐,便忘了我呢” 说完转过头去,看也不看林景晏一眼。 这么多年,林景晏自然知道姐姐是要哄的。 再说这次的確是他不对,明明来京城时就说过,等他回姑苏科考时一定带著姐姐顺路回扬州看看父亲。 如今食言不说,还瞒了姐姐几日。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林景晏见林黛玉扭过头去,不看自己。便换了一边。 抬眼便看见林黛玉已经红了眼。 忙不迭哄了起来。 “姐姐,这次是我的错,我只想著旅途辛劳,却忘了往日答应过你的事儿了。” 林黛玉本来只觉得委屈,听了这话却是怒上心头了。 “原我这个姐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不通情达理。我且问你,既然不方便,与我直说便好,我还会怪你不成,这么点儿事儿为何瞒了我这么多天。是觉得我要生气是么?今日,怕是要走了,才来与我说吧。” 林景晏听了林黛玉的话愣了愣神。 是呀,他直接与姐姐说便好了。为何瞒了姐姐那么多天。 不就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姐姐听了这事儿会生气罢了。 他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內心深处也觉得姐姐也如贾家那些丫鬟婆子口中的一样小性。 可是她姐姐本来不是的,她聪明漂亮。大度有格局。 虽然有些敏感,多愁但是却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 是他狭隘了。 前世姐姐都不是那般,更何况现在了。 林景晏直起身子,毕恭毕敬的给林黛玉行了礼。 “姐姐,是我错了,往后我绝不这般。是我的错,我的姐姐怎么会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气,是我看低姐姐了。” 林黛玉一双美目,看著他无比真诚,这才才破涕为笑。 虽然她是姐姐,林黛玉总是觉得自己在景晏这边更像妹妹一样。待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开心了去。 林景晏如果知道只会说当然。我亲爱的姐姐啊,上辈子你就是鬱鬱而终的。我怎么敢惹了你不开心去。 但是林黛玉自然是不知道林景晏的想法的。 她只是想让自己弟弟知道,自己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她也想能够在能力范围之內为父亲和弟弟做一些事情。 所以,让父亲弟弟放心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哼,看你如此真诚的份上便原谅你了。你且去。我会看好京中事宜嗯。对了,小滑头,这会儿怎么就不头疼了?” 听了这话,林景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林黛玉的脸色。確定她这会儿这会儿的確心情还不错。 才小声的开了口“上次忘记和姐姐说了,姐姐假哭时,我是不会头疼。”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一滯,宛如两汪秋水的眼睛眼波流转。 “谁管你呢,说不得往日也是觉得我哭的烦了,骗我的罢了。” 林景晏能怎么办,只能举手投降。 自己的姐姐,自己宠著罢了。 林黛玉看林景晏討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林景晏稍等。进了內室拿了好些东西出来。 有护膝,有荷包,有抹额还有香片。鼓鼓囊囊装了一个包裹。 林黛玉每一个都出来与林景晏比了比。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便叫雪荷收了起来。一会儿交给林大去。 林景晏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东西是林黛玉亲手所做。 不像丫鬟们做的那样好,用料却是实实在在的。每一个都是考试时能够用的到的。 “这些东西早就该给你备好了,谁让你一直瞒著我呢。现在才给你。你年纪小,这次又一个人回乡考试,路上可要注意些,考不考的上都是其次的……平安回来才是最好的。” “姐姐知道,你与父亲在做一些有些危险的事情,我在闺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顾著这些……你与父亲只记著,我在京城等著你们呢。我们不求其他,一家人平平安安便好了……” 林景晏揉了揉隱隱作疼的额头,抬头望去。 果然见著林黛玉已然梨带雨了。 他这个姐姐啊,细心又重情。一句捨不得都没说,殷切的叮嘱间却全是不舍。 第41章 顺风 林景晏摆了摆手,將房內的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 凑到林黛玉跟前,罕见的撒起了娇。 “姐姐別哭了嘛,是我不好,没有將这件事儿安排妥当。心里不舒服便骂骂我出出气可好?” 林黛玉自己也不想哭的,但是想著过几日,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弟弟也要回姑苏了。眼底的泪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哭多伤身,林景晏看著林黛玉宣泄的差不多了,才扶了扶额,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 “姐姐,头疼。” 林黛玉闻言一愣,横了林景晏一眼。泪水却是慢慢收了去。 “你就知道用这话堵我。” 林景晏也放下手,笑著哄著“这不是知道姐姐疼我嘛。” 林景晏的前世就像是与林黛玉共享了一生一样,自然是心疼她的。 雨过天晴,林景晏这才与林黛玉说起正事儿来。 这也是刚刚决定的。 他与贾璉这次都要离京,姐姐也要住到贾府去。贾家那边有王熙凤注意著不用太过担心。但是传递消息却是要用林家的路子的。 如果让张老管家与王熙凤直接对接难免太过显眼。 有了姐姐便不一样了,方便又寻常。 往日林景晏从来没有想过让林黛玉接触家中之事儿,只想她平安喜乐便好。 今日才想清楚,阿姐只是身体不好,但是她聪明细心,为人大气能干,从来不是需要依靠他人的菟丝。 他不想也不愿与世间的大多数男子一样,將姐姐束缚在闺中。他想让姐姐与他一样,可以去了解这个世界。 过尽千帆,姐姐的选择才是她真的想要的。 人或者未来,皆是如此。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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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虽为女儿身,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不过心疼我,帮我些忙罢了。如何出格。再说各家主母,不知朝廷之事,如何管家,如何与其余人家往来。姐姐聪慧,不过提前些罢了。” 见林景晏果真毫无芥蒂,林黛玉这才开心起来。 “全是你有理。只要你与父亲不在意。我自然是愿意的。弟弟,这天下男儿都与你一般便就好了。” 林景晏听了这话,笑了笑。 “虽然不是天下男儿都像我,但是和我有一样想法的定然不只我一个。” 他虽然做不到让天下男子都是如此,却可以让自己的姐姐过的轻鬆快活些。 他是这样,那些与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也是这样。 作为男子,他既然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姐妹的支持。那姐姐只做自己便好,外面总归有他和父亲呢。 既然要將京城中的事情交给林黛玉,林景晏自然不会藏著掖著。 將他与父亲传递消息的方式,京中暗探。府中情况。全都告诉了林黛玉。 林黛玉看著手中的林氏家训,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往日她常见景晏拿著林氏家训呢。 原来是这种原由。 林景晏在贾璉的陪同下回姑苏考试过后,林黛玉也带著丫鬟行李搬进了荣国府。 据说还是上次那个院子。离贾母与凤嫂子都不算远。 林黛玉看著巍峨的荣国府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 心境与初次见著已经全然不同了。 往事如烟,当下,只希望弟弟一路顺风。 第42章 再进荣国府 过了荣国府的正门,林黛玉便放下了帘子。坐在小轿上,一顛一顛的又一次进了荣国府。 这一次没有弟弟林景晏的陪伴,只她孤身一人。待的时间也更长一些。 至少要等到林景晏科考完,从姑苏回来。 林黛玉下了小轿,看著满院子的奼紫嫣红,富贵无双。心里平静至极,再没有6岁那年初进荣国府小心与不安了。 她如今虽孤身一人,但她却不是一个人了。 看著林黛玉的小轿进来,丫鬟婆子们比之之前更是殷切了。 你打帘子,我扶人。簇拥著林黛玉就进了荣庆堂。 一进门,果然见著贾母已经在上座等著了。姐妹们也都在的。 见著林黛玉进来,都笑了起来。 林黛玉与贾母见了礼,又被她拉到身边坐著。 “景晏走时可说了,多久回来。有你二哥陪著他,我倒是不担心。只景晏没在,玉儿这次可要与外祖母多住些时日了。院子外祖母都安排好了,还是上次那个,在家里安生住著,需要什么与外祖母说便好了。”言语间是遮不住的疼爱。 林黛玉抬起头对著贾母,含羞带怯的笑了笑,依次答了“这次多亏了二哥,要不是他在,我与爹爹还不放心景晏独自回乡科考呢。只是耽误了二哥的差事了” “听景晏说,本是不让二哥送的,无奈二哥担心,先请了假了。那边景晏与二哥怕是来年出了成绩才回来,这边我也要叨扰外祖母了。” “多亏外祖母疼我们,不然……” 看著林黛玉真心实意的道谢,贾母也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往日,我最疼爱的便是你们的母亲,如今她去了。我自然是要好好看著你与景晏的,放心的在外祖母这里住下。万事有外祖母给你撑腰呢。” 听到贾母提起了自己母亲,林黛玉的眸光闪了闪。 外祖母听起来是真的疼爱母亲的,这样的她真的会默许外人害了母亲性命么? 她有些疑惑了。 罢了,再看看吧。爹爹和弟弟总归不会骗她便是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林黛玉还是乖巧的靠在贾母身边。 “多谢外祖母。” 三春从林府回来过后,也是十分想念林黛玉的,自然也上来凑趣。惜春更日直接窝到了林黛玉身边。 薛宝釵向来端庄守礼,虽然不像其他三人一样已经围到了林黛玉身边。却也是笑的和善的看著林黛玉。 时不时还能说几句话,逗的几人眉开眼笑。 “听说林妹妹来了,可是真的。快把披风给我掛起来。” 人未至,声先到。 还没听到通报声呢,便见著穿著一身红色锦袍的贾宝玉绕过屏风兴冲冲的走进来。 林黛玉只来得及用帕子掩了面,背过身去。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全手打无错站 偏偏贾宝玉看不懂脸色,敷衍的对著贾母行了个礼,人便凑到了林黛玉跟前。 “林妹妹,这次来了,可就不要再走了。” 林黛玉怒从心起!这贾宝玉怎么这么不知礼!见了宫里的娘娘也是这样么? 这个问题林景晏最有发言权。 可不是这样的,元妃省亲回家,还是亲姐姐呢。也没见这人这样。 没有传话,只敢在屋外等著。就是传了话,也是在屏风后等著。 可见人家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觉得有些规矩必须守,而有些不用守罢了。 对著已经是皇妃的亲姐姐就是知礼懂礼。对著府里的表小姐就是连闺房也是可以隨便进的。 要知道这世的林黛玉与他不过见了几次面罢了。可没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 就是有,这也是不合礼数的。 看著林黛玉嚇了一跳,迎春將她往怀里拉了拉,惜春冷冰冰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探春站了起来,將林黛玉藏在的身后“二哥哥,你嚇著林姐姐了。” 就是林黛玉的几个丫鬟都往这边走了几步,见著几个姐妹把林黛玉护得很好,才停了下来。 听了惜春的话,薛宝衩站了起来,將贾宝玉往后拉了拉。 贾宝玉连忙道歉“林妹妹,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林黛玉只躲在探春身后一言不发。 “没事”这样的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这世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登徒子。 女眷来府,通都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这就算了。可她明明躲了,还往她面前凑。 如果景晏在,定然没有好果子给他吃! 可惜…… 林黛玉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但到底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见著林黛玉不说话,贾宝玉又往前凑了凑,脸上都是討好的笑。 “林妹妹,彆气了。以后我跑慢些,一定不会再惊著你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更是火大。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弟弟刚走,她便要受这样的委屈么? 凭什么? 再忍让下去,怕是只能让这人蹬鼻子上脸了。 乾脆將掩面的帕子拿了下来,又拉著拉探春,示意她到自己的旁边坐下。 一张俏脸,满目寒霜。眼中將掉未掉的泪珠又添了几分可怜。 冷著声音吩咐雪荷“雪荷,你去与二舅舅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想要寻他。问他现在可方便” 雪荷闻言,对著在场的主子们行了个礼,迅速的退了下去。 贾母还没来及阻止呢,就见不著雪荷的身影了。 贾母连连唤了珍珠。 “珍珠快去,拦下来。拦下来啊。”珍珠闻言赶忙跟了出去。 真让这个叫雪荷的丫鬟去寻了老二,今天宝玉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见此,林黛玉往贾母身边靠了靠,语气里全是委屈。 “外祖母,你得给我做主啊,二表哥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女眷说话,他未通报就闯进来就罢了,更是一股脑的往我眼前凑,这也太欺负人了!” 话音刚过,一滴泪就从眼角滴落,惹得三春都对宝玉有了几分怨懟。 平日里与她们这般也就罢了,毕竟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如今对林妹妹居然也是这样。 她们去林妹妹府上时,人家礼仪规矩一应俱全。 为了让她们舒心自在,甚至林表弟都出府去了。 宴请南寧侯府那日,也是如此。 与男客见面时,也是隔了屏风的。 大大小小,为她们考虑的可谓至善至美。 结果人家林妹妹来他们家第一日,就被衝撞了去。 三春脸上都不好看。 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个家里人人都夸讚的宝二爷起来。 宝玉对比府上的其他人或许还不错。 可是与其他人比起来,总归还是差了些规矩的。 贾母听了林黛玉的话,目色一顿。 將人揽入怀中,哄了起来。 “玉儿不哭,是宝玉的不是。外祖母一会儿就罚他” “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孩子心性!” 听了贾母的话,林黛玉眉头下意识的就要皱起。反应快忍了下去。 贾宝玉呢,见林黛玉动了真气。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3章 开始 林黛玉自然知道贾母这话的意思就是息事寧人了。 心中冷哼一声,幸好听了弟弟临行前的话,对外祖母並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双美目斜看了贾宝玉一眼。嘲讽的开了口 “如此,等景晏科考回来,让他与表哥交流一番,他比表哥小了三岁多,说不得有话说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在场的谁不知道,林景晏虽然年纪小,却是端方有度,学业有成。 这不比宝玉小了三岁,却已经可以下场科考了么。且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合不来。有什么话可说? 林黛玉这是拿话臊贾宝玉呢。 你孩子心性。我弟弟比你年纪小却早知礼义廉耻了。 我是女儿家,不好与你说,等我弟弟回来与你交流吧。你且等著。 贾母脸上的笑容一滯,打著圆场“等景晏让他好好教教你表哥。” 真是两个冤家,每次见面都要闹上一场! 贾宝玉听了,嘴里嘟嘟啷啷,听不清楚说什么。 林黛玉估摸著不是什么好话。偏过头不去看他。只和贾母说要与姐妹们出去玩儿的话。 贾母知道这是不想见著宝玉,为了不让两人再起衝突,自然不会阻拦。 摆了摆手,便让迎春带著妹妹下去玩儿了。 贾宝玉见著林黛玉和姐妹们说说笑笑。以为她开心了。也想跟了去,被林黛玉又懟了两句,才被贾母叫了回来。 林黛玉和姐妹们开开心心的出去了,刚出门呢,便见著雪荷与珍珠一起在院子外说著话呢,见林黛玉出来了,连忙与珍珠告了辞。到林黛玉身边伺候著。 林黛玉讚赏的看了雪荷一眼。 她自然不是真的要让雪荷去告状的,不过嚇嚇贾宝玉罢了。 弟弟走时就与她说过了,满荣国府,表哥最怕的就是二舅舅。 她才用二舅舅来震慑一下贾宝玉。只他以后远著她些便好了。 她也不想第一天来就让他挨了一顿打去。 看著林黛玉与姐姐妹妹们远去。贾宝玉坐在贾母身旁,沉默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开口“祖母,林妹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这话问的贾母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说显而易见又怕伤了贾宝玉的心。 毕竟她能看出来贾宝玉是真的很喜欢林黛玉的。如果说没有,保不齐宝玉又要去寻黛玉了。 照著她看出来的林黛玉的性子,惹的急了,说不得真去贾政那边告状了。 按照他二儿子那对宝玉寄予厚望的性子。 到时候宝玉这顿打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贾母这会儿只能哄著宝玉“你林妹妹与府上来的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书香门第,又喜看书习字。她的父亲与弟弟也是端方规矩的。养成了她这样略微有些呆板守礼的性子。把规矩礼仪看的比什么都重。你规矩些,她自然不会厌恶了你” 贾母为了安抚贾宝玉真是什么话也说的出来。 贾宝玉的行为不管放在谁家姑娘身上都不会喜欢吧? 溺子如杀子,不过如此。 贾宝玉也觉得贾母说的不太对,却也没有反驳。 只想著往后在林妹妹面前守礼些便行了。 自我攻略完成,辞了贾母。出门玩儿去了。 贾宝玉刚出贾母的院子,就在外面遇到了靠在围栏上,赏的薛宝釵。 兴冲冲的便迎了上去。 “宝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与林妹妹他们一起去她那边儿玩儿么?” 薛宝釵见著贾宝玉过来,笑的越发娇俏。语气温柔“刚去了,发现掉了个耳坠子,便寻了过来。没成想刚好遇到宝兄弟你了。” 见薛宝釵对他亲近,与林黛玉的不假辞色截然不同,贾宝玉也开心了起来。 “那我与宝姐姐一起寻,是个什么样式的。与我说说。” 薛宝釵轻笑一声,侧过头,纤长嫩白的手指点了点耳垂。 “瞧,我已经寻著了呢。” 贾宝玉依言望去,色泽温润如脂的玉坠掛在娇小玲瓏的耳垂上。玲瓏又雅致。 惹得贾宝玉一时看愣了去。 见著贾宝玉出神,薛宝釵轻笑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袖。 “看什么呢,宝兄弟。” 贾宝玉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呆呆愣愣的说了句“宝姐姐的耳坠子真好看!” 薛宝釵听了这话,瞬间红了脸,捶了一下贾宝玉的肩膀。语气里全是羞涩。 “宝兄弟说什么呢!” 看著薛宝釵红了的脸庞,贾宝玉嘿嘿一笑,之前的烦恼一扫而光。 开口便邀请薛宝釵去他房里玩儿去。说是得了个好东西。要请他的好姐姐长长眼。 薛宝釵自然应允。 陪著贾宝玉一起便往他的院子去了。 林黛玉这边看著薛宝釵出去寻耳坠子许久未归,有些担心。 探春便主动出来寻找。 刚看到人呢,便见了这一幕。 目送两人远去。 冷笑一声就转身回了林黛玉这边。 见她自己回来了,几人难免要问。 探春笑了笑却没有说刚刚在院子里看的事儿。只说“薛姐姐有事忙去了,我们自己玩儿自己的吧。” 说出来干什么?扫了大家的兴致么? 几人也没再问,继续低头制起了香。 上次在林府的时候几人就对这个颇有兴趣。只是那时时间不多,没来及学,这次林妹妹来了贾府,大家总算可以学学了。 林黛玉也没藏私,知道的都倾囊相授。姐妹们如痴如醉,正在兴头上呢。 荣国府大,草种的也多。名贵的也不少,多的是瓣给她们捡呢。 別的事自然是不重要的。 第44章 冬日 黛玉虽然要在荣国府住上一些日子,但是课业却是不能丟的,荣国府本来就有女学,自然不好將往日的师傅带了来。 於是与贾母商量了过后,黛玉乾脆与府上的姑娘们一起去贾府的女学上学。 平日里姐姐妹妹一处倒也快活。 只是自林景晏与贾璉走后,已经半月有余。京城也已经入冬了。前几日才飘了雪呢。 当时林黛玉还想呢幸好景晏他们走的巧,不然河里结了冰就不好了。 这会儿算著日子,差不多到南边儿了,也就没有了这样的顾虑。 林黛玉却不然,她是胎里带来的毛病,虽然这些年守孝在林家万事由著她,平日也没人给她添堵。人参养荣丸也一直吃著。的確是养回来了不少。 但是冬日的早上天寒地冻,还是要注意些的。 王嬤嬤有林景晏的嘱咐,心里也是心疼她的,下了第一场雪便去告了假。 天不太冷或者有些兴致才会出去逛逛。姐妹们散了学自然也会来找她玩儿。 越与姐妹们相处,林黛玉就越觉得诧异。 迎春、探春、惜春明明都是顶好的性子怎么会有贾宝玉这样的弟弟。 林黛玉在林府是自由自在惯了,这会儿到荣国府就算贾母对她宽容,总是不能与家中相比的。 加上每每出去,总是能有意无意的遇到贾宝玉。 次数多了,不说她就是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觉得有些恼火。 所以,她都不大爱出门的。 毕竟,有王嬤嬤在和雪竹在,贾宝玉总是不可能闯进她的院子的。 只是憋的久了也觉得烦,但是想到一出去就能遇到贾宝玉更烦了。 害的她对本来感官还不错的紫鹃都生了几分厌倦。 对了,自从她住在了荣国府,贾母又把紫鹃给了她。 满院子除了她都是林家来的,她实在想不到除了紫鹃还有谁会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 而且每次她要出去,紫鹃都会偷偷出去一趟。 果然不是自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 总归是向著自己正经主子的。 林黛玉倒是不怪她,各为其主嘛,像她家的丫鬟也是护著她的呀。 但平日到底与她疏远了些。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林黛玉还是很喜欢紫娟的,她细心温柔,了解贾府情况。平日对她也多有提点。 南寧侯府的帖子刚巧不巧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林黛玉刚从雪柳嘴里听了这个消息,那边贾母就唤人来叫她过去了。 雪柳嘴甜会说,打探消息向来是她的。 林黛玉换好衣服,看了一下屋子里的四个丫鬟,最终点了紫鹃和雪荷。 雪雁年纪小,林黛玉一般让她跟著王嬤嬤先学著规矩。 林黛玉穿的暖和,又披了个毛茸茸的雪羽披风,脚下的用兔毛做的短靴踩在未清扫乾净的雪上时,居然久违的感觉到了几分轻鬆。 林黛玉侧眼看了一眼小心扶著她的紫鹃小声说了一句。 “紫鹃,我不喜表哥。往后不愿意总是在府上遇著他了。” 说完將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收了回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荷看了她一眼,更加小心的扶了林黛玉往荣庆堂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紫鹃跑著过来了。搀扶起了林黛玉的另外一边。 小声的与林黛玉道了歉“姑娘是我错了,往后行事以姑娘意愿为主。” 林黛玉听了这话停了下来,定定的看了紫鹃两秒,见她神色间全是认真。才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林黛玉离荣庆堂算是近的,过来时为了与紫鹃说话又抄了小路。 所以等她到时,其余的人还没到呢。 鸳鸯见她来了,连忙为她打了帘子,將她请了进去。 贾母笑呵呵的將她唤到自己身边坐下。將南寧侯府的帖子拿给她看。 是南寧侯府的嫡幼女李鈺凝给黛玉下的帖子。说是南寧侯府京郊有一处庄子,里面的梅这两日开了,甚是好看。想邀请林黛玉一起去赏梅,若是贾家的姐妹们得空了能一起去也是极好的。 其实讲道理这本是李鈺凝给林黛玉下的帖子,应该是直接送到林黛玉处的。 但是不知道门房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居然送到了贾母这里。 林黛玉看完帖子,一脸期待的看著贾母。 “外祖母,我近日觉得身体好多了。” 贾母抱著她哈哈大笑。 “南寧侯府既然请了你们,那便去吧。刚好你三个姐姐最近课业繁忙,趁这个机会轻快一下也是不错的。” 贾璉因为南寧侯府的事情刚得了京卫指挥司都事的差事,贾母私心是愿意贾府的姑娘们多与南寧侯府来往的。 贾家如今一代不如一代。如今除了贾璉只有贾政在朝中任职。有来往的只有往日旧友。吃著老本罢了。 南寧侯府正值鼎盛,又有一个长公主儿媳。与之来往,只有好处。 若是家中姑娘,能有个好前程,往后帮扶著家中也是不错的。 林黛玉听了自然是喜笑顏开的。 笑盈盈的抱著贾母的胳膊道谢。 “外祖母最好了。” 迎春、探春、惜春得了消息也到了,刚进门就听到林黛玉娇滴滴的道谢。 “哎呦,我们来的可不是时候!” 黛玉见著姐妹们都来了,假装生气的將帖子给了迎春。 “好呀,我帮我们一起道谢呢,还来打趣我!” 迎春接过帖子,与姐妹们围在一起看了起来。 平日里三春基本都在贾府鲜少出门。 这次又能出门赏梅自然是开心的很。 围著黛玉与贾母笑嘻嘻的说起了话。 贾母笑眯眯的看著姐妹四人说笑。 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璉哥儿不在,我想那日便让宝玉送你们去吧。南寧侯府那边想来也会有兄弟相送” 如果是长公主的儿子就更好了! 四个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南寧侯府的李鈺凝因为谁邀请她们出去玩儿,三春自然是知道的。 而林黛玉因为宝玉几次三番的失礼,有些抗拒她们也是看在眼中。 一时两难。 她们的確想趁这个机会出去玩儿玩儿是真的,毕竟南寧侯府的几个姑娘都是好的。 但是三人也不愿意林黛玉难受。 林黛玉的確是在贾母提出让贾宝玉相送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想去了。 这会儿看著姐妹三人都照顾著自己的感受,用担心的目光看著自己。 也觉得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们姐妹几个玩儿自己的,他要送便送唄。不搭理他便好了。 弟弟走时说了,委屈就发火,不必自己憋著。总归有他们呢。 到时候,再来惹她有他好果子吃。 想完安抚的对三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回头对著贾母笑了笑。 “那便有劳二表哥了。” 贾母见林黛玉没有拒绝,老心甚慰。 连声说著“好孩子。” 四个姐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刚准备回去商量商量带什么东西呢,外边珍珠就进来了。 “老太太,二太太和薛姑娘来了。” 探春隔著屏风看了眼门外,撇了撇嘴。 第45章 遗传 林黛玉几人听了珍珠来报也安静下来。 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帖子上没说邀请薛宝釵。 若是家里的姑娘都去了,留薛宝釵一个人在府上也太尷尬了吧。 何况平日里薛宝釵与她们相处的也还不错。 虽然到了冬日,林黛玉因为天气冷,多数时间待在院子里。薛宝釵又要陪伴母亲並未像三春一样时不时来她院子里寻她玩儿。 但是感情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於是探春还没来得及阻止,林黛玉就先开了口。 “外祖母,要不让宝姐姐与我们一起吧。她住在家中,只留她一人,外祖母脸上也不好看。晚点儿我写信与鈺凝说一声。” 虽然林黛玉知道李鈺凝单纯大度,不会在意这些。但是毕竟人家是主人家。多带个人,总归是要知会一声的。 贾母满意的拍了拍林黛玉的手,让珍珠將王夫人和薛宝釵叫了进来。 等王夫人带著薛宝釵进来时,便看见贾母拉著林黛玉悠閒的坐在上面。三春坐在林黛玉这边的椅子上。 两人坐定。贾母开了口。 “可巧了,刚刚黛玉接了南寧侯府的帖子,还说要邀请宝姑娘一起去呢。刚想找人去寻,你们就来了。” 林黛玉低著头,用余光看了看贾母。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不涉及贾宝玉,大多数时候外祖母对她是真的好。 吃穿用度比著贾宝玉不说,平日在外人面前也总是护著她的。 像如今,故意这样说,是想王夫人和薛宝衩承了她的情的。 可惜…… 罢了只希望贾母对母亲的事情不知情吧。 王夫人与薛宝釵听了贾母的话,脸上尷尬一瞬间。 他们本就是得了前面的消息才来的,没想到林黛玉居然主动提了。 不过瞬间两人就掛起了笑。 薛宝釵更是走到林黛玉面前,笑的和善“多谢林妹妹,出去玩儿还想著我呢。” “一家子的姐妹,我们出去玩儿总不能丟下宝姐姐才是。” 薛宝釵听了笑呵呵的,说著到了那日让他的哥哥薛蟠寻些好玩儿的来。让府上的姑娘和南寧侯府的姑娘们一定玩儿的开开心心的。 探春笑了笑,起身就走到王夫人身边,语气有些天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太太,薛家哥哥也要去么?那可太好了,刚刚老太太还说让宝玉送我们呢。只他一人,可能孤单。有薛姐姐的哥哥陪著也是好的” “老太太刚刚还说,南寧侯府的公子们自然也是要护送自家姐妹的,多个人也热闹些。” 说完对著林黛玉问道“林姐姐,你说那日南寧侯府来送的还会是南寧侯府的世子爷和长公主的儿子么?可惜景晏弟弟不在,听说他们关係好著呢。” 林黛玉奇怪的看了探春一眼,还是答了“想来是吧。” 探春对她眨了眨眼,转头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摸了摸探春的头,温和说“你们薛家哥哥事情多著呢,就不劳烦他了,既然宝玉要去,你们想玩儿什么,便让他去寻吧。一事不烦二主。” 那可是长公主独子!她的宝玉要去,怎么能让別人抢了风头! 她小看薛宝釵了。 薛宝釵心里苦。 她说那句话其实没有让自己哥哥作陪的意思,毕竟她哥哥什么德行,她门清。 去了,安分守己也就罢了。惹恼了贵人就不好了。 长公主和南寧侯府与平常老百姓可一样。 但是探春这么一问,她是没这个意思。也有这个意思了。 真的只是无心的么? 往日探春与他关係可是极好的。 可以说三春当中最喜欢自己的便是她了。 如今,怎么…… 但是薛宝釵也不一般人,听了王夫人的话也笑盈盈的接了过去。 “姨母说的对,我本也是这么想的。让我哥哥寻了,交给宝玉,也方便些。” 王夫人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这事儿才算遮掩了过去。 林黛玉坐在上面,看著王夫人和贾母对长公主独子的重视程度陷入了沉思。 如果按照弟弟所说,贾府是太上皇一支的,那么贾母与王夫人应该对长公主有所防范才对啊。 毕竟长公主可是陛下的亲姐姐。 如今这模样也不对啊。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们把事情想的复杂了一些。 贾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聪明。 如果外祖母家果真与江南盐科有关,那么之前他们对璉二哥的一系列行为只是害怕在江南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毕竟爹爹是巡盐御史,他们压根就没有相信过爹爹的投诚。 对爹爹一直有所防备,爹爹在江南处处受限就说明了这点。 刚好这个时候爹爹又给璉二哥找了个差事。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试探。或者想在贾家內部找些证据。 这才找到了璉二哥。 只是心虚,所以试探。 一边试探,一边还觉得不值。 这才惹的璉二哥与凤嫂子远了他们? 试探完了发现,唉。爹爹的確是想要回报贾家,不是他们想的那种要抓他们的把柄。 更有甚者,爹爹可能是真的想和他们沆瀣一气,为了投诚才为璉二哥找了个差事。 说不定还在遗憾没直接与爹爹说,把这个机会让给二舅舅呢。 但是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於家一合计。 觉得,两边投资也不错,这才又与璉二哥缓和了关係。 林黛玉无端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嗯,有些一言难尽。 这也……这也太笨了些…… 今日觉得太上皇不错,我巴结巴结,明日觉得陛下挺好我巴结巴结。 只为了遮掩自己做的错事,可能他们都没觉得这是错事。 可是天家无父子,而且这对父子正在相互夺权。 这个世界上,蛇鼠两端,看不清自己的人怎么会有好下场。 林黛玉突然有些理解贾宝玉了。 有些遗传真的会遗传…… 第46章 袭人 贾宝玉这边得知可以与林妹妹出游,兴奋的一整晚都没睡觉。 知道前些日子连番的偶遇惹恼了林黛玉,便派了袭人来黛玉院子里问,可有什么要他准备的。 要说贾宝玉为什么知晓可能惹恼了林黛玉,答案显而易见。 毕竟那是林黛玉见了他,直接打道回府了。路过他时还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冰天雪地也难为你有这个兴致,哪儿都能遇著你。” 说完眼风都没甩他一个便走了。 独留他与袭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等著看不到林黛玉的影子了才呆呆傻傻的问了一句。 “林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袭人哪里敢说,只得安慰。 “林姑娘想来是有事儿的,二爷不用掛在心上。” 贾宝玉听完颇觉有理,毕竟满府的女眷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定然是他不知道哪儿惹了林妹妹不开心了,等她气消了,便也好了。 他可不觉得林妹妹会厌了他去。 这次让袭人去问,也是试探。看看黛玉消气了没。 这是袭人第一次进林黛玉院子,毕竟前几次陪著贾宝玉来,无一例外都被挡了去。 看门的去问了雪竹,雪竹问过黛玉便出来迎了袭人进来。 进了院子,袭人剎时间便觉得林黛玉院里气氛与贾宝玉院子里的气氛是不同的。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们只行了礼,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完全不像府里的其他下人们见著她都是奉承不断,一个个迎上来一路的送著她。 就是来接她的雪竹,也安安静静的给她带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与她说。 这样的待遇她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心下难免有几分不舒服。 这林姑娘也太拿乔了些。不过仗著宝玉喜欢她罢了。 尽会使小性子,真是半点儿不如宝姑娘! 可惜,听老太太院里的姐姐说老太太看上的是林姑娘。 如果真的成了,怕是她往后的日子就难过咯。 袭人跟著雪竹进了房內,雪竹先带著她在外面烤了会儿火,免得將外面的寒气带到了林黛玉面前,毕竟在室內她们小姐穿的少些。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等袭人的寒气去的差不多了,这才將她引进了內室。 刚进內室,便见著林黛玉穿著件浅蓝色的襦袄,靠在软榻上看著书。 紫鹃和雪荷一个为她捏腿,一个在旁边泡著茶。 好不愜意。 听著袭人进来,林黛玉抬眼看了她下,然后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有些慵懒的问道“有什么事儿,你且说吧。” 袭人都到了嘴边的话一噎。 旁人房里谁不叫她一声袭人姐姐! 但是林黛玉毕竟是主子,心里怎样的不舒服,也不敢当面拿乔。只声音大了些。 “回林姑娘,二爷让我来问问姑娘过两日与南寧侯府去京郊赏梅,姑娘可有什么需要二爷准备的?” 袭人突然提声,林黛玉一惊,抬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为难她。 说不定人家生来嗓门就大。 “不用准备什么,我没啥缺的。雪荷送袭人出去吧。” 林黛玉不喜欢贾宝玉自然也不想和他房里的丫头多待。 袭人本就有气,看著林黛玉又是拒人千里的模样,难免有些不忿。 “林姑娘,我们二爷也是好意。如果林姑娘真有想要的还是直接给奴婢说了的好,不然奴婢为难不说,二爷怕是也会乱想的。” 听了这话,林黛玉將手中的书递给了紫鹃,看著下面站著的袭人冷笑了一声。 刚刚因为你家主子坏了去赏梅的兴致,你一个丫鬟还来招我? 现在的林黛玉可不是前世在荣国府寄养多年的林黛玉。 她有父亲,且父亲刚为荣国府的璉二哥谋了个职位。 有嫡亲的弟弟,这个嫡亲的弟弟读书极好,明年不过九岁就准备下场了不说,平日对林黛玉这个姐姐也是无有不应,生怕她受了委屈的。 这几年,虽然她离开父亲,与弟弟在京城生活,但是自己家中谁不事事依著她? 林景晏走时千叮嚀万嘱咐,让她有火就发,凡事他与爹爹兜底,生怕她与前世一样鬱结於心,鬱鬱寡欢。 她能受这个委屈? 平日懂礼知礼不过是觉得该懂礼知礼。可不是好欺负。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的確也不好为难你。你回去与你们家主子说吧。到了那日离我远著,我便万事大吉了。” 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就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回去回话吧,我要看书了。雪荷,送客!”说完接过紫鹃递过来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雪荷对雪柳使了个眼色,雪柳便拉著还要说什么的袭人出去了。 雪柳会说话,与雪竹是不同的。 出了房间,到底与袭人说了两句。不然从姑娘房间走到院子外边,那么长段路,没人与她说话,该多么无聊啊。。 “姐姐莫怪,我们小姐从小见到的都是我们这些正正经经的丫鬟,您这样的她没见过,我们家老爷少爷也没让她见过。自然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说法的。” “等你过了明路了,我们姑娘才知道你这是心疼你们家少爷呢,您多担待,我们姑娘年纪小,这些脏的臭的从来不敢说到她跟前的。” “不然家里的老爷少爷饶不了我们去。只能你受些委屈了。” 出了院门,从袖子里摸出了几个铜板塞到了袭人手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大门关了起来。 旁若无人的门內大声嘀咕了起来。 “呸,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的那档子事儿別人不知道呢!也敢到我们姑娘面前拈酸吃醋。看一眼就觉得脏了眼睛,要不是姑娘不知道,这个院子都不愿意让她进的……” 前些日子,王嬤嬤从林家回来,在府上刚好遇到袭人。回来就与她们说,让她们离那个袭人远著点儿。 那时几人不知原由,她多嘴问了几句王嬤嬤才悄悄告诉她们,这花袭人恐怕是破了身了。 本来她一直存在心上,谁都没说呢,没想到敢来她们姑娘面前找不自在。 瞧瞧说那话,怕是早就做了她们少爷的房里人了吧。这是把自己当女主子了呢。 呵,那表少爷才11岁吧? 呸!什么东西,还来纠缠他们小姐! 雪柳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袭人在门外將雪柳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气的她浑身颤抖!眼眶里的眼泪怎么样都忍不住! 啪啪的就往下掉。 又不敢声张,毕竟这事儿她们丫鬟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被二夫人知道了,怕是要剥了她的皮! 幸好知道这个事情的是林姑娘院里的,若是其他……恐怖…… 袭人將手中的铜板狠狠地丟到草丛里,抹著泪,伤心欲绝回贾宝玉院子里去了。 第47章 心跳 林黛玉见雪柳黑著个脸出去,笑嘻嘻的回来。就知道她给自己出气去了,笑著看了看她。 “雪柳,上次张老管家送来的首饰你去选一个喜欢的吧。” 虽然黛玉住在荣国府,每次有什么好的张老管家都会送过来给她选的。 “嘿嘿,谢小姐赏。” 林黛玉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又低头看起书来。 明天就要与鈺凝一起去赏梅了,真开心!比刚刚更开心了点。 这次赏梅的庄子在京郊,为了方便坐马车是最好。 翌日一早,南寧侯府的车队就在府外等著了。 没有办法,谁让闺阁女儿出门在外不方便,她们晚上宵禁前还是要回来的。 果然与她们之前想的一样,过来护送李鈺凝等人的果然还是家中兄长。 南寧侯府的世子本来是要来的,无奈出门前一日被駙马,也就是他的二叔叫了过去。 说是要考察考察他的课业。 李彦卿自告奋勇,这次来护送南寧侯府小姐和林黛玉她们的便成了长公主的独子李彦卿。 护卫自然都是挑好了的,除了南寧侯府的,李彦卿还从公主府调了一支小队过来。 就是李鈺凝坐的马车都是他向长公主要的。 长公主的马车嘛,自然更加华贵舒服。 那时长公主还夸了他呢,说他总算有些兄长风范了,惹得他爹都忍不住笑了。 从南寧侯府来的路上,李彦卿骑著马,走在李鈺凝的马车旁,有意无意的说著,听景晏说他姐姐身体不好,受不得寒。 若是出来一趟生了病就不好了。 还是娘的马车好,坐著舒服不说,保暖也是一等一的。 说了好几次,李鈺凝才悄悄来问他,可否能邀请林姐姐与她一起坐公主叔母的马车。 李彦卿才长舒了一口气。 十分大度的说,林景晏是他的好兄弟,兄弟不在,他自然要保护好他的姐姐的。 坐!隨便坐! 不然生病了,回来他可没法和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交代。 甚至还特意交代了李鈺凝去邀请林黛玉同坐他娘的马车时,一定要说是林景晏走时拜託了他照顾自己姐姐。 不然她的林姐姐出於礼貌怕是会拒绝。 李鈺凝一心想和她的美人姐姐共坐一辆马车,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只是她明明如了愿,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堂哥平日也是这样的么? 她怎么没印象了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乾脆不管了,反正他堂哥平日里最不爱动脑子。有啥说啥,多半是她想多了。 贾府自然也是给家里的姑娘们准备了马车的。 听说是长公主的独子护送,甚至王夫人一早也来送她们出门。 林黛玉本来是想和探春、惜春坐一辆马车的。但是还没上车呢,李鈺凝的贴身丫鬟就来请了。 探春惜春自然知道公主座驾就算是日常用的也比府上的舒適些。林黛玉身体不好,自然也是希望她去的。 林黛玉本来觉得不太合適,想要拒绝。公主座驾,她坐怕是僭越了。 但是那丫鬟说了李彦卿的说辞,又讲自家姑娘一个人路上怕是有些孤单。林黛玉这才同意。 其实她蛮喜欢李鈺凝的性子的。 单纯又热烈。 与她一处,总是开心的紧。 便也没再拒绝。 等林黛玉带了帷帽,穿著红色的锦缎披风跟著丫鬟来到李鈺凝的马车前时,一眼便见到了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的李彦卿。 今日他自然是刻意打扮过的。 一袭裁剪得体的云锦锦袍,绣著繁复精美的图案。腰间束以一条玉带,前面镶嵌了碧玉翡翠和黄金。锦袍外罩著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看著贵气非凡。 足蹬一双云纹锦靴,靴面绣著同样繁复的云水图案。 髮髻高挽,用一根精致的玉簪固定。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在马上,林黛玉觉得他似乎比上次在林府见著时高了不少。 李彦卿骑在见著林黛玉缓缓走来,心跳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啊,戴著帷帽怎么也这么好看! “李公子安好。”林黛玉先与他行了礼。 这是林黛玉第一次与李彦卿说话,明明他知道该回答的,但是喉咙发紧,心跳如雷。眼光闪烁,压根不知道看哪儿。 等林黛玉疑惑的歪了歪头,李彦卿才缓过一点儿来。 声音低沉的“林姑娘好!” 怎么有人这么完美,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还有礼貌! 居然主动与他打招呼!!! 李鈺凝听到声音,从马车里露出一个头来。 “林姐姐,林姐姐!快上来!” 李鈺凝的声音让李彦卿稍微恢復了点正常。与李鈺凝点了点头,便骑著马往前走了几步。 林姑娘要上马车,他一个男子在旁边围观总归是不好的。他避了避吧。 林黛玉看著他离开的背影,虽然刚刚反应慢了点,是个知礼的。还受弟弟所託,照顾著他。 弟弟交的这个朋友还不错。 殊不知,前方李彦卿这会儿心乱如麻,想要回头看看林黛玉,却又极力忍著。 闭著眼,等了一会儿。才匆匆吩咐小廝去看后面了可准备好了。 得了確定的消息。 调整好心跳 又骑著马走到林黛玉与李鈺凝的马车旁。 隔著帘子听著里面林黛玉与李鈺凝敘旧的声音先没有打扰。 寻著一个空档才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轻声问道“林姑娘,已经准备齐整了,可要出发了。” 里面安静了一瞬,才响起林黛玉娇弱低柔的声音“我与鈺凝也准备好了,有劳李公子了。” 只一句,李彦卿的心就像飞到了天上似的。 一甩马鞭就到了前头。 “出发!” 少年的声音激昂,像是要向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兴奋一样! 第48章 香囊 早上走的早,天还没大亮呢。外边也冷。 坐在马车上的林黛玉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寒意,脑子里想著刚刚李彦卿的话,有些好奇的往窗外望了一眼,没见著李彦卿的影子了,若无其事的问了李鈺凝一句“鈺凝妹妹,你这堂哥往日也是这般么?” 听弟弟说这位李彦卿公子不是长公主嫡子么?怎么出行前还专门来问她的意见? 李鈺凝听了这话,瘪了瘪嘴。 “往日他才不是这样的呢,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格外奇怪。专门找公主叔母借了马车不说,一路上还话多的很。” “嘿嘿,不过他也算做了件好事儿,林姐姐,这马车坐起来果真舒服多了是吧!” 林黛玉闻言才打量起马车內部。 脚底铺了厚厚的鹿皮绒毯,绒毯中间放置有一个小案,小案上还有一个铁质的小炉子,上面温著花茶。那炉子十分精巧,马车行动间,不动如山。看起来像是一体的。 她们坐著的是放小案旁的一张软榻。软榻上也铺了厚厚的兔毛毯子,坐在上面倒是暖和。 马车的窗户看上去做了两层帘子,一层纱窗外还罩了一层厚厚的锦缎帘子。 一个银霜碳盆放在了马车角落,车內居然是一点寒气都感受不到。车內温暖胜春。 林黛玉浅笑嫣然,拉著李鈺凝的手点了点“果真舒服多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冬天的气息呢。多谢鈺凝妹妹啦,不然我还坐不了公主座驾呢。托你的福。” 李鈺凝看著林黛玉拉著她的手,脸瞬间涨红了,哪儿还有刚刚抱怨李彦卿的模样,往林黛玉身边又蹭了蹭,扭扭捏捏的说了句没关係。 可爱的模样,逗的林黛玉笑出了声。 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拉著她说起其他事来。 贾宝玉昨日本想想的好好的,今儿一早一定起个大早,陪著林妹妹。 怎奈何袭人昨天从林黛玉院子哭唧唧的回去了,问她什么事儿,也不说。 贾宝玉耐著性子哄了许久,又许了她今日一起出来,才作罢。 晚上闹的晚了些,早上难免有些起不来床。王夫人这边三催四请才没误了时间。 看袭人倒是把一应东西准备俱全还夸了她几句,看她陪了宝玉一起上马车倒也没说什么。 袭人稳重,有她陪著,王夫人也放心些。 到了马车上,贾宝玉没睡好,有些昏昏沉沉,便遣了袭人去问林妹妹可收拾妥当了。 袭人出去逛了一圈,看贾宝玉侧躺在马车上睡了过去,笑了笑。 坐在旁边也闭了眼,昨晚睡得晚,今儿又起的早,她也有些累了。 同样是起个大早,李彦卿精神却好的很。 在外面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骑著马又逛到了林黛玉与李鈺凝的马车外。 听著马车里时不时传来的林黛玉与自己堂妹说话的声音,李彦卿看漫山遍野的雪,就像漫山遍野的花。 冬日刚到,怎么就觉得春天也快了呢。 也不知道陪著旁边的马车走了多久,反正天已经大亮了。耳边也许久没有听到温柔悦耳的声音了。想来是睡著了。 想到这儿,李彦卿忍不住笑了笑。 真好啊。 他派在前面带路的小廝一路跑来。 “少爷,过了这段路,前面就到地方了……”声音很大,李彦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林黛玉觉浅,先醒了过来。 有些迷糊的问问了句“李公子,到地方了么?” 一声李公子,喊的李彦卿心中一跳。白了过来报信的石已一眼,才转身柔声答了 “还没到呢,只是这前面有一大片的梅林,开的正好,想著问问林姑娘可想下来走走。” “这里有条小路,走到庄子上倒也不远。” 林黛玉闻言没先回答,轻轻推了推睡在她腿边的李鈺凝。 看著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柔声问了她。 “鈺凝妹妹,李公子说到庄子外边的梅林了,问你是想直接到庄子上去,还是从这里走小路过去。” 李鈺凝听了,一下就醒了神过来。拉著林黛玉就开始撒娇。 “林姐姐,林姐姐,我们从这里走过去怎么样,庄子外边的这片梅林可好看。可惜这么多年,我只来了一次!” 林黛玉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 李鈺凝便扬声对著外面的李彦卿回了话。 “三哥,我们从这里走过去吧!你让他们去与后边的姐姐妹妹们说一声。我记得路边有个亭子,让丫鬟们把她们带到那边怎么样?” 李彦卿闻言四处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个四面漏风的亭子。 “可以,我让石已去。” “那个软塌下面,有一层暗阁,里面有两件披风,白的是给林家妹妹准备的,红色那个是给你的。你拿出来给林家妹妹穿上。” 心机小李悄悄的变了称呼。 “外边冷,別冻著了。” 说完怕林黛玉拒绝又补了一句“来时,母亲准备的,让我交给你们。” 林黛玉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感谢。 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是长公主的恩典。 外边的李彦卿听著林黛玉没有拒绝,心美滋滋的,想著父亲教的法子真好用!怪不得当初能得了母亲的芳心呢! 虎父无犬子,他也可以的! 瞧瞧,这一路上他已经与林家妹妹说了三句话了呢! 李彦卿喜滋滋的退到了一边,坐著后边马车的丫鬟也到了,钻进去给自家小姐整理著仪容仪表。 马车里李鈺凝果然在软榻的下边看到一个抽匣。 拉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的放著两件狐皮披风。除了顏色,样式都是一样的。色泽靚丽,毛质轻柔。款式还十分精致。 李鈺凝眼睛发亮,她第一次这么喜欢堂哥! 她要与温柔的神仙姐姐穿同款衣服啦! 如果说最开始李鈺凝喜欢林黛玉是因为黛玉绝美的长相的话,两次相处下来,她好像喜欢上了林黛玉本身。 聪明温柔又重情。真心待人,与她一起她能感受到她喜欢的是她本身。是李鈺凝这个人,而不是身后代表的其他。 等著贴身丫鬟將自己的衣服头髮整理好,李鈺凝迫不及待的穿上了红色的那个披风。 咦,还有一个帽子,更喜欢了。 等到了外边,把帽子戴上。更温暖了。 看著李鈺凝打扮齐整,穿上披风,眼睛亮亮的看著自己。 林黛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夸到“哎呀,我们鈺凝妹妹穿上这个披风,真是好看极了。姐姐这个香囊怕是配不上了呢” 一边说著,一边將带著梅花香的香囊繫到了李鈺凝的腰间。 第49章 上躥下跳 看著腰间的香囊,李鈺凝一双杏眼瞪的溜圆。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林黛玉。 “林姐姐,这是给我?” 黛玉莞尔一笑,帮她系好了披风帽子上的帽绳。看著她的整个人都藏进了披风里,只露出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来,才调侃了一句。 “不喜欢,便还给我。” 李鈺凝哪儿能依,捂著香囊就要就去。 “要要要!林姐姐我下车等你。” 林黛玉噗嗤一笑“慢点,慢点” 看著李鈺凝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马车。雪荷一边整理著雪白的狐狸披风,一边小声说著“小姐似乎很喜欢李家姑娘” 林黛玉没有回答摆了摆手,自己將帽子戴上,又系了帽绳。 就在雪荷以为自家小姐不会回答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她轻柔的声音。 “她真心待我,我自然喜欢她。走吧,別让鈺凝妹妹等急了。” 雪荷点了点头,打了帘子,下了车,转身便要扶林黛玉。 林黛玉刚露个脸出来,便感受到了外边的寒气,突然有些感谢长公主为她准备的狐狸披风了。京郊比她想的要冷一些。 就著雪荷的手下了马车,刚站定,就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 铺天盖地的红色如火焰般炽热而热烈。 极致的红与极致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漫天的红色梅花形態各异,像一幅画在雪白的纸上铺陈开来。看不到尽头,蜿蜒到了天边。 梅香绕樑,画卷似骨。 径幽草芳,梅立寒冬。 怪不得庄子赏梅,悟道雪中呢。 这景色的確让人心都静了几分。 李鈺凝正拿著腰间的香囊与李彦卿炫耀呢,久久不见自家堂哥回应著。 抬眼望去,见他目光怔然的望著一个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 顺著视线而去。 原来是林姐姐下了马车了。 身姿曼妙,厚厚的白色狐皮衬的她更加娇弱。毛茸茸的领口映衬著她如雪的脸庞,更显脱俗。微风飘摇,给她更增添了几分仙气。 红梅在她身旁竞相绽放,如同热情的火焰,却也夺不走她半分光芒。 李鈺凝轻轻的问了句。 “堂哥,林姐姐是不是在发光?” 得到的是满院静謐。 兄妹两个就这样呆呆傻傻的看著赏梅的林黛玉。 直到! “林妹妹,林妹妹!” 兄妹俩表情一致皱著眉,循声望去。 原来是个穿著红袍的公子。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能看见一群扶著丫鬟的小姐们。 想来这个咋咋呼呼的,应该就是荣国府这次相陪的少爷贾宝玉了。 兄妹俩无语对视,真是煞风景。 转身对著身后的姐妹们招了招手,掛著假笑迎了上去。 这次南寧侯府出来赏梅的除了李鈺凝与李彦卿,还有上次去过的三个姑娘。 一来,年龄差的不太多,在家中也算受宠,和李鈺凝的关係都算不错。二来上次在林府大家玩儿的也很是融洽。 听著李鈺凝要邀请林家和贾家的姐妹出来赏梅,便也去求了。 自然是应了的。 两方相见,互相见了礼。 女郎们自然都是开心的,没一会儿又说到一处了。 李彦卿默默的落后了队伍几步,带著护卫小廝在后边看著。 瞧著林黛玉贾宝玉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当然啦,多半时间肯定是围著林黛玉转的。 他自个儿兴高采烈的,全然没有发现几个女孩因为他的存在有些微妙的气氛。 李彦卿的眉头越皱越紧,女孩子说笑。他一个大男人总往上凑什么。 成什么体统! 撇了撇嘴,让石已去叫了他过来。 李彦卿停下脚步,看著前边的贾宝玉对著女孩们拱了拱手,往他这里走来,心下才稍微舒服了点。 “李二哥哥,唤我何事!” 看著贾宝玉懵懂无知,毫无所觉得模样,李彦卿的脾气差点儿没忍住。 咬牙切齿的道“君子甚於礼,贾兄弟还是与我一道吧。” 这话一出,石已惊讶的看了自家主子好几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家公子居然能说出君子甚於礼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想贾宝玉从开始到刚刚的行径,石已又想也对。怪不得公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公子再怎么惹是生非,也不过与其他公子们起几句口角,大的打上一架。 脾气秉性耿直衝动些,却从来不会掺和到女眷的谈话里面去。 更別说与之嬉皮笑脸了,活脱脱的登徒子! 就是自家姐妹。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就罢了,绝对不会像贾家公子一样还动手动脚的。更別说其他家的女孩了。 刚刚他替薛家姑娘拂去披风上的梅花时,他可见著了呢。 上躥下跳的,怪不得公子生气了。 石已这样想著,又偷摸看了前面正与自家小姐一起说笑的林黛玉一眼。 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嘿嘿,自从见了林家小姐,公子的脾气倒是和善了不少。 不过现在嘛,可不一定咯。公子这模样怕是要发火咯。 嘻嘻。 对於李彦卿的怒火,贾宝玉浑然未觉。 “我们两个大男人多无聊,与姐姐妹妹们一起热闹些!” 李彦卿是什么人物,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南寧侯府嫡子,连中三元不说,更是天子心腹! 宫里外边,谁不顺著他。 就是外边打了架回来,人家都要上门道歉的! 这会儿岂会给一个一等將军府二房的儿子留脸面。 直接黑了脸,语气也冷了下来。 “贾家公子,莫不是忘了。你口中的姐姐妹妹里面除了有你的姐姐妹妹,还有小爷的姐姐妹妹!还有小爷兄弟的姐姐!容你放肆?” “小爷好生和你说,你便好生听著。回了京去,再去外边打听打听小爷是个什么样的名声。” “给景晏和林家妹妹面子,给你了两份好脸色,不要蹬鼻子上脸!” “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了!你,贾宝玉,好生听著。今天我再见著你在姑娘们面前上躥下跳,让你竖著出来,横著回去!” “听见了么!” 第50章 亭子 贾宝玉在贾府那是千宠万宠的长大了,更是贾母的心肝儿。就是身边儿陪他玩儿的同龄人,不是小廝就是依附著贾家的远亲们。 谁不依著他,顺著他。就是贾政说的多了,贾母也是要护上一护的。 何时见过有人这般不客气的对他。 脸色瞬间煞白,嘴上哆哆嗦嗦的说著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拋开家世外貌,亲人滤镜。 贾宝玉的底色便是懦弱。 就像他发脾气,但多时只对著宠他疼他或者不如他的人。见著真要对他下手的父亲,依然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也像他关心宠爱贾府的女子,可迎春受难,探春远嫁,晴雯被扫地出府。如此种种,桩桩件件,他可出来说过一句话,求过一次情? 前世,他嘴上说的爱黛玉入骨。对於母亲的安排,下人的嘲讽。他可曾反抗过?可曾真的为林黛玉正过名? 嘴上的安慰,对上刺人的利剑是最是无用的东西! 就是最后与薛宝釵成了婚,说是欺骗。实是愚蠢。 真的好笑,满府的希望,家中的霸王。连自己娶了谁都不知道。 懦弱又愚蠢! 这会儿,对著李彦卿的威胁,也只能能你你你的你个不停。 李彦卿却不管他,哼了一声,对著后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刑侍卫,你找几个人跟著他,再去扰了小姐们清静,不必客气。出了什么事儿,小爷顶著!” 说完不再看贾宝玉,带著石已往前去了。 贾宝玉看著李彦卿的背影,心里气的咬牙切齿。转身又看到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甩了甩袖子。 嘀嘀咕咕说了句啥,白了眼茗烟。也跟了上去!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李家公子也太霸道了些!不过与他家姐妹说了两句话就这般疾言厉色!还让人看著他,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白白受了一肚子的气。 茗烟也是个无能的,这样都不敢帮他说两句! 这边的动静,林黛玉几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没人在意,若无其事的赏起来。 迎春倒是往后看了两眼,被李鈺凝的庶姐李凌薇一把挽住了手臂。 亲亲热热的说著“我们这些女郎自玩儿自己的,让贾公子便与我们堂弟一路吧。咱们几个也轻鬆快活些。” 这话虽说的委婉,但是內里意思大家都是听的出来。 迎春向来温柔老实,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满含歉意的看著南寧侯府的几个女郎。 吞吞吐吐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怪她嘴笨。 一时居然有些埋怨贾宝玉。 怎么別人家的兄弟都是知礼又护著自己家姐姐妹妹的,到了他们家尽让她们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了! 对著林妹妹是,如今见了南寧侯府的姑娘们居然也不知道收敛。 人家长公主的儿子都知道跟在后边,默默护著她们! 偏他,要凑上来! 家里往日都说璉二哥比不上宝玉,她如今看可未必。 这不仅是迎春的想法,探春惜春亦然。 刚刚宝玉跟在她们身边,一无所觉与她们说说笑笑。 她们差点儿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看著李彦卿把他叫了过去,才鬆了口气。 前有林景晏,后有李彦卿,还有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寧侯世子李彦珹。 有了对比三春对宝玉的滤镜碎了一地。 原本他们以为天下的男子都如自己父亲一般。宝玉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 原来不是的 当然啦,最难受的肯定是探春啦。毕竟那可是她正正经经的嫡兄。 探春性子直接些,看著迎春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乾脆走到一旁,拉了另外两个李家姑娘的手。 大大方方的与她们道了歉。 “姐妹们,让你们看笑话了。家兄性子有些天真,若是惹了你们不开心,我与迎春姐姐,惜春妹妹一起与你们道个歉。可千万要饶了我们去” 李鈺凝几人自然知道不关他们的事儿。 她手边的李凌然自上次就与她脾性相投,关係较李家其他三人更亲近些。 转过头去。 哼了一声。“好呀你个贾探春,只一句话就想让我们原谅你。那可不行,一会儿到了庄子上,可得好好罚你!” “就是,一会儿非得罚你们仨给我们端茶倒水去。” 听了这话这是没生她们的气了! 三春自然是应的。 几人你看著我,我看著。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 就是对贾宝玉有些好感的薛宝釵也笑盈盈的。 哪儿有什么隔阂。 专心赏起梅来。 跟在后边的李彦卿见著林黛玉笑的娇柔又可爱。 刚刚还有烦躁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 嘿嘿,回去就给爹说他才不是榆木脑袋!他聪明著呢! 没有了碍眼的人,姑娘们越发鬆快了。乾脆弃了石板小路,领著丫鬟们入了梅林。 赏自然是身在其中才是最好的。 寻梅踏雪,好友相隨,果真自在。 入了梅林往前走了没有多久,便见著一个小亭子,这个亭子与梅林外不同。 周围都用厚实的锦纱围了围。走了进去,里面有几个庄子上的丫鬟等著呢,瓜果茶水一应不缺。 石桌、凳子和旁边的长椅上都铺有厚厚绵缎。石桌下还置有两个暖炉。 倒是比外面暖和多了。 看著布置便也知道,这儿离庄子不远了。 黛玉走了许多路,有些累了。其他姐妹可还精神著呢。 黛玉乾脆与她们说了,在这边等她们回来。或者休息一会儿便去寻她们。 不要因为她扰了兴致。 其他人这才出了亭子。 走前都说回来给她折些梅带给他。 贾宝玉还在后边磨磨蹭蹭没跟上来,但是身边有公主府的侍卫跟著,倒也不怕他丟了。 李彦卿倒是跟上了。 这会儿看林黛玉一个人待著在亭子里,想进来又觉得不妥。 乾脆直挺挺的站到亭子外面当起侍卫了。 林黛玉坐在铺了厚绵缎的长椅上,看著外边站的端端正正的李彦卿忍不住噗嗤一笑。 一路上听了鈺凝许多话,其中也有不少是关於这个长公主之子李彦卿的。 不说完全了解,但是大概还是有的。 现在这样子与鈺凝口中的京中小霸王可完全对不上呢。 低头想了想,看著亭子里还有许多下人。 便向雪荷招了招手,与她低语了两句。 雪荷闻言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第51章 探春 “李公子,我们小姐说这里人挺多的了,你也去外边赏梅去吧。別为了她耽误欣赏这里美景。” 看到林黛玉遣了贴身丫鬟来与他说话,心里正开心呢,就听到了雪荷的话。 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回了句“啊?我碍事儿了呀?” 一向稳重的雪荷一时没忍住,都笑了笑。 李彦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解释著“那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这儿打扰林家妹妹赏梅了,我这就远著些” 雪荷摇摇头“没有,李公子。我们姑娘的意思是如果李公子要去赏梅,去就是了,这里人多安全。不用刻意顾著她。” 听了这话,李彦卿才笑著摇了摇头“林子里边冷,我在这里待著就好了。” 雪荷点了点头,鞠躬告退。 李彦卿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的回到了林黛玉身上。 影影绰绰的锦帘。为林黛玉更添一份神秘。 只远远的看著李彦卿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见著林黛玉的目光扫来,又慌乱的移开了眼。 假装忙碌的踢了踢雪。 没多久雪荷去而復返。 手上还拿著一个女子样式的手炉。是庄子上为她们这些小姐准备的。 “李公子,姑娘说里边下人多,李老太君与我们老太太也是闺中密友,世交之家,进去暖暖身子也是可以的。” 李彦卿心里自然是想的,刚想答应便看见不远处的贾宝玉一行人。 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我在这儿待著就好,进去怕扰了姑娘清净。” 雪荷自然也是见著了不远处的人,没有再劝。姑娘有多烦宝二爷,她们这些丫鬟是尽知的。 把手上的手炉递了过去。 “姑娘说如果李公子要在外边赏景,便让我这手炉给了你。” 李彦卿一边伸手接过,嘴里一边说著“多谢林妹妹,我身体好,不冷的!” 浑然忘了刚刚不愿离开的说辞了。 雪荷行了礼,匆匆进了林子。 不行,要笑出来了! 这李家公子怎么这般有趣。回去就与姑娘说说。 果然不出李彦卿所料,贾宝玉一到亭子就准备往里面去。 被李彦卿眼疾手快的拦了。 这贾宝玉到底怎么回事儿。就算里面只有自家姐姐,也不该不问一声,就直衝冲的往里面走吧。 更何况现在里面可不是亲姐姐,只是表妹! 有这么一个公子在,林家妹妹这段日子又都住在贾家。按著林姑娘柔柔弱弱的性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的委屈! 正是,刚刚在前边就该揍他一顿。 李彦卿有气,也是不客气。提著贾宝玉的衣领就往外边走去。 贾宝玉本想反抗,转头看到是李彦卿,且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凶狠。 忙闭了嘴。 一路上那些侍卫都在向他科普李彦卿这个混世魔王的光辉战绩。 什么给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给揍了啊,鼻青脸肿,回家他娘亲差点儿没认出来。 什么將周將军的儿子扔到河里啊,过了许久才將人捞上来。 就是见了北静王水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几次因为口角差点儿打了起来! 如今贾宝玉还是有些怕他的。倒是没有反抗,跟著李彦卿便走了。 当然他自己不会这样觉得,对面人多,他人少。下次有机会,他一定找了场子! 如今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看著他身上穿的白色狐皮大氅有些埋怨。 穿个白的,几乎与雪混为一体了,谁看的见他啊! 突然冒出来,真是嚇死人了。 贾宝玉今儿都没和林黛玉说上两句话呢,心下不甘。 被李彦卿拖著走,还要回头朝著林黛玉喊“林妹妹,我去去就来。你等著我。” 李彦卿的脸更黑了。速度更快了些。 林黛玉望来时,刚好见著这好笑的一幕。 用帕子遮了嘴。眼中全是笑意。 李家哥哥倒是有意思。 李彦卿黑著脸把贾宝玉交给了侍卫们,嘱咐他们將人带到庄子上休息。 姐妹们都在这里,贾宝玉自然是不想去的。 “李公子我…我先不回去,出来赏梅……我…我还没看呢。” “庄子里面也有。” 说完转身就走了。 和林景晏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挺开心的。大家也合的来。 怎么这贾宝玉明明是景晏的表哥,居然这么…这么不可言喻! 目送贾宝玉离开,李彦卿才溜达著又回了亭子外面。 没多久姐妹们结著伴,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迎春和南寧侯的庶女李凌薇。 然后是惜春、薛宝釵和南寧侯的嫡女李鈺凝。 最后到的才是探春和南寧侯府三房四房的李凌然和李凌月。她们走的远些。 探春一进来,看著薛宝釵坐在李鈺凝和林黛玉的旁边,皱了皱眉,就想上去。 李凌然拉了拉她,让她別衝动。毕竟在折梅时就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了。 与她小声说道“不用担心,我堂妹看著天真,但是从小都是在我们祖母膝下长大的,心里啥都清楚。说不得比你我看人还准呢。出来玩儿,开开心心就好。没得为了些不值得的坏了兴致” 探春这才鬆了口气。拉著李凌然的手摇了摇,轻声说“知道你为我好,我们一起吃茶去吧。” 与大家打了招呼,拉李凌然和李凌月也笑眯眯的凑到旁边吃茶了。 往日觉得宝姐姐不错,这几次却让她品出些味儿来。 就像刚刚,分开折梅,明明迎春姐姐也邀了她同去,她却拒绝了。 说什么惜春和鈺凝年纪小,需要照顾。硬与她们一队了。 迎春是个木头、惜春年纪小看不出来。她可不是个傻的。 上次从老太君那儿出来,还好意思来问她怎么与她远了去。 为什么她不知道么? 上次明明在林姐姐房里说的去找耳坠子,找著找著倒找著宝玉了。 今儿,明明李鈺凝和惜春说好一路。却硬要挤进去。 满怀算计可换不来一片真心。 她贾探春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算计那些真心待自己的人。 她与她,终究做不了朋友。 李彦卿看大家在亭子里玩儿开心,低头想了想。 踢了一脚蹲著玩儿雪的石已。 石已抬起头,无辜又委屈。 第52章 委屈 “要用午膳了,你去问问女郎们想在这儿吃,还是回庄子里面吃。” 无端被自己主子踢了一脚的石已不敢怒也不敢言。不捨得看了一眼地上刚堆好的狸奴雪人,就往亭子的方向去了。 李彦卿自然不会是站在雪地里面等的,石已回来时就和其他下人一起搬了椅子,小桌过来。 这会儿他喝著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著自己的白色狐皮大氅,目光的悠悠的看著亭子的方向。 果然那白色狐皮做的披风极其衬她。 不枉他费尽心思…… 石已到了亭子外,就对著李鈺凝的贴身丫鬟月明招了招手。 將李彦卿的话说於她听。 月明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亭子。 “姑娘,二少爷差了石已来问,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是在这里用膳还是回庄子里。” 几个姑娘听了这话,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李鈺凝,就是黛玉也是一样。 几个姑娘原本没有想过能在这里用膳的,这会儿李家公子主动提起,自然都是想的。 主要也是这片梅林真的太美了。 亭子这边更甚。 不知是不是精心养护过。这边的梅开的最好。 寒冷的冬日里,银装素裹的梅海之中,梅代替了雪点点飘落,空气中瀰漫著梅的清香。 如火般盛开的梅林中,坐落一座小巧而古朴的亭子。亭子积雪与落梅交相呼应。亭子周围覆有锦纱。纱上也沾染了些梅瓣。 能在这里用膳也太棒了吧。 虽说亭子不大,但是她们人也不多啊。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鈺凝看著大家的模样,自然知道都是想的。 点了点头。 “去给堂哥说,我们在这里用膳!再去问问庄子上,可能在外边支个架子,我们烤些东西吃。上次惜春不是说要烤鱼么,今儿鱼烤不了,其他尽数都是够的” 一听大家都喜笑顏开起来。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了。 特別是惜春,拉著李鈺凝的手就撒娇道谢。好姐姐的叫个不停。 大家纷纷附和。 这么多美人都围著自己,李鈺凝又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 堂哥今日真的太棒了!让她在姐妹面前挣足了脸面! 下次出来玩儿,一定还要叫了堂哥来。 听著亭子里面的欢声笑语,李彦卿就知道大家都是十分期待的。 吹著口哨,心情极好的带著石已一起回了庄子上。 他去盯一盯,总不能让客人们失望了才是。 李彦卿走了不久,东西就源源不断的往亭子这边送了。 最先来的是几个火炉和重新热好的手炉。 要在外边吃,那亭子周围的锦帘自然是要掀起来了。 最先的那两个火炉自然是不够的。 火炉送来过后,流水般的东西便开始过来。 烤肉用的架子,铺了精锻的椅子,醃製好的鸽子,兔肉,片好的鱼片、刚在庄子上暖棚里摘来的新鲜蔬菜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等著烤的东西上齐了,又是做好的菜。鸡元鱼、凤尾虾,鸡汤煮千丝…… 都是庄子上养的。不十分贵重却胜在新鲜。 甚至还上了两壶果酒! 酒酣宴浓。宾主尽欢。 没有长辈与外男。大家都是尽兴了。 到了最后姐妹几个都有些微醺了。便回了为各自安排好的客房里小憩了会儿。 等大家醒来,已经下午边了。 逛了庄子,又采了些梅。天色渐暗,也要回家了。 回去时,林黛玉带著睡的迷迷糊糊的惜春与李鈺凝一起坐了来时的马车。 其他的也是尽数打乱了。 回去只能书信联繫,若要见面,怕是又要几个月了。 刚刚交了心的女郎们自然是捨不得的。 摇摇晃晃的马车,载著满心欢喜的可人儿们,踏上了回府的路途。 南寧侯府是主家,自然是先送將林黛玉一行人送回贾府的。 刚到门口了,贾宝玉就一溜烟的下了马车,跑回了府上。 女郎们依依惜別后也入了府。 姐妹们本来准备让人將带回来的梅送到各个长辈的院子里,再去贾母那边请安。没想到,还没分完呢,贾母就唤人来叫了。 三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儘是无奈。 刚刚下车没见著宝玉就觉得不好。 果然来了。 今儿宝玉在外面受了委屈,她们想来也要不好过了。 向来如此! 大的要让著他,小的要尊重他! 如果不是见过別家男子如何对待家中姊妹,她们还以为满京城都是这般呢。 原来也有例外! 只是她们时运不济罢了,偏偏托生在这家。 林黛玉面色一冷,就是向来对贾宝玉有些好感的薛宝釵都有些烦躁。 姐妹们结伴进了荣庆堂。 安安静静,一片风雨欲来的模样。 迎春逆来顺受惯了,脸上全是忐忑。探春面色平静,只是紧紧捏著帕子的手出卖了她。惜春年纪虽然小,却也聪明。但是就是藏不住心思,一路上不知撇嘴撇了多少次了。 进了房里,果然见著贾宝玉与贾母坐在上座。 王夫人与王熙凤也是在的。 除了王熙凤脸色柔和些。贾母与王夫人皆是面色肃然。 贾宝玉看著场面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祖母,母亲,不怪姐姐妹妹们,是李家二公子的错。姐姐妹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我受了委屈。” 听见贾宝玉求情,向来与他关係好的三春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低头认错。 回来告状的是你,这会儿假好心的也是你。 她们倒是不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了? 是被李公子阻止与她们女眷一路,还是请回庄子好吃好喝的供著。 探春回了庄子可是问过他的,知道他用了午膳,便在侍卫的陪同下去庄子上逛了。 这都算委屈,那她们平日里受的那些算什么! “宝玉,不用为给她们说话!一整天没见著宝玉,你们也没见人去寻他!就是这么当姐姐妹妹的么?如果宝玉出了事,你们谁负的起这个责!这些年算是白养你们了!” “一个两个,大的不慈爱弟弟,小的不尊敬兄长,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养了这么几只白眼狼!” 这话极重。 不说三春眼底含泪,就是林黛玉和薛宝釵都心有戚戚。 怎么一遇到贾宝玉的事儿,家里就这般不讲道理! 第53章 心冷 林黛玉看著三春委屈落泪的模样心里实在难受。 “外祖母,今儿明明是二表哥非要和我们一起,李家二公子觉得他冒犯了侯府的姑娘们,这才將他叫走。最多说了两句,再多就没有了。这怎么能怪得了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呢。” 听著林黛玉顶著贾母和王夫人的怒火也要为她们说情,三人都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玉儿,这事儿与你无关。坐到你璉二嫂旁边去!” “哼,那李家是你们林家的世交好友,你自然为他说话!” 贾母和王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黛玉能受这个气? “指鹿为马,顛倒黑白往日我还以为是谁编撰出来的呢。原是真的。论亲,林家与贾府便不亲了么?那何苦接了我来!” 原本王夫人就因为林黛玉对著贾宝玉不假辞色颇有微词。 再加上刚刚知道贾宝玉在外受了委屈更是怒火中烧。 听了林黛玉的顶撞之言口不择言起来。浑然忘了当初是谁说让林黛玉离她的宝贝儿子远点儿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母亲…” 话音未落就被贾母厉声打断! “老二家的!你再胡言乱语就滚回自己院子里去!” 贾敏就是贾母的逆鳞! 王夫人见著贾母的恶狠狠的目光,咬咬牙起身对著贾母行礼致歉。 “老夫人恕罪,我心疼宝玉失言了!” 这里全是小辈,贾母也不好完全不给王夫人面子。 毕竟王夫人还有一个当九省统制的哥哥! 摆了摆手,便让她坐下了。 王夫人的未尽之言,让林黛玉心里一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如果真如外祖母口中说的那般受宠,王夫人怎么可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说了,贾母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贾母看著林黛玉低头不言,以为是王夫人伤了她的心,连忙唤了她过来安慰。 “玉儿,到外祖母这边来。” 林黛玉低著头,掩饰著眼中的惊涛骇浪。 母亲的死贾府真的不知情么? 不是她被贾母平日里的慈祥与疼爱蒙蔽了双眼么? 弟弟说的对,如果真的疼爱。为什么母亲葬礼只派了几个三等下人过来? 真的只是不便出京么? 林黛玉闭了闭眼,藏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依言到了贾母身边,听著她的安慰心中难过不已。 母亲闺中之时,外祖母是否也是这般。只时过境迁,万事皆易。 贾母也看出了林黛玉的伤感,只以为是听了王夫人提起贾敏,惹的她又伤了心。 瞪了王夫人一眼。 最终还是如了林黛玉的愿,对三春的处罚也轻了些。 闭门思过,抄女戒女则三百篇。 隨后便说乏了,打发大家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王夫人出了门,看著姑娘们的背影,嘀嘀咕咕说了句“神气什么,不过仗著老太太的愧疚罢了!” 她的贴身丫鬟彩云没有听清,问了一句。 “夫人,你说什么。” 她只摇摇头,没有解释。 贾宝玉看著姐妹们都不开心,辞別贾母。跟了出来。 张口就是道歉。 “姐姐妹妹们抱歉,是我不对。本是祖母问我今日玩的可开心,我抱怨了两句。倒让姐妹们吃了排头。要打要骂都是使得的。莫要恼了我!” “都怪那个李家公子,不知礼数,非得隔了我与姐妹们,不然……” 三春和黛玉都不曾回他话,看都未看他一眼,带著各自丫鬟回房去了。 薛宝釵倒是搭了一句“宝兄弟先回去吧。后边得了空再玩儿吧”也转身走了。 宝兄弟今儿这事儿是惹了眾怒了,先离他远著吧。 本来今儿回来时,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 没想到,刚回了府,却经歷了这么一著。 对於贾宝玉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是不想搭理的。 还有脸说人家李家公子,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事情! 看著大家都走了,贾宝玉在原地一片茫然。 他做错了么? 林黛玉回了自己院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了。 她需要时间整理整理自己的猜测与情绪。 贾宝玉本来觉得过上几日,姐妹们气消了。便也不会不理他了。 但是后面几次他去姐妹们的院子里找她们玩儿基本都吃了闭门羹。 林妹妹那边也就算了,以前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三春却是奇怪的。 往日他去,谁不是开开心心的欢迎他? 幸好还有薛姐姐偶尔能与他说上两句,不然他真的要无聊死了。 最开始,贾宝玉以为三春是因为禁足的事儿,远了他去。 过了些时日,去求了贾母。 把禁足免了。 姐妹们见著他依然是爱搭不理的。 茶给吃,点心也有。不开罪却也不再与他嘻嘻哈哈了。 时间越长,贾宝玉的心情越是烦躁难受。 还是为了那日的事情么?姐妹们也太过小气了些。 他都道歉了,还特地求了祖母,给她们解了禁,还要他怎么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除夕夜。 自然不是三春突然想通了,只是贾母发话了罢了。 对了,在此之前,王夫人早就找过探春说话了。 敲打了一番。 要是往日的探春,自然是言听计从的。 毕竟,王夫人是她嫡母,贾宝玉是她嫡兄。往后她的荣辱尽数繫於两人身上。 她百般討好,也不过是个隨时可弃的弃子。 那日的事情是她们的错么? 不是的,男子不混跡於女眷之中三岁小儿都是知道的。 但是贾宝玉不过受了半点儿委屈,回来抱怨两句。 她们便成了白眼狼了! 错事他做的,委屈她们受的。回来还要被罚。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从王夫人处回来,探春就做起了表面功夫。带著迎春探春也是有样学样的。 她们不怪宝玉,只是心冷了罢了。 姐妹们的敷衍,贾宝玉自然是不满意的。 他想与姐妹回到往日那般。 就算有袭人开解,他也精神萎靡了许久。 时间长了,自然就被贾母知道了。 第54章 除夕夜 除夕夜,自然是要守夜的。按照旧俗,女眷们都聚集到了贾母的荣庆堂。 祭了祖,吃了个年夜饭,贾宝玉也找了个由头从前院回来了。 看著许久没见的姐姐妹妹们都聚在了一块,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的。 与这个说说话,与那个逗两句趣。 在老太太房里三春只能强顏欢笑的供著他。 真心假意,与以前终究不是一样了! 守岁时,贾母到底为贾宝玉说了两句话。 “过了今儿,就是新的一年。往日的不愉快也都该过去了。从前怎样往后还是怎样吧。往事隨风,就不要掛在心上了。这些日子,宝玉可没少在我跟前说你们姐妹的好话。” “鸳鸯,去把我梳妆檯上那个檀木箱子拿来。里面有些旧时的首饰,给她们姐妹们分了吧。”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敲打了。 还能怎么办,应了唄。 三春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真诚些,与贾母道了谢。 与往常一样陪著贾宝玉说笑起来。 看著其乐融融的模样,贾母这才点了点头。 林黛玉心中一堵。 难道不该在贾宝玉身上找问题么?怎么还敲打起迎春姐姐、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了。 心里不舒服,便不想在这里待了。 便提议到院子外边玩儿去,晚点儿再回来。 贾母疼她,自然不会驳了她的意思。 乐呵呵的让她们一块出去玩儿去。 她身娇体弱,寒夜深深,自然不能久待。看著时间差不多了,叫人与老太太说了一声,又与姐妹们打了招呼就回了自己院里。 没过多久雪柳也回来了,林黛玉將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才问起话来。 “今儿可问到什么了。” 那日听王夫人说了那句话,就觉得不对。 先派雪柳去问了凤嫂子。她母亲去世前后,府上可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发生。 王熙凤管著后院,自然是门清的。 贾敏去世前,后院一如往常,那时还听贾母念叨过姑奶奶呢。去世的消息传来后,老太太哭了许久。 好些天都不见人。 看谁都是不顺眼的。 就是二老爷过去都被骂了出来! 说他是个没用的,连自己妹妹病了都不知道。 那骂的叫一个狗血淋头啊! 王夫人更別说,那也是吃了不少排头。 后来还是她舅母,王子腾的妻子携其他几位太太来了一趟,,宽慰了一个下午。贾母才有了些精神。 等她舅母走了,贾母也渐渐好起来了。 前院不是她管的,不过应该也是没有的。那些日子老太太心气不顺,大家都提著心做事儿呢。自然是万事小心,要是注意的。 就是这样,也没听贾璉回来说些什么。 王熙凤诸事不知,那些事情只算平常。 但是林黛玉早就听了林景晏和林如海的猜测,却是觉察出些不对的。 母亲去世,是因为生病。何故对二舅舅发这么大火。甚至还迁怒王夫人。 別人劝都不行,王子腾的妻子携几位太太便就行了。 几位太太,不用说也知道是四王八公家的。 林黛玉觉得不对,便吩咐雪柳与外院的小丫鬟们接触接触。 说不得能打听到什么。 过了这些时日,总算有些苗头。 遇到一个丫鬟,她的父亲原是府上看门的,年龄大了,手脚不利索了,不便守门。便让他回家去了。 算算时间,几年前,便是他在看门的。 雪柳觉得这老人说不得知道些什么。 看门看门,讲究多著呢! 了不少心思与这小丫鬟打好了关係,姐姐妹妹的叫著。 前两日,雪柳故意在她面前说,除夕了別人都能回家见见家人,吃上两口父亲母亲做的饭菜。 她却是不能的。 说话间还流了两滴泪。 果真那丫鬟便邀请她回自己家吃饭,雪柳推拒。说怕打扰她的家人。小丫鬟说没关係,父亲母亲都是好说话。 你来我往,雪柳才抱著她的手应了下来。 今儿早上,等她放了值便带了好酒好菜与她一起回了家。 也不远。就在荣国府后面的巷子里。这巷子前边住的是荣寧两府的族亲,后边便是这些家生子的小家了。 好酒好菜的,也是过了一个好年! 小丫鬟的父亲都有些醉醺醺了。 一番折腾,费了好些心思。总算有些收穫。 听那看门的说,姑奶奶去世的消息传来前半月有余,金陵的甄家派了几次人来。往年都是没有的。 往年一般是除夕前后才会派人送来一箱又一箱的礼。 那年却是不同,才年中呢,便来了好几次了。 为什么记得这般清楚。甄家来人次次都是大方的很,他每每得了赏银都会回家买些好东西与家里人庆祝庆祝呢! 雪柳得了消息,与这一家子又周旋了一会儿才回来告诉林黛玉消息。 她本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却没看到她走后那老人清明的目光和他旁边那老妇人凝重的面色。 林黛玉听了这个消息,闭了闭眼。 努力將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如果说林黛玉与贾母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除了贾宝玉,整个贾府贾母最疼爱的便是林黛玉了。 她不喜欢贾宝玉,不知下了他多少面子。贾母也未曾像斥责三春那样斥责她。 母亲在时,时常与她说起贾家,说起外祖母。 言语间儘是怀念与尊重。 家大业大排场大,与林家儘是不同的。 所以初来时,就算有弟弟的陪伴,也是步步留心,处处谨慎。后来得了弟弟开解与撑腰才鬆快些。 后来没忍住闹了一场,也是因为弟弟被推倒在地,那贾宝玉还说让弟弟走。 一时没忍住自己性子,说了几句。 但是除了贾宝玉,母亲给她的贾府滤镜还是在的。 后来弟弟走前与她说了母亲死因存疑,她才有所警觉。 如今怀疑之事,怕是成了现实了。 她为自己难过,更为母亲难过。 那可是母亲口中千好万好的娘家啊,外祖母可是那个最最疼爱母亲的母亲啊! 悲从中来。 一时难以自持。 雪柳看林黛玉闭著眼也哭的可怜,口中的未尽之言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来。 有父亲,有弟弟做后盾,现在的黛玉比之前世要坚强太多。 调整好情绪,睁眼看著雪柳吞吞吐吐的模样。坚定的开了口。 “还有什么,尽数说了吧。我没事儿的。” 第55章 清淡 雪柳欲言又止,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 “听那老翁说,那人在少爷昏迷前后也来过府上的。寻的是二舅老爷。” 林黛玉这下更是怒火攻心了! 一个没忍住就將桌上的茶水拂到了地上! 外边的丫鬟们听到声音便想进来。被雪荷拦住了。 期间还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紫鹃。 里边的雪柳反应极快,一边收拾著茶杯,嘴里一边念叨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姑娘啊,今儿是除夕啊!惊了那路神灵可怎么办啊! 见著雪柳这模样,林黛玉心中无尽怒火稍微压了压。 没有贾家,她还有许多真心待她之人。 说是血脉亲情,但是到底亲与不亲。这种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林黛玉扶著扶手,慢慢坐在了软榻上。 除夕年,团圆夜。举国欢庆,闔家同乐。 今儿她怕是乐不了了。 林黛玉坐在软榻之上,眼神明灭。良久才开了口。 “下去吧,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儿除夕,你们也鬆快鬆快。去匣子里拿些银钱出去,院子里的,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你拿半年的。再去给大家置办桌酒席。” 雪柳本是有些不放心,但是看林黛玉脸色坚决。犹豫了许久还是进了內室,拿了银钱便退下了。 小心的关上了门,便见著雪竹、雪荷、紫鹃围了上来。 各种原由,姑娘没说,她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对著眾人担忧的目光,只摇了摇头。挤出两丝浅笑。 “姑娘没事儿,不小心摔了杯子。这不让我出来赏了大家了。” “姑娘说了,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一会儿再去置办座酒席来,我们院里也团圆团圆!” 雪柳不说,大家也不问。留雪柳在房外陪著林黛玉,其他人便下去宣布这个消息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热闹起来了。 欢呼谢恩的声音此起彼伏。 总算有了些过年的模样了。 林黛玉走到窗边,看著天空中的明月,听著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热闹气氛。突然有些想远在扬州的弟弟和爹爹了。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没有弟弟,也没有爹爹更没有娘亲的除夕了。 林黛玉想著家人,家人自然也是想著她的。 翌日,张管家便带著大车小车的年礼上门了。 张老管家自然是要先去拜见贾母的。 张老管家年轻时便是林老侯爷身边伺候的。金陵姑苏又不是太远。 林老侯爷与贾代善也是有些往来。 一主一仆也是见过两次的。 说了几句话,便安排林黛玉带著丫鬟与赖嬤嬤一起在偏房见了张老管家。 都是奴才,赖嬤嬤见张老管家的次数可比老太太多了去了。 张老管家一见著黛玉,老泪纵横。 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小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们几个怎么服侍的!来的时候我怎么与你们说的,你们便是这般照顾小小姐的么!照顾不好,今儿我回了府,便换了人来!” 语气中的篤定,脸上的心疼。让林黛玉自己都有些怀疑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瘦了很多么?她自己估摸著只瘦了几斤啊。 旁边赖嬤嬤的脸更是霎时间就黑了去。 这老货是什么意思,他们国公府亏待他们家小小姐了不成?哪一日不是好菜好肉的供著的! 今儿跟著林黛玉出来的是雪柳与雪荷,听著张老管家的话,自知是自己失职。只能低著头道歉求情。 其实也不能全然怪了身边这些伺候的丫鬟们。 林黛玉身子娇弱,又是从江南而来。吃的自然要清淡一些。贾府儘是大鱼大肉。荤腥油腻,她自然是吃不下的。 要说她本来在京城已经待了好几年,应该適应了些才是。 怎奈何一到林府,张老管家把她当眼珠子看的,把林老侯爷没生个女儿的遗憾全都弥补在林黛玉的身上。 吃的第一餐,便发现林黛玉没用多少。问了王嬤嬤,找了医师,招了了厨子。 终於才让林黛玉吃的舒心了些。长了些肉的。 来时,张老管家便说过要带个厨子过来,林黛玉觉得不好,说贾府应是有的。 张老管家想著也对,贾母再怎么说也是小小姐的亲外祖母,总归比他用心些。便作罢。 没曾想啊! 林黛玉自然是知道自己吃不下,不关下人的事儿。 她们也是费了心的,怎奈何厨房就那些东西。了钱另做,总归还是有些油腻。本来丫鬟想直接去与贾母说的,被她拦住了。別人家,费这么多事儿干嘛。 是她挑嘴了。 “张老管家,不关她们的事儿,是我最近胃口不好。” 春风化雨。 “小小姐,怎么能怪你呢!可是吃的不舒心了,没事儿没事儿,晚点儿我回府就將那个江南的厨娘使来,她做的清淡,合你胃口。” “你喜欢谁,咱们便让谁伺候啊。” 轻言细语,哪儿还有刚刚著急的模样。 这变脸的速度,赖嬤嬤真的是嘆为观止啊。 这林小姐在林家如此受宠么?林老侯爷生前的老管家都如此重视她。 后院张老管家自然是不能久待的。 將礼品单子给了林黛玉,又嘱咐了两句就去向贾母辞行了。 贾母坐在上座,听著外边张老管家的请求,一时有些语塞。 这么久了,她居然没发现玉儿吃不惯府里的东西。 还要一个奴才来提醒她。 沉默半晌,终究是应了。 “你把玉儿惯用的厨子使来吧,我让人在玉儿的院子里给她砌一个小厨房。” “谢谢老太君了,怪不得太太在世时总说你是最宠她的。” 贾母顿了顿。 唤人將张老管家送了出去。 张老管家出了贾府,一上马车就哼了一声。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先回了府上。將那厨娘送了过来。 与她说,去时,在府里先带些小小姐爱吃的食材,现在没有小厨房先去大厨房借个灶台来。 一定要確保小小姐的下一餐能够用上舒心的饭菜。 第56章 御赐 等著张老管家走了,林黛玉回了贾母房里说要回去整理一下年礼,送到各个院中后,再来陪贾母。 贾母笑著让她先去。 回了房,打发雪荷等人都出去了,才打开了礼品单子,里边还有三封信。 一封信是林如海写的,一封是林景晏写的。还有一封是贾璉写给王熙凤的。 將贾璉的那封放到一边,拿了林景晏的信便要拆开。 突然发觉封腊的周围有些许晕染。 林黛玉立马拿了贾璉和林如海的信做对比。 贾璉的没有,爹爹的也有些许。 看来爹爹与弟弟的信在途中被人拆过了。 璉二哥因为是贾家的人却是没有的。 不过被拆过也是正常,若不是护送的队伍里有別家的人,张老管家自己就能將东西取了去,如何非得经过她的手。 不过是怕出了意外,打草惊蛇罢了。 那般,父亲可能都有危险。 毕竟母亲和弟弟可都受过那些人的手段了。 张老管家说这些东西本是前几日就到了的,只是路上耽搁些时间。这个耽搁怕就是排查罢。 林黛玉拆开林景晏与林如海的书信,又拿了林氏祖训出来。 半响,林黛玉才从房里出来了。 唤了雪竹与雪荷去清点年礼。 送来的年礼自然都是分好的。 林黛玉各自都看了看,怕送来的东西在路上损坏了。 这如果送了过去,就有些失礼了。 果不其然,送贾母的礼物中有一卷布被雪水污了,表面有点点霉斑。 送二舅舅砚台倒是没事,就是盒子磕碰了些。 林黛玉让人去寻了一个好的换了。 便让丫鬟们將这些东西都送出去了。 当然了,王熙凤那边还多了一封贾璉的信。 王熙凤这边收到信时还奇怪呢,明明璉二哥从扬州送回来的东西前几日就到了。现在还在前院的库房放著呢。 她倒是问了一次,前边来说的等等过年时便送出去。 信却这会儿才来。 听了雪柳的解释才明白些。 (请记住 海量小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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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又都是查过的,如果他们有怀疑,送去南寧侯府的定然是重点。 还不如趁著这个时候送了出去。 这样的日子,又是反覆查过的东西,还能搜了雪荷的身不成。 看著雪荷將祥云云锦整理好了,没有一点儿破绽。 这才带著东西便叫人去赶了马车,往南寧侯府去了。 林黛玉低头想了想。罢了,到时要说她小气便小气吧! 叫雪柳去唤了紫鹃过来。又让她抱著桌子上的云锦,去寻贾母了。 一进门,果然见著大家都在呢。 见著林黛玉进来,贾母连忙免了她的礼,將她拉到身边坐下。 林黛玉虽然笑著,但是贾母还是能够感受到她没回院里时开心了,见著鸳鸯又抱著一匹布过来,心里大概知道是林府送来的年礼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將黛玉抱进怀里,摸著她的头。笑著问道“这是怎么了,回去时不还开心著呢嘛。说出来外祖母给你出气!” 林黛玉嘟了嘟嘴,语气里全是不满“还不是我们府上的奴才,做事一点儿都不尽心!景晏回了扬州,专门去库房中寻了一匹云锦给外祖母送来,听说是往日皇上赐下的。刚刚我去看,没想到来的路上居然沾了雪水,生了霉点!” 景晏失不失望不知道,贾母这会儿挺失望的。 听贾璉说,她那个外孙子,是个会读书的。人情往来也是不错。 想来前程远大,只是因为是男儿,与她不亲近。没想到居然还会將陛下赐下的云锦送来! 贾母没说话,王熙凤先上了前。仔细看看紫鹃手中的緇色祥云云锦。 “嘖,怎么尽糟蹋好东西啊。这可是御赐的东西!这些奴才!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云锦珍贵不仅要用真丝、金线、银线以及各种鸟兽的毛製做,其工艺更是独特又困难。 提工和织造工两厢合作,不眠不休一天也不过能做出两寸有余。这么一匹,光是工时,就得好几年! 更何况还是御赐之物! 第57章 大功 “鸳鸯,你去看看。”贾母也有些遗憾。 御赐之物,贾府已经许多年没见著过了。 鸳鸯闻言就著紫鹃的手翻了翻,立马就笑了起来。接了过去,拿给贾母看。 “老夫人,你瞧瞧。只这面,里面都是好的!” 林黛玉与贾母闻言都瞧了过去,剥开最外边那层,云锦之美就显现出来了。果真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冰蚕吐凤雾綃空,不是虚言。 本来看著里边是好的林黛玉脸上有几分开心,不知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 “可是这……”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止住了她的未尽之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云锦本就千金难求,更別说御赐之物!外祖母很开心。鸳鸯,拿下去找个顶厉害的绣娘来!下次我寿宴便穿这个做的衣服!” 看著贾母高兴,林黛玉也笑著低下了头。藏住心中思绪。 看外祖母这样子,是不知路上之事的。 不管了,总归布料这里是处理乾净了,过了明路,往后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了。 林黛玉这样想著抬眼就看见王熙凤又摸了摸头上的首饰。 看样式,与往日江南送来的款式有些相似。 “我瞧著凤嫂子今日带的首饰有些不同,居然有江南一带的风格。只我在家时,可没见著这么精细的。难道是京中新出的不成?” 听了林黛玉的话,听著林黛玉在江南都没见过这样精细的,王熙凤笑的更开心了,任谁都听的出语气中的喜悦。 “京城哪儿有这样的样式,是你璉二哥从扬州寄回来。信上说是他专门找个人做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大家见王熙凤真的开心,都夸了起来。 逗的她喜笑顏开。 “你们也有,你二哥给你们都买了些回来。等我回去给你们送过来都” 当然啦,自然她是最多的,最好的。 三春听著都有些惊讶了,这可是璉二哥外出,第一次给他们带东西呢。 贾母这边一片欢声笑语。 雪荷这儿也安安静静的出了门,往南寧侯府去了。 南寧侯府老太君看著雪荷送来的东西,心里总算放心了些。 他们终於在江南打开一个口子了! 新帝继位,朝堂更迭。 那些旧臣勛贵总以为能仗著往日经营,在陛下这里再多得些好处。 卖官鬻爵,利益往来,官官相护!都忘了如今皇位上坐的到底是谁了。 如今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陛下登基,只看到户部交上来的明细便知道些江南一带盐税有问题。 盐税,何其重要! 这些人居然也敢沾染。 中间派了好些人过去。 只可惜金陵,江南一带是四大家族和宫中甄太妃母家甄家的祖地。 也是太上皇权力集中之处。 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陛下派了许多人去。最后要不就是与那边的人同流合污,要不就是命丧黄泉。 偏偏还找不到证据。 想来,也有宫里那位的手笔吧。 还是不死心啊。 李老太君翻看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 可惜,现在查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只这些的话,甄家隨便推几个替罪羊出来就能逃脱。 更別说宫中的甄太妃了。 不过有进展就是好的,如今他们在江南也算有双眼睛了。 只希望如海和景晏在江南能够好好的。 林如海好不好林景晏是不知道的,反正他是好不了的。 前世在姐姐身边,偶尔也能听到璉二哥在男女之事上颇为荒唐。 但是前面多次接触,他还以为是那些奴才们夸张了呢。 如今看来,那是夸奖! 明明看他如今对凤嫂子有几分情谊在,旁边还跟著个上边来的侍卫,偏偏在外边还是要沾惹草的。 林景晏都怀疑著璉二哥不是风流,是热爱了! 不过贾璉虽然多情,却有底线也有同情心。为人精明能干。倒是有用! 比之贾府大多人倒是好多了。 他虽风流多情,却从未强迫了任何人。就是林府的丫鬟在船上拒绝了他时,他也只笑著说了一句“你是个没眼光的。” 不曾刁难,也没了后话。就是丫鬟归还之前的赏赐时,也是嗤之以鼻。 “你二爷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要回来的。你且拿去玩吧。” 当然啦看上表弟家的丫鬟这事儿本身就不妥当! 这样的性子,林景晏都有些无奈了。 但是纵观整个贾府,除了长大后的贾兰,也只有贾璉有些能力和底线了。 林景晏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贾璉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只能是热爱了! 林景晏都觉得贾璉这风流多情的样子怕是改不了了。 却没曾想,到了江南还有峰迴路转之时。 江南是甄家的地盘,甄家与贾家又有老亲。来往十分密切。 加上如今林如海明面上与他们也是一伙的。 入了江南,在去扬州的一路上是受到各方接待。 酒肉宴席,鶯歌燕舞。 林景晏年纪小,倒是幸运。贾璉却是推脱不了的。 林景晏都怕那天贾璉一个意外,躺在床上没起来。他还没法交代。 但贾璉是谁?箇中高手!晚上醉醺醺的回来。白天又兴高采烈的出去。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林景晏嘆为观止。惊为天人! 等时候差不多,贾璉才辞別。顺风顺水往扬州而去。 本来提前10多天到了江南,结果在家门口倒耽搁大半个月。 上了船,贾璉就找到了林景晏。 神秘兮兮的说“你二哥我要立大功了!” 第58章 想法 看著林景晏望过来的疑惑目光。贾璉笑的老神在在。 等到了林府再说这事儿。船上可不方便。 顺风顺水,到了扬州。 林如海有公干,是林管家带著人在码头等著的。 两人回了林府休息了一下午才在晚膳时见著了风采依旧的林如海。 看著许久未见至亲家人,別说林景晏就是林如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贾璉懂事,找个藉口先出去了。 將空间留给了父子两个。 林如海摸了摸林景晏的头,说了句“长高了好多!” 问了这两年在京城中林黛玉和林景晏的事情,问了林景晏的功课,也说了自己在扬州的境况。 父子两人亲近许久,才说起了正事儿。 这次回扬州,最重要的就是把这几年收集的证据送回京城。 如今林如海虽然在扬州取得了一些信任。 但是往来之人都是寻常官员。背景最深的也只是甄家二少爷。 且只是人情往来。 盐税作假,卖官鬻爵,官商勾结。有实事,却无实证。 林如海自己知道江南官场这张大网的中心是甄家,背后是四王八公! 再往上便是那位。 所以更得谨慎。 这些年他与他们同流合污,共同进退。才得了一些信任。 收集了一些证据。 但是想要送出去却是困难,不仅仅是他,江南的其他官员送进京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严格排查的。 中间他试了几次,看著没机会,又带了回来。 刚好林景晏科考,贾璉又投奔了陛下。这才想著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將东西带回去。 放在手上,危险不说,就怕被发现打草惊蛇。 这些年的努力付诸流水。 到了后面,到了真要清算甄家之时。这些书信往来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毕竟证据越多,才更有可能堵了了太上皇的嘴。 而且人要自保,现在甄家庞然大物,没人撼动。到了日薄西山之时。这些就是把柄,可以威胁他们出来指证甄家。 想到此,林如海叫人將贾璉叫了过来。 想问问他的意见。 贾璉到了书房,先谢过了林如海的提拔。听了如今的状况,立马就有了主意。 “林姑父,就和今年的年礼一起送回贾府家吧。就放在老太太的礼物里。放的地方嘛,自然要珍贵些才行。” “我们一起送,我的他们自然不会查,回了府多的是人查的。林姑父的年礼想来是要查的,老太太尊贵。贾甄两家又是世交,想来不会细查。” “等到了京城,让那边接应的送到林妹妹处,后面的就简单了。” 珍贵的东西。 林如海想了想。 “家里有一匹御赐的云锦。放在库房许久了。只上次来说表面有些霉点。” 林景晏听了笑了一下。 “我倒是觉得有霉点更好些。” 三人又商量了许久觉得可行,將计划完善。吩咐了下去。 贾璉这才说起他立的大功。 原是在江南其他州应酬之时,他刻意將那些人都记了下来,准备回京全数默给陛下。 这便是贾璉与林如海的不同。 “要动甄家自然需要证据,这些小嘍囉嘛,恩宠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姑父,你再与我说些扬州之人,这些日子,我去会会他们,回去就打小报告去!” “总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我璉二爷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有明目,爷就自己去创造一些明目” 这是要以身入局,故意找事儿了! 和聪明说话就是简单,林如海与林景晏懂是懂的。但是有些犹豫。 “只是这样你的名声……” 贾璉不屑一顾甚至有些骄傲。 “我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林景晏和贾璉一起出的书房,看著跃跃欲试贾璉有些心塞。 无所畏惧的璉二哥,强的可怕! 默了默,问道“璉二哥,所以在扬州时,你日日出去喝酒做乐也只是为了帮陛下腾些位置么?” “那是自然!” “我们府上的丫鬟也是么?” 听到这个,贾璉反应大了些“景晏,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二哥我可啥都没做!欣赏!欣赏懂么?” 看著大冬天摇著扇子出去找事儿的贾璉,景晏觉得有些想笑。 璉二哥变了,又好像没变。 不过这些都与他没有关係了。 他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来年科考之事。 他虽然有把握,但是谁不想名次靠前一些呢。 更何况府上还有一个探郎父亲呢,不用白不用。 如此林如海更加忙碌了。 这边要给儿子当老师,那边还要听同僚的诉苦。 前儿个扬州同知家的公子抢了贾璉看上的簪子,闹上一场。 走时贾璉愤愤不平,喊著等我回了京,一定要告到陛下面前! 昨儿个扬州运盐司判官撞了贾璉的马车,闹上一场。 走时贾璉愤愤不平,喊著等我回了京,一定要告到陛下面前! 今儿,林如海又送走眼前这一个满目无奈的同僚。来找他说情的同僚。 看著事成回府,春风得意的贾璉苦笑连连。 没想到最先收拾烂摊子的人是他。 贾璉有分寸,找的都是不太显眼的职位。到时候换了人,上面也不会为这几个大动干戈! 只是林如海快要被这两天上门的同僚烦死了。 偏偏贾璉开心的很,看著林如海站在门口接他,连忙迎了上去。 “林姑父,我做的可以吧。” 林如海能怎么办,强撑著笑容鼓励两句。 他有些病了,急需闭门谢客休养几日。 贾璉来扬州没两天呢,扬州官场上下便都知道了,这些日子从京城来了个出身荣国府的紈絝。 名唤璉二爷,见著他可得躲著些。 百姓们倒是乐意的,毕竟那些与贾璉起了衝突的,可没几个好人! 他们真的好希望贾家公子能告到陛下面前去! 將为贾家准备的年礼送走。又过了年。林景晏与贾璉又要启程前往姑苏了。 当然啦,贾璉送过去的礼里面有许多都是別家送来赔礼道歉的。 礼该收的收,状该告的告。 並不衝突不是么? 第59章 县试 林景晏与贾璉去往姑苏,走的依然是水路。 到了苏州,拜访了还在姑苏的族老们,便在林家老宅安置下来了。 如今林家嫡支只林如海这一支了,余下的基本都出了五服了,这些族老莫说林景晏了就是林如海都不甚熟悉。 林景晏本以为这次拜访过后,下次相见可能就是离別之时了。 没曾想,在家温书还没几日呢,族老们就上门拜访了。 还带了几个年轻小伙,皆是带著儒巾、穿著襴衫。看来至少都是考了秀才功名的。 林景晏扶著走在最前面,年纪最老,辈分最大的族爷爷坐在了上座。让人上了茶水糕点才陪坐在了下边。 林家嫡枝凋零,旁枝虽然有些来往却也不密切,但是要说完全没有,却也不可能的。 甚至现在姑苏的林家族学一直都是林家嫡支出钱修办的。 只是血缘单薄,林如海过问的极少。 林家这些旁支,也乖觉,受了嫡枝恩惠,有什么事儿也都自己解决,不曾求助林如海。 只是族学之中,这几年不曾出过惊艷才绝之人,只中了几个秀才举人,他们也觉愧疚。 林老侯爷在时,林家在姑苏也是大族,只后来去了京城中任职,林家旁支也未仗著林家名声行事才渐沉寂下来。 如今嫡支少爷回了姑苏,却不曾冷了他们。第一件事儿便是送了礼上门。 辈分大些的,更是上门拜访了。 这些族老一合计。便厚著脸皮把族中这些有了功名的人带来给林景晏瞧瞧。 至少让嫡支的少爷知道,每年在族学之上的那些钱財,都有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有看上眼,能带到身边自然是更好的,既能为这些孩子寻个前程,又能维繫一下嫡支与他们旁支的关係。 林景晏听了族老的话,认真的看了看。不过四五个人,看著年龄都不大。估摸著最大的也不过20来岁。皆目光清正,神色谦卑。 想来这些人族老们都是仔细挑选过的。 林景晏盯著他们看了许久,这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但是这几人神色未变,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恼怒,最多的只有一人有些拘谨的低头看了眼身上半旧却乾净的长衫。长舒了口气,没脏! 有些拘谨,却不见自卑。 林景晏笑了笑,起身对著这几人拱了拱手“景晏失礼了,第一次见著家里有这么有著血脉亲情的同胞,有些失神了。” 几人见嫡枝的少爷这般客气,忙还了礼。 林景晏这才对著上座的族老说道“曾爷爷,这些族兄们都是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將他们带回扬州给父亲看看,也让他高兴高兴。” 族老们自然高兴,连连笑应。 “过些日子,我也要科举了,不如就將这些族兄留在祖宅吧,族兄们都是秀才,我也好討教一二。族兄们的父母若是想念,尽可上面来看。” 个人品行,不是谁一眼就能看穿的。一个人看他,也看他的家人。 林景晏这么说,事情也就这般定下了。 留族老们吃了饭,又將几人安置。林景晏又开始了温书生涯。 至於贾璉的去处,林景晏是不知道的。 可能又出去碰瓷去了吧。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寒气渐退,二月的姑苏开始显露出自己的美丽娇俏。 樱渐渐露出苞,春风也带出一些香甜的气息。 林家祖宅凌晨就热闹起来了。 没有其他,今儿家里的少爷要去参加县试了。 林景晏的祖籍便是苏州府府城之內,所以县试,府试都是在苏州府考的。到了后边的院试和乡试才要到江南省的行省江寧府考。 倒是比旁的考生方便了许多。 就算只是最基础的县试,查验也是十分严格的。 应试所用之物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除了贾璉,五位族兄皆是相伴。 族兄当中就有癝生,自然为他做保。除此之外,这族兄共同做保的其余四人皆是林家族中之人。 这次考试林家旁支能下场的本没有这么多,为求保险,又隨便拉了一个小童。 毕竟五人之中,谁出差错都是要涉及其他人的。 这种自然是家中之人更加放心! 到了考场,五人结对,排在龙门之外等待县令叫名。 叫了名字,上前去便又有搜子搜身。 秩序井然,规矩严明。 这第一场县试是最简单的,总共五场。每日一场,共五日。 林景晏在外边等著叫名,与其他四人站在一处。为他们做保的稟生族兄已经与其他保人集合一处,听县令唱名。 不远处是贾璉和其他四位族兄。 看著比他们这些考试之人更为紧张。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接过族兄手中的考篮。穿过人群入了龙门。 搜了身,对了籍贯与祖宗三代。方才进去。 一进门按座號入座。 等待开场。 第一场是两篇四书文和一首以春为题的五言六韵试帖诗。四书文照本宣科,自然简单。至於以春为名的五言六韵诗。林景晏不知写了多少,自然信手拈来。 第二场这次考的是孝经和常规的《圣諭广训》 第三场考的经文以及一首以孝为题的五言八韵试贴诗。 第四场对四书的解释。 第五场经论、诗赋、时文皆可。 县试简单。林景晏答的也顺畅。 他自己觉得,过定然是能过的,只江南一带,文风颇盛。具体名次还未可知。 考完县试,林景晏又闭门温书起来。 现在是二月,四月便要考府试。 这次林景晏是准备將县试、府试、院试一起考了的。自然不能鬆懈。 贾璉等人看完榜,兴高采烈的回来想找林景晏庆祝之时,人家院里安安静静的。 一点儿没有今日放榜的紧张。 害的贾璉还確定了一下,是不是走错路了。 林家老宅在他看来每个院子都差不多的。 什么竹啊兰啊,书呀画呀。一点新意都没。 他是完全不能理解林景晏的几个族兄为何这么喜欢的。 自然是没有走错的。 看著林景晏冷静的模样,贾璉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第一名!这可是县试第一名! 就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些会读书的就是这么侮辱人的么? 他刚刚还想去外面放放鞭炮呢!居然被林景晏的族兄们拦了下来! 真是没意思! 林景晏知道了,只会感恩。 族兄幸亏有你们! 天啦,他都不敢想。 书香门第,父亲探郎,得了县试头名,秀才都不是,放鞭炮庆祝。他要被笑多久! 当然啦,二哥的心意他是一定会领的! 第60章 扬州 鞭炮不能放,赏钱却是少不了的。林家老宅上上下下都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府试安排在四月,府试和县试大抵相同,只保结的稟生需要多一名。 考试內容也差不多的,只比之县试更加全面。题也更难一些。 但是对於林景晏来说,倒也寻常。对於他来说,最难的倒不是答题。 而是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县试还不显眼,童子颇多。到了府试时满考院的考生就他是最小的。 在龙门之外等待唱名时,便有许多考生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开考过后,巡逻的差役也总往他这边走。 听到同僚说这小童还是县试头名时更觉诧异。 溜达著溜达著就过来看看稀奇的人更多! 不少人看了林景晏的穿著气质又觉得正常。 这一看便是哪个书香门第家的公子啊。平日没见过,更没听过。回去可要好好打听打听了。 题毕,停笔。 林景晏做完试题却没有提前交卷,检查没有错漏后,便在考舍之中闭目养神。 提前交卷,是科举考试的忌讳。 首先就是会打扰考试的纪律和他人的心態,也会让人怀疑你作弊。毕竟你把考卷一交,又不能出考场,別人都考试呢,你干嘛呢? 其次也会让主考官觉得你缺乏耐心,准备不足。缺乏坚持没有毅力。 不要以为你提前交了卷,就可以让主考官提前看了你的卷子。记下你的名字给他留个印象。 不会的。 科举考试何等严肃,卷子要糊名还要誊抄。誊抄完毕统一阅卷。 主考官避嫌都来不及,还能提前帮你审卷? 等著考试停止的锣鼓声起,林景晏才起身等著巡考差役们过来收考卷。 有了上一场的经验,这一次林景晏倒是適应多了。 连考舍看起来都没有那么逼仄了。 排队出了考场,一眼就见著贾璉带著人在马车旁等著了,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 回了府,好好休息一日,又要准备起来了。 贾璉陪著林景晏这么久了。看著都觉得累了。 每日就是吃饭、睡觉、看书。有时他都在想这样日子不无聊么? 瞧瞧林景晏还是一副乐在其中模样。 弄的他想问都问不出口。 就怕问了,林景晏的回答更让他心塞。 比如说“璉二哥不觉得书里的那些很有意思呢?” 光是这么想就觉得头疼。 如果说林景晏取了县试头名只让姑苏的同科们对他有些好奇,等到府试成绩出来,又是头名时,打探他来歷的便多了起来。 毕竟姑苏又名苏州府,隶属江南省。 江南文风鼎盛,被一个没听说过的九岁小儿连下两元。能不好奇么? 等得了消息,知道这个林景晏是往日姑苏林侯府林家嫡孙,父亲便是前科探林如海,才恍然大悟。 书香门第,侯府之家。底蕴深厚,难怪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孩子! 只是这个消息一出,大家才知道林景晏回姑苏科考了。还连下两元。 林家在姑苏也是名门,林家老宅的帖子也多了起来。多是往日与林家有旧的。 这个时候贾璉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能推的推了,送了回礼过去。解释一下林景晏要准备院试,等后边考完再邀大家。 不能推的像苏州知府,他自上门去!贾璉是谁?京城荣国府的二爷! 既没有打扰林景晏温书,面子里子也都是尽给了的。 如此,贾璉也忙碌起来了。宴会一多,他能找事儿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这儿更好,还看不到林姑父带著鼓励的一言难尽的眼神。 一视同仁,每个地方都找点儿事,没有因为姑苏是林姑父的祖地就放过,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他。 江南省的院试是要去省府江寧府考的,在林家老宅温了两个月书林景晏与贾璉便启程了。 主要这次要先將四位族兄送至扬州,还有一位是为他做保的,要与他一起到省府。途中有些耽搁,所以启程的时间要早一些。 这五位族兄,林景晏这几月也仔细观察过了,性格各异但品行都算过关。 关键都是刻苦的,学识也是不错,想来族老挑的都是旁支中最拔尖的几个人。后面怎么安排,全看父亲了。 只一人,林景晏有些头疼。 送走姑苏各家旧友与族亲。还带了几个这次也要去参加院试的同科。林景晏便就启程。 这同科与林家都算有些旧,既然求来,又是顺路。林景晏自然不会拒绝。 他也知道这些人多半是想跟著他回去,看看能不能得些父亲指点。多些考中的概率。 多个香火情也是好的。 林景晏並不反感。 两个人孤零零的来,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回。 林管家来码头接人时,看到这么多公子,人都傻了。 这个林二!就不该让他去!说的几人,几人!这是几人么! 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人有余了!幸好他多准备了几个房间以备不时之需。不然这次怕不是要失了礼数。 回去看他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 林景晏带回来的人,林如海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指点勉励了一下那几个准备下场的考生过后。才见了旁枝送来的五人。 看著他们,林如海心里有些复杂。 父亲去后,除了每年照例送去族学的银钱,他与旁枝是没什么往来的。 亲缘太远出了五服,这是其一。往日他多在京城,这几年才调回江南这是其二。父亲母亲去世,他彳亍独行人间。有了敏妹,却是早逝,如今只一双儿女。祖地姑苏便是他一生回忆中最痛苦的地方。 父亲母亲去世,他扶棺回的是姑苏。敏妹早逝,景晏又昏迷在床。他忍痛下葬,心中百般滋味,回的也是姑苏。 他这一生看似顺畅,实则孤苦。 侯府出身,当中探。先任兰台寺大夫,得天子宠幸。平调巡盐御史主管淮扬盐科。 外面都知,只要他回了京城。必是高升! 谁不说他一路走来多么顺畅。 可幼年丧父,青年丧母,中年丧妻。无兄弟,无姊妹。孑孓独行。只一儿一女稍微有安慰。 可独女体弱,独子幼时被奸人所害,险些一命呜呼。 他人生的孤苦最后都归根於姑苏了! 他是人,也会怕。也会逃避! 第61章 族兄 眼神明灭,心中万千思绪,最后都归於平静。 问了几人的名字,院试的成绩,往后的打算。林如海才坐在书桌后细细思索。 这种时候,林景晏自然也没有坐著的。陪侍在林如海的旁边。 毕竟是父子,林如海刚刚感情的波动虽不明显,林景晏也是察觉到一点的。 抬步,为自己的父亲换了一杯热茶。 林如海看了看手边的热茶又看了下边站立的五位族中子侄。喝了口新茶才开口。 “都坐下吧” “景晏在信中便常夸你们,如今来了扬州先安心住下。你们年纪都不大,又过了院试,成了生员。往后皆是要往上考的。” “扬州书院虽多,到底不如天子脚下。等景晏考完院试,也是要回京城。到时若是你们愿意。我便给我往日同僚去信,给你们在京中寻个读书的去处。” “如果你们觉得京城离家太远,也可与我说。我在扬州给你们找个书院也是可以的。” “景晏年纪虽小,却是懂事儿的,到了京中,想来与你们也能相处的好的。” “只他再如何懂事,毕竟年幼。你们有要到了京中的,恐怕要劳烦你们这些族兄多顾著他些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听林如海的话,刚坐下的五人又站了起来。行礼致谢。 林如海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都是一家人,自在些。想去京中还是留在扬州都回去想想吧。想好了与我说,我也想想怎么为你们打算。” “路途辛苦,林管家,带几个族中子侄下去休息吧。” 五人这才告退。 等著书房之中只剩林如海与林景晏父子二人时。林景晏才皱了皱眉。 “父亲,我原是想他们留在扬州的。” 为什么带了这些人回来,林景晏不说林如海也是知道的。 左不过看这些族中子弟读书尚可,品行端正,耳聪目明。放在他身边,总比旁人好些。 虽出五服,远了些。到底也是亲戚。陪在他身边,景晏在京城也放心一些。 可跟在他身边又能怎样,帮他做事跑些腿。至多得个文书一类的职务。这样的人他用著是要放心一些。 可是这五人一看就是族中仔细挑选过的,还有一个是院试第四名的稟生。培养培养能中进士也未可知。 这往后便是景晏的助力。 他在江南官场独行,已经习惯。各种滋味,他自己知晓。 可景晏不能如此。 退一万步说,他能看出这些族中子侄前程远不如此。 若是真跟著他在扬州做事,费时费力也不安全。 哪儿还有时间认真读书。 科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马虎不得。 就算族中將他们送来本就是这个打算,他如何忍心断了人家前程。 等他们真的於科考无望之时再说吧。 林景晏仔细的听著林如海的话。有些恍然。 “父亲,景晏知错了。” 林如海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可是景晏父亲也担心你。古人常说慧极必伤。若要我选我更希望你不曾知晓那些往事。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当个小公子就好了。” 林景晏听了这话眼睛有些湿润,反驳了一句。“若是我不知道那些往事,父亲早就被人算计的……” 渣都不剩了。 林如海有些恼,没好气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得了两个头名就骄傲起来了,若不是有我考前指导,能如此顺利?过来我考考你的功课!” 林景晏心中腹誹。 这和考第几有什么关係!父亲这明显就是…! 哼。 考就考! 旁支五人,出了林如海的书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家中族老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们说族叔重情,虽与他们出了五服却依旧年年资助族学。他们能够有书读都是受了族叔恩惠。 如今他们既然考得秀才,如果族叔或者嫡支族弟能够看的上,便跟在他们身边做事。 族叔一人在扬州官场,无兄弟撑腰说到底都是族中无能,这么些年也没人进的官场。浪费族叔费心栽培。 他们上船时还说呢,到了扬州听族叔吩咐。 几人都以为科举无望了,毕竟若是帮族叔做事,能读书的时间自然是少了。却没想峰迴路转。族叔居然说要为他们寻得书院,让他们继续科考。 甚至还愿意徵求他们的意见问他们是留在扬州还是跟景晏一同去京城。 族叔果然与族老们说的一样,重情又柔和。 可是想到来时族老们说的话又有些纠结。 他们若是走了,族叔岂不是又是孤身一人。那他们还对得起族叔的栽培么? 眾人犹豫的目光最后都聚集在了那名名叫林向明的稟生身上。 毕竟这位可是神人。 读书人的正直在他身上体现的真的是淋漓尽致。 明明林向明是他们中最有望登科的人。可是族老们说让他们到族叔身边做事,以族叔为重时。 人是怎么说的“本应如此!” 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他们虽然没有意见,但是也答应的不会这么干脆吧。 到了姑苏城的林家老宅时,他们都有些担忧,这人却是平日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 只往日是读书如今成了专研能帮族叔做什么事,怎么帮族叔把事情做好,族叔都需要做什么事。 甚至偶尔见到林景晏时还会询问一二。 到了后面,他们甚至怀疑景晏每日都是吃饭、睡觉、看书就是为了躲他。 林向明看著大家都望向了自己,有些疑惑。 “可是有事问我,直说便是。君子坦荡,无话不可说” 眾人无奈,又来! “向明哥,我们该怎么办?”五人中最小的一个问道。 这话问的,林向明颇为不解。 “什么怎么办?族叔既然让我们科举,那我们往后认真读书就是。竭尽所能,得中进士,才不枉族叔多年栽培。” “走吧,回去看书吧。” 说完转身就走。 心里还十分后悔在林家老宅时没有问清楚。浪费了许多时间。 不行!那些日子一定要补回来! 第62章 生平 林景晏在扬州家中並未待的太久,到了时间就便和贾璉林向明还有家中待考的几位一同踏上了去江寧府的路途。 除了林景晏,这次来林府暂住的其他人林如海也都是指点过的,但是仅仅几天,能不能中,还看他们自己。 江南富庶,江寧府是江南省的省府自然是更加繁华。 临近院试,自然更是人山人海。 林家在省府自然是有宅院的。倒是比普通考生好上许多,不用去找客栈。 要知道每回到这个时候,江寧府的客栈都是十分紧俏。只这里僕人不多,林景晏和贾璉带来的人也支了些去帮著其他人安置。 林景晏看著急匆匆跟著下人回房准备回去继续看书的林向明。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个族兄简单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在林家老宅,他以为要跟在父亲面前做事。便一心一意,只做这一个打算。本是稟生出身。却也捨得丟了书本,准备在父亲麾下当个文书。 每当他看书累了,想到院子外面放个风时,总能遇到这位族兄。 所问之事皆与父亲有关。不说他,就是他身边的人都有些倦了。 可他说,往日只知读圣贤书,还未学过这些,自然是要多加了解,认真学习的。 林景晏也故作天真的问过他,如果到了父亲身边耽搁了他的科举之路可会后悔。 他的回答可能能让林景晏记一辈子。 “后悔什么呢?本该如此。我首先是人,然后才是读书人。做人要上孝父母,下悌姊妹,诚信知礼,知恩图报。我独身一人,族叔於我有再造之恩,受他差遣是我为人该做之事。” “那读书人呢?”林景晏又问他。 “自然是如北宋大家张载老师说的那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这话时,林景晏明显能看到他眼中有光! 不过很快,他又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不过如今这是你该做的事儿了,族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口中更重要的事自然是为林如海做好一个文书。 毕竟,在做读书人之前,他更想先做好一个人。 后来林景晏好奇的让人去问了林向明的生平。 少年失怙而后失恃。无父无母由宗族的幼堂抚养长大。后得入族学,天资聪颖。十四岁时中得秀才第四名。 林向明看著虽少年老成,其实如今不过16。在林景晏回姑苏科考之前,族中本是安排他明年便去乡试的。 他是这么多年,林家旁支中最有前程的一个了。说一句少年英才也不为过。 只林景晏的回归,让族中有了其他安排。 族中捨得,他自己居然也捨得。 可他说没有什么捨不得捨得,后不后悔的。幼时吃的饭,是族叔一支买的族田换的。少年在族学读的书是族叔每年送来的银钱支撑的。就是一纸一墨,一饭一饮,衣食住行皆出自林家嫡支。 他上无父母,下无姊妹兄弟。受恩惠最多,回报也应当最多。 人生在世,当无愧於心,无愧於天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其实那时听了林向明的生平林景晏便想过一定会找个机会与父亲说说的。 只是父亲见了几人……他也没机会说出口。 看著林向明远去的身影,嘆了口气。 一言一行,皆为本心。不为外物所动。 这样板正的性子林景晏都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如今他倒希望族兄能跟著父亲学上两年了。不然往后…… 微微摇了摇头,甩开脑中思绪。与旁边的贾璉说起了话。 “璉二哥,到了江寧府你怕是有的忙了。” 江寧府是甄家的大本营,家中主事的是时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甄应嘉。 甄贾两家来往向来密切,贾璉来了江寧府不管是贾璉上门拜访,还是那边派人来邀两厢自然是要见面的。 更別说贾璉这些日子,在江南那可是闹出了不少事儿来。说不的得人家早就知道了。 贾璉却是不以为然。 “你二哥哪日不忙。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在你考试前来邀我,我便去。没来,我就自己递个帖子。你璉二哥我自己送上门去。” 事儿他都做下了,总不能让人觉得他心虚了才是! 他贾璉坦坦荡荡,除了家里那位祖宗他还怕过谁? “二哥与我说说甄家吧。听说他家有个甄宝玉与二表哥贾宝玉长的颇为相似。” 说实话林景晏对这个神秘的甄家一直颇为好奇的。 除了传闻中的甄宝玉,其他更甚。 甄家能够在江南呼风唤雨后台自然是硬的。 宫中曾经扶养太上皇长大的老太妃就是甄家的姑奶奶。不说太上皇在位时,因著她的缘故对甄家百般重用。就是陛下,对甄家也是宽容的。 太上皇几下江南,其中四次都是甄家接驾便是因为这位老太妃的缘故。 去年,经由老太妃搭线,甄家二女又嫁到了北静王府。成为了实实在在的北静王妃。 甄家是更上一层楼了。 听著贾璉的话,林景晏眼神明灭。甄家的富贵原本全繫於后宫的甄太妃身上。 如今甄太妃年纪大了,怕是想著为子孙铺路,这才將甄家二小姐指给了北静王做王妃。 可是若真要铺路,不是陛下最为合適么? 为什么最后却是北静王呢。 想来是陛下不愿意了。 想到北静王林景晏有一些晃神。 就说明明那日彦卿和水溶同时窥的姐姐面貌,目光惊艷,怎的那么这日子只见彦卿不见北静王。 原是成亲去了。 那日北静王看姐姐的眼神犹在眼前,如今他已娶妻,只希望往后都如这段时间一样安安分分的才好! 不然又要起波澜了! 都怪他,居然忘了前世贾母八旬生日之时他跟著姐姐也是见过那位北静王妃的。 两人说著话,行至一个岔路。各回自己院里去了。 往后几日,贾璉总觉得他似乎更努力了些。有些担忧。这天天就知道看书,也不出来玩儿,会不会闷坏了去! 去问林向明,这般可正常。抬头就看见了他不赞同的眼神。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髮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景晏上进是好事!贾兄怎么能如此说话!” 贾璉:???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问问景晏怎么不出来玩儿么? 林向明也不管疑惑的贾璉,双手一背,就往林景晏的院子去了。 “向明,你又去哪儿?” “自然是去问问景晏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他身体可还好!” 贾璉:??? 第63章 案首 各省院试皆由三年一换的学政和各省提督主考,各府州的长官担任院试的提调官。还有教官数名,负责监场。 排队、点名、保结、检查。一应与县试府试大差不差。只更为严格。 检查完毕,无替考、作弊者得入门內。领取座牌,按座牌入坐。 进场之后,不得喧譁,不得隨意出入。 各省试题皆由学政擬订。在考试之前会写於木板之上,由巡视的兵丁举著木牌向考生展示。这时考生便可將题目摘抄於考纸之上。 考试途中学政,提调官,教官皆会全程巡考。 还有学政专门安排的其余人等巡查。 如若发现作弊者,施以枷號以示眾,后逐出考场。 江南省乃是科考大省,考生眾多。唱名检查时间自然也长。 等全员检查完毕。 落锁开考。 自此,到考试结束这扇大门都不会再打开! 院试较县府两试更多是考察对八股文的了解与掌握。 这也是林如海这些时日一直在林景晏查漏补缺的地方。 四书五经,诗意经论林景晏皆是不缺。唯一有些不足的便是这八股文。 所幸林景晏是真的天资聪颖,如今也有些门道了。应付院试绰绰有余。 不知遗传还是其他,林景晏的诗是最好的。 院试有三场考试,又分正试和复试。正试成绩会在次日公布,而后举行复试。最终结果取两试综合! 两年人多,阅卷自然需要时间,所以林景晏等考生又在考院多待一日,等著正试成绩出来,复试考完才总算出了龙门。 刚开门,便见著外面的人山人海。 都是等待里面考生的家人或者奴僕。 林景晏年纪小,身板儿也小。只在最后等著。 这场考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考舍离恭桶实在太近了些。 刚开始还好,没过多久便能一直闻到那边传来的恶臭。 林景晏只能將林向明准备的香包掛在脖子上。 又香又臭。熏的他头脑发昏。 幸好他平日里学的扎实。 来往的其他考生看著粉雕玉琢,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蔫噠噠的靠在场边的石柱之上。好不可怜。 觉得又怜惜又好笑。 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送来科考。考不上不说,还要白受这么一场罪! 又好心的,还来问他。 “小兄弟,可要我送你出去?” 林景晏自然是摇头拒绝的。 他想在这儿散散味再走。 那人被拒绝了也不恼,摇摇头便走了。 等著人潮散去,林景晏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果然见著贾璉和林向明焦急的外面等著。 见著林景晏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刚接近林景晏,贾璉就皱了皱鼻子。 “这考场里面这么臭么?” 景晏的穿戴皆是熏过香的,怎么只入了考场几日就成了这般样子! 林向明自然知道林景晏可能分到臭號了,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贾璉连忙举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向明你別念了!” 真的烦了,他贾璉发誓往后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一定离这个神人远远的。 不知怎的,一见著这人总能让他想到幼年时,外祖家为他寻的那个十分严厉的启蒙老师。 只后面外祖家远走,那老师也跟著离开了! 那段时间挨的板子,比他往后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怕了怕了! 上了马车回了府,林景晏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又好生睡了一觉,才缓过来些。 科举科举,不仅考才学更考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看完过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开榜的日子。 或许是那日林景晏出来时,面色有些不好看,贾璉这几日是问也没问过考试情况的。 不仅他不问,其他人也被他下了令,不准在府上討论此事。 等到了张榜那日,他谁也没说,悄悄的就带著人出去了。 在外边待了半日就回来了。 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赏!都赏!” 下人们还没来得及道谢呢,眼前就没了这位爷的身影了。 满脸兴奋的来到林景晏的院子里。 “景晏,你真是嚇死你璉二哥,那日你出来脸色不对,我还以为考的不好呢!” “头名!又是头名!” “景晏,你是案首!你是案首!” “加上县试府试你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小三元了!” 肉眼可见的兴奋。这应该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吧。 前些日子,他真的以为这次考不上了! 没想到又是头名! 贾璉摸了摸林景晏的脑袋,嘖嘖称奇。 “景晏你说你这个脑袋怎么长的!分到臭號了居然也能考个头名!” 听到自己的成绩林景晏也笑了起来! 虽然院试时,脑袋有些发昏,但是自己答的题他自己是知道的。 且正试时出成绩他也是第一的。 可是最终成绩要取正復两试的综合。 他分的位置,越到后边那味道是越具体的。所以复试成绩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却没想,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林向明听了消息,也过来了。 看著林景晏笑的十分慈祥“景晏真不愧是族叔的孩子!” “走我们出去等著,一会儿报喜的队伍应该就要来了!” 贾璉听了这话,更是兴奋了。 县试府试他被压著没有好好庆祝!这次总算给他逮到机会了。 雄赳赳气昂昂带著林景晏就往正门去了! 一路上又是吩咐人摆鞭炮,又是包喜钱的。厚厚的一叠,每包都包著银子。又让人去换了两筐铜钱。准备一会儿撒出去! 果然到了门口没多久,长长的报喜队伍就敲著锣打著鼓的来了!后面还跟著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 周围的人家听著外边敲锣打鼓的,也都派了下人出来看!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核对完籍贯信息,报喜的官差流水般的好话就来了。 少年英才!天纵之姿! 江南省多年来最小的秀才!最小的案首!最小的小三元。 不愧是书香门第,探之子! 自从林景晏的成绩出来,他的家世信息早就传开了!这些报喜的兵差们更是一清二楚! 给赏钱,撒铜板! 场面热闹快活又喜庆! 周围的百姓更是好话不断! 从今天开始林景晏这个名字也要在江南传开了! 第64章 甄府 江寧府又被称为金陵府。不光甄家在这儿,就是四大家族也是从这里起源的。 只是后来贾王史三家进了京城,薛家前两年也入了京。 甄家却是一直在金陵经营著的。 其实就算是的现在金陵府,也还有还有十二房贾家人居住呢。 这些族亲贾璉前些日子尽数是去拜访过了。 除此之外,贾家也有许多旧友在此。 林景晏中了小三元的消息出来后,在金陵府的风头越发大了。 最关键的是他才九岁!少年天才江南省出了不少的,可是这么小的小三元真真是头一遭。 这次参加院试的江南省那些有些名號的天才何其之多,居然都未贏过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童。 等他的来歷被有心人传了出去,眾人才觉本该如此! 姑苏名门林家之后,父亲是前科探郎林如海,母亲是荣国府贵女! 家族文化底蕴深厚深厚自然不是常人能及! 前三的试卷都是要摘抄过后贴出来的。 同科尽去看了的。心服口服! 只是给贾璉和林景晏的帖子也越发多了。 只给贾璉的多是贾家故交勛贵之后!给林景晏的多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当然想一观他真容的同科也是不少。 就是扬州的林如海也不堪其扰! 九岁的小三元,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不说江南省,就是纵观歷史,这也是头一遭的! 恨不相逢少年时,这少年家中又与自家有些来往,金陵之中有些名號的人家谁不想见见这空前绝后九岁就得了小三元的林景晏的风姿。 去自然是要去的。可总有个先来后到。 两人都在等著一人的到来。 林如海! 无他,金陵的地头蛇甄家要办宴会了,所邀请之人除了江南各府官员,甄家亲眷旧友还有此次院试前三。 林如海、林景晏、贾璉三人皆在所邀之列。 在江南,这个先来后到的先,只能是甄家! 这种宴会甄家在每三年一次的乡试过后皆会办上一场的,甚至比学政所办的鹿鸣宴更为瞩目。 毕竟整个江南谁不知道甄家? 先后接驾四次!太上皇的心腹! 但是院试过后办宴会倒也是头一遭,往日院试中有些名头的也不过唤过去说几句话罢了。 想到最近风头最盛的林景晏,其余人等也觉得应该。 往日可没出现过这么前无古人,后也大可能没有来者的少年天才! 所幸,金陵城中没人敢与甄家相爭,知道了甄家办宴,其余人等皆默契的为他让行了。 大家都默契的认为林景晏这个古往今来最小的小三元初次露面必然得是在甄家的宴会上。 林如海是在宴会前一日来到金陵的。 三人在书房中討论了许久才回房休息。 本来林如海是准备带著林向明也去露个面的。毕竟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上一科的第四名。 林景晏和贾璉听了这话神色都有些复杂。 最后还是贾璉说“姑父,要不你去寻向明说说话再做决定吧” 他们也不是不愿意林向明出去露个脸,只他的性子,怕是…… 不太適合那样的场合的。 林如海有些摸不著头脑,在林景晏和贾璉走后果然去寻了林向明说话。 出来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儿了。 嗯,他就说向明性情端直不適合这样的场合吧! 臭小子!非不信! 林景晏:??? 到了甄家宴会这日,林如海三人到的不算早,但是也不晚。 但是到时,甄家门口早就排满了马车。 说一句浩浩荡荡,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往来者皆是锦衣华服,带著小廝提著礼物。 林如海他们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穿的十分富贵,一看就与让人不同! 来人是甄家二爷!本来他还招呼著旁人呢,一见林如海便笑著与那人说了句什么,迎了过来。 这人之前林如海就与他打过些交道的。 言语间颇为热情客气。 “林兄,你总算来了!这位小公子就是最近名动江南的那位小三元吧!果然气质非凡,英姿勃发,像你!林兄!” 说完转过头又拍了拍贾璉的肩膀。 “好小子,回了金陵也不来看看世叔,要不是知道你陪著自己表弟科考呢,家里早就去请你了!” 三人皆与他行了礼。 “甄兄谬讚了,犬子运气使然。” “见过甄大人。” “是世侄的错,我也本想著等景晏科考完便上门拜访呢!” 旁的人见甄家二老爷主动上前迎接,皆是好奇的望了过来。 见著三人中有一个穿著锦袍的小少年,便有几分猜到,这可能便是最近江南传的火热的那位九岁就夺得小三元的林家嫡子林景晏了。 有认识林如海或者与甄家二爷相熟的,都围了上来。 林景晏一下变成为一个吉祥物。 甄家二爷见著这场面,笑的肆意。 “走走走,今儿开心,我们都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说著就领著林如海三人往里走去。 大家自然是给他这个主人家面子的,不再说什么,也都跟著进了甄家。 甄家能够前后四次接驾,家中自然是富贵无双的。 林景晏和贾璉看著,比之京城中的荣国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雕梁画柱,金碧辉煌。 眼之所见,目之所及皆不同寻常。 一草一木皆是珍贵非凡。 甄家二爷领著三人就往前院的大厅而去。 今儿的宴会,他们男子皆是在此处的。 所以前边儿便见著的都是男子,女眷皆从其他门去了內院,那儿自有甄家女眷接待。 林家唯一的女眷林黛玉远在京城,父子二人倒也不用担心。 进了大厅,来往者更多。都是江南官场之人。 林如海与熟悉的拱了拱手,就跟著甄家二爷去了大厅前面。 果真甄应嘉带著其嫡子甄宝玉在上座等著呢。 甄应嘉长的英武非凡,虽然穿著便服,浑身气质也非凡人。不像书生,倒有几分武將气韵。 倒是他旁边的小公子十分精致,与他不同。 林景晏瞥了一眼,果真与贾宝玉像了七八成! 只气质不同。 贾宝玉是脂粉堆里打滚的,气质多了几分柔和。这甄宝玉长的与甄应嘉不像,气质倒是与他像了九分。比之贾宝玉,多了几分英武与戾气! 第65章 江南 三人进了內厅,齐向上座的甄应嘉行礼。 站在他身后的甄宝玉没有躲,只用好奇的目光盯著林景晏看。 甄应嘉也看著他们三人,礼毕。笑的豪放。 “林御史,只是家宴,不必多礼。” 隨后又招了林景晏上前。 “这就是最近名动江南的小三元吧!果真气质非凡,得子如此,林御史有福啦。” 林景晏是小辈,並未多言。 林如海谦虚道“甄大人过誉了,贵公子才是人中龙凤!” 听了林如海的话,甄应嘉笑的更开心了。 “宝玉虽然有些学问,比起林公子这个年仅九岁就夺走小三元的少年天才还是差些的。” 林如海只说“运气使然!” 甄应嘉又唤了贾璉上前,语气更为亲近了。 说了几句话,便让人领著林如海去坐。 林如海又领著林景晏和贾璉与在座的各位大人行礼。 甄应嘉就坐在最上边老神在在的看著。 行了一圈礼,才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在內厅左边的第三个位置。 林如海虽然是天子近臣,往后也註定高升。但是只看现在,不看將来! 今日来的官员官职比他高的比比皆是。坐这儿说话有些不合適。 林如海有些犹豫的看了上座的甄应嘉一眼。 “坐吧,林御史!你是天子放在江南的眼睛。坐那儿都是使得的!” 这话有些意思的! 林如海低头深思,等旁边的官员来劝他,才拱了拱手。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位置坐定,贾璉和林景晏也站在了他的身后。 甄应嘉看著林如海听了自己话,脸上有了几分满意。 內厅之中,儘是江南各府高官。扬州知府,苏州知府尽在其中。其余各州儘是!除了留守的,其余的整个江南的高官基本在今日匯聚一堂了。 外面还有江南豪绅盐商不计其数。 等著內厅的位置都坐满了,宴会也开始了。 自有奴僕数位进来领著各位大人到外边的大厅就坐。 果不其然,林如海与几位江南高官一起和甄应嘉坐在了主桌子。 贾璉去了甄宝玉兄长们那一桌。 林景晏则与甄宝玉坐在了一处!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各府公子。 他们这一桌年纪皆不太大,又得了家中长辈嘱咐,到底乖觉。皆捧著甄宝玉。 甄宝玉与贾宝玉虽气质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似。 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 而甄宝玉也常对他的隨从小廝们说:“这『女儿』两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珍禽、奇异草更觉稀罕尊贵。” 对待这些男儿自然是不想搭理的。 倒是林景晏长的清俊雅致,最近又颇有盛名。最最重要的,林景晏只吃饭,並不与他搭话。倒得了他几分好脸。 还主动与他攀谈。 林景晏不喜贾宝玉那个银样鑞枪头,就会喜欢这个长的与他相似的甄宝玉么? 自然是不的。 只问一句答一句,一句也不多说。果然没一会儿甄宝玉就失了兴致。 哼了了一句,说了一句。“书呆子!”便不再与他说话。 甄家宴会,场面甚大,富贵非常。 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好酒好菜,鶯歌燕舞。 吹拉弹唱、觥筹交错、好不尽兴! 不知往日每次乡试过后的宴席是不是都是这般盛大! 和往常乡试过后甄府开宴一样,这次甄府开宴,也是有名头的。 秋宴赏枫! 宴毕,甄应嘉便带著眾位大人去了接驾的园子里赏枫。 接驾的院子自然不会马虎,只比前院更加恢宏夺目! 甚至贾府后期为了迎接元妃省亲修的大观园都是比不上的。 光面积就比往后的大观园大了不止一倍! 奇草异,多不胜数。金为阁,银为路,玉为灯!有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温婉,也有京城繁华尽显的奢靡。 一步一景,精妙绝伦! 只林景晏陪在林如海身边没待多久,便被后边的老太太叫了过去。说是后边的太太们也想看看这个有史以来最小的小三元的风采。 林景晏看林如海,林如海看甄应嘉。 甄应嘉朗声大笑。 “我们的小三元去吧,你爹在这里与我们说说话。” 林如海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景晏才与各位大人行了礼退下了。 等著林景晏走了,甄应嘉將其他小辈也支出去玩儿了。 只留那些官员们一起说话! 林景晏跟著小廝入了二门,便有几个丫鬟在此处等著。 领头的穿的十分富贵,就是比平常人家的太太也不差什么的。 领著他就往里边去了。 內院的灯光陈设十分豪华,不像江南的风格,更像是京城中的。 弯弯绕绕过了许多园子,耳边偶尔也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林景晏目不斜视,只看眼前。 走了许久才开到一处院门口,比之前面更显豪奢! 想来这就是甄家老太太的院子了! 领头的大丫鬟进去传话,没一会儿就出来。笑著领他进去。 一进门口,满屋子的太太。 林景晏站在屏风外对著里边行礼请安。 “进来说话吧,里面都是各府的太太们。都想见见你这个小三元呢。” 林景晏这才依言进去。 满屋子的脂粉香味! 宴席后没见著人的甄宝玉也在上边的老太太旁边陪著。 甄老太太打量他片刻笑了起来。 “惊艷才绝,长的居然也如此出眾!” 又问你外祖母可好,在京中可还习惯! 林景晏一一答了。 眾夫人见他气质卓然,礼仪规矩皆是不凡又年少英才,家世更是不错。心里都有了这想法。 眾夫人的眼神,上座的甄老夫人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心里也起了几分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不过九岁,年纪还小呢,再看看也是可以的。 笑呵呵的赐了些东西,说等他回了京里替她给贾母带个好。 林景晏闻言便告辞了。 甄老太太点了点头,刚刚的那个丫鬟便来带他出去。 合著,过来当了回祥瑞。 出了二门,林景晏没去寻林如海。倒是让小廝带他去寻了贾璉。 他估摸著,那些大人们有事相商呢。 今儿也有好的,至少没让他做首诗来瞧瞧。 等著宴毕,三人坐著马车回府时,已然夜里了。 林如海心里有些复杂,江南官场之乱,不止盐科,其余者皆有。 过了今日,他也算得了一些信任了。 只越是如此,他的处境便越发危险。 看来要早日送景晏离开江南了。 第66章 京中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 如今林景晏在江南风头太盛,加上宴会之上甄应嘉的试探。 虽然林如海的反应还算得当,后边同游红枫岭时与甄家一党相处也算融洽,取得了些许信任。 但是风雨欲来啊! 往后几年江南官场註定是不会太平的。 如此想著,林如海在宴会的第二日就带著林景晏和贾璉回了扬州。 没几日,就收拾好东西將他们送走了。 旁支的五人,有四人跟著林景晏回了京城。 只有林向明暂时留在了扬州,这些人里面,他的学问是最好的。 明年便是秋闈,林如海便准备让他下场了。 这一年跟在他身边閒暇之时他还能指点一二。 等中了举人再去京城吧。 林如海站在码头之上,看著船只越行越远。这一刻,突然和几年之前重叠在一起了。 那时他中年丧妻,独子昏迷在床,独女体弱多病。 他也生了死志。 如今林景晏大了,才学心智皆是不缺。听他说玉儿身体也好了许多! 继续往前走吧,那时他都熬过来了。如今,还能比那时更坏么? 林如海转身离开,如多年前一样。 只如今他身后还有一个林向明。 而林景晏身边也多了四位族兄。 父子俩分道而行,所行皆是归途。 比林景晏他们更早到贾府的,是他连中三元的消息。 这日早上,林黛玉几人刚在老太太房里请安呢,就听到玛瑙来报。 “老太太,老太太!前边门房来报,说是璉二爷从江南派了人回来,说是有好消息呢!” 林黛玉本来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听了江南两个字,立马回过神来。 莫非是弟弟的消息! 估摸著这会儿那边早出了成绩了。 期待的眼神直溜溜的就望了过去。 除了林黛玉是这么想的,屋里的其他人皆是这个想法。 江南的好消息,除了林表弟考中了!还能有什么。 皆围到了林黛玉身边。恭喜的话却没说出口。 这种事儿总是要得了確切消息的好,若是闹个乌龙就尷尬了。 上座的贾母听了这话也是喜不自胜,满脸堆笑。 “去,快去!叫他进来回话。” 这人自然是贾璉精挑细选的,专门与他说,等著早上请安时再去报喜。切记要让满府都知道这事儿。 特別是二房老爷! 其实他昨儿就到了,只当时已经下午边了,他便去客栈住了一晚。今儿一早,特意卡了这个点儿回来的呢。 玛瑙得了吩咐,忙出去院门將人领了进来! 那小廝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进了门贾母还没问呢,先开口了。 “恭喜老太太,恭喜林姑娘!表少爷中了!连中三元!听人家说现在表少爷可是古往今来最小的小三元呢!江南如今都传遍了!” 贾母得了好消息,也没计较他的不规矩。 “好好好!!景晏果真是个爭气的!赏,鸳鸯,去给他个大大的红封!都赏!今儿满府赏三个月,庆祝我们景晏是古往今来最小的小三元!” 林黛玉自然更是喜不自胜。用帕子掩了嘴,眉眼间却全是快活的模样。 “雪荷,你也去!將我们院子里的赏钱也发下去!让大家沾沾喜气!” 雪荷听了话,笑的见眉不见眼。脚步匆匆的就出去发赏钱了。她向来稳重,很少见她这般模样。 得了確切的消息,姐妹几个也都围了上来与林黛玉道喜。 “恭喜林姐姐,左右姐姐这顿酒是躲不过的了。” “林妹妹,这下你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吧!” “林表弟真是爭气!” …… 那小廝是个机灵的,看著主子们都如此开心,活灵活现的讲起了林景晏夺的院试头名,名动江南的歷程! 生动形象,让人听了就身临其境。 贾母坐在上座,看著林黛玉与其他人一样目光灼灼,全神贯注的望著屏风后面手舞足蹈的小廝。 脸上带著骄傲的微笑。清风朗月想来也不过如此! 越看是心里越满意。 父亲是天子近臣,只待回京必定高升!嫡亲的弟弟如今又是歷史上最小的小三元配她的宝玉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只宝玉她母亲是个没眼光的,偏偏看上了那个薛家女! 一介商贾,她也不怕丟了国公府的脸面。 王熙凤余光瞟见贾母看林黛玉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的什么。 面上言笑晏晏,心中冷笑连连。 真是好打算! 殊不知林家姐弟没一个看的上你的宝贝疙瘩。 以为谁都和她与璉二哥一样,被卖了还要帮著数钱呢。 妙目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这么好的消息,怎么只能她们內院高兴呢,自然是要闔府同庆的好! 这可是古往今来的独一份儿! 二老爷作为景晏的二舅舅想来也是会为他高兴的吧! 对了还有在佛堂礼佛的第一慈善人王夫人。她的姑母,自然也是要知道的。 到时候还得劳烦她给景晏求求往后的前程呢! 这样想著便对著平儿招了招手,耳语几句。 平儿点了点头,笑著出去了。 见著那小廝讲完,家里的姑娘们还有些失望。王熙凤笑著说。 “算算日子,我们的小三元也要回来。姑娘们听的不尽兴,等我们的案首回来亲自与你们讲,岂不妙哉!” “这会儿啊,还是想想怎么吃到我们小三元姐姐的酒吧” 林黛玉在贾府的这些日子,王熙凤对她颇为照顾。两人自然熟悉了许多。 这会儿也有话与她说“吃我的酒,便不吃璉二嫂的酒了么?我今儿可瞧见了呢,璉二哥可是又给凤嫂子送了好些东西回来。我弟弟出息,我自是要请的,凤嫂子就不请了么!” 王熙凤闻言,亲昵的点了点林黛玉的鼻头。 “请请请,我们小三元的亲姐姐都发话了,我敢不请么!” 两人说笑,其余姐妹自然也要参与进来。 说著说著就定了今儿到林黛玉的院子好好吃她一顿! 后院快活的很,贾政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却是颇为复杂! 景晏才九岁,便能夺了小三元!那个孽障,大了他三岁啊! 学无所成不说,前几天还在族学之中打架呢! 真是有出息!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实在气不过了,便让身边的小廝去寻贾宝玉来! 第67章 戒尺 哪儿知道那小廝在府上寻了许久,居然没寻著人。 按理这会儿他应该是在学堂呢!去寻没有的。连带著茗烟也不在! 便又去了贾宝玉的院子里,想著是不是睡过头了!怎知还是没有! 思考许久才来到了老太太处。 王夫人那儿是不用去的。 闔府上下谁人不知,这个点二夫人都是在礼佛的。 那小廝没有进门,只问了院外的门房。得了消息说也是不在才回去回了贾政的话。 结果可想而知,贾政更是怒上心头,立马就派他们满府去寻!家里没有就上外边儿去! 贾母的门房见那小廝只问了话,便走了。觉察不对,连忙报告的鸳鸯。 鸳鸯又派人去了前院,问了情况。 听著前院贾政的阵势如此之大,心中咯噔一声。 想了许久,终於还是回了里边,將情况给贾母尽说了。 她进去时,里面的姑娘们和王熙凤正一起商量著要如何吃林黛玉的宴呢。 林黛玉得了好消息,也正在兴头上! 哪儿知,贾母刚刚还是满脸慈祥,一副笑模样。这会就著急起来! “去寻,去寻!家里少爷丟人居然这会儿才来报,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寻著人了,將宝玉带到我房里来!” 鸳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与贾政的人一起去寻了。 见著贾母著急,院子里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言语,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下来 哪儿还有刚刚快活的模样。 看来这宴席今儿是办不成了。林黛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弟弟得了小三元居然连请姐妹们开心开心都是不成了! 最后两厢努力,才在府外的一处戏院里寻得了贾宝玉与茗烟,两人正开开心心的听戏呢! 贾政知道了,更是怒火中烧! 让人將他领回来过后,自己直接抽了桌子上的戒尺便快步去门口等著了! 今儿他非的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孽障! 谁来都是没用的。 赖大看著贾政的脸色就知道这是气急了!一边陪在他身后往前边急步而去。 一边对著旁边的小廝使眼色! 示意他赶紧去寻贾母和王夫人! 后院得了消息,又是一场骚乱! 贾母本忧心忡忡的等著,知道寻到了人了,正开心呢。便听到前院来说贾政手握戒尺要去收拾贾宝玉。 “你们这些丫头愣著干嘛!给我更衣!去的晚了让那不孝子伤了宝玉有你们好看的!” 一阵兵荒马乱! 贾母收拾得当,带著下人浩浩荡荡的去了。 居然没看房內的眾姑娘们一眼。 林黛玉站在原处,看贾母匆忙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家了。 想弟弟,想父亲,也想在林家时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对贾母最后的一丝眷恋似乎也隨著贾母的远去消散了。 王熙凤就站在林黛玉的旁边,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挽了她的手,宽慰著“等著林表弟回来了,我们一起聚聚才是快活呢!” 林黛玉拋开心中思绪,对著王熙凤等人莞尔一笑。 “今儿不是时候,等弟弟接我回府,我再请各位姐妹吃宴。这顿我必是不跑的。到时候各位姐妹可要赏脸了。” 最先答应的是薛宝釵,其余各位也是应了。 只有些心事重重。 又寒暄了几句,姑娘们便各回各的院子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们不像林黛玉有父亲弟弟做后盾,也不像薛宝釵有万贯家財还有一个一心为她打算的母亲。 她们这些孤家寡人,还是安安分分待在自己院子里的好。 贾母匆忙而去,王夫人也得了消息从佛堂出来了。 喊了一句孽障,也去了外院! 等她们前后脚到时,贾宝玉跪在一边儿,眼睛瞪的溜圆。呆呆傻傻的看著茗烟被绑在椅子上,打的血肉模糊! 贾母扶著鸳鸯的手,快走几步! “政儿!住手!你要嚇傻了宝玉不成!” 贾政闻言望去,见著贾母横眉冷对!面上儘是无奈! “母亲!你可知这个孽障今日都做了什么!” “好好的学不上,带著小廝去听戏!” “我去问了,这可不是头一遭!前些日子,他们在书院打了架,他也趁乱跑了出去,不知去哪儿鬼混了一天,到了晚上才回来!” “人家景晏比他还小上三岁,如今就考了头名的秀才!还是小三元!这个孽障每日就知道溜猫逗狗,在脂粉队里打滚!如今越发厉害了,连学都敢逃!” “今日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我就枉为人父!都起开!” 说完手上的戒尺就往贾宝玉身上挥去! 听著贾政的怒吼,贾宝玉心中骇然。只跪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神色更显呆滯了。 贾母三步並作两步,连忙將人揽入怀中。 “好,你今儿要打宝玉,便连同我一起打了吧。没了我在这个家,你贾政也更好当家做主些!” 这话说的诛心! 贾政牙关紧咬,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但是最后只化为一声无奈的母亲! 贾宝玉到了贾母怀里才恢復了些人气! 感受著贾母温暖的怀抱,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祖母,祖母!父亲要打死我!” 贾母眉眼一竖! “我看他敢!” 又低声哄著“宝玉不怕,祖母在呢!” 说完想安慰的去拍拍他的手。刚碰著便听贾宝玉痛呼一声。 王夫人也伸头来看。 两人这才发现,贾宝玉的左手肿的像馒头一般,已经渗出血丝来! 是贾政用戒尺打的!往日他荒废学业时,贾代善也是这般罚他的! 只这次他打了贾宝玉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王夫人泪眼涟涟,贾母满脸心疼。 看著贾政脸上有些后悔,语气总归是没有刚刚那么严厉了! “你將宝玉与景晏做比又是做什么?景晏读书刻苦是他只这一条出路!他虽然出身侯府,可是家中早就未曾袭爵了,如今不过普通人家罢了!” “我们宝玉如他一般么?” “是我不在了,还是我们身后的四王八公不在了!” 第68章 抵达 听了贾母的话,已经到了临界点的贾政第一次对贾母说了重话。 “母亲,是父亲不在了!林家不能袭爵,那这个孽障便能袭么!” “人家不能袭爵便是九岁的小三元,他不能袭爵便是十二岁逃课去看戏的紈絝子!” “比不得,自然是比不得的!这孽障如何能与人家家的小三元比!说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了!” 说完见贾母面色越发漠然,便將周围的奴才都支了下去。就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茗烟都拖了下去。 奴才退下之前,贾政冷著脸,语气里全是警告。 “今儿的话,谁敢传出去!小心你们的命!” 血红色肆意蔓延,留下一条红线。 缩在贾母怀里的贾宝玉几次想要张口,最终也只是避开了眼。 贾政看著贾宝玉无动於衷,冷声呵斥。 “孽障你也下去!往后如若再犯,我打断你的腿!” 贾母还想说句什么,怀里的贾宝玉像得了什么恩赐似的,行礼了就快步走了出去。 贾政又想训斥。 “母亲!你看看他成什么样子!” 贾母白了贾政一眼,忙叫王夫人出去跟著。 手上的都流血了,如果不好好处理留了疤可怎么办。 贾政眼不见为净,转身就扶著贾母进了书房。 这天两人在书房聊了许久,没有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日过后二老爷管宝二爷管的更紧了些。 弄的宝二爷天天怨声载道。 就算贾政下了封口令,但是贾母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传到林黛玉耳中了。 谁来说的,自然是王熙凤了。 以至於林黛玉直接称了病,在院子里休养了。 安也不请了,贾母派的人来也是爱搭不理的。只说身子不爽利,想要休息。 姐妹们都是来看过,只她有些蔫耷耷的。满心只等著林景晏回来。 她想家了,想自己的家了。 就算有姐妹们陪伴,这贾府她是一日都不想待了。 先有年后不久,周瑞家的来送宫,送来时只两朵了。 別人挑剩的,便给了她。 谁家送礼不是先送主人,再送客人,最后才是管家的。 到別人家做客,倒是被奴才轻视了去!她林黛玉能受这等一閒气? 只冷笑一声,斜瞥了她一眼。 “雪柳,拿著吧。赏你了!” 雪柳闻言连连后退。 “姑娘,你可是恼了我了,往日你可从来不赏我別人挑剩下的东西!” “那便尽数给璉二嫂送去吧,这般便不算剩下得了。” 臊的周瑞家的满脸通红!连连討饶! 真给王熙凤送去了,她討好不成,还要吃一顿排头! 林黛玉可不管她。 反正没人能让她受气的。 这事儿过了,前头又传来贾宝玉等人大闹学堂的事情。 明明是他们惹了祸事儿,倒是闹的后院风声鹤唳的。 外祖母还要她们去安慰那个惹了是非的人! 於是她病了。起不来床,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不去的。 好不容易得了个好消息,景晏连中三元,她好不激动!甚至觉得平日压抑的贾府都明亮了起来。 刚和姐妹们商量著晚上去她院子里庆祝庆祝,沾沾景晏的喜气呢。 人家家里又闹起来了! 又是贾宝玉! 真是扫兴! 最扫兴的还不是这个呢,瞧瞧人家都说什么了。 “你將宝玉与景晏做比又是做什么?景晏读书刻苦是他只这一条出路!他虽然出身侯府,可是早就未曾袭爵,如今不过普通人家罢了!” 我弟弟连中三元,那是他的本事!普通人家连中三元,显的我弟弟更有本事! 什么人呀也配与我弟弟相提並论! 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么?! 林黛玉对贾母的长辈滤镜轰然崩塌。 於是她又病了,实在不愿意应付便病上一场。 反正医师她是不看的,药也只吃人参养荣丸。 外边来问,便说胎里带来的毛病。 在林黛玉的殷切期盼下,林景晏终於是到了京城了。 林黛玉是知道林景晏这两日便是要回的。只是不知具体是哪天? 这几日倒是日日都派了雪竹的哥哥去码头守著。他也学了些功夫,脚程比较快。 听著雪竹来说少爷到码头了,正在卸东西呢。 林黛玉立马换了衣服去贾母处等著了。 鸳鸯几个丫鬟还好奇呢,许多日子没见林姑娘来,听说是病了,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 脸上倒是笑意满满的,將人请了进去。 林黛玉进去时,贾母靠在软榻上听书呢。见著林黛玉来,丫鬟便停了读书声,贾母挥了挥手便打发她下去了。 將林黛玉唤到身边,问了几句这几日身体可好了。林黛玉答了,才问起来意。 听到林黛玉说林景晏和贾璉已经到了码头,復又笑了起来。问了鸳鸯说,码头有人候著呢,才放心下来。 让人去唤姑娘们。 笑著拍著林黛玉的手“今儿景晏回来,我们热闹热闹。” 林黛玉心里有些抗拒,自从知道了贾母说的那些话过后,林黛玉见著她总有一种割裂感。 面上把她和景晏当心肝儿一样疼的是她,背后看不起他们的也是她。 林黛玉对贾母是投入过真感情的,所以听到听到那些话时伤心也是真的。 伤心外祖母没她想的那么喜欢她和景晏。也伤心外祖母心口不一。 让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是想到弟弟,想到父亲她心中又好受了许多。 也是平常吧,就像在弟弟和父亲心中她一样也是谁都比不过的。 也像在她心中弟弟与父亲也是最好的。 她偏爱贾宝玉便偏爱吧,总归她林黛玉也是有自己的家人的。 如今了解了外祖母的性子,往后远著些便好了。 今儿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弟弟来接她回家了! 姐弟连心,林景晏收拾得当第一件事也是跟著贾璉去了荣国府。 陪他一起的还有林家的四位族兄。 对於这四位族兄林如海是安排好了的。 买了林家隔壁的宅院给他们居住,就算是族亲,也是男儿,与黛玉住一个府上他总归有些不安心。 这些孩子没什么,但保不齐旁的谁传出閒话去。 刚好隔壁院子家里的老爷要外放,林如海便做主让张老管家买了下来。 再添几个丫鬟小廝,供他们驱使。 这样又方便,又避免了旁的事情。 第69章 意见 林家是姑苏名门,就算是旁支这几年没考出进士来,但到底是书香门第,风骨尤在,规矩都是不差的。身材也都挺拔。 加上祖上缘故,外貌也称的上一句俊朗。 等著林景晏带著四位族兄与贾璉一起在屏风外面与贾母请安时,屋里的女眷们都觉眼前一亮。 听著林景晏在外边介绍这四位都是族中兄长时,心中皆嘆。 这林家的,倒是都有一副好相貌! 黛玉和景晏是,现在就算是旁支长的都是不错的。 贾母是知道林景晏带了四位少年过来请安,却没想都是林家旁支中人。 不是说林如海与姑苏的那些族亲疏远了许多么? 如今猛地听说林景晏带了这么些林家人入京。且观其穿著皆是有了功名的。 一时没回过神来。 看著外边几人行了礼,贾母眸色黑沉,一时没有答话。 场面静了下来。林黛玉顾不得失礼不失礼,站起身到了贾母身旁。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的人都是能听到的。 “外祖母,景晏往日就来信与我说,在姑苏遇到了几位志趣相投的族兄,想来就是这几位了。” 贾母这才回过神来,笑道“都是些好的,”又问“可取了功名了?” 族兄们有些羞愧,他们四人中,只两个中了举人,年纪虽然都刚弱冠,但是乡试时都是排在末位的。林如海考察过后让他们沉淀两年再下场。 还有两个秀才。乡试都未去考。族叔没让他们下场,想来要等到下一次了。 其实他们这样的成绩在其他人家看来已经很是不错了! 但是他们从小就受族中教导,自觉负担著家族的未来。往后要成为嫡支的左膀右臂。 又见识了林景晏小小年纪便得了小三元的称號,对自己总是不满意的。 总不能等到景晏都中了进士他们还在科考路上走著吧。 见著贾母回了神,与几位族兄说起话来,林黛玉才回了自己位置上坐著。 几位族兄性格品性如何她皆不知。但是总归是景晏带回来的,还是她林家旁支族兄,不管为了谁她都不想他们受了冷落。 贾母听著四人皆有功名,两个看著大些的都中了举人,笑著勉励了一番。就与林景晏说起话来。 四人虽然没觉冷落,但是对於刚刚为他们解围的林黛玉却是印象很好。 果然族老们说的极对。 族叔这一支从上到下都是极好的! 林景晏婉拒了贾母想为他办一场宴会的主意,只说木秀於林,风必摧之。 贾母也不好再劝。 隨后便说起了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四位族兄来访,后边也会在京中学习。家中缺个主事儿的人。怕是要接姐姐回家了。” 家中事宜张老管家自然是安排好了的,不过一个名头罢了。 贾母却有些不乐意。 前几日刚和贾政谈过,贾母也更了解林家如今的状况。 林如海只要回京,必定高升!林景晏只要不出意外前途必定是一片坦途。 往日担心林如海是陛下放在江南的眼线,怕是会惹了太上皇的厌烦。出些意外。 如今他却改了性子,在江南与甄家一党私底下打的火热。 甄贾两家,本就亲近。如今林如海暗地里投了甄家,又没失了陛下信任。想来並无性命之忧。 往后怕是一定能高升回京的。 那宝玉与黛玉就更为相配了! 有了这样的岳家,往后宝玉的前程便有了寄託。 景晏自己有出息,用不著林如海。那林如海不扶持自己的女婿还能扶持谁呢? 只林家旁支几人有些碍事儿了。 早不联繫晚不联繫偏偏在她得了消息过后联繫。 怕只怕往后属於宝玉的资源要分一些给这些旁支之人咯! 可惜。 不过黛玉对著宝玉总有几分排斥。她本来想著在黛玉住在贾府期间,多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 只黛玉身体不好,多数时候都在自己院子里养病,林家那些奴才们又是迂腐的。等閒不让宝玉去见自己表妹。 如今好不容易黛玉身体好些,出来走动了。两人还没开始培养感情呢,景晏就要將人接了回去。这怎么能行! 贾母喝了口茶,將黛玉唤到了身边。 林黛玉不情不愿的过去了。 这会儿叫她干啥?她著急回家呢。 看著黛玉过来,贾母一把將她搂入怀中。言语间皆是不舍。 “我捨不得你姐姐。家里没个主事儿的人,你姐姐去有什么用。免得累著她,又病了去。便让你凤嫂子去吧。她能干,定然能给安排的妥妥噹噹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林景晏旁边的四位族兄。有些不赞同。 “况且,就算是族兄,没个长辈同住一府终究有些失礼。玉儿便与我住吧。” 四位族兄当中有一个是如今旁支主事的族老家的族孙。平日在家中也是受宠的。名唤林向毅。年纪是四人中最大的。 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语气有些著急! “老夫人慎言!我们自有我们的去处!如何会与族妹共住一府!” 在贾家,甚少有人敢如此与贾母说话,猛地听到,贾母脸色誊的就冷了下来。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搭话。 “便这样定了吧。一会儿我让凤嫂子带这些小子们回林府安置。玉儿便在贾家陪我吧!” 看著景晏面色不好,也不愿意將他逼急了,又缓和了脸色。 “玉儿年幼丧母,身边总不能没个长辈教养。等你们安置好了,景晏也住过来陪你姐姐吧。” “这些旁支的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由你们父亲操心!放心吧,我会派人看著的。” 林景晏眸中冷光连连! 这般模样,怕是不管姐姐在府上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是不知道了。 她只听自己想听的,只看自己想看的。 说了这么多,听著全然是为了姐姐打算的,却从未没问过一句姐姐自己的意思! 林景晏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先问了林黛玉的意见。 “姐姐,你想回家去么?” 第70章 必回 林黛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在听到弟弟首先询问自己的意见时,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委屈。 委屈什么她也不知道,但就是委屈! 红著眼眶,贝齿轻轻咬著嘴唇。装作没看见贾母投来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想院子里的了。” 想弟弟,想爹爹,也想家!心中委屈,说话间难免带了点哭腔! 林景晏点了点头,说了句“那便回!” 又吩咐雪荷和雪竹“你们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便回去了。” 贾母看著林景晏自顾自的吩咐著,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脸色冷了下来。语气有些森然! “景晏如今中了小三元,越发不得了了!如今都能做老婆子的主了!” “就是你父亲在此也不敢如此忤逆於我!你就是飞到天上去了,我也还是你的外祖母呢!” 雪竹和雪荷听了这话只犹豫了一刻,便对著眾人行礼出去了。 她们是林家的奴才自然只听林家主子的话! 林景晏倒是没恼,甚至有些想笑。 这是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了? 不过接自己姐姐回家罢了,这般反应!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一般! 他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笑声在本就安静的屋內荡漾开来。冲淡了林黛玉心中的紧张。 “外祖母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您的主我自是做不得的。大舅舅二舅舅还在呢!再不济还有这满府的男丁!”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古往今来皆是!如今姐姐未曾及笄,父亲远在扬州。我林景晏作为姐姐唯一的嫡亲弟弟,林家未来的家主,这种接自家女眷回家的主还是做得的!” “今儿我姐姐说想回,那定是要回的!谁拦都没用!” “你要说我忤逆不孝,便隨你说去!不说我没有就算我有,我林景晏一路走来只靠自己!这样一个污名我还是担的得!” 就是陛下,恐怕也巴不得他们林家与贾家闹翻呢! 林景宴的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不说贾母,就是屋里的其他人都有惊讶的往他的方向望去。 就算隔著屏风也能感受到外边那芝兰玉树般的人心中的一往无前! 只为满足自己姐姐的愿望罢了,何至於此。 她们姑娘家也是可以隨心而为,不受委屈这些的么? 在林黛玉身上,她们仿佛看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在家中受惯了委屈姑娘们都羡慕的看著林黛玉。就是有母亲撑腰的薛宝釵亦是如此。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兄弟! 林黛玉听了贾母的话却有些著急。直接站起身来! 弟弟要科举入仕,如何能担这样的污名! 心里有气,说话怎么可能好听! 一个没忍住,甚至冷笑出声! “哼,弟弟回乡科考,我独自一人在京,才来外祖家小住。如今弟弟回来,我又叨扰多日,本就应该回家去!” “本是我想回,弟弟不过护著我。如何能怪了他去!外祖母非要说谁忤逆了你,也合该是我!关我弟弟什么事儿!” “宝二哥何时听过二舅舅的话,满府上下又有谁说过他一句忤逆不孝?到了我弟弟这儿,不过友爱我这个姐姐,便要被说上一句忤逆长辈了?” “外祖母真是公平的紧!” “今儿我把话放到这儿,如果往后我在外边听到一句我弟弟的不好,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贵府宝二爷的二三事,我想外边多的是人想听的!” 听林黛玉说到贾宝玉,贾母有些急了! “玉儿!宝玉也是你的表哥!我不过捨不得你,你这样说话时要剜我的心啊!” 林黛玉撇开脸不看她。 “外祖母,前儿你护你的心肝儿,今儿我护我的心肝儿。这才叫公平呢!” “我只知道这污名我弟弟担不上,更担不起!这话传不出去,自然两厢平安!不然……哼” 贾母很少见林黛玉这般急言令色的模样,便知,如今这样子定然是自己那句“你父亲在,都不敢如此忤逆我”惹急了她! 真怕她做出什么事儿来,污了宝玉名声。到底说了句不软不硬的话。 “你们姐弟两个倒是深情厚谊,只怕他年纪小,不懂闺阁之事怕是会耽误了你的前程呢!” “丧妇长女不可娶,你不在我身边教养长大,往后满京城谁不说你閒话!” 这是还未死心。 也是,看林景晏的模样,这次將林黛玉接走过后,往后恐怕很少会让她过来长住了! 林景晏本就不喜欢宝玉,再不能让她的两个玉儿相处相处,往后怎么能成! 本她想著,就算林景晏和林如海不乐意,只要两个玉儿自己愿意,按照林家把黛玉看的像眼珠子的模样,自然也是不会阻拦的! 恐怕真到了那时,看著宝玉科举不成,怕黛玉受苦。不光林如海就是林景晏也得心甘情愿的扶持她的宝玉! 听老二说林如海出息,按照林景晏如今的情况,往后只会更出息! 如果能成,她百年之后,宝玉也算有人护著了。 如今却是非要走的,十二三的年纪,正是情竇初开的时候。 错过了这厢,往后玉儿怕是更排斥宝玉了! 林家的怎么这般死脑筋,他的宝玉除了不爱读书,还有哪里不好!偏偏这林家最看重这个! 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就非的读书了? 宝玉长的好,对玉儿也十分上心!多好的良配啊!偏偏人家弟弟看不上! 几岁的孩子,做起姐姐的主来了! 唉,他们走的近的人家,如今看著就林家的前程最好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今儿何必如此动气,非要留下黛玉来! 如今一走,错过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时机,往后怕是更为困难了。 如果敏儿还在就好了,如此他们两家只会更为亲近,两个孩子对她们荣国府也会更为尊重,如何还会让她这般费神! 只怪…… 第71章 不堪 林景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连带前边的事儿也一起解释了。 他的姐姐冰清玉洁,自然不能出现在那些长舌妇的嘴中! “外祖母不用担心,族兄上京前,父亲便买下了林府隔壁的宅院。往后几位族兄皆是住在那边的,景晏有学问需要请教他们时也会直接到族兄那边去。” “想来这般就没人说閒话的。” “至於姐姐的教养问题,上京前父亲就给了我一封书信。会劳烦长公主去皇后娘娘面前求一个教养嬤嬤给姐姐。” “到那个时候质疑姐姐的教养问题便是质疑皇后娘娘。我想满京城去看应该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如果有,我想父亲也是很愿意参他们一本不尊枉上的!” 自然是没有这封信,这是林景晏的临时决定。他要用他上次拉拢贾璉和这次成功送证据入京的功劳去换这个恩典! 一个出自皇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嬤嬤对陛下来说不过顺手而为之事罢了,却能够解决姐姐往后许多年的后顾之忧。不管拿什么去换,林景晏觉得都是值得的。 母亲早逝,姐姐无长辈教养这是事实。就此不管,往后怕是有长舌妇要说嘴的。你看看如今还没怎么样呢,便有人提了。 那功劳放著也是放著,还不如为姐姐求个恩典呢!要不是如今功劳太小,他都想为姐姐求个封號了。 不著急,他还小。能做的事情不多,等等吧,不过几年了。 贾母听了林景晏的话张口就想说,一个宫里的嬤嬤如何比得上她! 但是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又生是非。 可是就算她不说林景晏也能够猜到她想说什么。 这本是实话,就算是皇后娘娘眼前的教养嬤嬤,在许多人家看来依旧比不上一个正经的长辈。 可贾母这样的长辈林景晏是情愿没有的。 她一心只想撮合姐姐与贾宝玉。至於为了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是那贾宝玉是什么好人么? 文不成武不就,十一二岁就开始与房里的丫鬟们廝混。更是男女不忌的主。 还美其名曰心思单纯,不懂世事,对於旁的女孩只有关爱没有男女之情。真是单纯,都纯到床上去了? 还不懂世事,这是优点不成? 若是真的这般优秀,去尚公主、郡主算了,何必在姐姐和薛宝釵两个中选择。反正他们贾家与四王关係这般亲密。 不去尚公主和郡主是不想么? 反正这样的贾宝玉他是一点儿都看不上的! 他为姐姐求个教养嬤嬤不过堵了外边的嘴罢了。自己姐姐何时需要別人来教了? 那些信奉丧妇长女不可娶的人家,他也看不上! 生母早逝,和这些长女有关係么? 不过是因为这些女孩因为生母的早逝,需要照顾家庭,照顾弟妹,负担起后宅事宜。性格更为泼辣坚强。 这难道不是好的品格? 同样的事情男子做到了便是坚韧不拔,友爱弟妹。女子做到了便是太过刚强,不宜嫁娶。 贬低女人的优点,归根结底就是男人自己內心深处的自卑! 贾母无话可说,想说的又不好宣之於口,只能冷哼一声。 “你別耽误你姐姐才好!往后京中有什么流言蜚语,你別后悔!” 林景晏目光黑沉,神色冷肃。不想再与她纠缠。 “自是不会!我姐姐的未来自有我与爹爹操心。旁的人大可不必!就是外祖母担心的婚嫁之事,不说姐姐如今年纪小,就是大些,也不会隨意寻了人家” “怎么也得是读的了圣贤书,考的了功名。进能为陛下鞍前马后,退能护得了全家安康!只会脂粉堆里打滚,就一张脸能看的男子,不说我们家,就是满朝廷去看看,谁家能看的上去!” 贾母的怒火本来在听到林景晏说准备为林黛玉去寻个皇后面前的教养嬤嬤时就平復了不少,如今听到这番话又是怒上心头。 猛的拍了拍软榻上的小茶几。眼中的寒光直射屏风外的林景晏。 “你的表兄如何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他不过年纪小,不知事儿罢了!若是有人扶持,往后必定前程无限!” “你表兄可是携玉而生的贾家麒麟儿!” 色厉內荏,林景晏可不怕! 他本不想继续纠缠,贾母偏偏要拿丧妇长女不可娶来说话,她要戳他们的心,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语气不屑! “外祖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表哥自然是贾家的麒麟儿!可我何时说是表哥了,我说的不过是那些受了家族蒙阴,吸著满府的血,还觉清高,没有半分担当的蠢货罢了!” “享了府中荣光,自然要担起责任!这么喜欢与姐姐妹妹混在一处,投胎做个女儿家吧!软弱无能,做男人屈才了些!这种人自是配不上我姐姐的!” “宝玉表哥可是不同的,外祖母觉得宝玉表哥如此优秀,想来往后是要尚公主,尚郡主的。” 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补了一句。 “当然也要公主郡主们瞧的上他罢了!” “你看我白操什么別人家的心,想来外祖母早就为他打算了!” “景晏便先在这儿提前恭喜表哥,得一个好岳家了!” 指桑骂槐!言辞犀利! 气的贾母又扔了一个茶盏! 林景晏眉毛都没动一下,不管她,看著雪荷在门外点了点了头。 便知道东西收拾好了。其实他不知道前几日林黛玉便让下人们开始收拾了。 对著里边的林黛玉说了一句“姐姐,走吧。我们回家了!” 林黛玉闻言起身,对著贾母行了礼。便去了外边。 听著她要出来,四位族兄低垂著头,站的越发挺拔了。 林黛玉对著他们行了礼,才与外边的雪荷匯合。 见著林黛玉出去了,林景晏才带著四位族兄告辞。 “外祖母保重身体,我与姐姐便先走了。” 气的贾母扶开鸳鸯为她顺气的手,急言道“走,都走!总归我这个外祖母在你们心里是没有一点份量的!” 林景晏不置可否“谨遵外祖母教诲。如今便走了!” 这会儿又是谨谆外祖母教诲了! 林景晏说完带著四个族兄,便转身离去了! 留下屋子里气的头昏的贾母和低头深思的姑娘媳妇儿们。 当然了,王夫人是不在的。佛堂礼佛呢! 第72章 往事 上了马车,出了门,林黛玉觉得空气都清新了。恍惚间还能听到隱隱约约的鸟叫声。 回家,可真好啊! 旅途劳累,到了林府林景晏先將几位族兄送到了隔壁安置,才带著林黛玉回了府上。 多日不曾归家,家中却依旧是往日模样。 书房前的枫树依然高大,红了叶子,看著十分喜人。就是在外边都能感受到它的生机勃勃。 从正门入,张老管家堆了火盆让姐弟俩跨过去,说是要去去晦气。 跨了火盆,门后的青石板路洗刷的乾乾净净。两旁又种了新的时兴的草。 过了二门处的垂拱门,入眼便是黛玉在家时常待的园子。 流水潺潺,鸟语香。往日的池塘边多了一树梅,只现在还没到开的时候,只抽了些叶子。 这是黛玉走时吩咐的。 在池塘边安了窝的两只白鹤,又孵了小白鹤出来。林黛玉停下来数了数,足足三只呢,小小的,蹦蹦跳跳,看著可爱极了。 心里有些遗憾。在外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往后,说什么也不去了! 等著景晏乡试时,她將身体养的好好的,再早点儿做些准备,怎么也要跟著一路回去! 看了会小白鹤,林黛玉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也带了清浅的微笑了。 微风拂来,岁月静好。一切又是往日模样。 林景晏陪著黛玉在池塘边转了转,看著那几只小白鹤扑棱扑棱跟著自己爹娘在池塘边抓小鱼,有一只脚下没注意居然摔到了水里。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黛玉本还有些著急,有心说他两句。可惜看著那小白鹤滑稽的模样,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算了,她们姐弟两个,大哥不说二哥。 逛了会儿园子,林景晏才与林黛玉一起回了她的院子里。 多日未见,姐弟俩也有许多话说。 他与她说江南,听的黛玉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弟弟中了小三元人人只夸他天纵奇才,可各中心酸,谁又知晓。 自他入学,不曾有一日懈怠。晨起晚睡,周而復始。所求不过是为全家平安! 幸亏,天不负,有心人! 她也与他说京中,听的景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姐姐离了贾府那个大染缸,终究是不一样了。开心便多说两句,不乐意了便谁也不理。 可也心疼他离开京中这么久,姐姐最开心的也不过是只冬日赏梅那一日。 往后他再要走,定然不能將姐姐再留在京城了。 还有南寧侯府那边,他既然回来了,总是要找个日子上门拜访的。 在自己家的日子,总归是比在別家开心的。 赏赏,逗逗白鹤,日子过得飞快。 几位族兄的学堂也安排好了。是林如海同科家的族学。 书香门第,家风严谨,教学的是已经退下来的一位老大人和一名举人。 这老大人往日也是在国子监中任职的。 林景晏回来时,林如海本来想向陛下求个恩典,让林景晏入了国子监。可是被他拒绝了。 国子监中蒙阴的学子颇多,势力交错复杂。不是他的好去处。 况且,他已经为自己找好老师了。 比南寧侯府的回帖来的更快的是寧国府的帖子。 他们家的老太爷,就是那个一心修道,只望飞升的方外之人贾敬要办生辰宴了。 林景晏与林黛玉刚在贾府气了贾母一场,自然是不会去的。 但是礼数却不能少,让张老管家备了礼,等著那日送去便做罢。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比如为自己寻个好老师! 知道林景晏回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著林黛玉上门拜访,李老太君自然是开心的。 开了侧门正正经经的將两人迎进了府。 这次不光往日见过的姑娘少爷们在,其余的皆是见了个遍。 与林景晏最熟悉的自然是李彦卿了。 听著他要来,这人还专门来门口迎了他们。 问了科举的事情,好好的夸了他,又与他说戒骄戒躁,才打发他去见家里的老爷们。 黛玉自然是留在她院里陪著姑娘们玩儿的。 她一来,李鈺凝就凑到她身边,亲亲热热的拉著她与她说起了话。 李彦卿跟著林景晏出去时,还不舍的回望了好几眼。 虽然隔著屏风,总能见个影不是。 南寧侯府自然是富贵的,但是府里的装饰却不像贾家那般金碧辉煌。更低调一些。 林景晏跟著李彦卿和李彦珹先到了南寧侯的书房。 今儿他刚好休沐。 其实本来林景晏帖子上说的是前两日,只后来这边来信说那日有朝会,特地改的今日。 他们刚来,里边的管家就来请了。笑的十分和蔼。 “这便是林家的小公子吧,果然长的是芝兰玉树,快进来。侯爷在书房等了许久了。” 林景晏对著他笑了笑。这才跟著他进了书房。 一进去便见著主位上坐著一位穿著便服的中年男子。气质儒雅,精神抖擞。 他身后掛著一匹良弓。黑沉黑沉的,一看便是见过血的。 见著他们进来,笑著站起了身,向他们走来。 林景晏连忙行了礼。 “起来起来,这般多礼干嘛。”南寧侯將林景晏扶了扶,又踢了两脚旁边跟著一同行礼的李彦卿和李彦珹二人。 笑道“平日没见你俩这么乖觉,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著南寧侯这般,林景晏一下子就放鬆下来了。 南寧侯让他们自己坐下,才回了主位与林景宴说起了话。 “上次从你家回来总听这两个臭小子说起你,如今总算见著真人了。听说前些日子回乡科考,得了个小三元,是个长进的!往后多教教这两个不成器的!” 南寧侯与他亲近,林景晏自然也不会远了他。 笑容里带了几分平日不见的天真。 “两个哥哥待我好呢,想为我在您这儿留个好印象。往后我一定好好谢谢两位哥哥。这才不辜负他们为我打算一番。”绝口不提教与不教。 这话一出,南寧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笑的有些豪放。 “怪不得这两个小的喜欢你呢!你的確有这个本事,往后多来家里玩儿,当自己家一样。” “你父亲与我孩提时就认得了,不用与我客气。当我是你自家伯父就好!” 林景晏点头应了,大大方方叫了一声伯父,惹的南寧侯又笑了起来。 將他叫到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又打趣了一句林如海。 “倒是比你父亲小时候性子好多了!你不知道,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都叫他哑炮,那时候我们……” 林景晏这会儿只想堵了耳朵,李伯父,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並不想知道我父亲小时候那些丟脸的事情啊! 林景晏这会儿有些想跑,他真的怕往后见了父亲便会想到哑炮两个字,或者见了炮仗就想到父亲。 他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李伯父,求放过! 第73章 亏欠 或许是林景晏长的和林如海有些相似,南寧侯拉著他忆了许久的往昔。 出来时三人脸都憋红了,待到没人处,才笑出了声。 林景晏看著李彦卿与李彦珹有些疑惑。 “往日李伯父没与你们说过这些么?” 只对他说,那他也太……嗯,幸运了吧。 关键南寧侯不只说林如海小时候的事情,也说自己的,还说他的二弟也就是李彦卿的父亲的。 两人终於止了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 “说呀,他们那些我们都听腻了,不过你爹的还是第一次听呢!” “嘿嘿,没想到他们小的时候这么好玩儿!” 上学路上被狗追,和小廝一起跑丟了鞋子。 几人一起去踏青,惊了马,在风中摇摆。 一起去围猎,不小心射了马蜂窝。跑了一路。一个个回家时都是鼻青脸肿! 诸如此类。 外人听了有些想笑,可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三人笑完,整理好表情。又带著林景晏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与駙马深情厚谊,与南寧侯府的眾人也处的不错。所以修建公主府时便把位置定在离南寧侯府不远的地方。 他们出了门,没走几步就到了公主府。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照例是要先拜见长公主的。却是不巧,到了长公主府的正院,便听说长公主得了什么消息到南寧侯府去了。 李彦卿脸上一红,拉著林景晏和李彦珹就去书房找自己的父亲。 李彦卿的父亲李煜安年轻时也是个惊艷才绝的。 状元及第,侯府出身! 长相更是出眾,是他们那一辈中让人见之难忘的人物。 年轻时就与当今圣上交好,在天子之爭中,多番以命搏命救了陛下。 有一次为救陛下逃出生天,伤了命脉。 后面虽然救了回来,没有生命之忧,可到底伤了根本,往后只能好好將养著。 过於劳累总是要病上一场。 后来与长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陛下也夺得大位。便在朝中掛了个太傅的虚职。等閒不会去上朝。 林景晏去了他的书房,他並不在。却留了一个小廝在这里等著。 看著他们来,那小廝便带他们去寻李煜安。 三人见到他时,他正靠在亭子里看书。 清风朗月,怕也比不过眼前之人。 比他的容貌更让惊嘆的是他的气质。 淡然自若,仿佛超脱尘世之外。 一袭青衫,身姿挺拔,观之宛如清风拂面。举止从容宛如行云流水。? 见了他,身边的两个都安静了下来,哪儿还有在南寧侯书房外的闹腾。请安的声音都小了不少,仿佛怕嚇著眼前人一般。 听到三人的请安,李煜安並没有放下手中只嗯了一声。 抬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林景晏,注意力又回到了书上。 他看书,三人看他。 亭子中除了偶尔传来鸟啼,没有人言语,静悄悄的,连风声都能听的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李彦珹和李彦卿都有些耐不住性子,准备告辞离去了。 林景晏还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处,甚至还有兴致看著远处的风景。 长公主府果真与別家不一样。 景色都是大开大合,端庄又大气。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又低沉的声音。 “你既然看的这么认真,那便去写首诗来与我看吧” 林景晏寻著声音望去,看见的是依然低著头看书的李煜安。 林景晏对著李煜安行了学生礼,答了一句“诺” 便举步来到了亭子中央的石桌前,上面笔墨纸砚是尽有的。 都是全新的。 滴水,磨墨。再滴,再磨。 等到墨磨好了,再將砚台上的墨水推入砚池。 铺纸,镇纸,提笔,沾墨。 欢歌 山峦展笑靨,流水奏欢弦。 风抚翩舞,云悠天自閒。 本来安心看书的李煜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中抬起了头,淡然的看著石桌前作诗的林景晏。 看到他停笔,李煜安点了点头。开口道 “写完便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林景晏毕恭毕敬的將手中的诗递到了李煜安的眼前。 抬手接过,他的手修长而白皙,指节分明。 见著李煜安拿著自己诗词的手,林景晏居然少见的有些紧张。 李煜安读了半晌。 才开了尊口“勉强能看。” 抬头细细打量了他片刻,又说。 “倒是与你那个榆木脑袋的父亲长的有些像。” “性子不要像了他才好!” “回去准备东西吧,过些日子便过来拜师。” 林景晏有些惊讶了,他为自己找的老师的確是这个惊艷了一个时代的男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顺利。 不是说老师他不收学生的么? 他还以为这事儿有的磨呢。 怎么一眼就看中了自己,难道他还有什么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优点不成! 看著林景晏愣在那里,李煜安皱了皱眉? “怎么,你不是来拜师的?” 呆呆傻傻的,不会和林如海小时候一个模样吧! 林景晏连忙摇了摇头,“是是是,我自然是来拜师的!”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对著李煜安笑了笑“老师,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还以为要与您磨许久呢。” “都做好了长期来烦您的打算了。” 李煜安哼了一声。 “感谢你有个好爹吧,是我欠他的。” 第74章 长公主 欠父亲的?林景晏有些摸不著头脑。 但李煜安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深聊。 让小廝去沏了茶来,就地就让林景晏磕头敬茶。 这样便算礼成了! 没有拜师礼,更没有什么宴会。 林景晏觉得有些不妥,这般简陋,怕是委屈老师了。又想到什么,到底遵从了李煜安的意思。 “请老师喝茶。” 李煜安接过茶轻珉了一口。 “等你父亲回来,再补拜师礼吧。” 对呀,得等父亲回来。 江南凶险,南寧侯府又是眾人皆知的保皇党,按照父亲与南寧侯府的关係平常交往自是无碍,毕竟满京城谁和谁家没有点儿亲缘旧友关係呢,下手时,谁又留了情面? 刻意避著才让人怀疑呢。 可若是独子入了李煜安门下,终究是不一样的。 天地君亲师,正经的老师总归和普通旧友有所不同。 林景晏点了点,有些愧疚。 “只委屈老师了。” 李煜安笑的风轻云淡,並没有说话。只望著南方。 委屈,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该委屈的是远方的游子。 “走吧,去书房,让我这个老师探探你的根底。” 听了这话李彦珹和李彦卿就想告辞,李煜安瞥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也过来!许久不曾问过你们的学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两人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哦豁,又要被骂了! 他们两个怎么都想不明白,景晏弟弟怎么这般想不通要拜爹爹(二叔)为师。 他少年天才,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普通人存在啊! 他俩哭唧唧,女眷这边却是一片祥和的。 南寧侯府总共有四房人,两嫡两庶。 老南寧侯前些年便亡故了。但老太太康健,自然不会分家。 李煜安和李彦卿多是住在旁边的公主府,所以南寧侯府上住著的只有三房。 老三老四都是庶子。却都是各有职位的。平日里唯两个嫡中马首是瞻。 倒也平安。 今儿林黛玉算是把南寧侯府的女眷见了个遍。 南寧侯夫人是辅国大將军家的小姐,性格直爽。三夫人四夫人的家世自然是比不上南寧侯夫人的,不过性子却是温和的。 妯娌间看著便处的不错。 与各位长辈见了礼,收了许多东西。林黛玉都有些汗顏了。 家里的姑娘们自然也是不少的,除了往日见过的四个,还有几个小的。 说了许久的话,李鈺凝早就想拉著林黛玉去自己房里了。 她的心思李老太君自然是知道的,摆了摆手,乾脆让姑娘们自己玩儿去了。 一眾姑娘刚出院门呢,就正面遇到了一眾人等。 为首的是身著一袭流光溢彩华裳的美貌妇人。 锦缎之上,凤凰展翅,金线穿梭,交织出一幅幅绚烂的图腾,仿佛天际最璀璨的云霞。 她的髮丝,宛若夜色中流淌的银河,被精心编织成云鬢高挽,其间镶嵌著点点繁星般的宝石与珠翠,每一支金釵玉簪,都雕刻著龙凤呈祥的图案。 耳畔掛著两串流苏耳环,行动间不动如山。 手腕宛如温润的白玉,轻轻环绕著几只细腻雕琢的手鐲。为她添了几分温柔。 步伐轻盈,如同踏在云端之上。 见了一眾姑娘,目光直接锁到了林黛玉的身上。 姑娘们还没来的及行礼呢,她先开了口。 “在自己家就放鬆些,哪儿那么多繁文縟节。”声音坚定却夹杂著些许温柔。 笑著向林黛玉招了招手。 等著黛玉过去,拉著她上下打量,眼中儘是满意。 “哎呦。我看看,是林家姑娘吧。可真是標誌呢!”说完还看了旁边的嬤嬤一眼,神色间带了些炫耀的味道。 林黛玉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先行礼道了谢。 “殿下过誉了,还未谢过殿下上次赐给臣女的白狐披风呢。好看极了。” 礼还未行下去,长公主就將她拉了起来。 “知道你是个知礼的,不过往后在我这边大可以轻鬆些。” “不是什么顶珍贵的东西,你喜欢就好。” “殿下殿下的总归有些生疏,你父亲比駙马小,便叫我伯母吧。” 林黛玉闻言歪歪了头,笑的可爱。 俏生生的唤了一句。“公主伯母。” 知礼又大方。 见著林黛玉这般模样,长公主更是满意了。 说起那白狐披风,还有些缘由呢。 要不是去年赏梅,她身边的嬤嬤发现那个臭小子去取了那个披风。她还不知道他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要借了她的马车去。往日也没见他对堂妹们这般上心啊。 不过也还好发现了,她又添了一件披风给鈺凝,不然怕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是男儿,最多说一句少年爱慕。姑娘家可不行。 看上他也就罢了,两厢情愿。 若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不是白白耽误了人家嘛。 不长心眼儿的! 李煜安与林如海本是好友,林家那些事儿,李煜安自然是要说给她听的。 长公主对林黛玉原来就有些怜惜,这会儿见著人了更是喜欢了。 长的漂亮,人又聪明。 大方还知礼数。谁见了不喜欢? 再加上自己家那个臭小子的別有用心,长公主待林黛玉更是亲近了。 带著姑娘们进去与李老太君打了个招呼。 乾脆带著一眾姑娘们回公主府玩儿了。 她本就是长公主,比旁的女儿家到底多点儿自由。所以向来也是不愿意拘著女孩子们的。 回了公主府,寻了个亭子坐著,便打发姑娘去玩儿了。 长公主对待家中人,向来没什么架子。姑娘们与她也算亲近。 听著她说不用陪著,自玩儿去吧。果真带著林黛玉去院子里玩儿了。 长公主就坐在厅子里,看著她们在远处说笑。 林黛玉低眉浅笑间,似乎將满园子的都比了下去。 长公主见她开心,也弯了弯嘴角。 侧过头与旁边的嬤嬤感嘆。 “嬤嬤你说,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见了一面就觉得投缘的紧。” “没见林家姑娘前,我只想著遂了彦卿的意便是好的。如今倒是真的希望她能进我们家的门了。” 那嬤嬤抬起头往林黛玉的方向望了望。笑著应答“公主还怕有人抢的过你不成。” 长公主笑著摇了摇头“这孩子看著柔柔弱弱的,心里有主见的很呢。林家又是宠女儿的,总归是要她自己点头的。” “我只担心那个臭小子,温温吞吞的。人家姑娘现在怕是只知道他的名字吧!” 她刚刚可是旁敲侧击过了,人家姑娘说,李公子很是知礼。 知礼?那个臭小子? 那她这些年收到的那些告状算些什么? 到了心仪的女孩面前倒是知道知礼了。一句李家哥哥都没混上。 真是丟人! 一点儿都不像他爹! 第75章 想告状了 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早被长公主发现了的李彦卿带著李彦珹好不容易才逃脱了自家父亲的魔爪。 对於里边与父亲相谈甚欢的林景晏佩服至极。 虽然只是不错,还行吧这样的话,但是李彦珹和李彦卿都知道李煜安对林景晏是满意的。 毕竟他们两个的评语是,榆木脑袋和狗屁不通。 李彦卿是狗屁不通,李彦珹是榆木脑袋。 狗屁不通带著榆木脑袋刚出了书房的门,就听到石已悄摸摸凑过来说长公主带著林黛玉和南寧侯府的姑娘们过来公主府这边玩儿了。 当下就拋了李彦珹,心怒放的去寻自己母亲。 今儿起的晚,忘记去找母亲请安了。说什么也是要补上的。 留下满脸疑惑的李彦珹留在原地,心里全是不解。 刚刚彦卿是不是说想去南寧侯府那边? 这会儿怎么往回走了?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到李彦卿寻到长公主时,她还在原本的厅子里。 看著远处的姑娘们赏,扑蝶,投壶。 中间玩儿的累了,姑娘们也会过来找她。喝了水又出去了。 长公主听著外边的丫鬟进来说,公子在园子外边求见。 听了这话,长公主有些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 “你说的公子是我的儿子么?” 丫鬟虽然不解,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了句是的。 长公主听了这话,与身边的嬤嬤对视一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长公主府,哪儿不是他想去便能去的。 如今还特意让人进来通报一声。 让嬤嬤去与另外一边的姑娘们说上一声,便將李彦卿叫了进来。 李彦卿一进来,眼神就忍不住的往远处看。 明明离的颇远,他的耳朵居然又有些红了。 少年心事,以为瞒过了世界,其实大多只瞒过了自己。 长公主见他这般模样,有些好笑。 没忍住打趣了一声。 “谁家的小狸奴来了,中午了居然还知道来请安呢。” 往日李彦卿都自詡是山中老虎的。今儿也眼巴巴的过来了。 李彦卿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平日起的晚了,他最多支了人来娘亲这里知会一声。 可是,今儿不是不一样么。 明明听著自己母亲说话呢,眼神又忍不住往远处看去。 看的长公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刚想说句什么,人家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便自觉的告辞了。 光看背影都透露著欢呼雀跃。 长公主刚刚还有些气他沉不住气,来了没一会儿,眼睛净往那处瞟。 这会儿李彦卿走了,更气了怎么办。 就这般模样,怕人家姑娘十年后抱著孩子叫他李公子呢。 失礼自然是不能失礼的。但是你总要给人家姑娘留个印象才是吧。 就这样走了,谁知道你来过? 不行,晚上要让他爹教教去。 不然多好的姑娘啊,让別人家得了去。她找谁哭。 夫妻夜话时,李煜安有些头疼。 他是知道李彦卿有了心仪之人。自以为瞒的好,可是谁没事儿旁敲侧击父母的往事。 想到这小子的读书读的狗屁不通,还多指点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是林如海的独女。 这下完了,等他从江南回来,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白眼。 这下真是越欠越多了! 林景晏和林黛玉从南寧侯府回来没几日,贾璉便上门拜访了。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过来,贾璉浑身都充满了怒气。 到了书房,还没等林景晏问呢。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原是王熙凤去寧国府参加寿宴之时,遇到贾代儒的孙子贾瑞。 若是普普通通打个招呼便就罢了,谁知那廝居然不要脸的勾引、轻薄起了王熙凤来。 那可是他的嫂嫂! 王熙凤什么人物,噁心了她,还能得了好? 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便让他在外边吹了一夜的冷风 本想著这廝得了教训,能够收敛了去。便也作罢。 谁知这人贼心不死,居然还敢去寻王熙凤。 当夜王熙凤就將这事儿告诉了贾璉。本想著和贾璉商量一下,收拾收拾那个罔顾人伦的傢伙。 可如今的贾璉对王熙凤可是有几分真感情的,怎么可能忍的住? 当夜就叫了人將那混蛋狠狠揍了一顿。保管他几日都下不来床了! 往后见著王熙凤必定躲的远远的! 覬覦他璉二爷的女人,谁给他的胆子!凤姐儿可是家中唯一真心待他的人,这也有人与他抢! 果真是不要命了! 林景晏听著,忽然就想到前世无聊,夜里閒逛时看到的场景。 那时凤嫂子可没把这件事儿告诉璉二哥。而且说给了贾蓉和贾蔷听。 这有了感情,果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那贾瑞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不值得同情。 罔顾人伦,死有余辜! 可他有些好奇“璉二哥,你都把他打的下不了床了,还气什么呢?” “气你凤嫂子咯,算了,和你说这个干啊,小孩子家家的,与你说了也不懂!说正事儿吧。” 前边的私事自然不是贾璉来的目的。 从江南回来已经好几天了。明儿他便要正式入京卫指挥司上职了。 有些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在江南,他日日惹是生非,好不容易给那些人寻了许多罪名。 很累的好么? 如今回了京,总要兑现当时说的“等我回了京城,一定要启奏陛下”的承诺吧! 不然那些人还以为他们的璉二爷说的是假话呢! 第76章 陛下 这事儿重要,自然是要提上日程! 若是能成,往后爹爹在江南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两人在书房商议了许久,贾璉才起身告辞。 等贾璉走后,林景晏想了想。让林二去南寧侯府走了一趟。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才继续坐於书桌前,完成昨日走时老师布置的课业。 到了第二日,在京卫指挥司正式领了职的贾璉,寻了个空档便到御书房外求见陛下了。 光明正大,谁也没瞒著! 脸上还带著几分愤怒和委屈。 皇上倒是没立刻见他,贾璉在外拱手垂头等了一会儿,进去传话的太监才出来叫了他进去。 御书房自然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贾璉跟著太监进了门,低垂著头,眼神並不敢乱看。 余光瞟见正前方书桌前的明黄色,就知道这便是陛下了,连忙下跪请安。 “京卫指挥司都事贾璉参见陛下!” “起来回话吧。”声音威严又低沉。 贾璉听了这话才起了身。 “多谢陛下。” 拱手低头,神色甚是恭敬。言语间却又带了些委屈。 “求陛下为臣做主啊!”贾璉的声音可不算小,保管房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说著话呢,人又跪到了地上。 眉眼低垂,嘴角向下。目光中又带著几分愤怒与委屈。 陛下威严,面色沉静自是不知,可御书房內的其他大臣皆被他的突然提声嚇了一跳。 目光皆望向了他。 陛下当前,这贾家小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果然,余光瞟向上边那位。眉头微皱。 “说话便说话,这般作態是为何?你且说来听听,你们贾家人还有要朕做主的时候。倒也稀奇。” 哦,看来陛下不喜欢这样的,贾璉连忙正了神色回话。 “陛下富有四海,天下往来者皆为陛下子民。臣亦然。” 这是表忠心了。果然上边那位缓和了脸色。 贾璉说完这句才说起了江南见闻。 巧舌如簧,倒打一耙。不外乎如是。 御书房在的大臣有好些都是年逾过百的老臣,与贾家,甄家都有往来。 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贾家小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南地界可是他们贾家的族地,虽然他告的都是些六七品的小官,不碍太大的事儿。可这些哪一个不是太上皇,不是甄家提拔起来的。 他们两家什么关係他不知道么? 既然衝撞了他,告知家中处理了便是。这些人还敢不登门道歉不成? 何必闹到陛下面前! 到了陛下面前,可就不是那般容易过关了。 人家只冒犯了他,他却想断了人家前程。这贾家小子心眼也太小了些! 有些与甄家贾家关係好的几次三番的想要打断,与他使眼色都被贾璉无视了去。 开玩笑,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当不了蛇鼠两端的小人了。 “陛下,这些人皆吃朝廷俸禄,本应为国为民。不管是本人还是家眷,对臣尚且如此,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鱼肉百姓呢。” 煽风点火玩儿的真是不错。 几位大臣听著他將事情的高度直接提升到鱼肉百姓之上,都有些想扶额了。 睚眥必报,睚眥必报啊! 这贾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物。 愚蠢,愚蠢至极! 只管自己舒心,不管他人死活。幸好这些人都是小臣,无关紧要。 不然,今日他们得与这人好好辩上一场了! 这些人倒是没有怀疑贾璉的目的。 一嘛自然是贾璉脸上的愤怒不似做偽,二来他本就是贾家之人,贾家人向来目下无尘。怎么可能在江南受了委屈,还咽得下这口气。 况且他状告的这些人都不算要紧,折了便折了。多的是人顶上去。 他们只觉得他行事到底张扬了些,何必闹到陛下面前! 这是一点儿余地都没留了。 到底还是年少轻狂,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下面这些太上皇提拔起来的大臣倒是自己想通了,上边的皇上却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可有证据。” 做戏做全套,证据自然是有的。 是起衝突时,贾璉找看热闹的百姓或者商家写的证词。 十两银子一封呢! 卖官鬻爵,官官相护。江南这些人可没几个乾净的! “回陛下,自然是有的。都是百姓们的证词!”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来,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陛下容稟,家里还有些。今儿只带了这么点。” 其实这些证词,出扬州码头时是有人查过的。 贾璉也没拦,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了。还说让他们轻些,莫要损坏了。回了京城他还有用呢。 总归要让別人知道他在江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是。 那差役也是江南人士,贾璉在江南闹的那些风雨自然是听了一二的。 当下便去问了上官。 自然是放行了,不然这些东西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都以为贾璉拿著这些是为了与家里告状,趁机敲上一笔。 毕竟这在江南官场不算少见。 没有银钱,在江南是很难混下去的。 不想惹了他,便也让他带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谁知道会不会让他记上一笔。 没有人想到,贾璉真的带著这些东西告御状来了! 不然说什么也要拦下来的! 灯下黑,不外乎如此。 旁边的小太监从贾璉手中取了证据,便呈到了皇上的御桌之上。 皇上伸手翻看,脸上的表情越看越严肃。 这里边除了贾璉自己创造的那些事儿,自然还有其他的罪名。 为官者,必然要会察言观色! 瞥见皇上的脸色,下边的大臣们越发安静了。 沉默是他们此时保护自己的方式。 等著皇上將手中的证据看完,才冷哼一声。语气里全是冷意。 这江南比他想的还乱!小官尚且如此,那些官职大的,又是哪般呢? 真是他好父亲的好臣子啊! “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些人官儿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的!” “贾爱卿,你现在回去,將手中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我倒要看看,这江南地界,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 贾璉自然领命退下! 等著贾璉跟著小太监出了门,皇上才將手中的证词给了近侍,让他分给底下的大臣们。 今儿在的大多都是往日旧臣。拿了证词就看了起来。 头上响起陛下的声音。 “你们都是老臣了,且看看这些混帐东西该如何处理吧!” 说完也不再言语,看起手中的奏摺来。 第77章 君臣话 贾璉倒是一走了之,留下御书房的老臣们战战兢兢,面面相覷。 江南向来是太上皇的拥躉,他们大都也是太上皇提拔上来的。 虽然这些人官职不高,撤了职便就撤了职。但是他们如何能开这个口。 一但开口,不是明晃晃的得罪太上皇么! 这会儿有些想念贾家小子了怎么办。 皇上看下边没一个人说话,眼中寒光闪过。 看来这些人还是不知道如今到底是谁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罢了,这世间何其之大,有才能的比比皆是! 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三年一科,他耗的起更耗的过! 他登基之时,全国上下便出现了重大饥荒,民生凋敝。 那时都传他继位所来不正,不受天所佑。那场饥荒便是上天的警示。 就是他的好父亲,就算退位也把著朝政不放,对这样的流言推波助澜。 他往日看不懂他,如今更是不懂了。 可那时那么困难,他都熬了过来。难道说如今就不能了么? 江南是父皇的势力所在,可不会一直是的! 这天下总归有一日,要尽归他手! 他的父皇有忠心他的人!他也有! 贾家离皇城不算远。 贾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拿了东西,只与王熙凤说了两句便出了门。 门房见他本是当值,却来去匆匆。想了想还是找了人替他一会儿,进了门內,稟告去了! 等贾璉又回了御书房,那些老大人们还是在的,但是也多了几个新面孔。看著年纪都不算太大。 其中就有南寧侯。 行了大礼,將手中的东西又给了旁边的小太监。 皇上又翻了翻,与之前的大同小异。 都是百姓证词。 所写算是详细。 涉案之人十人有余,最大的官也不过六品。 虽然都在江南,但是官员分布不算集中,东一个西一个的。 都是与贾璉吵过嘴的。 陛下翻看了一下,就交给了近侍。 近侍又给了旁的大臣。 锐利而深邃的目光直指贾璉。 “贾爱卿,既然这事是你呈上来的,你觉得这些尸位素餐之徒该如何处置!” 贾璉低著头,倒是没见到陛下眼中的深意,想都没想的答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是革职查办的好!” “你觉得派谁去?” 陛下目光所及之处,皆低下了头。 不管太上皇对这些小官在意不在意,这到底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只有贾璉一无所觉,满脸兴奋的指了指自己。 “陛下,您觉得臣怎么样?” 皇上略带惊讶的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儘是玩味。“哦,你想去?” 贾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了。 “陛下你也知道,这些人在江南时与小人也有些衝突。臣想想去看看他们的下场。全当是出气了。” 这话一出,那些太上皇提拔起来的老臣是全然不怀疑他了。 陛下面前都敢如此说话,他们想那么多干嘛呢。 算那些人倒霉吧。惹了这么一个活祖宗! 皇上冷哼一声。 “你倒是实诚!” 贾璉面上有些骄傲。 “陛下面前,小人不敢罔言。” 皇上只低头沉思了片刻,便就点头同意了。 “那便任命你为巡按钦差,去京卫指挥司领一队人下去。彻查此事。准你便宜行事。” “臣贾璉领旨谢恩。” 这一去又是几月有余。 想到什么,准备谢恩告退贾璉又朝著上面拜了拜。 “陛下,臣还有事相求。” “说”语气带了些不耐烦。 “臣这次外出公干,臣的妻子王氏可能一同前往。臣的姑母今年年祭,拙荆刚好同路。” “滚滚滚,你自己家的事儿问朕干嘛!” 这便是同意了。 贾璉这才喜滋滋的出去了。 他可没忘,家中还有个人对著凤姐儿虎视眈眈呢。 他虽然揍了他一顿,但是难免那人死性不改。 乘著他外出公干,又去勾搭凤姐儿。 再说,林姑父对他有提携之恩,他们也是该去祭拜祭拜姑母的。 等到眾大人退下,御书房中只剩皇上和南寧侯两人。 “你坐吧,没想到这贾家倒出了个聪明人。” 这话自然是对著南寧侯说的。 南寧侯依言入坐。笑了笑了。 “是景晏眼光好,这贾府上下也只这一人能稍微看些了。” 听著南寧侯说起了林景晏,皇上来了些兴致。 头总算从奏摺中抬了起来。 “听煜安说他收了如海的儿子当学生?那小子我还没见过,比之如海如何。” 外边人不知道,南寧侯自然是知道的。 点了点,带些许笑意“是的,不过倒是没有声张,说是等如海回来再补拜师礼。” “我看著倒是比如海小时候聪明多了。” 如今怕是也只有他们这些旧友敢在陛下面前我来我去了。 陛下不在意,都说天子孤家寡人。他却不愿如此。 他们一起度过了少年时光,也经歷了腥风血雨。比常人亲近些才能让他觉得他自己还活著。 他还没如父皇一样被这无上尊位改变初心。 皇上也笑著点了点头“也算苦尽甘来了,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煜安怕是要愧疚一辈子了。等如海回来,我亲自给他们办这个拜师礼!” 南寧侯笑的更开心了些。“估摸著也快了。那小子聪明著呢,才九岁,今科便得了个小三元,说不得往后陛下往后还能有个六元及第的状元呢!” 皇上笑的开怀。“那便让煜安好生教著!听说他与彦珹彦卿处的也不错,往后有机会带进宫,给朕也看看。” 可惜他没个嫡子,不然也能与他们玩儿到一处去。 “那感情好!陛下,说起那小子,臣想起一件事儿来。” 一般南寧侯说臣都是有事儿相求的。 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笑著看了看他。 “说吧,求了什么?” “想为他姐姐求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嬤嬤。” 第78章 教养嬤嬤 皇上听了南寧侯的话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可是这几月贾家为难林家小女了?” 南寧侯低头思索了一下,才答了。 “为难倒算不得为难,毕竟他们对如海的妻子还怀有愧疚之心呢。只不过到底比不上自家携玉而生的少爷。” “不过这也寻常。” “只是听景晏说,那贾母似乎起了撮合黛玉和贾政那二儿子贾宝玉的心思。” “那人不是良配,他与如海都有些看不上。” 皇上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这贾家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什么香的臭的都想往林家塞。” “那贾宝玉出生时,闹的满城风雨。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只他自家不知道罢了。这种人还敢肖想林家的姑娘。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说完又笑了笑。 “不过,黛玉,林黛玉倒是个好名字。你回去与他说,回头我就让皇后挑个好的给他送去。得空了让黛玉也进宫来,多见见皇后也是使得的。” 南寧侯听了也是高兴的。 笑著就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陛下就唤了近侍去寻皇后过来。 陛下相唤,皇后来的自然是快的。 皇后长的不算顶漂亮,但也是端庄秀丽,气质高雅大气。 眉宇间都透露著母仪天下的慈爱与威严。 行动也是优雅从容,每一步都透露著从容不迫的尊贵与庄重。 进了门。见了陛下,才笑了起来。露出几分温柔。 见她进来,皇上將她叫到身边,才说起今儿的事儿。 “你那边可有好的教养嬤嬤,寻一个送到巡盐御史林如海家里去吧。” 皇上和皇后少年夫妻,患难与共许多年。关係不说是相濡以沫,但至少也是相敬如宾。 皇后低头想了想。既然陛下亲口说了,品阶自然不能低了去。 “李司仪年龄大了,眼看著也到了出宫颐养天年的时候。陛下你看她怎么样。” 皇上低头想了想,有些不满意。礼教司仪是教宫中小主和宫女们规矩的,难免死板。 如海在江南为他衝锋陷阵,就是林家小儿小小年纪也在为他出谋划策。许这样一个嬤嬤过去,怕是要拘著人家姑娘了。 摇了摇头。 “往日就听她父亲说,自她生来身子骨就不太好。他们家又是宠女儿的,怕是想她鬆快些。” 皇后笑了笑,打趣了一句。 “陛下对少年挚友总归是不一样的。” 皇上笑看她一眼。 “你我也是少年夫妻。” 皇后低眉浅笑,又提了一人。 “臣妾宫中有一个掌事嬤嬤姓郝,本来过几年也是要出宫的。温和通透,有些本事。如今给了林家姑娘倒也不错。陛下您觉得呢。” 这个郝嬤嬤虽然不是皇后带进宫的,但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皇上是有些许印象的。 拍了拍皇后的手“你宫里的,总归比別处的好些,便她了吧。” “也不急,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皇后温柔的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墨条为皇上研起了墨。 这教养嬤嬤的人选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边贾璉回了府,就兴冲冲的回了院子去寻王熙凤了。 到时,王熙凤正抱著两人的大姐儿玩闹呢。 见他进来,將手里的孩子交给平儿,才站起来为他褪了外袍。 平儿抱著孩子,也自觉的出去了。 “璉二哥这是得了什么喜事儿,这般开心。” 见著屋里没人了,贾璉才拉了王熙凤坐到自己腿上。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开心。 “我刚刚拿了东西,去了宫中復命。陛下命我为钦差,去江南处理那些不长眼的。” 听了这话,王熙凤有些不乐。挣扎著便要起身。 “刚回来,又要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当什么好事儿呢。” “罢了,我顾著家里,你好生当差吧,往后我与姐儿也算有个靠山。只你在外边可不准拈惹草!” 贾璉见王熙凤这般模样,知道她也是捨不得自己,心里甜丝丝的。 你说也怪,往日见她拈酸吃醋只觉头疼,如今却有些开心。只觉得可爱的紧。 又將王熙凤拉到怀中。语气十分自得。 “你既然不放心,跟著一起去便是了。也好过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 “说的这般简单,你外出公干,我跟著去。也不怕陛下怪罪!” 贾璉將王熙凤抱的又紧了些。语气颇为炫耀。 “爷既然这么说,自然有爷的道理。” “刚刚在御书房,你二爷我可是奏了陛下的,说你要去江南为姑母年祭,能否与我同行。” “陛下应了。” 这是全然不提滚滚滚三个字! 王熙凤听了这话,开心的不知怎么的才好,回过身就揽住了贾璉的脖子。靠在他的头上蹭了蹭。 脸上全是欣喜。 “前儿我就说姑父如此提携我们,总归要找个机会去祭拜一下姑母,顺便看看姑父的。爷这安排好。还是二爷疼我。不忍我一人旅途辛劳。” 贾璉见王熙凤眉开眼笑,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可是大姐儿不过一岁,在家怎么放心。” “自然是一起去的!” 王熙凤又奖励似的蹭了蹭他。笑逐顏开。 “二爷说的对,如今年纪小带她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如今天气好,去江南又都是水路,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姐儿的身子。” 贾璉见她可爱至极,终究是没忍住,侧过脸亲了她一口。 “爷今儿累了,到了晚上可得好好犒劳犒劳爷。” 王熙凤这么大方的人,听了这话羞的脸都红了。 但是想到今儿贾璉的作为,到底低著头,应了一句。 “今儿晚上,都隨你。” 贾璉笑的开怀。 还想与她再亲近亲近呢,外边就有人来传话了。 “璉二爷,二老爷叫了人过来唤你去书房呢。” 两人一下子都冷了神色。 真是扫兴! 王熙凤从贾璉的腿上站起来身,瘪了瘪嘴。 “怕没什么好事儿,你且去吧。我收拾一下出行要用的东西。” 贾璉点了点她的额头。 “等爷回来,明儿我们就启程去江南了。不受这些气。” 王熙凤这才又高兴了些。 等著贾璉出去,平儿才抱著大姐儿进来。 王熙凤接过大姐儿,与平儿说话。 “二爷说陛下派他去江南公干,许了我们一起。你派人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儿我们就要启程了。” 平儿听了也十分开心,便要下去收拾东西。 没走几步,又让王熙凤叫了回来。 “这事儿你让別人去做,你去问问之前我们放出去的那些利子,可曾误了谁家。如果有,便给些银子当补偿了。若是没有,往日的利也全数还给人家吧。” 贾璉刚得了京卫指挥司都事的差事时,王熙凤就將外边放的贷,尽数收了回来。 如今二哥眼看要前程有望了,可不能为了一点银子毁了去。这些人的嘴总归是要堵住的。 往日她觉得璉二哥在家中混著日子,那边又是不管事儿的。老太太紧著二房,他们总体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一些。 如今却是不能再这般了。 看著平儿出去,王熙凤才笑嘻嘻的逗著大姐儿玩儿。 “明儿,爹爹就要带我们姐儿去江南了呢,开心吧!” 第79章 许诺 皇后娘娘从御书房回来,便传了郝嬤嬤。与她说了此事,便让她下去收拾行李了。 陛下让她送个教养嬤嬤过去,自然是不能只送一个教养嬤嬤。又另外添了些赏赐,让宫里的大太监一起带了去。 另有口諭,无外乎秀外慧中,端庄自持一类的褒奖之语。 如此等到郝嬤嬤將东西整理好了,传旨的人也出了宫去传皇后口諭了。 南寧侯是给林家传了消息的。 等著宫里的人来,林黛玉与林景晏已经开了正门等著了。 给了红封,將传旨的太监们送走,林景晏才观察起了郝嬤嬤。 眼光清澈,嘴角带笑。看著倒是个好相处的。 林景晏这才鬆了口气,但是也多说了一句。 “往后姐姐便要麻烦郝嬤嬤了。姐姐身子娇弱,嬤嬤温柔可亲,想来往后相处也会十分融洽。” 闻弦而知雅意。 听了这话,郝嬤嬤心中又放心了许多。 只听皇后娘娘说林家宠女儿,到底没有亲眼见著。 如今得了家中唯一嫡子的嘱咐,才算亲眼所见。 女儿家只有得家中重视方能过的轻鬆些。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也能过的如意。 让她和蔼可亲,便是不愿意让她拘著家里的姑娘了。 这样的人家確实不多,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被她得了一户好人家。 毕竟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往后她就在林家姑娘身边养老了。 也算合了她的意。 人人嚮往宫中,可宫中真有那么好过么? 入了宫的主子一辈子望著的都是那四四方方的天。 主子要爭宠,她们做奴才更是小心翼翼。 生怕踏错一步,丟了性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 本以为要还要熬上几年,没想到峰迴路转,居然提前出了宫。 总归她是了无牵掛,林家看著是个好人家。 在这儿教养姑娘,了此残生也是不错。 郝嬤嬤心里满意,语气却是恭敬的。 “少爷这么说便是折煞奴婢了,来时皇后娘娘就说了,让我往后在姑娘身边精心伺候著。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就是好的了。” 听了这话林景晏心中满意,这郝嬤嬤看著的確不错。 言谈间並没有因为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就自视甚高。 与她许了诺。 “嬤嬤教养姐姐,府中自当为嬤嬤养老。” “往后嬤嬤在府中待的时间长了,与姐姐相处愉快。可以去京城的慈幼堂看看,若是有看的顺眼的,不拘是男孩女孩。也能养到膝下承欢。若是男孩读书识字,科举入仕我们也是愿意的。” 这句话算是说到郝嬤嬤的命门上了,若问她这一生有什么遗憾,便是亲缘淡薄。 父母早逝,没有兄弟,自己报名入了宫中。沉浮半世,就算后面做了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嬤嬤,也依旧孑然一身。 年轻时,她也是有个知心人的,只是那人最后熬不过家中催促,也另娶了她人。 那时她便也收了出宫的心,一心在宫中做事。 只是年龄大了,才又起了出来看看的心思。 宫中旁的嬤嬤都会收些乾女儿,她却是没有的。 一是宫中人心复杂,她不想多添烦忧。二也是真的没遇到合適的。 如今没想到既出了宫,家里的少爷也许她养个孩子在膝下。 还说如果她看中的是个男孩,也愿意供他科举入仕。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虽然有前提,与小姐相处的愉快。 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姑娘她看了,规矩长相都是极好的。 说句托大的,宫里的娘娘都没两个比得上姑娘的风姿。 看著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眼神却是坚定。想来平日也是精心教养的。 平日多护著些便是了,宫里的明枪暗箭她都躲过了,还护不住一个得全家宠爱的女孩子不成。 身体娇弱没事儿,在宫中她学了万般本事,还调养不好姑娘不成! 等把姑娘教养好了,她去慈幼堂寻一寻。隨了自己姓,这一辈子也算没有遗憾了。 郝嬤嬤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多谢少爷小姐为我打算,姑娘往后便交给我。便放心吧,总归不会让我们家的姑娘吃了亏去。” 林景晏点头应了,这才让自家姐姐带著郝嬤嬤回了自己院里。 功课功课,老师布置的功课也太多了些。 林黛玉在前,郝嬤嬤略微落后了她一步。 一路走来,郝嬤嬤越看林黛玉是越满意。 长相上上佳,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规矩好,说话温柔。却又不是没有主见的。 进了后院,看著如仙境一般的院子心里又是点了点头,眼光也是不错的。 又问了几个丫鬟林黛玉平日习惯作息,有了数。 今儿是郝嬤嬤来的第一天,自然是没有什么安排的。 先是跟著林黛玉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说了几句话。 林黛玉便让雪荷带著郝嬤嬤下去休息了。 郝嬤嬤对著林黛玉行了礼,谢过她的体恤。便跟著雪荷去休息了。 这一天下来,她的確有些累了。 小姐是个心细的。 虽然郝嬤嬤说將她当成府里的寻常嬤嬤便是,不用特意照顾。 但她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还是林黛玉的教养嬤嬤,身份自然是不一般。 后院处,林黛玉为她准备了一个独立的院子。也安排了几个小丫鬟伺候著。 等到雪荷將她带到住处,看著满园风光,郝嬤嬤满意极了。 这比宫中的待遇也好上太多了! 老了老了,居然走了运,寻了一个好去处。 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才不算辜负了新主子们的信任。 第80章 缘由 皇后娘娘都说郝嬤嬤有些本事,她自然是差不了的。 早上林景晏晨起时,她已然在院门口等著了。 林景晏知道后,先將她请到前边坐著吃茶。待到盥洗完毕,才出去见了她。 郝嬤嬤是个懂规矩,见著林景晏进来,起身行礼。 行动间既见敬意,也见风骨。 林景晏连忙叫停。 “嬤嬤既然是姐姐的教养嬤嬤,往后就不必如此多礼。” 郝嬤嬤却摇摇头笑了笑,没有接话 待到林景晏坐定,才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今儿来寻少爷是想问问家中对姑娘往后是个什么章程。” 入宫有入宫的教法,嫁入权贵之家有权贵之家的教法,若是觉得姑娘身子弱想要寻个好把控的人户,低嫁了去,自然也有低嫁了去的教法。 郝嬤嬤的话,问的林景晏愣了愣。 这个问题,他还未曾想过。 他只想著自己与爹爹爭气些,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也能为姐姐撑腰。 至於为姐姐许个什么人家,只要是她喜欢的,便好了。 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郝嬤嬤继续发问。 “不知家里老爷与少爷可是一样的心思。” 林景晏闻言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爹爹比之我,对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嬤嬤不用担心。” 郝嬤嬤眼中才漫上些许笑意。 让林景晏旁的下人都支了下去,才继续最开始的话题。 话语间有推心置腹之感。 “是奴婢多心了,女儿家的教养总要全家一心才是。” 林景晏自然是理解的。 郝嬤嬤见林景晏面色淡然没有丝毫不悦,又继续说著。 “那家中可想过送姑娘入宫。” 林景晏连忙摇头,语带惊恐。 “姐姐身子弱,可没有那个福气” 嬤嬤別嚇人啊,陛下与爹爹的年龄相差无几。 他姐姐应该不会喜欢陛下这样的吧! 看著林景晏的模样,郝嬤嬤有些忍俊不禁。 从昨儿到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著这位少爷露出几分少年意气。 姐弟两个关係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不过不入宫也是好的,红顏枯骨,那宫中哪有那么好过的。 没有这个打算,那便只有寻个靠谱的官宦勛贵人家或是低嫁,將一家子都攥在自己手中了。 想到林景晏说要寻个姐姐自己喜欢的,又问。 “公子说要为小姐寻个情投意合,可若是那男子移情別恋,家中又待如何。” 这世道,对男子的约束太少。对女子的约束又太多。 多情男儿,太过寻常。 林景晏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低头深思。 “依姐姐性子,君若无情我便休。既然已经移了情,那便和离归家吧。但我总不能让他好过的。” 前世十余年,他的姐姐他是了解的,將感情看的比旁的更为重要。 这也是她鬱郁而亡的原由。 她以为外祖母是爱她的,可是最后发现没那么爱的。她更像一个感情的寄託。 有弥补,有怜惜,甚至还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愧疚。心疼却不爱。 所以明明知道她与贾宝玉两情相悦,在最后她也弃了她。 父母早逝,弟弟早夭。贾母是她亲情的寄託。 可她骗了她。就算直说也好过那般。 相处的久了,她以为宝釵姐姐是喜爱她的,她会护著她。也会在她看了閒书时关起门来教育她。 可最后发现她不是的,她的表达是习惯,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与宝玉成婚,她没有怪过她。 她知道她也没有选择,贾宝玉是她能看到的最好的一个。 她为己,为家族何错之有? 可是她们交过心的,让她如何能承担的起这份欺骗呢。 她是她友情的寄託啊。 她也以为贾宝玉是爱她的,毕竟满府的女儿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 可是他的爱,分成了太多块。 不只她有,薛宝釵、史湘云、袭人、晴雯、妙玉都是有的。当然了其实还有秦可卿,只她不知道罢了。 她本自己想通了,贾家的男儿谁不是三妻四妾。 可他娶妻了! 娶了她的好姐妹薛宝釵。 他也不爱他,若爱她怎么会另娶她人! 他们的事儿满府皆知。往日还总是打趣她! 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做妾么? 不!林家女绝不为妾! 君若无情我便休,幽魂一缕归天去。 她总归清清白白,不曾辱没了林家风骨。 正是因为懂自己姐姐,林景晏才如此厌恶贾家。 说是锦衣玉食的供著,可那是用林家四代列侯积累下来的家產! 她姐姐就算用一个扔三个一辈子都用不完! 林景晏想到往事,心里又有几分难过。面色也有些不好。 郝嬤嬤低著头喝茶呢,听了他的话有些惊异。语气却带著几分温柔。 “可公子和老爷可曾想过家中女儿和离归家,外边怎么看林家。” “爱怎么看怎么看,我家总归未曾食过他们家的饭。” 郝嬤嬤从进来到现在,总算笑出了声。 那笑声也让林景晏回了回神。 出嫁前,女儿家过的如何全看家中態度。出嫁后,女儿家的底气全靠父亲兄弟。 姑娘是好的! 看著林景晏面色不对,以为他是担忧林黛玉出嫁过后的事情,宽慰了一句。 “少爷不必忧心,奴婢不过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姑娘容貌惊艷绝尘,又聪慧懂事。往后皆是坦途。” 林景晏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往事隨风。他的姐姐往后皆是坦途! 郝嬤嬤从林景晏的院里出来,问了她隨侍的小丫鬟,知道林黛玉身子不好,平日都是睡够了才醒的。 也没说什么,又去寻了平日里给林黛玉看诊的府医。 要了林黛玉平日吃的人参养荣丸的方子。 这才出来了。 不管往后如何,如今最重要的都是將姑娘的身体养好。 说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归根究底就是体弱。 女子调养自然有女子调养的方式。 问了方子,平日吃些温吞的药膳,加之药浴注意不要有所衝突,总归要好些。 只是调养归调养,千金小姐,也不能一股子药味。这个还得考虑考虑。 从府医处出来,郝嬤嬤又去张老管家处转了一圈,与他说了些要添的东西。 才去了林黛玉的院子。 第81章 白鹤 郝嬤嬤刚到林黛玉的院子呢,就遇到了从里边出来的雪雁。 雪雁与她行了礼,叫了声郝嬤嬤便往外边去了。 郝嬤嬤观她眉眼神色,只点了点头。並未多问。 进了院门,除了小丫鬟,只雪柳在外边。见著她来,就迎了上去。 郝嬤嬤带了几分笑。 “姑娘可醒了。” 雪柳福了福身,笑著回答。 “刚醒呢。” 说完暗戳戳的去看郝嬤嬤的脸色。 宫里来的嬤嬤,据说规矩都严厉的很。姑娘睡到这会儿才起,不知郝嬤嬤会哪般。 郝嬤嬤瞥了她一眼。 “姑娘身子骨弱,本就该多睡些。只不误了事儿,也无不可的。” 见著自己的小心思被点破,雪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嘿嘿一笑。 “郝嬤嬤说的在理呢,那些医师都说如今姑娘年纪不大,睡够了才能养好身体呢。” 郝嬤嬤见雪柳大方,心里点了点头。 领著她便进了门。 郝嬤嬤起的早,就算府中转了一圈,这会儿不算太晚。 林黛玉也刚起没多久,正用著早膳呢。 见郝嬤嬤进来,放下手中的筷子,问她可用过了没。 郝嬤嬤点了点头。 走到小桌前,看她的饭食。 都是些清淡合林黛玉胃口的。 “雪竹,你去与厨房说一声,將灶上温著的燕窝端来。让姑娘用了。 ” 只一次照面,郝嬤嬤就把林黛玉身边伺候的记得清清楚楚了。 每个人有什么优缺点不说十分,八九也是有的。 林黛玉闻言皱了皱眉,家里的燕窝是景晏上次出去买的,厨房也做来给她吃过。 有一股子腥味。 便不愿再吃。 郝嬤嬤看她皱眉就知道一二,才笑道“姑娘尝尝今儿的燕窝,保管没有旁的味道的” 绝口不提这燕窝是金丝燕的唾沫做的,又採摘於海边的高山悬崖之上,日积月累有些许腥味也算正常。 姑娘若是知道了,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吃的。 再说少爷买回来的燕窝她也看了,多半被人坑骗了。买到了以次充好的东西。 这腥味才更重了些。 厨房的是看出来了,却没敢说,怕折了少爷的面子。 后面倒是又买了好的来,只小姐却不愿意吃了。 等到雪竹將燕窝端了进来,林黛玉尝了一口,果真比前边的好上许多。 腥味淡了不少不说还有一股百合的清香。 这才將整盅都吃了下去。 说起燕窝之事,也亏的薛宝釵前世之言。 那时她便与黛玉说,黛玉的病是胎里带来的,要先平肝健脾,食补最好。 每日早起一两燕窝,冰五钱,用银銚子熬出粥来才算养人。 郝嬤嬤也是这般熬的,只又加了这百合红枣。 可是当时林黛玉怕下边的人又去说嘴,便拒了去。 林景晏飘在林黛玉旁边,听的气急。 那都是他们林家的银钱!何时吃个燕窝也要被人说嘴了。 这回到了京城,他便自己去买了好些回来。 让厨房做给姐姐吃。 送去时,厨娘们皆是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他还觉得奇怪。 后来听雪荷说林黛玉不愿意吃,他还是有些遗憾呢。 自己也试了一下,是有些腥味。 不吃便不吃吧,寻著其他法子。谁能想到这么贵的东西这般难吃呢。 恐怕到了这会儿,林景晏还不知道自己被坑骗了。 用了早膳,郝嬤嬤又带著林黛玉出去园子里转了转。 园子里的奇异草极多,长势也好。 她便安排小丫鬟们摘些瓣回去。 边走边与林黛玉说话。 “姑娘身子娇贵,往后用完膳便都出来走走。” “下午的课业照旧,四书五经,歷史游记姑娘既然喜欢都是读的得。” “上午我们说说话,听听外边的事儿。学学必学的规矩。理家,识人都是要学的。最重要的只一件事儿,吃食上,姑娘得听我的。” “身体养好了,往后才顺遂些” 林黛玉见郝嬤嬤和蔼,心里也与她亲近了些。 问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嬤嬤与旁人口中宫里的教养嬤嬤似乎有些不同。” 听著林黛玉张口问她,郝嬤嬤放心了些。 姑娘这是在接受她的存在了。 这也是郝嬤嬤满意林黛玉的一点。聪明不冒失,从她进府,姑娘虽然与她话不多,她却也能感受到她在观察她。 感受到她真心为她,她也愿意接受。 只还是太过良善了。 要看一个人值不得值得信任,一日是不够的。 可是良善本就没错,不是么? 郝嬤嬤抬眼看她。 眉头轻蹙,眼神中流露著淡淡的疑惑与茫然。仿佛春日里细雨濛濛中绽放的朵。 眉眼间无一不美。 只皱了皱眉,就让人忍不住疼她几分。 语气越发温柔。 “姑娘与她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她们是要进宫伺候的。规矩礼仪差一步都是不行的。” “姑娘有父亲宠爱,弟弟尊敬。轻鬆些才是好的。” 郝嬤嬤说这话也有自己的私心。 宫中多年,她看了太多美人在那个笼子里挣扎,沉浮。 宫中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地方。 姑娘聪明学的会,却没必要。 学那些平常理事的手段都有的累呢。 宫中如今可不太平。 两皇並立,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进了宫才是左右为难。 姑娘的父亲弟弟心有胸壑,用不著她进宫为家族谋出路。 不用受这个罪。 林黛玉闻言点了点头。 也对,要进宫的总是不一样。 父亲弟弟可捨不得她。 这般想著,就引著郝嬤嬤去看家中的白鹤。 昨儿进门时,不知那两只白鹤带著小的躲哪儿去了。郝嬤嬤没见著。 等郝嬤嬤见著时觉得有些眼熟。 怎么感觉在宫中见过,听说没到多久。便被人求了去。 但是肯定不是府上求的。 毕竟府里的大人还远在江南呢。 到底留了个心眼。 多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林黛玉就有些开心,这可是自己飞来的。 定然是看她的园子漂亮。 郝嬤嬤笑了笑没有说话,想著找个时候去问问。宫中的两只白鹤给了谁去。现在可还在他的府上。 自己飞来的最好。说明姑娘心思正,白鹤都自己寻主了。 就怕姑娘年纪小,万一那档子小人起了旁的心思,她们也防备著些。 毕竟白鹤难得,自己飞来,本就不寻常。 第82章 教养 早起的燕窝,平日用的茶也换成了阿胶红枣茶,到了晚间,每隔两天郝嬤嬤还会搭配些活血暖气的药浴给林黛玉泡。 都是宫里出来的秘方。对女子最为適用。 饭后,也总是拉著她出门走走,等到有些累了,才回到房中休息。 郝嬤嬤知道胎里带毛病多是气短阳虚。气短乃体內阴阳失衡所致,易受外邪侵袭。阳虚则寒凝,气血运行不畅。 表之在外,则是畏寒怕冷,声音低微,面色苍白,食慾不济。 平日多走走,加之食补慢养最合適不过了。 有郝嬤嬤坐镇,到了冬日林黛玉果真好些了。咳嗽都比往年少了许多。 面上也稍微有了点气色。看著健康了许多。 虽然见之依旧带著几分文弱,但是到底健康了许多。 林景晏和张老管家知道后,对著这位宫里出来的郝嬤嬤更是尊崇了。 在府中的待遇往上又提了提。 平日里吃的用的,更精细了些。 就是江南的林如海得了林景晏的来信,送回京的东西里,都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份。 只要黛玉身体能慢慢將养些回来,不说完全好,只要不时不时病上一场就行了。 这般就是让他们將郝嬤嬤供起来都是愿意的。 郝嬤嬤有些汗顏,姑娘的身子有了气色,固然有她调养的缘故,更多却是看姑娘自己。 她说的,姑娘都愿意做。全数配合著。只说她也想好些,让爹爹弟弟少操心些。 在家中又得了满府的宠爱,上上下下尽数都是紧著她来。 每日心中顺畅,日日带笑。想不好也难。 特別是女儿家,心中不顺,鬱鬱寡欢最是坏精气神的。 林黛玉与郝嬤嬤相处的时间长了,感受到她的真心,与她也迅速熟络起来了。 平日也会说笑。 郝嬤嬤见她適应,才开始说些旁的事情。 左不过后宅三十六计,宫中七十二般手段。最重要的,是如何识人! 听的林黛玉惊嘆连连。 “嬤嬤,这些我都要学来用么?”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全是算计,没有真心,又有什么意思。 郝嬤嬤笑著摇了摇头。 “姑娘可以不用,但是必须得知道!” “姑娘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心复杂,这世上自然有全心全意为你的。比如少爷老爷,可更多的是外人。为己,本是天经地义。” “嬤嬤知道姑娘心里是有数的,就是太过重情,容易自伤己身。” “我教你这些,只是想要姑娘早早明了谁真心为你,谁又起的旁的心思。” 林黛玉目光灼灼的看著郝嬤嬤,反问道。 “那嬤嬤呢,可是真心为我。” 郝嬤嬤被林黛玉的话问的一愣。见她眼中满是认真,如实回答。 “我对姑娘有七成真心,为姑娘聪慧通透,也为府中待我极好。往后要与我养老。还许我收养个孩子於膝下承欢。” “还有三成为己,我知只有姑娘好了,我才会好。林家好了,我收养的孩子往后才会顺遂。所以我不会害了姑娘。” 林黛玉听了郝嬤嬤的话,並未失望,而是莞尔一笑。 “能得旁人十之五六的真心已非易事,旁人与我五分真心,且未曾想过害我,我也愿意与她好的。” “嬤嬤说的对,人生在世,为己本是常事儿。只怕她对我一分真心,却十分表达。” “嬤嬤黛玉明了。” 郝嬤嬤见林黛玉通透,心里开心。 想到林景晏前边说的要为姐姐寻个她自己喜欢的,又怕她太通透了。补了一句。 “姑娘,成婚却是不同的,五分真心到了最后也不知还剩多少。若是要寻个自己欢喜的,往后想自在些,至少要得他八九分。才能考虑。” 姑娘清丽脱俗,恍若仙子。人又聪慧懂事。总是能好生挑挑的。 这女儿家的嫁人,便是投第二次胎。马虎不得。 黛玉听了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含羞带怯。 “嬤嬤说这个干嘛,还早呢。” “不早咯,京中谁家女儿不是十来岁就开始寻摸。从小看著,才能知这人本质。” 林黛玉听完更是羞了,说了一句。“若真到那个时候他对我没有九分真心,我何苦搭理了他!” 郝嬤嬤赞同的点了点头,感嘆了一句。 “等过两年,林大人回来了,我们姑娘也可以去参加些宴会了,这嫁人,不仅看他自己,更看家风。到时候让少爷老爷多寻摸寻摸。” 说到这儿,林黛玉是真的羞的不知怎么好了,藉口看书,躲进去了。 郝嬤嬤看著她的背影,弯了弯嘴角。 姑娘是个心里有数的,这便是好的。 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鬟今儿下午各自做各自的活儿,照顾好姑娘。她有事要出府一趟,今儿先不学规矩礼仪了。 往日,林黛玉下午去女师那边上课,郝嬤嬤便在院子里教丫鬟们规矩和一些平日要注意的事情。 林景晏知道时,还专门將四个大丫鬟,叫过去说过,让她们跟著好好学好好看。 只是今天要暂歇了,那白鹤之事郝嬤嬤没问清楚,心中总是悬吊吊的。 能去宫中討了赏的家世必定不简单。虽说陛下与林大人有少年情谊,但是总体他没在京中。 而且她在脑子里琢磨了许久,有机会见著姑娘的真没几个好的。 算来算去,也只南寧侯府和长公主府好些。 可南寧侯府的世子李彦珹是定了亲的,若是他又惹事端。长公主的儿子李彦卿年岁虽然相当,可听说是个会惹事的。 就是长公主在皇后娘娘面前都笑了他好几回。 其他几个外姓王爷家,不说与林家阵营不同,就是相同也只北静郡王好些。在京中名声不错,不过他娶妻了。说是甄家的女儿。甄老太妃家的孩子。 其他几个,陛下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倒不比姑娘大许多。只他们可没听说出过宫。 姑娘也未曾进过宫,怕是见都未见过的。 义忠老亲王家自是不用说,绝对不行! 忠顺亲王是陛下的亲弟弟,与陛下关係向来很好。他家孩子没听过有什么毛病,但也没什么名声。要不藏拙要不平庸。再看看吧。 满京城看著,有可能能得了那白鹤的,居然没几个好的。 若她没想错,真是人家起了心思,费心送来逗姑娘开心的,只希望是她没想到的旁人吧。 第83章 腊八 过了腊八就是年。 进了腊月,京中各家也准备起来了。 要准备衣物,各家的礼物,林如海如果在京中还要安排宴请的名单和日子。如今只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个小的在自然是不用的。 交好人家的年礼却是不能少的。 往日林家都是张老管家安排的,如今郝嬤嬤来了,又了解了几个月林府上下的情况。今年这事儿自然是交到了她的手中。 林黛玉在旁学习协助。 每准备一家,郝嬤嬤都会和黛玉说这家的人员状况,姻亲往来,嫡庶关係,在外的性格和家中主事的在朝中任职状况。 准备的礼物自然也是各有不同的。 官职大的,与家中亲近的自然要厚重些,平常往来,自然普通便好。 但从年礼也能看出林家往来,多是书香门第。 林黛玉就在旁边静静的学著。 嬤嬤说如果往后她嫌弃累了,也可以將这些事情交给下边信的过的人去做。只让他们列个单子给她看便是了。 但是却是要懂这些的。 林景晏最近时不时去老师李煜安身边学习,只明面上说的是找李彦卿玩儿。 没去时便在家中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 贾家从上次林景晏接林黛玉回来过后倒是没上门了。 只黛玉有时能收到三春送来的信件。 零零散散,却也將事情说了个大概。 他们走后,贾母在家发了好大的火。后边儿几日听说还是不快。连她们早晚的请安都免了几日。 佛堂的王夫人也是知道了。 先是去探望了贾母,又问过了鸳鸯。 后边甚至还叫了探春过去问话。 听说也是气的不行。 她的心尖尖啊,怎么能被人这般看不起。 两人不快,三春姐妹倒是鬆快了两日。 对了,贾宝玉听说后也病了一场。病好后还奋发读了几日书呢。 二老爷倒是开心了几日。 不过没坚持多久,又是恢復原样了。 惹得贾政都想將林景晏请回来,当著面再骂上他两句。 到底被拦住了。 贾母不许,王夫人也是不乐意。 她们是长辈如何能向小辈低头。 贾母一心撮合黛玉和宝玉,王夫人最开始更是看不上林黛玉的。 觉得她身体弱,又丧了母。父亲弟弟將来如何还未可知。 说什么都是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的。 虽然后来听著林如海回来就会高升,林景晏又中了小三元。缓和了些,到底不是十分如意。 在她心中怕是只有天上的仙女才配的上她儿子的。 两人有著不同的打算,可是都没人想过人家林家压根就看不上自家的“麒麟儿” 被拂了面子,看的最重要,心里最优秀的命根子又被拿出来说了嘴。两人如何想得通。 怕是晚上醒来,都想骂上两句的。 林景晏那日说的话的確戳了她们的肺管子了! 如今还在家想著等林黛玉和林景晏自己上门去,与她们道歉呢。 后来又听说二老爷从王夫人房中拂袖而去。 嘴里说著“宝玉就是被你们惯坏了!” 里边又传来了哭声。 过了好些日子,家中的氛围才缓和了些。 林黛玉看了这些,不置可否。没有回信,带了两句话给姐妹们。 呵,她可不去。弟弟也不许去! 要不是怕失礼,今儿的年礼都不想准备的。 弟弟那一日说的可一点儿没错,就是她看那个二表哥厌烦的很。 看不懂人脸色一般,总往她跟前凑! 还是国公府的少爷呢,就她见过的那些男儿,哪一个不比他知礼上进的多。 弟弟自然不必说,是他拍著马都赶不上的。 南寧侯府的两位公子,身份不比他珍贵? 与她们姐妹几个说话说话,也是守著礼的。 就那日赏梅,二表哥自己也是知道的。 见他衝撞了自己的堂姐堂妹们,当即就发了火,后边不是还回去告状了么?怎么就忘了? 他那个表兄,何时见他为姐姐妹妹们出过头? 能帮著说两句话都不错了!还想其他? 就是林家旁枝来的四位族兄,平日都鲜少到她跟前来。就怕衝撞了她。 在外边的得了好玩儿的適合女儿家的东西,也是过了景晏的手才送过来的。 她看著稀奇,却也不失礼。 这四个可也是哥哥呢。 谁家哥哥弟弟当成他那般模样? 不懂礼数,还没有担当! 知道的是表哥,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登徒子呢! 整日禄蠹禄蠹的说著,没到她跟前以为她不知道呢。 她爹爹弟弟皆是考了科举的,都是禄蠹咯? 只他这个万事不求,混吃等死的公子哥清高! 外祖母居然还想撮合她们。 真是…… 哼! 外祖母与她不亲就不亲了。她还有弟弟爹爹。 在家中可比在贾府自在多了。 想完这些,黛玉抿了抿嘴。继续看手中的小册。 这是郝嬤嬤为她准备的。里边有京中各家情况,还有宫中数的上名號的主子。 有的是林家自己收集的,也有她自己了解的。 就算林黛玉不出门,往后却是要去各家宴席的。 总归要心中清楚才是。 要到年关,去江南公干的贾璉完美完成任务后也与王熙凤一起回到京城了。 他与京卫指挥司的同僚们进宫復命,王熙凤带著大姐儿回府。 下了船,將贾璉送走,王熙凤脸上的笑容都是没停过的。 这回她家爷们在江南摆了好大威风。 那些贾璉名单上的官员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 有一个算一个,一查一个准! 因为贾璉这次乃钦差出行。谁不尊著她,敬著她。 往日都是她银子去探消息。如今算是倒了个个儿! 她自然是没有要的!璉二哥奉命出行,她可不能拖了后腿! 江南一行,让她所感颇多。 往日在京中,往来者虽然也敬她尊她,但是因为她是荣国府的少奶奶。贾璉是荣国府的少爷。与他们自身无关! 不管面上如何,总归是没有底气! 回了家还要看老太太,太太的脸色行事。 可如今,那是因为他爷们的本事!她硬挺的很! 与二哥走了这么一回,她是知道了,勛贵之外与她想的是不一样的。 往后,谁都別想拦了璉二哥升迁的路! 贾家也不行!总有一天她王熙凤也要试试誥命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第84章 再次试探 王熙凤回了贾府,身子还没暖和过来呢贾母就派人来请了。 瘪了瘪嘴,套上刚脱下的披风。又出门了。 刚回来就不消停,要不是璉二哥要回京復命,他们还不如在江南过年呢! 外边寒风阵阵。 刚出门,王熙凤就打了个寒颤。心中又不美。 出去一趟才知道,自己当家做主不比在家中供著这个,哄著那个轻快多了。 况且这些人还各怀鬼胎。 往日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嘆了一口气,快走几步往荣庆堂去了。 到了荣庆堂,免了丫鬟们的行礼。方进了门。 入了里边,只贾母和王夫人在。 两人面色都不太好。 惹得王熙凤在院门口好不容易扯出来的笑容也淡了些。 “请老太太,二太太安。” 往日她都是叫太太的。 两人见她进来,微微頷首,让她坐下。 王熙凤正襟危坐,心里没有一点儿鬆懈。 果然刚坐下,上座就传来了贾母的声音。 “听说这次你与璉儿两个在江南摆了好大的威风!” “原是公干,你要去本不合理,可家中也让你去了。可到了江南,多是与府中有交情的人家,你们怎么连面都不曾见了人家?” 王熙凤心中腹誹,璉二哥求了陛下,陛下都准了,你们还要拦著不成。 更何况何时准了? 璉二哥说的本就晚,从二老爷处回来还气了许久。她本就没有来问,是早上偷摸跟著走后,才派了小丫鬟稟告。 这便叫准了? 那璉二哥晚上气的那一场是做梦咯? 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 “二哥领了皇命,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这次我去,本就是个添头。是二哥疼我怕我去拜祭姑母时出了意外,这才特意求了皇上。” “皇恩浩荡,我更不敢逾矩。那些人家来问,不过想打探这次严查的还有哪些官员?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 忍不住又嘀咕了两句。 “再说了,不是见了几个么?” 闻言,贾母的眼中冷光闪过。 全是推脱之言! 她就说过不能让贾璉领了差事,这两人的性子,若是领了恐怕就不和家中一条心了。 看看,如今便不应验了么? 王夫人手中数著佛珠,抬起头冷眼看了王熙凤一眼。 “如今凤姐儿倒是把林家看到比自家还重要了。” “千里迢迢而去,只为给你姑母扫墓。真是有心了。” 王熙凤在江南时那些官家太太谁不哄著她,就是知府家的太太来请,她都是拒了的。 还怕她? 如今她是知道了,名声再大,也比不过自家爷们手中有权! 垂下嘴角,噎了回去。 “二太太这句话说的好没道理,姑母姑母的,何时成了別家人了?不是我们家的姑太太么?” 王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 “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凤姐莫不是忘了。” “你既然到了贾家,自然是要以贾家为重!” “莫要因为你林姑父为璉儿寻了个差事,就忘了主次!” 王夫人观贾璉与王熙凤行事,早有不满。 往日他们待宝玉比旁的都好,如今居然紧著林家那两个。 王熙凤听了这话,越发不耐,冷哼一声。 “姑母,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便与我们王家断亲吧!我今儿就给舅舅去信!” 王夫人听了就要发火。 贾母出声了。 “都少说两句!一家子亲戚,什么断亲不断亲的。晦气!” 王夫人闭了闭眼,没再说话。手中数佛珠的速度却快了不少。 王熙凤抿了抿嘴,头也侧过一旁。 又闻。 “你代表家中去为敏儿扫墓,自是好的。” 王熙凤心说,可没有,我只代表我和二哥。 “只是江南毕竟族地,来往皆是密切。璉儿只因为人家衝撞了他,就要报復,告发!还带人抄了人家的家,说出去到底对他名声不好。如今你去听听外边怎么说他的!凤姐儿,往后你也要多劝著些。” 听了这话,王熙凤心中一跳,稳了神色。 又来! “谁又说了这话?我们璉二哥可不是那起子人,明明是二哥发现那些人自己为官不正!这才检举了去!何时成了报復?” “定然是那起子小人,看不得我们二哥立功,出言污衊!” 说完还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手中的动作停了停,咬咬牙,侧过头去。 上座的贾母眸光一闪,定定的看著王熙凤。 “是么?璉儿何时这么忧国忧民了,我居然不知。” 王熙凤抬头与贾母对视片刻,才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嘴上却是一样的说辞。 “璉二哥向来如此,只老太太,二太太不知道罢了。” 贾母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不愿再纠结此事。 贾璉得了差事,如今也算立了功。 也不好撕破了脸。 说一千,道一万。到底贾家人。 只可惜不是她的宝玉。 看看林家那两个没心肝儿的。 自上次吵过两句过后,竟然是一封信都不愿意送上门来的。 她不就是捨不得黛玉么?这也错了? 况且江南那边也来说,不算大事,都是小官之流,已经找了自己人补上了。 还得了些… “既然衝撞了璉儿,得些教训也无大碍。只是在京城不敢在如此行事了!” 王熙凤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家中这关便算过了。 贾璉这次外出江南,所获颇多。 只两个查的罪证少些,革职查办。其余的都是抄了家的。 满载而归。 他都没想到,只一些小官,胃口居然也这般大。 两条船去,八条船回。这还不算卖掉的那些大件物品 这才抄了七家啊! 江南果真富庶! 就是这次跟著贾璉一起去的,都得了不少好处。 其实这个情况陛下也是知道的。 水至清则无鱼。只胃口不大,將事情办好,得些微末好处,他也闭眼放过。 御书房里皇上翻看著贾璉带回来的赃物名录,面色不动,心中震怒! 蛀虫!国之蛀虫! 看到最后,对著贾璉笑了笑。眼神却是冷的。 帐目对不上!明显的对不上。 “贾爱卿的胃口有点儿大了!” 贾璉一听,连忙跪下。解释著。 “陛下容稟。” “说!” “这少了的银子臣让与林姑父信的过的人,去甄家买官了。” 皇上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了些。 “坐著回话吧。说说这买官之事,仔细说!” 贾璉这才从地上起来。 娓娓道来。 第85章 赏赐 江南买官之风,陛下也是知道的一二的。这风气也不是这两年才起的。 太上皇在位是就是有了。 只他没想到已经如此猖狂了,他派去的钦差前脚刚走,后脚人家就开始了。 贾璉对甄家的行事是知道一些,所以与林如海商量过后决定先斩后奏,从抄家的钱中拿出一些来,给了林如海。 如此钱过了甄家的手,这些人也算入了甄家门墙。 毕竟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敢说出去不成? 没有谁能想到陛下会钱在他手中买官位。 如此倒反天罡,也只贾璉敢做。 皇上听了没有生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江南富庶,却一直未在他手,效忠的都是那位。 又歷天灾,国库空虚,他寢食难安。 只能將手伸进江南这个钱袋子。 贾璉和林如海做的没错。 如果是他指派,怕是没这么容易得了信任的。 语气又恢復平常。 “这差事你和如海办的不错,抄来的银钱物件归到国库吧。都是民脂民膏!” “此行辛劳,你与京卫指挥司那些隨行的官员都休息两日再去当值吧。” 等著贾璉告退,陛下又翻看起手中的册子,眼神幽深。 不急,他继位不过几年,有一日… 终究有这么一日的! 將手里的册子放下,叫了外边的太监进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贾璉与同僚將抄来的赃物送去国库过后,才出了宫。 走时户部尚书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好小子,总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从宫中出来,没先回家,先到了林家,见了林景晏。 將江南的情况与他一一说了。 林景晏又问了林如海的身体,知道一切都好,如今也算得了些许甄家信任才放下心来。 爹爹便是在今年冬底得了场大病,缠绵病榻一年之久。到了明年九月才撒手人寰。 如今却是康健的。 想来死劫已过。 虽然在江南时,林景晏就嘱咐许多次。但是心里还是担心。等贾璉走后又写了封信准备送往扬州。 拿著信就去后边寻林黛玉。想问问黛玉可有什么想与林如海说的。 若有一便写来,一起送去吧。 到了林黛玉院子里时,郝嬤嬤正在教育雪雁。 雪雁身量高了些。可行事依旧孩子气。老实的很。 平日也没什么存在感。林景晏读书忙,鲜少见著她。 当初林如海选了她与王嬤嬤一老一幼本就是嘱託之意。 想要告诉贾母,我放心你家,不带许多人。既然是与你教养,便不乱了主次。往后全按你家的规矩来。我將女儿全数交到你的手中,望你费心好好教养。 只是没曾想明明是信任,倒被人看轻了去。 若是带一大帮子人,那是借住,不是教养。怕人家又要嫌弃不懂礼数了。 林景晏本就想著他说什么都不会住在贾家,带什么人也是无所谓的,到了京城之中再安排便是。 便就这样定下。 如今瞧著雪雁,但是想起来了。 那时是她去给薛宝釵送嫁的。 不管只为著王夫人的重压,或者是姐姐嘱託,但是她去了。林景晏心里总归有些不耐烦见她。 与郝嬤嬤打了招呼,又看了雪雁一眼,便进去了。总归是姐姐房里的丫鬟,且如今也有郝嬤嬤看著。总归不能如前世一般了。 他提个醒罢了。如何处理,还看姐姐的意思。 这厢前脚贾璉刚到了贾家,后脚圣旨就来了。 贾璉刚入职京卫指挥司,官职不好再升。但是陛下这次却將他调去了京都三大营。 京营就是王子腾往日任职的地方。 在王子腾之前一直由贾家掌握,先是寧国公,后是贾代化。如此几十年之久。后来王夫人嫁到了贾家,才移交到了王子腾手中。 让他做了这个京营节度使。只前两年,王子腾升为九省统制从京城调到了地方。 京营才初步回了皇上手中。 只京营之中贾王两家旧部颇多,要彻底掌控,还需时日。 如今贾璉去了京营却是回了祖地了。 想来那些旧部多少也得给他一些面子。 除了调任,又有许多赏赐,金银珠宝,布料珠釵皆有。 王熙凤站在后边,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將传旨的太监恭恭敬敬的送走过后。 更是笑的开怀,连声吩咐平儿將皇上赐下的东西收到他们的小库房中。 御赐之物自然是精美非常,这里边她听著还有好些女人家用的东西,想来是给她的。 果真她在江南的行为陛下也是知道的。 看来往后还要继续的。 那些布料她看著就好的很,又是御赐之物,带了回去,让绣娘们加工加点做出来。 春节时,她是要穿的。 给二哥也做上几件,还巧姐儿! 不过多费些银子。可不碍事! 贾母贾政王夫人听了旨意,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贾家人总算又回了京营,忧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贾璉! 如此这般,宝玉可怎么办! 袭爵是袭不了了。 如今只能找个得力的岳家了! 罢了,已经到了年关,她与孩子置什么气。 景晏也不过想姐姐罢了。 年纪小不懂事儿,与宝玉多相处些,总归知道他的好的。 今年过年,两个孩子孤零零的也可怜。请过来在贾家过年吧。 一起热闹些。 贾赦和邢夫人是真心为贾璉开心的,贾赦拍了拍贾璉的肩膀,邢夫人拉著王熙凤。 开心的很。 贾政与王夫人看著无端有些刺眼。 贾璉可不管他们,等著贾赦与邢夫人回了那边。就藉口旅途奔波,有些辛劳,告辞了去。 走时还叫了王熙凤。 “凤姐儿,你也累了许久,一起回吧。” 王熙凤闻言,更是开心了,行了礼,隨著贾璉便走了。 她也想走呢,这次要好好嘱咐,御赐的东西,可得小心。回去就找最好的绣娘去! 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面面相覷。 良久。 贾母才开口。 “政儿,今儿春节如海不在,黛玉和景晏独自在京,难免孤单。你派人去让他们来家中过年吧。” 王夫人低著头,数著佛珠,没有再拦。 第86章 宫中 等著林景晏从林黛玉院里出来,门房就来传话了,来人正是贾政身边伺候的小廝。 叫进府来说话。 原是贾政说年关將至,他们父亲又远在扬州。贾政心中十分不放心姐弟两个,便想著过几日来了府上接两人去贾府过年。这才算一家子圆满,闔家欢乐呢。 林景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烦闷。这是將他那日的话当耳旁风了。 也是,在他们心中他一个孩子如何能做爹爹和姐姐的主。 可爹爹姐姐与他是一条心的。 赏了些钱,说了句不用来接,到了时候他与姐姐自会上门拜访。才將人打发了出去。 年是不会去过的。到了春节,寻个日子,上门拜访就是。但长辈来请,总要找个过的去的理由。 如今闹一闹是无关係的,却还不能彻底闹翻脸,再不往来的。 没到时候呢。 老师那边也要瞒著外边,自然是不能用。 如此…… 林景晏便为自己起了一卦,年关之时,他犯了太岁怕是要病上一场了。 可怜可嘆。 比林景晏生病来的更早的是宫里的旨意。 除夕那日,皇后娘娘和陛下请了林黛玉与林景晏进宫作陪。 算是恩宠了,毕竟那日能进宫朝贺的都是誥命夫人、朝中大员和皇亲国戚。 就像贾母和府中的誥命夫人那日也是要进宫的。 將乐呵呵的来传旨的太监送走,林景晏鬆了口气。 派了张忠去贾府回话。 贾母和贾政听了有些沉默。 林如海比他们想的还得圣心! 人在江南,到了除夕,宫里还要將两个小的叫进去瞧一瞧。 他们自然不好与陛下抢人的。 等著两人从宫里回来再去接吧。 从往年来看,最多也是除夕的傍晚时分。 不差这点儿时间。 林府內院的林黛玉和郝嬤嬤知道后也准备起来了。 除夕要进宫覲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自然与平日不同。 林黛玉还是闺阁女儿,没有正服可穿,穿的用的也要避著些。 规矩礼仪林黛玉向来是极好的,这倒不用担心。 郝嬤嬤又与林黛玉讲了许多皇后娘娘的喜好,性格才略微放心下来。 她虽然是要陪著去的,但黛玉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出现在眾夫人跟前。难免多担心了些。 林黛玉鲜少见郝嬤嬤这般模样。 笑著打趣她。 “知道是我进宫面见皇后娘娘,不知道还以为是嬤嬤呢。” 说完捂著嘴眉眼弯弯。 这几月郝嬤嬤与林黛玉的感情突飞猛进。相处下来已经十分自然了。 听了这话,温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为姑娘操碎了心,生怕哪儿不如意。姑娘还笑。这会儿子,我恨不得钻到姑娘脑子里才好呢。” 林黛玉挽了郝嬤嬤的手,带了些亲昵。 “嬤嬤平日总夸我学的好,今儿却这般担心。莫非往日都是哄我的不成。” 郝嬤嬤摇了摇头。慈祥的看著林黛玉如似玉的脸庞。 “自然不是哄骗姑娘,只我心里老放心不下。” 姑娘不过十二,容貌却已经出落的极为出眾了,除夕那日宫里来来往往的不是各家贵妇就是宫中妃嬪。 有那心思正的自然不怕,就怕那些內里藏奸的。 宫里这么多年,那些人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么? 姑娘对她真心,她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这样,才不愿意姑娘在宫中吃了亏去。 真情难求,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只愿姑娘平安顺遂。 郝嬤嬤忧心忡忡,真到了这日,面色却是十分平静的。 除夕这日一大早,林黛玉与林景晏就起来收拾打扮了。 今儿穿的用的皆是郝嬤嬤新准备的衣服配饰。 一起出了门,相视一笑,分別上了马车,就往宫中去了。 到了宫门,便下了马车。皇宫之內除非特批皆是不许骑马坐车乘轿的。 两人入了宫门就分开来了。 林景晏要去覲见陛下,而林黛玉要去后宫面见皇后娘娘。 没走两步就各有太监宫女迎了上来,为他们引路。 这次陪著林景晏入宫的是张老管家。 往日他也常陪著先林侯爷入宫,对宫中还算熟悉。 来领林黛玉的宫女自然是识的郝嬤嬤的。 毕竟她没出宫前便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嬤嬤。 见著她们,脸上都要笑开了。一路上好话都没停过。 等要到坤寧宫外,才停了嘴。 郝嬤嬤给她塞了一个荷包。 那宫女连连拒绝。 “嬤嬤折煞我了。” 郝嬤嬤笑了笑。 “拿著吧,我们姑娘於你的新年礼物。” 听了这话那人谢过林黛玉才接了过来。 到了坤寧宫,外边又有许多宫女候著。 一个穿著与其他不同的,见著郝嬤嬤便迎接了上来。 “嬤嬤来了,这就是林家姑娘吧。见过林家姑娘。快进去,刚刚娘娘还念叨呢。” 说话时,有意无意看了林黛玉几眼。 这林家姑娘长的也太好了些。比宫中以容貌取胜的容妃都美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还是年纪小呢。不知往后又是什么模样。 郝嬤嬤与她回了礼。侧过头柔声与林黛玉介绍著。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风琴姑姑。” 林黛玉听了也叫了声风琴姑姑。 风琴笑著摆了摆手。 “姑娘尊贵,叫我风琴便好了。” 说完就將两人往里边引。 行动间一直偷摸的观察著林黛玉。 心里点头。 长的好,规矩也好。不知林家对这位是个什么打算。 两人跟著风琴到了殿门口,看著风琴进去稟告,郝嬤嬤趁机帮黛玉理了理衣服。悄声安慰了一句,就退到了一边。她没詔是不能隨意进出的。 看著笑咪咪的出来,领著林黛玉进了正殿,才与旁边的人打了招呼。去寻宫中的老友了。 那件事,想来也有个章程了。 林黛玉跟著风琴进了大殿,听著里边热热闹闹的,突然就有些紧张了。 风琴也看出来一点儿,轻声安慰了一句。 “林姑娘莫要担心,我们皇后娘娘最是和善不过了。她很喜欢你的” 毕竟別人不知,皇后娘娘却是知道的。陛下与林大人可是年少时的友谊。 总归与別人不同。 第87章 张夫人 殿中的夫人们来时就见著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在门口等著谁,刚刚又进来稟告。 便知道等的人来了,本以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风琴带著人进来,原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穿著絳红华裳,织锦细腻,裙摆曳地,轻盈曼妙。 身姿弱柳佛风,盈盈下拜间竟然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 皇后娘娘笑盈盈的免了礼,女孩抬起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脸庞清丽,肌肤赛雪。不似人间客。 一双眼眸脉脉含情,眸中带著些许笑意。又见几分娇憨。 这京中何时来了这般人物。她们居然一点儿不知。 皇后娘娘將林黛玉叫起后,对著她招了招手。 “黛玉,来这边坐。” 林黛玉闻言,对著殿中的贵妇人们行了礼才坐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圆凳上。 殿中贵妇也皆对著她笑了笑。 是个知礼的,怪不得皇后娘娘如此优待。 待到坐定,皇后娘娘才认真看了她。 “真是个標誌的人儿,不曾辜负你父亲探的美名。” 林黛玉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 “娘娘过誉了。” “你既然进过宫,也是识得我宫里的路了,往后多进宫瞧瞧我。” 这话是皇上吩咐的,无外乎让她为眼前的人儿添些光,別被外人欺负了去。 这孩子虽然貌美,年纪却小,而且陛下她是知道的。 林如海的女儿,进不了他的后宫的。他自己那关他都过不去。 所以就算是初次见著林黛玉,她也愿意给些面子。 林黛玉听了这话,抬起头,勾著清浅的笑意。 “那往后怕是要打扰娘娘了。” 皇后娘娘见林黛玉大方应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一人在宫中,你来了也热闹些。” 入不了宫,长的又漂亮。她自然也是喜欢看的。 又叫风琴拿了些茶水点心过来。都是黛玉平日喜欢的。 想来是问过的。 “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了笑。 “不必与我客气,往后相处的时间长了你便知道我了。” 长公主就坐在皇后娘娘的下首,见著两人寒暄完毕,才出了声。 语气里满是亲近之意。 “黛玉,过来我这边,与我瞧瞧。我早就觉得你穿这样子的好看。今儿我可得好好看看” 林黛玉看了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眉眼带笑。点了点头。 “去吧,你没来时,她就一直念叨著你呢。给她看看去,不然姐姐又得和我急。” 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长公主是陛下的嫡亲姐姐,皇后与她自然是好的很。 林黛玉听了才到了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拉著她,上下看了看。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样穿的確好看,等回了府我挑些料子给你送去。让绣娘做了,穿给伯母看。” 见著长公主林黛玉心下放鬆了许多。自那次去过长公主府过后,长公主又来请了她好多次。 长公主对她好,林黛玉也与亲近。两人相处也更自然。 “公主伯母,上次送来的都还没穿完呢。”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 “女儿家的衣服哪儿有穿的完的。我们换其他的。” 这会儿还早,殿里的都是平日里与皇后娘娘长公主亲近的。 听了长公主的话,有平日走的极近的夫人便说了。 “原来长公主也是识得的,平平落了我们。这么標誌的人儿,也藏著不见人。” 皇后娘娘见林黛玉与长公主相处的样子,就知两人熟悉。刚想打趣两句。就听了这话。 转过头与她说话。 “什么藏著不见人,这是林姑娘。是林御史林如海家唯一的女儿。前几年在家中,如今才出来走动。” “你们前几个月不是还问我可曾听过那位名动江南,有史以来最小的小三元么。喏,就是她弟弟。” 听了这话,贵妇人们来了兴致。 要知一个家族不仅看如今,更看將来。 家里有个出息的小辈,才能传承下去。 林如海虽然官职不高,却是重职。是侯府后人更是陛下心腹。 不然也不会將他放在江南。 早前听说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与先林家的老夫人是闺中密友。 看长公主与这位林小姐的相处,想来不是谣传了。 能同时得了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眼,倒是个好姑娘。 观其行事,也是聪慧有度。不错不错。 长公主与林黛玉说著话呢,余光看到她们的模样,心中一下就警惕起来。 拉著林黛玉到自己身旁坐下。 “黛玉长的好,性子好,又聪明我喜欢的很呢。” 都是京城,小的时候就认识。谁不知道谁呢。 好女百家求,长公主可不会为了这个厌弃了谁。如果不是这般,她们这些人今儿就不会坐到这儿说话了。 还是刚刚那个夫人。 “好姑娘谁家不喜欢,来,我瞧瞧。” 林黛玉看了看长公主。 “黛玉,去吧,这是户部尚书家的夫人。姓张,你叫一声张夫人就好了。” 不用太亲近! 林黛玉娇娇的对著长公主笑了笑,才到了张夫人面前。 “见过张夫人。” 那张夫人是个活泼的,四十出头的模样。看著很是可亲。 “唉,好孩子。可曾读过什么书。” 旁边的夫人也侧耳听著。 想了想,林黛玉还是如实答了。 “四书五经儘是读过一些的。” “歷史文献呢” “也是读过的。” “诗书礼经?” “也曾拜读过。” 越听张夫人越是满意。当家的主母,不仅要安定后宅,也要懂得府外之事。 爷们们的战场在朝廷,她们的战场便在各家宴会之中。 来来往往,多读些书,知天下事。才不会失了分寸。 从腕间褪下一只鐲子戴到了林黛玉手上。 有些大。 张夫人笑了笑,“过些年带正正好。” 这般林黛玉將殿中的五六个夫人见了个遍。收了不少见面礼。 恰好此时,外边的宫女进来传话。 “启稟皇后娘娘,誥命夫人们皆在外边等著了,可要请进来?” 林黛玉想了想,回了长公主身边。 命妇们进来是要行礼的。 第88章 身子弱 皇后娘娘看了眼外边,问了句。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辰时了。” 几个夫人听了,皆站起来身,回到自己本该坐的位置上站著了。 刚刚她们都坐在前面与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说话呢,这会儿子人来了却是不行了。 只长公主没有动,手上还牵著站在她身旁的林黛玉。 见屋里的几位夫人站定,皇后娘娘才开口吩咐。声音淡了些。 “请夫人们进来吧。” 那宫女答了一声诺,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外边就响起了太监响亮的传唤声。 “召眾夫人、淑人、恭人、宜人覲见。” 听到皇后娘娘的传唤,坤寧宫的大宫女们带著一眾夫人进来了。 按著品阶分列几列。都上了大妆,穿著大服。入眼间气势恢宏。 “皇后娘娘千岁!” “参见长公主!” “免礼吧,赐座。” 长公主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按照品阶入坐。 今儿能来的都是京中数的上名號的人家。忠顺亲王,义忠亲王,四王八公,侯爵勛贵,內阁大臣等有誥命的家眷在今日皆是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 贾母是一品誥命,自然是坐在前列的。 王夫人,寧国府的尤夫人位置往后。王熙凤的位置又更靠后一点。 等眾夫人在宫女的指引下坐好,才寒暄起来。 贾母等人除了尤夫人,几乎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长公主身边的林黛玉。 无他,太过耀眼。 不是穿著,前边的这些夫人们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 让她们眼前一亮的是林黛玉通身的气派。 站在长公主身边居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相得益彰。 柔美娇弱又带了几分风骨。 见著林黛玉与长公主亲密的说著话,贾母唤了林黛玉一声。 “玉儿,到外祖母这边来。好些日子没见著你了。” 闻言许多人都望向了贾母。 刚刚她们都在好奇长公主身边的女孩是谁呢。 却没想到是荣国府的外孙女。 有交好的人家当即就问了。 “史老太夫人,这姑娘便是你嫡女那女儿?”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 “是呢,正是我那外孙女。只她身子弱,这才没带出来给你们瞧瞧。” 坐在前边的一眾夫人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黛玉,虽如弱柳扶风,但是脸色红润,不像身子弱的样子啊。 经过郝嬤嬤精心调养,她又没什烦恼,其实林黛玉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 今儿又穿的喜庆,更显气色了。 但是她的亲外祖母都这般说…… 眾夫人难免多想。 南寧侯府的老夫人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斜瞥了贾母一眼,冷了脸色。哼了一声。 “不过胎里带来的些许毛病罢了,调养调养便是好了。哪有贾家老夫人说的这般严重。身子弱的就见不了人了。” “今儿不是就来了么?小脸红扑扑的,你是看不见么?” “还是亲外祖母呢,我那老姐姐走的是早。但是我还在呢!贾家老夫人说话还是注意些!別闪了舌头!大过年的可不好为你叫御医!” 岂有此理,其心可诛! 她姐姐的孙女平日居然过的是这种日子! 大庭广眾,这么多夫人都在呢,也拿黛玉身子骨说事儿!真是心疼,在你家时怎么不帮人家调养调养! 听张老管家说,在你家时一口合胃口的饭食都用不上呢。如何养身体? 如今,好不容易景晏回来,求了个嬤嬤给黛玉。才將身体养好了些。还来说嘴? 真觉得自己年龄大,没人治的住你么? 南寧侯府老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好听。旁的人见两个老夫人在皇后娘娘宫中掐起架来。都拿眼神看她。 老神在在的喝著茶呢。 陛下的后宫虽然比太上皇好上许多,可是爭风吃醋的事她见的也多了去了。 听了南寧侯府老夫人的话,贾母看著她也冷了神色。这是当眾给她没脸了。 “我不过说一句我外孙女身子骨弱,这本是实话。南寧侯府的老夫人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著重说了我外孙女几个字。 又看向林黛玉,对著她扯出一个笑来。 “玉儿,快过来。外祖母看看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林黛玉站在长公主身边,神色冷清,目光直直的看著看著贾母。目光之中全是瞭然。 没有动作。 与刚刚和长公主皇后娘娘说话时全然不同了。 看的贾母有些心虚。 没想到嬤嬤教的那些东西林黛玉第一次进宫就用上了。 贾母见林黛玉没有动作又催促了一句。 “玉儿,过来啊。” 长公主刚想开口。上座就传来了皇后娘娘的声音。 “姐姐,你与黛玉说了许久话了,该还给我了吧。这么漂亮健康的女孩,我也眼馋的紧呢。” 长公主闻言到嘴边的话,改了改。 “还给你,还给你。黛玉,回娘娘身边吧。” 皇后也说。“黛玉过来吧,她们老夫人说话,你是小辈就不掺和了。” 林黛玉对著长公主行了礼,才到皇后娘娘身边儿坐下。 声音略微提了提。 “还未谢过皇后娘娘赐给臣女的教养嬤嬤呢,如果不是她。臣女的身体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听了这话,皇后娘娘笑的开怀。 是个知道好赖的! “好孩子,她能够为你调养好,想来你的身体不过一些弱症。她只比旁人用心些罢了。” “风琴,今儿开心,去赏了郝嬤嬤。就说赏她尽心尽力伺候主子。认得清楚形式。不曾辜负了我的信任。” 风琴依言下去了。 下边有一位夫人听了这话,主动搭了话。 “皇后娘娘,林姑娘。臣妇想问问这郝嬤嬤是?” 定眼望去,是最开始在殿里的几个夫人之一。 皇后娘娘笑著解释。 “原是我宫里的掌事嬤嬤,是宫中老人了。管著外边儿的事儿,不常在我宫里行走。你不识得她” “陛下几月前让我寻个好的教养嬤嬤与林家姑娘。我想著她是个有本事的,过几年也要出宫了,便寻了她去。” “没想她不仅管事是个好的,还有一副调养身子的好手段。” “倒是不曾辜负了我与陛下的信任。” 又拉著黛玉起身瞧了瞧。 “看看,如今林家姑娘也是尽数好了。” 林黛玉笑的孺慕。 “多亏陛下娘娘为我打算。” 下边那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更是开心了。 问道。 “林家姑娘也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林黛玉没有隱瞒点了点头。 第89章 笼络 那夫人听了更是开心了。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我那么女也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御医我们老爷都求了来看过多次了。只说好生调养便是了。可这调养之人哪儿那么好找,在外边寻了许多也不见成效,没曾想今儿就遇到了。” “皇后娘娘,臣妇可能求了郝嬤嬤帮我家小女也调养调养。” 皇后摇了摇头,笑道“夫人可求错了人,这郝嬤嬤陛下与我既然已经给了林家姑娘,往后便是林家人了。” 这是要让郝嬤嬤在林家荣养了。 那夫人闻言目光灼灼的望向黛玉。 “林姑娘,可以么?” 自她说她家有个病弱的么女,林黛玉便知这是多半是礼部尚书家的夫人。 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拒绝。 “夫人客气了,我自是愿意的。到时只要问过郝嬤嬤的意思便是了。” 礼部尚书家的夫人连连应了。 是这个理,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嬤嬤可是正三品。自然要问过她的意见才是。 只要主家不反对,她到时候带著厚礼上门便是了。 见这般,皇后娘娘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问过黛玉知道今儿郝嬤嬤也进宫了,便让小宫女去唤她过来。 南寧侯府的老夫人见著贾母还冷著个脸。说了话。 “是呢,胎里带来的毛病也不算大病,太医都说只用心调养便就好了。看看如今郝嬤嬤去了不过几个月便好了不少了。看来只要用心,不给黛玉气受儘是好处呢。” “偏偏在有些人家里住著快一年了也没见好上一份,听说还清减了一些。不自我反省也就罢了,还在这儿说阴凉话。” “呵” 说完也不看贾母,喝起了茶。 姐姐快看!如今我再也不是躲在你身后的小丫头了,也能护著你的孙女了呢。 幼时你护我,如今我护她。因果轮转。 贾母养尊处优,在贾家乃至勛贵之中都算说一不二。怎么能受的了南寧侯府老夫人这般阴阳怪气。 “我不过说句玉儿身子弱,她往日的確有些。如今好了些,自然是好事儿。南寧侯府的老夫人便说许多话来堵我,就算我是说错话了。也是我外孙女!” “知道是我荣国府的外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南寧侯府的呢。” 南寧侯府老夫人听了这话茶也不喝了,放到一旁。 冷笑一声。 “还不如是我家外孙女呢!是我家外孙女谁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早就打出去了。只可惜当时我没生个女儿,不然何时轮到你家去!” 说完斜瞥了贾母一眼,满脸的不屑。 “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你家我家的,今儿大家都在,我把话说明了,我姐姐家的便是我家的!再说这些,我更没好话给你!” “不要仗著自己辈分大,在我这儿可不顶用!” 南寧侯府的老夫人去过林家,知道两姐弟回了京。便常唤两人过去。 不管是为了与林老夫人的姐妹之情,还是两个孩子的確乖巧得了她的心。她对两个孩子都是喜欢的。 林景晏去科举时,她听张老管家说了许多贾家行事,对贾母不满已久。 若不是黛玉拦了,怕是那几日就上了贾家的门了。 今儿听了这些,哪儿还能忍得住。 欺她姐姐家没人是吧! 这两位辈分都高,这拌起嘴,下面的夫人们一时没人敢拦。 能拦的,一个坐在上边推了推盘子让黛玉吃些点心。 一个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喝著茶看著上座的两个呢。 话题中心点的林家姑娘也是稳重的,小口小口吃著皇后娘娘推过去的点心。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眼带笑意。 正该这般,都是长辈,她若出言,只怕两厢为难。 反正南寧侯老夫人又没吃亏。该吃吃该喝喝。別亏了自己才是。 贾母听了这话,脸上更冷了。 刚要出言就被上边的皇后娘娘打断。 “两位老太太都消消气,时间不早了,与我这边行完贺礼,你们也该去老太妃处了。” 堵的贾母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反观南寧侯府的老太君,隨著眾人起了身。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 贾母心中堵了一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起了身。 而黛玉在皇后娘娘开口时已经到了长公主身边。 皇后娘娘走在最前面,命妇们依次落在后头。如此便出了坤寧宫。 这会儿外边已经摆了香案,仪仗,女乐。 见著眾人出来。 女乐起。 等皇后娘娘带著眾人来到香案之前,坤寧宫的大宫女便与皇后娘娘递来了三根上香。 皇后娘娘净了手,擦乾净,才接了过来。 那递香的宫女是斋戒过,又薰香净身了的。 林黛玉在出来时,便与长公主说了话,落后几步。到了后边。 与走在后边的夫人们一起跪到尾部的蒲团之上。 与皇后娘娘一起敬神灵。敬上苍。 眾夫人见她如此懂事,心中也是满意。 倒不是个轻狂的。 她旁边的夫人们也与她笑了笑。 这位林家小姐有多受宠她们刚刚可是见过的。 王熙凤是新得的誥命。如今也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新年祭祀。 就在黛玉的不远处。 见她过来,还与她眨了眼眨眼。 一愿国泰民安,二愿风调雨顺,三愿无病无灾。 皇后娘娘在前头虔诚的对著神明三拜而下。 久久俯身良久才起。 如今天灾刚过,天下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望上苍怜惜你们的子民吧! 待到仪式完毕,皇后娘娘便又带著她们入了殿中。 这会儿这些女眷便可以自去各宫之中了。 与老太妃相熟的便是与老太妃拜年。家中有宫妃的求了恩典便也可以去看看自己女儿。 这种日子,对於这些请求皇后娘娘多是会准的。 老太妃虽然是老太妃,但是毕竟不是太皇太后。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用亲自带著命妇们去行礼。 但是愿意去的,皇后娘娘也不会拦著。 等过几日,她带了宫人自去便是了。 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殿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出去了。 贾母坐了会儿,才与皇后娘娘开口。 “皇后娘娘,我想带著玉儿去拜见拜见太妃。也好认认人。” 如今是要与两个小的多培养培养感情了,长此以往。只怕要別家笼络去了。 刚刚的祭拜过程中贾母冷静了下来,也想清楚了一些事。 要想事成,还得从黛玉身上做些打算! 第90章 不去 “不去!” 贾母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南寧侯府老夫人的声音。 刚刚那口气还堵在心头呢。 贾母听了这话,转过头,眼中的冷意直射南寧侯府老夫人。 “本夫人可曾问你了!” 南寧侯府老夫人与她对视,分寸不让,眸中全是寒光。 “本夫人又与你搭话了?” 南寧侯府老夫人心中冷哼一声,姐姐教她的,对这些不讲道理的你只比她更不讲道理就行了! 这是什么人啊!贾母咬咬牙,转过头不去看她。 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林黛玉。 “玉儿?” 到底是林黛玉那瞭然的一眼让贾母有些慌了神了。 若是这会儿不解释清楚怕是黛玉也要与她离心了。 若是平日家中有人这般无视她,她早就提脚走了。可这是她唯一的亲外孙女啊。 景晏虽然与她向来不亲近,黛玉对她却是有几分情谊的。 她是尽知的。 若是黛玉与她也远了,恐怕…… 她已经对不起敏儿了,难道还要对不起黛玉么? 林黛玉心中厌烦极了。 忍不住皱了皱眉。 “外祖母自去吧,我在这儿等景晏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这是自贾母进来后,林黛玉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贾母挤出些许笑意。 “景晏大些了,不碍事儿的。不用什么事儿都你陪著。只外祖母年纪大了,许久未见你与景晏了,想你们的很呢。与外祖母出去走走吧。或是等景晏来了,能一起去自然是更好的。” 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用辈分压人? 可贾母从始至终都忘了一件事儿,林黛玉不是她家中的三春,也不是她家中的薛宝釵。如今不必仰仗她才能活著。才能活的更好。 她的未来从来都不在她手中了。 林黛玉的背后有父亲,有弟弟。有林老夫人的闺中密友南寧侯府老夫人,还有长公主的喜爱。 甚至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维护。 她不怕的。 她不再孤身一人,她的情感也不再寄託於贾母身上。 林黛玉向来如此,从未变过。 爱她的人希望她过的肆意,她便不会委屈了自己。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的爱与宽容,只会给给她爱的人。 显然贾母不是的。 没有什么时候林黛玉比刚刚在殿中的时候更加確信。 她在算计她! 不过无所谓了,她早就不在乎了。 所以这会儿听著贾母的话,她也能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来。 说出口的话却带著丝丝凉意。 “是外孙女的不是,我本也是想去看看外祖母的。只家里的二表哥实在是……不成体统。” “偏他又是外祖母的心肝儿,我与弟弟自是只能避著些了。我弟弟年华正好,正是用功的时候,如何能与那样的人处在一处。” “外祖母若是想我了,便来府中看我吧。毕竟我们来了京城许多年了,外祖母还未曾来瞧过呢。” “李祖母是知道的,我们的院子收拾的可好看的。” 说完眉眼带笑的看著南寧侯府的老夫人。假装没看见听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贾母和王夫人。 她说过的,若是再想坏了弟弟的名声,她就让她们的宝贝疙瘩也不好过! 她说的从来不是假话! 你既算计我们,那我岂能让你得了好。她林黛玉可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如果真想他们了,自来看了。信都没一个呢。 听了这话,下边没走的夫人们,你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这林家姑娘柔柔弱弱的一番话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这个话中二表哥不会就是外边传的那个携玉而生的少爷吧。 居然是个不成体统的? 还有之前听长公主和林家姑娘说的,林家上京快五年了吧? 这话里话外都说著想念外孙女的贾老太君居然是一次都未上过门的。 便是这样想著。 怪不得林家两个小的与她远了去呢。 就是她们怕是也不大愿意往来了。 要知道五年前,这林家两位一个七岁一个才五岁呢! 这贾母也忍的下心! 下面的夫人们皆有些怜惜的看著林黛玉。 偏偏这会儿南寧侯府老夫人还要说上两句。 “是的呢,黛玉府上和仙境似的,仙鹤都飞来两只呢。就我第一次去那日飞来的。贾家老夫人可没眼福了。” 长公主听了这话,嘴里的茶差点儿喷出来。 仙鹤?是白鹤么? 老太太快別说了,再说下去你孙儿的小心思便藏不住了。 她是发现了,每次见著黛玉老太太都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仿佛又回少年时。 话多了不少不说,性子也略有不同。 对著她们时,是南寧侯府的老夫人。仿佛只有在林景晏和林黛玉面前她才是自己。 才是年少时的自己。 时过境迁,往日皆成回忆。那些时光只有忆起故人之时才敢翻出来略读一二。 长公主急的对著南寧侯府老夫人使了几个眼色。 人家正与旁的夫人说那自己飞来的白鹤呢,可没空看她。 转过头,偏偏又见著黛玉疑惑的眼神。 “公主伯母?” 长公主连忙揉了揉眼睛。 “眼睛里进东西了!” 林黛玉也没怀疑,毕竟长公主无缘无故骗她干嘛? “我去后殿帮您吹吹?” 长公主眨了眨眼,语气温柔。 “不用了,已经是好了。” 林黛玉看著的確没有问题,才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在旁边看的忍俊不禁。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呢。 贾母闭了闭眼,心中的憋闷总算去了些。 她是想解释的。 可林黛玉说的都是事实,一时她居然不知从何解释起。 宝玉在旁人看来的確文不成武不就。可他性子是好的!也是聪明的。 携玉而生,本就是大气运者。只缺个契机罢了。 所以她不愿意拘著她。 她是没去林府,可那时他们守孝呢。她去了又有何用? 况且后来玉儿不是来家里住了么? 她可曾亏待了她? 她居然不知道玉儿对她也有这么大的意见。 唉,终究是冷了。 最开始就不应该让姐弟两个回林家去住。 如今也不会这般被动。 多年的享乐,周围人的奉承巴结。让贾母已经失了反思自己的想法了。 她只觉得她是对的,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有错! 张老管家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大概要呸上两口。 什么东西,还不曾亏待我们小小姐呢,我送去的银子,小小姐清减下来的身子,是他眼瞎了,还是交到贵府二老爷手中的被谁贪了去? 气煞老奴!若是老侯爷在! 呸! 第91章 因果 贾母再睁眼时,心中已经平静了些。 黛玉的话让她意识到,不仅仅是林景晏,就是黛玉也对她们有了意见了。 这几年的不闻不问,她在等两个小的低头。两个小的却直接冷了心了。 敏儿不在了,两个小又与他们远了。 现在更不能逼的太紧了。 那郝嬤嬤是教了黛玉一些东西的。 他们与林家且等如海回来吧。 如今他也算投了甄家,总不能如两个孩子一般不管不顾的。 又开始遗憾当时怎么就放林黛玉和林景晏回去住了呢。 那时她只觉得两个年纪小。一时不忿消了气再哄哄便是好的。 总不能让宝玉受了委屈吧。 家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这般过来的? 偏偏黛玉和景晏是心气大的。 走后居然就安安心心的守了孝。 好不容易等到,黛玉因为景晏科考来住了两日,本以为会有所缓和。 没想到得来的確是彻彻底底离了心。 她如今都在想,那林景晏是不是故意惹了她生气的。 所做之事,所说之话,句句都踩在她的底线上! 第一次来府惹了宝玉闹了一场,二人搬回去住了。第二次对宝玉极尽贬低,惹的她动了真气。 满府谁不知道她最宠爱的便是宝玉,可他偏次次去招惹。 且偏偏次次都占了理。 真这么巧么? 可林景晏也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啊,就算十分聪慧,有这么多心眼儿? 她有些不信这世上有这般妖孽的人。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没有前边那些事儿,那林家两姐弟与贾家定然不是这般模样。 林如海是天子近臣,如今又性命无忧。 他们贾家是太上皇的旧臣。 本想著两家续缘,往后也算有个退路。 就算江南事发,林如海也会帮他们遮掩一二。 不至於坏了事儿。 没想到太过著急,倒把两个小的逼远了。 如今,她是真的要回去好好想想了。 黛玉与宝玉能成是最好,若是不能。怕是只能另外寻她法了。 她脑子里真是乱的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扶著刚刚到她身边的王夫人的手,站起了身,对著上边的皇后娘娘行了礼。 林黛玉在她起身时就走到旁边。 “稟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我带著几个媳妇孙媳妇去与太妃贺礼了。” “玉儿在这儿就托娘娘照顾了。这些日子我有些忽略她了,与我置气呢。”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贾老太君自去吧。” 得了皇后娘娘的允许,贾母看了林黛玉一眼。没说什么便出去了。 林黛玉看著她们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没有解释,这屋里的都是官家太太,有她之前说的话,再不会为了这句误会了她。 她若解释才落了下成。 林黛玉如今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贾母的神色。 怕只怕又生疑心。 一边怀疑,还要一边请她们去。 真是矛盾的很! 听说前儿就试探过凤嫂子一次了。 果然如她所想,待到今日事了。贾家几人出了宫后。贾母让王熙凤与她坐了一辆马车马车上。 车上还有一个王夫人。 贾母总觉得哪儿怪怪的,按理说,如今林如海与甄家有来往的。怎么会任由两个小的与他们疏远呢。 除非他对京中之事並不知情。 那便好办了。 这才找了王熙凤来问问林如海的態度。 “你与璉儿到扬州时,你林姑父可曾说什么没?”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將目光投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低头思索片刻。才答。 “不曾说什么啊,只问了老太太好。” “態度如何?” “与我们十分亲近。” 见贾母低头没有说话。又问。 “老太太问这个做什?那是回来不是帮林姑父带好了么?” 贾母摇了摇头“我只突然觉得黛玉与景晏对我们態度也太冷淡。不如家里的孩子们亲近。就算有些爭吵,也不至於连表面情谊都不顾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险些笑出了声。 心下倒是安了安。 才发现啊? 这事儿景晏早就与璉二哥打过招呼了。 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事儿,能亲近就怪了呢。 怎么没见黛玉与景晏和我们生分呢。 往日她不信这些,如今却是知道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倒是觉得如今这般倒算正常。” 贾母抬眼看她,脸色並不好看。 自从璉哥儿得了差事,凤丫头说话也不好听了。 “我是他们外祖母与我冷淡也算正常么!” 王熙凤不管她,好不容易逮著机会了,自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问的,赖不著我! “人家黛玉和景晏第一日来我们家时,姐姐被宝玉衝撞了,景晏被说,你要走便自走去。” 什么两个舅舅皆未见人,院子里的丫鬟在孝期穿红著绿如此种种她都不说了。 这些都是她后边与林家交好才回过味来的。 如果两个小的都是常人也就算了。 可她瞧著林景晏是个有本事的,黛玉也聪明。你们家明晃晃的忽视了人家,別人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黛玉在家住时,吃的用的皆不隨心,后边的厨娘还是林家送来的。” “想出去转转,哪儿都能见著宝玉,后边乾脆关了院门,等閒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景晏来接人,能回去鬆快鬆快又闹了好大一场!” “老太太你觉得人家还能与我们府上亲近了去么?” 王夫人听到这儿忍不住了。 “我们家是荣国府!世袭的家族!还要供著他们两姐弟不成。” 不想供著,就別巴著不放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娶不到妻子呢! 这话王熙凤只在心中过了一圈,没说出口。 撇了撇嘴。 “二太太这话说的,人家自己有本事又不求著我们家!” “来府中就受气,可不得远了去么?” “我们既然是荣国府,远了就远了。你还管他们冷淡不冷淡干嘛?” 王熙凤的一番话,总算打消了贾母的疑惑。 冷冷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这就是你管的家么?” “我就说黛玉与景晏怎么不爱来府中,原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白白让他们与我冷了心!” “回去你便好好反省吧!” 真是好大一口锅!砸的王夫人头昏眼! 王熙凤心道果然。景晏说的对。 贾母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只要她將这些事一说,贾母多半不会再起疑心。 毕竟,他们还是孩子呢。 他走这么一遭,就是想光明正大的与贾家远著些。 他是知道的。姐姐与贾家犯冲! 第92章 年宴 林黛玉和林景晏出宫的时间比贾家晚上许多。 到了天擦黑才出了宫。 在宫门处与南寧侯府一行人辞了行,这才踏上了归家的马车。 等到了林家门口,便见著在这儿等著的小廝了。 是贾政身边伺候的。 林景晏皱了皱眉。 隔著马车將他打发了。只说过两日便会上门拜年。今儿要在府中等著陛下赐宴呢。 说完不管他,便入了门。 那小廝看著马车的背影,想了想终归还是回了贾府。 进了门,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张老管家早就將府中一应事宜准备得当了。 隔壁的四个族兄也在这里等著二人归家。 虽然如今他们几个小的身在京中,但是春节也是要祭祖的。 今儿回的有些晚,待林黛玉和林景晏一回来便带著几人便去祠堂。 这里不是林家的祖祠,供奉的是先祖遗容。 林景晏主祭,四位族兄次之。 黛玉如今是家中的唯一的女主子便做陪祭。林家向来宠姑娘,想来祖宗也是愿意的。 林家祖祭,遵的是简化过的周礼。 黛玉祭饗神,献菜。依次献酱豆、鱼、腊,黍、稷肉,肉羹、菜羹二鉶。最后置酒觶。 致谢叩首。 林景晏献香,叩首。 天子九献酒,士大夫三献酒。 林景晏三献,而后带著四位族兄再拜先祖。 祠堂之中只林家几人。 丫鬟小廝皆在院外。 礼成。 林景晏与林黛玉才带著四位族兄出了祠堂。一起去了正厅。 今日新春,府中热闹的很。 又是同族,黛玉也算可以与几位族兄好好认识认识了。 郝嬤嬤也是第一次见著这四位。 倒是眼前一亮。 林家的倒都是一副好相貌。 林黛玉和林景晏请了又请,还是林景晏说“嬤嬤在宫中本就是皇后娘娘宫里三品的掌事嬤嬤。如今又是姐姐的教养嬤嬤,到了我们家,是坐得的。嬤嬤就当陪著姐姐。” 郝嬤嬤这些日子的尽心,林黛玉与林景晏都是看在眼中的。 郝嬤嬤看了看对面站著的四位族兄,这才坐在了林黛玉身边。 见著郝嬤嬤入坐,林景晏才带著四位族兄坐在了隔壁桌。 中间又有一个锦绣的屏风隔开。 只避些嫌,倒也不妨碍两边说话。 两桌的菜色也是不同。 林黛玉喜清淡又要调养,她这边自然是以她为主。 林景晏这桌都是男子,则是肉食偏多。 这会儿却是不能动筷的。 在宫中时,陛下怕人说了閒话是特意说过的,今儿会赐下宴来。 既然是新春,自然是和和乐乐的。几人便隔著屏风閒话。 难免说起今日宫中情况。 郝嬤嬤虽然没陪黛玉面见皇后娘娘,但是后边在偏殿与礼部尚书家的夫人说话时也听了两嘴的。 贾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倒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贾母是贾家最大的主子。上行下效。观其人,便知其家风。 林黛玉这会儿自然是捡好的说。 皇后娘娘温柔可亲,长公主殿下和南寧侯府的老夫人也是护著她的。 就是旁的夫人也是亲近的很。 你若出头,身旁皆是好人。 听话听音。 四位族兄对视一眼。护著族妹? 怕是被欺负了。 想著那日在贾家和这些日子自己打探来的情况,几人心里立马有了怀疑对象。 林向毅不动声色的试探了一句。 “堂妹,今儿贾家人去了么?早些时候那边还派人来请了呢” 林黛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语气冷淡了些。 “倒是见过的,不过没说两句话。” 虽然隔著朦朧的屏风,林黛玉脸上的表情看的不真切。但是语气也能听出一些来。 没关係,今儿族妹与郝嬤嬤是一起去的,晚些时候打探打探不就成了。 得个准信。 林景晏与他们坐在一处,几人的眉眼关司自然是看到的。 没有阻止。 只做了个口型。 “族兄,仔细些!” 见著几位堂兄更兴奋了,忙移开了话题。 宫中赐宴,没有让他们等的太久。 陛下赐了两道。一道佛跳墙,一道狮子头。 送走宫人。 林家的年宴才算开始了。 守岁是要一起守的。屋里的说笑。又寻了些好玩儿的。 林向毅虽然一起玩儿的,但是却一直关注著郝嬤嬤的动向。 郝嬤嬤似有所觉,便说要回去拿东西。林向毅也寻了个藉口跟了出去。 回来时,脸上的笑容勉强了些。 几位一看便知,怕是受了大委屈了! 他们就说那日就看那贾家不是个好人家! 林黛玉细心,见他进来面色不对,疑惑的看了看。想著平日几个族兄对她都是极好的,问了一句。 “毅族兄这是怎么了?” 林向毅连忙缓了神色,语气温柔了许多。 “我那书童与我说,他把我从江南带来的砚台弄丟了,这会儿做画要用呢,不是大事儿,只大过年的有些晦气罢了。” 其余几人心说。可不是么? 晦气的很! 林黛玉感觉不对,也没多问。 “雪荷,我记得库房里还有爹爹上次送来的笔墨纸砚,给各位族兄都取几份来。” “过年我们用新得才好呢” 话都说出去了。林向毅只能面上开开心心,心中哀鸿一片的谢了林黛玉。 其实他们房里的之前送过去的还没用完呢。 其他三位族兄有些忍俊不禁。 哦豁,有些人在族妹心里的形象变成了过年为一个砚台生气咯。 林向毅对著林黛玉笑的温柔,转过了头就白了那三个幸灾乐祸的一眼。 笑笑笑,一会儿知道具体情况了,我看你们如何笑的出来! 人一多,都是亲近的,守岁也不算能熬。 特別是林向毅为了报復其他三个说了不少他们在江南时候的事。 有宗族,有家中父母姊妹。当然最多的肯定是对方的丑事。 逗的林黛玉笑的合不拢嘴。 林黛玉又想笑又有些嚮往。 原来她在姑苏还有这么多的同族之人啊。 真想回去看看呢。 同胞姐弟,林景晏感受到了林黛玉目光中的嚮往。 与几位族兄说笑间,提了一嘴。 “等我们回江南乡试的时候带姐姐一起回姑苏。让姐姐也看看我们的祖地。” 林黛玉有些惊喜的看著他们。 其他几个自然也不会让她们失望。 “到时候让我妹妹与堂妹一起玩儿。” “姑苏和京城可不一样呢。” “还有我,我有姐姐。虽然凶些,肯定可以保护好族妹的。” 姐姐:? 言笑晏晏,他们其实也想家人了。 第93章 溜出门 荣国府的年宴年祭两府同祭,自然是比林府更为盛大的,就是家里的主子都比林府多上许多。 就是规矩也是不一样的。庄严恢宏,家中男女主子皆在。不足一而敘。 规矩礼仪,与往年一般无二。 只是今年有些意外。 前院的男丁们,刚动筷,就有小廝忙不迭的来报。 “稟各位主子,宫里来人赐菜了。” 眾人听了,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往桌上看去,还好只动了几筷,看不出来。 皆站起来身,往外边迎去。 这可是自皇上继位的头一遭! 他们也未曾想到啊。 没走两步,便见著宫中来使。 几人恭敬站定,来使才开口。 “宣皇上口諭,赐京城三大营经歷贾璉清燉肥鸭一份。领菜谢恩。” 听到宫中来人赐菜时,贾璉就猜到了多半是赐给自己的。 毕竟今年自己也算为陛下办了件大事!旁的人他可是没听过的。 如今听了来使口諭,尘埃落定。脸上的的几乎是霎时间就掛上了。 从第二排出来,恭恭敬敬的接过旁边小太监手中的托盘,领菜谢恩。 等到將宫里的人送走了,眾人这才又入了座。 陛下赐的菜,自然是摆在主位的正中间。 刚坐定,贾政就开了口。 “陛下赐菜,如此殊荣。分些送到后头给母亲也尝一尝吧。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贾璉的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好了。 送自然是要送的,可也该他开口才是! 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了么? “是呢,自然是要送的。” “兴儿,你过来,分一半过去给你家二奶奶。与她说是陛下赐下的。让大家都尝尝,沾沾喜气。” 贾政的脸色也不好了。 倒是贾璉笑的开心了些,待兴儿分好菜。招呼在座的长辈吃菜喝酒。 后院的眾人也是得了消息的。 这会儿也停了筷等著呢。 兴儿到二门时,王熙凤已经差了平儿在这处等著了。 將手中的托盘交给平儿,又將贾璉的话复述了一遍,去了前头候著。 等平儿进来,王熙凤过去接,平儿趁机將贾璉的话与王熙凤说了。 王熙凤点了点,才笑著端去了贾母那桌。 “老太太,我们二爷说,宫里赐菜了。是一例清燉肥鸭,送来与老太太尝尝呢。” 一边说著一边將宫中赐菜放到了最中间。 贾母脸上掛著笑,眸中神色不明。 璉儿果真有些出息了。 “你也坐下吃吧。” 忙了一整日。王熙凤总算能吃上一口饭了。 新春佳节,不仅京中各家热热闹闹,就是外边也是一般模样。 过了夜,便是年初一。 往后便是走亲访友,如此多日。 贾宝玉在家中待的有些烦闷,日日都要陪著贾政接待亲戚旧友,吃酒玩乐。 好不容易逮著个空档,便带著茗烟溜出了府。 外边果真比府中自在多了。 街边小贩,卖艺杂耍。酒楼戏馆。 乐不思蜀。 中间贾宝玉想起家中都想回了。 偏又听到今日他常去的戏楼出了新戏。便又改了道去看了一回。 等到从里边出来,天色都有些暗了。 戏馆里面灯火辉煌,今儿的戏又十分精彩。两人居然都忘了时间。 出了戏馆,两人匆忙,害怕回去的晚了被发现。茗烟只能寻了近道,带著贾宝玉往府中走。 真是让人著急,今儿是溜出来的,又没马车。只能快些了。 今儿虽说二老爷出门做客,但再过些时候怕是就要回府了。 两人弃了大路,入了巷子,有些黑。但是无奈,这里是回府最近的路。 刚转过一个弯,两个黑色麻袋从天而降。將两人蒙在了里面。 接连而来的就是拳打脚踢。 嘴里还说呢。 “就是你这个登徒子是吧!敢欺负我妹妹,我打死你!往后再敢去豆腐铺子外边转。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还有你家那个老的,再敢来,我打不了她,只打你出气!” 贾宝玉和茗烟被蒙著头,想要挣脱却是不能的。对方似乎有好些人。 听了那人嘴里的话,茗烟连忙大声解释。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打错人了。打错人了!” 贾宝玉也喊。 “我是荣国府的少爷,你们不要命了么。” 形势混乱却是没人听的。 外边的四个心中冷哼。 打的就是你! 盯了许多天了,今儿总算出门了。 费了他们好些银子呢。 落在他身上的拳打脚踢更如狂风暴雨一般扑面而来。 贾宝玉娇生惯养惯了,没一会儿声音便弱了些。 不再说“不要命了”“有你们好瞧的”一类的话了。 四人正解气呢,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影子。几人往后望去,看见来人才鬆了口气。 那人示意他们噤声,走上来对著贾宝玉又狠狠的补了两脚,才示意几人撤退。 还是刚刚出声的那个,略微改了声音。 又威胁了一句。 “今儿便这样了,若是有下次,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將人丟到地上,转个弯,便消失了。 地上的茗烟听著外边没了声音,这才爬了起来。將头上的抹布口袋扔到一旁。 连忙去扶贾宝玉。 他是几人的主要目標自然是打的重些。茗烟只挨了几拳。还是最开始打错了。 贾宝玉鼻青脸肿,哪儿还有往日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关键这会儿他全身都疼。 这些人下手可比贾政狠多了。 贾宝玉在茗烟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艰难起身。 头疼,胳膊疼,腿疼。真是哪哪哪都疼。 贾宝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心里还想著等他回去一定要找到这些人,好好收拾他们! 打人都能打错,有什么用! 茗烟一见贾宝玉这个样子,心中哀嚎一声吾命休矣。 上次偷溜少爷还没出什么事儿呢,他都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这次怕是小命都没了! 一时居然想跑。 最终还是停下了,能往哪儿跑呢。 幸好少爷看著都是皮外伤,若是真伤了內里,他怕是真没命了。 只能回去和少爷商量,只说他一个人出来的便好了。 口中咒骂著,扶著一瘸一拐的贾宝玉往家里去了! 第94章 向毅 四位族兄带著林景晏左转右转绕了好些路才回到马车旁。 林景晏也跟著他们走,只字未提他来时已经派了往日林府在外打探消息的那些人接应了。 四位族兄上了马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总算出了口心中恶气。 这几个月听到的早些年那些事儿,本就让几位族兄憋闷了许久。 偏偏除夕晚上又知道了那些。几人更是气急。 若是在姑苏,谁敢这么欺负林家的姑娘,族老们早就带著他们上门理论去了! 怎会等到现在! 那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奔著坏了堂妹名声去的。 怕不是想著,这般作为能便宜了谁家! 你是国府不假,可林家的女儿向来不容外人欺负。 就算是外家也不行! 你们欺负了我们家的女儿,那我们便在你们家的男丁身上出了这口气。 你家的是宝,我家的也是! 公平的很?不是么? 更何况这个贾宝玉可不无辜。几乎每一件事儿都是因他而起。 几人到了林家门口,林景晏也没著急回家,而是跟著四个族兄去了隔壁府。 除夕那夜,观几位神色他便知可能有这么一遭。 原以为是使些绊子,没想著是蒙了头將贾宝玉揍了一顿。 你別说还挺解气的。 疼落不到心里,落到身上也是好的。 几人去了书房,將今儿的事情又好好合计了合计。想著没有疏漏了才放心下来。 盯人的是他们从江南带来的小廝,动手是自己,在贾宝玉耳边说戏院出了新戏的更是心腹。也是江南来的。就是贾璉都未见过。 他们出门时都是悄悄的,七拐八拐。保管谁也发现不了。 就是马车都不是平日用的。 毕竟不是在姑苏,谨慎些总要好些。 確定自己这边没有问题,林向毅將目光投向了林景晏。 林景晏点了点头,这会儿才说。 “堂兄放心吧,我派了人扫尾的。” 林向毅这才彻底放下心。 其实来京城过后林景晏平日里与几位族兄相处並不是很多的。 族兄们要去学堂读书,他也时不时要去拜访老师。 回了家还要完成他留下来的课业。 见面是常有的,深入的交谈却是少。 若真要比了解,怕是对他们的了解还比不上还身在江南的林向明。 不过只观今日行事,却也能窥得一二。 就算都是林家旁支,他们与向明堂兄也是不同。 至少林向毅与他是不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儿从头到尾怕都是这位的主意。 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听了林景晏的话,其余三人皆望向了林向毅。 他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担忧的嘆了口气。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向明一般呢。” “有人生来便是君子。无关於他读了多少书,识了多少字。” “可等閒人家如何护得住他?” “我们林家只出一个林向明便就罢了。” 林景晏见他眼中只有担忧,没有一丝不满。也不见自怨自艾,勾起一抹笑来。 “事有不同,人亦是。向毅堂兄这样也是极好的。” 林向毅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我这样也是极好的!他心里装的是天下芸芸眾生,我心里装著整个林家便行了!” 林向毅生平林景晏是知道一二的。 林向毅本就是如今旁支主事族老家的嫡孙,他的父亲也是旁支下一个接班人。 他的祖父与父亲向来把家族的荣辱与兴衰看的比旁的更加重要。 也远比其他人明白和心疼林如海的处境。 他们有读书人的风骨,可是为了族中之事也更加圆滑。 如果说林向明对他们是感恩,是生而为人该做之事。那林向毅便是忠诚。 忠於林家嫡支,忠於整个林家。 所以林向毅会领著各位族兄做出这样的事情,林景晏倒是不意外。 许是林景晏提到了林向明,林向毅又多说了一嘴。 “今儿这事儿,可不能给向明知道。若是他知道了,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叨叨都无所谓了,就怕他上门找贾家理论去! 按照贾家的行事,还不得给他打出来。后边怕是要告御状了! 京中和姑苏总归有所不同。 如今他们只举人功名,若要和贾家正面对上,还得往上爬一爬。 你说,也怪,明明林向毅是几个里边最大的,偏偏有些怕林向明。 贾璉:这个我熟,每次见著他。都觉得没做课业又被他发现了。心里虚的很。 林景晏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向明堂兄这般嚇人么?” 林向毅却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只是向明性格刚直。他若在,我们可不敢如此行事。” 怕是那时拦著他还来不及呢。 他向来丁是丁卯是卯,只要你做错了,他可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 怕就是遇著陛下也要说上几句的。 林景晏听了颇为赞同。 向明堂兄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心中有个方向便只向那个方向前行。 听父亲说如今父亲让他读书,他便又负起读书人该做之事。 十分刻苦。 父亲欣赏,却也担忧。 他读书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若是为官是个好官。 可等閒人家也真的护不住他的。 林景晏別了几位堂兄,踏著月色归家。 打发了前来伺候的人,独身一人回了书房。 坐在书房里,目光幽深。 往日谋划,为姐姐为父亲。 如今他想为了整个林家了。 第95章 迎春 林家旁支如今看来都是好的,至少他接触过的这些都是好的。 林家族老是好的,所以受了嫡支恩惠便也一直教导这族中之人不能忘本。 知道林如海处境困难,也愿意送了家中最有前程的少年过来与林如海教导驱使。 若是旁的人家,怕是避之不及的。 他们教育出来的族兄们,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可也都是好的。 没有谁墮了林家风骨。 向明堂兄性格板正,嚮往的是天地生民。可他也愿意弃了理想只为问心无愧。 向毅堂兄性格圆滑谨慎些,心里装的是林家宗族,是每一个林家人。 为天下计,为家族计。 都是好男儿。都是他们林家的好男儿! 林景晏有些喜欢他们了。 有些喜欢这个前世不曾接触过的林家之人了。 若是姐姐没有被逼的那么紧。 想来再等几年,这些堂兄入仕,也会给姐姐撑腰的吧。 他们一直记著他们呢。 自身没有能力时不曾打扰,只要入仕为心,为家,为报恩也会做姐姐的后盾。 可惜没有如果的。 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贾家得了林家家產,却逼的姐姐鬱鬱而终。 林家旁支得的恩惠不过其百之一二。却一直铭记於心。 错了,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除了至亲,血缘深浅从来不该是信任的基础。人品家风才是。 这厢贾宝玉回贾府本就著急寻他的贾母等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居然在外边被揍了鼻青脸肿。 大过年,居然有人敢惹他们荣国府的晦气! 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母一边心疼的看著府医为贾宝玉上药,一边让王夫人派人去查! 仔细的查,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她就不信了,真这么巧! 打错人打错到她荣国府头上了! 就算是真的打错了,也得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待到府医退下,贾母连忙走到了床边。 心肝儿肉的叫了起来。 瞧瞧这脸,下手真狠啊! 幸好都是皮外伤,没伤到內里。不然茗烟今儿的小命就別要了! 青天白日的,居然敢带著少爷出门鬼混。大晚上才回来不说,还带了一身伤! 不仅贾母心疼,就是王夫人也是心疼的紧。 派人下去查后,便一直在旁边抹泪。 王熙凤就在旁边看著。 家里的宝贝疙瘩被伤了,今儿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咯。 算了,出门去吧。反正她也要去贾璉相熟的同僚家拜年呢。 都是官家太太。多走动些,往后也多个门路。 早上走,晚上回。 谁也碍不著她。 等到贾母和王夫人心疼安慰了贾宝玉许久,终於准备走了。 王熙凤才鬆了口气,与贾宝玉说了句。 “宝兄弟,你好好休息。” 便跟著出了门。 转个弯就进了迎春的院子。 后几天她是准备带著贾迎春一起出去走动走动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迎春的嫡嫂。不为她打算,难免被人看轻了去。 如今她来往的那些夫人,早早就帮家里的姑娘打算起来了。她也不能落了后才是。 再说带个家里的姑娘去,也多些话题,顺便让迎春与別人家的姑娘多接触接触。两相交好,若能寻个好的人家,儘是好处呢。 只这人得好好寻寻,不著急。多走动走动总是没错的。 迎春听到王熙凤来,忙迎了出去。 “嫂嫂怎么过来了,派个人来叫我便是了。” 王熙凤往日管著全家,少有时间照顾迎春。迎春又是个温柔木訥的。与王熙凤关係只算平常。 只这些日子,王熙凤从江南回来,贾璉又往上升了升。 王熙凤自己也想通了,也丟开了家中之事,空閒的日子也多了些。 平日多到贾璉同僚的官太太圈里走动。也会关照一下迎春。两人才交了些心。 “你来我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刚从宝玉屋里出来,便想著来与你说说话。” 王熙凤拉著迎春进了屋,坐在屋里的软榻上。 看见她穿著一件半旧不新的衣服,头上的装饰也只一根釵子。 当即就皱了眉。 “今儿怎么穿这个,节前准备的衣服首饰呢?” 迎春低了低头。 声音小些了。 “我想著在自己屋里隨便穿穿便就是了。” 迎春屋里的风气,王熙凤也是听著一点儿的。 往日她不管,是忙。如果这些刁奴敢坏了她后几天的事儿,有她们好瞧的。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迎春一眼,拉著她就往里屋去了。 打开首饰盒,果然剩的不多。再去看衣柜,也没几件好的衣服。 看著王熙凤动了气,迎春低著头不敢说话。 气的王熙凤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呀,还是我与璉二哥的妹妹呢!怎么就没学到我们一点儿!” “今儿我帮你理了这事儿,可往后得你自己立起来!” 迎春听了这话,眸中一亮,看著王熙凤。 “嫂嫂帮我?” 王熙凤低头想想了往后的打算。 笑道“我是你嫡嫂子,自然帮你!不过往后总要自己立起来才是正理!” 到了外边,迎春屋里的丫鬟都噤若寒蝉。 就是迎春那个奶嬤嬤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王熙凤冷哼一声。 “我既没想到迎春温柔和善居然养大了你们的心,既是这样,也不便在屋里伺候了。” “平儿,明儿就换了人来!” “她们便调了出去。不必在姑娘屋里做事了。” 不拘是那奶嬤嬤还是屋里的丫鬟,都有些慌了神。 忙下跪求饶。 王熙凤冷著脸却是不理的。 “我只说这一次,再多些话,便就都赶出去了事!” 几人忙止了声!王熙凤和迎春可不一样。当家的奶奶,性子也是强硬。 要不是过年,不愿意起风波,她是留都不愿意留的。 奴大欺主的货色,她王熙凤可看不上。 许是王熙凤在屋里说的话,迎春只眼神亮晶晶的看著王熙凤,並未求情。 看著几人便要出去,王熙凤开了口。 “回去把不长眼拿了的东西尽数还来,误了我的事儿,仔细你们的皮!” 几人诺诺道是。 哭丧著脸,退了出去。 王熙凤让平儿回去,在她屋里挑两个丫头送来。才拉著迎春说话。 “明儿好好收拾收拾,嫂子带你出门。” 听了这话,迎春才是真的惊讶了。 “我么?” “自然是你了!” 对於迎春的外貌性子,王熙凤自己也是满意的。 不管怎样,只给她找个还不错的。她性子两家至少不会结仇才是。 那些书香门第就喜欢迎春这般温柔和善的。 外貌身段又都是好的。 她可要好好打算打算。 迎春见王熙凤要带她出门,心里是开心的。 “谢谢嫂子。” “你都叫我嫂子了,有什么好谢的。明儿早,我叫了人来接你。去的是璉二哥往日的上司家。” 要说贾璉也是个人物,如今从京卫指挥司调走了,与往日上官的关係保持的確是一直不错的。 他家的太太王熙凤也见过两次,两人还算熟悉。 “明儿好好收拾,一会儿我回去再给你送些东西过来。到了那边与姑娘们好好处著。” 平儿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没一会儿就带了两个丫鬟回来。 嬤嬤却是要另外找的。 其实王熙凤没立刻处置了,也有那个嬤嬤是迎春奶嬤嬤的缘故。 总要给迎春留些脸面的。 看到平儿带来了人,嘱咐了她们两句。又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迎春看著王熙凤离开的背影发呆。 凤嫂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第96章 拜託 林黛玉和林景晏拖了几日,还是在元宵之前去了贾府拜年。 帖子是几日前就递了过去的,准备些寻常礼物。去转了一圈又打道回府了。 这次贾母倒是没有再留。 她也知道了,林黛玉与林景晏因著之前的种种,与她们终究是远了些。 想要笼络回来,还得一步一步的来。 这第一步,便是无意中与林黛玉说起她已经知道前几年他们受的委屈了。 只怪她自己不管事儿,居然没发现去。 不过现在不用怕了,王夫人已经反省过了。 家里的丫鬟婆子也尽数是敲打了的。 林黛玉坐在她身边看著贾母又是一副慈祥可亲的模样,心中有些腻味。 这般模样,仿佛宫中之事只是幻觉。 刚来京城时也是这样。 心肝儿肉的叫著。可只要遇到宝玉。 变脸和翻书一样快。 可那时她是个孩子,如今却不是了。 林黛玉脸上掛著笑,有一下没一下的点著头。 心里数著时间呢。 林景晏从贾政处知道贾宝玉受了伤。 也去关心了一下贾宝玉。 都是皮外伤。淤青散开看著有些好笑。 从贾宝玉处出来,林景晏心情极好。 就是这会儿带著好心情打道回府! 接了林黛玉上了马车,便把这事儿与她说了。 没说谁做的,只说今儿来时听到贾政说贾宝玉受了伤,便去瞧了瞧。 一瞧便知是被人打了! 林黛玉也听贾母说了嘴。只过耳,没过心。 贾母没细说,只是吩咐鸳鸯去看看宝玉的时候提了提。 没曾想居然是被哪位义士给揍了。 怪不得贾母王夫人都没细说呢。 要是往日病了,不知道要念叨上多少次。 嘿嘿,荣国府的少爷被外边的人给打了。的確是不好说出去。 丟人! 关键这些人寻了几日,一点线索都没有。 林景晏见林黛玉来了兴致,將在贾宝玉屋里问到的消息又夹带了些私货与林黛玉说了。 黛玉听完有些遗憾。 居然没亲眼见著! 这贾宝玉平日不是最喜欢往內院来么,今今儿怎么不出来逛逛。 林景晏不是说没伤了腿么? 心下畅快了不少。 林黛玉和林景晏去了贾府半日,人是尽数都见了一遍的。 就是这几日总是出门访客的王熙凤和贾璉也在家等著他们呢。 林黛玉与王熙凤说了会儿话,倒是得了嘱託。 如今与贾璉往来的,不拘是明面还是暗地里。多是陛下一派的。 与贾家都不甚熟悉。万事只靠他们自己摸索。 这几日王熙凤带著迎春出去走动也有了些许眉目。 其实也该有眉目了,今年迎春便十六了。及笄礼是去年便过了。 迎春虽然有些软弱,却是温柔和善。长相身段也是不错。只要不做当家的太太,大把的官太太喜欢呢。 官小些想的配给家里的嫡次子,嫡幼子。往后妯娌间相处也方便,迎春的性子总归不会起別的心思。兄弟两个往后也不会因为家中离了心。 官大的些的,想娉给家里有些宠爱的庶子,这说出去好听,面子上也好过。谁家主母为家里的庶子这般打算都是要得一个好名声的。 况且迎春的性子也摆在那儿,真是再合適不过了。 如果是贾母王夫人带她出来走动,这些家里有实权的太太还要考虑一二。 王熙凤却是不用的。 江南之事,便是贾璉的敲门砖。 王熙凤自己也观察了许久,有些想法。只想再托林黛玉打听打听。 毕竟这里边多是陛下一派的,林家比他们熟悉多了。 她自然不会去问家里那几位的意见。 若是问了,只管挑个官最大的来。 管他什么子丑寅卯的。 可这结亲不是结仇。 若是迎春过去受了欺负,她与二哥出头得罪人,不出头又被人看不起。 到时只会两难。 如今她身边的这些官宦人家早早为家里的姑娘相看不就是这个理嘛。 寻个合適的,往后省许多事儿呢! 王熙凤最近看的满意的有两家,一个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从三品的官职。是个武官,也是贾璉往日的的上峰。 她听那意思应该是为家中庶子聘的。 虽然是庶子,但是生母却是管事太太身边出去的人。 与两个嫡兄又养在一处,向来关係好的很。 只是比迎春大了几岁。如今已弱冠。 去年过了武举,如今在留守司任职。往日同知太太也是看过好些的。都不如迎春满意。 温柔好,温柔些好的很。她就怕那不饶人的坏了家里爷们的感情。 还有一个王熙凤觉得也不错,是为家中嫡次子聘的。 只官职稍微低些,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家的嫡次子。 是上次贾璉去户部交接之时结交的。 是个文官。 那孩子走的是科举入仕。如今刚刚16。 与迎春年岁差不多。今年准备下场乡试。 如今都是在各家宴会上见过几次的,言语之间透了点风。 若是两家都看的上,后头才会继续接触。 其实也是给各家留了回去打听的时间。 若是满意了,下次再透点儿风,两家寻个意外,私下说上两句。 好事多磨。 这些官宦人家,结亲谨慎的很呢。下聘前才会给个准话。 就怕坏了自家姑娘或別家姑娘的名声。 从江南到京城,王熙凤真是学了许多咯。 林黛玉听了王熙凤说的这两户人家,当即就答应回去让家里悄悄打听著。 有凤嫂子为迎春姐姐打算,她也放心许多。 迎春姐姐温柔和善,对她一直是好的。 这种忙她愿意帮。 不管贾家如何,几个姑娘总归是没有错。与她也亲近。 就算她在林家,平日也会写信,送些东西过来与她。 自己绣的帕子,做的香囊。还有平日写的诗。 她想她们有一个好结果。 当时王熙凤听林黛玉应了,忙说等她的消息。 其实私心来说王熙凤是觉得京卫指挥司同知家是最好的。家里官职高,那人自己也有本事。 不过打听打听再说吧。不仅託了林家,她自己也是要的。 总要让別人知道她与二哥可不是看官职高低的主。 都是为家里姑娘细细看过的。 第97章 告知 后边几月王熙凤又带著迎春去了几次各家的宴会。 该了解的基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不管是林家探来的消息,还是王熙凤自己去探,去观察的。这两家家风都算不错。 就是王熙凤自己担心的京卫指挥司同知家可能会有的嫡庶矛盾也是不存在的。 同知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但是对自己身边出去的母子俩还是颇有优待。 就是王熙凤在她身边都见了那妾室几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关係不会差了去。 与贾璉合计了一下才將这事儿告诉了家里。 后边就是要正经相看了,至少邢夫人是要出面的。 他们最先告诉的也是贾赦和邢夫人。 两人平日对迎春都不大关心。这会儿贾家也不像建了大观园那般困难。 贾璉如今也有出息,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两家人选,贾赦首选的京卫指挥司同知家。 邢夫人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贾璉只笑著点头,没有与贾赦说其他。只讲起这两家的好处。 贾赦的为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有內里的利益才能打动他的心。 可贾璉也是在同知手上做过事儿的,老上峰的性格他还是知道一二。 他父亲那一套在同知家可使不上。 只要迎春拎得清,就算结了亲,他们家也能怎么將父亲迎进去,再怎么將父亲送出来。 官场上打滚的,爬到三品,谁能是个真蠢的。 荣国府的招牌有时是锦上添,有时也不是。 人家更看中的是他贾璉这个人,也是迎春温柔的性子。 他要彻底上了陛下的船,他唯一庶妹的婚事就只能落在陛下的派系之中。 京卫指挥司同知家不差,户部员外郎家虽然自身官职小些,可他族叔是个厉害的! 户部尚书可是个老狐狸。不说贾赦,就是贾代善在他手上也不一定討的了好。 只是这些贾赦和邢夫人却是不用知道的。 贾璉和王熙凤从黑油大门出来,说了两句话,王熙凤就往荣庆堂而去了。 王熙凤心里其实知道老太太怕是不会同意。 家里的几个女孩养在她身边,她不会一点儿打算没有。 这几个月带著迎春出去,偶尔问起来她都只说去陪陪她。 家里的姑娘们看著只迎春是最合適的,与她也最近。 老太太每日忙著享受,对迎春也不大注意。怕是不会想这么多。 她就是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寻的时机好,到了荣庆堂姑娘们和王夫人薛家夫人薛宝衩都是在的。 迎春见她进来,起身笑呵呵的看著她。王熙凤回了她一个笑。 向几位长辈行了礼,才在贾母不咸不淡的回应中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老太太,要不叫姑娘们先回去歇著,孙媳妇儿有些事儿想与你说呢。” 这些日子,王熙凤要出去与外边的夫人们结交,家里的事儿便丟了丟。 没了她在,前边又是春节不说王夫人,就是贾母都累了几回。 后边分了些家事给李紈才好些。但总归不如王熙凤在的时候顺畅。 贾璉如今又领了差事,家中跑腿总少个人。 找贾璉吧,人家公事在身。不找吧,旁的人没他用心不说,做事也不如他有章法。 就说宝玉被打,这许多月过去了,人都不曾找到。 这会儿贾母见著王熙凤心里总有几分不舒服。 如今凤姐儿和璉哥儿越发不把家里的事儿当事儿了。 只顾著自己! 所以听了王熙凤的话也只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姑娘们都大了,没啥听不得的。” 迎春听到王熙凤的话,约莫能猜出一点儿。脸瞬间就红了。 本就想躲了出去。 听了贾母的话只能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 眼神却一直向王熙凤看去。 王熙凤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再转过头脸上带笑,眸中却冷了冷。 这是不满意她与璉二哥最近的作为了。想折了她的面子? 可那又如何? 如今他们的面子是自己挣的! 家中都不管他们,一心全是利用。老太太也只为二房打算,他们还管著家中干嘛? 又不是没有別的活路了。 面子上不出错就不错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说来也是好事儿呢,这几日我不是带著迎春出去走动了一下么?可巧我们家姑娘性子好,生的好。这便有人来打听了。” “我去打探了打探,果真有两家不错的人家呢。就想著过来说於老太太听听。” 探春、惜春、薛宝釵听了这话眼神立马就投向了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的迎春。 实在羞的没法子了,起了身藉口身体不舒服便想告辞。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也愣了神。 前边没听说过这事啊。 这才顺著迎春的口,將姑娘们都叫了下去。 只面色不太好。 迎春得了准,扶了两个新得的丫鬟的手就往外边去。 还没出门呢,就听到里面贾母的声音。 “皆推了吧,就说迎春还小,家里还想留两年!” 居然是连对方是什么门户都不问。 迎春要出门的脚步瞬间就停住了。 又闻王夫人说。 “老太太说的对,璉儿现在的官职不大。来往的能有什么好人家呢,我们家的姑娘可不能隨隨便便许了人去。” 你都没问,怎知不是好人家! 迎春脸上的羞红成了煞白,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硬挺著咬了咬牙,才踏出房门。 王熙凤最近出门带著她的时间不少。迎春也约莫能够猜到她想说的是哪家。 毕竟这两家的夫人对她比旁的夫人也亲近一些。 实话实说,不管嫂子为她选了哪家她都是愿意的。 这些人都是她往日想都不敢想的。 全靠嫂子为她打算。 如今有了眉目,家里居然是问都没问就否了。 言语间还全是为她好? 这种好她可以不要么? 探春,惜春,薛宝釵落后了迎春两步,自然也是听见的。 三人低了头,看不清楚脸上神色。 王夫人的话让王熙凤心里很是憋气。 余光看到迎春出了房门,才开口与贾母几人好好说道。 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我没逼著。 往后迎春与你们离了心,可別来怪我。 第98章 茉莉 贾母的拒绝在王熙凤预料之中,虽然她不知道贾母对迎春的打算,但总归是在勛贵之中打转的。 一边儿想从皇上手上得些好处,一边儿又紧著太上皇和勛贵们的意思。 真把陛下当小孩子糊弄了。 待到姑娘们都出去了,王熙凤才开了口。 “二夫人说的对呢,我们二哥前些日子又提了提,居然也才五品。二十来岁,是有些慢了。” “可比不过二老爷专注,多年都在一个职位上待著。” 王夫人恶狠狠的瞪了王熙凤一眼。 “凤丫头什么意思。可別忘了我是你姑母!!” 王熙凤冷笑一声。 “姑母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往年给你几分好脸色,真当我王熙凤是好惹的。 当著我的面阴阳怪气我爷们,当我摆设呢。 与你好时,你是我姑母。不与你好了,我管你是哪根葱。 贾政一直在工部当个员外郎,多年未动。王夫人一直心中鬱郁。如今被王熙凤说出来,当即就发了火。 “我们老爷兢兢业业和別的人可不一样。就算立了功,也不去外边打听自己是个什么名声,睚眥必报!我们家可乾净的很!” 什么名声,自然是好名声。 她出去走动,人家都说二哥这事儿办的巧呢! 这会儿不能说出口,但王熙凤可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什么名声,自然是好名声!陛下都是夸过的,二太太有意见,上答天听吧!” 一句话就堵了王夫人的嘴。 只能弃了这个话,指著王熙凤。 “小人得志!明儿我就给哥哥去信,让他也知道知道你是如何对我的!” “写多写点!” 最好让他弃了的职务,跑回来与你出气。我们又立个大功。 陛下將他从京城调到边防真以为是升官呢。 贾母见两人越发说的不像话了,连忙阻止。 “都少说两句!” 两人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见两人止了声。贾母才回到了正题上。 “找个机会推了吧,迎春再留两年。往后少带她出去参加这些宴会。” 闹出些事儿,家里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王熙凤今儿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反正事情她是说了的。成不成也不看老太太和隔了房的二太太。 再说了,差不离就这两家选一家了。定下来了,往后自然是要在家待嫁咯。 又说了几句题外话,便起身告辞。 去哄迎春了,如今不笼络,什么时候笼络。 这两家可都是不错的! 领著平儿到了迎春院子里,果真见她抹眼泪呢。 两个丫鬟也在她旁边细细哄著。 “姑娘莫哭,有二奶奶在呢。” “嫂子为我打算一遭,不知废了多少心思,如今人问都不问,就给否了。白白浪费嫂子心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迎春也改了口,只唤王熙凤做嫂子了。 王熙凤听了迎春的话,心里舒坦不少。好歹是个知恩的。 笑的真诚了许多。 “哟哟哟,给我瞧瞧。谁家姑娘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几人闻言皆抬起了头。 迎春眼中都是惊喜。 “嫂子怎么来了。” “可不得来看看你有没有把这屋子都淹了。” 迎春见王熙凤打趣她,止了泪,转过去用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便去迎王熙凤进来。 王熙凤拉著她一起坐下,安慰著。 “没啥好哭的,老太太他们怕是对你另有安排呢。” 这话真的给迎春嚇到了! 可別安排啊! 与她们家走的近的哪有什么好人家! 往日不觉得,只想天下男子或许便都是家中这般。 就这么过著吧。毕竟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可接触的多了,才知道外边是不一样的。 已经见过光明,她该怎么继续在黑暗中行走。 那怕会是她一生的遗憾吧。 这样想著泪水又漫了上来。 王熙凤有些无奈了,但是想著这两家看中的便是迎春这个性子。也没多说。 “有嫂子在呢,有啥好哭的。” “大太太,大老爷那边都是同意了的,过些天嫂子找个理由带你出去逛逛,只这事儿是谁也不能说的。” 等到事成,她可要好好瞧瞧二太太的脸色。 今儿还看不起他家爷们呢。 其实就是相看,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太太先提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找个合適的日子,让两个孩子见个面。 他们怎么看都是没用的,往后的日子都是孩子过的。总得家里的孩子互相看的上才行。 王熙凤本觉得没这个必要,可入乡隨俗。如今入了这个圈子,便要遵守这个圈子的规则。 別人家是心疼孩子的,他们家自然也是。 便也隱晦的应了。 “城郊的茉莉开了,听说香飘八里。过几日我还想带去小姑子去看看呢。” 隨意的一句话,也没说时间。事情却是这样定下来了。 家里的几个姑娘是不適合作陪的。免得被有心人知道了,又要拦。 一事不烦二主,王熙凤便又託了林黛玉和林景晏作陪。 自然那日贾璉也是请了假的。 他们自家重视了,旁的人才会重视。 去的地方是城郊的园子。 是公家的,只贾璉在这里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庄子。 刑夫人前一日就將迎春叫去了他们那边,第二日走时不会惊动了旁人。 王熙凤自然是无所谓的。 她如今可是各家宴会的常客。 外边的太太她基本是认了个全。 出了城,林黛玉与林景晏已经在这边等著了。 怕迎春心里害怕,与王熙凤打了招呼黛玉便上了迎春的马车。林景晏自然是与贾璉一处的。 上了马车黛玉就笑著打趣了迎春一句。 “迎春姐姐今儿真好看呢。” 迎春本就害羞,抬眼娇嗔的看了黛玉一眼。 “论好看,谁比得上我们林家妹妹。” 抬眼便见著林黛玉今儿只穿了一件八成新藏色的绣裙。 头上的也是素净。 当下就明白了,也不羞了。 拉著她的手就与她道谢。 “妹妹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噠噠的马车驶向的是未知的前路,但是迎春不怕了。 第99章 机会 还没到地方呢,林黛玉就闻到了茉莉香。 果然茉莉开並不显眼,但是香味却是悠长。 几人先到庄子上整顿了一番,才去看茉莉开。 你说可巧了,便遇到了今儿同来赏的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 见著人,王熙凤笑的亲热带著尤夫人就迎了上去。 林黛玉与迎春落后几步。 “刘夫人,今儿你也来了。可巧了。” 那刘夫人长的张园脸,和和气气的模样,眼神中却透出几分精明。 见了王熙凤,也笑的开心。 “前儿听你说这边开了,便也想著过来瞧瞧,没曾想就遇到了。我们两家真是有缘。” 又看了邢夫人一眼。 “这就是邢夫人吧,常听熙凤说起你,可巧今儿就见著了。” 邢夫人见王熙凤的模样,便知这人就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当家太太了,也笑著与她搭话。 刘太太身后除了丫鬟婆子也跟了几个人。 女眷有三个,王熙凤和迎春皆是见过的。一个是家中的姑娘。一个是刚成婚的新妇,还有一个便是今儿那公子的生母。 打扮的也是庄重。 还有两个高大的男子,落在后几步的位置。说著话,关係十分好的模样。 刘夫人与两人寒暄两句,便向他们招了招手。 “这是我们家的老二和老三。” 拍了拍青色衣服的那男子,个子高也是圆脸。转过头与王熙凤说。 “这是老二,就是前几日刚成婚的那个。” 王熙凤也笑著接了话。 “我就说今儿怎么遇到了刘夫人了呢,原是带著新媳妇儿出来赏啊” “谁做你家媳妇儿才是有福气呢。” 刘夫人闻言笑的更是开心了。指了指他旁边的,比老二更还高上一点。 不过模样倒是有些不同。有些像站在刘夫人后边的那位。五官周正。 又是武举出身,看著倒是十分威武。 规矩礼仪都是好的,只这会也有些紧张的样子。 “这是我们家老三,今儿他俩刚好有空,便来送我们娘几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王熙凤也將自己这边的人介绍了一下,林黛玉刘夫人在皇后娘娘处是见过的。 看她今儿的穿著,心中道了一声难怪。 如此通透,貌美却不喧宾夺主。怪不得皇后娘娘娘和长公主都喜欢呢。 林景晏却是第一次见的。刘夫人对著林景晏是看了又看的。 这姐弟两个长的真好的啊。可惜与她们家是没有缘分的。 一是家中没有合適的。二嘛,就算有,那日宫中的事儿她可还记著呢。不说长公主,就是其他家她都是抢不过的。 他们武將家,就喜欢这样林景晏这样的。 进退有度,风度翩翩。 既然偶遇,自然是要一起逛逛的。 几人寒暄完毕,贾璉便邀了刘家两兄弟一起游玩。 女眷们走在前头赏,他们几个男的便在后边寒暄。 林景晏和贾璉见刘家三公子往迎春的位置暗戳戳的看了好几眼,心中瞭然。 寻个机会让两人说两句话,想来是不碍事的。 几人逛著逛著便走到了一处亭子处。 刘夫人几位都有些累了,便在此处休息。不好拘著孩子们,便让她们自玩儿自的去。 刘家的二少奶奶和三姑娘便邀林黛玉和迎春出去玩儿。 这里自然不是只茉莉一种。竹林,各种树木皆是有的。 走时,刘三公子的生母还给了林黛玉与迎春一人一个香囊,说是外边虫蚁多。 迎春温温柔柔的谢过。便系在了腰间,一起行了礼与黛玉几人出去玩儿了。 林黛玉一路看著这刘家倒是真不错的。刘夫人是个精明的,但是看著与刘三公子的生母关係倒是不错。 没让她在旁边伺候不说,说话间也会带她两句。 二少奶奶和刘家姑娘也和善。虽然带了些武將人家的大大咧咧直爽些,但是对与她们性子不同迎春姐姐也是轻言细语。 也是,迎春姐姐的温柔那是真的温柔啊。与旁的装出来的可不同。 几人说著话,便逛到了竹林,这里幽静,没见著旁人。 刘家二少奶奶的大丫鬟期间出去了一趟,不过片刻便回来了。 没一会儿几人就巧遇了刚好逛到此处的林景晏几人。 林景晏唤了林黛玉,刘家二公子唤了自己妹妹和妻子。往旁边逛了逛。 留下贾璉这个迎春的亲哥哥在不远处看著。 迎春这会儿已经羞红了脸了。低著头,看著眼前这个高大男子的鞋子。 黑色的云纹靴。真是好看。 刘家三公子和迎春心中同时感嘆。 那刘家三公子也是第一次出来相看,这会儿耳朵也有些红。 只他黑些,倒是看不太出来。 刘家三公子毕竟男儿,先出了声。 “姑娘吃过了没?” 说完自己都有些尷尬。 呀,他问的什么话! 不远处的贾璉听了这话只想扶额。他们早上出门,这会儿还没午后呢?去哪儿吃? 迎春倒是无所觉。 清清浅浅的回了。 “早上出门时是用过的。” 倒是对上了。 刘家三公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真可爱。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这两人倒是不急,那边的贾璉都有些急了。 他们辛辛苦苦让两人说上两句话。不会真的只说两句吧? 幸好刘三公子又开了口。 “姑娘可瞧的上我?” 贾璉:。。。。。。 下次再不与武將家相看了!这心操的哟! 还不如只说两句呢,瞧瞧这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话? 只知道练武,没练脑子是吧? 迎春这会脸上真的要滴血了,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到底没忍住,咬著牙,瞪了眼前之人一眼。 嫂子说,她要自己立起来! 眼波流转,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啊。 偏偏刘三公子一无所觉,继续说。 “若是姑娘没看上,也没关係。我会努力的。” 他的武学师父说过。 他们武將想要的,便要去爭!爭过了便是自己的! 往日他没想过和谁共度一生,如今觉得眼前这个也是不错的。 迎春真的羞的没边了,说人家失礼吧。人家全程站的直直在一边,神色全是认真。 是个人都知道人说的是心里话。 说不失礼吧,瞧瞧说出口的又是什么话! 让人怎么答? 但迎春心里是有触动的,不管他是为了自己的外貌还是別的。 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她一生得到的真心太少了。 红了一张俏脸,几次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只叫了贾璉。娇娇弱弱,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羞意。 “璉二哥!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再与这人说下去,怕是她要找个地缝钻了。 第100章 谁的问题 贾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刘三公子一眼,告了辞,便带著迎春走了。 留刘三公子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他说错话了? 没有啊。 贾璉可是很看好这位的。偏偏人家不爭气。 要知道来时他就教教他了! 要他说,他们若是看好的,直接定下便是了。 偏偏如今凤姐儿与那些夫人们相处的多的,也学了她们的处事。 说什么还是迎春不排斥才是好的呢,这样往后两人好生过,两家的关係才会越来越好。 他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 面子情,他见的多了。 见贾璉带迎春出来了,黛玉和景晏便迎了过去。 迎春这会儿耳朵根都是红的。两人也没多问。 贾璉觉得正常的女孩只喜欢他这样的,景晏除了自己姐姐也没怎么多接触过其他姑娘。看不出迎春的想法。 倒是黛玉与迎春相处的多些,看了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有些数了。 林黛玉和林景晏寻了贾璉迎春,刘家的三个自然也去寻刘三公子了。 等到他们过来时,脸上还带了几分尬笑。 刘家的二少奶奶有些歉意的看了迎春一眼。 她不知道啊,她才嫁过来多久怎么能知道这个小叔子是个这样的性子。 若是早知道,定换大嫂来! 她们去时人家还说呢。 “不知道啊,我就问了一句姑娘可看上我了,便与贾兄走了。嘿嘿,我看贾家姑娘挺好的。” 气的刘家的二少奶奶当即就推了他二哥一下。外加一个白眼。 瞧瞧你的好弟弟! 刘二公子心里哀嚎:夫人,我冤枉啊! 回了亭子,贾璉邀了刘家一行人去他们家的庄子上用膳。 回京时刘家夫人还拉著迎春的手说呢。 “我家那个三儿子是个愣的,我替他道个歉。回去我好好说他。” 这是也知道了。 迎春离了那地,就回了神。且她向来是个大度的,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那般都没见著她生气。 何况现在。 摇摇头。说刘夫人言重了。 刘家夫人见她这般更是满意了。当即就从头上褪了个玉釵给了迎春。 质地温润,一看便不是常物。 迎春想推脱,却被刘夫人插到了头上。 “我喜欢你,收著吧。” 迎春这才行礼道谢。 王熙凤在不远处见到这边的动作,便知稳了。 如今只问了迎春的意思便是了。 两家离別,刘三公子还依依不捨的往这边看了两眼呢。 回去时林黛玉和迎春还是坐了同一辆马车。 她俩关係是不错的,黛玉好奇,迎春虽然害羞还是尽数说了。 这人! 现在想起迎春都觉得脸上烫烫的。 黛玉看看外边的天,再看看身边的迎春。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怪不得从竹林出来时,刘家三人那般表情呢。 不行,得让郝嬤嬤往后与弟弟好好说说,若是她弟弟也这般……想想都尷尬。 对还有堂兄们! 感谢刘家三公子! 等到了夜里,王熙凤躺在贾璉怀中。十分愜意。 便问了今儿的事。 待到贾璉说完,王熙凤真的笑的合不拢嘴了。 这刘家三公子真是个妙人啊,怪不得刘夫人看上迎春了呢。 这样性子,寻个心思重的的,还不给他拿捏的死死的。到时闹个家宅不寧还未可知呢。 还是她们家迎春好。 等得了刘家的准信,她再去问了迎春。 得拖上几天,总要让人家知道他们家姑娘矜持尊贵著呢。 不出所料,没几日那边便来邀王熙凤去游湖了。 这次没带迎春,只王熙凤一人前往。 回来时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第三日便让平儿去唤了迎春过来。 迎春房里虽然两个大丫鬟是她屋里出去的,可別人她可信不过。 迎春一过来,王熙凤就拉著她坐。 话了些家常才说起今儿的正事儿。 “前儿刘家的请我去游湖,那边说若是我们家觉得也行,就將这事儿定下来先。” 刘家三公子弱冠了。迎春今年16,且今年已经走了一半了。定了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走完怎么也得十七八。 不说这好日子也得等,若是看好,定下也是合適的。 “嫂子便想著问问你的意见。” “若是你不喜,我们寻个机会再去看看户部员外郎家的公子。” 迎春几乎是听到刘家两个字就立马红了脸。 开开合合一时居然不知怎么说。 嫂子这话让她怎么答。 抬眼看著王熙凤鼓励的眼神,终究扭扭捏捏的开了口。 “全看嫂子和哥哥的意思。” 得了话的王熙凤,笑著打趣她。 “那我与你二哥把你卖了可还行。” “嫂子就是把我卖了也是卖个好人家呢。我乐意!” 逗的王熙凤哈哈大笑。 拉著她的手。“放心,我与你二哥哥定然给你找个好的。” 迎春自然是不担心的,自江南回来,不,应该是更早。 自哥哥得了正经的差事,嫂子与哥哥真的全然不一样了。 可这样的哥哥和嫂子她喜欢的。 很喜欢! 近一年的时间,嫂子为她婚事费的心她都看在眼里,只要哥哥嫂子看的上,她都是愿意的。 她不信如今的她们会害了她。 王熙凤得了迎春的话,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 这么些日子,她总算没白忙活。 迎春是个懂事的。 女方应许,自然不能立刻同意的。刘家也知这是应当的。 等刘夫人得了王熙凤的消息,待到刘三公子下了值后便立刻让人將他请了过来。 这小子来问过几次了。 她都烦了! 刘三公子来时他的生母贺姨娘也是在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请了安。 “母亲,可是贾家来消息了。” 刘夫人白他一眼。 “幸亏人家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璉二奶奶来消息,他们家应许了。” “寻个好日子,我请了冰人为你上门提亲。往后再这般冒失,看我饶不饶你” “这回我与你姨娘的脸是被你丟乾净了。” 刘三公子也不知听没听著,傻乐呢。 刘夫人和贺姨娘见他这般模样,无奈的很。 说也说了,教也教了。就是这个性子。 她们找谁说理去。 乾脆不理他。 “下去收拾一下,换了常服,我与你姨娘清净一会儿!” 刘夫人见著贺姨娘看著刘三公子离开的背影发呆。拍了拍她的手。 “小春,孩子大了,总是要成婚的,不要捨不得。” 贺姨娘呆愣愣的转过头,脸上全是茫然。 她捨不得么? “啊,我捨不得么?姑娘,我只在想我怎么就把他养成这样了。” 刘夫人看看她,又看看离开的刘三公子。 心里有谱了。 她就说怎么可能是她的问题! 第101章 不许 迎春的婚事王熙凤没有刻意瞒著,却也未大张旗鼓。 只纳采问名去的都是贾赦那边。 贾赦见著定下来的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又有贾璉给他开的许多不知存不存在的好处,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应了下来。 等到贾母知道时,两家都已经换了庚帖了。 当即就將贾赦等人叫了过来! 就是迎春也未倖免。 几人还没进门呢,脚下就摔来一个茶杯。 贾赦和刑夫人面面相覷。 倒是王熙凤,贾璉和迎春面色正常些。 他们早就知道贾母不同意了。 刚进门,便见贾母面带怒色。 贾赦连忙跪下,几人也只能跟著。 “什么事儿让母亲发这么大的火” 贾赦刚说完,贾母就指著他们骂了起来。 “你们如今心是大了,全然不把老婆子放在心上了!迎春定亲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是知会都不知会一声了!” “要不是今儿有人来说,怕是成婚都不会叫我吧!” 王熙凤撇了撇嘴,心想这可从没想过。成婚若你不在,又没分家,他们脸上可不好看。 贾赦和王夫人不明所以。 “母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凤姐儿不是与母亲提过么。” 贾母冷哼一声。 “她是提了,可我当时便让她推了去,没想到你们倒是自己去应了。好大的本事啊!如今翅膀是越发的硬了!” “外边那些人家,往日都没怎么来往,內里什么情况,你们又知道了?” “我不同意,如今只换了庚贴,去推了!就说我让人去算了,两人八字不合!” 贾母面色阴沉,明显是动了真气的! 她还在呢,老大家居然就敢越过她独自行事!真是一丝一毫都未曾把他放在眼里! 迎春听了这话几乎是立刻就皱了眉!老太太这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她! 这会儿贾璉与贾赦说的话便起了作用了。 眼看著到手的好处便要飞了,他哪儿还忍的住。 “母亲只说不好,那可知我们为迎春定的是谁家!” 那可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京中三品的官职,就是比二弟还高上两品呢! 手上有兵,有实权,那小子自己也过了武举,如今在留守司任职。 结了这样的亲家,多大的好处啊! 老太太居然还不满意。 那迎春一个庶女还能去到谁家?送到宫里去? 他愿意,老太太愿意么? 贾赦的话將贾母问住了! 刚刚她只顾著生气了,居然忘了问定的谁家了! 不知道便不答。 “哼,能有什么好人家!若是好的人家早就与我这边说了!” “还想糊弄我去!” “我可不是老糊涂,这门亲事我不许,赶紧给我退了去!” 若是她识的得,怕是早就来拜访她了。若是她不识得,不知根底的哪有什么好的。 贾赦听了这话立马就急了。 母亲往日不喜欢他便就罢了。如今他们寻了个这么好的婚事居然也要否了。 也不管贾母叫没叫他们起来,自己起了身。 顺便把其他几个也叫了起来。 “母亲向来不喜我,往日不管我,如今我女儿便也不用管了。” “我是她老子,这婚事我说定得,便就定的!” “如今庚贴已换,想退母亲便自己退去!我是不去的。” 又转过头看向贾璉几人。恶狠狠道。 “你们也不许去!谁要敢去,往后就別认我!” 贾母听了贾赦的话,更是怒火中烧了! “逆子,逆子!你若不退便也別认我这个母亲了!” 王夫人见著贾赦与贾母又吵了起来。心里有几分开心。 面上却是十分担忧的去扶著贾母。 “大哥,怎么能如此与老夫人说话,瞧瞧你把老夫人都气成什么样子了。” 贾赦可不会给王夫人面子。若是鸳鸯这样的姑娘来,说不得他还能忍了几分。 “弟妹若是閒的慌,便吃斋念佛遁入空门去,我们家的事可不用你来管。” 气的王夫人当场就白了脸。 “大哥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与老夫人也是为了迎春好,你们平日不管不顾的,不是全靠老夫人养育么?如今寻摸婚事却是说都不说的。” “哪儿有这样的理” 贾赦是个浑人,平日觉著厌烦,这会儿犯起浑却也有几分用处。 “我是嫡长子,这满府吃的用的哪个不该是我的,用我的银子养我的姑娘,到头来还要我谢你,弟妹真是好算计啊!” 贾母听了这话猛的拍了拍手边的小桌。 “好呀,老大!你居然怀著这样的心思。照这么说,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了!” 贾赦如今不愿意丟了这门顶顶好的亲事,也不管不顾起来。 无所谓反正母亲向来不喜他,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老太太的往后愿意给谁便给谁,与我这个马棚將军说不著的!” “只用了老子的钱,去养老子的姑娘还要老子感恩戴德,这样美事就不要想了。” “爷可不是什么冤大头!” 真是给贾母气个仰倒! “好好好,既然你的姑娘不用我们养,今儿便把迎春挪出去!” 贾赦既然已经接了刘家的婚事。且听贾璉说刘家对迎春十分满意,就不会这会儿让迎春搬回去。 这一动,谁都知道家里有事儿! 那刘家多想怎么办! “母亲可能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这荣国府的爵位是我的!我去那边住一是母亲的要求,二是躲个清净。但是我的府上我女儿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谁都別想让她搬出去!” “迎春,安心住著,我看谁敢让你搬!” 其实不是的,那时贾赦对贾母还有些感情,这些年母子两个越发冷淡了。 王熙凤和贾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满意,没想到大老爷还挺好用! 贾母这会儿已经被贾赦气的说不出来话。 只指著门口。 “滚,都给我滚出去!” “你们的事儿,往后我不管了!別求到我面前来!” 第102章 备选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带著贾璉几人果真出去了。 出了院还嘱咐迎春安心待嫁便是了。 贾母看著他们离开的背影两眼发黑。 平日的孝顺果真都是装的! 老大这般模样,让她如何不为老二家多打算打算!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还没气完呢,九月十六这日那边寧国府就传来了噩耗。 秦可卿去了! 两府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荣寧两府的情况林黛玉和林景晏自然是不知道的。 自上次过后,只要贾璉王熙凤不来说,她们是从来不会主动打听那边的情况的。 自家家里的事儿都忙不完呢。 上次去做陪一遭,林黛玉才有所觉。 家里四个堂兄居然都未定亲! 不,准確来说是五个。父亲来信说江南的向明堂兄乡试中了,是第二。 不日便也要进京了。 黛玉有些发愁。要知道里边最大的向毅堂兄如今已经弱冠了。 她一个闺阁女儿如何能操心家里堂兄们的婚事。 可若是她不操心,看那几个人的模样怕是要与手中的书过一辈子了。 想了想,还是去信了问了林如海的意思。 与林如海的回信一起来的还有刚刚高中的林向明。 是景晏去码头的接的,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林景晏本以为在父亲身旁林向明的性子总归能变上些许。 毕竟这位堂兄对林如海的重视与崇拜是有目共睹的。 从码头到林府,下马车时林景晏的表情更添了一分忧虑。 向明堂兄就在他身边,神色自然,从未改变! 爹爹到底教没教啊?怎么他瞧著向明堂兄一如往昔。 林如海这就有些冤枉了,话说了不少。可人家就一句。 “往日我问过堂叔的,堂叔说想我当个好官。” “若是好官,不正己如何正人?” 堵的林如海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正己是对的!但你也太正了吧! 人生在世,你哪儿知旁人什么心思,若是朝堂皆如你一般,他还费这个心干嘛。 苦口婆心。 向明说。 “可朝堂之人皆是那般便是对的么?真理不从眾,只在真理本身。” “堂叔,我不愿的。若有一日我违了本心,还读这书干嘛。若是为己,我便做个閒散家翁。若是为官,我自为天下人!” 林如海哑口无言。 为官自是为天下人的,可这世上一往无前者有之。不受外物所侵者有之。 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 他怎忍心亲眼看著这样的人落入那般田地。 说这话的林向明仿佛就是万千初入官场的读书人的缩影,只后来那些人在宦海沉浮中变了。林向明还没变。 林如海想他变,也怕他变。 想了许久,才將他也送入了京城。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放弃了。 林向明隔著帘子与黛玉说了句话,便与林景晏一起回了隔壁的院子。 走时林黛玉好奇的看了他许多眼,向明堂兄看著挺正常的啊。 为啥其他几位堂兄一说起他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其他四个知道今儿林向明到了,下了学就钻进书房看起书来。 平日也用功,这日却是更加用功的。 就是出来迎他时,几人都十分有默契的拿了本书在手中。 看的林景晏惊嘆连连。 林向明见了,果真满意的点了点头。 几位堂兄堂弟未曾荒废学业,这很好! 等到景晏回来与黛玉说时,林黛玉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向明堂兄在几个人里明明算小的,怎么大家见了他和见了夫子一样。 黛玉笑著笑著便笑不出来。 不好,如果真是这样的性子,等到向明堂兄相看时他不会给別人姑娘讲学吧! 想想那个画面,林黛玉连忙唤了郝嬤嬤过来。让她与其他几位堂兄聊天时务必要带上向明堂兄。 如果真是这般,人家姑娘怎么想她不知道,她反正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说完,两姐弟才看起了林如海的送来的回信。 前边都是些家常,林如海的境况。后边才是对几位堂兄的安排。 不多就几句,去寻南寧侯府或是陛下都是可以的。 其他四个堂兄两个大些的平常相看便是,若是有合適的,他便写信叫了他们的家人上京来。 只向明需要好好斟酌,不著急。等中了进士再考虑吧。 两个小的也再等等,只秀才功名,如何说得人家。別误了別人姑娘。 至少中了举人再考虑。 林景晏看了点了点头,与林黛玉说了一声便去寻几位堂兄。 这事儿总归要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的。 待到林景晏离开,郝嬤嬤才与林黛玉说起话。 “姑娘过几日要去南寧侯府么?” 林黛玉点了点。 “应该是的,向明堂兄父亲有別的安排,向毅堂兄和向诚堂兄却是要考虑了。只我毕竟是堂妹,只能託了姨奶奶了。” 林向诚便是另外一个中了举人的。只比林向毅小了几个月。如今也已经弱冠了。 郝嬤嬤眸中闪了闪。 “那这次我便陪姑娘去吧。” 林黛玉有些好奇的看了郝嬤嬤一眼,这可是郝嬤嬤第一次说要陪她去哪儿呢。 郝嬤嬤但笑不语。 年节时,她便去问了宫中老友。 知道宫中那几只白鹤便是长公主家的儿子李彦卿去求了的。 说是在御书房赖了许久,去拿时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可后边遇到南寧侯府的下人,她旁敲侧击的问过。 都说是没听过长公主府有什么白鹤的。 想著两家关係,郝嬤嬤觉得八九不离十。 便又去打听了外边的风声。 不如不打听。 听了心里更是忧虑了。 这长公主家的儿子听著可不是个好的。 但外边的风言风语与黛玉口中的李家公子还是有些出入。 得了准信,这回郝嬤嬤想自己去瞧瞧这人。 若真不是个好的,趁著姑娘如今一无所觉,將两人隔的远远的才好。 若是看著不像外边说的那般,便再观察观察。 谁家姑娘定亲前暗地里没几个备选啊。 他们家姑娘聪慧又漂亮。父亲得力,弟弟长进。多几个也是不碍事的。 如今早早观察起来,才是正理呢! 第103章 荔枝 郝嬤嬤说了想与她一起去,林黛玉自然是会带著她的。 这次上门拜访,只是请姨奶奶帮著留意一下,所以並未带两位堂兄。 等那边同意了,再与他们一起上门拜访,给李老夫人好好瞧瞧。 帖子是前一天送的,得了那边的信儿第二日便是去了。 李老太太见著他们来很是开心,拉著林黛玉就嗔怪的看著她。 “每次都与你说,不用这么多礼。次次来都递了帖子过来,要我说,想来便来了。那么麻烦干嘛。” 林黛玉隨著李老太太坐到了她的旁边。 “这不是怕姨奶奶家不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们来,儘是方便的。” 郝嬤嬤看著李老太君的亲昵不似乎做偽,默默的在心里加了一分。 如今李彦卿在她心中已经有负九分了! 外边的那些流言总归是让郝嬤嬤心中十分警惕。 若要嫁人,家里长辈可是很重要的。李老太太看著倒是不错。 两人聊著天呢,就听到外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林姐姐到了是么?也不知道来叫叫我。” 一如既往的活泼可爱。 林黛玉一听便知是李鈺凝来了。 站起身等著她。 话音刚落果真见著李鈺凝带著丫鬟们进来了。 见了林黛玉就是两眼放光。 “姐姐许久不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姐姐把我忘了呢。” 林黛玉笑咪咪的看著她挽上了自己胳膊。 “前几日你才来找了我玩儿,如今又说我忘了。” 李鈺凝哪儿肯依。 “前几日那都过了多久了,我想日日见著林姐姐才是好的呢” 说完见著今儿来的是郝嬤嬤,李鈺凝还有几分诧异。 “见过郝嬤嬤,今儿你陪姐姐来了,一会儿我让丫鬟带嬤嬤去府里逛逛。” 李鈺凝常去林家寻了黛玉玩儿,与郝嬤嬤也算熟悉。 郝嬤嬤笑著点了点头。李小姐可爱,与姑娘又十分亲近,也是可以加一分的。 负八分。 李老太太为郝嬤嬤赐了座,便说起话来。 郝嬤嬤还没说今儿的来意呢,李老太君便先开了口。 黛玉闺阁姑娘,这事儿她不便开口的。 这也是郝嬤嬤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你父亲的信我收到了,过两日让景晏將你的两个堂兄带来我瞧瞧便是了。” “后边的事便交给姨奶奶” 林黛玉往李老太君身边靠了靠。甜甜的道了谢。 “多谢姨奶奶。” 李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但笑不语。 如今如海知道与旁支联络起来也是好的!独木难支,林家世代单传,若是真有个意外,两个孩子也有宗族里边的兄弟可靠。 他们毕竟是正经的林家人,要是出面,总归名正言顺些! 从李老太君处出来,林黛玉与李鈺凝便结伴去了长公主府。 看著巍峨的大门,林黛玉有些退却。 进了这个门,她的身体便不是自己的了。 果然,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一见著她就迎了上来。 “林姑娘,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长公主听说今儿你要来,等你许久了。” 隨著大宫女进了公主府的正院,便见著旁边站了许多宫女嬤嬤。手上皆有一个托盘。 衣服首饰,应有尽有。 林黛玉有些想逃。无奈长公主听著她到了,已经迎了出来。 长公主对人好的方式就是赏赏赏。 长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亲姐姐,两人关係极好,短了自己都不会短了长公主的。 除了全国灾荒那两年,长公主將手中的银子尽数给了陛下应急,这几年好些了,却是什么都不缺的。 “黛玉,快来,我前些日子做了些衣裳,你穿给伯母瞧瞧。都是时兴的” 林黛玉有些无奈。 “公主伯母,只这一次了,下次可不要了。” 两人相处倒是看著倒是比李老太君更自然一些。 长公主丝毫没有诚意的点了点。 “行行行,下次再说吧” 林黛玉一听便知是敷衍。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今儿瞧瞧,又是这般! “公主伯母~” 这长公主哪儿受的住,连连保证。 说完拉著林黛玉就去试衣服。 本以为逃过了一劫的李鈺凝还没鬆口气呢,便也被长公主叫住了。 “鈺凝,你也有。” 哭丧著脸,与她们一起进內室了。 怎么还有她的呀! 长公主看著站在原地微微笑著的郝嬤嬤心里咯噔下。 不妙! “黛玉在我这儿郝嬤嬤便放心吧,若是无聊便去府中逛逛。翠枝好好陪著嬤嬤。” 说完便带著两个姑娘进了里边。 郝嬤嬤知道林黛玉与长公主关係是极好的,只是没想到私下居然是这般相处的方式。 也好,长公主顛簸半生,如今鬆快些才对呢。 老了老了,总想起那些往事。 长公主是个让人心疼的。 便加两分吧。负六。 郝嬤嬤跟著翠枝出了院门,望望天。李公子的家人都是不错的。 但终究还是要见见本人的。 翠枝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是认识郝嬤嬤的,这会儿看著郝嬤嬤出了院门便在门口发呆,也没多问。 只在旁边静静的等著。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 郝嬤嬤心中一笑。 少年心事,如何藏的住。 便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来人穿了一身织金绣云纹锦袍,腰间束以一条镶嵌著碧玉玉佩的锦带。云纹的锦鞋与锦袍交相辉映。 气质倒是不俗,长的也还成。 比不得小姐绝色,也能看的过眼。 待到那少年走近,郝嬤嬤与翠枝一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见过李家少爷。” 行完礼,便站在一旁,观李彦卿的行为。 李彦卿见著翠枝在外边有些惊讶。他不常在女眷中行走,自然是识不得郝嬤嬤的。 李彦卿是知道今儿林黛玉来的,所以到了院门口也没进去。 见著翠枝在外边,便让石已將手中的东西交给翠枝。 是一盘洗的乾乾净净的荔枝。 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般大,看著便知是仔细选过的。 翠枝见著有些诧异。 “少爷是哪儿得的,如今荔枝可刚过季。” 李彦卿笑了笑没有细说。 “从朋友那边寻的,看著不错,便送来给母亲尝尝。” 说完,又不確定的问了句。 “今儿母亲可在。” “在呢在呢,今儿林姑娘来了,如今在里边让林姑娘试衣服呢。” 李彦卿听了这个笑的更开心了些。 “那可巧了,林家妹妹来,便一起尝尝,若是喜欢,我再去寻。” 石已听了,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为了寻这些都要了老命了! 他与公子不知跑了多少地方。 再寻,不知又要费多少事,偏偏公子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们少爷那点儿脑子,是全这个上面了! 第104章 枫林密话 郝嬤嬤低著头,面上丝毫不露。 心里却有些盘算,这长公主的儿子看著倒是比外边传的好上许多。 也是可以加上十分之一的。 南寧侯府的老夫人,小姐,长公主她都是了解一二的。 李公子却不然。 若是观其本身,自然要多看些时候。 没有多言,在李彦卿转身要走时与旁边的翠枝开了口。 “听说长公主府从宫中求了两只白鹤,不知可能去看看?” 成功的让李彦卿停了下来,往郝嬤嬤这边望了过来。 翠枝听了这话,却有些摸不著头脑。 “有么,我没听说府中有什么白鹤啊。” 郝嬤嬤的余光瞥见李彦卿的动作,对著翠枝笑了笑。 “哦?想来是我记错了,老咯,老咯。如今老是记混” “走吧。先进去给长公主送荔枝,毕竟是公子的一片孝心呢” 郝嬤嬤的一番话说的李彦卿心里七上八下不说,脸上也有些心虚。 原来这便是林家妹妹身边的教养嬤嬤。 刚刚他还以为是府上哪个他未曾见过的嬤嬤呢。 有心打个招呼,可是他刚都说要走了,如此行事,又有些刻意。 乾脆转身离开了。 走时,心里还有几分庆幸,幸好没有被发现。 看著他这般,郝嬤嬤心里好笑。 倒不是个心思重的。 当个备选也成。 这般想著,又与翠枝一起进了正院。 看他旁边那小廝的模样,想来为寻这盘荔枝费了许多功夫。 她们还是先送进去给长公主尝尝吧。 林景晏对这边的事儿一无所知,他与李老太太问了安过后便来这边寻了自己老师。 如今秋末,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李煜安身子向来不行,穿的倒是比旁人多上一些。 “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林景晏看了看周边的景色,枫叶红於二月。 老师坐在小凳子上,前边放的是一张古琴。 周围是枫林。 脚下是片片铺了枫叶的土地。 美景君子皆有。只没有坐的地方。 无奈的对著李煜安笑了笑。 “老师,徒儿年轻身体好,站著就行。” 李煜安:??? 李煜安白了他一眼,如今相处时间长了,他是发现了。 他这徒弟可没他父亲小的时候好玩儿。 便也起身,带著林景晏在枫林漫无目的走著。 “贾家要出一个贵妃了。” 对於这事林景晏並不惊讶。 前世便也是在这会儿前后了。 “可是军中不顺?” 李彦卿观他风轻云淡,没有丝毫惊讶,感嘆了一句。 “你倒是比你爹年轻时稳的住。” 想想那时,他们捅了马蜂窝,就如海叫的最大声。 林景晏笑笑没有说话,稳不住又如何,总归是要走这么一遭的。 漫步枫林,李煜安点了点头。 “是呀,军中不顺。” “军中三大营从前捏在贾家手中多年,如今虽然收回,但是里边还有许多贾家旧部,如今贾璉去了是要好上许多。可边境九城边防也是往日贾家旧部。” “本以为用一个王子腾便能分化一二,没曾想人家四大家族却是同气连枝。就算王子腾接了九省统制弃了贾家的大本营京城三大营,人家贾家也是既往不咎的。” 林景晏笑了笑。 “也只能既往不咎罢了” 是呀,也只能既往不咎。若是真的心中毫无芥蒂,贾母如何连王家夫人的生辰宴都是未曾去的。 不就是心中不满么? 李煜安望著远方没有说话。 他观林景晏聪慧,往日这些朝堂之事也是与他说的。 王子腾升任九省统制本就是陛下走的一步棋。 贾家掌管经营多年,后来为了避嫌才推了王子腾上任。 说到底,不过左手腾右手罢了。 来来回回还是在他们四大家族手中。 这么些年的经营,京营都快变成他们的后园了。 可臥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陛下自然是不满的。 他便出面与王子腾做了一步交易。 王子腾升官,得了更大的实权。只是要下放地方罢了。 陛下初步收回军营。两相得益。 只贾家吃了亏,失祖辈经营的京城三大营。 本以为这般会分化两家。 没曾想,那贾家是个没骨气。 这般还能忍得下去。 那王子腾到了边城,也是个不安分。 与贾家旧部又联繫了起来。 如今江南的事儿还未了,边境却是不能动的。 贾家如今与王家交好,不过是势弱。 那便提拔提拔贾家的女儿吧,那贾元春进宫也有多年了。甄老太妃与太上皇也是提了几次的。 如今便让她上来。看看有了人撑腰,贾家可还能心甘情愿的与王家交好。 林景晏知其內情,也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 江南与边关和军营,一个是钱袋子,一个是国之军力。 若是同时动,怕是又生动盪。 温水煮青蛙吧。 李煜安有些心疼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只如此,那贾家怕是又要高兴些时日了。” “不过这都与你和你姐姐无关。” “前些日子怎么做的,如今便怎么做。不必惯著,明面上不出错便是了。” 说到这儿这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总归有我们这些不年轻身体又不好的老东西给你们撑腰呢。” 听了这话林景晏脸上的笑僵住了。 老师,错错。 求放过。 看著林景晏的面色尷尬,李煜安总算开心了几分。 想与你老师打嘴炮。再练几年吧。 说完正事儿,李煜安才说起两位堂兄的婚事。 林如海来信之时,他便有了些许想法。 军营之中,想两边討好者大有其人。 在其中折其一二,分而化之。也不是不行。 如今虽说这两位只举人功名。 可贾璉不是在么? 都是贾家旧部,从中游说,也不一定就不能成。 只有些委屈林家两位旁支男儿罢了。 这求的只能是其家中庶女了。 林景晏闻言,立刻皱了皱眉。 拒了。 “老师,这事儿便罢了吧。我不愿用堂兄们的姻缘做筹码。” 两边下码,往后清不清算还未可知。且他观两位堂兄虽以家族为重却都不是冷心冷肺之人。 往后怕是两难。 李煜安听了这话转头抬眼看了林景晏一眼。 景晏与旁支几个居然有些真感情。 果真是父子,不管聪慧与否根底总归是不会变的。 若是如海在,想来也是不会同意的。 他们啊,从来不会利用对他们好的人。 倒是没生气,反而有几分高兴。 有几分人情味才是对的。 初次见景晏,他就觉得这孩子身上仿佛压著什么重担一般。 他想他无情也怕他无情。 如今这般也好。 “那便听我母亲的安排吧,寻个日子带来我瞧瞧。” 漫无目的的目的最终是在书房。 景晏这几日又不得歇了。 第105章 出殯 林黛玉和林景晏从长公主府回来,过了些日子,就带著几位堂兄尽数与李老太太瞧了瞧。 李老太太问过林向毅和林向诚,听说下课他们老师便要两人下场一试,更满意了一些。 若是能中进士,姑娘们面上也有光。 林家的家教她是放心的,又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在。 寻个好的应是不难。 与几人说了会话,便让李彦珹和李彦卿带著他们去南寧侯府里边逛了。 她得寻摸寻摸。 林黛玉和林景晏从南寧侯府回来心里的石头放下许多。 怕林黛玉两眼一抹黑,林景晏將下人打发了,把前几日的老师说的事儿与自家姐姐也说了一遍。 黛玉听了皱了皱眉。 “可后宫不得干政,贾家会为了宫里的娘娘与手上有实权的王家远了么?” 对著林黛玉,林景晏是从来不敷衍的。 与她细细说了起来。 初时王子腾被贾家推上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说是升官,不过是贾府立在檯面上的代言人。 太上皇知道,王子腾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隨著王熙凤嫁入贾家,两家来往更加密切。如果说王夫人嫁入贾府是投名状,那么王熙凤就是將两家彻底用姻亲捆绑在了一起。 可是后来王子腾弃了京营,在贾家看来是背叛。 毕竟这一下丟的是贾府的世职。 得了利的確是王家,两家关係开始倒转。 只这会儿贾代善不在了,贾赦和贾政又是不顶事儿的。 贾母才隱而不发。 若是这会儿再加上一拳头,贾元春封妃,得了利的確是王子腾。 毕竟谁让王子腾是你们的推出来的代言人呢。 这时贾府眾人心中定然是五味杂陈。 合作交好到面和心不和互相利用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他不信,贾家看著往日要靠著自己的王家一步步崛起,慢慢將自己甩在身后。贾家的人还能与他们你好我好。 嫉妒与不平最是坏人心思。 他们中间有了裂缝,旁人才有可能抓了把柄。 林黛玉明了。 “那寧国府大奶奶出殯我们要去么?” 林景晏本想否了,话到嘴边还是问了林黛玉的意思。 “姐姐想去么?” 林黛玉嘟了嘟嘴,摇著头。 “不太想的。”如今他们与贾家只面子情了,若不是这会不好闹起来,她过年那会儿都是不愿意登门的。 匆匆去,匆匆回。平白浪费她的时间。 林景晏见她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眼含笑意。 “最近有些冷,姐姐在家便好吧。我去转一圈便回来。” 他是男儿,姐姐不愿做的事儿他不会勉强。 更何况那日北静王等勛贵皆是要去的,他总是要去会会他们。 他们来,想来后宅之中也有许多贵妇人。 姐姐不去也是好的。 人多眼杂,那些人的心思他如何说得明白。 听了林景晏的话,林黛玉反而有些犹豫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总归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这么一遭。” 林景晏有些愕然。 “姐姐便在家待著唄,那日人多眼杂,我怕有人衝撞你。” 林黛玉见林景晏面色认真,也没坚持。 便应了下来。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边两人定下来没多久贾府便来信了。 说是那日便让林黛玉一起去,四王八公的太太们想见见人。 人家葬礼上见別家女儿,真是好大的规矩! 这些勛贵果真是富贵日子待久了,忘了祖了。 林景晏有些生气却不觉得意外。 那会儿秦可卿出殯北静王遇著贾宝玉不是夸了又夸么,还赐了陛下给他的鶺鴒香念珠。 胆子倒是大的,御赐之物,未曾询过圣意,也敢给了初见的世交之子。 说的话也有些意思。 “今日初会,仓促竟与敬贺之物……” 人家出殯,你敬贺。 可见那么大的阵仗也不过是为了拉拢贾家罢了。 怕是那时便听到宫中的一二风声了。 林景晏不愿自家姐姐去淌这趟浑水。 前头尚且如此,后头如何也未可知。 再加之北静王那日神色,总在林景晏眼前挥之不去。 便又去信否了。只说冬日里黛玉有些咳嗽,怕染了她人。 不知那边什么打算,再来请。 林景晏心里越发奇怪。说什么也不愿自己姐姐再去。 乾脆没有回信,只想著到了出殯那日他便一人前往便就是了。 有本事派人来接,单看他们入不入得了门! 反正停灵时,他与姐姐是去上了香的,就算不去,也挑不出错来。 等到出殯那日,又特意唤了张老管家过来,与他说了此事。 让他派人去查一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张老管家从书房出去时,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年纪大了,到了冬日总有些小病。 看著他的背影,林景晏有些担心。便唤了府医去给老管家瞧瞧。 该让张忠为老管家分分忧。 老管家这般年纪,也该颐养天年了。 喜欢在府上,便另外给他空个院子出来。他为林家兢兢业业一辈子,余生便鬆快些吧。 出殯这日是林景晏自己去的,到了荣国府场面十分盛大。 四王皆在,除了荣国府和寧国府的其余六公也只缮国公家没来。 余者南安郡王之孙,定城侯,平原侯………眾多勛贵可以说是来了个齐整。 光大轿都有十多顶,小轿更是多不胜数,摆了有三四里。 往前行,便是各色彩棚。奏乐设宴者,皆是各家路祭。 但是人来人往,十分气派! 这次寧国府也是请了王熙凤主事的,可如今她连自己荣国府的家都不愿意当了,如何愿意淌这趟浑水。 只说大奶奶去了,她鬱结於心也是病了。 没有办法,便请了王夫人与贾母坐阵。 今儿她们正是忙的时候呢。 第106章 人证 林景晏从轿子上下来,便见著贾璉穿著素衣迎了上来。 见著周围人多,便將他往旁边领去。 到了寂静处才问了他。 “今儿怎么来了,前儿不是说林妹妹不来么,我还以为你也要在家温书呢?” 林景晏对贾家其余之人的不喜,贾璉是看在眼中的。 所以林景晏前来送殯,贾璉还有些奇怪。 林景晏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封信来,递给贾璉。 “我本就是要来的,后来老太太又派人请了两次,说是让我带著姐姐一起。” “姐姐身子冬日畏寒,有些咳嗽,郝嬤嬤便说了不便出门,若是过来过了病气给旁人倒是不好。只姐姐不来,我更是该来了。” 万事总要心里有数才是。 贾璉听著林黛玉在家,倒是鬆了口气。冷哼了一声。 “林妹妹没来就行,我和你凤嫂子估摸著可没什么好事儿。” 指了指荣庆堂的方向。 “前些日子,屏退下人与二夫人在房里合计了许久,后边便给你们去信了。听说不来,我还鬆了口气。” “不过只你来也没事儿,总归算计不到你身上。” 那日贾赦在贾母房中闹过过后,贾母对著她们越发冷淡了。 就是迎春,平日等閒也不叫去请安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与王熙凤更是不用说,见了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倒也好,不叫便不去。各自安生! 后来听说迎春定亲的人家是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公子,倒是叫迎春去问了一次。 可那日的事情,歷歷在目。迎春也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反正旁人都说她是个木头,那便木给他们看。 两人还待说什么呢,贾璉的小廝便来说北静王下了朝,换了素服如今却是已经到了路祭的彩棚处了。 林景晏暗道一声果然。 落后贾璉几步,往那边而去。到时只停在了路边,並未上前。 目光看著人潮涌动的地方。 此时贾宝玉也已经脱了孝服,与北静王说话。 这是林景晏第二次见著水溶了,果真与外边传的一样。 是个“贤王” 才貌双全,风度翩翩。 与贾宝玉说话时也很是温和。 赏了鶺鴒香珠又唤了贾璉到面前来。 准备上轿让路时恰好与路边的林景晏看了个对眼。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林景晏姐弟两个水溶其实是识得的。 有第一眼对黛玉的惊艷,也有后边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 隔著人群,林景晏对著水溶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见这一面,便就行了。 这水溶明显是记得他的。 那往后便来日方长吧。 贾珍,贾政见著水溶看著一个地方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 “王爷?可是见著谁了。” 水溶笑著摇了摇头,便上了轿子。 林家嫡子年岁尚小。 许是他想多了。 年纪果真是最好的偽装。 林景晏离了原处,目送灵柩?仪仗远去。让张忠去与贾母只会一声。便也回了家。 璉二哥既然都这般说了,他也没去试探的必要了。 姐姐那边有郝嬤嬤在,他是放心的。 只怕有心算无心。 若是真起了別的心思,便也好瞧瞧郝嬤嬤的手段吧。 为寧国府的大奶奶扶棺,自然是不用贾母出面的。 只王夫人去了,王熙凤念著往日情谊,如今虽是没有管著寧国府的事儿,但是到底也是走了一遭的。 所以张忠去时,贾母陪著今儿来的夫人们说话呢。 没有打扰,只与外边的丫鬟说了一声,便回去回话了。 鸳鸯知道了,进去与贾母耳语了两句。 贾母面色如常,与在坐的夫人们继续说著话。 早些时候没来,她便知道今儿黛玉是不会来的。 景晏把这个姐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呢。 这般好也不好。 只可惜如今外边寻了寻,他们家居然寻不到比黛玉更好的选择了。 若是这会儿再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往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无碍,便再找机会吧。 本也未曾想过一次就成的。 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用上年轻时的手段了。 林景晏回府的第二日,去铁槛寺和馒头庵查探的张老管家便是也回来了。? 脸色十分难看。 林景晏不用问,便知这其中那些猫腻。 左不过又是坏人名节的那一套。 前世贾母便是用惯了的,在姐姐面前旁敲侧击也就罢了,就是其他人在也是不曾收敛的。 若是没有她的默许,那时怎么可能满府都传著姐姐与那蠢货的閒话。 还未及笄,府中老的少的便都知老夫人有意將林家姑娘许给宝二爷。 如此这般算是彻底断了姐姐的退路。 前世姐姐在她们手中是这般,如今姐姐离了贾家还是这般。 前世是明著行事,如今看著不成了,便想暗地里使些手段。 若是他们不曾提防著,事成之后他们可曾想过姐姐该怎么活? 昨儿可是寧国府大奶奶出殯的日子! 罪上加罪,这是奔著毁了姐姐去的! 果真是招数不再老,有用便成是么。 这是准备赖上他们林家了? 他们何德何能,能得这般惹人厌烦的青睞。 林景晏稳了稳心神。 问起张老管家查到的细况。 那铁槛寺初时便是荣寧二府出资修建的,当时贾家的家庙。寧国府的大奶奶回金陵下葬时,便是要在此处安置的。 馒头庵又名水月庵,因为馒头做的十分好,便得了这个名字。 两边离的近,水月庵平日里贾家也是时常供奉的。所以里边的和尚道姑与贾家倒是十分相熟。 这次贾母与王夫人便是託了这两边。 说是方外之人,可谁不食五穀? 特地寻了今日叫黛玉过去不过打量著王妃夫人皆在多加一份保障。 让黛玉更加不好拒绝罢了。 说辞尽数是想好了的,寧国府的大奶奶是个好的,如今她去了,贾母心中也是万分不舍。只今日王妃太太们尽数都是在的。她一时走不开。 便想著能不能託了黛玉,替她走上这么一遭。 死者为大,可万万不要推辞。 黛玉替她去了,她心中才算少些遗憾。 不然怕是往后心中都难以安寧了。 去了铁槛寺,王夫人便会带著几个女眷去了馒头庵。 那边是安排好的。 若是不去,铁槛寺也是打过招呼。 供奉那么久,总归是要为她们贾府做些事儿。 黛玉在哪儿,那贾宝玉便是在哪儿。 如何下蒙汗药,谁去做这个“无意”捅破的人,尽数是安排好的。 只要有人见著贾宝玉与姐姐共处一室,这亲事便是定也得定,不定也得定! 总归主动权又到了贾府手中。 前世百般嫌弃,如今机关算尽。 坏人名节是最卑劣,却也是最有用的手段。 他们这位外祖母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准备与他们动真格了。 可她不知道,他林景晏不是贾家人,更与她身边的那些勛贵不同。 不过没关係,过了今日,该知道的便也尽数知道了。 林景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暂时按下心中的怒火。 “老管家,可曾寻到些许证据?” 张老管家眸色暗了暗。 “不曾,只抓了个道姑回来。” 铁槛寺昨儿人多,他们的人不好行事。 林景晏嗤笑出声。 “那便够了” 人家都不要脸面了,他们还带了个人证去,便是仁至义尽了! “走吧,去与姐姐知会一声。” 第107章 还钱 关於荣国府的二三事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先是茶楼的说书先生今儿早上换了人不说,就是段子也是新的,这段子倒是有些稀奇。 说是有一高门贵妇,如今已是自家府里的老封君了。丈夫早逝,留下她与两个亲子。在外时最是慈祥不过了,总是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 在府里却是个偏心的,老大袭了爵被她安排去住了马棚旁的院子。老二明明是嫡次子,却光明正大的住了正院。 哥哥住马棚,弟弟住正院你说稀奇不稀奇? 不稀奇?再给你说个稀奇的。 还是这家,老二家的夫人。那也是世家之女。日日吃斋念佛,一副要遁入空门的模样,背地里却放了不少印子钱,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更有甚者丟了性命都是有的呢,你说他家应该也不缺银子,却做这般损阴德的事情总归是稀奇的吧。 还不稀奇? 那在重孙媳妇儿的出殯日算计自家外孙女可稀奇? 稀奇是吧!且听下回分解! 等官府得了消息去寻那说书人时,却是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的。 后来戏楼的戏子们也唱上了新戏。 出了一出贵公子吃胭脂,游戏人家的戏码。 这贵公子可有些来头,生而带玉。只跟了他的那些丫鬟下场却都是悽惨的。赚足了眼泪! 到了晚些时候。市井之中,往来之处,人群络绎不绝,但是总能听到有人说起今儿的新鲜事儿。 说著说著,便就说到荣国府头上。 这先生说的,戏里演的怎么越听越像荣国府! 有了確切的对象,这对象还是一直在外风评不错荣国府,大家的热情似乎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国公府的热闹,什么时候他们平民百姓也能看这么一遭了! 这人说贾府的老太太高门贵女,往日都说她是最慈祥不过,菩萨心肠。平日施粥上香都是常见的!却没想私下却是个蛇蝎妇人!居然在重孙媳妇儿出殯的算计自己的外孙女! 这事可是真的,我六姨奶奶的姐姐的女儿便是荣国府当差的,昨儿回来便与我说了! 语气颇为骄傲。 那人说,你们可不知道,那戏文里的少爷便是荣国府的二房那个携玉而生的少爷,如今才十二三呢,便是男女不忌了! 只爱玩乐,见了丫鬟都是姐姐妹妹的叫著。说读书人那个什么来著。 对对对。说读书人都是禄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 旁边书生打扮的人听了这话哼了一声,立马拂袖而去! 今儿他就要回书院说说荣国府的少爷说他们这些读书的都是禄蠹呢,他倒要看看他有多清高。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听了这话,来了兴致。 也加入了討论的队伍中。 “这算什么,荣国府这些门第不知欠了国库多少银子,那国库的银子哪儿来的,还不是我们一分一文的交上去的么?都是咱们的钱!” “前几年闹了灾,国库空虚,人家活的滋润的很,可是一点还钱的动作没有。” “人家家里的二太太还放著高利贷呢,这便是不给我们活路了。” “施了几日粥便让我们感恩戴德了!那可都是的我们的钱!” “若是还给国库,陛下圣明。如今东市西市怕就早翻新了。外边的官道也能修一修。说不得我们每年还能多赚些银子呢。” 听了这话,周围的百姓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意思是荣国府欠了我们的钱!”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自然,那国库的钱不都是我们交上去的么?欠了国库,不就是欠了咱们的!” “如今我们过的什么生活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若是荣国府能还了钱,说不的我们还能过的好些!” “陛下手里都没钱,都被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欠著,就算有心又该如何护著我们!” 不知谁喊了一句。 “荣国府,还钱!” 一下子便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 荣国府还钱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今只是野火,但总有燎原的时候! 不著急且等著吧。 过了几日,正是冬月中旬,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大寿! 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时候,贾府中却是一片风声鹤唳。 没有其他,不久前贾政被陛下叫进了宫中。去了许久,如今都还未回来。 他们家与陛下不算亲近,如今进宫也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家中等著。 好不容易才等到赖大家的回来,幸亏是个好消息! 他们家的大姑娘贾元春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消息喜不自禁!连声吩咐。 “赏,今儿都有赏!” 如今他们家在宫中也算是有个靠山了! 贾母搭著王夫人的手,当即就去换了大妆,带著眾夫人准备入朝谢恩! 寧荣两府,上上下下皆是欣然踊跃,面上更是多有得意之状。 王夫人路过王熙凤旁边时,还笑了一声。 惹得王熙凤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也换了大妆,与她们一起进宫谢恩。 去时欢天喜地,回来时府外一片狼藉! 外边的墙上还歪歪扭扭的写了还钱两个字! 惹的贾母从轿子上见到时差点儿没晕了过去! 元春刚刚封妃,谁敢在他们荣国府门前放肆。 是不要命了么! 家里的奴才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些奴才们也冤枉,对面人太多。都是平民百姓。群民激奋,一股脑的都拥了上来,嘴里都说著什么还钱不还钱的! 扔完菜叶留下那两个字便又走了。 家里顶事儿的主子都不在,他们如何敢衝出去。 怕是被打死了都未可知。 只能关紧房门等著主子们回来再做处理。 真不知他们家是犯了哪家太岁,偏偏是在大小姐的封妃的日子里闹事儿。 第108章 两难 贾母气的头晕眼,回了荣庆堂缓了许久才回过一些神。 忙召了外边的人来问。 今儿动静如此大,外边围了那么多些京城中的百姓,又是扔烂菜叶,又是泼猪血的。走时还在墙上留下两个大字。 还钱! 偏偏今天还是大小姐封妃的好日子。 如今贾母问询,下边的人顾不得火上浇油,只能一五一十的说。 流言是前几日起的,不过才过了几天,如今却是已经满城皆知了。 过来回话的是家中管著府外事宜的管事,这会儿说起来这事心里虚的很。一点儿底都没有。 要知道闹的这般大,前几日便说了! 天爷啊,怎么偏偏轮到他! 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將外边传的二三事尽数说了,心一横,闭了眼。 继续说了下去。 “外边…如今外边都说老夫人居然想在重孙媳妇儿的出殯日算计自己亲外孙女真是蛇蝎心肠!往日那些好名声怕都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吧!” “还说二太太在外放著高利贷却又吃斋念佛,怕就是……怕就是害怕外边害了的那些人过来索命!” “还说……” 贾母紧紧捏住自己的虎口,担心自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会儿手上已经渗出一些血丝出来。 看著那管事唯唯诺诺。呵斥出声! “说!还有什么!” 那管事咬咬牙。 “还说宝二爷男女不忌,愚钝不堪,居然敢污了圣人书,出生时含的那块玉怕也不是什么好玉!谁家好人出生嘴里会含了东西。说不定是块阴玉!” “毕竟…毕竟二夫人不知害了多少人呢。” 王夫人听了这些,脸色苍白,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完了,全完了! (请记住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完了,她的宝玉也完了! 贾母心中又怒又急,但是到底比王夫人更稳的住些。 手上的动作也越发重了些,虎口处已经有鲜血流出,可养尊处优的她此刻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只一双眼,目露凶光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又转头盯著下边的管事。 “还有呢!外边还钱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府中还欠了谁家钱財不不成!” 毒妇误家! 听贾母问这个,下边跪著的管事略微鬆了口气。这个算是他看来最轻的了。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语气总算没有说之前那些话那般胆怯了。 “说是我们府上欠了国库的钱,一直没还,那些刁民便说国库的钱都是他们交了上去,如此便是我们欠了他们的钱了。” “便嚷嚷著让我们还钱!” 这都欠了许多年了,陛下都没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他们来说嘴! 本以为贾母听了前边那些都挺了过来,这个应该更没什么。 偏偏贾母听了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了。 晕之前脑子里面全是。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贾母一晕,房间里一下就乱了起来。 没有来得及管还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的王夫人,皆扶著贾母往內室而去。 贾政也在此时匆匆从外边归来。 路过王夫人时,冷冷的说了一句。 “扶著夫人回房闭门思过!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去看她!” 说完,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便去看贾母了。 王夫人愣愣的看著贾政的背影。 握紧了拳头! 等到贾母昏沉沉的从床上醒来时,天色已黑。 贾母没有叫人,自己扶著床直起了身,过了这般久,她的心中似乎还有一团火在烧。 到底是谁,这么毒辣的心思。 如今他们贾家真的是两难了! 深吸了了口气,到底强撑著叫了人。 略微喝了口茶,吃了两口吃食,才將贾政唤了过来。 事已至此,总得商量个章程出来! 过了这遭,这背后之人,他们贾家绝对不会放过! 贾政听到贾母醒了,连忙赶了过来。 脸上带著几分藏不住的鬱郁。 贾母能想到的贾政自然也是想到了。 前边那些閒话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偏偏就是这轻飘飘的“还钱”二字! 贾母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贾政坐著说话。 然后將房里的下人尽数打发了下去。 待房內只剩她与贾政两人时,一直强装镇静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急色。 “可查到什么?” 贾政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曾,顺天府、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孩儿都是去问过的。都没有確切消息。只说是市井之中传出来了。” “可市井之中怎么会知道我们府中的事儿?” 王夫人放印子钱的事儿,贾政回去就问过了。本是不承认的,后来他问急了,才哭著说全是为了家里! 她做的隱秘,谁知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 外边的传言倒是不曾冤枉了她。 蠢妇! 贾宝玉的还没问过,但是想来八九不离十!晚些时候再去收拾他! 贾母的,他……算了,母亲总归是为了宝玉那个孽障! 不知道林家两姐弟听了这传言会怎么想。 还有远在江南的林如海,若是知道怕是就算有甄家从中调节,心里也会与她们远了。 唉!恼火哦。 还有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还钱一事! 全是难题! 如今真的遇上事儿,才发现府里与父亲在时终究是不一样了。 父亲在时,他们怎么可能这般两眼一抹黑。 贾母眉头轻蹙,又问。 “可给宫里的娘娘去信了?” “回来后便与娘娘去信了,只这会儿还没消息传来。只能等明日了。” 贾母点了点头。沉默半晌才说。 “林家可来问过?” 贾政愣了愣神。 “不曾。” 贾母眸色暗了暗,不会是他们的。 上次黛玉没来,景晏也只在外边送了送。 怕是无从得知。 更別说王夫人放印子钱她都是今日才知道的! 嘆了口气,才说起整件事情中最棘手的“还钱”一事。 流言贾母虽然生气,但却知道没有证据,终究只能是流言! 而且外边最气愤的,说的最多的恐怕也是此事。 为什么贾母知道? 她回来时那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就在荣国府的外墙上写著呢。 如果这钱不还,外边的风言风语不会停。他们解释更没有人听。 按理说,把钱还了不就行了? 可还钱便真的只是还钱这么简单么? 前几年大灾,国库空虚。他们是知道一二的。 毕竟陛下暗里说了几次,贾政回家也与贾母说过。 满京城欠国库银子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四王八公,皇族亲贵,哪家没借过? 大家都不还,只说没有,法不责眾。便是陛下也没有办法。 就与今日一样,若是一两个处理了便处理了。 可今儿来的说是一大群。 他们能挨家挨户去处理么? 怕是刚出门,宫中的问责便就来了。 国库还钱也是这般,都不还,陛下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要吧。 还要不要面子了? 那若是这些人家中有一家还了呢? 其余人等必群起而攻之! 贾家如今是只有还了国库的钱才能解此局,最后最多损坏些名声。 还了,成为京中勛贵的眼中钉!四王八公怕是没一个会同意的! 不还,陛下不满,百姓谩骂,书生口诛笔伐。 就是刚封妃的娘娘怕是都要受连累。娘娘如今可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啊! 如此两难! 第109章 拉下水 两人对坐,商量许久,到最后居然都不能下定决心。 难,真的太难了! 不管如何选,他们贾家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如今名声反倒是其次的了。 可箭在弦上,却是必须做选择的。 拖的越久,怕是越不得好! 贾母眼神明灭,家里的情况她知道。若是要还国库的银子,各处凑凑,却是凑的出来的。只后边略微紧些时日。 可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多年,她们贾家若是此时还了,便如同背刺无疑! 他们虽然解了一时之急,但是却是將其余勛贵架在高处了! 本来都不还,各自安生。偏偏如今他们中出了叛徒。 这让他们怎么想?往后还如何与贾家亲亲热热的来往? 就是陛下也一定会趁机施压。 若不是元春刚刚封妃,贾母和贾政都有些疑心这是陛下做的局了! 有心不还,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贾赦混帐,贾政多年未动。宝玉那些禄蠹之言,混帐之事又传了出去。 后边就算科举入仕了,也定然会被文人圈排挤。 贾璉是有些出息了,可惜已经与她们远了去。 没见著这么大的事,人家也没过来问一句么? 满府看看,如今能指望的居然只有宫里的娘娘了。 这一步棋,等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若是此时放弃了娘娘,他们的未来怕是真的到头了。 此局居然无解! 说一千,道一万,总是要放弃一边的。 可这是左右手,让他们如何抉择! 两厢为难之间,第二日宫里便来消息了。 刚刚被封为妃的贾元春被陛下申斥了! 还是在这个本该封赏贾家的日子里! 陛下总归还是知道了! 贾政和贾母得了消息,对视著久久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贾政狠了狠心,对著身边的小廝吩咐。 “去,將这个消息传给二太太,將其中的利害关係也尽数传给她听!就说我与老太太决定拖下去。说什么都是不愿意得罪勛贵们的!” “这个钱,我们不还了!” 就算非要得罪眾多勛贵,总要再拉些人下水! 不然往后他们真的就独木难支了。 那蠢妇既然做下蠢事,自然该弥补他们贾家一二的! 贾母闻言,抬头看了贾政一眼。没有言语。 那小廝下去没有多久,外边就传来了王夫人的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人未至,声音先到! “不行!必须还!这个钱必须还!” “你们贾家敢放弃我的元春,那么大家便鱼死网破!” 元春是她的女儿啊,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在贾母身边长大的,可她如何会不疼! 还有她做下的那些事被发现了,如今只宫里的元春能护她性命了! 贾政见她来,疾言厉色! “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这事儿没你说话的分!” 王夫人为元春为己,今儿来,便没想过要好好说话! 昨日贾政的一言一行她看在眼中,元春若是失了宠,她怕是也没命了! 外边那些閒话,总要找个替罪羊吧?若是元春失宠,便是自己了! 可只要元春屹立不倒,贾家就不敢弃了她。宝玉就还有希望! 她可是贤德妃的生母!宝玉是贤德妃的亲弟弟! “我为何没有说话的份儿!那是我的女儿!你们要弃了我的女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贾政,你们今儿不还钱,我立马一根绳子吊死在荣国府外头,你信么?” 见贾政不以为然,王夫人狠狠道。 “死前,我要將江南事宜,尽数报给皇上!总归你们要弃了我们母女两个,那我便也没什么想头了!” 贾政动了真气,一双眸子满含杀意的看著王夫人。 与上座的贾母同时开口。 “蠢妇!闭嘴!” 王夫人这会儿却不怕他们!直视贾政。 “你们端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贾政还是败下阵来! 拂袖而去!走时留下一句。 “你不要后悔才好!” 王夫人,连忙跟了上去。 “贾政,你去哪儿!” 贾政只往前走,不看她一眼。 “去为你的宝贝女儿筹钱!” 明明是贾府欠的钱,这会儿却是为了元春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终於止了步。 摇摇晃晃的向后几步,扶著椅子坐下了。 她贏了! 见她这般模样,贾母低头思索片刻终究开了口。 “老二家的,回去休息吧!” 王夫人却像没听到一样,只看著外边。 冷,她好冷!不然为什么她会发抖! 有了决断,离了荣庆堂贾政便去了隔壁寻贾赦。 这钱是往日就欠下的,要还自然是大家一起还! 要还就要快! 因为贾家没有封口,今儿的事,没几日四王八公尽数都是知道了。 王子腾的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她怎么有一个这么蠢的小姑子啊!这下王家却是也被她拖下水了! 毕竟做这个决定的可是他们王家的姑娘! 蠢货,蠢货! 你猜猜为什么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被禁在房中还能得了荣庆堂的消息! 著急忙慌的便上了贾府的门! 第110章 杀人诛心 听著张忠探听来的消息,林景晏站起了身。 外祖家出了事,他这个做外孙的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让林大林二去提了馒头庵那个道姑出来,又唤了林黛玉一起。 临行前,还特意嘱咐林二多带些人,防著贾母狗急跳墙。 这次他们可没提前下帖子。便也做一回“恶客”吧。 看著林黛玉和林景晏突然造访,门房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苦主上门了! 连忙开了门,將人迎了进去。 看著一同前来的许多家丁,心中更是忐忑。 前儿是王家夫人,今儿是林家姐弟。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贾母听著前边来报,说是林黛玉、林景晏姐弟两个上门了心中也是一跳。 果真是知道了! 怕是兴师问罪来了。 让人去叫了王夫人来,心中思绪万千,坐在上座等著。 林景晏与林黛玉进来直直的就坐在了一边。 未等贾母开口,林景晏先开了口。 “今儿来是为外祖母送一份礼的。” 贾母见林景晏似笑非笑,而林黛玉坐在一旁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她。 並未搭话。 且再看吧。 林景晏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林二,把礼物给外祖母提上来吧,也瞧瞧我们姐弟两个的孝心。”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越发不安。 果然,没一会儿,林二就提著一个道姑进来,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在安静的空气里盪开一片涟漪。 那道姑没有什么皮外伤,只看著虚弱,嘴上起了乾乾的皮,眼神也有些混沌。 关了几天,没人问话,没人送饭送水。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她都快被折磨疯了。有时都在想,有个人来审问审问她也是好的。 你倒是来问啊,我说我都说! 见著来人穿著,贾母眉心一跳。 终於开口解释了一句。 “景晏外边的话当不得真。我是你们外祖母,如何会如此算计你姐姐。” 贾赦贾政两人东拼西凑,又典当了些东西,昨日才將欠国库的银子集齐了,今儿才出了府抬著银子去了户部。 怕是四王八公们尽数都要知道了。不日就要上门。 如今陛下的旨意还未下来,宫里的娘娘是个什么章程也未可知。 若是陛下依旧恼了娘娘,以后怕是独木难支。虽然政儿最后拉了王家下水,可如今他们贾家是经不起动盪了。 林景晏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实在没忍住。” 一双黑眸定定的注视著上座的贾母,面上还带著几分没收回的笑意。 “外祖母怕是想错了,我与姐姐来可不是听这些似是而非的解释的。” “个中內情,不光外祖母心里清楚,我与姐姐心里也是明白的。” “如今走一遭,只不过是想告诉外祖母,今后这些虚情假意就不必再到我与姐姐面前来了。看著著实碍眼。” 贾母面色也冷了冷。看著林黛玉开口。 “玉儿也觉得是我做的么?” 林黛玉:??? 冷笑一声。 “原来我在外祖母心中居然是个蠢的?倒是我的不是了。” “对对对,不是的,我没这么想。外祖母慈祥又聪慧,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阴狠毒辣又愚蠢的事儿。” “怕是外边误会了,晚些时候我便去求神拜佛,让他们保佑外祖母早日洗脱罪名呢!” “只神明別笑话我就成!” 说完侧过头,不再看她。 什么东西! 林黛玉的话一出,旁边的郝嬤嬤差点也没忍住笑。 贾母被林黛玉噎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里又虚,只能频频往外边望去。 这老二家的怎么还没来。 鸳鸯恰时回来,对著贾母摇了摇头。 这是第一次,贾母唤王夫人。王夫人推脱了。 怕是王子腾的夫人来时说过什么了。 贾母无奈,咬了咬牙。语气生硬。 “你们姐弟两个既然已经给我定罪,还来找我说什么。” 这姐弟俩的模样,是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那便不说了。总归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林景晏冷笑一声,眸中儘是寒光。 “一是来物归原主,这道姑便是外祖母与二舅母寻的那道姑。既然为你做了事,总归要得些好处才是。” “二嘛便是来告诉外祖母,你我两家往后见面不识,余的只是陌路!” 林景晏话中的冷冽,惊的贾母眉头一跳。生了几分怒火。语气却带了几分慌乱。 “何至於此!不说不是我所为,就算是,可你姐姐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待著么!” “你这般说话,將你母亲置於何地!她可是我嫡亲的女儿!” 这话就是郝嬤嬤也皱了眉。 林景晏更是怒火中烧,猛的便將手中的茶盏掷於地上。 嘭的一声,四分五裂。不说贾母,就是旁边的丫鬟们都嚇了一跳! “那外祖母便亲自下去与我母亲说!” “让我母亲也听听,她的亲生母亲是如何算计她的女儿的!” “外祖母须得明白,就是没成这会你才能在我面前说话,若是成了你们府中就再办一场丧事吧!” 贾母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景晏。 指著他,颤颤巍巍的说。 “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我是你外祖母!” 林景晏冷冷的看著她。 “我说你是,你才是!” “而且我不会的,我要让你活著,长长久久的活著。” 有病有灾,无钱无势。有子有孙,无人可依! 起身,语气坚定。 “姐姐,走吧,回家了。往后这边无须再来!” 临到门口时,林景晏又转过了头。 笑了笑,对著贾母说。 “其实,贾家还有一条路可以选的。” “只要外祖母褪了华服,卸了珠釵,带著满府女眷男丁往宫门口一跪,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哭诉。” “哭你荣国府往日功勋,哭你中年丧夫,哭你祖宗为国为民,忠心不二,没想到今日只是家中姑娘得了盛宠,却居然被奸人眼红,陷害至此。” “如今却是活不下去了!” “再抬些银子,便说不想活了,如今全都还给陛下吧!” “外祖母,你说陛下会收么?四王八公会袖手旁观么?” “可你不会这么做的,外祖母把贾府看的重,但是把自己看的更重!” “在你心中最不会辜负,最不会放弃的只有自己!”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林景晏说完也不看贾母的反应,带著林家之人,施施然的便走了。 贾母在座位上愣了愣,又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111章 文渊书院 林景晏与林黛玉从贾府出来,打发了那些家丁回去,调转马头便去了宫中。 流言刚出来时宫里便传了陛下口諭来,说让两人得空便去宫里一趟。 如今事了,是该去问安了。 可巧,刚入宫门便见著从里边出来的贾赦和贾政两兄弟。 两人面色都不好,离的老远,看著样子怕是刚吵过架。 这国库的银子还了,贾家虽说不至於就此彻底败落,但是到底不能再如往日一般挥霍无度。 就是家里的两个老爷往后过的必然也没有如今滋润。 可事儿明明全都是二房和贾母惹了出来的,你让贾赦心里如何能平? 偏偏这钱他还不得不出。 贾赦想的就简单些,外边都闹成这样了。还不还等著抄家么? 陛下正愁没有机会呢! 两人自然也是看见林黛玉和林景晏二人了,想了想还是上来打了招呼。 林黛玉和林景晏应了两句,便告辞了。 快回贾家去吧。希望回去过后,下次遇著还能这般心平气和! 林景晏走时说那些话,不仅是要在贾府眾人心里埋下一根刺,还要让贾母知道事儿就是他做的。 他不信在他手中吃了这么大亏,往后贾家、贾母还能凑上来! 再也不用来装什么外祖母疼爱小辈的戏码了。 他们家內里是什么样子,他和姐姐是尽数知道的。 他做的出,便认得下!所以你们也要受得住才对! 明知对方居心不良,做事狠毒,还將人留在身边,不是大度,是愚蠢! 往后便各凭本事吧! 林黛玉与林景晏一起先去了御书房拜见了皇上。 这算是林黛玉第一次见著陛下,还有些紧张。 皇上因为林如海的关係对他们向来不错,这会儿对著她和蔼的说了几句话,才让身边的大太监带著她去了皇后娘娘处。 走前还让那大太监先带黛玉去自己的私库瞧瞧可有什么喜欢的。 黛玉这样的女孩喜欢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挑去吧。 林黛玉谢了恩,刚出门,皇上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早就说不要这么早便寻了老师吧!瞧瞧,如今是不是知道了。也不知煜安在外边到底怎么护著你们的!” 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 皇上待林景晏亲近,私底下林景晏也愿意与陛下像普通人家的长辈小辈一样相处。 “皇上,不怪老师,是我让他不用插手。总归我自己也要长进些。” 自己的家里的事儿自然是要靠自己的。 现在只想著藉助他人,往后又该如何? 皇上听了这话倒是点了点头。 “也对,你自己有本事才是对的!” “这次这事儿做的好,听户部尚书说,今儿荣国府便將银子抬过来了。” “如此,其他家欠国库的钱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上门要债的人,景晏可有合適的人选。” 这个问题林景晏便是早就想过的。 “贾璉!” 既然要將四王八公分而化之,自然要给如今的局势再火上浇油一把的! 皇上点了点头,倒是与他想的一样。 “过来给我瞧瞧,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给你老师做学生倒是便宜他了。” 林景晏依言將头往陛下面前凑了凑。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自得。 “许是天生的!” 又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皇上揉了揉他凑过来的头,哈哈大笑。还不忘损了一句。 “我看是你爹没长的脑子全长你这儿了。” “只以后这小脑袋瓜子里不准再想那些坑我的主意了。下次再被我听著,便將平日你老师布置的课业再加一倍!” 林景晏一听便知是在贾府说的话被府里皇上的探子给报过来了。 你別说,还挺快。 林景晏並不担心。 “皇上,若是往后有人敢这么做,我有其他法子。” 说完凑到陛下身边耳语了两句。 皇上听了果然满意的点了点。 不错!!! 赶明儿生个嫡子,一定要让他和景晏这小子一起玩儿! “走,我们也去皇后宫里瞧瞧!” 亏是来了。 两人到娘娘宫中时,除了黛玉居然还有一个青衣男子。 听著陛下来了,里边的三人都从座位上起来。 景晏退到一边。 待到他们对著陛下行完礼,才拜见了皇后娘娘。皇上拉著皇后娘娘起来,一起坐在上座。 看见下边的人,眼神闪了闪。 “昀之,可巧了,今儿你也来看你姑母了。” 苏昀之笑起来真合了那句温润如玉。 面对陛下,语气也是从容。 “回陛下,父亲母亲有些想姑母了,便让我来看看。” 皇上点了点头。 “你父亲母亲也是,想便自己来,我也许久没见著他们了。那书院离他们几日也是可以的。” 苏昀之又笑了笑。 “陛下是知道的,是父亲母亲离不得书院。” 只听两人说,林景晏便知道苏昀之的来歷了。 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皇后娘娘是大儒之后,其父亲便是赫赫有名,已经仙去的苏儒风苏老先生。 皇上口中的书院名为文渊,也是苏老先生生前所立,如今已经是整个皇朝最出名的书院了。 说一句门生遍布天下也不为过。只除了皇后娘娘嫁入宫中,苏家本家之人却无一人入仕。 之前陛下登基之时,身边无可用之人,去请过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也就是如今文渊书院的院长出山,也被拒了。 可在这之后却写了一篇《论政》传出来,在天下文人面前为刚登基的皇上背书。 字字珠璣,文人闻之拍案叫绝。后来苏先生又从文渊书院中选了一批考了功名的老师为皇上所用,还写了信给那些从文渊书院出来的学生们,下边的声音才小了些。 眼前的苏昀之就是文渊书院院长的大儿子。 第112章 苏家昀之 陛下听完苏昀之的话笑著点了点头,对著站到林黛玉旁边的林景晏招了招手。 “景晏过来,这是你苏家大哥苏昀之。” “昀之,这是林景晏。如海家的孩子。” 林景晏闻言向前走了两步,与苏昀之互相见了礼。 心道,果然。 几人又閒话几句,林景晏与林黛玉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皇后娘娘见了,倒是没留,只对苏昀之说。 “昀之,时间不早了,你便一起出宫吧。顺便替我送他们两个小的回家。” 苏昀之今年已经16了,倒是比林黛玉和林景晏都要大些。 林景晏有心说不必如此麻烦,苏家大哥难得进宫一趟,多陪陪娘娘也是好的。毕竟说晚也不晚,还没到午膳呢。 陛下先开了口。 “我让公公去送便是,昀之留下与我说说话,我们俩个也许久没见了。” 皇后娘娘有些不同意。 “陛下若是想见,明儿唤他再来也是可以的。今日便先替我送送林家姐弟两个吧。” 皇上与皇后娘娘各执己见。 林黛玉、林景晏和苏昀之只能站在原地噤若寒蝉。 看著皇后娘娘投过来的目光,皇上总归退了一步。 “也行,便昀之去送吧,明儿再进宫陪我。” 姐姐,我爭取过了,我真的爭取过了! 听了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这才笑了起来。对著黛玉招了手,拉著她十分亲密。 “明儿林姑娘也带著景晏来,你来了我这宫里才热闹些。” 皇上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刚好,我让彦卿明儿也进宫来,他与昀之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全手打无错站 苏昀之笑的一脸无奈。陛下和娘娘这是打上擂台了。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哼,来就来,昀之若是比不过彦卿是他自己的不是!到时候有他好瞧的。 反正黛玉她见了这么多次,是越看越喜欢。 这才写信叫了大哥家的昀之过来。 黛玉喜读书,文采斐然。比起那些男儿都是不差的。 刚好他们苏家也是书香门第,以文立身。昀之更是这一代的佼佼者。如今在文人中也有些名头了。 他苏家男儿又不比別家的差,为何爭不得? 就是昀之如今看著一点儿都不上心。他若不行,便换了其他人来。 总归她是要试一试的。 等到三人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时,面面相覷。 刚刚帝后那般模样,三个都不是蠢的,打的什么主意皆是心知肚明。 往宫外走了两步,苏昀之才俯身对著林黛玉拱手致歉。 “林姑娘,今日之事,有些孟浪。苏家昀之在这里向姑娘致歉了。望海涵。” 林黛玉愣了一瞬,忙给林景晏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將苏昀之扶了扶。 “苏公子言重了。不过殿中偶遇,当不得什么。” 苏昀之闻言才笑了起来,温和又谦逊。果真如春风拂面。 “那便让我送林姑娘和景晏兄弟回府吧,一算赔罪,二就当两位帮我完成娘娘给的任务了。” 林黛玉和林景晏对视一眼,致谢。 “那便谢过苏公子了。” 苏昀之果真不愧是苏家之人,才学是极好的。一路上与林景晏聊的倒是十分契合。 两人骑马,黛玉乘轿,走在一边偶尔还能搭上两句话。倒是融洽。 待到目送苏昀之远去,林景晏才悠悠然开了口。 “姐姐觉得如何。” 苏昀之长的自然的好的,温润有礼,朗月清风。如松如柏,风姿卓然。 林黛玉此时已经带了帷帽,听了林景晏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骑在马上的那个青色背影。 面色如常。 “是苏家子。” 说完便与林景晏一起进了府。 以前还觉得害羞,如今见的夫人多了倒是平常。 总归娘娘陛下不会逼她就是了。 如今还早,晚些时候再考虑吧。何必自找烦恼呢。 长公主府。 林景晏和林黛玉回了府上没有多久,长公主府便收到明儿叫李彦卿进宫伴驾的消息。 倒是稀奇了。 陛下居然主动要见这个混世魔王了。 长公主多了个心眼儿,问了今儿可有什么人进宫。 那大太监来本就是想说这事儿,怎么可能隱瞒。如此便如实说了。 林家姐弟来了,苏家的苏昀之也进了宫。说好的明儿还要进宫陪陪皇后娘娘呢。 长公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打发那个大太监回去了。 好呀,她就说怎么皇上让彦卿那小子进宫呢,原是这么个原因。 可不得进宫么?再不进宫瞧瞧,她看好的儿媳妇儿就要被別人抢走了。 苏昀之?皇后娘娘娘家哥哥的嫡长子。算是苏家这一代的接班人了。 她倒是见过,学识不错,长的也行,听说还极其擅长诗词。 偏偏黛玉也喜欢此道。 只他多时都在郊外的文渊书院,京中倒是待的不多。 如今皇后娘娘突然將他叫了回来,她就不信没什么其他打算。 都怪他家那个是个不爭气! 明明心里在意的不得了,可每次黛玉过来这人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送个东西还总是打著自己的名號,这般不好意思,心上人丟了別回来和她哭! 长公主虽然心中这般想,但是到底很喜欢黛玉。 自己生了会儿闷气,便让人將李彦卿叫了过来。 人家还不乐意。 “娘,怎么了?我有事儿呢。” 过两日林景晏肯定要过来上课,他得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给他带了回去。 便说… 便说是娘亲赏的! 一句话噎的长公主上不去也下不来。 没好气的说。 “你舅舅明儿让你进宫一趟,说是陪陪他。” 这回李彦卿便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去不去,等过两日我再进宫看他。” 舅舅反正一直在那儿,什么时候去看都是可以的,不差这两天。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那我便帮你回了吧。” 转身就吩咐风琴。 “明日黛玉和景宴也去,风琴你帮我瞧瞧,前几日得的那个珠可还在。刚好明日你便给她送进宫去。我瞧著与她相配的很!” 对,人家可相配的很! 都是书香门第,又都颇有文采,想来很有共同语言。 偏偏她家的是个傻子! 一只脚刚踏出房门的李彦卿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 连忙止了脚步。 厚著脸皮蹭到了长公主面前。 “娘亲怎么不早说,明日也要进宫。做儿子的怎么能不陪著娘呢。” “我陪娘亲一起去!” 第113章 归於平静 长公主可不惯著他,不冷不热的回了。 “明儿我也有事,也不去。风琴去走一趟便行了,你也忙自己的事儿去吧。別累著自己就行了。” 小辈的事情小辈自己处著便是,她若掺和进去,反而让黛玉不自在。 李彦卿听了哪儿肯依。 “娘,你有事风琴姑姑怎么能不陪著。若是她不在,孩儿怎么放心。便交给我吧,我去送!” 长公主斜斜的瞥了他一眼。 “这会儿便是没事儿了?” 李彦卿语气坚定。 “旁的事儿哪儿有娘亲的事情重要。” 待到风琴取了盒子出来,也不等长公主答应,自顾自的便接了过来。 “娘亲,明儿我顺便带进宫,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完就快步出了房,活像是屋里有什么人在追他一般。 长公主看著他的快步离去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可笑著笑著又笑不出来了。 求而不得的滋味她尝过的,只希望她的结局是好的,她的儿子也能是。 翌日,李彦卿一早便进了宫,到了宫门口问了旁边的侍卫,知道林黛玉和林景晏还没来呢,便也没著急进去。只骑在马上等著。 石已说他骑马的时候最是英武非凡了。 不过你別说,今儿的天真的冷。 幸亏两人没让他等的太久,不一会儿不远处便有轿子过来,旁边还有两个骑著马的少年。 看清来人,不知怎的,李彦卿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苏昀之怎么回京城了,还与景晏和林家妹妹一起过来的。 摇摇头,下马,迎了上去。 “景晏,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又对著苏昀之点了点头。 “苏公子今儿也进宫看皇后娘娘啊。多久回京的?没听说呢” 两人见著他,也翻身下马。与他见礼。 苏昀之笑了笑,很是温柔。 “前两日才回来的。” 李彦卿一边回著苏昀之的话,一边往林景晏凑了凑。 抽空悄声说著。 “下次进宫,我也来找你们一起可以么?” 林景晏十分无奈,有时候他真的想撬开李彦卿的脑袋瓜子看看他每日都是在想些什么。 他们与苏家公子並不熟,人家怎么可能来接。 不过是半路遇著罢了。 “我们只是半路遇著的,不是故意一起。” 李彦卿听了这话,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 “好弟弟,我就知道我们俩才是最好的!” 林景晏无奈,转头便去轿子旁接姐姐下轿。 林黛玉这会儿却是戴了帷帽的。 不远处的苏昀之和李彦卿都十分自觉的低了头。 等到林景晏带著林黛玉过来,两人才到了林景晏的另一旁,几人一起进了宫门。 宫里没有特许是不能骑马乘轿的。李彦卿倒是可以,可这会儿他骑马有些累想自己走路。 嘻嘻。 苏昀之走在李彦卿的一侧,几乎不用眼睛看就能感受到旁边这人的欢呼雀跃。 他们一个是长公主之子,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侄子往日自然是见过的。 但是苏昀之印象中李彦卿好像不是这般模样。 他印象中的李彦卿虽然没有坏心思,心思澄澈但也有几分倨傲。 这个知礼守礼,温言细语的人到底是谁? 这样的李彦卿让苏昀之有些陌生。 难道是他许久未下山,只在文渊书院待著。不知不觉李彦卿也变了么? 不应该啊?这么快? 苏昀之暗暗瞟了一眼林景晏身边的林黛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更何况是林家姑娘这样博学多识,又颇有文采的女子。 拋开心中那些许的不自在。 悄悄往旁边移了一步。 君子不夺人所好,姑母的打算怕是不成的。 四人结伴先是去拜见了皇上,这会儿还没下朝,便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皇后娘娘听著他们来了,脸上鬆快了几分。 开口便打发各宫过来请安的嬪妃们下去。 新晋的贤德妃贾元春听到是林家姐弟过来,垂了垂眼瞼。 贾家昨儿將国库的银子还了过后,晚上皇上便解了贾元春的禁足。 只外边还有许多流言要处理,贾家依旧是自顾不暇。后续如何,还未曾传了消息进来。 元春心中十分担忧。 刚好今儿林黛玉和林景晏来了,便想著问问。 便也没著急走,等到其余嬪妃走的差不多才开口请求。 “皇后娘娘,林家姐弟是我姑母家的孩子。如果一会儿得空了,嬪妾可能见见他们。” 皇后娘娘想起外边的那些传言,心里有几分厌烦。 你家老太太刚想设计人家姑娘,这会儿你还想著见见人家,真不知怎么想的。 不过,又想,说不得这个贤德妃自己都不知道宫外那些事儿呢。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贾家与不与她说都未可知。 毕竟具体情况,她都是陛下与她说了才知道的。 这样想著,也未曾同意。 “今儿事儿多,便下次吧。” 贾元春也是看的懂脸色的。点了点头,便行礼退下了。 总觉不对,家里许是瞒了她什么。 如果只是国库之事,如今已经还了,皇后娘娘不会对她这般冷淡。 等著贾元春下去,皇后娘娘才勾起了笑。 让宫女去带林黛玉四人进来。 见著苏昀之刻意远了一步,心里有些不满。 榆木脑袋! 便与你的书过一辈子吧! 往后后悔了便不要来求她。 一眼都不曾看苏昀之,只与林黛玉三人说笑。 被冷在一旁的苏昀之唇角微勾,一脸閒適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茶,品了起来。 仿佛没感受到皇后娘娘的不开心。 心里其实也是有几分无奈的。 余光瞟到进了殿內便褪了帷帽的林黛玉,此刻笑的嫣然,又想到昨儿路上她偶尔提的读书见解。 捏了捏手指,闭眼。又放开。 归於平静。 第114章 章程 四人在皇后娘娘殿中倒是没待太久,皇上下了朝,便將几人唤了过去。 他也许久未曾见著李彦卿了,今日一见,真是…… 见了鬼了。 他那个活泼可爱,惹事生非的外甥去哪儿? 目露不解,偏偏又接收到了自家外甥挤眉弄眼送来的暗號。 心里发笑,到底不曾拆穿了他。 一同用了午膳,眼睛一转,便让太监带著他们去了文溯阁?玩儿。 文溯阁是皇家的藏书阁,书海浩瀚,藏书无数。 是文人学子的嚮往之处。 这里不仅包含市面上大多数的书本,孤本也是不计其数。 黛玉三人闻之脸上都带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只李彦卿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却也未说什么。 皇上见他如此,心里更是满意。 往日都是你给我找事儿,今儿倒是寻著一个出气的法子了。 果真一脉相传,彦卿在这方面与姐姐倒是像的。 年轻时,姐姐在駙马面前也是这样的。 故意说道。 “彦卿不想去么?我確是忘了,你往日最是不耐烦看这些的。那便在这儿陪我便是。舅舅不勉强你。” 李彦卿:??? 他何时说话了? 余光感受到林黛玉投过来目光,李彦卿的心跳快了几瞬。 想也没想便开口解释。 “舅舅,往日是往日,如今我…我也喜欢了!” 皇上费了许多劲儿才忍住要溢出喉咙的笑意。 “这样么,倒是士別三日,当刮目相看了。那你便一起去吧。” 看著四人退下的背影。 皇上面上又恢復了常色。 林家小女他见了两次,看著果真是不错的。 怪不得姐姐和皇后都起了相同的心思。 只他看著,如海这女儿对他们两个倒是没什么特別的。 往后再看,总归也要问问林如海的意思才是,若是他冒冒然定了,怕是回来有得闹了。 想到林如海回了京,听到自己儿子寻了老师,女儿又被他定出去了。皇上就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有的罪过便煜安顶著吧! 出了御书房,林景晏不动声色的与苏昀之聊了起来。 李彦卿在旁边看著觉得这一幕无端的有些熟悉。 他是不是经歷过? 在酒楼? 不对不对,怕是他想多了。 李彦卿的手在袖子里摸索了许久,看了苏昀之好几眼,都没把长公主给他的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第一次当面给林黛玉送东西,虽然这次的確是娘亲准备的,李彦卿还是十分紧张。 更何况今日还有外人在。 这一路,心就像要跳出来一般。耳朵也已经是红透了。 都走到文溯阁?门口的池子旁了,手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 算了,一会儿给景晏吧,若是当著別人的面给了,就传出閒话来,確实不好了。 长公主:??? 喜欢是常觉自卑。 几人入了文溯阁?便各自寻了自己想看的书,苏昀之只瞟了一眼便知林黛玉拿的是《太平御览》。 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笑来。 倒是少见。 林景晏就在不远处,看了看李彦卿又看了看苏昀之眸中露出几分沉思。 不管是谁,只姐姐欢喜才是最好的。 寻了一本书,便於林黛玉身旁坐著了。? 这边贾政贾赦回到府中才知贾母又晕了过去。问了府医便知是怒火攻心。没什么大事,只等著醒来就成。 可这一等,却是第二日了。 说是晚间醒的,想著天色晚了,便没唤贾政过来。 第二日用了早膳,贾母才让鸳鸯去寻了贾政。 等到贾政过来,刚把下人打发下去,贾母就急急的开了口。 “是林景晏!” 贾政愣了愣神。面带疑惑的看著贾母。 贾母便才將昨日的事情说於贾政听了。 贾政听了面色有些黑沉。 他居然没想到这样法子! 不过林景晏说的也对,就算是他们想到了,母亲也是不肯的。 不说皇上心中如何想母亲,就是平白在百姓面前闹这么一遭怕是母亲都是放不下面子的。 努力拋开心中的些许不適,柔声安慰了几句。 “母亲,不用多想。景晏不过十来岁,如何想得出这样的法子。” “况且若真是他,他何必与你说这些,怕是就是气母亲想要算计黛玉。说出来故意气你呢。” 林景晏也是,怎么不早说。早说有这样的法子,不管母亲成不成,总归他也能劝劝。 如今国库的钱是还了,可是四王八公,京中勛贵怕是也要得罪个遍了。 他打量著,过不了两日,各家便要上门来寻他们说话了。 隔壁的寧国府今日都让人来问了几次了,他都推了。 只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如何面对四王八公,他们总要有一个章程才是。 等他们都知道他们荣国府已经將银子都抬入宫中了,怕是难办的很。 如今也只能母亲出面,才能缓解一二。 毕竟,只母亲的辈分是最大的。 外边的流言还没处理乾净,如今怕是又要与四王八公对峙。 还有太上皇那边虽然悬而未发,也是个问题。 贾政如今真的是焦头烂额,心底不太想听贾母这些似是而非的猜测。 贾母听了贾政的话却是紧紧的皱了眉头。 “怕就怕本就是往日我们小看了他!” “如今他们姐弟两个是彻底与我们离心了,林家是不行了。宝玉是个什么章程,你也的早做打算。” 宝玉往日的那些言论传了出去,再想找个书香门第怕是不成了。 若是在勛贵中寻,可如今他们又將勛贵得罪了个遍。 不过四王八公贾母从来不担心,只要宫里的娘娘得势,四王八公心里不舒服,面子上却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最多抱怨几句。谁让如今各家只他们家有一个贤德妃呢。 远了便远了,自家得了好才是真的! 若是娘娘败了,他们贾家才是没了靠山呢! 如今只希望娘娘能够早日孕得龙子了。 到时別说抱怨了,怕是巴结都来不及! 这也是当时贾政决定还钱,贾母没有阻止的原因。 贾政听到贾宝玉的名字,心里就起了火。 那个孽障! 本以为流言是夸大,秦家小子的事情传过来,他去查了查才知道外边还是夸了他呢! 如今秦钟得了重病,秦业也气的臥病在床,眼看便是不行了。 他家那个孽障却是一点改过之意都是没有的。 等事儿忙完了,他再去收拾他。如今便是谁来都不行了。母亲也不行。 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不满。 “往后母亲不要再惯著那孽障了,惯子如杀子,如今谁家还看的上他。” “再等等,看娘娘那边什么章程。” 贾母听了贾政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最近家里的事儿,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第115章 上门要债 果然不出贾政所料,他们家还了国库银子的消息刚传出去还没几日呢。四王倒是没动静,其余七公以及京城勛贵都找上门来了。 偏偏还选了同一日。 说没通气怕是他们自己都是不信的。 歷经数代,荣国府这般还没败落的人家还了国库的银子都要拮据一些时日,更別说其余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几家了。 若是要还,怕是要砸锅卖铁了! 就是隔壁的寧国府听了这个消息,都气了好些时候。 不然也不会连番派了下人来请贾政。 派人来请,自然是可以推的,可人家都上门来了,总不能还是闭门不见吧。 这般怕是面子情都是不剩了。 贾政连忙派人去叫了贾赦过来,自己出门去迎。 果真来的都是各家主事的老爷。 各个见了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 “贾侍郎如今家里出了个娘娘,是不把我们这些世交之家放在眼中了。” “往日说好的,不还便都不还,如今你们倒是好,自己先还了,把我们架在高处。若是没人来说,怕是问都不会问一句的。” “家里出了娘娘就是不一样了,如此你我两家就此分手,往后別来往了。” “你们家倒是做了好人,我们怎么办?砸锅卖铁么!” …… 贾政只能卖著笑脸。 “是拙荆不懂事儿,闹出这般丑事来。可各位也得为我们想想,外边闹的满城风雨,若是不还,宫里的娘娘该怎么办的好!” 几人听了这话儘是嗤之以鼻。 不过捨不得放过到手的富贵罢了。 不过他们来可不是为了打嘴炮的。 既然叛变,各家总体要些好处的。 “既然事儿是你家惹出来的,好处也是你家得的,如今便匀些银子给我们,让我们过了这遭。” “王家不用你说,我们自然是会上门的!” 如今陛下悬而未发,与其等著陛下派的人上门,他们倒是不如自觉些。 总不能银子出了,还落不得好! 想是这般想,但是各家各户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底,却也是知道的。太上皇在的时候他们可是借了不少,挥霍无度许多年,家里哪儿还剩什么。 如此才商量著上贾家门,匀些银子。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这般。 贾家还了银子,还有个娘娘在宫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要被殃及池鱼。 总不能银子他们出了,好处都被贾家自家得了去吧! 贾政听到这个,却是头疼的紧。 家里现成的银子都拿去还国库的钱了,他们家哪儿还有现银啊。 往外一看,瞧著贾赦总算可来,连忙拉了他进来。 哥哥袭了爵,这事儿该是他来处理的。 贾赦过来可不是帮忙的,事儿又不是他惹出来的。 为了二房的蠢事,他自己的库房都快被掏空了。如今听著勛贵们上门来,他自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他倒是要看看,母亲不是一向最喜欢老二么?如今他到底该怎么办。 刚到正厅,贾赦就摆明了立场。 “可和我没有关係,为了二房惹下来的蠢事,我可是连自己的私库都用了大半!” 厅里的人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当初要还,贾赦你怎么也不拦著些。” 贾赦虽然袭了爵,但其实与这些人来往倒是不多。 毕竟他自己房里那些事儿都忙不过来。 全是美人,谁乐意看这些苦瓜脸。 贾赦听了这话,直接懟了回去。 “我拦什么拦,拦著他等抄家么?” “你们有气,便寻正主去,別与我发,我还是苦主呢!” 这背后之人也是个人物。不知老二和老太太犯了哪家太岁。 先是那些传言打底,让外边百姓觉得他们贾府都不是好人,然后拋出他们这样的品行还欠著国库的银子,国库银子哪儿来的,百姓交的。 这银子本来是用来干嘛,修缮东西市,修缮外边的官道。 修缮东西市,修缮官道可以干嘛? 给百姓们多条赚钱的门路! 如今却是全被他们贾家给用了。 本来前几年大灾,百姓们过的就比往日艰难。 如今却是把这笔帐算到他们家身上了。 就是不是陛下所为,陛下知道也会鼎力支持。 毕竟只要逼的贾家还了国库钱,其余人家也算有了由头了,就是罪名都有人帮著背了。 何乐而不为呢。 贾赦就是想通了这个,才毅然决然的还了钱。 他还想混吃等死的多活两年呢。 可不能这会就將陛下惹急了。 厅中其他人早就对贾赦失望了,听他这么说话居然也不意外。 只把由头对著贾政。 贾政被架在高处,又是自己理亏,如今却是不能彻底撕破脸去。心里是又急又怒。 实在没办法,便让人去请了贾母来。 贾母还没到呢,各家的小廝先著急忙慌的来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皇上的钦差差了官兵到府里来了,说是……说是既然他们荣国府都还了国库的钱了,我们各家同气连枝,也是该还了。” 几人听了都有些著急,怎么今日便上门了。 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听了这话,倒是稳了稳。 问道。 “可知那钦差是谁。” 镇国公府牛家来报信的小廝往贾赦的位置看了看。 “便是荣国府贾璉,如今!如今正在我们府上坐著呢,说是请了老爷快快回去,不然不要怪他不顾往日情谊。” 不说当事人牛继宗,就是其余人等都是怒不可遏。 牛继宗冷哼一声,白了上边的贾赦和贾政一眼,拂袖而去。 “往日情谊,我们俩府何时有过往日情谊!走,回府!” 不一会儿,便是一个都不剩了。留下贾政面色白了又白。 这回是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 怎么偏偏就是贾璉啊! 第116章 镇国公牛 贾璉这次却是动了真格了。 牛继宗回了镇国公府,外边果然站著不少官兵。 面色肃然,知道的是要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抄家呢。 牛继宗脸色阴沉的进了府,刚入正厅,便见著贾璉穿著官服,坐在侧首的第一个位置上。 见著他来,动都未动,更別说起身了。 嘴上说的却是好听的 “皇命在身,世侄这番出行,代表的是皇上。世叔海涵。” 话是这样说的,表情却是十分倨傲。 就是拱手的动作也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气的牛继宗心头一埂。 这贾家出了个娘娘越发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脸色更是不好了,语气也有些僵硬。 “贾大人这番来府,有何公干。” 贾璉心里乐开,面色却是十分严肃。 “国库空虚,前些日子我们府上还了国库的银钱,圣心甚慰。便让我也来各府走上一遭,看看世叔们都是个什么章程。” “若是也准备好了,便让我顺便带回国库。” “若是没准备好,我便在这里等等。世叔是知道我的,不拘是银子还是物件,总是能换成得用的交给国库。” 每一句都踩在牛继宗爆发的点上。 再出声,颇有些咬牙切齿。 “没有,便让皇上在宽限两天吧。” 贾璉听了这话,满脸的不赞同。 “世叔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便把那些字画珠宝变卖了,总是能还的上一些。世叔还是莫要为难我了。” 牛继宗真是气的头晕眼,我为难你?谁为难谁你心里不知道是吧。 “本是你家惹出来的事儿,为何要牵扯到我们,没有就是没有。若是要钱,便回去寻你二叔和父亲要。” 贾璉听了这话,眼睛一转,冷哼一声。 “世叔怕是看不清楚如今的形势了,有钱还钱,没钱便拿些物件来抵。总归我们家都还了,世叔家中也不要特殊才是!若是皇上那边我復不了命,便不要怪侄儿讲不了往日情面了!” 大有一副我家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的模样。 牛继宗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跳。 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家惹出来的事儿,如今得了皇命上门却是这般態度! 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么? 埂著脖子,当即就要发火。 可是贾璉的话,却是让他越想越不太对。 细看贾璉的神色,还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手中甚至还顛著一个令牌玩儿,定睛看出,原是调度京营兵將的令牌。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一开始他们便都是被贾家下了套了。 对对对! 怪不得一开始他便觉得不对,传出来的都是贾家內宅之事,一波接著一波,最后却是定格在了欠国库的钱財之上! 明明家里刚出了个娘娘,他们背后还有太上皇,贾家如何商都未曾和他们商量便悄摸的把钱还了。 说是王家嫁过去的王夫人以死相逼,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如今来催债的又是他们家长房的长子。 钱他们给了,功劳却全是贾家的。 怕不是一开始便是人家设的一个局,把他们这些世交之家全给算计进去了。 好毒的心思! 亏他们前两天还同情人家来著! 同情叛徒? 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若不是今日贾璉年纪小,露了马脚。怕是他们到了最后还不知道呢。 可如今却也是晚了! 看贾璉这模样,这是打定了要將他们几家当做踏脚石了! 好好好,那便来日方长! 他们心思单纯是斗不过了,还有几位王爷,还有太上皇呢。 贾家啊,贾家真是自寻死路! 牛继宗咬了咬牙,他们家在几家中算是如今还算宽裕的。 抬手让人去请了管家上来。 若是全还,如今他们肯定是还不上的。但是若是一点儿不还,怕是今日过不了了! 能还多少先还多少吧! 总归不能让贾家如意! 说不得人家就等著他们不还好抄家呢! 没看贾璉调遣士兵的兵符便是带上了么! 等著贾璉抬著银子字画从镇国公府出来时,没著急去其他家。先是大张旗鼓的將手中这些送回国库。 还专门派了人去和其他家说上一声。 “如今镇国公府还了一些,其余的也不著急,等他將银子送回国库,便再去各家取。” 和他的人一同去其余勛贵家中的,还有镇国公府的小廝。 也是去传消息的。 贾家叛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还多少便还多少吧,不要如了小人的意。 在国公府的贾母和贾政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外边的天都要塌了。 怕是过不了多久,这个猜测便要传到四王和太上皇的耳中了。 到时候如何分辨,单看他们自己了。 贾璉了几日时间,在各府都走了一趟又一趟。 主要去的便是勛贵家中。 有些官员也是借了的,毕竟科考之初有些寒门子弟要在京中立足却是困难的。自然有求国库。 但是他们却是不多的。 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勛贵中一家借的多。 这些正当的,皇上却是不急的。只让贾璉隨便选两家逛逛便成,不用催。 对於那些正经做事的,皇上还是大方。 待到能收回的银子都收的差不多了,贾璉才去了御书房復命。 没曾想却在御书房见著了林景晏,就在皇上旁边为他研著墨。 皇上宣他进来,便给他赐了座。 手中的字还未写完,赐完座,便没有再说话了。 林景晏也只他进来时抬眼看了他一眼,一时御书房中倒是静悄悄的。 椅子上的贾璉如坐针毡。 这是怎么了?景晏怎么也不给个眼神。 等到皇上停笔,拍了拍林景晏让他也去旁边坐著。贾璉才放鬆了些。 “贾爱卿,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 “都是陛下教导的好。” 皇上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悠然开口。 “不过你父亲与平安州来往倒是密切。不知贾爱卿可知情?” 平安州,边境九城之一。也是贾家旧部所在之处。 贾璉一听,连忙跪到了地下。 我的爹唉,你又捅了什么篓子了! “陛下恕罪,臣的確不知。” 皇上见他这般,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了。 “与你无关,便起来吧。” 贾璉看了旁边的林景晏一眼,见他眨了眨眼,才放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117章 奖赏 皇上与贾璉说这事儿,本来也不是要怪罪贾璉。 这贾赦这几年越发不像话了。再不敲打敲打怕是要翻了天。 见他起来,稍微冷了面色。 “回去与你爹说,这次看在你刚立了功的份上,朕便不与他追究了。” “朕不是那般没有度量的人,既然他想醉生梦死,那便好好的醉生梦死,再弄这些么蛾子出来。朕饶不了他!朕只提醒这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有再大的功劳都保不住他!” 贾璉一听心中总算鬆了口气。 幸亏这次接了这个差事,不然他爹怕是要完。 虽然他爹是那副样子,但是有个爹总归比没有好。 贾璉心里存著事儿,见著皇上没其他事儿吩咐便想著告退。 陛下思索了一下。 “你父亲的事儿总归与你无关,回去將我的话说给他听,便在家等赏吧。” 贾璉听了这个,真是有些感激涕零了。 他本以为这次便是他的功和父亲的过相抵了呢。没想到陛下对他还有別的赏赐。 果真不愧是陛下,赏罚分明! 看著贾璉退下,皇上才將林景晏又叫到了身边。 自从林景晏给贾家设了这个局过后,皇上没事儿便会將林景晏叫进宫问上几句话。有些政事也会与他说。 有时候皇上都在想,果真还是新脑子好用。 这几日贾璉在各家做的事,说的话他们都是尽数知道的。 皇上是十分满意。 若是能让四王八公內乱,也是意外之喜。 只可惜如今只有八公下场,四王那边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贾璉上门去要钱,人家就给。 毕竟四王的底蕴终究比其他勛贵更加深厚一些。 这些银子倒是也拿得出来。 但心里怎么想的,可没人知道。 四王背后的势力比之其余勛贵更为错综复杂。可以说其余勛贵的权势最后都是归在了四王手中。 毕竟封赏之初,这些八公十二侯有好些都是四王往日手中的下属。 听说就这两天,不仅勛贵们去寻了四王说话,就是北静王,东平王,西寧王,南安王都是皆连去寻过太上皇的。 四王明面上以陛下为主,可心里怎么想的可没人知道。 皇上想到北静王送出去的那个鶺鴒香念珠,眸中有冷光闪过。 他待著往日兄弟温柔宽和,是因为他与如海,煜安,靖安四人幼年的情谊。 几人相互扶持走到如今,可不代表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往日情谊,他与四王可是没有的。 用他赏的东西,做自己的人情,怕是一点儿都未把他放在心上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对著旧时兄弟家的小辈们,皇上一惯都是温和的。 “这贾璉倒是个聪明的。” 林景晏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整个贾府,嫡系一脉如今怕只有我这个表兄还算清醒了。” 再过些年贾兰也是可以的。 到那时怕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皇上提笔,继续作画。 嘴上却是没停。 “这次能分化八公,全是你的功劳。我既然赏了贾璉,对你这小子更不会小气了,可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我听听?” 林景晏听了眸色闪了闪。 手上继续磨著墨。 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倒是符合他的年纪了。 “嘿嘿,我倒是没啥想要的,陛下若是非得赏,便赏了我姐姐就是。她次次见了旁的夫人都要行礼,我总觉自己没用的很。” 皇上作画的手微顿,若无其事的为画中的松柏添了一笔。 “也不是非得赏,你若不想要,我不给也行。” 林景晏脸上的笑僵了僵。 还能这个样子? 这是不讲理吧? 正常不应该说“你既然立了功,我自当赏你的。” 皇上见他这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小年纪,在我这儿別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想要什么便与我说。不然有的是法子治你!” “不过你小子倒是真心心疼你姐姐。是个好弟弟。” 林景晏看著眼前的陛下,突然有几分相信陛下是真的把他当家中子侄看了。 说话更显真心了些。 “那陛下便给姐姐寻个好点的封號吧。” “我身为男子往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只姐姐身在后宅虽也是饱读诗书可终究少了分自在。若是有个陛下亲封的封號,往后也自由些。” 陛下闻言,低头想了想。 “也行,按理说父兄有功惠及家中女眷也是常有的事儿。” “但是这次你做的的事儿暂时却是不能公之於眾的,便如今这些人知情便是罢了。” “我想个由头,为黛玉封个县主。寻个好的封號,加以食邑,往后京中便是没几个人需要她行礼的了。” 要知道许多王府的郡主都是没有食邑的呢。 县主,正二品。外加食邑和封號。 够了! 林景晏直接就笑开来。 当即便就要跪旨谢恩。 趁著陛下高兴,先谢!把事情定下来才是。 林景晏心里打著小九九。无奈却是被皇上扶了扶。 “等圣旨下了再谢吧,封號我都还要想两日呢。” 小样! 林景晏得寸进尺。 “那皇上先別给姐姐说,等宣旨的时候让她开心开心。” 这个皇上自然不会拒绝,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外边的大太监就来报了。 “启稟陛下,北静郡王求见” 林景晏和皇上对视一眼。 来的这么快? “皇上,我先出去?” 皇上摇了摇头。 “不必,继续替我磨墨吧。” 这些人的手段多著呢。 他把偏爱摆在明面上,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况且如今就算如海在江南得了些信任,那边试探之举依然是时常有之。 那他不如將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虚虚假假,便让他们自己去猜吧。 说的这样,还能让他们多一份信任呢。 毕竟若是如海真是臥底,他何必大张旗鼓的宠爱著他的子女。 自该远了才是。 林景晏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手边墨条继续研磨了起来。 “去,將北静郡王请进来吧,就说我刚好在作画,让他也来瞧瞧。” 语气十分亲近。 林景晏低著头,掩饰著嘴角的笑意。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第118章 水溶 水溶身著一身蟒袍,更显富贵无双。隨著大太监一进门便注意到站在皇上身旁磨著墨的锦衣少年。 不管是第几次见面,水溶都觉得这少年十分惊艷。 年岁不大,却有文人之雅,风骨之俊。 眸似幽谷又若星辰,鼻樑挺拔如松柏,为他添了几分英气与坚韧。 肤胜雪,如月光下泛著银辉的瓷器,透尽显其清癯脱俗之姿。与他姐姐气质十分相似,观之宛若仙人临世,不染尘埃。 与第一次见面相比,似乎长开了些。 林景晏见著他进来,手上研墨的动作停了下来,往旁边侧了侧身。 皇上笑著免了他的行礼,招呼他上前来。 “水溶,来的可是巧了,过来看看我这画如何。” 水溶脸上掛著標誌性的浅笑,依言上前。细看起来。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陛下的画一如既往的好!” 林景晏有些诧异的看了水溶一眼。 甘拜下风。 皇上闻之却是哈哈大笑,拍了拍水溶的肩膀。 “还是你识货,这小子刚刚在我旁边磨墨时那样子都恨不得亲自上手替了我了。” 水溶闻言,脸上的笑一点儿没变,甚至还多了几分真诚。 “林公子的父亲本就是探郎,自己也是中了小三元的少年奇才。自然在这方面比我这半吊子更懂些。” “林公子观画观其落笔走势,布局排版,色彩搭配。我哪儿懂这些,肉眼看著,只觉得陛下的画看著让人欢喜的很。” 皇上听了水溶的话,露出几分惊讶来。 “你居然是识得景晏的,我竟不知。也好,这般我就不用帮你介绍了。” 转过头却向林景晏介绍起了水溶。 “景晏,这便是北静王水溶。你在京中许久,想来也是听过他的名號的。” 景晏做沉思状。片刻才笑道。 “见过北静郡王。陛下,景晏好像是见过北静郡王两次的。一次是刚出孝不久。还有一次便是前些日子在寧国府大奶奶的葬礼上。” “都只是远远的见过,不曾说过话,今儿倒是託了陛下的福了。能和京中有名的贤王认识。” 水溶听了这话,眸光微闪连声说不敢。话锋一转却是说到了贾家。 “林公子这般说,我才想起那贾家似乎是林公子的外家。外边的传言如今是满天飞了,贾家行事不端,倒是委屈林公子和林家小姐了。” 说完,便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两人表情来。 林景晏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陛下面上倒是有几分恼怒。 摆了摆手,一副十分厌烦的模样。 “贾家行事不端,朕自然是会处理的。但是他们毕竟是功臣之后,如今又是贤德妃的母家,贾璉一番作为也算是將功抵过。便派人申飭一番,罚他们闭门静思己过。” “再罚荣国府老夫人,贾赦,贾政一年俸禄。贾政之妻王氏抄律法百遍。” “水溶你既然来了,便去贾家替我传这个个旨。就说外边的那些单看他们自己如何处理,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传言了。这次便看在贤德妃的面子上饶了这次,再有下次……自己仔细掂量著。” 北静王领下了这份差事,低著头看不清楚面色。 皇上让他起来,又继续说道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对,终究是林如海家的两个孩子受了委屈,我想想如何补偿他们吧。” 林景晏闻言想推辞,却被陛下制止了。 “你姐姐的委屈最大,你推辞没用。” 北静郡王在旁边看著林景晏和皇上一来一回。脑中却是千思万绪。 没再说什么,便退下去贾家宣旨去了。 林景晏和皇上看著他踏出殿门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待到已经看不到人了,林景晏才开口。 “陛下,你说这北静王可会信了我们。” 皇上听了摇了摇头,难。 这北静郡王虽然年纪不大,不过20来岁,却是个聪慧的。上任北静郡王离世后,水溶很快便接手了府中府外势力。 若说他是个蠢的,怕是没人相信。 只可惜心大了些。 他府中养著的海內外的名士可是不少。 且水溶看贾府,和他看贾府都是一样的角度。 上位者的审视! 若是他在水溶的位置上也会发现其中最大的,也是他们无法弥补的漏洞。 贾母和贾政他们可有这样的胆识与魄力,拋弃一切只为爭一个不確定的未来? 拋弃的是往日的世交,太上皇的支持,勛贵的同进退。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宫里的娘娘或者一个不確定会不会有的皇子。 贾代善还在的贾府可能是有的,可是如今的贾府不会有! 不过不重要,水溶就算想的到,却也不敢確信。 真真假假便也够了。 所以刚刚他故意提了元春,若说如今还有谁可能会改变贾家的行事,怕是也只有宫里的这个贤德妃了。 皇上坐回了座位上,看了一眼眼前的几个时辰才画完的画,想也没想便唤了伺候的太监过来。 “这画坏了,收拾了吧。” 那太监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问,拿著画便下去了。 林景晏站在旁边,没有出言。 坏了的东西,自该是处置了的。 水溶出了御书房,果然如皇上所想的那般想到了最重要的那个点。 贾母和贾政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 单看陛下和林家子的反应,那贾家必定背叛了无疑。 陛下的处置听著多,不过就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林家子的愣神更是让人觉得他与贾家关係还好,听他突然发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关键是贾家他们真的敢么? 离开了四王八公,他们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 这两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魄力么? 北静王自觉没有,若是真的有,贾政也不会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 若贾家真是被算计了,这背后之人又是谁? 陛下?南寧侯府?还是旁的他没想到的人。 水溶不敢確认。 毕竟贾家宫里还有一个贾元春呢?贾政贾母不敢?她便也不敢么? 这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简单的。 一切的开始都是从贾元春可能会封妃开始的。 他能提前得了消息,贾家或许也能! 水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出宫前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寻了一个人,让他多注意著些贾家这个新出的贤德妃。 这个贤德妃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也要心里有数的才好。 见那小太监偷摸的走了,水溶才出了宫,往贾家而去。 现在嘛,他便自己去看看,这贾家到底是不是想要背离了他们这些勛贵! 第119章 贾赦 贾璉回了府,先去了王熙凤处。 將今日宫里的事情,尽数是与她说了。 王熙凤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平安州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边塞要地。这种地方何其敏感,大老爷居然也敢牵扯进去。 不用贾璉去问,王熙凤都知道贾赦去平安州是为了什么。 左不过帮谁做些事儿,换些银子罢了。 毕竟那边贾家的旧部比之京营更多。 可今非昔比,往日她们是没有盼头的,大老爷捞些便捞些。如今这收的是银子么?这收的是璉二哥的前程,收的是他们命。 就是铁槛寺的时候,那张財主来求,她都拒绝了,还派人去训斥了一番,说他一女二许两家,为了些钱財却是连女儿都不顾了。 是她王熙凤不想收么?那是不敢,就怕收了这钱坏了璉二哥在陛下心中印象。 再说江南抄家的时候,贾璉和手下的兄弟们都捞了不少,这次上门要债又得了一些。 璉二哥也说,这算是陛下默认的部分,只不过分,稍微用些陛下倒是不会发落。 加上差当的好,赏的,陛下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 这些钱不拿的心安理得的多。 怎么大老爷偏偏就差这点?他手上的东西还不够多么?他们何时去要过? 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让璉二哥替他挡了灾了。 眼看著这次璉二哥使了多大的劲儿。 京中与江南本就不同,这次打交道的可都是有爵位的人家,不说京营,便是京卫指挥司贾璉都去请了好些往日同僚为他坐阵。 为了不就是把这次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么? 如今事是办好了,却是替大老爷去填窟窿了! 本以为这次她也能跟著升一升呢!说不得过年时也能往前边坐一坐,那是多么风光。偏偏被大老爷坏了事儿。 王熙凤心里有几分不满。待到贾璉与她说完,去了贾赦那边。王熙凤也將平儿叫了进来。 “你去外边寻摸个標致的姑娘来。我有用。切记要她自己愿意。” 若是自己不愿,惹出事儿来便不好了。 是时候在大老爷身边放个人了,有这一次便够了。往后她可不想再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璉从自己院子出来,马不停蹄的便去了贾赦处,果然贾赦又在书房內与小妾们玩闹呢。 听见贾璉过来,贾赦倒是將人打发了下去。 贾璉在门外,看著接连退下去的鶯鶯燕燕,不自觉的紧了紧眉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陛下说的对,如今父亲是越发不像话了。 多年的醉生梦死已经让父亲忘了祖父往日的教导了。 再这样下去,他纵然是使了浑身解数怕是也爬不上去了。 等著那些人都走光了,贾璉才进了书房。 一进门,便见著贾赦坐在书桌旁,满屋子都是残留的脂粉气。 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居然有些刺鼻。 贾璉往日也是乐意此道的,如今得了正经差事还算得重用,每日都忙的很。 又与王熙凤处了几分真感情出来,闻到这个,胃中居然有些翻滚。 他此刻居然觉得京营里味道似乎还好闻点。 完了,他变了。 贾赦见他进来。没让他坐,只漫不经心的问了话。 “你不是出息了,这两天忙著各府去要债么,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 贾璉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接说了陛下的吩咐。 “父亲,今儿进了宫,陛下让我给你传个话。” 贾赦听了这话正襟危坐,目光闪烁。语气也郑重了些。 “皇上说什么。” 你说贾璉不气自然是不可能。谁家爹给自己儿子拖后腿啊。 他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陛下说,你回去与你爹说,我不是那般没有度量的人,他既然想醉生梦死,便好好的醉生梦死,下次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我定不饶他!” 在贾璉说陛下说的时候,贾赦已经弯了腰,朝著皇宫的方向行了礼。 见贾璉说完这个,便不再言语,贾赦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没有了?” “没了。” 贾赦这才直起身,坐到了书桌旁。 “我做的什么事儿被陛下发现了?” 贾璉真的有些无语了。感情不只平安州一事。 “平安州” 贾赦呆呆的点了点头。示意贾璉知道了。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贾璉有些生气。 “陛下说这次我的功,与父亲的过便是相抵了。若是有下次,我再大的功劳都保不住你了。” 贾赦没有表情只是因为这会儿还有些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拖你后腿了?” 贾璉瘪了瘪嘴,满脸都是不然呢? 贾赦缓了许久,才訥訥有所言。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放过我了?他放过我了?” 贾璉听了这话沉了面色。 走到贾赦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身上有几分从军营打磨出来的硬气。 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有,陛下只是放过我了!可放过我,和放过父亲有什么区別呢?父亲往后安分些比什么都好!” 他虽然不知父亲往日与陛下有什么恩怨,但是陛下让父亲醉生梦死,那父亲便只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便是了。 贾赦听了贾璉的话回了神,也是他这辈子便是这样了。 既然陛下愿意启用贾璉,便是祸不及子孙。 他安分些便安分些吧。嘴上却是不认输的。 哪儿有老子给儿子低头的? “平安州的事儿我可刚起了个头,你自己的问题可別推我身上。” 贾璉如今不愿意搭理他的很。 “那我便去回了陛下,让他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贾赦果真不说话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私自联繫边境守城是什么样的罪名。 陛下这次饶了他,不过是还未事成罢了。 贾璉见此,抬步就走。 到门口时丟下一句话来。 “父亲,最后一次了!” 等出了门,贾璉还沉浸在刚刚我真帅的氛围之中! 把他爹说的哑口无言,真爽啊! 这便是得了皇上重用的滋味么? 第120章 口諭 水溶到荣国府宣皇上口諭,荣国府自然是要闔府跪迎的。 听了內容,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人才算鬆了口气。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陛下总归还是看重宫里的娘娘的。 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只可惜往后其余几家怕是靠不住了。 接旨谢恩后,將贾宝玉几个小的打发下去,贾政便想留水溶厅內说话,恰巧水溶也有心试探,便也跟著贾政进了正厅。 贾璉和王熙凤对视一眼,也跟著进去相陪。 就贾赦是个自在惯了的,隨意找了个藉口便又回自己房里玩闹了。 再胡闹下去,小命都要保不住了。他可不敢淌这趟浑水。 这次陛下看在璉儿立了功的面子上还敲打他一下,若是有下次。 嘖嘖,怕是要完。 银钱再重要还有他的命重要不成。 安分些便安分些。他脖子上的脑袋还想要呢。 贾赦向来是个混帐的,四王八公尽数知晓。所以贾家的事,向来是贾政和贾母做主。 贾赦这般,水溶也不乐意与他一般计较。一个浑浑噩噩的蠢货罢了。 贾赦走时,水溶甚至还笑著与他道了別。 几人进了正厅,水溶便是嘆了口气。 “贵府如今算是过了这遭了,今儿我进宫观陛下言行,倒是没什么怪罪,怕是宫里的贤德妃在陛下面前说了许多好话。” “毕竟陛下也说,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便饶过这遭。” 贾政贾母听了这话,心里算是有些底了。 果然是元春使了劲儿了,不枉他们费了许多银子递了消息进去。 贾政面色缓和,王夫人带了些许笑意。 “劳烦娘娘费心了。” 水溶见他们轻鬆了不少,才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背后詆毁之人,府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贾府与北静王王府,向来是世交之家,家中规矩赏罚分明,我也是知道一二,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是外边结了什么仇。” “若是不提防一二,怕会重蹈覆辙” 贾政和贾母还了国库银钱,就打定主意对外边的那些流言打死不承认。只能是小人作祟。 欠国库的银子,我们认了。如今砸锅卖铁都是要还的。 因为我们荣国府是有担当的,做错了就认! 可是前边那些我们荣国府可没做。 那么多钱,我们都还了,这点儿事儿还比的上几十万两白银不成? 污衊全是污衊! 若你们觉得我们家说谎了,便拿出证据来。 没有证据的。 唯一的人证就是那个道姑。 那个道姑让林黛玉和林景晏与贾家断了来往可以,毕竟面对林黛玉和林景晏,贾母、王夫人是心虚的,可闹上公堂,却是难咯。 人证是最容易做手脚的证据。 王夫人放利子钱,林景晏派人去查过,都是过了別人的手,票据都是没有的。 只要王夫人不认,一样的没有实证。 这才是林景晏做下这个局的关键原因。 他要在有限的条件下,得到最好的结局。 如今便是了。 不过可不亏,赚的很。 贾政本就有这样的打算,这会听到水溶这般说,贾政心里有几分意动的。 若是北静王愿意为他们背书,说不得其余几公能听听他们的解释。 “王爷明鑑,那起子事儿,我们家如何做的出。只外边却是中了小人的计了,如今那些人家確实一点儿解释都不愿意听的。” “事出过后我们也查过,可是市井之中鱼龙混杂,如今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 水溶脸上依旧掛著和煦的笑。 “不用担心,不过流言罢了。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何况你们府中如今还有一个颇得圣宠的娘娘在。” “总归能护的住你们的。” 贾母听了心里踌躇。终於还是开了口。 “只如今还了国库钱,到底拖了勛贵们的后腿。只王爷明鑑,群情激愤,全是欠债一事,我们也没其他的法子了。” “望王爷能在老亲中帮我们解释一二。” 水溶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坐在下边的贾璉和王熙凤。 他可以信贾家是被外人算计了,可那些人家如何会信。 就贾璉去要钱时那抄家般的阵仗,如今没来贾府闹事都是顾忌著皇上余怒未消,太上皇那边又闭门不见。 自然是闭门不见的,皇上缺银子,太上皇就不缺么? 就是看清楚了太上皇的態度,他们四个才麻溜的把银子准备好了。 贾政贾母的目光也隨著水溶看向的可贾璉。 他们怎么忘了这个孽障做的好事儿了。 早说不要让他入朝为官。 如今全是他捅下的篓子! 贾璉一脸无辜。 “祖母,二叔都看我干嘛?我都说了我们家都还了国库的钱,他们凭什么还不得。若是让他们过的比我们好,往后还有谁把我们家,放在眼里?我是为了家里好!” 不要让贾璉演傻子,真的太像了。 水溶见贾璉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一言难尽。 想著刚刚贾赦的作为,脑子有些疼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蠢的人啊? 往日与贾璉来往还觉得他行事有度,真遇到事儿却又是这般目光短浅! 怪不得陛下选了他出来。 贾母见贾璉这般,立马提了声音。 “王爷面前,休得无礼!” 那些人,那些人?那些人里边可是还有北静王府呢! 贾璉瘪了瘪嘴,又爭辩了一句。 “我说的不对么?” 他就一个紈絝子,父亲不教,母亲早逝的。读书又不行。 平日里在老亲面前混著还可以,真遇到事儿,可別想他太聪明。 他如今这个样子,不就是二叔和祖母喜欢的么? 碌碌无为,目光短浅,只会惹事。 如此,可还满意。 水溶见贾母和贾璉对上,出来打了个圆场。 “陛下吩咐,贾璉也不敢不应。” 王熙凤垂了垂眼眸,再说下去就是给陛下上眼药了。她可不听。 也不愿意贾璉再继续掺和这个话题,北静王留下来的原因她差不多也知道了。 起身扶了扶额。 “王爷恕罪,我身体著实有些不適,便先告退了。” 水溶愣了愣,点头同意了。 王熙凤行礼告退,走时还唤了贾璉送她一起回去。 出了正厅,才啐了一口。 呸,她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屋里那几个怕是被卖了还帮著数钱。 北静王若是真愿意帮了他家,早就上门来问了。 何苦等到现在。 这前言后语的,不过就是来看他们可是真的投了陛下罢了。 两边都想要,等死吧。 王熙凤眼中暗芒闪过。 人家说不定也巴不得贾家与其他几个离了心,今儿来安抚贾家,明儿再去其他几家。 当了这个桥樑,家家尽在他手。 制衡嘛,她管家的时候可用的多了! 若是她,她直接投了陛下,就与你们打擂台又能怎样? 当奴才的想做主子的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第121章 亲自下厨 冬至大如年,今年林府的冬至比之前几年要热闹许多。 片片雪飘落下来,银装素裹,分外好看。 林黛玉刚与林景晏和几位堂兄们冬祭完前边的门房便来报了。满脸的欣喜。 “姑娘,公子,来圣旨了!” 林黛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快速吩咐下人们將香案摆上,又低头看了今日眾人穿著。 因为是冬祭,穿的都算正式。这才莲步微移往前厅而去。 路上还疑惑的看了林景晏好几眼。最近弟弟时常进宫伴驾,没听他回来说什么啊。 林景晏看看天,看看脚下,就是不看林黛玉投过来的目光。 林黛玉一下子心里就有谱了,这心虚的样子,保管又是他向皇上求了什么。 该是前些日子做那些事儿的赏赐了。 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感动有之,心疼有之。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曾公公,见著林黛玉和林景晏进来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堆了。 “见过林姑娘,林公子。” 林景晏伴驾,与皇上身边的几位太监还算熟悉。 见著来的是曾公公,也快步上前迎了迎。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为陛下办事儿罢了。” 设案,请香,行大礼跪接圣旨。 维天有命,皇帝詔曰: 昔者,乾坤既育,英灵降世,必有殊才异稟之人,以光显於时。今观天下,林家有女黛玉,姿容秀丽,才情卓绝,宛如碧树立於幽谷,清泉出於深岩,不染尘埃,独標高格。 其才也,如玉之绚烂,月之皎洁,诗词歌赋,皆成华章。其人也,温婉贤淑,端庄大方,而志节坚贞,犹若寒梅傲雪,独立不群。 朕闻其贤,心甚嘉之。今特封林黛玉为“瑶光县主”,赐以金册玉轴,食邑兴隆。以示朕之隆恩。瑶光者,如玉映月,以喻其才情清逸,品格高洁。 此旨既出,礼部即行典礼,备办册封事宜,昭告四海,咸使闻知。 钦哉!谢恩! 就算林黛玉心中有些猜测听了这个旨意也愣了愣。 瑶光县主? 食邑兴隆? 那兴隆可就在京郊。承德旁边便是兴隆。 完了,更心疼了,弟弟这次是立了多大的功。怎么不为自己求了恩典? 林景晏见林黛玉有些愣神,刚想提醒便见著林黛玉领旨谢恩了。 面上全然都是感激。 林黛玉和林景晏想留曾公公吃盏茶再走的,无奈今儿冬至他也是事情多的。 郝嬤嬤便上前递了一个厚厚的红封。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曾公公知道皇上对林家姐弟两个的看重,也没推辞。 大大方方的便收了,回宫復命前还多提点了一句。 “皇上的旨意是在冬祭过后当著所有大臣的面下的,怕是晚点儿各家的贺礼便要上门了。姑娘公子要早早准备起来才好。”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可都是人精。 陛下为何在冬祭过后当著他们下了这个旨,不就是想他们都心里有数么。 这回了家,自然是要备一份礼上门的。谁都不愿意扰了陛下兴致的。 林黛玉和林景晏將曾公公送走,再回前厅大家都已经庆祝起来了。 见他俩回来,几位堂兄先来道贺,一脸的与有荣焉。 隨后便是家里的丫鬟小廝们。 整个林府因为这个旨意便是都热闹起来。 瑶光县主,瑶光县主的叫个不停。 家里的姑娘得了封號,往后他们出门身板挺的更直了。 郝嬤嬤是宫里出来的,比常人懂得更多一点。 瑶光二字可不像县主的封號。 还有食邑且在京郊,往后她们姑娘算是无忧了。 张老管家最是激动,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对著祠堂的方向拜了又拜。 林黛玉和林景晏也被大家的快乐感染,脸上尽数是压不住的笑意。 林景晏更是大手一挥。 “赏,都赏。半年的月钱!和厨房说今天冬至做些好的出来,今日我们闔府为姐姐庆祝!” 然后带著圣旨,又去祭了一次祖。 这么大的喜事儿,自然是要稟告祖宗们的。 从祠堂出来,林黛玉唤了林景晏到一旁。 “弟弟,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心里也十分开心。可是姐姐更想你出息些。” 林景晏听了,摇了摇头。看著林黛玉,眼中全是闪烁的亮光。 “姐姐,如今我年岁不大,陛下就算赏赐不过些许外物,还不如赏了姐姐呢。如今瞧瞧,我姐姐可是县主了,有食邑的县主!往后我再出门脸上可有光了。” “再说这次坑了贾家,又不止我一人的功劳,姐姐不也帮了我许多么?” “姐姐须知,你好了我才能好。” 看林景晏脸上的认真,林黛玉心里全然都是感动,得弟如此,她此生无憾了。 也不再纠结,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额头。 “走,姐姐今儿亲自给你下厨!” 林景晏笑容微滯。 姐姐,不要啊! “叫堂兄们一起吧,他们还没尝过姐姐的手艺呢。” “还有郝嬤嬤和张老管家。” “要不我去叫彦卿也过来,这会儿他应该也没用膳呢。” 福总归是要一起享受的好。 林黛玉微微侧头,说不出的可爱。 想了想。 “也行,今儿高兴。大家都尝尝。一会儿我多做些。李公子便算了吧,今儿立冬,冒冒然叫他过来怕是有些失礼了。” 林景晏脸上的笑容越发呆滯。 逃不过了么? 头有些僵硬的往旁边转了转。有些不敢看林黛玉了。 他若不来,他们怎么吃的完! “姐姐,也不用做太多,就这么些人浪费了也不太好。” “彦卿那边我去问问,如果可以便让她將李家妹妹一起带来,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林黛玉微微蹙眉,景晏怎么突然有些奇怪。 “景晏不喜欢我做的吃食么?” 林景晏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姐姐做的很好吃的!我喜爱极了。” 林黛玉这才放心了些,就说,家里的厨娘都说她有天赋呢。 眼含笑意的对著林景晏眨了眨眼。 “那你与堂兄们玩儿去,我去厨房为你们做。” 待到林黛玉远去,林景晏立马叫了林大来。 “你去长公主府,问问彦卿今儿可有事儿。” 第122章 品尝 “他若没事儿,便让他去寻李家姐姐。就说姐姐今儿有喜事儿,想邀她过来一聚。若是皆方便,便让彦卿送一送。” 都来最好! 林大得了吩咐便出了门。快马加鞭便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门房对林大熟悉的很,见了他乐呵呵的便將人迎了进去,不一会儿石已就出来接人了。 李彦卿闻言,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没事儿,没事儿,可巧了。这两日我们清閒的很。” 旁边的石已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清閒?如今公子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了。 今儿长公主去了宫中冬祭,李煜安作为駙马也是作陪的。李彦卿本也是去了的,不过听了林黛玉得封县主的消息,便溜了回来。 说是回来准备准备贺礼。 可巧,林大便是来了。 李彦卿让石已先带著林大下去喝茶,自己回房又换了身衣服。 这才去南寧侯府寻自己堂妹。 他是想好了,今儿怎么都要把鈺凝带著去林家的。 李鈺凝与林黛玉向来交好,听到自家堂哥来问,麻溜的叫了丫鬟过来替她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去。 她就说林姐姐心里是有她的! 南寧侯府世子李彦珹听到前边说李彦卿过来了,也找了过来。 见他来,李彦卿眸色闪了闪,不妙,这人不会是来和他抢活乾的吧? 她是鈺凝堂妹的亲哥哥,若他要送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要去干嘛。 偏偏李鈺凝过来,没懂他的眼色,就开了口。 “堂哥,快走啊,林姐姐一会儿等急了。” 李彦珹:??? 出去玩儿不带我? 李彦卿面色微僵。 “堂哥,走走,我们一起去。今儿林家妹妹封了县主唤我们一起去庆祝呢。” 李彦珹却没看他,只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林大。 林大秒懂! 意外之喜,绝对是意外之喜。 这多带个人回去,公子会赏他的吧。 会吧,会吧。 连连点头。 “启稟李世子,来时公子便说如果世子有空能一起便是最好的。” 三人结伴便往林府而去。 到了林家,鈺凝的轿子直接进了二门。李彦卿和李彦珹则在林大的带领下去寻林景晏和林家的几位堂兄。 李林两家来往颇多,如今相处也比往常更自在了些。 林景晏见著李彦卿和李彦珹一起进来,果然眼前一亮。 迎上去就搭上了李彦珹的肩膀。 “彦珹哥果真是我的好哥哥!” 李彦珹一脸茫然,他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鈺凝进了內院,与郝嬤嬤打了个照面便去厨房寻她的林姐姐。 黛玉做吃食,自然是不会事事亲为。 东西都是厨房早备好了的,几个丫鬟,厨房的厨娘也都在旁陪侍。 做膳是林黛玉最近才开始学的。 算是郝嬤嬤教养的內容之一。 郝嬤嬤本是说,不用精通,会个一两样点心便是了。 说实话黛玉也不算喜欢此道。 只后来给景晏做了两次,景晏讚不绝口,一脸感动。 黛玉想著既然自己弟弟喜欢自己做的东西,便又去学了几样吃食,心情好时也会做来给景晏吃。 偶尔做的多了,也会给张老管家和郝嬤嬤送些。 贴身的丫鬟们也是尝过的,反响还算不错。 她本想自己尝尝,可惜郝嬤嬤说她如今还在调养,吃不得这些。 颇为遗憾。 李鈺凝寻到林黛玉时,她今儿做的几样已经是差不多了。 忙迎了出去。 “鈺凝,你怎么来这边了。” 今儿在厨房,林黛玉穿的素净些,寥寥清烟,为她添了几丝烟火气。 仙女入凡尘,竟然是说不出的惊艷。 李鈺凝用帕子搓了搓手,才上前挽住了来迎她的林黛玉。 哇,感动想哭。 林姐姐居然亲自为她下厨! “姐姐做的什么,闻著好香。” 李鈺凝抬头看著林黛玉,眸中星光点点。 林黛玉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我们房里玩儿去。这边有些乱” 李鈺凝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厨房。 那便等等吧。 黛玉如今只学了几样吃食,厨房自然还要添上一些的。 不过她们动作快,没多久便是准备齐全了。 男客女眷还是分开的。 景晏这边人多,五位堂兄,李彦卿、李彦珹加上他自己足足八个。 所以菜品的份量也多些。 林黛玉做的几道自然是摆在了最中间的。 一道清燉乳鸽汤,一道翡翠豆腐,一道金瓜盅。 林景晏是主人家,又是最小的,便亲自拿了碗给几位哥哥都盛了满满一碗的汤。 待到他自己时,乳鸽汤便只剩浅浅一勺了。 “哥哥们先喝些汤,养胃。” 又特意强调了一句。 “姐姐做的,哥哥们有口福了。” 李彦卿看著林景晏三下五除二便把满满一碗汤分完了,自己都没剩两口,还想与他换换来著。听到这儿忙住了口。 林景晏眉眼带笑,看著李彦卿与几位哥哥都斯文的品尝起来。 若是爱慕一个人只爱慕她的优点,便就作罢吧。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完人。 李彦卿喝了口汤,表情凝固了一瞬。 连忙咽下。 “好喝!” 说完不管其他人的表情,一口一口,整碗汤便是都下了肚了。 见他这般,其余几人有些不死心的又尝了一口。 有些语塞。 李彦珹这会儿不是榆木脑袋了。 一抬手,自己的那碗便到了李彦卿跟前。 “堂弟喜欢,那我的便也给你吧。我是哥哥,自然让著你的。用了勺子的,堂弟不会嫌弃的对吧。” 李彦卿脸上的笑容一滯,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林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儿若是没有景晏他们怎么能有这样的机会。 能喝到那是他的福气,堂兄居然不知道珍惜。 他喝!没品位的傢伙,早就说不带他来。 这边李鈺凝和林黛玉是在一处的,待到菜上齐,首先便尝了自家林姐姐做的几道菜。 手微顿,只在嘴里微过便下了肚。 咦,看著挺好的呀。 转过头看著黛玉期待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好吃。我喜欢。” 林黛玉一听,便掛了浅浅的笑。 春风化雨,温柔又美好。 便也想自己尝一尝。 李鈺凝连忙拦了。 “姐姐身子弱,吃嬤嬤准备的药膳吧。” 林黛玉手一顿,到底停了停。 等到李鈺凝转头与月明说话时,偷摸的夹了一块翡翠豆腐。 李鈺凝余光瞟到,还没来得及阻止,林黛玉已经放入了口中。 只见林黛玉小脸一皱,说不出来可怜。 雪荷连忙抽了帕子出来,让林黛玉將嘴里的豆腐吐到了帕子上。 林景晏!!! 李鈺凝在旁眼光闪烁。 哦豁。 林黛玉漱了口,忙叫雪柳和雪竹將几道菜撤了下去。 “还有林景晏那边,也撤了。顺便与他说,晚些时候来见我!” 说完又拉了李鈺凝的手,满脸愧疚。 “委屈妹妹了。” 李鈺凝连连摇头。这会儿倒是与李彦卿共脑了。 姐姐能为她下厨,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谁还管好吃不好吃。 她还炸过厨房呢,她骄傲了么? 第123章 省亲別院 雪柳到林景晏那边走了一遭,回来时有些欲言又止。 林黛玉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雪柳,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不能是那边吃坏肚子了吧?这么快。” 雪柳摇了摇头。 “没有,只奴婢过去的时候,小姐做的那些全是吃完了。倒是不用撤了。” 李鈺凝满脸惊嘆。 “怪不得他们能考科举呢!” 林黛玉的脸有些红,低头想了想,吩咐著。 “过会儿弄些消食解渴的果茶过去。” 堂兄们真好,这也太给面子了。 林黛玉一时倒是没往李彦卿身上想。 用了午膳,京中各府的贺礼陆陆续续便送来了。 挨个登记在册,往后是要回礼的。 只今日倒是不急,先与李鈺凝说著话吧。 待到把李彦卿他们三人和几位堂兄送走,林黛玉才让人將今日的单子拿来。 没看两页呢,雪荷便来说,少爷过来了。 林黛玉只侧过头,不搭话。 来便来了,自己家还要去接不成? 不知姐弟两个怎么说的,总归待到林景晏出来时,面上算是鬆了口气。 林黛玉其实也没真生气,待他走了,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郝嬤嬤在旁边看的是忍俊不禁。 “少爷也就在姑娘面前有些孩子心性,旁的时候都是老成的很。” 就是因为这般,黛玉才会时不时的逗一逗景晏。 他是她的弟弟,在外边如何她不管,总归在她身边时,她想他自在些。 林家姑娘封了县主的事情,没两日京中有些名號的人家尽数都是知道了。 虽然冬祭不是家家都能去的。 可是这京里谁家升了官,哪家得了赏哪儿什么秘密。 待到林黛玉和林景晏进宫谢完恩过后,林家的帖子一下子便多了起来。 这家的宴会,那家的寿辰,这家成婚,那家孩子满月。 亲近的如南寧侯府,自然是要上门庆贺的,一般的人家便就只备份礼送去便行。 过了几日,看著没有贾家送来的东西,林黛玉才算鬆了口气。 这次算是彻底摆脱了。 往后再也不用与那边虚与委蛇。 王熙凤就是在这个时候上的门的。 这两天她都快要被烦死了。 今儿好不容易躲了出来,这才亲自上门为黛玉祝贺。 一进门,就施施然的对著林黛玉行了礼。 声音也故意提了提。 “臣妇参见瑶光县主。” 惹的林黛玉霎时间就红了脸。连忙去扶她。 “凤姐姐,你也打趣我,快快起来。” 拉著王熙凤起来,一起坐到上边的软榻上。 王熙凤见她这般,哈哈大笑起来。 “你封了县主,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叫叫才是。早日顺口才是真的呢。前几日就想来了,偏偏那边一屋子的事儿。今儿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的来县主这里躲閒呢。。”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们一般自己管著自己。” 林黛玉满脸疑惑,凤姐姐这是在荣国府又受委屈了。 不应该啊,听弟弟说璉二哥最近不是安分的很么。 心里有几分担忧。 “这是怎么了?我竟不知还有人能让我们凤姐姐受委屈呢。” 王熙凤撇了撇嘴。 “还不是家里说要修什么省亲別院。” “也不知听谁说的,说是周贵人家已经动工了,吴贵妃家也去郊外看地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知道了,如今也正合计呢。” “说是不能让宫里的娘娘丟人,他们便也准备修一修省亲的別院。” 林黛玉听了却是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才还了国库的银钱,如今又要修省亲別院,也不怕上头多想。 林黛玉心里这样想,却是不会说的。 和她又没有什么关係。爱修修唄。 “要修別院还要凤姐姐出钱不成?” 难道不是二房的事儿么? 说起这个王熙凤就烦。 就是啊,他们要修便修,找他们拿银子干嘛? 他家的银子大头都是璉二哥辛辛苦苦为陛下当差得的赏,和她们二房又有什么关係。 况且还了国库的银子,公帐上哪儿还有閒钱啊。 他们要为宫里的娘娘做脸,偏偏要苦了自己自家。 王熙凤如今可不是冤大头了,怎么可能同意。 “可不是这个理么?偏偏人家不是这么想的,这两日旁敲侧击就是想让我们也出一份呢。” “大老爷那边的银子大多都还了国库了,我这里都是你璉二哥的私房。还要动我的嫁妆不成。” “这几天旁敲侧击了许多次,我实在被烦的没法了。今儿才来你这儿躲一躲。” “別的人我不好说,只能找你吐吐苦水了。” “妹妹,我与你说,最近那边若是来信千万別搭理,我估摸著又没什么好事儿。” 林黛玉听了笑了笑,原来姐姐是来报信的。 “凤姐姐不用担心我,为了那事儿,我们家是与他们不来往了。” 得了准话,王熙凤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起身便要告辞了。 “今儿我是说去京卫指挥司同知家有事儿商量,才出来的。不然又要拉著我在荣庆堂说话了,便先走了。你自己警醒些。” 林黛玉点了点,將王熙凤送走,便让人去看看景晏可在府上,若是在便回来说一声。 她好去寻他。 今儿可是有开心事儿的。 第124章 书房敘话 京中的冬日自然是冷的,知道景晏在书房温书,黛玉穿了个银红色织锦小袄,外边套了个月白绣金的绒绣披肩,带著暖耳,捧著手炉便去寻他。 见著她来,景晏有些惊讶。 过了冬至,北京的天越发冷了,姐姐怎么自己过来了。 叫个人来说一声,他走一趟便是了。 问询的目光就投向了后边的林大。 林黛玉也是瞧著了。 “我让他不用打扰的,就几步路怎么就生病了呢。如今郝嬤嬤都说我身体好了许多。” 林景晏见她穿的厚实点了点头。 “姐姐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姐弟俩一边说著话,一边到书房的软榻上坐著。 下人又上了茶,林黛玉喝了一口才说起王熙凤过来说的事儿。 “刚刚凤姐姐来了,说是贾府那边准备为宫里的娘娘修省亲別墅。我来说於你听听。” 语气里带著些笑意。 林景晏听了,面露诧异。 “刚还了国库的银子,还要修省亲別院?” 不应该啊,国库据说是还了几十万两。家中现银应是用的差不多了才对。 如今又没得他们家的家產,哪儿的现银? 再修省亲別院,按照荣国府一贯豪掷千金的作风,怕是只能动家中的祖產了。 可祖產按规矩该是大房的,如今的大房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难道还有他没想到的银钱不成? 林景晏知道,荣国府盘踞京营和边关九城多年,自然是富贵的。 可家中开销更是不小。宫里打点,宫外运作,家里用度更是奢靡无度,不说那几个主子,就是府中丫鬟奴僕都是富贵的很。 说句不好听的,贾府有些人过的怕是比宫里有些娘娘还安逸。 再加上贾家旁支又多,就说京中这些,许多都靠著贾家呢。 他们林家能有这么多家產,是因为四代侯爵,又代代单传,每一代林家家主的积累和家中主母的嫁妆最后都只集中在一个人之手。 贾家却不是的,贾家数的上名號的就有二十房人,金陵十二房,京中八房。来往都是颇为密切。 虽然不都是嫡系,但是一代一代的分下去如今在荣国府手中的確是比不上林家的。 刚还了国库的银子,如今又想大张旗鼓的修省亲別院。这是生怕自己家里过的好了。 有意思。 如今世道艰难,先是前几年大灾,边境一直也不安稳。与周边常有摩擦。 文官能动,可武官在如今的情况下却是动不了的。这也是陛下的对往日勛贵一忍再忍的原因。 就说边关九城便有许多將领都是寧荣两府往日的旧部。如今虽然是王子腾接手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左手腾右手罢了。 边境局势可比京中难解多了。 就前些日子收的那些国库欠款,陆陆续续都会变成边境粮草。 这般情况下还敢大肆修省亲別院,真是取死有道。 黛玉听了景晏的话,有了几分兴致。 “是呢,凤姐姐说这几天都旁敲侧击让她们也出一份钱么。凤姐姐和璉二哥应该是都不愿,今儿才来说。” 又轻笑一声。 “还说如果那边来了消息,让我们也警醒著些。怕她们又来打我们的主意。” “我可不愿与她们家再有什么牵扯了。” 黛玉善良,却不是蠢的。 那些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林景晏轻笑出声。 “不会的,姐姐,他们家如今出了个娘娘,宫里又许了宫妃省亲一事,牟足了劲儿想將前些日子丟了面子找回来呢,拉不下这个脸面的。”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是不能运作。 贾家人要这个脸面,那他们便给。谁让是他们外祖家呢,总归要心想事成才好。 说完这个,林景晏起身到了书桌旁拿了一封信递给了林黛玉。 “姐姐,爹爹的信。你看看。” 林黛玉听了眼睛一亮。 “好些日子没收到爹爹的信了,还以为要等到年关呢” 林景晏只笑著看她,没有接话。 林黛玉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往下看去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藏不住了。 今年爹爹要来京城送江南的年礼! 每至年关,各省每年都会派些官员送年礼上京为陛下庆贺。 本就是常事,只是江南在甄家掌握之中,每年回京的都是甄家心腹或者本家之人,也有太上皇的老臣。 今年林如海在庆贺的名单之中,不说他俩,就是皇上都有些惊讶。 林黛玉已经好些年没见著林如海了,这会儿猛的看到这个消息,有些红了眼眶。 虽然没说,但是她真的好想爹爹。 就算一直与爹爹有通信,如今能见著人了,到底是不一样的。 语气里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江南那边也放心让爹爹走?” 林景晏已经去问过了。 “是真的,皇上那边也確定了。” 就是確定了,林景晏才敢和林黛玉说。 就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完全放心应该是说不上的,这次来的不止爹爹一个,是拉拢也是试探。看来爹爹这两年在江南倒是不错,至少比上次他回去时好了许多。” 林黛玉稳了稳心神。 “爹爹可说多久到,我得回去让人把正院收拾一下,他到家便是可以住的,还有衣服鞋子也是要准备的。” “江南不比京中严寒,爹爹回来怕是受不住。” 林景晏看著林黛玉喜不自胜的模样,心里也染了几分开心。 今年他们家总算是齐整了。 “姐姐不必担心,再怎么快也要到年关了。时间早著呢。” 林黛玉一想,也是。 冷静下来突然有些不放心。 “弟弟,你说爹爹回来会去贾家么?” 林景晏愣了愣,这个他倒是没想过。 “该是不能吧,京中事宜爹都是知道的。” 林黛玉却没林景宴想的这么开。 “贾家不来寻我们,是因为我们那日將话说绝了。爹爹又没有。” “再说了,爹爹往日与二舅舅关係可是不错的,来时不还专门让你给二舅舅带了封信么?” “还有我往日的老师,也是他推荐给二舅舅的。” “不管,爹爹若真放不下面子,我可不陪他。” 林黛玉撅著嘴,有几个女儿家独有的娇气。 林景晏看著自家姐姐这般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离了贾家,姐姐果然成了她本该有的样子。 “我也不去,爹爹若是要去,便他自己去吧?” 远在江南的林如海:啊,刚刚我说话了??? 老父亲独自流泪。 第125章 大雪纷飞 江南省为皇上送年礼的官员们是在年关將至的时入的京。 来的那日大雪纷飞,林景晏便让林黛玉在府上等著。自己和几位堂兄一起去接。 林如海先是带著他们见了一起来京的官员,然后才让他们领来的小廝们抬著东西回去。 船上还有给皇上的贺礼,林如海自然是要先进宫復命的。 林景晏与诸位堂兄便又带著东西回了府。 待到从宫里出来,已经是下午边了。 春节將至,林家早就已经掛了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见了林如海的马车,林大连忙开了大门。 又吩咐小廝去通知林景晏和林黛玉。 早前知道林如海先进了宫的林黛玉有些失望,这会儿听到父亲到了门口,穿了件披风步履匆匆就去迎。 近乡情怯,她与父亲江南一別已经有六七年不曾见过了。 刚到二门,就见到一个清俊的身影。 陌生又熟悉。 林如海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刚刚就听到门房去稟告了,还怕林黛玉白跑了一趟,便没进门,就在这里等著。 长高了不少,也长开了,更漂亮了些。 前尘往事,林景晏也是说给林如海听过的。对於这个家中唯一的女儿,林如海有疼爱也有心疼。 明明只有几年,却恍如隔世。看著眼前俏生生,忽然变高,变大,变的更漂亮了的爱女,林如海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了。 看著林黛玉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一时没有动作。 林如海的声音有些嘶哑。 “玉儿。过来是爹爹。” 林黛玉像离群许久的稚鸟一样向他走来。 眼中泪光点点,语气里还有些害羞。 “爹爹。” 林如海拍了拍了她的头,上下打量著。 “长大了。是爹爹不好。让你一个人在京城受委屈了。” “往后爹爹给你做主。” 林黛玉见著林如海还是幼时的模样,泪水收了收,语中带了几分笑意。 “没有委屈,弟弟在呢。” 林如海这才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景晏。 点了点头,说了句。 “也长高了。” 没等景晏回答呢,就转过头与林黛玉絮絮叨叨说起了话。 “走,爹爹带你去看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可喜欢。等过几日爹爹带你去京郊玩儿。” “那边有一处庄子,里面有温泉,一会儿让张老管家把地契给你送来。” “听说陛下还给我们玉儿封了县主,我女儿果然是厉害。爹爹回来了,便给你举办个宴会,让大家都看看我林如海的女儿厉害著呢。” “还有什么想要的,尽数和爹爹说。” 一边说著一边带著林黛玉往库房而去,从江南带来的东西都放在那边了。 林景晏看著他们的背影有些无奈。 我说…… 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黛玉转过身对著他招了招手。 “景晏,快来,爹爹说给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回来了。走,一起去看看。” 林如海倒是愣了愣,对,他给景晏带东西了么? 恩…… 带了带了,他还有些银票,专门从江南给景晏带回来的呢。 自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林如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林景晏早就看到了。 清一色女儿家的物件。 他倒是不在意。就爹的审美,恩,陛下和师傅应该是喜欢的。 给他银子就行。 况且他清楚的很,爹爹心里对姐姐一直怀著一份愧疚。 他总觉得若是没有景晏得了菩萨点化,误了前尘,姐姐怕是真的会鬱鬱而终的。 可不是因为他么?对姐姐好些也是应该的。 南寧侯府也是知道林如海今儿回来的。过了两日待林如海修整的差不多了,便就下了帖子过来。 还是两封帖子。一个是南寧侯府的,一个是长公主府的。都是同一日。 林如海心里诧异。 怎么这般正式? 就是一封也是没什么的。毕竟他们本就是一家人,又离的近。 如果那两兄弟这些年感情出了岔子,他也不意外。就煜安那个马蜂窝一般多心眼儿,晋安与他闹了起来,他也不奇怪。 小的时候便是这样,他逗的狗,他捅的马蜂窝。到了后边受罪全是他们。 实在出了问题,他也不是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劝劝的。 到时候他去了南寧侯府拜见完老太太,再去长公主府见那个谁便是了。 李煜安:我? 这是第一次林黛玉与林景晏有长辈带著去南寧侯府,居然有一种別样的感觉。 世交之家,家中主事的老爷上门却是开了正门的。 南寧侯李晋安和李煜安这会儿都在正厅等著了,儿时旧友,又多年未见,两人心里都有些激动。 就是一向淡然的李煜安这会儿扇扇子的动作都快了些。 听到外边来说林如海已经到了,两人皆迎了出去。 林如海见著李煜安和李晋安皆在,还有些疑惑。 “你俩没吵架啊,那做什么送了两份帖子过来。害我白高…担心一场。” 林黛玉这会儿已经去了內院了。 林景晏陪著林如海。 南寧侯府的几个男孩子也是在的。 李彦卿就在他爹身后,站的直直的。眼睛也一直往这边看。 听到林如海这般说,李煜安手中的扇子一顿。 这不是显得正式一些么? 倒是南寧侯哈哈一笑。 “你回来,十张帖子也是使得的。” 李煜安也附和一句。 两人便迎著林如海往里边坐。 上了茶,便將家里几个小的唤到身边为林如海介绍起来。 南寧侯有两个嫡子,大的便是世子李彦珹。小的还小,不过几岁。摇摇晃晃的叫著林伯父倒是可爱的很。 庶子只有一个,也比李彦珹小了许多岁。 待到南寧侯將自家的几个男儿介绍完,林如海夸奖一番,挨个给了见面礼。除了都有笔墨纸砚,其余的各有不同。 李煜安见状也將李彦卿往前推了推。 “如海,这便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去给你林伯父看看” 第126章 没完 李彦卿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不自然,忙对著林如海行了礼。 行动间有几分僵硬。 “见过林伯父。” 不过看著倒是乖巧的很。 坐在上边的南寧侯嘴角一抽。 这小子今儿不对劲儿! 又看了看在旁笑的有几分和煦的李煜安,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 不对劲儿,这爷俩今儿都不对劲儿。 感觉有啥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不確定再看看。 林如海多年不在京中,只偶尔能在林景晏的信中看到李彦卿和李彦珹的名字。也知这两人算是自家的儿子的好友。 刚刚对著李彦珹十分和蔼可亲,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冷了李彦卿。 “不必多礼,是个好小子,丰神俊朗,倒是比你爹强!” 林景晏听了这话只觉耳熟。 父亲和他的几个好友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吧? 不管是陛下、老师还是南寧侯府与他初见时都说的是看著倒是比你爹强。 如今爹爹也是这般。 哈哈哈哈,他们在对方心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形象啊。 林如海不知他所想,也不知自己的词早就被抢光了,一脸和蔼的將为李彦卿的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 李彦卿拱手谢过,笔墨纸砚给了石已,让他下去放起来。 玉佩则是立马就戴在了腰间。 林伯父专门为他准备了礼物呢。 林如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著。 “往后常去林家里玩儿,你与景晏关係好,去了便当自己家就是。” 李彦卿连连点头。 行!林伯父怎么不早些回来啊。 过了这一遭,李彦卿倒是放鬆了不少。 旁边的李煜安见他这般只想扶额。 林景晏在一旁眼光微顿,勾唇一笑。 他真想看看父亲若是知道彦卿喜欢姐姐又该是什么模样。 恩…… 一定很好玩儿。 前厅微坐,等后院来了消息便是该去拜访南寧侯府老夫人了。 今儿长辈皆在,两家又是世交。倒是没那么多规矩。 南寧侯府的老夫人让人撤了屏风,想著让几个姑娘也认认人。 林如海隨著南寧侯和李煜安一起进了后院拜访老夫人。 几个小的就在后边跟著。 没几步路呢李彦卿、林景晏和李彦珹又凑到了一处。 “景晏,你说我寻你父亲做老师怎么样?他能收我么?” 开口的是李彦珹。 林如海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又是探出身。李彦珹几乎是一见便有些意动了。 林如海知道李彦珹喜欢画画,今儿送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幅松雪道人的真跡。只听著李彦珹就想赶紧回去欣赏一二。 只这个场合不合適,他若是走了,回头他爹能打断他的腿。 不过有了这幅画,李彦珹越发想给自己寻个老师了。 反正景晏都是自己拜在了他二叔门下的,他做他父亲的学生也没什么吧。 他看著景晏的爹爹可是比二叔温柔多了。林伯父又在江南任职。 若是能成,他往后得日子可比林景晏好多了。 反正爹爹也在替他寻老师,他看林伯父极好。 林景晏听了,有些呆滯的转过头看著他。 拜他爹为师?过了年,爹爹便要回江南了。 况且,林景晏想到在江南科举之时,林如海对他的教导。打了个寒颤。 可不比老师温柔啊。 一时没有明白彦珹这是图什么。 “可是没听说我爹收过学生唉” 李彦珹嘿嘿一笑,满不在乎。 “没事儿,往前二叔不也没收过么?” 看他的傻样,林景晏突然不想拦了。 旁边的李彦卿也有些意动,拜林伯父为师,可真是个好主意。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回去就准备起来。 林如海和南寧侯府老夫人也多年未见了。如今得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家中长辈说著话,几个小的百无聊赖的在旁边作陪。 林黛玉与李鈺凝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一边听著长辈们閒谈,一边也说著自己这几日的事情。 李彦卿虽然和林景晏他们在一处,可是心早就飞到自己堂妹身边了。 眼神也不经意的往那个方向扫了几眼。 旁的人或许注意不到,可是林如海如今可是在江南锻链的林如海。 要的就是耳听八方,眼观八路。 再说那主人公还是他心尖尖的宝贝女儿,就算没有什么,也会多注意一点。 况且那小子还暗戳戳了看了2次。 小年轻。 林如海心里起了些警惕。 想著回了府便寻了景晏过来问问。 黛玉可还小呢!等个几年再考虑才是对的。 一点都不去想是因为自己捨不得。 待到他们从南寧侯府回了林家,第一件事儿就是叫了林景晏过来问。 林景晏在他说让李彦卿多多上门的时候便在看热闹了,这会儿哪儿会隱瞒。 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尽数都说了。 第一见面,后边暗暗的关注,送姐姐和家中姐妹去梅院赏梅,送到他手上的东西,还有上次凭一己之力將姐姐做的饭吃了个乾净…… 如此种种,那是一点儿隱瞒都没有啊。 末尾还笑的意味深长的添了一句。 “爹爹说让他常来,我还以为爹爹很喜欢彦卿呢” 惊天噩耗,老父亲的天突然就塌了。 忙问。“你姐姐可知情。” 说起这个林景晏倒是摇了摇头。 李彦卿看著心大,但是这方面倒是慎重。除了他没在的时候那次去赏梅,其余时间与林黛玉都很少正面接触。 若不是第一次见面给林景晏留的印象颇深,只看平日行为若不深究,倒是看不出来。 就说如今的南寧侯府知道他心思的怕也只有几个人。 林如海这才鬆了口气,点了点头。 “別给你姐姐说,你姐姐如今还小呢。不知道最好。让他单相思吧!” 本来初见,林如海还觉得自家好友家的这个儿子还不错,如今林如海却是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 仔细回想,今儿穿红的,不行。不庄重! 行礼的时候深了一点,不行。 左脚进的门,不行! 反正就是突然就不顺眼起来了。 这事郝嬤嬤有话语权,她也是这般想的。 白鹤的事儿一直没说,就是还观察著呢。 林景晏点了点头,他本就没想让姐姐知道。 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总是更为珍贵。 他虽然与李彦卿关係还不错,但是这种事情他可不会帮忙。 夜深,林如海翻来覆去都睡不著。 突然回神,他就说今儿李煜安的態度怎么这般奇怪! 送了两份帖子不说上门,说话也客气了不少!他还以为是他们兄弟许久不见,温和了些呢! 原是在这里等著他! 好呀,你个李煜安,这事儿没完! 第127章 君子谋事 只是林如海回京事多。除了南寧侯府还有其他几家往日故交需要上门的。 一时也没找到合適的机会与李煜安分说。 贾政的信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林如海和林景晏估摸著是看他许久不上门拜访,各家都是去了,贾家却是一个信儿都没有,这才主动送了封信上门。 毕竟在他们看来,林如海和林景晏、林黛玉的態度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虽然是父女父子关係,可是林如海比那个两个小的温柔许多。 且往日林如海对他们都是十分信任的,如果整个林家都不想听贾家给的解释,怕是只林如海这边有一线生机。 看到张老管家手中的信,眉心微皱。接过来便看了起来。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张老管家对贾府的吐槽。 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又拢到了一块。 看他回来便想著在他手上找突破口了? 在贾家眼中他比两个孩子还不如么? 其实贾家这几天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的。 原本听到周贵人和吴贵妃家中都要修省亲別院,贾母和贾政都有些意动。 可是问了管家,家里的现银却是不多了,虽然因为要过年了,陆陆续续又收到江南和各处佃户的银子,可是拼拼凑凑要修一个体体面面的省亲別院还是不够的。 这般,若是还要修,便也只能典当些物件了。 真正值钱的东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贾政手上有,贾赦手上也不少。 就是库房也有一些。 但是要动还是要问过贾赦的意见才是。 毕竟若是他真的闹起来了。府里没一个人管的住他。 往日贾赦是万事不管,只爱玩乐的。偏偏这次却是死活都不同意了。 说什么。 “爹去世时,便是说过的,往后怎么分家。按照祖宗规矩这家里大头是我的,我凭什么他要倾家荡產去支持你女儿?我女儿过些日子也要出嫁了,全给你用了,迎春喝西北风不成?” 迎春听了这话,虽然不信,但心里也有几分感动。 贾母却是气个仰倒! 这是盼著她死呢! 当即就让人去传了话。 “如今我还在呢,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贾赦也不惯著。直接回了。 “不用我做主,便別来问我,平白耽误爷的事儿!” 他每日吃喝玩乐都不够呢。 听了这话,贾母越发生气了。 不问你?宗族那边怎么解释? 除了那些死物,想风风光光的,怎么也得处置一些產业。 既然要卖,少不得露出一些风声去。 別人不知那些是他们家的族產,那些族亲却是知道的。 若是闹上门来,听到贾赦这个袭爵之人都没同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可是好说歹说贾赦就是不点头。 开玩笑么?眼瞧著他的脑袋暂时是保住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又送了出去。 贾璉可是说了,陛下一直盯著他呢! 他疑惑的很,他都废物了这么多年,还盯著他干嘛?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再也寻不到一丝年轻时的模样了。 贾赦这边好话坏话都说完了,也没什么用。 贾母和王夫人才將目光转到了贾璉和王熙凤的身上。 贾璉也是长子嫡孙,说话也有些用的。 若不是怕外边又生什么閒话,贾母真想自己同意了算了。 可是真的这般,越过长子卖了家中祖產,往后怕是宗族之中也对她非议颇多了。 老大却是无碍的,他向来如此。 贾赦:???又寻我背锅。 如此想著,贾母和王夫人便旁敲侧击了许多次。 贾璉和王熙凤自然是比玩乐了半生的贾赦看的明白些。 贾赦都不同意,他们更是不会同意了。 被烦的久了,送了一千两银票给王夫人,说这是他们所有的私房了。 就这一千两,王熙凤都心疼了许久呢! 偏偏贾母和王夫人得了钱还是不消停,总拉著王熙凤去说话。 实在烦的不行,王熙凤便藉口迎春的婚事见天的只往外边跑,早出晚归,累的哟。 贾璉京营公干,陛下又有事儿交於他,也是忙的很。现在是等閒也不回来了。 有时想王熙凤和孩子了,便让人去接。 京营之中人员眾多,士兵们住兵营,將领们却也是有朝廷给的府宅的。 就在京营周边。 贾璉自然也是分得的。王熙凤去时便是住在朝廷分的宅子里。 不算大,但是住他们一家三口却是绰绰有余的。 王熙凤去的次数多了,家里又烦,乾脆多时都是待在那边的。 再者就算回了贾府,也是真的外操持迎春的婚事。如今迎春马上便是十七了,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三公子更是二十有一。再拖不得了。 的確是该提上日程了。 贾母和王夫人没有法子,大房的人越发的不见人,他们只能自己自己想法子。 不是没想过乾脆过几年再修的,可是他们要修省亲別院的事情不知被谁知道,传了出去。 如今外边都等著看呢。 若是搁置,又是惹了笑话。只能硬著头皮修了。 修是要修的,只这银子哪儿来啊? 这不听到林如海回了京,焦头烂额的贾政等了许久,还是写信上了门。 如今他还不知林黛玉在贾府住的那一年查到了一些消息。 回去了就给林景晏说了,林景晏又通过密信说於了林如海。 林如海如今没上门清算,都是怕扰了江南局势。 边境不安,江南这个钱袋子是说什么都要收回来的。 可只是如今不清算,不代表著林如海还得笑脸相迎。 毕竟就只是明面上,你家也刚算计了他女儿呢。 没打上门去都是他克制了。 玉儿那么小!也下的了手。 林如海將信收好。又递给了张老管家,让他还给来送信的小廝。 又带了口信回去。 “君子谋事不谋人,小人谋人不谋事。我们两家已经是殊途,同归不了。往后不必再上门了!” 第128章 小人谋人 荣国府的小廝看著手中的信件,脑子里全是刚刚林如海说的君子谋事不谋人,小人谋人不谋事。 脸上一副苦瓜样。 完了,这让他回去如何回话,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要知道二老爷最在意便是他的文人身份。 可回了荣国府,贾政听了他战战兢兢的复述面上却无怒色,语气淡漠的吩咐他下去了。 临到门口,耳边又传来贾政的声音。 “今日的话,老爷我不想再在其他人嘴里听到了,不然你便去陪你父亲吧。” 这小廝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听了这话,门口小廝急急转身,跪下连连磕头。 砰砰砰,只几下,额头已经有些血丝渗出。 嘴里表著忠心。 “二老爷,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出了这个门,便是什么都忘了。” 贾政冷笑一声。 “嗯,下去吧。” 等到小廝急步退下,贾政才又坐回了书桌前。 心中思绪万千。 林家这步棋是废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 怪只怪一时心软,居然让林家那小子醒了过来。本想著已经昏迷在床,不出几年便也去了。不用那边再费心思。 却没想到倒是给了机会,让他峰迴路转。 回京过后再想动手,林如海却已经和甄家联繫上了。 兄弟和家人,他还是选了家人。 只是这般,却是不好再有动作。目的已经达到,甄家不会再动的。 没了甄家背锅,他更不好出手。 一是江南太远,就金陵的那十二房人他不能全然放心。 二是就算没有证据,他那个妹妹怕是也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去世前將她陪嫁过去的丫鬟奴才全都打发了,杀的杀,卖的卖。 是个心狠的,那可全是与她从小长到大的人,居然一个都没留下。 可惜了。 若是林家子不曾醒来,贾敏一去,林如海鬱结於心,一病呜呼也是常事,到时只一个孤女,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那时的林家与旁支又出了五服,也不曾来往。只林黛玉在他家,林家便在他家。 可惜啊可惜,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身体生来羸弱,又中了秘药的林景晏居然还能醒过来。 偏偏这小子还遗传了他父亲的天姿,年轻时林如海事事压他一头,如今林如海的儿子更是贾宝玉拍著马都赶不上的。 让他如何不气。 真是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若是能看顾林家家產,他如今又如何会在这里左右为难。 如果说贾政对林如海的话一点儿都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心绪翻涌。 贾政在书房独坐良久,才让人去叫了自己养的门下清客过来相商。 林家这步棋不行了,总要寻別的门路。 太上皇那边的態度因为国库之事也越发的不明朗。 如今贾家的靠山只有宫里的娘娘了,他们是娘娘的娘家自然是要给她做脸。 这省亲別院得修,总要让皇上看看他们对娘娘的重视才是。 贾府的情况,林如海一概不知。但是他也没比焦头烂额的贾政舒心多少,没別的原因,南寧侯李晋安带著家中自家的世子李彦珹上门拜师了,同来的还有李煜安和李彦卿。 自从前几日知道李彦卿对黛玉別有用心之后,林如海心里一直不爽快。 又派人去打听了李彦卿的名声,更是不满了。 就这?他前几日怕是早起没洗眼睛吧。他们家黛玉文静柔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小子却是打架斗殴,无一不会。 不行,他不同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林如海本想著寻个日子上门与李煜安好生交流交流,却是一直不曾找到时间。 没想到今儿早刚送了一个晦气的走,没多久呢这爷俩也上门了。 林如海心里有气,但是却不也曾失礼。毕竟人家晋安和彦珹又没错。 这才是知己好友呢。 林如海让张老管家开了正门,叫了林景晏一起去门口迎接。 到门口等著时,还专门派人去与郝嬤嬤说。 “今儿家里来了人,便让玉儿在自己院里玩儿吧。劳烦嬤嬤多看顾著点” 郝嬤嬤但笑不语,林御史怕是也发现咯。 林如海和林景晏迎了南寧侯府四人入府,先带著他们到园子里逛了逛。 对,就是那个养著白鹤的园子。 几只小的如今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其父母的风姿了。 身姿优雅,步履轻盈,昂首挺胸,尽显高贵。 林家李彦卿和李彦珹来的不算少。但是大多时候也只在靠近林景晏院子这边半边逛逛。 他们的爹,李煜安和李晋安倒是头一次来。 这会儿坐在的亭子里喝著热茶,四周都被锦纱围上,周围放了好些暖炉。 看著下边结了冰的池塘上有白鹤嬉戏,小桥旁白雪压红梅,倒是別有一番风味。 李煜安看林如海只顾著和李晋安说话,偶尔怕折了他的面子才与他搭两句话,便知道东窗事发了。 都怪那个臭小子,害他也被迁怒了。 早时他刚发现时,便知等到如海回来有的闹了。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回来的这般早。 多年好友,林如海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么? 几代单传,家里好不容易出了女儿,心里肯定是疼爱的很。 后来却为了给陛下当差不得不將女儿送到京中教养,在他身边待了几年又要离別。 这次好不容易才回来看了一次,偏偏还发现好友家的儿子看上了自己的心肝。 而且还是自己写信让他们照拂一下自己儿子女儿的多年好友。 关键他女儿还没及笄。 额,他都有点气了怎么办。 横了满脸堆笑的李彦卿一眼,臭小子,对著他都没笑的这般开心过。 主动和林如海搭话。 “如海家的梅打理的真好。”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当然了,別人家的总是好的!” 李煜安无语凝噎。 他居然有被林如海懟的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旁边的南寧侯李晋安看著自己弟弟难得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 他如今是看出来了。 儿女都是债! 他弟弟如今也要还债咯。 明儿进宫与陛下好好说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煜安。从小到大总是你坑我们,如今你也有今日了。 第129章 正式 南寧侯笑完將身边的李彦珹往林如海跟前推了推。 如今如海看老二不顺眼,那今儿彦珹拜师的概率就大了许多。 有了对比,才能显出彦珹的好来不是?他们家彦珹可是已经定了亲了。 “如海,瞧瞧我儿子怎么样?是不是比有些人家的强多了。” 林如海看李晋安也帮自己说话,笑著点头。 “可不是嘛,彦珹我看著不错!” 李晋安听了立马接话。 “那便让他给你做学生如何。等你从江南回来便正式拜师。” 旁边的李彦珹也满脸期待的看著他。 林伯父敢懟二叔唉。那可是二叔! 林如海其实未曾想过收个学生的,往日他是自身难保,如今形势渐好,是因为事情颇多,怕误人子弟。 倒是看著李彦珹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虽然有些嫌弃李彦卿,但是在他心中晋安和煜安的孩子与自家的也不差太多。 考虑了一下,正了神色。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张管家,去取笔墨纸砚来,我出道策论,彦珹你答了明日拿来给我看。” 李彦珹拱手道诺。 厅子里的李彦卿只是单纯不是真蠢,看到前边,思索一番已经觉出些味道了。 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 他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呢。耳朵一红,心里还有几分欢喜。 知道了便知道了。他李彦卿喜欢一个人便不怕家人知道。 再说,林伯父知道也好些,往后他更好好好表现了。 他想拜师的话也没再说,毕竟他拜师的原因和李彦珹可是不一样的。 这会儿他也看出来,林伯父对待自己学生应当还是十分看重的。不然直接便答应了,也不会还要考考堂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还是不要去气林伯父了。 若是可以,他更想正正经经的为自己寻个武学师傅。 林如海生李煜安的气,但是说了几句,心里倒是舒服许多。 气消了些,后边到书房乾脆摊开了与他说了。 “我女儿虽然是年幼时便离开了我,可是性格品性皆是顶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家从来没想过为她寻什么高门大户,往后如何全看她的心意。” “如今我们兄弟两个说好,不管往后如何,得我女儿点头才算。如果她不喜欢,我不强求,你我也不能为了这个事儿远了去。” “这话你回去与长公主也说明,我愧对我儿,是不会再勉强她的。” 这些李煜安早便是知道的。 若是不成,便是那小子没用,怎么会坏了他们好友的感情。 点头便应下。 还说。 “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信不过我?” 林如海上下看了看他,才放心了些。 也是,煜安虽然心眼多,心思却是不坏的。 李煜安见林如海消了气,大冬天的又扇起了自己的扇子。 谦谦公子,如冬日松柏。 “如果成了,自然是更好的。” “这样,你的儿子是我学生,你女儿也入了我家的门。到时,我再好好谢你。” 林如海天崩地裂,合著他的儿子女儿全是为他生的不成。 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景晏拜你为师,已成定局。可是我女儿看不看的上你儿子,还未可知呢。” “到时候瞧不上,別来寻我说好话便是。我可帮不上忙。” 李煜安看林如海恼羞成怒,总算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 报仇! 第二日林如海看完李彦珹递过来的策论,到底还是应了。 拜师事宜,却也要等到他从江南回来才能办了。 李晋安听了这个消息,总算是鬆了口气。 彦珹这孩子与他和煜安都不像,性格更加中庸温和。 所以这个老师他也是寻了又寻。始终没有十分合心意的人。 那日李彦珹主动提了想拜林如海为老师,李晋安才觉得,合適,太合適了。 如海温和却不迂腐,与他又是熟悉,正是合了李彦珹的性子。 所以才带著他上了门。 等如海回来,正经拜了师,他也便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林如海这次回京,为的是送江南的年礼。能在京中待的时间本就不能太长,毕竟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甄家心腹,他不急,这些人却是著急的。 过了除夕还没多久呢,那边便是来催了几次。 说是林大人若是准备好了,稟明了皇上,便是可以回江南了。 可是林如海回京过后事情颇多,几个子侄的老师要去拜访,林向明的老师还要寻一寻。又找了一日考了他们的功课。 果然颇有长进。便说下科几人都可下场一试了。 林景晏也是,下科也要下场乡试了,要回江南,倒是有两个堂兄可以做伴。 林如海还答应了黛玉要去京郊庄子上玩儿几日,还要为她举办个宴会庆贺得封县主之喜。 如今只做了一件,带著她和景晏去了庄子上住了两日,只有他们三人,倒是清净的很。 宴会却还是在筹备的,有张老管家和郝嬤嬤坐镇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那边催的多了,林如海便去求了皇上,想在京中多留两日。等办了宴会,谢了皇上隆恩再走。 皇上自然是应的。 林如海这才也给一起来的江南官员们都递了帖子去。那边才算消停。 不过再怎么捨不得,却也不能拖太久的,江南离不得人。 只待宴会一完,林如海便是要启程回江南了。 这是林家入京办的第一场宴会,不算高调但是该请的人都是尽数是请了的。 长公主府,南寧侯府,义忠亲王府,皇后娘娘的娘家苏家,各部尚书,往日同僚、同科、旧友,就是四王八公除了贾府,林如海都去了帖子的。毕竟林黛玉封县主那日,这些人都是送了礼上的。 林如海带著林景晏在前院招呼男客,每个人都会认真为林景晏介绍。 郝嬤嬤和林黛玉在后院照顾女眷。长公主和南寧侯府老夫人,侯夫人为她坐镇。 宴半,又有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送来的贺礼。 如此林家的瑶光县主林黛玉和古往今来最小的小三元林景晏算是正式出现在京城各家眼前。 第130章 游学 宴会过了没几日,林如海便要启程回江南了。 林景晏和林黛玉虽然心中不舍,可也知如今江南局势复杂,离不得人。 此时的离別是为了更长久的相伴。 到了这日几人早早就起来了,就是黛玉也坐著县主规制的轿子到了码头。 未曾下轿,看著不远处的林景晏和五位堂兄送自家父亲上了船,父亲还向她的位置挥了挥手。 林黛玉虽然知道父亲看不见,也在轿子里对著他的方向挥手道別。 一声號起,船动。 驶向远方的地平线。 林黛玉就这样看著,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从江南离开的那日,这一次她没有一丝眼泪。静静的看著,有离別的不舍,却不伤心。 爹爹回了江南有他自己的事,她与弟弟在京城也有自己的路。 守望相助,这便是家人。 林黛玉收拾好情绪,轻轻叫了一声雪竹。 “你去,叫了景晏和堂兄们一起,我们回家。” 不远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著林景晏几人上了马车,跟著县主规制的轿子远去。 转过身,眼睛看著还有碎冰浮动的河面良久。 第四次见面了。 手中把玩的玉佩都盘出了,也未开口说话。 他身边的书童便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这样的小动作,是心中烦扰。 並未催。 过了不知多久,书童耳边才传来自家少爷的声音。 “你去与船夫说,我们改道了。” “公子,往何处?” “江南,扬州。” 那书童並未多问,一溜烟的便跑去吩咐了。 林如海又一次与儿女离別,心中颇为失落。 等船开了,也没进去,在船头站著,一个同行的江南官员见著也过来陪他。 “这边这么冷,林御史怎么不进去。” 林如海语中带笑。 “无碍,吹吹风心里安定些。” 那官员也笑了笑,话音一转。 “前儿县主宴会时,怎么不曾看到荣国府的人。往日就听甄大人说,那是两个孩子的外家。” 林如海听了眸光微闪,心中警铃大作。 语气冷了冷。 “这次宴会,並未发帖子给他们。” 那官员听了微微皱眉。 “可是有什么內情,林大人不像会失礼的人啊。” “我听著甄大人说,他们与贾家也是老亲,这次回去怕是会问。” “毕竟孩子外家哪儿有什么隔夜仇。林御史,我多说一句,你別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仇不如结恩。” “荣国府权势滔天,如此远了,怕是不好。” 林如海不想再兜弯子。 这人要么是去过贾家过来当说客的,要么就是帮甄家试探一二。 直接冷了脸。 “我一双儿女第一次上京,贾府就將人撵了出去,后来多番纵容家中孩儿欺我儿女。前几月居然还想施毒计污我女儿名声。” “若是大人遇到这样的事儿,还能原谅,再来与林某说话吧。” “不对,若是大人能够原谅便也不用与林某说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说不著。” 说完就拂袖而去。 那人的確是上过贾家的门,也听了两嘴,后来宴会又不曾见著林家的外家,觉得有些奇怪,才来问询。 甄贾两家的关係他也是知道的。 虽然林如海回了京中,一言一行皆是正常,但是警惕这总是没错的。毕竟谁家无缘无故会与荣国府这样的外家院了去。 这才多说两句。 这会儿看著林如海直接拂袖而去,便知道他確实恼了。 心中倒是放心了些,连忙追了上去。 “林兄勿恼,我確实不知有这样的內情。” …… 码头上面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人虽然出发比林如海他们远,但是人少船小。倒是没多久便赶上他们了。 看著前边的大船,他眼中有些別样的情绪。 又忍不住把玩起手中的玉佩。 忍不住想起前两日的第三次见面。 林家宴会也是请了他家的。 父亲母亲皆不在京中他便独自前往。 林伯父招呼著那些官员,景晏则是与他们一起。 几人说著说著便想去景晏的院子里赏赏他的孤本。 却没想他只出来走几步,透个气,便远远看见林黛玉与她身旁的丫鬟吩咐著什么,抬头却是也看见他了。 没有慌乱,反而远远的与他行了礼,待他还礼便带著丫鬟离开了。 於是他也回了林景晏院子的书房。 一时思绪有些复杂,询问过后便在他的书架上找本书来看。 读书平心又静气。 想到刚刚的身影,鬼使神差拿了《太平御览》的其中一卷。 卷十五,天部。 翻看,里边果然有些簪小楷的读书心得。 好字! 见其字,便能初识其人风骨。 忍不住微微勾了唇。 翻看起来。 越往后看,簪小楷的批註越发多了起来。 既温婉如水,又坚如磐石。有女儿家的柔美与细腻又不失风骨与力量。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母亲。一时心里有些慌乱。 將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重新寻了一本。 《易经》 一本他已经倒背如流的书。 想到这儿,那书生打扮的公子,把玩玉佩的手一顿。 往船头走了走,將脸上的热气吹散了些。才对著身边的书童吩咐。 “前边那船在码头时,仿佛是见过的,你派人去问问是谁家?若是认识,又顺路的话,江南路远,能结伴而行,也安全些。” 京杭大运河来往的船只多是去往江南的。 那书童顺著自家公子的目光望去,果然见著一支船队。的確有些眼熟。 共有四艘船,一大三小。 看模样像是进京献礼的官船。 觉得自己公子果真是考虑的当,若是认识的人家,这一路他也好打探一下江南的消息。 忙寻了船上的护卫去问。 林如海这边和江南的那位官员刚解除了误会,这会儿与眾人聚在一起说话呢,便听到在外边的船员来报。 “稟告各位大人,外边遇到一艘船。说是苏家公子苏昀之,派了侍卫来说他此行要去江南游学,刚刚看著我们的船觉得眼熟,怕是长辈。便想著来见个礼。” 其余几人多是江南本地的,苏昀之虽然有些名號,此时也只觉得耳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如海听了这个名字却是明了,皇后娘娘的子侄,苏大家的儿子,前两日才见过了。只他那日低调,与他打了招呼便与景晏一起了。 起身便要出去。 旁的人见状便问。 “林兄识得?” 林如海笑的温和。 “你们也是识得的,皇后娘娘的侄儿,已故苏儒风苏老先生的嫡长孙。” 提起苏老先生,天下文人谁人不知。 那可是儒学大家。他创办的文渊学府更是学子们都嚮往的地方。 这是真正的书香世家。 况且这些人那个家里没有几个孩子的。 更別说人家家里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呢。 便也起身,和林如海一起往外迎去。 第131章 阳羡茶 几人到了船外先叫人將船停了,然后便在甲板上等著苏昀之的船靠了过来。 遥遥见了人林如海便知的確是苏家嫡子。 苏家人骨子里便有几分与旁人不同的气质。 脱离於人世间,却又在人世间游走。 苏昀之见著是林如海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待到船夫搭了木板,他从容的走了过去,行动间,尽显文人风骨。 到了船板之上,首先对著林如海拱手行礼。 “原来是林伯父,苏家昀之有礼了。” 林如海上次宴会对苏昀之印象便是不错的。谦和有礼,又有文人风骨。 又因为其祖上的原因对他多了几分亲近。 苏儒风老先生的书他们这些文人谁没看过? 忙伸手把他扶起,笑容中带著些和蔼。为他介绍了身后的几位大人过后,才閒话起来。 “今日倒是有缘,与你在这里遇上课。听你的侍卫说这次是准备去江南游学的?” 苏昀之没有隱瞒恭敬做答。 “回林伯父话,这次出行本是游学。原是没打算去江南的,是临行前想到江南风华好,才临时改了道。” 游学一事,在场所有的大人基本都是去过的。 不食人间疾苦,如何读的了圣贤书。 林如海年轻时更是游歷过许多地方。这会儿听了颇有兴致。 对著苏昀之笑了笑。 “极好,游学本就是隨心意,看天下。若是被之前的计划束缚,反倒不如如今这般隨心而为。” 苏昀之也点头。 “林伯父说的极是。人生在世,能隨心而为的便也就这几年了,昀之不愿辜负。” 林如海听了颇有感悟,对眼前男儿多了几分欣赏。 “我看你孤身一人,便与我们一起同行可好?如此也安全些。” 旁的大人听了,纷纷附和。 文渊书院院长的嫡长子,观其言行举止从容不迫。想来若是没有意外,便是下届的院长了。多个面子情也是好的 为啥没想过苏昀之会入朝为官?虽然不曾明说,但是苏家人虽然皆是文采斐然之辈,家中入仕者却是极少的。 大家便猜测,怕是苏儒风老先生仙逝之时,有什么祖训留下。 这个传闻一直都在,苏家也未曾解释过,文人便只当是默认了。 苏昀之闻林如海所言,只想了片刻便点头应下,又拱手致谢。 “那便麻烦林伯父和各位大人了。” “早就听闻江南学风颇盛,能与林伯父和各位大人同行是昀之的荣幸。” 谦和有礼,进退有度。 林如海对眼前苏家子的好感更上一层楼了。 心里算是不愧是苏儒风老先生的嫡孙。 况且,若是他在,他在也鬆快些。 每日都要提防著身边人,他也很累的好不? 苏昀之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家风又是那般清正。想来也必然不会和江南有牵扯的。 如此,与他说话,林如海也能放鬆些。 天天与那些老狐狸,林如海觉得睡觉都不安逸了,生怕说了什么梦话。 林如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有几分期待。 “那你便让小廝搬了东西过来,住我旁边的房间吧。我有些关於你祖父著书上的疑惑想要问问你呢。” “怕是在场的,没有比你更了解的。” 苏昀之也大大方方的应了。 “那便谢过林伯父照拂了,祖父还在时,的確是与我说过一些,一定知无不言,若有记错之处,还望伯父指正。” 这件事便这样定下了。 苏昀之收拾东西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如海便邀请了苏昀之与几位大人一起喝茶。 苏昀之闻言,便让书童去拿了其父亲亲手炒制的阳羡茶来给林如海和各位大人品尝。 阳羡茶是唐朝的十大名茶之一,千百年过去,会炒制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说是一两千金都不为过。但是若说苏家人会,是不会有人不信的。 苏家闻名,可不仅仅是在苏老先生那一辈。只是这几代,苏老先生是最负盛名的儒学大家罢了。 林如海几人有些意动,这可是阳羡茶。还是文渊书院院长亲手炒制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文人墨客,谁不好茶? 可这茶实在太过金贵,怕是陛下每年也只能得几两。 苏昀之见林如海面带犹豫,便又添了一句。 “千金买马骨,好茶逢知礼。” “昀之不过借献佛,诸位长辈莫要嫌弃。” 林如海见他语气目光皆是真诚,笑的越发温和。 这里就他与苏昀之关係还算近。毕竟黛玉在京城中时与皇后娘娘关係还是颇好的。 便也开口,一锤定音。 “那便如昀之所言,今日我们也沾沾你的光,品尝苏先生亲制的阳羡茶。” 听了林如海的话,后边的几位大人也眉开眼笑。 这次来的人不管是什么阵营,倒是都和林如海一样是文人入仕,科举出身。 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附庸风雅。这会儿都是开心的。 能够品尝唐朝传下来的名茶,还是苏先生亲手炒制的,回了江南也是可以炫耀一番了。 苏昀之又拿了宋朝建盏来,亲自煮了茶与林如海和几位大人共同品鑑。 眾人围坐,好壶配好茶。恍惚他们也回到了与好友一同游学之时。 待到苏昀之的书童收拾得当,又开船出行了。 好山好水,吟诗作对。 这次返程,少了些算计,更像是几个文人墨客游玩归家。 第132章 谋划 一入江南便遇春。 回程的船只入了江南地界果真是暖和了起来。两岸边的树木也抽了绿芽。 林如海和同行的几位大人回了金陵便是先到甄家復了命。 苏昀之这一路一月有余,与林如海已然是熟悉了许多。於是便在林如海的安排下到了林府下榻。 走时,苏昀之还给各位大人都包了一些阳羡茶回去。 那几个皆是眉开眼笑。 甄应嘉知道他们此行是与苏家公子同行,还特地让人去林府请过。 只是被苏昀之给拒绝了。 “昀之此行只为游学,不便惊动甄大人。等到事了,若是得空,再亲自上门拜访吧。” 甄应嘉听了倒是没恼。只嘱咐林如海好生招待。 他家本就是太上皇的心腹,对苏家行事不算陌生。 想当时太上皇想请苏儒风老先生出山。派人去了几次,那位也是人都没见便给拒了的。 最后一次,写了封信让来者交给太上皇便闭门著书了。 听说那时太上皇看了那封信,如获至宝,开心了许久。 只是当时著的那本书还未流传出来,没多久老先生便仙逝了。 太上皇更觉遗憾,后边才有苏家女的婚事。 苏家本是拒绝的,无奈太上皇坚持。才有了后边的事儿。 如今太上皇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苏家呢,若不是他,如今苏皇后如何会困於宫中。 所以不管与陛下关係如何,太上皇和老太妃对苏皇后还是宽容的。 况且苏家行事並没有因为自家女儿嫁入皇家有太大的改变。 就说如今的家主苏院长,多时只待在文渊书院之中,从头到尾只为陛下背书过那么一次。听说还是因为皇后娘娘去了信。 太上皇都不介意,他又介意什么? 苏昀之的拒绝倒是让他身边的书童有些疑惑? “公子?我们这次不是……” 苏昀之闻言摆了摆手, “还未到时候。” “待林伯父从甄家归来,我们便一起与他去扬州。” “此次游学便从扬州开始,金陵结束。” 书童点头,不再言语。 林如海和苏昀之的偶遇京城中的林黛玉和林景晏此时还不知情。 这些日子,他们听著贾府的热闹。倒也不算无聊。 贾府修省亲別院的事情在晚了几个月过后,终於还是提上日程了。 听说先是从江南运回来了一批银子,又在王熙凤的建议下查抄了许多奴才,后来还是不够,又去寻了薛姨妈。 听王熙凤说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屋子里商议了许久,也不知达成了什么条件,薛姨妈才给了银子。 从过年到如今贾家可是热闹的很。 每次王熙凤和贾璉来都让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人大开眼界,心情舒畅。 幸好林如海回京过后的一言一行都在向京中各家宣告著林贾两家远了。 而且林如海还给贾政带了那样的话回去,有了林如海的態度,他们如今是如何都不会上门了。 不然也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样的事端出来。 知道如今贾家丫鬟僕人当中怨声四起,林景晏和林黛玉便都行动起来了。 贾家的奴才大多都是被养的心大了的。在府里当奴才,在府外当著太太小姐。 如今没犯什么明面上的大错,却因为要修省亲別院被主家抄了家,多年积蓄化为乌有。 偏偏他们每个人又都不乾净,可是往年不说他们就是他们祖上都是这样的,也没出错,如今怎么偏偏就这般了。 心被养的太大了,是回不了头的。 一时间贾家不管是抄了家的,还是没有被抄家的奴才都对下了这个命令的二老爷贾政又怕又恨。就是往日一向有个温和慈爱名声王夫人说閒话的都多了起来。 贾母自然不能倖免。 当面不敢,私底下谁知道了。 贾家的奴才们,都是盘根错节。 如今倒是人人自危了,只顾著担惊受怕了,哪儿还能好好办差。 於是又打发了一批出去,採买了些丫鬟婆子进来。 剩下的都是家中的心腹。 虽然这一遭的確是查抄了不少银子出来,可以说大大的出乎了贾母和贾政预料。 当时听了王熙凤的建议时,两人还觉得嗤之以鼻。那些奴才就算要贪,能贪多少,到后边却是筹不到钱了,还是答应了。 娘娘总归是不能丟脸的。 等到一箱箱的银子物件抬到正厅,看著下边跪著的一排排的丫鬟奴才们,两人才觉得怒火中烧! 刁奴!刁奴! 这里边可还有贾代善在时太上皇御赐的东西!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为了娘娘省亲,绞尽脑汁的凑银子,这些刁奴却拿著他们府上的钱逍遥快活! 看著这么多的收穫,贾母和贾政虽然觉得有些丟人,但是到底结果是好的。 没一个乾净的!就算传出去,也是这些奴才贪得无厌! 他们没报官都是仁慈了。 虽然得了银子,可是新来的丫鬟奴才,哪儿有旧的用的顺手。不是吃的不好,就是用的不好。 贾府这几日,的確是鸡飞狗跳。 还得多亏了贾赦。 抄了银子,贾政和贾母还没捂热乎呢。贾赦就带著人去了库房。 说是要把属於大房的银子带走。 王熙凤和贾璉也是巧了。刚好京营那边有事儿,贾璉想著王熙凤许久没去了,走时隨便带上了孩子和王熙凤还有平儿。 王熙凤和贾璉边走,心中边笑。开完笑,从林景晏处得了点信,谋化这一遭可不是为了二房的。 他们的脑子早就回来了! 贾母和贾政听了贾赦闹起来,一边往放银子的库房赶,一边让人去请贾璉和王熙凤来。 自然是没请来的。人家四人早就在京营那边的家里喝上热茶了。 王熙凤和贾璉带著大姐儿平儿前脚离了家,后脚贾赦就闹了起来。 要说这两口子不知情,不说贾母,贾政就是王夫人都不信的。 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去京营请?人家既然走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贾政贾母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次他们辛苦一遭,废了心,又得了下边奴才的怨。不是要他们给大房做嫁衣吧! 不行,绝对不行! 几人去库房的步伐更快了些,生怕去的晚了,那这银子便是全都没了。 第133章 两巴掌 三人到时,贾赦的小廝已经抬了好几箱银子到库房外边了。 贾母一进门见著这一幕立马怒火中烧,连忙厉声呵斥。 “老大!住手,你要干嘛?” 王夫人和贾政也皱紧了眉头。 冷冷的看著那几个小廝。 大哥真是太乱来了!这可是给娘娘修省亲別院的钱,居然真的敢动! 那几个小廝见著王夫人和贾政想要杀人的眼神,心底一凉一时抬箱子的动作停了停。 贾赦却是不管不顾的,冷笑一声,上前就是一人一脚。 “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的奴才!也敢看让人的脸色。” “搬!把爷和你璉二爷的份儿全都搬到隔壁去!” “他们要修就用自己的银子修,不要打爷的银子的主意!” “今日我就看谁敢拦著爷拿回自己的银子。” 几个小廝面面相覷,咬了咬牙继续往外走。 贾政眸色越冷,往后使了使眼色,赖大带的人便上前將几人围了起来。 语气中都透著丝丝寒气。 “大哥,这是给娘娘修省亲別院的银子,是弟弟辛苦凑来的,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贾母在旁,看贾赦不管不顾的模样又厉声呵斥。 “贾赦!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如今越发囂张,今儿我在,我就看看谁敢动!” “不要以为璉二的得了皇上恩赐,你就敢肆意妄为,你今儿如果敢將这箱子抬走,明儿我就敢去告你不孝不悌!” “你信么?” 贾赦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哼一声。 纸老虎! 他只想求一条生路,陛下也说给他一条生路,可是怎么总有人想逼著他去送死! 他如今整天的在院子里待著,等閒不出门了。 扇子,玉器往日喜欢的,如今他都拋之脑后,不就为了留一条性命在么? 他容易么? 语气淡漠。 “那母亲便去告吧,这京中谁人不知我贾赦就是混帐,说来还是託了母亲的福。若是你去告便是一告一个准的。” “不过母亲向来不知道我,我贾赦就是个要钱的,你告我,最多没了爵位!这钱若是给了你们,是要了爷的命!” 贾赦的话气的贾母有些口不择言。 “早就知道你在那老婆子膝下长大,与我必定不亲,却没想你居然是一点儿都不將我当在眼中了。” “你出了这个门,便不要再认我!你们一家都滚出去吧!” 这话却是彻底將贾赦惹怒了。 猛的上前抬手便给了贾政一巴掌。 啪的一声,光听声音便知使了多大的力。 贾政有些两眼发黑,王夫人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想起她嫂子王子腾的夫人来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有些后悔! 破手,你怎么就这么快! 果然只一瞬间,贾政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贾赦这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了。 不说被打的贾政就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大老爷打了二老爷! 贾赦却是直直的盯著贾母,眸中全是阴狠。 “你是我生母,我打不得你!不过你的宝贝儿子我確是打得的!你若再说祖母一句,我便打他一巴掌。单看他这弱柳扶风的模样受不受的住!” “我是兄长,管教管教阴险毒辣的弟弟爷就不信还有人说嘴!” 贾赦养尊处优,日日玩儿乐,虽然多年不练武了,却是比贾政这个日日费心的壮的多。 贾母回过神,第一时间便是去看贾政的脸。 看著脸上的巴掌印,心疼极了。 “政儿,可疼?” 贾政自詡文人,这会只看著贾赦摇了摇头。 面色青中带红,眼中全是杀意。 贾赦这个废物居然敢打他! 贾母见贾政摇头,气的咬牙切齿! 婆媳都是仇。若不是她刚將贾赦生下,那老太婆便將人抱了去,如何会將人养成这副样子。 如今她只说了一句,这畜生便敢打他的亲弟弟。 她若说的狠了,岂不是要弒母。 果然政儿说的没错,不养在自己身边的果然就是不亲! “你个畜生!居然敢顶撞生母,还敢打你弟弟!” “老二家的,去请族长来,今日我便做主將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逐出家门!” “我说的有什么错!若不是那个老太婆,你如今怎么会这般对我们!” 贾赦瞪了她一眼,上前对著贾政的另外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如今好了,確实对称了! “母亲我说过的,你若再说一句祖母的不好,我便打你儿子!” “她养我小,整个家里除了父亲只祖母对我最好。幼年时你对我不管不顾,我来寻你,给口茶喝你都不曾记得,只顾著你的二儿子。如今却是要我孝顺了。” “好大的口气,母慈子孝,母亲怕是忘了母慈在前,子孝在后!” “还要逐我出家门?爷是长子,这个家都是我的,我看谁敢!待的不耐烦,便带著你儿子出去住。” “拦一下,我是你孙子!” “反正老子的名声就是这样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怕了你们不成” 贾母的逆鳞是贾政和贾宝玉。 贾赦的逆鳞便是他已经去世的祖母。 幼时唯一的温柔便是祖母给的,他可以放弃家人,放弃自己,却永远不会放弃儿时唯一的光! 贾母已经是气的手抖了,贾政见状往前一步。 寒气逼人的看著贾赦。语中全是威胁。 “大哥,你这话过分了。” “有时候说话前还是看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不然若是出了意外,弟弟也不好交代。” 贾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背后的贾母。 突然笑出了声,他释怀了。 有些不属於他,永远都不属於。强求不得? “我的好弟弟与好母亲如今是不装了?你们倒真的是亲母子,一脉相传的恶毒虚偽。” “有些庆幸当时是祖母养了我。” “若是在母亲膝下长大,怕是如今我更荒唐恶毒了。” 贾政这会儿不想与他说这些嘴皮子上的事儿了。 他被打了两巴掌,这事儿总归不会算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 今日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將银子带走。 娘娘是如今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赖大,去將银子都放到我的私库去,谁敢拦著,就地仗杀!大哥我不敢动,但这些奴才,我还是动得的。” “再寻些人来,带著大哥去前厅喝茶。” 贾政虽是二房,可是执掌贾家多年,能用的人却是比贾赦多的。 话音刚落,赖大带来的小廝们就围了上去,人数眾多,一时贾赦这边倒是劣势了。 第134章 来人 贾赦冷眼看著赖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贾政。 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混沌多年的眸中难得有了几分清明。 突的大笑。 “往日我一直觉得这荣国府当家做主的是母亲,今日才知,背后执棋之人是你。” “是我蠢了。” 又转过头看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廝一眼,心中嘆息。 没用的东西! “放心吧,爷让你们来,肯定不会让你们送了命去。放下吧,一会儿有人过来帮你搬。” 贾政听了,就想皱眉,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努力克制才没坏了自己的君子风度。 不以为然。 “大哥真会说笑,如今时过境迁,府中早就变了天了。” “若是大哥说的是贾璉,那不妨告诉大哥。刚刚那人在门房处耽搁了一会儿,如今怕是还没出去呢。” “大哥若是要等,便去正厅等著吧。” 贾赦脸上的闪过一丝错愕。 被拦住了? 闭了闭眼,便想开口。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大舅舅,二舅舅,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不只贾赦睁眼看去,就是贾政贾母闻言都转过身,往门口处望去。 少年穿著井天色的长袍,腰间是同色系的腰带,手上拿著一把扇子。身姿挺拔,步履轻盈,看著悠閒的很。 身后跟著一队护卫,皆身著黑色鎧甲,在阳光下闪烁著冷冽的光芒。腰间掛著长刀,面容严肃又专注。 是宫里的护卫队。 和最前边少年脸上的轻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原来是林景宴。 贾政贾母面色发冷,怎么是这个小煞星。 他每次上门都没好事。 看今日这个阵仗怕也是不好收场了。 只是大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林家混到一处去的。 居然能让林景晏去求了皇宫护卫来给他解围? 还说他是猪脑子,也不看看自己。他们远了二房,难道真的就会为了一个贾璉真心帮他不成。 前头也是,怎么不拦著些。 如今皇上的护卫在,確实是不敢擅动了。 他也不想想贾家留著的心腹如今都在这儿呢,前边那些多是新买的下人。 看著来人都是凶神恶煞的皇宫护卫,哪儿敢拦。 前些日子林如海和林景晏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贾母、贾政一时无言。 他们已经撕破脸了,不管说什么,面上总是难看了。 这林景晏带了这么多人来,总归不可能是帮他们的。 倒是贾赦往前凑了凑。 “景晏,是不是你二哥让你来的。快,帮大舅舅把银子搬过去。” 林景晏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几人一眼。 往后伸了伸手,便有一个太监上前,递了一个明黄的圣旨到林景晏手中。在护卫和林景晏中,他的存在感太低了,刚刚居然没有发现。 林景晏朗声道。 “陛下圣旨,贾家眾人摆案接旨。” 声音清朗。 贾母贾政对视一眼,更是忐忑,连忙让人去摆了香案。 如今想再去换吉服却是来不及了,只能去叫了其他人过来。 那小太监自觉的去搬了个凳子过来,让林景晏坐著等。贾赦满脸问號,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在旁边等著。 心中十分忐忑。他最近又做了什么被陛下发现了?没有啊,天天都在府上待著,门都没怎么出。 难道是二房惹了事儿,也不对呀,若是二房他们家宫里有个娘娘应该有消息出来才对。 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在场的每一个人,没一个觉得这圣旨里是好消息。 若是好的,怎么可能是林景晏来宣旨。 因著前边的事儿,林家对贾家的不喜已经是摆在檯面上了。 没见著上次宴会,四王八公的其余人家都递了帖子的,独独没有给他们这个正经的外家。 等到人到齐了,林景晏才起身宣读。 面对著贾母等人的大礼,林景晏站的稳稳噹噹。 天地君亲师。 君在前!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命一等將军贾赦调任边疆,为九边巡边。行监察之责。 钦此。” 不是林景晏省略,是皇上嫌弃写的多麻烦,於是圣旨之上真的只有这几句。 不说贾政和贾母,就是贾赦本人都有些惊讶。 他听到边关两个字,脸上瞬间成了苦瓜色。 吾命休矣! 这是变相给他流放了吧?如今那边可是打仗不断。他若去了,哪儿有什么好事儿等著他啊。 他就说不要大张旗鼓的修省亲別院,不要大张旗鼓的修省亲別院。 没听上次去还国库银子的时候,户部的人说的话么? 宫里都以节俭为主,他们怎么敢的啊! 果然璉哥儿说的对,若是皇上不满,只能苦了他这个袭爵之人了! 贾政与贾母却是思绪万千。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用贾赦? 用贾璉还有缘由,毕竟是林如海推荐,南寧侯府使了劲儿。且最开始也是个五品官。 贾赦那是什么玩意儿? 皇上居然要用他! 贾政如今的脸色却是比刚刚被贾赦打了两巴掌的时候更差了。 低著头的眸色中全是不甘。 皇上寧愿用贾赦这个废物都不用他,凭什么! 几个小辈除了迎春脸上有几分笑意,其余几个都是不解? 大伯父升官了,不是说他是家里最没用的人么? 那皇上为什么还要用他啊。 林景晏看著贾赦久久没回过神。 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九边巡边接旨吧,莫不是太开心了?” 贾赦这才挤出一个笑来。伏地接旨。 “一等將军,九边巡边贾赦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將其恭恭敬敬的置於香案之上。才蹭到林景晏身边与他说话。 “景晏一会儿可有空,大舅舅与你说两句话。” 不问清楚,他心里实在悬吊吊的。 林景晏本来就还有其他话要与贾赦说,点头应下。 “一会儿便去大舅舅的书房吧。” 又看著院子里的几个箱子,语气里带了些欣喜。 “这些便就是大舅舅说的要捐给边关的银子么?没想到这便准备好了。我既然来了,便帮大舅舅跑一趟吧。” 便当是贾赦的买命钱吧。 贾赦一脸懵,他说过么? 看著林景晏认真的神色。 算了,他说过。刚刚在心里说的。 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这些,你抬进宫吧,就与陛下说贾赦只能尽绵薄之力了。” 林景晏抬了抬手,穿著盔甲的护卫便上前去抬。 看著凶神恶煞的皇宫护卫,贾府的小廝不管是贾赦身边的还是贾政身边的都不自觉退后一步。 只赖大还想拦。 被贾政一个眼神制止了。 捐给边关的,他现在拦,晚上降罪的旨意怕是就下来了。 另做打算吧。 倒是他小看他这个大哥了。 来日方长。 贾赦身边那些小廝笑的开心,连连去看贾赦。 原来是宫里的护卫来帮他们搬啊,怪不得刚刚大老爷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原是早就打算好了。 高,果然是高。 討好了皇上,还没让二房得了好! 只贾赦脸上笑嘻嘻,心里…… 第135章 傀儡 见宫中的护卫们抬了箱子,林景晏抬步也准备隨著贾赦去他的书房。 路过贾政时,他突然开了口。 “如今我真的有些信国库之事,是你的算计了。” 刚刚贾赦的表情后边的小廝们看不见,贾政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林景晏闻言,脚步一顿。直接停在贾政前边对上他的双眼。 眉眼带笑。 “二舅舅今儿的新造型真是別致呢。” 看著贾政眸中闪过一丝怒色,林景晏脸上的笑容不觉又扩大了些。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是我做的啊。” “真遗憾,我还以为那日我和姐姐走后,你们就该知道了呢。” “果真我还是高估你们了。” 贾政眉头紧拢,目光之中全是警惕。 “可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母亲算计黛玉之事,你与我说,我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林景晏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不,当时的你不会!如今你说会,是知道了这后果不是你想要的。” 贾政的脸上有一丝尷尬。 “那大哥呢?我能看出你不喜欢贾家,大哥也是贾家人,贾璉也是,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皇上有多宠林家姐弟,如今全是人尽皆知的,林黛玉以臣女之身封了县主。林景晏乡试都未过可是进宫的时间比受重用的大臣们都多。 他不信,若是没有林景晏进言。皇上会启用贾赦那个废物。 林景晏看著旁边侧耳倾听的贾赦,一点儿也没隱瞒自己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比起他们,我更厌恶二舅舅你吧。” 贾赦听了这话居然有些开心。 果然有了对比才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贾政越发警惕。 “你厌恶我,为什么?”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林景晏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我比大舅舅聪明吧。” “比他更早看到你的虚偽。外祖母的行事你是真的不知么?” 贾政可不是贾赦,流连后院,乐不思蜀。 就是前世,甄家抄家后送来的银子都是送到眼前这个端正的都有些迂腐的人手中的。 真正迂腐的人,可不敢如此行事。 比起流於表面的恶毒,他更討厌藏起来的偽善。 何况他可没帮贾赦。 说完不再言语,抬步就走。 留下贾政在原地目光阴沉的看著他的背影。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么?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林景晏能够感受到后背凉颼颼的,但是他不怕。 他要的就是让他们眼睁睁的看著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不止杀人,也要诛心。 看著林景晏带著贾赦和宫里的护卫远去。 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也去了书房。 出门,拐弯,又进了一道黑漆大门。 贾赦难得將屋子里鶯鶯燕燕都打发出去了。 宫里的护卫也被他请到了隔壁喝茶。 看著林景晏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贾赦才问道。 “景晏,皇上还有其他的吩咐么?”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九边巡边,多么重要的职位?陛下若是没有其他安排怎么可能给他。 他什么人他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事儿一个不好,怕是命都没了啊。 林景晏放下茶杯。 “也没其他什么事儿,就是此去皇上会派两个將军陪著大舅舅。权当是大舅舅的副手。若是大舅舅有什么事儿,尽可以让他们替你去做。” “到了边关,也不用太过劳累。他们得了皇上嘱咐,自然是会好好辅助你的。” “皇上只希望这两个將军能早日接手边关诸事,这样就算往后王子腾有个什么意外,也不至於皇上两眼一抹黑。” 贾赦听的是心一跳一跳的。 脑子一抽问了一句蠢话。 “这样是谁为主,谁为副。” 林景晏轻笑一声,能让贾代善让他袭了爵的,哪儿有什么真正的蠢人啊。 也不与他兜圈子了。 “大舅舅说的是什么话,您是九边巡边,他们是你的副手。” “自然是你为副,他们为主。” 贾赦眸光微闪。 面色有些为难。 “可那王子腾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林景晏撇了撇嘴。 “大舅舅太谦虚了,你与他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况且两位將军在,他们麾下的兵士皇上也会让他们带走。” “到时候你只需要联繫贾家往日旧部就行。” “毕竟大舅舅往日与那边联繫还是很紧密的。想来也没什么困难的。” 贾赦心里苦。 这是要他去当一个衝锋陷阵的吉祥物了。 要和王子腾夺权,这个权夺了还要交给皇上的人。 若是他有异动怕是性命不保。 皇上想利用他兵不血刃的就收了边境的军权,哪儿有那么简单啊。 如今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头疼。 嘆了口气,无奈的问道。 “不能改了?要不你璉二哥去也是可以的。那些人也给他面子。” 林景晏嘴角一抽。 “圣旨已下,无从更改。” 如今边境局势越发复杂,不仅边境九城有异动,沿海怕也要起风波。 若不是这样,皇上和林景晏怎么可能想的到贾赦。 边境九城多是贾家旧部,去一个贾家的当家人,这换血才能更加迅速。 比之王子腾,肯定是贾赦更加名正言顺的。 况且要选傀儡,比起心思深沉的贾政,肯定是被多年的沉沦磨平了志气贾赦更加合適。 为了这个陛下才愿意放下那些往日恩怨。 作为君主,国在前,己在后。若是贾赦愿意配合,皇上也不是不能彻底放过他。 若是不愿,那他也是给过机会的。 第136章 无从更改 无从更改四个字,让贾赦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 都怪贾璉那个没用的东西,若是他得力些,如今皇上怎么还会让自己这个老东西衝锋陷阵。 那可是前线,还有一个面黑心黑的王子腾在,一个不注意,小命都得玩儿完。 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贾赦脸上一垮,决定多问几句。 “不知陛下派了哪两位將军差遣我。” 林景晏看著他的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 认真回答。 “武状元周將军和原都指挥司的何將军。” 无论如何,当然是贾赦自己心甘情愿才是最好的。 听到武状元三个字,贾赦的心总算放了一半到肚子里了。 要知道这武状元可是比文状元更加难考的。 这周將军听起来就是高大威猛的,等出了京,他一定要与他打好关係。 至於另外一个,直接被贾赦忽视了。 又问。 “那我要与將军们一同上阵么?” 林景晏摇头。 “皇上的意思是大舅舅只是巡边,待在后方便是。如今虽说边境时有摩擦,但是大规模的战爭暂时却也不会有。” 况且就贾赦的性子,让他上前线,对面还没打过来呢,怕是这人就要跑了。 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什么样的人便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这下,贾赦另外一半心也回肚子里了。 “那我这次回来,往后陛下不能再追究以前的事儿了吧。” 林景晏虽然不知贾赦和皇上往日到底有什么恩怨,左不过就是往日站队之事。 陛下如今能用贾赦,不管是不是要让他当傀儡,那心里就是放下了。 点了点头。 “陛下若是还想追究,今儿这圣旨也不会来了。” “大舅舅好生准备吧,怕是过几日便要出发了。” 早些去总是好些。 贾赦觉得有道理。 又閒话几句,林景晏起身告辞。 贾赦看著他的背影,还有侍卫们手中抬著的箱子心中一痛。 他的银子啊,全是他的银子啊。 身边的小廝倒是眼尖,瞧见院子里还剩了一箱。 “大老爷,有一箱侍卫们忘记搬走了,我去叫他们。” 贾赦的目光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心里一下就舒畅了。 连忙將那小廝叫了回来。 “叫什么叫,这是爷自己的。搬回房间里。” 嘿嘿,还给他留了一箱。 这会儿倒是忘了原本那些银子全是他的了。 果然比起最坏的结果,稍微好些的也能让人心情舒畅。 说完美滋滋的就往书房走,写信去了。 林景晏带著侍卫们抬著银子就回了宫。 皇上看著他出去宣个旨还给他带著了这么多银子回来,又是高兴又是疑惑。 “这些是哪儿来的?你去贾家打劫了?” 怪不得去时找他要了一队护卫呢。 林景晏对著陛下眨了眨眼。 “回陛下,这是上次一等將军贾赦说要捐给边关的银子,今日我去,看著已经整理出来了,想著他最近事忙,便帮著抬回来了。” 记得,他记得这事儿。前几日说的。 皇上秒懂,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哦,原是这样。他有心了,这么快便准备好了,明儿早朝,朕定会夸夸他。” 到时候再帮他在勛贵里边宣扬宣扬,人尽皆知的才好呢。 哪个皇上会嫌弃国库银子多啊。 说完这些,让护卫们把银子抬到国库去,才向林景晏问起了今日的具体情况。 林景晏这边在皇上面前復命,还留了一个午膳。 那边荣国府京郊的一个庄子上也收到了贾赦的信。 倒是多年来的头一回。 这庄子的管事姓曾,曾经是贾代善亲卫队的队长。 贾代善去后,贾家便把他们都打发到这儿来了。 这个庄子上除了贾代善的亲兵,还有荣国公贾源的亲卫。 多年过去,如今这边的老人死的死,病的病,只剩十个人不到了。 贾家那边平日问的不多。 今儿突然来信,倒是稀奇。 等拆开信,他一目十行的看完,眼中居然有泪水闪过。 他旁边的儿子有些不解。 “贾家又有人没了?” 也不对啊,有人没了爹应该不会这么伤心啊。 贾家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多年,爹早就从最开始的期待,日日过问到了如今怒其不爭,闭口不谈。 曾老护卫起身就瞪了他一眼,抬腿就是一脚。 想到信上的內容又笑了起来。 “没规矩的东西,往后我怎么放心让你跟著大老爷。” “去,去把庄子上你的那些叔伯兄弟都叫过来。就说国公府来信了。我有事与他们说。” 那年轻男子听了这话。揉了揉腿就往外边跑去。 身手矫健,底盘扎实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你別说,爹虽然年龄大了踢人还挺疼。 曾老护卫看著他出去,又坐了下来,將手中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確定是真的,心里总算放心了些。 庄子上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是来了。 年龄最大的几个,都是跟著贾源征战过沙场的,身上多少都有些伤残。 进来时,脸上却都带著几分欣喜。 这回是荣国府来信了,听说老曾十分开心,想来是什么好事儿。 等到人来齐了,曾老护卫才与他们说了。 语气里全是欣喜。 “荣国府的大老爷得陛下看中,如今被任命为九边巡边,让我们挑几个武功好的后代送到他身边去呢。” 庄子上的眾人听了果然是欢欣鼓舞。 年纪大的那两个,起身就走到了他身边。 曾老护卫连忙起身一手一个扶著。 “两个赵叔,有事你叫我一声就行。” 这两位可是与第一代的国公爷一起上过战场的。 其中一个先说。 “让我孙子去!” 另外一个听了却是不乐。 “凭什么,我年轻时功夫就比你好,国公爷都是夸过的,我孙子去。” 別人避之不及的,却是他们一生所求。 见著两个老的要吵起来,连忙制止。 “都去都去,到时候庄子里的小辈一起去,让大老爷选。” 他们都老了,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些小的身上了。 只是往日荣国府的子孙不爭气,他们只能苦苦的耗著,如今好了,这庄子上的小一辈也算有个前程了。 大家听了他的话才算消停下来。 將事情说完,让自己儿子送了各位出去。曾老护卫將自己锁进了房里。独自一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只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 第137章 出师 曾老护卫將人送去,贾赦挑了几个好的跟著他一起去边关,其余的也是留下的。 就在他的院子里,先当著护院。 等他在边关需要的时候再来信,让他们也过去。 上次贾政的话的確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如今贾家已经是二房的天下了,短时间里要寻人,也只有父亲和祖父亲兵的后代值得信任。 他们只会效忠袭爵之人。 身边的小廝见著这些年轻人都是一副高大威猛的模样,问了贾赦往日怎么没想起贾赦却不愿说。 陛下说是几日,便是几日。 从京郊出发,一大早拜別陛下便要整顿隨行的队伍出行了。 贾赦走后,他的后院却是一片欢欣鼓舞。 这些人围在一起欢呼的声音,前院都是听得的。 庄子里新来的那些个护院满脸问號。家里老爷出任边关,听著虽然风光,他们这些人家里却都是当过兵的人家,是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 有个意外,那是常事儿。 怎么大老爷家里的女眷们这般兴奋。 心里有些不乐,便去问了往日小廝。 这些小廝皆是知道贾赦为人的。这会儿却是不敢说了。 好不容易能鬆快些时候,能不开心么? 两个將军的士兵匯合,便开拔出行了。 此次跟著去的士兵不过几百人,都是两位將军精挑细选出来的。 贾赦在前,后边跟著周將军和何將军。 两人看著贾赦带著几个隨侍都是眼前一亮。 好苗子! 周將军好武,这几日又收了不少荣国府送过去的礼物。 倒比何將军与贾赦更熟悉一些。 见著这几人便先问了贾赦。 “贾兄,这几人是?” 贾赦却怕他误会。 “周將军,这是我祖父和父亲往日亲兵的后代。这次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可没其他意思。” “他们虽然有些武功,却比不得你武状元出身,去了边关,有个意外,你还是得保护我的!” 惹得周將军和何將军哈哈大笑。 你別说,就贾赦这个性子,往后他们处事可方便多了。 林景晏和贾璉在不远处,看著浩浩荡荡的几百人离去,转头拍马,也回了京。 事了,只希望他们在边关行事一切顺利。 景晏在外边忙著,黛玉自然也是不会閒著的。 荣国府遣出来的那些丫鬟奴才们,他们还得仔细选选。 往日在荣国府中,她不能大肆探查,如今人都撵出来了,自然给了她不少机会。 第一件事儿,便是让雪柳去寻了家中长辈在门房做事的那家。 当时不曾觉得,如今得了郝嬤嬤教诲,回头去想。总觉得这消息得的太过巧了。 不管是他人安排还是凑了巧,这户人家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上。 雪柳也没让他失望,走了一趟便將人带了回来。 只看穿著言行,林黛玉便知这三人与贾府的其他僕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那看门的老人在屏风外,老妇人黛玉却是见了一面的。她眼神中没有贪婪,只有对世事的绝望。 隔著屏风问了些话,初时还是那一日的那些,后边又多提了几个名字。 都是贾府的奴才。 再往后却是什么都不说了,林黛玉就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將人打发出了京郊。 还派了个人跟著。 黛玉向来细腻敏感。 直觉他们还有事瞒著,待到雪柳將他们送走。 林黛玉才问了一直旁听的郝嬤嬤。 “嬤嬤怎么看。” 郝嬤嬤面色复杂。 有这样一个外家,姑娘也是倒了大霉了。 见黛玉面色平静,倒是满意。 “既然肯来便是愿意说,如今又瞒著就是还没下定决心。” “反正不急,便等著吧。” 林黛玉也是这般想的。 却是不急。太少了证据太少了,就这么几句话,定不了他们的罪的。 再说,他们家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 大舅舅走了,璉二哥和凤嫂子等閒也不在府上待了。马上迎春姐姐也要出嫁了。 贾府又被外边的四王八公隔开,如今刚筹的钱还被大舅舅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捐了一半。 听景晏回来说因为贾赦捐了钱,皇上在朝会上是夸了又夸。 其余勛贵和有些家底的官员迫於无奈又出了一回血。 如今正是对著贾家心有芥蒂的时候呢。 偏偏罪魁祸首贾赦拍拍马屁股,走了。 如今在京中受白眼的可不就只有贾政了么。 不对还有贾璉,可谁让他脸皮厚呢。 只觉这是夸奖。 不过黛玉多做了一件事儿。让雪竹出门去查了这家人在家贾家的事儿。 那老妇人眼中的情绪,让她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刚刚他们说的那几个名字,也是要去寻一寻的。 这次打发出来的人,有的是查抄的银子太多卖出去的。有的是贾府为了给宫里的娘娘修省亲別院节省开支打发出来的。 要去寻,还要费些心思。 也算有些眉目了。 只希望这家人手中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吧。 若是没有,便真的只能看父亲那边了。 既然要对他们林家下手,那便要承担得起被发现的代价。 不是么? 若是景晏在,看著黛玉这般肯定会感嘆。 这才是他姐姐本来该有的模样。 郝嬤嬤在旁边看了一回林黛玉独自理事,心里放心了不少。 姑娘如今做事越发有章法了。 便提起了长公主寿辰之事。 “姑娘,前几日长公主来了帖子,说是这次寿辰要大办。” 林黛玉闻言点了点头。 帖子她看了,是知道的。 有些不明所以看著郝嬤嬤。 郝嬤嬤笑的可亲,眸中全是温柔与慈爱。 “姑娘如今也大了,我便想著这次便全权由姑娘负责吧。” “若是没有意外,往后姑娘便可以掌家了。” “我老了,在姑娘身边看著便行。” 林黛玉歪著头,目光之中全是惊讶。 往日郝嬤嬤理家虽然都会让她看著,但是多事她只是打副手。 如今,她是出师了? 郝嬤嬤对著她点了点头。 县主之尊,行事有度。姑娘是时候多出去走动走动了。 第138章 长公主寿宴一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可巧了,长公主的生辰也是在春日里。 虽然不是整寿,但是这次大办可是请了许多人的。 京中和各地的勛贵官员自然是不用说的,黛玉前些日子去陪长公主时,还听她说要送帖子去给那些各地都有些名號的商户呢。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想来那些门户都是上京了。 既是大办,自然是少了谁都是不好。 黛玉今儿的衣裳是新做的,岱赭色的云锦做成曳地的长裙,裙摆处绣著金莲,每一个瓣都栩栩如生。宛如晨曦中初绽的莲,清雅又不失华贵。 髮髻高挽,宛如云间仙子,发间珠翠点缀。与身上的华服相映成趣。 与林景晏匯合,乘著轿子到了长公主府外那条街,早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这里的马车轿子,多不胜数,一眼望不到头。黛玉今儿来,乘的是县主规制的轿子。前边的人看著皆是往旁边让了让。 这会儿林景晏却是已经去了前面。 今儿他也要配合自己考试呢。 陪著黛玉一起来的郝嬤嬤和四个丫鬟对著这些人皆是微笑点头,表达谢意。 宾客虽多,但是她们一路到长公主门口,还算顺畅。 这里早就张灯结彩了,红绸飘摇看著喜气的很。 翠枝见著她的轿子来了,连忙来迎。替她打了轿帘,一双纤纤玉手便搭在了旁边弯著腰的雪荷手上。 扶著她的手出轿,往这边看来的夫人小姐们皆是眼前一亮。 识得的只在心中感嘆,瑶光县主越发標誌了。 不识的便去问旁边相互熟的人。 知道这位便是最近最得宫里喜爱的瑶光县主,总是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怪不得呢,原来瑶光县主是这么这个恍若仙子下凡的可人儿。 不说宫里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就是她们见著心里都开心了几分。 隨著旁边的夫人们一起行礼。 “参见瑶光县主。” 林黛玉嘴角带著清浅的笑意,说了声免礼,便隨著翠枝带著郝嬤嬤和雪荷四人进了长公主府。 今儿人多,隨侍的其他人自有自得去处。 府中红毯如龙,蜿蜒伸展。领著宾客们在在繁似锦中游乐。 牡丹爭艷,桃繁茂,玉兰高洁,樱艷丽……一片繁华似锦。 侍女们穿著彩衣在其间,恍若间精灵。 到了正厅,长公主坐在上首,穿著金衣宫装。 凤凰展翅,尊贵又优雅。 见著黛玉进来便要行礼,拍了拍旁边夫人的手,便唤她过来在身边坐下。 “瑶光来了,不用多礼了,快到伯母这里来。” 这会儿厅里的除了个別几个,都是熟悉的面孔。黛玉见著夫人们要行礼,连忙免了。 莲步轻移,便到了长公主身边坐下。 “瑶光祝公主伯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又歪著头仔细看了长公主一眼,笑著挽了她的手。 “伯母今儿真好看,都快把瑶光迷住了。” 如今黛玉与长公主熟悉的很,这样亲密的动作已经习惯了。 长公主看著她这般可爱的模样,颇为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你嘴甜。” 李鈺凝见著黛玉过来,也离了自己母亲,凑了过来。 甜甜的叫了一声。 “瑶光姐姐。” 可爱的模样,让厅下几个少女有些愕然。 刚刚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李鈺凝的瑶光姐姐喊的林黛玉有些恍然。 鈺凝往日可是不会这么叫她的。 看著她眼中打趣,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动人的很。 长公主知道这俩关係好。拍了拍黛玉手。笑著说。 “你俩今儿便坐我旁边吧。陪陪我,也做个伴儿。” 外边的夫人小姐们陆陆续续都是来了。 公主府的正厅是很大的,却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有的夫人贺了礼便被宫女们带到厅外坐,这里也是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的。 每个位置都有宫女陪侍,並不会冷落了谁。 南寧侯府老夫人来时,眾人皆是起身迎接,长公主更是亲自扶著她与自己一起坐在了上边。 南寧侯府老夫人今日穿的也是喜庆。 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坐。 才笑著打趣了一句又凑到一起的黛玉和鈺凝二人。 “你与你姐姐倒是能处到一起。像我。” 老心甚慰。 宫中各家都请了,自然是不会漏了贾家的。 贾母和王夫人看著林黛玉从进来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们,心中既是生气,又是无奈。 能怎么办,那些事儿传出去了,贾母虽然是林黛玉的外祖母,在眾人面前,如今对著她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不管林黛玉如何疏远她,有那些传言打底,没人会挑出一点儿错来。 贾家旁边坐的都是其余几公家里的,因为最近贾家行事,心里正憋著气呢。 如今见著始作俑者,面色复杂哪儿会放过。 看著上边没注意这边,眼珠子一转就主动与王夫人和贾母搭话。 “唉,不是听说瑶光县主是你们家的外孙女么?” “怎么见了人也不过来问好啊。” 说完假模假样的拍了拍自己脑袋。说出来的话懊悔中带著几分做作。 “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你们算计人家的事儿了。” “要我说,这瑶光县主也是太过大度了,明明和长公主看著和亲母女似的,居然也肯让你们来。” “晚些时候,我可要去拜见拜见她。如今这样的好人可是不多了。” “多的是那种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小人。” “为了自家能好,把往日旧交都往火坑里推呢。” “嘖嘖嘖嘖” 这算是骂到贾母和王夫人的脸上了。 看著旁边的人都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贾母压了声音,咬牙切齿。 “牛夫人,你莫要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长辈!” 四王八公亲缘复杂,说是长辈倒也没错。 原来这妇人便是牛继宗的夫人,已逝镇国公牛清的孙媳妇。 怪不得呢,贾璉当初要债时去的第一家便是这家。 镇国公府便是杀鸡儆猴中的那个鸡。那日贾璉的话可是没一句中听的。 说是要债,那行径和明抢有什么区別。 这事儿让他们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那么多人,偏偏第一个来他家,这不是看不起是什么? 如今其余几家中怕是牛家最討厌贾家了。 如今逮著机会了,可不得出出气么? 牛继宗的夫人,听了贾母的话冷哼一声。 “您这样的长辈我们家可不敢要!” 第139章 长公主寿宴二 “我们牛家福气薄,可受不起。” 往日与贾家交好的都是勛贵们,长公主便將他们安排在一处。 往日贾家与他们来往都是密切的,说是守望相助也不为过。 这会儿听著牛夫人的话,人人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就是隔房的尤夫人,都將脸偏到了一边。 她家也出了大血的,因为与荣国府关係更近也受了不少白眼。 最关键的是,明明得了好处,大老爷都封了九边巡边,他们去问贾母和贾政居然都不承认。 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 你既然不仁,就別怪他们不义了。 上次风波过后,这是贾母第一次出来。 在家时,她只觉得其余几家会与他们远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远到这种程度。 面子情都是不顾了。 这还是宫里有个娘娘呢,若是没有,这些人怕是能上门来闹了。 紧紧握著扶手的手已经有些泛白了。 输人不输阵,平日想不到,这会儿却是说到贾赦了。 语带寒光。 “牛夫人,谨言慎行的好。我贾家再怎么样,宫里还有一个娘娘,我大儿子如今刚刚才出任了九边巡边呢。” “该如何与我说话,最好是回去问问你们家老爷的好。” 牛夫人听了这话果然哽了哽。 那可是他们卖了他们拿的好处,居然也敢到她面前炫耀? 不远处的北静王妃甄氏见她们说著说著便是要吵起来了,连忙出来当和事佬。 “贾老夫人,牛夫人,今儿是长公主的寿辰,便各让一步吧。” 牛夫人看了北静王妃一眼,转过头不再搭理贾母。 转头与其他人夫人说笑起来。 贾母看著他人身边团锦簇,自己这里冷冷清清,一时无言。 心里更是百般滋味。 要知道她是最好热闹的。 没想到如今出了门,却是受了老亲的冷遇。 陪在长公主身边的林黛玉往那边瞟了一眼,便將目光收回。继续笑著与长公主一起听各家的唱礼。 如今唱完勛贵和官宦人家的礼,已经是到了各地的商户了。 林黛玉正襟危坐,今儿的重头戏来了。 唱名的是宫里的太监,声音本就洪亮,这会儿与长公主和对视一眼,又提了声。 確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晋地晋商钱家献白玉床一座,红宝石容镜一面,琉璃百宝盒十个……” 这钱家可是晋商之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自然是富贵的很。 这次献上的珍宝数几十件之多,个个都是价值千金。 厅里的夫人们听了皆是咋舌。 这些商户手笔也太大了些。 长公主眼里皆是笑意,对太监口中的红宝石容镜十分好奇。 面带好奇,便让人搬来大厅看看。 几个太监得命,合力才將那镜子搬来。不是面镜,居然是一面人形般高的全身镜。 背面是浮金雕,镜面是红宝石由三块拼接而成,熠熠生辉。 宝石细腻,做出来居然比铜镜更加清晰。 平常鹅蛋大的红宝石都是难得,更別说这么这么一整面了。 长公主喜笑顏开。 “这钱家倒是有心了,翠枝你去宣钱家的夫人小姐过来,我看看。” 得了別人的重礼,长公主自然是要给些顏面的。 这些有名的商號都是坐在一处的。 翠枝出了內厅,到了外边,满脸堆笑,举手投足间又显公主府的风度。 “不知那位夫人是晋地钱家的,长公主刚刚见了你们家的贺礼很是开心,邀您和家中的进去呢。” 听了翠枝的话,立马有一个穿著墨蓝织锦绣裙装的夫人站了起来。 身上的首饰也是精致的很,面色恭敬但也露出惊天的喜意。 “参见姑姑,草民便是钱家的。” 又拉了拉身边的一个女孩。也是富贵得体的。 “这是民妇的小女。” 翠枝上下打量一眼,见著没有逾制的便笑著將她们迎了进去。 见著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著她们,钱家夫人和钱家小姐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到了顶峰。 走时钱小姐还往一个方向,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待母女两个走了,其他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目光中皆是惊喜。 她们都是天南地北赶来的,几乎是刚收到长公主的帖子过后便是准备起来了。 这可是头一遭,往日见著稍微大些的官都要点头哈腰,何况是长公主。 如今能得公主府的帖子,那是天大的面子。 都是下了九泉,与长辈们都是可以吹一吹的。 本以为今儿能来长公主寿宴都是不错了,如今她们之中居然有一个因为准备的礼物得了长公主青眼,居然能够得了亲自接见。 要知道里边的都是京中勛贵大员家的夫人。 这是多大的脸面,这得出多大的风头啊。 这里面就是晋商都是颇多的,自然不可能钱家一家独大。 有合的来的,就有合不来的。 有一户家里的小姐,看著与自己向来不对付的钱家小姐得了公主覲见,走时还暗搓搓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气的她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神气什么,那是她家的礼还没唱呢,不过让你得了先。 谁家还没几个钱呢! 定然要把你比下去的。 等到翠枝走了,忙凑到自己母亲面前撒娇。 “母亲,母亲,我们家送的什么。可比得过钱家。女儿可不想被姓钱的压了过去。” “若是她得了长公主青眼,往后我们在他们家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听这小姐说的话,也知她在家里是受宠的。 她旁边的锦衣夫人却是皱了皱眉。 钱家送的礼,外边的人都是听得的。个个都是珍品,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家的虽然珍贵,但是到底差了一点。 那小姐见母亲脸色便知结果了。 苦了一张脸,摇著自家母亲就要撒娇。 她长的娇俏。这会儿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母亲看著这个三十多岁才得的唯一女儿,想到从宫女那边听到的消息,咬了咬牙。 与旁边的宫女说了声,带著女儿起身。到一边唤了自己家的丫鬟过来。 从袖子中掏了好大一叠银票过来,这是她来时家中老爷给她的。 说是若有机会,联络几个官夫人也是好的。 官夫人和长公主哪儿能比! 又嘱咐道。 “再去老爷那里取一些,若是不够便去银庄上取。切记要快!” “取了放到贺礼里,就说是我们家捐给边关將士们的。” 这次来京几乎每个商户都备了不少银子。更別说做的就是票號生意的晋商们了。 第140章 长公主寿宴三 那丫鬟得了命令,一路畅通无阻的便出去了。 到了前院门口,看著长公主府上守门的小哥还愿意替她去叫了老爷身边的小廝来,还有些感嘆。 这长公主府不愧是皇家,不比其他官户捧高踩低。 这才是皇室风度呢。 长公主实在喜欢钱家送来的礼物,待到翠枝领了他们进来,留著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了不少晋地风俗。 晋商除了票號,还做一些走南闯北的生意,当家的太太虽然没自己去过,可是也听家里的老爷说过的,这会儿说起往日见闻来也颇有趣味。 就像那镜面便是波斯来的。 长公主和厅內的夫人嬤嬤是听的津津有味。 待到唱礼的那个太监对著她微微頷首,长公主才让翠枝在末尾添了个位置,请钱家母女俩坐了过去。 虽然离的远,但是到底在內厅。 外边的商户夫人们等了许久,都等到最开始的那个太监继续唱礼了,也没见钱家母女两个出来,便知两人是被留在里面说话了。 纷纷扼腕。 早知这样他们也更加用心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 白白错过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与钱家女儿有些不对付的那少女姓赵,这会已经嘟了嘴。 她们两家本来平日生意上就有些重合,爭斗也不少,如今钱家得了长公主青眼,往后他们怕是只能退一步了。 实在心有不甘,往她母亲的位置靠了靠。 “母亲,你说送上去的银子长公主能看的上么?” 那妇人也是不知的。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总归是我们的心意。” 唱礼的太监看著赵家新添上来的银票,眉开眼笑。 声音洪亮如初。 “晋地晋商赵家献各色宝石一盒,金履玉衣一件,玛瑙葡萄杯一套……” 顿了一下,提了声,继续唱道。 “又献白银六十万两为边关將士助威,谢陛下长公主佑我朝山河!” 六十万两! 前边的虽然珍贵,但是与钱家的比起来却也平平,长公主一边听著一边继续与黛玉等人说著话。 等到最后一个唱出来,长公主脸色骤变,面上全然都是感动。 厅里的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你。皆是感嘆赵家的手段。 这手笔大,贺词也好。今儿怕是真的要在长公主这里留名了。 果然,感动过后便是开心。 “好极,好极。翠枝,去將赵家女眷请进来。我替边关將士好好谢谢他们家的大义!” 翠枝见长公主开心,便也喜笑顏开的就去迎。 坐在末尾的钱家母女对视一眼。咬了咬唇。 还是那个地方。 “不知哪位是赵家的夫人和小姐,赵家大义,长公主感动不已,想亲自替边关將士谢谢你们呢。” 言行之间,比之之前更加有礼了。 赵家母女听了,连忙起了身。对著厅里连说不敢。 “赵家也是天子子民,尽些绵薄之力是应分之举。我们老爷常说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翠枝连连点头,扶了她们起来。 领著人便进去,她们行礼时又凑到长公主身边说了刚刚外边的话。 长公主凤顏大悦,立马给赵夫人赐了坐。 “好一个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赵家大义。” “来人,开了我的私库,赏。” 又唤了一个小太监来,当著母女俩的面吩咐下去。 “你去,將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这些日子他正为边境烦忧呢。听了这个定能开心些。” 赵家夫人纵然是个稳重的,听了这话也有些喜形於色了。 上达天听,这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说完这些,便拉著赵家夫人说起话来,言语之间都是对她的感谢。 林黛玉瞧著赵家小姐无聊,抽了个空档对著长公主开了口。 “公主伯母,便让赵家小姐过来与我们一起说话吧。” 她们是知道的,这赵家上上下下最受宠的便是这个老来女了。 长公主欣然允应,对著赵家小姐慈爱的笑了笑。 拍了拍黛玉和鈺凝的手。 “去吧,这是瑶光县主,这个是我侄女。你们年纪相仿,定能说到一处的。” 刚刚一进门,赵家小姐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公主身边的林黛玉。 无她,实在太美了。 是那种生不起嫉妒,又不会自惭形秽的美。 太过纯净,生了恶意直觉褻瀆。 这会儿见著少女主动叫她过去说话,颇有些受宠若惊。 行了礼,便坐到她们下首的小凳子上。 抽空还將外边的那一眼,还给了末尾的钱家小姐。 哼,我可坐的比你靠前。 娘真是太给力了。 钱家母女看著长公主身边的赵夫人和与黛玉两人说著话的赵小姐低了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边的夫人的都是五大商帮里各家的当家夫人。 身边带来的姑娘也多是自己的嫡女。 这会儿看著赵家母女进去没多久,便有一个太监服饰的人出来了,眼睛一转,便是向旁边的宫女打探起了消息。 那宫女满脸都是羡慕。 “听里边的姐姐说,今儿这两家算是走了大运了,特別是赵家。” “怕是陛下都要知道今日的事了呢,在陛下面前留了名,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果然啊,这送礼送到主子心坎上全是好处呢。” “你瞧,陛下和长公主最近因为边境烦忧,赵家就送了银子给边关的將士们,这不就受了礼遇么?” “听说不止赵夫人得了脸,她们家的小姐,这会也和我们姑娘和瑶光县主说著话呢。” 其余夫人都侧耳在听,想想刚刚赵家的风光,心中皆是扼腕。 后院的事儿,没多久便是传到前院了。 南寧侯和李煜安也勾了勾唇。 专程与赵家老爷喝了杯酒。 “为国为民,赵家老爷实在是商户典范。” “我们敬您一杯。” “等陛下知道了,定然会记得你们的作为的。” 户部尚书知道了,更是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我替边关將士谢谢你们!” 银子,全是银子。他又可以少愁几日了。 几人在眾人面前给足了赵家爷俩面子。 要想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吃草的。 如此才能鞭策其他马儿。 赵家爷俩在普通官家面前都要恭恭敬敬,更別说京中的这些高门大户了。 如今得了礼遇,脸上的笑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士为知己者死,这钱的值了! 更值的还在后边呢。 第141章 长公主寿宴完 宴酣之时,皇上为长公主庆贺的礼物也到了。 极尽讚美之词,又有赏赐若干。 还有一道圣旨。 待赵家等人接过圣旨,站起身时,脸上还有些梦幻。 六十万两白银虽然多,但是比起以往多年在各地疏通官员上的费真不算什么。 如今只六十万白银,皇上不止亲自下旨夸了他们?还允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给他家。甚至还能入宫面圣。 那可是国子监! 他们这些商户非陛下御笔不可进。 如今却给了他们家。 这是个名额,更加是个机会。 更何况还能亲眼见著皇上。 早知如此,往日还费那些事儿干嘛。 有了陛下亲笔,往后不必要的费不知少多少。这个机会必须要抓住! 他娶了一个好娘子啊。 他旁边的是他家的嫡子,得了这个名额心里已经打算起来了。 他家小儿是嫡孙,七岁有余,向来聪慧。这个名额必须想法子让爹允了他。 赵家老爷接了圣旨,回过神。又对著宣旨的太监行礼。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库广,????????????.??????任你选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公公,草民受陛下隆恩,无以为报。只家中有些薄財,还有商队若干,若是陛下得用,草民万死不辞。” 来宣旨的公公是皇上的大太监,听了这话,讚赏的点了点头。 “赵公大义,回去我定然稟告陛下。” 其他商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察觉出些味道来。 这等好事儿怎么能让赵家一家占了去,这般他们往后在赵家面前如何抬的起头。 不就是银子么。他们也有! 纷纷向前。 “草民愿向边关献白银八十万两。家中商队任凭陛下差遣。”第一个出声的就是钱家。 赵家若是独得好处,他家应该是败落的最快的。 大太监对他点了点头。 其余各家也纷纷开口。 “草民一百。” “草民献粮草冬衣布匹!” …… 既然抢不了头,那就只能在量上取胜了。 今儿来的都是全国上下有名的商號。 就是比起最鼎盛时候的薛家也是不差什么的。 如今闻著味自然都上来了。 也有还在观望的。 可是后边的夫人们听了哪儿肯啊。 若是前边听到赵家母女得了长公主夸奖,只有一点儿后悔,如今听了还有国子监的名额,甚至还能入宫面圣那就是懊恼了。 纷纷让人去看自家老爷可有什么动作。 在场的官员们全是觉察出味来了。 今儿这宴会怕就是专门为了这些大商户办的。 他们不过就是添头罢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边境怕是真的不安稳了。 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行事。 所有人中最开心的莫不过户部尚书。 对著自己的那些手下使了个眼色,又向李煜安借了纸笔。 去前还专门吩咐一会儿带著笑脸,这些可都是白的银子。 敢气跑一个,回去他定会找他们算帐。 说完带著人三下五除二就进了人群中,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已经年过半百了。 “各位老爷不必心急,我是户部尚书。便都在我们这边登记。待公公入宫一定如实稟告皇上。” “皇上心繫天下,又雄才大略,知道各位心意定然龙心大悦。说完还对那公公使了眼色。 见他点头。那些商户老爷们才去登了记。 赵老爷拿著明晃晃的圣旨在旁看著,脸上全是骄傲。 去吧,去吧。他也没想过一人得了好处。皇上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得了。 可是现在也够了,他在皇上面前算是有个名字了。 他旁边的儿子一直悄悄的夸著他。 “父亲真是英明。” 他心中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上座的李煜安和李晋安默默的看著这一幕,心中的担忧去了些。 有了这些大商户们的支持,就算真的打起来了,边境也好过一些。 边关危机,只是密报。 韃靼,瓦剌部皆有异动。女真看著也不消停。 还有海南,怕是也要不好。 若是一起动起来,怕是真的捉襟见肘。 內乱刚过,又是外患。不得不提前准备。 李煜安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 “真不知道你这小子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次次想的法子都这么刁钻。” 林景晏笑了笑。 “不是老师教的好么?” 皇上和老师看的是天下,自然不知道这些商户为了权为了名为了顺遂能放弃什么。 前世,他偶然便听到过有个財主为了求凤嫂子出手,开口便是三千两。 还只是为了借荣国府的势將女儿许给李家。 那財主財力比不过场上的这些商户,陛下更是天下共主。 多出些,自然是应该的。 钱家的礼品单是他们故意挑出来最先唱的,毕竟看了所有的贺单先就看过了,就他家的最贵重。 那些传到赵家夫人耳边的话也是他们安排的人。除了他们,在场的商户夫人好些都是听到过的。 不过一开始林景晏最看好的,也是晋地赵家。 他们与钱家財力相当,所行之事也多重合。本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的关係。 他家最受宠的女儿与钱家小姐也多有不睦。自然是会攀比的。 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对头出了风头。 只要有人动了,就算不是赵家,这局便就成了。 陛下的圣旨就是將所有人架在了一处。 这些家主没有一个人会看著赵家独独得了陛下背书。 商就是爭! 要他们看著赵家一家为陛下所用么? 在场哪家是势弱的商户,若是只赵家一家得了名额,见了陛下,往后他们对著赵家只能低著一头。 同是晋商的钱家忍不得,其他徽商,浙商,鲁商,粤商更忍不得。 再如何说人家还是一个商帮呢。 晋商不会看赵家一家独大,其他商帮也不会看晋商一家独大。 你有陛下背书,那我们也得有。 这不,便就爭起来了。 只要话说出口。这钱他们就得出。 况且陛下也不是吝嗇的,待到將那些不安分的都打下来,有他们的好处。 林景晏看著边境的方向。目光悠悠。 只希望有了这些银子粮草,能让边境的將士们过的好些吧。 第142章 警惕 贾母和王夫人从公主府出来,惹了一肚子气。 今儿全看那些商户人家风光就算了,往日那些老亲旧友见著他们不是不搭理就是阴阳怪气的。 就是寧国府的尤夫人见了她们都绕了道。 勛贵这般,往日本就与他们不对付的清流官宦人家更是搭都搭不上的。 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也疏远的很。 游园的时候遇著,没说几句呢人家便是有事了。 要不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辰,这两人都想拂袖而去了。 忍到宴毕,才带著一肚子的怒火出来。 走时还特意让人去唤了王熙凤一起回贾府。 如今王熙凤和贾璉在军营那边有了自己的宅子,越发是不爱在贾家待了。 家中待嫁的迎春,在贾赦走后也搬到了刑夫人那边。 反正贾赦不在家,那边清净的很。 贾母和王夫人的轿子在前边。 王熙凤平日住在京郊,今儿是坐的马车来。她的马车跟在后边,满心不乐。 与她一起的平儿也撇了撇嘴。 “奶奶我们这些日子在外边住的好好的,如今回去怕又是有得闹了。” 王熙凤也不乐意呢。 “她们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叫我,我怎能不回。” “且看著吧,这次回去定是要问大老爷和二哥的事儿。” 王熙凤虽然没有和她们坐在一处。可贾璉如今也算得了陛下信任,位置离的也不远。 勛贵那边的情况也是能见著的。可见是受了气。 这个时候偏偏大庭广眾之下来叫了她,这打的什么算盘她王熙凤不用脑子都是知道的。 勛贵们的反应比她们想的更大,可不得抓住些能抓住的么? 怎么她王熙凤长的像冤大头不成?任凭她们拿捏? 偏偏她还不能像黛玉一般。 贾母让人去叫,人家眼风都没给一个。就轻飘飘的两个字。 “不去” 便是將人打发了。 继续和身边的姑娘小姐们说著话,就把那丫鬟晾在那儿了。 那些小姐们可有人说閒话,不一样有样学样的供著黛玉么? 贾母和王夫人还不是得受著么? 家里的娘娘受宠,人家林家姐弟更受宠呢。 哪儿还有前年在宫中时咄咄逼人的模样。 果然还是她家二哥爬的不够高。只敢找她这个软柿子捏。 贾家的丫鬟婆子们见著贾母和王夫人回府,皆是黑沉著脸。 一时静悄悄的,就是荣庆堂里贾母当小姐养的丫鬟们都不敢过来凑趣了。 喝了鸳鸯递过来的茶,贾母的气才顺了些。 看著下边从进来就坐著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王熙凤,心又冷了些。 老大是个不孝子带著大房的都不与她亲近了。 往日王熙凤和贾璉多孝顺啊。 凤姐儿管著家里的事儿,璉二哥跑著外边的。 如今却也是有样学样了。 语气有些冷。 “老大走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也没见给家里来个信。” “你和璉儿可知他那边的情况。” “如今虽说在外公干,家里的事儿也是要顾著的。” 王熙凤与平儿对视一眼,有些自得。 你瞧,我说什么来著。 手上的茶杯也放下了,笑了笑。 “父亲倒是来了信的,只说他在边城一切都好。” 说完这个又有意无意的瞥了王夫人一眼,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只是遇到过几次刺杀,都是外边送的女人过去。好几次都险些没了命。” “幸好有周將军和何將军在。贴身伺候的又有几个会武功的亲信。这才没事儿。” “璉二哥说,如今爹爹见了那些女人都想跑呢。” “也是嚇著了。” “说来也怪,你说爹刚去,谁与他有这么大的仇。” 说起这个王熙凤也是一肚子的气。 因为大老爷去了边关,王子腾的夫人,她的好婶婶不仅上门来与她“好好”说了话,就是王子腾本人都还来了信。 信中骂了她与王夫人离心不说,还让她赶紧回了贾府,关注著些府上的情况。不要再任由贾璉胡来了。 气的她当场就把信给撕了。 王子腾是她的叔叔,你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便是为了他们,她与贾璉才成了亲。 但是要说顶顶的亲近却是也没有的。 毕竟在贾家时,王家多顾著还是王夫人。 毕竟那位才是王子腾的亲妹妹。 王熙凤只是一个隔房的侄女。她还有一个胞兄名为王仁,前些日子已经回了金陵了。 往前她帮著王夫人的时候没得一句好话,如今才多久呢,连番的指责便是来了。 王夫人在贾家受了贾政和贾母的气,他自己在边关受了贾赦的气。 如今偏偏是出气出到她头上了! 王夫人自己都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只是个隔房的侄女,连这泼出去的水都不如呢。 可別想来指挥她。 她刚过几日好日子呢。 好事儿没想著她,一有坏事儿全到她头上了。她可不干。 写信来骂她,不就是因为大老爷去了边境九城巡视,没几个月就联络了好几个往日旧故么? 听说如今已经入了周將军和何將军將军门下了。 贾母听了王熙凤的话皱了皱眉。 “居然这般凶险?他也不写信回来说。” “你让璉儿给他说说,若是得空了,让陛下放他几日。回来看看也是的好的。” 王熙凤只似笑非笑的看著贾母和有些心虚的王夫人。 “可能是觉得没啥好说的吧,毕竟除了我们璉二哥也没人心疼他。” “休息却是不能的,天子之命,大老爷推脱不得。边城如今正是忙著呢。” 王熙凤说著说著,突然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了。连贾母话里的深意也不想去猜了。 为为自己,为贾宝玉,为二姥爷,为王家都行,总归不会是为了他们大房便是了。 这假惺惺的演给谁看呢。 大老爷走时,除了贾璉可是一个送的都没有。 往日觉得大老爷混帐,如今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母亲不疼,弟弟算计。 如今自己在边境常是命悬一线,家里看著他有些用了,又想把他绑回船上了。 平日的漠视是平白就消散了么? 哪儿这么好的事儿。 起身便想告辞。 她何苦来一遭了,平白自己受气。 见她又要走。 王夫人赶紧开了口。 “家里的省亲別院修好后,你们与璉儿回来住吧。”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头一跳。 有事儿!这其中必定有事儿! 第143章 一起走 王熙凤心生警惕,咬了咬牙,又坐了回去。 “二太太却是说笑了,我们本就在家里住著呢,只有时二哥公事繁忙我与大姐儿才不得不去陪陪他。空閒之余还是在家的。” 贾母闻言抬头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那往后璉哥儿下值便就回来吧。京郊虽然有些距离,但寻匹快马也不差什么。免得你们娘俩还要到处跑。这事儿宫里的娘娘也是说过的,总是这样两处住著难免別人说閒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与二房分了家呢。” “况且如今家里只你婆母在,一个人也是孤单,你陪著也好。” “父母在,不分家。还是住回来,外边少些议论的好。” 王熙凤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未说话。心里实在堵的慌,到底懟了一句。 “我们在外边这么久也没听到什么閒话,这第一回听却是在家里了。” “璉二哥每日上值本就累,来回更是辛苦了。如今大老爷不在,我便住到隔壁去陪大太太吧。” “免得打扰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安寧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果然是谁家爷们谁心疼。 王熙凤说完也不想再听,直接起了身。 “老太太倒是提醒了我,我有几日没见著大太太,这会儿便先告辞了。” 贾母和王夫人看著她走出去的背影,也沉默了许久。 王夫人才不確定的问了一句。 “他们会搬回来么?” 贾母看著门外,没有转头。语气冷冷。 “会的,如今凤姐儿在清流官宦中游走,这些人家最重名声。她是个聪明的,不会让自己落一个不孝婆母的名声。” 王熙凤出了荣庆堂,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拿婆母出来压她是吧! 好的很。 平儿面上也冷了下来。问了一句。 “奶奶,我们真的要搬回来住么?” 去了外边才知道外边的日子有多好过。就是奶奶如今看著都年轻了不少。 二爷又有了正经差事,再不出去混了。 眼看著日子有了奔头,又要搬回来受那些吃力不討好的罪么? 她心疼二奶奶。 王熙凤柳眉一竖。 “回什么回,走去大太太那边。” 她王熙凤今儿要是被拿捏住了,便不是王熙凤了。 带著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就到了刑夫人这边。 来时,迎春也是在的。 见了王熙凤便是都迎了上来。 “凤丫头回来了。” “嫂嫂来了。” 將她迎进门,两人见她和平儿面色都不好,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这是怎么了?可是哪边又给你气受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喝了口茶压了压怒火。 “又?我没在的几日,那边可是来过人了?” 迎春和大夫人都不是泼辣的,这话说的怕又是那边生了什么事儿。 忍忍忍,就知道忍。什么时候是个头? 邢夫人和迎春对视一眼,原原本本的说了。 原是贾赦走后,那边就派人来说过几次了,让刑夫人派人將贾璉和王熙凤叫了回来。 最开始家里那些个新来的护卫还在,態度还好些。后来边关来信,那些个练家子都是被贾赦叫了过去,態度便是越来越差了。 到了今日,已经冷了她们许久了,就是刑夫人和迎春过去请安时也是见也不见的。 前些日子贾母还病了一场,独独点了邢夫人过去侍疾,一顿折腾。 还是迎春看著实在不过眼,在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三公子派了丫鬟来送东西时说了两句,同知家的刘夫人特意过来请了邢夫人去赏才將人放了回来。 就是这样,两人也是没去叫了王熙凤和贾璉回来的。 那边这么著急,必定没有好事儿。 王熙凤听著倒是想起来了,更是怒火中烧。 “便是那次?我就说大太太怎么出来走动了。见著我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瞧瞧你们?有什么出息。” “她病你们便是不能病么?这家里的奴才都死光了不成,看著自己的主子受气!” 邢夫人被说的一时有些抬不起头。 迎春还觉得没自己事儿呢,王熙凤调转枪头又对著了他。 “这事儿也是能求刘家的,往后他们如何看你。我白教你了!” 迎春忙解释。 “嫂嫂,我没直说,只说父亲去了边关,母亲一个人在家闷的很,往后有机会我想带母亲出去走走。” 她如今待嫁,自然是要在家待著的,不想哥哥嫂嫂为难。除了刘三公子她真的不知道要与谁说了。 幸亏他是懂了的。 没几日就让刘夫人递过来帖子过来。 其实並没有,刘三公子大概懂了一半吧,全懂的是刘夫人。 王熙凤的火气这才消了些。 冷哼一声,便吩咐了下去。 “这还差不多。” “既然闷的慌,大夫人和妹妹就与我一个一起去庄子上待几日吧。” “你们,去收拾东西,过会儿便走,等我们走了再去报了老太太和大太太。” 不说要她孝顺婆母么? 好呀,她便带著两人都出去了。 走哪儿带哪儿,够孝顺了吧。 那庄子是二哥得了赏过后,她新置办的,就在王熙凤名下。虽然不大,但是住他们几个却是够了。况且,离军营可比贾府近多了。 邢夫人满脸惊喜,迎春倒是有些犹豫。 “刘三公子时不时便要送些东西来,我怕……” 王熙凤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初时迎春还有些犹豫呢,如今倒是想著那刘三公子了。 “没事儿,我派人与她说,我也看看他都给我们迎春送些什么么。” 说走就走,庄子上东西都是新置办的。没用多久便是准备好了。 王熙凤带著两人,又吩咐了下人去接了贾赦的庶子贾琮来,浩浩荡荡便是走了。 贾琮得知王熙凤要去庄子上,还不忘了带著他,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开开心心就跟著出了门。 待到贾母和王夫人得了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出了城门了。 气的贾母又扔了一个杯子。 走走走,王熙凤是个性子烈的,她拿捏不了,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邢夫人么。 “鸳鸯,后日便去庄子上说,我病了,让老大家的回来侍疾。” “不要光顾著自己快活,不顾家中婆母的死活!” 第144章 决定 王熙凤娘三个在庄子上还没快活两日呢,贾母果然就派人来请了。 又是病咯。 三人对视一眼,撇了撇了嘴。 自从上次大老爷闹过一场,又去了边境过后贾母是装也不装了。 往日住一起时,爱搭不理的。如今大老爷走了,又这么著急想让他们回去住著,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怕是小姐儿都是不信的。 任你万般打算,偏不回去。 王熙凤人让刑夫人去床上休息,自己和迎春见了府中来人。 是珍珠。 一进来就见她满面忧愁。 “见过二奶奶,见过二小姐。” “老太太病了,十分想念大太太,让我过来请她回去侍疾呢。” 王熙凤抬了抬眉,有些不以为然。 “怎么又病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三天两头的便让老太太病上一场,可见是不用心的。” “老太太病了按理说我们是该回去的,只是大太太也染了风寒,老太太身子又弱,回去若是染了病气给老太太,病上加病。再有个三长两短又是罪过。” “你们精心伺候著,等著大太太好些,我们便回去了。” 珍珠眼中一闪,想到来时贾母说的话,连忙跪下。 “二奶奶容稟,来时老太太也是说了的。最近天气骤变,若是大太太,二奶奶,二小姐病了也是有的。” “若是真有其事儿,三位主子在外她更是不放心了。便回家养病才是妥当。” “若是三位主子觉得不安心,她老人家便拖著病体亲自上门来看看呢。” “这样才算放心些。” 王熙凤冷冷的看著下边跪著回话的珍珠,心中的不安越发扩散开来。 寧愿自己走一趟,也要逼著她们回家去住。往日漠不关心的很,可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贾母和二房到底打了什么样的主意。 王熙凤起了警惕之心,更加不想再与她们纠缠下去了。 说了句,“待到大太太好些,我们自己回去便是,不用劳烦老太太亲自跑这一趟了。” 便將人打发了。 王熙凤看珍珠走时还多催了一句,眸中越发黑沉了。 思考良久,打发了下人去与京营与贾璉说了一声。 等他下了值,早些过来。 她这心里老是觉得不安稳。 边境动盪不安,贾璉身在京营也是越发忙碌了。 前些日子,还专门申请了运送粮草的事情。 听了王熙凤的消息,等忙完回家已经半夜了。 本以为王熙凤已经是睡下了,没曾想还在床上半靠著等著他呢。 见他回来,唤了丫鬟伺候他漱洗完毕。才將这几日的事情说与他听。 贾璉官职在身,在外行走也更多一些。加上在林景晏那里听到的三言两句,对贾母和贾政的行事更了解些。 听了这些,也觉不对。 半躺在床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著怀中王熙凤的头髮。 “是有些不对劲儿,你回府那日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来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如果真有什么消息,她也不至於像如今一样两眼一抹黑。 心里慌的很。 上次家里的打发出去了好些丫鬟婆子,那些新来的还没得到信任。 贾母和贾政行事只用心腹了,大老爷闹过一场过后,两人更是谨慎,不说这两日的事儿,就是平日谈话,也探听不得什么了。 家中是起了警惕之心了。 贾璉嘆了口气。 “怕是与父亲有关。” 看了看周围的丫鬟们都退下了。 悄悄凑到王熙凤耳边耳语两句。 “凤姐儿,边关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战事不明,又不是大范围的。陛下怕民心动盪,所以还没消息传出来。” “前几日你去的长公主寿宴,便是为了让商户们出资特意举办的。” “如今京营之中也在召集兵士,准备运送粮草去往边关。” “我也是报了名的,” “贾家怕是也从王子腾那里得了消息了。” 贾璉得一番话,惊的王熙凤恍了神。 边境打起来了?这也太突然了。 往日怎么一点儿信都是没有的。 王熙凤不自觉的將脑中所想说出了口。 贾璉尤是心中焦急,这会儿也笑了笑。 將怀里的人抱的又紧了些。 “我也是进了京营,得了陛下些许信任过后才知,这些年边境一直都是不安稳的。” 王熙凤调整了一个躺的舒服些的姿势。 语气里面全是担忧。 “父亲在边境岂不是危险了。” “这般你也要去,让我如何放的下心。” 贾璉想到边境贾赦寄回来的那些信件,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放心吧,边境那边谁危险父亲都不会危险的,他只是在后方坐镇,方便周將军和何將军调度家中往日旧臣。” “离战地,远的很呢,身边又从庄子上挑了许多有功夫的护卫去。只要他不乱来安全的很。” “陛下要他去做个傀儡,可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的。” “凤姐儿,我去也是有原因的。这官场上的猫腻你我还不清楚么?但看前些年在贾府时,每年打点宫里宫外送出去多少银子便是知道了。” “旁人去,父亲那边能得多少粮草还未可知呢。” “若是前线失利,我们家也得不了好。” “我去总归比旁人去的好,还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仗了。” “只是家中要委屈凤姐儿多多看顾了。” 王熙凤在贾璉怀里,听著他絮絮叨叨的说著话,便知他心意已决。 不舍的抱住了贾璉。 “二哥,有我在,你且安心吧。” 既然知道贾母和二房又想在他们身上捞些好处,她王熙凤还有什么怕的。 “你与父亲安心在边关当差,家里边谁敢伸手,我就给她爪子剁了。” 待到贾璉走了,她的公公和丈夫都在边境拼命,她就不信她们大房受了委屈皇上和娘娘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她可看的清楚的,就算宫里有个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他们贾家可没点儿好印象。 若不是她和璉二哥跑的快,如今也要跟著吃掛落。 如今便一条道走到黑吧。 贾璉看著王熙凤严阵以待的模样。 摸了摸她的头髮。 “陛下的旨意还没下来呢,我能不能去还未可知。若是不能,便在家里陪你们,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二房的算计了去。” “可惜,如今是分不了家的。” “任命下来前,你且拖著就是。待有个结果再做打算。我若也去了,陛下会看在我和爹的面子上看顾你们一二的。” “到时,你行事也方便些。” “明儿休沐,我去林家一趟。” “问问景晏的主意,他聪明,能看顾你们一二。我就算去了边关也放心些。” 王熙凤听著听著,眼角居然有泪水滴落。 忙侧过脸擦了擦。 外边那些读过书的夫人都说为国效命是好事儿,璉二哥也说他和父亲都没危险。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扫了兴。 贾璉感受到怀里人的情绪,將她往身前又搂了搂。 “不用担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我还要看著大姐儿嫁人呢。” 王熙凤压了压心中情绪,点了点头。 会平安的,一定会! 第145章 苗头 第二日贾璉起来,看著王熙凤还在睡,轻手轻脚的就出去了。 从房里出来后又吩咐了平儿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到了偏房收拾好,便骑马去了林府。 昨夜王熙凤辗转反侧,作为枕边人的贾璉自然是知道的。 说是没有危险,到底边境,谁又说的准呢。 王熙凤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担心的。 贾璉昨夜睡的也晚,来林家的时候不算早。 门房的人將他领去书房后,却是看到李彦卿也是在的。 只是他面色有些不甘,满脸委屈的看著林景晏。 贾璉看著这般情况有些好笑。 这般瞧著仿佛景晏还比李家公子大上许多。 李彦卿见著贾璉进来,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旁生这闷气。 父亲不支持他也就算了,景晏居然也劝他。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父亲明明知道自己心悦林家妹妹,这些日子还总与他说苏家的苏昀之去了江南,听林伯父信里的意思,好像颇为欣赏那人。 自己也夸人家上进知礼,他如今也跟著师傅学了许久了,连师傅都说他颇有天赋,有所得了。 怎么就去不得。 人家上进,他也想上进。为什么偏偏就拦著他! 景晏起身迎接贾璉,没管在一旁生著闷气的李彦卿。 战场无眼,长公主与老师又只这一个独苗。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好。 贾璉看了眼李彦卿,一时没有开口。 只说著閒话。 林景晏自然是看出来了,对著贾璉点了点头。 “二哥且说便是,如今边境情况彦卿也是知道的。” 这些事情,长公主和老师向来是不瞒著他的。 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有时比旁的老师刻意教的有用多了。 贾璉听景晏这般说,便就直言了。 “你二哥我请了运送粮草的差事,若是陛下应允,可能择日便是要启程去往边境了。” “这些日子贾家又在生事儿,说是省亲別院建好了,说什么都要你凤姐姐搬回去住。” “我们都觉得其中不对,若我离开,有个什么意外,景晏你替哥哥多看顾著些。等哥哥回来再行谢你。” 林景晏听著,原是这事儿,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这些日子忙的很,已经许久不曾关注贾家了。 没想到上次的银子没了,他们还是想尽办法要修这个省亲別院。 贾元春是皇上的妃嬪,这修省亲別院的旨意却是太上皇下的。 按照皇上自己的意思,是每月逢二六之期允许妃嬪家眷入宫覲见。宫中妃嬪不多,却也不少,若是人人都修,起了攀比之风不说,更是劳民伤財。 皇上自己心里是不愿的。 况且现在边境动盪,这样大动土木,皇上肯定有想法的。 只是碍於这个旨意是太上皇下了,没有明说罢了。 不知贾母和贾政非得修这个省亲別院,是真的不知还是有了別的打算。 自从大房与二房远了,越发防著贾璉和王熙凤了,这其中原因他们也没有探查到。 遣散了那些刁奴,林景晏和林黛玉的確是得了些消息。那老门房说的几个人,林黛玉后边皆是寻到了,还没怎么问呢,都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里边有赖大家儿子相好的丫鬟,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赖大的儿子说过几句。 也有本是在贾政书房外面伺候的小廝。虽然离的远,往来的人还是记得一些的。 如此种种,却是不少。 所以说永远不要低估了那些不起眼的人。 他知道什么,你自己永远都是不晓得的。 只是如今贾母和贾政用的都是因心腹,近况越发不好打听了。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 贾璉与林景晏来往颇多,是知道林景晏的性子的,见他同意,便知道不会食言的。 推了林景晏让他留午膳的挽留,又骑著马往京郊而去。 好不容易休沐,这会儿回去凤姐儿说不定醒过来了,陪陪他们娘俩也是好的。 李彦卿见他出去了,眼睛一转也是起身告辞了。 跟著贾璉便一起出了林府。 林景晏没有阻止。 璉二哥若是能同意帮李彦卿去边关那他便不是贾璉了。 这吃力又不討好的事儿,璉二哥却是不会做的。 他是想李彦卿能够上进一些,可是也不想他將自己置於危险之中。 他不知道李彦卿如今的武功学到什么地步了,只知道他天赋很好。 但是长公主和老师都不同意,他不会越俎代庖的。 他若真的想,没人能拦的住。 像那些为了父母妥协的人,说到底是心里的渴望不够罢了。 就像前世的贾宝玉一般,不是不能,而是自己放弃了。 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林景晏送走两人,又去了林黛玉处溜达。 最近不止他忙,林黛玉也是忙碌的很。 长公主寿宴之时,她结识了许多官家商户的姑娘们。 有合的来的,来往便多了些。前些日子还在府上办了一个宴呢。 这宴从头到尾都是林黛玉自己一手操持的,听郝嬤嬤说很是不错了。 这些姑娘们都是家中精心教养长大的,回家过后听了父亲母亲的担忧和推测,知道边境可能不好了,也想出一份微薄之力。 宴之上与黛玉一合计便准备一起办个宴会,邀请京中的小姐们过来。也凑些钱,捐了出去,虽然不一定会很多,但也当是尽力了。 如今黛玉忙著这事儿呢。 第146章 尽力而为 林景晏跟著雪柳到林黛玉的小书房时,她正坐在书桌前写著什么。 见林景晏进来,微微侧了侧头,向他招了招手。 “景晏过来帮姐姐瞧瞧,可还有什么疏漏。” 林景晏將心里的事儿放了放,依言走到林黛玉的身边。 抬眼望去,林黛玉正在看的是后几日宴会要请的宴客名单。 都是京中的各家的小姐们。 实话实说,对这些姑娘们林景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只知其门户,不知其人,大概就是这样了。 笑了笑。 “姐姐决定便好,这些小姐们我都不太了解。” 林黛玉恍然大悟。 “也是,都是各家的姑娘,你若是都知道我这会才该头疼了。” “便先不看了,我们去外边喝茶。爹爹送的茶到了。” 林景晏笑了笑。 看著林黛玉將手上的名册合上,两人一起到了小书房的软榻上坐著。 雪荷又泡了茶进来,林黛玉喝了一口。 眉眼弯弯,是林如海送来的阳羡茶,听他说是一小友所赠。 林黛玉和林景晏初次喝都觉得颇为喜欢,清香幽雅,回味悠长。 林如海知道了,便又送了些来。怕是寻了那小友要的。还特意嘱咐,他也不多省著些喝。 逗的林黛玉和林景晏都有些忍俊不禁。 看著林黛玉享受的模样,林景晏打趣了一句。 “爹爹不是说不多么?怎么又送了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林黛玉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放下手中的茶杯,问起了今儿的事儿。 “刚刚去寻你,听说璉二哥和李家哥哥来了,怎么没留午膳便走了。” 林景晏眸中的光一闪而过。 “璉二哥过些日子若是没有意外,便是要去边关了,让我们照应一下璉二嫂。说完便回去,想是要陪陪璉二嫂和大姐儿的。” 说完顿了顿。 余光看了林黛玉一眼,继续说道。 “彦卿嘛,这几日闹著要去边关参军,老师和长公主都是不许的。今儿来让我替他说说好话。” “我没同意,怕是听到璉二哥也要去,便跟了过去想问些什么吧。” 林黛玉听了果然皱了皱眉。 “李家哥哥那武学师傅寻了该是没有多久才对啊,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林景晏看了一眼黛玉,又低了头。 声音小了些。 “却是不知的,不过彦卿虽然刚寻了正经的武学老师,往日也是一直练著的,听老师说,还不错。” 能得李煜安一句还不错,看来李彦卿在武学之上的確天赋很好。 林黛玉蹙著眉头却没因为这句话放下。 “你劝他了么?公主伯母就李家哥哥一个孩子,若是真去了边关,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担忧呢。” 林景晏摇了摇头。 “姐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作为朋友我只会提醒他其中利弊,却是不会劝的。该如何选择全看他自己吧。” 林黛玉听了觉得有理,也没纠结。 公主伯母那关可不好过。 说这句话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平日对她的確好,她不愿意见著长公主伤心。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也对,这事儿单看李家哥哥和公主伯母的意思吧。” 林景晏看著林黛玉还是一无所觉的模样,放心了些。 话头转到了过几日的宴会上。 “刚刚进来时看姐姐有些忧虑,可是宴会有什么问题。” 林景晏主动问了,黛玉才想起来。 刚刚见著自家弟弟开心,一时忘了,这会儿瘪了瘪嘴,可爱的很。 “我只在想每位姑娘家中情况各不相同,有受宠的家里有些资產,手上自然宽裕一些,可也有刚入京不久的,或是不受宠的。若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到时却是尷尬。” “能来的姑娘们都是有这份心意的,我不想为了这事儿伤了她们的脸面。” “可若是不记名的,对那些捐的多的又不公平。” “你替我想想。” 林景晏眼睛滴溜一转,咧嘴笑开了,起身便准备告辞。 “那姐姐便自己想吧,弟弟先走了。” “刚刚还说各人有各人的路呢,姐姐的路便在这儿了。” 林黛玉看他走的快,一时语塞。 哼了一声,自己想就自己想。 林景晏出了院子,突然想起还有事儿没说,想转头回去。又止了步。 算了,话都说出口了,晚点儿再来吧。 姐姐聪明著呢,再想想总归是想的出来的。 她现在是自己理事了,便要学会自己处理这些事情,他想姐姐快乐安逸些,却也不愿看著她变成笼中鸟。 她该是天上的白鹤的。安逸自在。 如今他会为她打开牢笼,可要做天上鹤,就得会飞,自己有一双翅膀才能畅通无阻。 果然,林景晏在书房坐了没有多久,便听到门房来说姑娘进宫了。 林景晏笑著打发了来人,又继续看起了书。 明年便要回江南准备科举了。 届时江南之事也准备收尾了。 那时必定事多,这些日子空閒,他得再好好温温书。 黛玉递了皇后娘娘给她的牌子给宫门口的护卫,果然就放行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呢,没想到这般方便。 刚进宫没走多久,便遇著皇后娘娘身边的风琴姑姑了。 原来是得了消息,特意来接她的。 苏皇后一见著她,就笑开了。 唤她到身边坐下。 “瑶光来了,可巧刚刚才说著你呢,听说你要举办宴会,还想著让宫人去寻了什么物件给你当彩头呢。” 林黛玉来本就是为了这事儿,刚刚在路上还想著怎么提,苏皇后便自己说了。 笑靨如。 “娘娘真好,瑶光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和娘娘商量呢。” 把这事儿前前后后一股脑的全说了。 谁家姑娘的主意,谁起的头,谁帮了忙,一点儿都未藏著掖著。也算为那些姑娘们在皇后娘娘眼前留了一个好印象。 最后才说了自己的忧虑。 姑娘们捐多捐少都是一份心意,她不愿意为了多少折了姑娘们的脸面。 便想著请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去,姑娘们捐的便都交给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 捐的最多的几个只能劳烦皇后娘娘赏些东西下去。 这样后边的也不会因为这个折了脸面。 就最多的那几个,其实不说皇后娘娘就是黛玉也是大概知道是谁的。 家底丰厚,又受宠。满京城就那几个。 皇后娘娘听著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这样的宴会不少,但是黛玉却是第一个考虑那些手头拮据的姑娘们的。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人人的境遇皆是相同。 是个好的。 点头应允。 “只这时间得改改了” 苏皇后看著殿外的目光悠长。 “边境越发紧张了,这宴会便改在边境战况传来的后几日吧。” “瑶光,到时候便劳烦你了。” 国有战乱,民心必定慌慌。 安定民心的第一步便从这些年少的少爷小姐们开始吧。 这些锦衣玉食的年少之人都不怕,都愿意为国家慷慨解囊,那些已经成年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去与陛下说说。 林黛玉看著皇后娘娘神情严肃,对这次宴会又重视了些。 “瑶光必定尽力而为。” 第147章 工部侍郎 九月的风,十月的雨。京城的空气中已经带了丝丝凉意。 比天气更凉的是百姓的心。 无他,边关战乱已起,往日卸甲归田的士兵们首先被召回军营了。 家家都是离別泪。 京城之中也是民心惶惶,黛玉的宴会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皇后娘娘派来的是身边最得力的风琴姑姑。 京中各家的小姐们黛玉都去了帖子。 宴中,皇后娘娘的赏赐也是到了。姑娘们更是喜不自胜。 今儿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宫里的几个公主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也是要来的。景晏便早早避了出去,把地方留给了她们。 黛玉和鈺凝是最开始起头的,自然早早就准备起来了。 来的早的都是最开始附和的那些。有忠顺王家的郡主,有户部尚书家的姑娘,也有翰林院侍讲家的姑娘。 各种情况黛玉也都提前去信和这些姑娘们说过了。 到了最后,没想到这宴会居然大了起来。 幸而大家都是理解的,甚至还有几分开心。 有皇后娘娘背书,来的人越多,那么她们这次能筹到的银钱也更多些。 男儿在外拼搏,她们虽然在闺阁之中,也不见得比那些男儿差。 力所能及之事,她们愿意做,也想做。 他们心繫天下,她们亦然。 能来的,大多都是有一样的心意的,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当日,宴会刚完,风琴姑姑就带著姑娘们捐的钱回了宫中復命。走时,对著各位姑娘们行礼致谢。 捐的最多的三个自然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贺礼。 黛玉是主人家,自己的並没有算在其中。 具体有多少不得而知,只知陛下知道了过后龙顏大悦。在朝堂之上夸了又夸。 说,谁说女儿不如男,我朝儿女都是心繫国家的奇女子。 这场本属於闺阁女儿的宴会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得了皇后娘娘的授意后,林黛玉又去问了几位在宴会上做的好诗,被选中的几位姑娘家中的意思。 这次宴会上的诗词也传了出来。 边关月落冷霜天,將士梦回烽火连。 铁马冰河星影淡,金戈玉帐臥孤烟。 长风万里秋声远,大漠千里黄云卷。 一片丹心昭日月,誓守疆土待春还。 这是翰林院学士家小姐的。 边关遥望云飘荡,將士铁血染衣裳。 黄沙漫捲遮天际,寒风呼啸透铁装。 长城內外狼烟起,大漠南北战鼓扬。 不求功名垂青史,但愿山河无恙时。 这是黛玉的。 ……… 如此种种。在皇后娘娘和陛下的讚扬奖赏当中居然也流传开来。 京中各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在闺阁之中的女儿家,也有不输男子的才气。 就是平日里最古板的翰林院学士,在看了自己女儿的诗后,也有些泪目。 没想到,到了最后整个家里最像他,得了他真传的居然是自己的嫡女。 当日,便將自己女儿叫到身边说了许久话,甚至还特意为她讲了学。 允了她往后自己屋里的书隨她翻看。 从自己父亲书房出来时,翰林院学士家的小姐还有些梦幻。 爹这是怎么了? 伺候她的丫鬟问了一句。 “姑娘,老爷可是说你了?” 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他说陛下既然夸了我,便让我不要荒废了。往后想看什么书,便来他这里看便就是了。” 那丫鬟也有些惊讶。 心中腹誹,老爷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往日他可是宝贝那些书宝贝的不得了的。 她家姑娘又摇了摇头,甩开脑中繁复的思绪。 “不管了,总归是好的。” 姑娘们的宴会开了一个好头。 京中百姓看这些闺阁中的千金小姐都有这样的胸襟,心里的担忧也去了不少。 难道他们连未出阁的女儿家都不如么? 接连而来的便是各家少爷们诗会,各家太太们的宴。 就是民间,也有自发的捐財捐物的活动。 甚至各地闻著味的商贩们都以这个为理由,开始降了价。 商人走南闯北,这种情绪也到了各地。 皇上的听到各地暗探匯报来的情况,知道其他府州也学起了京城,难得开怀。 边关战起,最怕就是民心乱了。 民心一乱,能生的事儿就多了。 他刚继位,虽然之前处理了一个义忠亲王老千岁,震慑了一番。 可是如今外边虎视眈眈的也並在少数。 让太监去叫了皇后娘娘过来,便翻看起了黛玉他们宴会那日写的诗词。 诗传出去了,这手稿陛下自然是笑纳了。 你別说,字不错,诗更是不错。 没想到,他治理的国家之下,还有这么多文采斐然的女子们。 心情正好呢,外边就有官员来报。 “陛下,荣国府写了摺子上来,说是贤德妃省亲別院修好了,明年想请娘娘回家省亲。” 皇上脸上的笑意一僵。 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帖子,看了看。 猛的就扔到了地上。 他们这边费心费力的为边关筹措粮草,他们倒好!大张旗鼓的修省亲別院。 好的很! 一双鹰目全是寒霜。 冷冷回道。 “什么荣国府,荣国府的贾赦如今在边关替朕守著呢。” “不过工部员外郎家罢了,既然这么急著省亲,你去回了。朕准了。” 说完没看地上的摺子一眼,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等他走后,跪在地上的大臣才战战兢兢的起了身。 第148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夜,十一月的初雪已经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没多久,树上就停了些许白。 许是应景,从小伺候李彦卿的石已这会儿已经快哭出来了。 手中拿著一个包裹,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 “少爷,那边关难道是什么好去处不成?刀剑无眼,您千金之躯,咱们別去了成么?” “小的求你了。” 李彦卿谋划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今日这个机会。 长公主入了宫,说是宫里有事便留宿了。 李煜安去了南寧侯府听说那边也有事儿相商,短时间也是不会回府的。 却没想,还有一个石已起拉著他不放。 李彦卿不愿意伤了从小伺候的奴才,冷眼看了他一眼。 “石已,放开!” 石已知道边境危险,哪儿肯让自家小主子去冒险。用力拉著包裹的手都已经有些发白了还不愿意放下。 李彦卿看了他一眼。 將手上的包裹放开。转身就走。 不放就不放,小爷不要了。 留石已在原地看著手中包袱愣了愣。 怎么就放手了。 忙又追了上去。 “少爷,少爷,你就是要走,也得带点东西啊。就这么甩手一走,可怎么好。到了边关没有银子,冷了饿了可怎么办。” 转过头的李彦卿眼中带了些笑意。 幸好,石已还是这般不聪明。 接过石已手上的包裹,快步就去了马房。 这里有他为自己备好的马,每日他都亲自过来给他餵的饱饱的。 这匹骏马还是是往日皇上赐下的。跟著李彦卿已经有两年了。 一人一马熟悉的很。 李彦卿拍了拍它的马头,笑的肆意。 “木之,往后只你陪著我了。我们一起去边境杀敌。” 翻身上马,对著想要跟上来的石已摆了摆手。 “回去吧,就你那三脚猫都功夫去了外边我还要保护你。” “內室的桌子上有我写给父亲和母亲的信,你去的取了交给爹娘,他们便不会怪你了。” “石已,在家替爷好好照顾爷的爹娘,等小爷凯旋归来,必定好好赏你。” 快马扬鞭,枣红色的骏马驮著俊美的少年郎隱入了黑夜白雪之中。 又留下石已在原地泪眼婆娑。 少爷,他的少爷啊。 待到一人一马带著一只小小的包裹走远后,南寧侯府的后门处才出来一对穿著华服的夫妻。 原来是该是在宫中的长公主和该和南寧侯谈著事儿的李煜安。 李煜安怀里的长公主这会儿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了。 明明已经决定隨了他的意,如今这会儿怎么心里这般难过。 彦卿这孩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长大,怎么受的了边境的苦啊。 长公主心里难过,看著身边一言不发的李煜安越发不顺眼。 挣扎著从他怀里出来。 “都怪你,谁让你日日与他讲如海在江南和苏家那小子相处的如何如何好。” “明明你我都知,如海爱才,黛玉还小,他待那苏昀之必定只是起了爱才之心。” “你总是旁敲侧击,现在好了,儿子都跑了。” 长公主埋怨的话里还带著些许哭腔。眼眶红红,看的李煜安有些心疼。 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有些无奈。 “明儿,別哭了,是我的错。” “你既然不捨得,那我去抓他回来吧。” 长公主闻言横了他一眼。 “彦卿有多倔你这个当爹的难道不知道么?一根筋走到底的。” “他想走今儿把他抓回来,明儿他还能再跑,你抓十次,他就能跑十次。” “你也说了,他想长进,我们做父母的拦著他干嘛呢。” “便隨了他的心意吧。” 说著说著,长公主又把自己给说服了。 往李煜安的身边又靠了过去。 “煜安,我就是有些难过。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 “这次在边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李煜安闻言拍了拍她的手。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又託了边境的周將军和何將军。待到他出了城,贾璉也会接应他的,你且放心吧。” 这些长公主其实都是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同意让他去了。 只是煜安说的对,不让他知道这些,彦卿才会自己小心些。 托人家千万,也比不上彦卿自己。 只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准备的再怎么充分。可那毕竟是战场啊。 想到这儿长公主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说说我们前前后后教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一点起色。如今不过是在玉儿那边感受到一点儿危机了便是知道上进了。” “我不知道是像了谁。” 李煜安暗戳戳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向远处。 不让长公主看见自己眼中的笑意。 语气也轻鬆了些。 “是呀,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彦卿只要孝顺便就够了,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长公主总觉得李煜安的第一句话另有所指,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第二句她倒是同意的。 李彦卿虽然不听话,但是的確孝顺。 这话听著有些拗口,可也没有人说过听话就是孝顺对吧。 她们家彦卿孝顺著呢。 李煜安见长公主並未多想,才鬆了口气。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人终其一生最看重的名利,所以他会为了名利改变。 有的最看重的是父母,所以会为了父母改变。 有人最看重的是自己,所以他会为了自己而改变。 有的人最看重的爱情,便会为了爱人而改变。 ……… 千人千面,这没什么好与不好的,只他回首来时路,不曾后悔便行了。 他们的儿子这点像极了公主。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李煜安並不奇怪。 只希望此去,他儿一路安康。 第149章 信件 李彦卿骑著木之出了长公主府,却並未直往城门而去。 而是绕了一圈,在飘散的白雪之中,停在了林府的门口。 林家守门的门房,听著外边的马蹄声揉了揉眼睛便伸了个头出来查看。 见著李彦卿连忙出来迎接。 李彦卿与林景晏关係向来好,他们这奴才自然是知道的。 语气十分恭敬。 “李公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外边这么冷,您先进去。我去叫少爷。” 李彦卿骑在马上並未动作。 只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了门房手中。 “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明儿景晏醒了你帮我將这封信给他就是。” “再帮我给他带句话,他的状元宴小爷怕是赶不上了。你与他说,待我回来一定给他补上,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再一醉方休。” 说完,往林府里边深深地看了一眼。 拍了拍马,转头背对著林家的门房挥了挥手,往城外而去。 一路而行,没有回头。 林家妹妹,来日再会。我替你去要你的山河无恙时。 林家的门房,看著李彦卿的背影和手中的书信有些不明所以。 此时,他居然在李家少爷身上看到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李彦卿骑著马拿著陛下往日给的牌子,顺利的出了城门。 此时他才敢回头看上一眼。一路跑来,他的眼眶也被寒风吹得有些红。 后方是点点火光。前边是一片黑暗。 李彦卿將身前的包裹往后甩了甩,毅然决然的选择更快的小路。 如此便是与李煜安打过招呼的贾璉错过了。 不过前路如何,本就是靠自己的。 第二日,林景晏一起来就收到了门房送过来的消息和昨夜李彦卿留下的信件 一时恍了恍神。 彦卿真的走了,独自一人。 虽然那日李彦卿来寻他时,他想到过这个可能的。 寻那么一夜,真的却有想法的李彦卿自己偷摸走了。 谁也不说,只他一人与所有人道別。 將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下去,端详信上的景晏亲启四个字良久,才將他拆开来。 除了写给自己的信,里边还有一个空白的信封。 林景晏知道,这个多半是给自家姐姐的。 將它放到一边,看起了属於自己的那个。 越看唇角抿的的越紧。 有道別,有安慰,甚至还有几个小玩笑。 末尾处他说。 景晏,你我兄弟,我不愿再瞒你。 我心悦你的姐姐,却也知此行万事无常。不过我愿意。 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 山河无恙,她愿我也愿。 另外一封信,战胜之时,若是你在京中能得了我平安的消息,便將替我將它交给你的姐姐。 那时我应该也有与她明说的资格了。 若是没有便替我烧了吧,不必给她,让她再添烦忧。 兄李彦卿敬上。 林景宴皱了皱眉,这几年相处,虽然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心思,相处起来是观望,但是后边时间长了,他也是真的將李彦卿当朋友的。 於友他是该帮他的,可是那人是他的姐姐啊。 姐姐总归更重要些。 他知道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专门写给姐姐的那封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自己这一封,姐姐看了或许会感动。 但是具体如何想,饶是他也不得而知。 若是李彦卿能平安归来。 他便一起交给姐姐,可是多的他帮不了的,也不愿意帮。 该如何便如何,全看姐姐的心意。 若是没有。那么这封信他也就当从来没有收到过。 所以彦卿,等你回来。 就算没有姐姐,他们也是朋友。 在书房外转了一圈,洗净了自己心中繁复的思绪。林景晏又回了房。 彦卿的事儿了了,该算算其他的了。 他自己老师这些日子的行为他亦是看在眼里的。 推波助澜,暗中相助。 彦卿是长公主府和南寧侯府的孩子,肆意了这么多年,的確是该成长起来了。 只有他和南寧侯世子李彦珹守望相助,相辅相成,南寧侯府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李彦卿的天赋在武学之上,那他去战场磨练本就是必然,不然老师也不会为他特意寻了退下来的军中老將做武学师傅。 上战场易,心甘情愿却难。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作为父亲的老师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明明知道定然会有这么一天,可等到这一日真的来时,他依旧有些惊讶。 李彦卿倒是比他想的更有决断。他还以为得等到年后呢。 这事儿怕是长公主还是不知道的。 林景晏想了想如今该是长公主最不捨得时候了。 是个好日子。 將李彦卿的信件先放到了一边,提笔写了一封给长公主。 也没什么大事,大概就是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老师在其中又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作为母亲和师母。他觉得长公主还是知道些比较好。 老师教他的,有仇当场就报了。 过的久了,就怕忘记了。 既然老师寻了姐姐做筏子,总得自己承担后果的好。 那些补偿可不算数。 写完信后,林景晏还特意嘱咐了去送信的小廝,去时一定记得让长公主先去叫了老师过去。 他林景晏做好事儿,是想留名的。 长公主府里,长公主和李煜安也是第二日才从石已的手中拿到李彦卿的告別信的。 看著下边还哭丧著脸的石已,长公主和李煜安都觉得有些好笑。 全然忘了昨日是谁哭的不能自已了。 长公主摆了摆手。 “好了,石已。別哭了,不怪你,你家少爷脾气倔,今儿拦住了,明儿怎么样还不知道呢。隨了他的意也好。” “放心吧,派了人跟著的。” “你守好他的屋子便是了。” 这会儿长公主还不知李彦卿选了小路,与他们安排的贾璉等人完美错过了。 听到长公主说派了人跟著的,石已心中也放鬆了些。 將信递给长公主过后,便退下了。 李彦卿写给长公主和李煜安的信就是道別。 说他此行只为自己,不为他人。 他观京中女儿心有沟壑,他为男儿身也想出去闯一闯。 父亲母亲若是担心,不如为他再生个弟弟也是好的。 看的长公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可巧,刚看完信。前边就来说,林家少爷也送了信过来。 长公主心中瞭然。 应该是彦卿也是给林家姐弟留了信,这是来知会一声了。 听著小廝说,来时景晏吩咐了,这信和他老师一起看是最好的。 有些明所以,但是还是寻了人去叫李煜安过来。 李煜安本在书房,听到这个心里咯噔一下。 那小子不会不讲武德吧? 唐寅的画他可都送到他姐姐手上了! 第150章 谈话 等李煜安到长公主处时,便看见长公主已经黑了的脸。见他进来,侧过头不看他。 李煜安一见便知要完。 嘆了口气上前。 “明儿,彦卿年纪渐长,是该长大了。” “他天赋在此,去战场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俩向来和和美美,离上次吵架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长公主听了这话,立马转过头,眼中全是怒火。 “李煜安!他该长大,要去建功立业,是你我之事,是南寧侯府的事儿,就是唯独不关玉儿的事,你为何偏要將她牵扯进来?”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玉儿姐弟两个年纪小小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委屈才走到如今?” “这事儿没人知道便就罢了,若是被有心人寻到,你让玉儿该如何自处!” “你与林如海幼时的情谊,本就对不起他一次了,如今如此行事是真的要他与你割袍断义么?” “景晏尊你敬你,他亦是聪明绝顶,善於谋算人心之人,可你观他行事,何时利用过真心待他之人?” “那孩子初时便知你儿子喜爱玉儿,他可曾利用他,利用你,利用我们做过什么?” “你连个孩子都不如是么?” “李煜安,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煜安听了这些话,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苍白的说了一句。 “明儿,不会有人知道的,况且我也本想著等过几日再与你说的。” 长公主越听这话心里却是越气。 “原来你不信的是我?你怕我拦你还是怕我不愿彦卿去建功立业。” “我身为皇家公主,受天下供养,我的儿子去边关守卫国土,守卫天下百姓是他应当应分之事!就算不舍,我为何要拦?” “当时不是说了么,等他师傅鬆了口再让他去么?” “我说等他师傅鬆口便让他去。就是真的等他师傅鬆口就让他去。” “李煜安,夫妻多年,你看低我了。” 李煜安哑口无言。 的確,他这样做就是怕长公主不同意。 他了解李彦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也知长公主,若是看到彦卿那般行事就算心中不舍,也会由了他。 他只是没想到他的小公主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的。 明儿说的对,他看低她了。 就算他一直注意著这事儿不能传了出去,终究也是利用了瑶光。 开口还想再说什么,长公主已经摆了摆手。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后边的扫尾你再注意一下,若是玉儿为了这事儿受了影响,林如海和林景晏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怕是要与我们家割袍断义了。” “母亲那边还不知道,你自己与她说吧,林家祖母与她感情深厚,你若被骂被罚便自己受著。” 说完扶著翠枝的手就进了內室。留下李煜安一个人在原地。 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公主进了內室,到底落了一滴泪。掉在地上,很快就隱入地毯之中,不见踪影了。 李煜安从小就聪明,善谋人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得了陛下看重。 可是今日之事,是他第一次事成,心中依旧沉甸甸的。 回了书房,让小廝温了一壶酒来,自喝起来。 自从救了陛下,他九死一生,很少再喝了。 如今却是有些想念。 傍晚时分,一道身影推门而入,比刚入京城的时候高了许多,已经初见成年后的风姿了。 “老师” 李煜安向来酒量不错,喝到如今,也只有这微醺。 闻声望去。 原来是林景晏。 心中一跳,对著他招了招手。 “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没有问他为何而来。 林景晏点了点头,坐在了他对面。 嘴唇只微微沾了沾酒杯。 就听到李煜安开口。 “你是何时知道的?” 林景晏看了他一眼。 “您第二次和彦卿提起江南之事时。” 苏昀之去了江南,又在扬州逗留了些时间,林景晏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也知,他此行江南绝对不是游学这般简单,应该是皇上布下的另外一步棋。 苏家避世许久,基本不参与朝堂之事,江南官员对他不会防备太多。 边境危急,更加需要江南这个钱袋子做为支撑了,江南那边的確是该加紧了。 他都能猜到,老师不会不知。 李煜安听了这话,笑了笑,就算喝了些酒,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 “倒是比我想的早。” “那你为何不拦我。” 这话林景晏有些惊讶,但还是答了。 “因为我知拦不住。” 老师行事早有打算,且也只是他言语中的暗示,他拦不了天要下雨,也拦不了人家嘴里说些什么。 李煜安又提了一杯。 “你没拦如何知拦不住。” “因为就像老师了解李彦卿和长公主,我也了解你。” “为了李彦卿和南寧侯府的未来,这战场彦卿是非上不可的。” “可老师想他心甘情愿,他现在唯一在乎又碰不到的是什么,老师便会在什么上面做文章。” “可这毕竟不是我姐姐该受的。” 李煜安愣了愣,解释了一句。 “这事儿我有后手,绝对不会让外人知晓的。” 林景晏点了点头。 “我知,我也帮您看著呢。” 相对无言。 良久。 “你怪我么?” 林景晏认认真真的看了李煜安一眼。唇角勾了一个笑。 “自然是怪的,不然我也不会给公主伯母写了那封信,现在看老师这般模样,这是刚与师母吵了架?” “被师母撵出来了?” 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 李煜安被戳了肺管子,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我第一次吃亏是在你小子手里。” “只这事儿和彦卿无关,你不要远了他。” 林景晏瘪了瘪嘴。 “他回来我再与他算帐,如今却是不会的。” “做事莽撞,总要让他知道不能有下次了。” “至於怪不怪他和老师,可不是我该做的决定。” “我姐姐不怪才是不怪,我替她做不了选择。” 李煜安摸了摸鼻子。 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父亲可知?” 做的时候只觉自己谋划的完美,后边他也会和皇上和长公主说清楚的。必定不会误了林家小女。 如今…… 罢了,是他错了。 “过几日应该便是知道了。” 他今儿才去了信,想来没那么快。 许是有些醉了,李煜安有些恍惚。 林景晏起身,行礼退下。 第151章 初闻 林景晏刚出了书房门,便看到了等在外边的翠枝。 知道林景晏已经去了李煜安书房时,长公主便让翠枝来这里等著了。 林景晏跟著翠枝到了正厅,长公主在上座坐著。 见著林景晏要行礼,连忙示意翠枝拦了拦。 “景晏不用多礼,坐著说话吧。” 林景晏依言坐到了隔了几个位置的地方,低著头没有说话。 长公主嘆了口气,才说道。 “是我叫人去寻你的,这事儿虽然暂时没有构成大错,但是未来如何也不可知。总归你老师是做错了。” “不管怎样,也要给你家一个交代的。” “你父亲不在,便去寻了你来。” “我的男人犯了错,就得认!” “不过你放心,玉儿我是真心疼爱的,不管彦卿前路如何,是我们家自己的选择,不会怪到玉儿身上。” “皇弟那边我也会去说的,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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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做到的,不敢做的,她希望玉儿能做到。 而她就做这个后盾。 她受万民供养,是这天下女儿家榜样。她愿意为她们做些什么的。 长公主今儿有些累了,揉了揉眉心。 “你与你老师谈过了,也知他如何想的。待他醒来,该是会去寻你的。” “往后你们该如何相处便如何相处吧。” “不碍著我和黛玉便就是了。” “你老师生为男儿,不懂女子不易,过了这遭我再与他好好说道。” “至李彦卿,罢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林景晏见长公主累了,便起身告辞。 上了马车,看著车外人来人往,多是男子,女子也有,毕竟是少数。多是因为生活所迫,出来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两日事情太多,他需要理一理了。 他是人,到底还是会被感情所挟持的。 老师未必就没想到这事儿传出去了,会对姐姐有什么影响,他如此做来源於他的自信。 他自信这件事他能够做的完美,没有人能够知道这私密之事。 所以他旁敲侧击的与李彦卿说了那些话。 长公主与他发生爭执,也不是不信老师。 只是她知女子不易,又气老师不知女子不易。 或许也气这个世道吧。 枕边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外边的人。 林景晏回了府,便沉寂下来了。 林黛玉那边最终还是知道了李彦卿去了边关的消息。 只是愣了愣,便去长公主府安慰了长公主一下。 回来时还带了许多东西回来。 林景晏看著许多都是老师的珍藏。 没有说破。 他说过的,这个事情他没有资格评判。 说大大,就是老师做事儿时完全没有想过姐姐往后的处境。 说不大也不大,毕竟的確老师也没想过一直瞒著。 现在该知道的几个人全是知道了。姐姐总归没事儿。 如今有事的是老师。 到底往后如何相处,全看姐姐知道过后是什么样的態度了。 听说如今长公主还与老师吵著架呢,也是这么多年的头一遭了。 以人为戒,往后他可得警醒著些。 林黛玉回了府,也在书桌前坐了许久,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第152章 改变 雪夜,黛玉了撑了一把江南的纸伞,只让几个大丫鬟远远的跟著,漫步於飘飘洒洒的雪之中。 过了廊桥,敲响了景晏的院门。 看门的小廝见著是她,连忙將她迎了进来。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姑娘怎么一个人来?伺候的人呢。若是张老管家知道了,有得她们好的!快快进来。少爷也没睡呢,如今在书房,我给您带路。” “天黑路滑,您小心脚下。” 林黛玉侧过头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意。 “我让她们远远跟著呢,你在这里等著,我自己过去便是。” 那小廝闻言將林黛玉送到走廊上,才放心些,停了脚步,目送她往林景晏的书房而去。 没见著人影了,才一趟子跑回门口,等著后边的雪荷几人。 待到人来,皱了眉头。 “今儿是怎么了,姑娘少爷怎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雪荷和雪柳闻言,脸上也浮现几丝担忧来。 摇了摇头。 “姑娘从长公主府回来便是这样了?少爷也是么?” 那小廝点头。 “可不是么,听林大说,今儿晚膳又没用呢。”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担忧漫上眼眸。 林黛玉到了书房,外边是林大守著的,和房里的林景晏通报一声,便来迎她。 写字静心,林景晏本在书桌前练著字呢,听了林大的稟告也开门出来。 接过林黛玉手中的伞递给了旁边的林大,將自家姐姐迎了进去。 林黛玉转过头让林大去准备一些菜餚,待到林景晏泡了她常喝的红枣茶来,才与林景晏一起坐到了软榻之上。 嘆了口气。 “景晏,你就算如何生气,怎么能晚膳都不用呢?” “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若少个芝兰玉树的弟弟,谁赔我?” 原是因为这个。 林景晏摸了摸鼻头。 “只这一次,下次不会了。” 林黛玉坐在他的对面,直视著他。 “可是为了駙马的事儿?” 李家哥哥对她有些情谊,旁的人都看的出来,她如何不知? 若是要说最开始便有察觉的时候,怕是要追溯到冬日赏梅那次了。 那时她便问过鈺凝的,李家哥哥平日可是那般。 鈺凝说。 “往日才不是这般呢,今日不知怎的,感觉奇怪的很……” 那时她便有所觉了。 后来亭子里雪荷去送他家庄子上的手炉,他的反应,黛玉便有些確定了。 所以初时与长公主相处时,她也是格外的恭敬守礼。只不远不近的处著。 只是后来,慢慢的发现长公主对她的好有九分是为她自己,才亲近起来。 加上李彦卿也少到她面前来,她只当是平常。 书上说年少慕艾,可能便是李彦卿那般吧。 黛玉喜欢长公主,喜欢南寧侯府的老太太,也喜欢鈺凝。 因为这些人是真心待她的。 可李彦卿她没想过,所以远著。 就像皇后娘娘想撮合她和苏家的苏昀之时一样。 如今听到李彦卿为她上了战场,各种滋味只她自己知道罢了。 今儿回来听到林景晏又没用晚膳,便知是为了这事儿。 果然,听了自家姐姐的话,林景晏点了点头。 “老师这次用姐姐做筏子,姐姐受委屈了。” 林黛玉却摇了摇头。 “你为了这个几日没用晚膳我才委屈,旁的人这般行事,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是你老师,难受的是你自己。” “瞧瞧,这不饭都不吃了么?” 若今天这般做的是长公主或者南寧侯府的老夫人,她可能还会有几分难过。 可是是駙马,她却是不会的。他们相处並不多,只打过几个照面。 不滯於物,不困於心,不乱於人。是她如今正在学的东西。 林景晏定定的看著她。又嘆了口气。 “那姐姐忧心之事怕是短时间难以解决了。” 他能理解女子不易,是因为前世之事。 他与姐姐一起长於贾家后宅之中。 贾家后宅便是这个时代所有女性的缩影。 那些女儿家那个没有自己的闪光点?可是囿於女戒女则,囿於男子为大,她们最终也埋葬於时间的长河和家族的漠视之中。 可生而为人,谁又有什么不同呢? 林黛玉闻言目光灼灼。 “没有人为她们爭,我想做的。” “我有你与父亲的支持,有长公主的疼爱,有皇后娘娘做后盾,还有皇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弟弟,你带我看过的世界,我也想带她们看看。” “我不要绝对的公平,因为我要不到的。我只要她们有一些喘息之地就够了。” “你会支持我么?” 洗尽铅华,看过世事,林黛玉褪下原本的浮华,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林景晏深深的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要的多么? 不多的,她只想为这些女子爭一个喘息之地罢了。 这是本该有的,不该是谁的特权。 林黛玉见他点头,笑著揉了揉他的头。 “你既然答应,那这事儿便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你姐姐没你想的这般脆弱。” 说完领著他便到了饭桌前,林大將饭食送了进来,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也陪著林景晏用了一点。 才回了书房,说起今儿去长公主府的事儿。 长公主也是支持她们办这个诗社的,还说若是需要,她也想出些力。 要想有所改变,就要先得到他人的尊重。 文人的尊重最难得,却也最好的。 一首好诗,一部好书。 她们是开了一个好头的。 往日谁家女儿的诗词流传出来,得受多少流言啊?可是这次却是没有的。 因为她们得了陛下尊崇,为的是边关將士。 流传甚广,文人传颂。 百姓们也是接受的。 有这个开头,往后做起来也简单些。 第153章 回江南 姐弟夜谈过后,林黛玉与诸位小姐的诗社也起了起来。 她们为自己都起了一个笔名。兜兜转转,黛玉还是选了瀟湘二字。 又因著黛玉今年是要与林景晏一起回江南准备后边的科考的,京中诗社的事情,便暂时由长公主接手了。 其实短时间也没有其他的事儿,毕竟这事儿急不得,各家姑娘將往日的手稿整理整理,待到下次再一起赏阅。 閒暇时挑了自己擅长的部分,再修修书。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黛玉在船上便一直做著这个事儿呢。 她修的是一部女史。 女媧补天,嫘祖养蚕,娥皇女英,妹喜妇好,攸女写词,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是一个浩瀚的大工程。 往日从未有人为这些女子著过史,黛玉便来当这第一人了。 不修不知,一修才明了原来歷史的长河当中也有这么多优秀的女子。 当为典范。 到底前无来者,林黛玉只能自己摸索收集,幸而这次出行,她带的书籍很多。 待到他们的船只入了江南时林黛玉的书才算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入了江南,水路便好走起来了,直下扬州。 码头上来接的是林老管家。 这次五位堂兄包括张老管家都是一起回来了的。 京中张忠留守,张老管家年事已高,京中的事儿慢慢也交接给张忠了,他自小在京中长大,如今得了张老管家教导,也是能独自理事了。 交给他林景晏倒是放心的。 见著这次大家都是回来了,林管家也是喜不自胜。 一边派小廝搬著东西,一边派人去知会了还在上值的林如海。 待到林黛玉和林景晏回了扬州林府时,林如海也是乘著轿子到家了。 林景晏见著家里没有旁人,多问了一句。 “父亲信里不是说苏家的苏昀之游学过后在家中小住么,已经走了?” 见著儿女归家的林如海正是开心的时候呢,没有多想,看了林景晏一眼,只说了一句。 “昀之前些接了甄家的帖子先去了金陵了。你若寻他,给他去信便就是了。” 言语之间颇为熟悉。 说完便把视线转到了林黛玉身上。 “玉儿过来,给爹看看。” 上下打量,有些心疼。 “瘦了些。” “李煜安做的那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等爹回京再与他好好说道。” “定然是要给你出气的。” “走,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许久不曾回家,爹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 又转头吩咐了林景晏一句。 “景晏,你带你堂兄们下去休息。一会儿再过来寻我们,我有事与你说。” 带著林黛玉便走了。 林景晏长大了,林如海知他能独当一面。有些事情他也放心的交给林景晏去做。 两人到扬州的时间巧。 正是年关。 往年这个时候甄家都是要举办宴会的。 这次那边得了消息,知道瑶光县主也是回来了。便提前来了信问日期。 知道大概时间,便下了帖子过来。 邀了他们一起去甄家的新年的年宴。 定的是大年初二。 原本林如海是想著这次一起回姑苏过除夕的,因为这个事儿也耽搁了下来。 这几年因著几个堂兄的关係,林如海和林家老宅那边的来往也密切起来了。 所以老宅那边邀请他们回乡主持除夕,林如海是准备同意的。 如今却是不能了。 与林黛玉说了许久话,问了境况,还看了她正在俢的女史,林如海老心甚慰。 玉儿有自己想做的事儿了,甚好! 至於旁的什么林黛玉身为女儿身,修女史会不会被外人质疑,他是一点都没想到的。 或许在他看来,林黛玉开心与否才是最重要的。 將自己的藏书都给了林黛玉,又为她讲解了些修史知识。林景晏才来寻了他们。 看著已经长大的一双儿女,林如海心里开心。 虽然平日他对林景晏严肃些,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疼。 看著眼前,想到过去。 沧海桑田,真的恍如隔世。 不好的东西仿佛都过去。 林如海將林景晏也唤到自己身边坐下。 难得的夸了夸他。 “景晏也长大了。这几年在京中做的极好。” 惹来了林景晏一个疑惑的眼神。 爹爹今日吃错东西了? 那眼神太过明显,就见林如海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什么眼神? “不过,还要努力的!戒骄戒躁,才是好的。” 林景晏这才觉得正常了些。 这番动作,弄的林如海都有些怀疑自己平日对林景晏是不是太严肃了。 旁边的黛玉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有父亲和弟弟时,果然鬆快多了。 又与林景晏閒话几句,林如海才將手中的两个帖子递给了姐弟两个。 一个是给林家的,一个是单独下给林黛玉的。 毕竟如今林黛玉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又有京城旁边的食邑,甄家自然是要重视的。 林黛玉和林景晏接过,翻看起来。 虽然他们不在江南,倒是江南的事儿,也是听过的。 还没回来便提前下了帖子过来,林如海想嘱咐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林景晏这次回来便是要看著江南收尾的。 若是没有意外,宫里的老太妃去世之时,这边便也要动起来了。 他们能等,边境却是等不得的。 林景晏瞟了一眼便皱了眉。 “不是说今年要回姑苏么?这年初二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林黛玉也有些不乐意。 她还从未回过姑苏呢,平日经常听堂兄和景晏说起,她心里也是想去看看的。 老宅里边还有许多祖父的藏书,这次回去她也是准备一起拿走的。 如今若是要去甄家赴宴,怕是要等到年后的。 除夕回和年后回怎么能一样。 他们可是答应过堂兄们的,在京城时堂兄们就给老宅那边写信了,听说姑苏早早就准备起来了。 就是准备迎他们回去呢。 堂兄们对她和弟弟好,就是姑苏,也常送东西到京城来。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比起甄家,自然是自己家更加重要的。 “爹爹,我与弟弟和堂兄们说好的要一起回姑苏。怎么好食言。” “一会儿便让林管家跑一趟吧,就说我得封县主,自然是要先回乡告知祖宗族老的。” “这次怕是来不及,下次再带著我们登门拜访吧。” 林如海见林黛玉和林景晏都不乐意,想了想。 罢了,拘著孩子干嘛。 甄家那边也不会为了这么一次就起了疑心,若是真起了,往后他再寻其他法子便就是了。 便让林管家去给甄家去了信。 第154章 姑苏 拿了信的林管家正准备出门呢,就被雪荷叫住了。 “林管家稍等。” 见他停了脚步,她快步上前將手中林黛玉盖了县主印章的信递了上去。 “姑娘说甄家既然特意给她来了帖子,她也是该去封信说明原由的,这个劳烦您一起送了过去。” 那边礼仪周到,林黛玉自然是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何况她与弟弟还没回来呢,那边就派了人来问,还特意下了帖子,这里边有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金陵和扬州离本就不是很远,林如海的信去了没几日甄家的回信便就来了。 还是两封,一封是甄应嘉写给林如海的,一封是甄家夫人写给林黛玉。 內容大同小异。 皆是说既然县主要回家祭祖改个日子便就是了。 改定在年十四可好,刚好金陵的元宵节热闹的很,瑶光县主也能去瞧一瞧的。 看了信上內容林如海、林黛玉、林景晏三人对视一眼。 这改了日子也是要见的,怕是来者不善了。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可如今的黛玉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林如海让送信的小廝带了话回去。这事儿便是这样定下来了。 转头便准备起回姑苏过除夕的事儿。 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头一遭,怎么重视都是不为过的。 加上黛玉和景晏京中带来的年礼,足足有一船之多。 待到东西准备完毕,已经是除夕前几日了。 林如海带著一双儿女和五位堂侄便出发了。 紧赶慢赶,终於是在除夕前一天到达了姑苏的码头。 一个小廝模样打扮的人,往他们船上瞟了一眼,就往旁边的一个茶坊跑去,不一会儿就出来好些人,穿著都极其正式。 皆是快步往码头而去。 在船头上的五位堂兄自然是认识的,来的都是族人们。领头的那位虽然鬍子白,却步履平稳,不是如今族中年纪最大的十三曾爷爷又是谁。 林如海有些印象,林景晏自然是识得的。 只在另外一条船上的林黛玉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看著浩浩荡荡的许多林家族人,林如海有些泪目。 下了船第一时间就是將准备行礼的十三爷爷扶了起来。 “十三爷爷,不必多礼。如海回来了。” 十三爷爷见著林如海也是激动的很,拉著他的手便是不放。 连声说著“好好好!” 黛玉的船在中间,又要整理仪容。带了帷帽,是最后下船的。 一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便向她看了过来。目光之中皆是慈爱。 想来这便是瑶光县主了。 到底没见过,只目光灼灼的看著林黛玉,一时没有动作。 林如海向著黛玉招了招。 “十三爷爷,这便是小女。” 林家族人一听果然,就要行礼。 “参见瑶光县主” 语气里都是说不出的兴奋。 就说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儿,定然是他林家的。 林黛玉连忙抬了抬手。 “各位长辈折煞瑶光了,快快起来。” 眾人见她这般,这才起身。 见完礼,便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夫人上前来引她到了一架马车前,虽然在京中算不得顶好的,但是在姑苏却是惹眼的很。 马车旁也有两个带著帷帽的姑娘在这里的等著。看其穿著应该是林家的小姐们。 见著林黛玉过来,都行了礼。 “见过县主” 规矩都是不差的,想来也是特意学过的。 林黛玉让郝嬤嬤將她们扶了扶,才与那夫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聊了几句就知,这妇人是旁枝主事族老家的夫人,也是向毅堂兄的母亲。两位姑娘嘛也是五位堂兄的姐妹。 一个是向毅堂兄的妹妹,一个是向诚堂兄的姐姐。 对就是那个说我姐姐打人疼,定能护著黛玉的那位。 如今倒是都见著了。 外边將东西都整理齐当,便也出发了回老宅。 林家旁支知道嫡支今年是要归家的,自然是早早就准备起来。 外边的红灯笼,里面的红绸早早就是掛上了。 府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和小廝们也是各家调过来的得力的人。 林家虽然从林侯爷去世后便有些没落了,但是比起姑苏旁的人家还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全族出力想做好一件事儿自然是弄的妥妥贴贴。 正门打开,旁边迎接的都是族中小辈。 林如海带著林黛玉和林景晏从正门进去,里面已经是收拾的妥妥噹噹的,丫鬟婆子小廝们皆在两边垂手等著。 林如海看著老宅思绪万千。 想来旁枝的族老们是常来打扫的,看著与他儿时居然没什么差別。 对著旁边的十三爷爷拱了拱手。 “族亲们费心了。” 后边的人连连摇头,十三爷爷也抬手將他扶了扶。 “如海,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便就见外了。” 林黛玉第一次回林家老宅,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这里与扬州和京城皆是不像的。 更加庄严肃穆,有些古韵。 在那夫人和两位林家姑娘的陪伴下去了后院。 一路走来,颇有感触。 从林如海和十三爷爷的话里得知,除了奶娃娃,今儿算是林家所有人都在。 原来,他们林家还是有这么多人。 虽然比不得那些大家族繁荣昌盛,人口眾多,但是观之也是不错。 旅途疲惫,族老夫人见著黛玉眉眼间有几分倦意,说了两句便带著两个姑娘下去了。 郝嬤嬤去送了。 回来时眉眼间都是笑意。 “姑娘,这林家旁枝倒是有心。” “我去偏房看了,准备的茶都是你平时喝的茶。想来是问过几位公子了。” 刚刚黛玉在前边走和旁枝主事的那位夫人说著话。 两个姑娘也在后边跟著。 悄咪咪说著小话。 声音不大,但是郝嬤嬤却是听得。 小的那个说。 “县主长的真好的,又温柔真不愧是嫡枝的姑娘。” 大的那个回。 “这是自然,我们林家嫡枝的小姐自然是好的!” 语气真诚。 耳濡目染,两位姑娘一口一个嫡枝。看来林家族老没少教育她们。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男子。怪不得几位堂少爷对姑娘和少爷那般上心呢。 有这样的旁枝,才是真的省心呢。 林黛玉笑了笑。 “毕竟是一家人。” 几位堂兄在京中是对她和景晏都是极好的,每次得了的好东西都会送过来。 景晏让他们去做的事儿,向来都是问也不问便去做了。 当然向明堂兄例外,多时是瞒著他的,就怕他上门理论被打了出来。 虽然他们也投桃报李,但是这份情谊却是记在心中。 因为这个,林黛玉对旁枝的感觉都不错。 如今真见著人了,林黛玉心中更放鬆了些。 这便是回家的感觉么? 第155章 年祭 第二日便是除夕,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林如海几人又是坐船回来,难免疲惫。 旁枝的人也没多停留,用了晚膳便各回各家了。 五位堂兄除了林向明其余几位也归了家,林如海怕林向明伤感还特意叫了他到书房。林景晏自然也是在的。 等林向明进来时,他只笑眯咪的看著林如海,一言不发。 林如海踌躇许久,才说了一句。 “向明,堂叔的家便是你的家。今年除夕照旧与我们一起过。” 我们也是亲人,不必伤感。 这句却是没有说出口。 林如海脸上的心疼太明显了,惹得林向明看了林景晏一眼。 这是不是京中就说过了么?景晏忘了? “景晏来就与我说了,今年与往常一样的。” “堂叔不必担忧,失之我命,得之我幸。这世上如我之人何其之多,向明不会自怨自艾的。” 林如海听了点了点,这话说的虽然对,但是那一身正气的模样,林如海又有些担忧了。去了京中这么些时间了。向明看著怎么一点儿没变啊。 景晏也不行啊。 陛下说他这个儿子比他强多了,他可没看出来。 他老子还是他老子。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堂叔多虑了。下去休息吧。明儿事情多呢。” 他就说刚刚说起这事儿时,怎么景晏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原来是早就说过了。 到了第二日除夕,林家旁枝各家的太太老爷,姑娘少爷们早早就是来了。 今年的春联自然是林如海写。 林景晏和几位堂兄也分担了一些。 平日黛玉没回来时都是旁枝的夫人陪祭的,如今旁枝邀了黛玉。 黛玉自然应允。 在京中时他也是做过。 正式祭祖除了更盛大,人更多些与京中没什么区別。 祭饗神,献菜,献香,献酒叩首。 林如海在最前边,林景晏次之,旁枝族老再次之。后边的都是小辈们。 只最后的的时候,林如海唤了一边的黛玉过来。 “玉儿,你祖父生前一直念叨著想要一个孙女,如今你回来,便为他亲自上一炷香吧。” “算是全了他的心愿了。” 讲道理有些於理不合。 黛玉知道这是林如海在为她爭脸面,就是为了让族老们知道,她与林家的其他男儿没什么不同。 林黛玉想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是表態,也是期许。 他儿女想做的事儿,他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黛玉余光看了眼后边的族老们,脸上並没有异议。 依言上前,接过林景晏递过来香,跪在前头的蒲团之上。 三拜而下。 他们林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繁荣昌盛的。 眾人从祠堂出来,便是匯聚一堂了。 女眷这边,昨儿本来是觉得是只来了两位堂妹相陪,今儿人来齐了,只多了一个姑娘。 比黛玉还小了一辈,在自己娘亲怀里咂吧著嘴呢。 整个林家,加上怀里那个,居然就四个姑娘,怪不得张老管家见著林黛玉会这般激动呢。 不像別家,林家的姑娘可金贵的很。 可能这也是族老们看著林如海让林黛玉在祭祖时也去上香觉得没啥大事儿的原因吧。 除夕守岁,林黛玉难得守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岁。 满屋子的除了那个奶娃娃基本都是她的长辈。 压岁钱也是收了不少。 林家两个大的姑娘都是活泼的性子,与林黛玉熟悉起来,便拉著她到院子里看外边的丫鬟们放炮竹玩儿。 夫人也不阻止,只带著笑看著她们玩闹。 整个林家老宅灯火通明。各处都是欢声笑语。 夫人们都在正厅说笑,偶尔还能收到前边送来诗词或是好玩儿的物件。 过了子时,林家府外的鞭炮也响了起来。 又是一年。 子时过了,便是迎神。 如此又热闹了许久。 大年初一一大早,林家外边便是派起了红封包著的铜钱。 满满的两大筐。 初一,外边做生意的小贩,出来玩儿的各家孩童。进城玩儿的农户。多不胜数。 见著这边热闹皆是围了过来。 见著林家老宅送年钱,人越发多了起来。 外边的小廝笑的喜庆。 “林家嫡枝归家,大伙们一起沾沾喜气。” 说完就將筐子里的红封向人群撒去。 围在最前头的小孩,他怕人家抢不到,还特意多给了几个递到他们手中。 黛玉醒来,听著外边热闹。 让雪荷去问,得知是旁枝庆祝他们回来再派年钱呢,便也让雪荷去准备了些。 既然要热闹便就多热闹些。 林如海和林景晏在书房说著话,听了也笑了笑。 倒是比在扬州和京城热闹多了。 林家外边这么热闹,有进城的人便问了旁人。 “这是哪家啊,这么大的手笔。我看这年钱都派了好几筐了。平日也没见这户有主子出行啊。” 有知道的便与他说了。 “原来林侯府家的,就是前些日姑苏传的,家中女儿封了瑶光县主那家。” “平日自然是见不著的,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姑苏呢,可不得热闹热闹呢。” 说完就去抢起了红封。 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初一请了戏班子,在老宅唱了一天。 后边就是林如海带著两人各家走走了。 在京中时两位堂兄果然没有骗黛玉,一有时间林家的两个姑娘就会来寻了黛玉玩儿。 想出门逛逛时,除了林景晏和五位堂兄,还有好些林家男丁作陪。 眾星拱月,不过如此。 江南富庶,商人多不胜数。规矩倒是比京城松泛些。 在堂兄们的带领下,林黛玉和林景晏走了姑苏许多地方。 陪著的又都是林家的人,轻鬆的很。 待到林如海三人不得不回扬州时,林黛玉和林景晏心里还有几分捨不得呢。 倒是没法子的,甄家那边约了年十四却是要走的。 在自己祖地待了七八日,又坐上了回程的船。 第156章 甄家大太太 过了扬州,直下金陵。 在自家宅子里修整了一日,第二日林家三人就应约上了甄家门。 今儿黛玉穿的庄重,丫鬟婆子也带了个齐全。 明知山有虎,自然要注意些。 今儿宴客的主人家是个恶主,那她这个客人当个恶客外人也挑不出错来。 除了他们三个,甄家还请了其他几家金陵的官户人家做陪。 到了甄家后,林景晏和林如海去了前院见甄应嘉。而黛玉则是跟著丫鬟们到了后院见甄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们。 这里林景晏来当过一次吉祥物,修缮布置皆是富贵非常。 厅里的太太们是早就来了,坐在下首陪著甄老太太说著话。 见著甄府的丫鬟带了一个穿著富贵的眼生姑娘进来,便知这就是瑶光县主了。 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瑶光县主。” 黛玉抬了抬手。 “夫人们起来吧,今日是甄家宴会,我与大家一般只是客人,隨意些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人却朝著老夫人下首靠右的第一个位置走去。 古代以左为尊。老太太的左下首坐的是甄应嘉的夫人。 按照品阶和皇上恩宠,黛玉该是坐在右手边这个位置的。 原本这个位置上的甄家二太太连忙往后让让了。 眸光微闪。 她们原本给黛玉安排的位置是在甄家大太太,也就甄应嘉夫人的下首的。 未出阁的姑娘脸皮薄,若是旁的人进来看著留著的空位就算心里不舒服,但是碍於人多应当是忍了。 就算不忍,也不会像瑶光县主这般掛著轻轻浅浅的笑意,满脸疑惑的问她。 “恕瑶光眼拙,竟然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位大员家的。” 倒是显得她多不懂规矩一般。 这瑶光县主的父亲还在他们甄家手中做事呢。 就算心里怎么不满,甄家二太太在和对面的甄大太太对视一眼过后还是起了身。 行礼道歉。 “县主风姿卓然,我一时恍了神,县主莫怪。” 林黛玉打眼瞧了她一下。 “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句话堵的甄家二夫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停在原地,吶吶不言。 甄大夫人见她败北,恨铁不成钢。却也只能出来打了圆场。 “县主,弟妹坏了规矩,望您不要怪罪於她。” 林黛玉没有说话,等著雪荷在座位上铺好垫子,才悠悠的坐了下来。 第一次上甄府的门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算打错主意了。 她不说话,旁边的甄家二太太一时也未动。 这满屋子的女眷,真论品阶她或许比不上甄老太太和甄家大太太。 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她是县主是正二品的。 不说封了县主就是皇亲了,就说一个是自身受封,一个是受惠及,这其中本就有不同。 况且那次宴会过后,陛下有恩赏,允了她享郡主食邑。 又有京中皇上,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喜爱。 说是一句场上最尊贵的女子也不为过。 她可不受这等子閒气。 待到雪柳泡了茶进来,林黛玉喝了一口。才一副刚注意到甄家二太太还在旁边的模样。 “二太太怎么还站著呢,且去坐吧。刚刚我便说了,这是甄家,你们自在些便就好了。” 甄家二太太气的脸色发白,还要行礼退下。 今儿来做陪的夫人们看著这般景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居然没有人搭腔。 这瑶光县主怎么与她们想的不一样啊。 甄大太太看了上座的甄老太太对之前他们商量的事儿有些疑虑了。 这瑶光县主看著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般,若是往后真进了甄家的门还不闹得鸡飞狗跳。 况且,还有往日的那些事儿,若是真的被发现了,眼前这人看著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主! 到时候他们甄家还不一起玩儿完! 甄老太太想著宫里和北静王妃的来信,眼神却是坚定。宫里的甄老太妃年纪大了,听说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 如今老太妃在,皇上还有几分顾忌。若是老太妃不在了,只太上皇,能不能牵制住皇上还未可知。 只靠太上皇总归心里不安,他们也得为自己寻一条其他的生路。 如今甄应嘉和甄老太太对前几年做的那些事儿都有些后悔了。 若是没有那些事儿,或是处事温和些,林如海投了他们,如今对著林家也不用这般提心弔胆。 如今甄家还不知道,林黛玉他们已经知道林景晏的昏迷和贾敏的死与甄家脱不了关係了。 甄家大太太知道了甄老太太的態度,咬了咬唇。又笑著出来打了圆场。 “可不是嘛,我瞧著县主是个大度的。弟妹,不用放在心上。” 又將话题扯到了別处。 “县主这茶具倒是別致,江南似乎是没见过的,可是京中带来的。” 林黛玉没有说话。对著旁边的郝嬤嬤点了点。 郝嬤嬤眉眼带笑出来回了话。 “大太太说的是,確实是京中带来的。我们姑娘如今身子虽然好些了,但是那些茶水我是不让她喝的,太太见谅了。” “这个事儿甄家与京中的荣国府向来交好,想来也是知道的。” 自然不是,在京中时阳羡茶黛玉也是喝的。 只不过不想吃了甄家的茶罢了。 她有些嫌弃。 看著是郝嬤嬤出来回话,先是皱了眉,又听她故意提了荣国府。 甄大太太心里一跳,余光看了看林黛玉的脸色。倒是平常。 安心安心,那些事儿她们做的隱秘。用的又是荣国府的人。 后边那些尽数都被贾敏打发了,死无对证。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林黛玉年纪小,发现不了的。 自己嚇自己罢了。 说不得瑶光县主只是为了她们与贾家交好的事儿不满呢。 毕竟就京中传来的那些,贾家做的的確不地道。 面上不露分毫。 “是听过一些嬤嬤的名声,都说您调理女子的身子颇有手段,没想到今儿居然见著了。” 又说。 “贾家往日在金陵是是颇有来往的,如今远了,也淡了些。” 她稳的住,旁边刚刚受了一肚子气的甄家二太太却是稳不住的。 在江南,只要她出门谁不捧著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一个乳臭未乾的姑娘罢了。也敢在她甄家撒野。 真让她进了门,哪儿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不知瑶光县主在京中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皇上和皇后娘娘可知县主是这样的性子?” 话已出口甄大太太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第157章 心虚么? 林黛玉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对著甄家二太太勾起一个浅笑。 “这事儿甄二太太去信问问荣国府比较好。” “本县主在京中是个什么样子想来他们应该是最清楚的。” 就她和景晏在荣国府说的那些话,寻的那些事儿,皇上他们怕是心里如明镜一般。 更何况还有闹到皇后娘娘面前的时候呢。 那时候她还未封县主都懟了回去,更何况如今。 就是甄家怕也是门清的。 “我如何陛下娘娘是知道的,就是甄家二太太这般不敬罔上,他们可知?” 甄家大太太见状,连忙將甄家二太太往后拉了拉。又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县主勿恼,我这弟妹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回头我便说说她。” 都这般了,上座的甄老太太还悠閒的喝著茶,未发一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倒是她后边的姑娘抬头看了林黛玉一眼。 黛玉本就未生气,今儿来就是要当恶客的。 甄家若是不自乱阵脚,好些年之前的事儿她们也不知从何处查起。 林黛玉笑了笑。 “是该好好与二太太说道说道了,今儿是遇著我了,若是旁人,怎么也得让二太太出去跪上一个时辰的。” 本来被甄大太太的眼神镇住的甄二太太听了这话又是怒火中烧。 加上旁边那些女人投过来的眼神,让她一时下不来台,口不择言。 “嫂子,你怕她干嘛!她虽然县主之尊,可是我们家又差了什么。” “家里的姑奶奶是宫里的太妃,大姑娘又是北静王王妃。” “如今荣国府与她们林家远了去,我凭什么受这个閒气。” “对著自己的外家都是那般模样,回了江南还想罚我?” “让我跪到外边去,我看谁敢!” 甄大太太只想扶额,瞧瞧就是这个性子。 老二当初也是,看上谁不好偏偏瞧上了一这一位! 林黛玉冷哼一声。 “嬤嬤,不敬县主是什么罪名?” 不敢么?那便瞧瞧她到底敢不敢! 收点利息,总归没有什么的。 杀母之仇,黛玉本就厌恶极了甄家,没有立马发作都是为了往后一网打尽。 偏偏人家还要来招惹。 郝嬤嬤这会儿也冷了脸。 “县主向来仁慈,庶民衝撞县主,杖二十吧?” 甄家二老爷负责都是府中之事,未入官场,不然甄老太太也不会允许他娶了如今的二太太。 甄家二太太自然也是没有誥命的。 只是甄家在江南做土皇帝做惯了,大家都捧著她,难免养大了她的心。 林黛玉听了郝嬤嬤的话,点了点头。 “今儿甄家是主家,我等是客,也不好闹的太难看了。” 在甄家二太太听了前边的话有些得意的神色中缓缓开口。 “便杖十吧,雪竹你去!” 雪竹闻言便要上前。 那甄家二太太见林黛玉真的敢在甄家这般行事。还待说什么。 上边的老太太终於抬头冷冷的瞟了甄家二太太一眼。 没有一点温度。 成功让她愤懣的闭了嘴。 “瑶光县主,是我这二媳妇儿口不择言了。老身教导不力。” “她如此行事自然是该罚的,不过明儿就是元宵,没必要为她一个不醒事儿的坏了大家的兴致。” “便罚她闭门思过,抄女戒女则百篇如何?” 林黛玉定定的看著老夫人。 突然笑了起来。 “本就甄家的人,老夫人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如何处罚便全看老夫人的意思吧。” “雪竹,送甄家二太太回房思过吧。” 这是不愿见著她了。 甄家二太太见著老太太点头,心里再如何不舒服,还是甩了甩手,拂袖而去。 待到她下去了,厅里的气氛才恢復了些。 甄家大太太脸上带著温柔的笑意,缓和著场上的气氛,心里却是越发冰冷。 这瑶光县主看著可不是个好相於的,若是真进了门,她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甄老太太却没想这么多。 当姑娘时再清高又怎么样,嫁了人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儿说了林如海如今与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就算不舍,他只要多说几次,这事儿定然是能成的。 她还没见过会为了女儿放弃整个家族的人家。 只要瑶光县主进了他甄家的门,往后便简单多了。 刚刚瑶光县主听了她的话,並未重罚老二家的,想来也是有所顾忌的。 这般想著便拉著林黛玉旁敲侧击说起了京中之事。 林黛玉看著她眼中的势在必得,有些碍眼。 直接將贾家的事儿拿出来说话了。 赶紧將事儿全说了,再等雪竹回来,这甄府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待了。 下次抄家的时候再来与他们说道吧。 “老夫人,听刚刚贵府二太太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府上与荣国府往来似乎很是密切。” 甄老太太与甄大太太对视一眼。 京城之中林家与贾家几乎算是断交这样的事儿,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甄应嘉还为这个担忧了许久林如海会不会反水呢。 后边看著只是两家矛盾与他家无关才放心下来。 这会便笑著说。 “往日都在金陵住著,总是有些来往的,只是如今他们家搬去了京城,往来却是不多了。” “不过我们家的大姑娘就是北静王妃,如今在京中,应该与他们还是有些往来的。” “倒也不算亲密。” “县主也在京中,可识得我那个大孙女?” “多年未见,我也有些想她了,若是县主回了京得空,能帮老身带个话也是好的。” 林黛玉见甄老夫人想將话题岔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怕是没这么容易的。 “王妃是见过两次,皆是在皇后娘娘或者长公主处。” “她与贾家倒是住在一处的,看著关係倒是不错。” “不过也对,你们两家本是老亲,来往密切些也是平常。” “我在贾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还听门房的说,你们家的人常上门呢。” “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好像也是你们去告知的。” “倒是多谢了。” 甄老夫人和甄大夫人又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涛骇浪。 这瑶光县主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158章 举手之劳 转过头看著黛玉,甄老夫人又是一副慈祥的模样。 “县主说笑了,你母亲在时与我们也有些来往,她去了我们也是伤心的。如海心中难过,难以理事。我们家帮著通传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举手之劳罢了。” 好一个举手之劳。 知道內情的郝嬤嬤怕黛玉稳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幸好,在京中多年,姑娘这点儿定性还是有的。 林黛玉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仰起头对著甄老夫人勾起一个清浅的笑。 眸色却是冷的。 “不过也不知是荣国府的原因还是旁的,我母亲丧礼之事那边居然只来了几个三等奴僕。” “这事儿我心中一直过不去,今儿寻著机会了正想问问老夫人和大太太呢。” “不知甄老太太和大太太可知情” 甄老夫人听了这话眉头一皱。 “居然有些事儿?我居然是不知的,这荣国府行事也太大条了些。” “自家姑奶奶的丧事居然只派了几个三等奴僕来,这也太不像话了。” “怪不得县主和林公子远了他们呢。” “这也让人太心寒了些。” 端的是滴水不漏。 林黛玉笑著看她。 “可不是么?这话老太太可得与甄家二太太好好说道说道。” 仿佛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解释前边甄家二太太说的那些话一样。 林黛玉说完,就扶著雪荷的手起了身。看向了甄老太太旁边的女孩。 “来时,我看著甄府的园子修的甚好,不知贵府的四小姐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甄家四小姐看著甄老夫人。 “去吧,陪瑶光县主好好逛逛园子。” 见自己祖母同意,甄家四小姐行了礼,莲步微移来到黛玉身边。 “县主,请。” 林黛玉对著她笑了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著甄家大太太。 “一会儿大太太去看甄家二太太的时候劳烦再替我带个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往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好。” 说完不管就隨著甄家四小姐去了园子里。 外边的空气果真清新多了。 黛玉走后,甄老太太和甄大太太让丫鬟带著其他夫人也去园子里玩儿了。 两人坐在厅里沉著脸。 “母亲,你说这瑶光县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甄老太太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 “这么些年,若要发现早就发现了,別自己嚇自己!” “这事儿收尾是应嘉自己去做的,我们这边定然没什么疏漏。” 低头想了想林黛玉刚刚说的话,话里话外都没离过贾家。 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有,也是贾家那边。” “过两日去信问问京中的具体情况。若是真是贾家那边出了问题,必要时捨弃了也不是不行。” “这婚事不能生乱。” 如今贾家大房二房是离了心了。一直与他们往来的贾政这边如今能看的上眼的只有宫里的贤德妃了。 可这贤德二字哪儿是普通妃子够得上的。捨弃了便捨弃了。 甄大太太见自家老太太寧愿捨弃贾家,都要保住这婚事,心中纠结的很。 到底还是说了一句。 “母亲,这瑶光县主看著是个厉害的,若是真成了,往后宝玉的日子可不好过。” 再好看又怎么样。 自家儿子娶个身份高又厉害的,难免俯低做小。 本来同意的甄大太太见了黛玉过后,心里又有几分抗拒了。 甄老太太看著她,目中有冷色。 “这事儿是定下的,你若敢出什么么蛾子,坏了我和应嘉的事儿便去家庙理佛吧。” 甄大太太瞬间有些委屈。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宝玉罢了。” 甄老太太转过头,不曾看她。这个大媳妇儿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么? 想著自己年事也高了,往后甄家理事的还是大太太,又提点了几句。 “我们这样的,厉害些才好呢。” “只要这个厉害不对著我们家便是没有错的。” “况且你看到她旁边那个嬤嬤了么?宫里出来的,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嬤嬤,后来给了瑶光县主当教养嬤嬤。” “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到掌事嬤嬤,还不是苏家本家带去的,能是个简单的?” “若是这县主还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样你我才该警惕呢。” “那般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如今嘛,可能就是在贾家那边打探到些什么,起了些怀疑。” “试探我们可曾知情罢了。” “我就说两家如何闹成这样了,怕是贾家自己露了马脚。” “贾家如今只二房与我们来往密切些,可他们家只一个贤德妃。” “贤德,贤德,老太妃封妃封的是什么?你且细想。” “所以我才让你舍了贾家。” “老大家的,看事儿要长远。瑶光县主虽然只是县主,但是她的食邑在哪儿?崇德旁边!” “就是他的弟弟有多得圣宠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如今该是没有正式为官的时候呢。” “如今回来定然是要科举了,等真正去了官场,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他呀,在京城的那些作为可比他父亲有手段多了。” “这样的门户,在江南找不到,就是京中也是凤毛麟角。” “如今我们还是託了她父亲在江南为官的福呢。” 甄大太太听了甄老太太的话,默默的坐在位置上消化。 待明了其中缘由,才站起身来对著甄老太太行了礼。 “谢母亲教我这一遭,儿媳妇知道了。” 他们家的那些烂帐她管著家自然是门清的。 太上皇不追究是接驾四次的情谊。陛下如今没追究是为了宫里的老太妃。 往后再要上头的不追究只能再寻个陛下愿意宠著的人了。 林家对於他们现在而言的確是最好的选择。 林如海得陛下看重,他在江南的事儿看著陛下也是不知道的。林家姐弟也受宠。往后太上皇真有个意外有林家这个关係在,他们顺势投了皇上也不是不行。 果真是个极好的退路。 她受教了。 甄老太妃见她明白,总算笑了笑。 老大家的就是这点好,听的懂別人的话也愿意改。 比老二家那个死脑筋强多了。 “那你下去安排吧,瑶光县主那边让四丫头多注意些。” “事儿还没成,不能让她生了太多的厌恶之情” “不然就算是林如海同意了,京中也不好交代的。” 第159章 密谋 甄家宴散,甄应嘉叫了甄宝玉送林景晏和林如海出门。 苏昀之也是在的,抬眼看了上边一眼。 也起身告辞。 在江南逗留许久,是时候去其他地方走走了。 走前总该与林家伯父道个別的。 他在江南待了些许日子,与甄宝玉还算熟悉。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事儿,甄宝玉对林景晏並无多少兴趣,一路上倒是与他说著话。 出了大门,林黛玉的轿子已经在这处等著了。 因为甄应嘉在厅里说的话,林景晏和林如海对著甄宝玉很是防备。 与他俩说了一声,就上了轿子走了。 苏昀之本也准备走的,无奈甄宝玉拉了拉他的袖子。 “苏兄,那轿子里的便是瑶光县主么?你在京城可曾见过她?如何?” “听说她是京中最亮眼的女子?可是真的?” 苏昀之闻言脸色冷了冷。 用扇子將他的手抚开。 “甄兄孟浪了,瑶光县主心有远方,不是你我能够隨意谈论的。” “不该知道的事儿不知道的最好。” “抱歉,为兄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了。甄公子好自为之吧。” 说完未管甄宝玉的挽留进了旁边的轿子。 留下甄宝玉在原地垂著头,面色不明。 苏昀之的轿子刚转了个弯,里边就丟出来一把扇子。 他的书童眼疾手快连忙接住了。有些疑惑。 “少爷?” 里边传来苏昀之清冷的声音。 “赏你了,只以后別让我见著它就成,让轿夫快些,身上脏的很。回去要沐浴更衣了。” 那书童看著手中扇子眉开眼笑。 少爷的扇子都是价值千金的,今儿赚了。还得多谢甄家少爷。 转头就吩咐轿夫快些。 待到宾客散尽,甄老太太便叫了大太太和甄应嘉到她院里相商。 甄应嘉来时面色有些不好。 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对著甄老太太將今儿的事儿说了。 “母亲,今儿我旁敲侧击的与林如海说了瑶光县主的婚事,他没应。” 甄老太太虽然意外,脸上却未有什么波澜。 “没应就没应,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要拉扯些时日的。” 甄应嘉摇了摇头,又嘆了口气。 “若是因为这个,倒也好了。那瑶光县主比我们想的要受宠的多,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过了,她的婚事要两位点头才行。” “就是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轻易也是不敢许的。” “母亲,那瑶光县主什么模样?我就怕上边那位有那个心思。” “如果这般,让宝玉娶了她,怕皇上要厌恶宝玉了。” “就是我们来也不得好。” 甄老太太愣了愣,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长的的確是一副难得的好模样,就是性子强些。” “不过就京中得来的消息,皇上定是没那个意思的。不然皇后娘娘可不会那般真心待她。” “这宫里的女人啊,比我们想的聪明多了。” “她越受宠,对我们反而越有好处。” “既然要陛下同意,这事儿你不用再管了,前头不是说老太妃不太好了,让我们进京看看么?这次我会和你媳妇儿和老二家的一起去。” “江南这边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再去与老太太说说,总归要帮这一遭的。” 甄应嘉闻言点了点头。 母亲的手段他放心的很,比荣国府的那个贾老太太可强的多了。 见甄应嘉同意,甄老太太又问起了林景晏和林如海的事儿。 “林如海在江南这么些年了,看著確实没啥大问题,可那林景晏呢,你今儿可好好瞧过。” “他在京中做的那些事儿,可不是一般的狠。” “不要看他年纪小,便放鬆了,不然贾家就是我们的未来。” 这话让甄应嘉脑子里几乎是立马就想起了他提林黛玉婚事时那个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饶是他也惊了一瞬。 林景晏的聪慧是他在贾政的信里得知的。所以今儿他也一直观察著他。 除了那个眼神,他没看出来其他的。 可是他甄应嘉走到现在就是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眼神发狠。 “上次他命大躲过了,贾家才有这么多祸事儿,累的我们也提心弔胆的。儿子自然不会放鬆警惕。” “再看看吧,若是如他父亲一般识时务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便再来一遭便就是了。” 甄老太太讚赏的点了点头。 “你心里有数便好,乾净些。今儿听瑶光县主的话怕是贾家那边露了马脚,林家对他们已经有些怀疑了。” “既然如今他们已经不得力,又与大房离了心,该捨弃便捨弃了吧。” “对了,贾赦那边可回你消息了?” 甄应嘉摇头。 “没有,如今边关有战事,怕是信还未到呢。” 甄老太太喝了口茶。 “贾家大房看著是要起来了,能拉拢便拉拢吧。毕竟是老亲,比旁人要多几分情谊在。” 甄应嘉心里门清,这是自然的。 又想到了厅中林景晏看著他的那个眼神,不自觉的感嘆了一句。 “可惜,若是家里有个有用的姑娘能去拉拢这林家小子便好了。” 若是那人能成了他甄家的女婿,往后他甄家说不得能更进一步的。 如今这般却是只能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路人,他留不得他的。 甄应嘉的声音太小,甄老太太和甄大太太都没听清楚。 疑惑的看著他。 他也没有解释,起身便告辞了。 早点儿准备,只怕迟则生变。 林家小儿年纪虽小,看著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还要注意不被林如海和瑶光县主知道,是该好好谋划谋划了。 甄老太太和甄大太太没有留他。 甄应嘉刚出门就遇到了来寻自家母亲的甄宝玉。 问了一句。 “你去送你林伯父,可与瑶光县主打招呼了。” “不曾,只问了苏兄两句,苏兄说这些不是我该过问的,我便回府了。” 甄应嘉有些疑惑。 “苏昀之?你不必管他,平常处著就行。” “苏家不参与朝堂之事。碍不著我们的。” 第160章 休想 林景晏和林如海上了马车脸色就沉了下来,浑身上下皆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甄家和贾家不愧是能处到一处的。 如出一辙的卑劣。 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 好的很吶。 入了林府,一同进了书房,又把旁的下人都打发下去了。 林如海和林景晏还坐在位置上生著闷气。 黛玉下了轿子过后就觉得两人神色不对。这会终於是能问了。 “爹爹和弟弟这是怎么了?” 林如海冷哼一声。 “甄应嘉今儿问了你的婚事了,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他家的甄宝玉与你成婚。” “癩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见林黛玉皱了眉,忙道。 “不过玉儿不用担心,爹爹拒了。那甄家是什么人家,爹爹和你弟弟如何捨得你。” 林黛玉倒不是为了这个。 將后院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就说甄家好歹是官户人家,怎么会如此行事,原是这般打算,想著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景晏又皱了眉,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一言未发,只默默听著。 甄家与贾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贾家靠的是往日功勋。 甄家却是自己手里有权有钱的,做了江南这么多年的土皇帝,说江南是他们的一言堂也不为过。 入了江南就是进了他们的猎场了。 不能同行之人,皆是他们的猎物。 更何况甄家家中对外也算团结,后边还有一个太上皇坐镇。 要论远近,四王八公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一个甄家的。 所以最后都是被抄了家,贾家就此败落,甄应嘉却是起復了,就是消失许久的甄宝玉也得入官场。 这里边没有太上皇周旋,他说什么都不信的。 对付甄家,贾家那些法子可是不管用的。 他们有相同的狂妄,可是甄家的人可没贾家那几个蠢。 林景晏嘆了口气。硬碰硬吧。 这甄家一直留到后边也是个祸患。 “姐姐,雪竹探查甄府探查的如何了?” 雪竹是张老管家选出来的,本来就有些功夫在身上,后来又寻了师傅学了这么些年,也算有些章法了。 林黛玉对著雪竹点了点头,她便出来回话。 去时黛玉就与她说过,会寻个机会让她出去。 到时候她便各处看看,这甄府当中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甄家他们不是没想过派些钉子进去,只是都不太成功。 甄家这样的,用的基本都是家生子。就是不够也只会在庄子上面去调些人回来。 所以只能用这个下策了。 本来林黛玉想的是寻个机会让雪竹去给她拿披风衣服什么的,却不想刚好碰著甄家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乾脆让雪竹送甄家二太太去闭门思过了。 雪竹听著林黛玉让她送二太太回去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从甄家二太太院子里出来时,里边的人正在气头上呢,怎么可能让人送一个刚让她受了罚的林黛玉身边的丫鬟。 雪竹只能孤零零的退了下来。 正中雪竹下怀,省的她再寻什么理由了。 甄家是极大的,雪竹一路行事又要避著人,的確是费了不少时间。 倒也有些收穫。 “回少爷的话,今儿甄家宴会,各处的主子皆是在外陪客,这些院子里面人倒是不多。” “但是有几处却是有多人把守的人,只是这些地方守卫的人多,我怕暴露,只远远看了眼就避开了。” 林黛玉和林景晏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一处在前院,远远看著应该是甄应嘉的书房,还有两处在后院,看著是库房。往日接驾修建的別院也有两处有人守著” “时间紧迫,甄府又大,奴婢还未探完,可还有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林景晏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著手下的椅子。 书房和库房有人把守是常事儿。 只是这接驾別院为什么也特意要人守著呢? 钱多的放不下了,只能放在这里么? 他不信。 便先把目光放在这两个地方吧。 “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待雪竹走后,房里只剩林如海,林黛玉和林景晏三人了。 林如海最先开口。 “这甄家和贾家不一样,景晏,黛玉你们小心些。万事以自己为重。旁的人总归比不上你们重要的。” “甄应嘉心思深沉,只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怕他对你们不利” 特別是景晏,今儿他可是看著那甄应嘉看了他许多次。 面噁心恶,怕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林如海与甄应嘉打了多年交道自然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这人心狠,手段也是毒辣。皇上往日派的许多人来都是折在他的手上的,关键不管怎么查都是意外。 如今他想为甄宝玉求娶玉儿,,他们这边又是不愿。怕是又有什么么蛾子的。 是他的错,在江南这么多年也不曾扳倒甄家,如今还要连累一双儿女受累。 林景晏抬眼看了林黛玉一眼,眼中也是担忧。 如今甄家还要用父亲,自然不会动。他自己也不碍事儿,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若是著了甄家的道是他林景晏自己技不如人,他认! 况且如何对付甄家,他已经有了点主意了。 如今他担心的是姐姐。 姐姐闺阁女儿,虽然聪慧,到底是弱势。 怕就怕甄家拿姐姐做文章。 “姐姐,你可想回京城?” 林黛玉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林景晏是什么意思。 一个眼刀就过去了。 “不想!你与爹爹都在,休想將我支走” 今日观甄家行事儿,林黛玉也知道这甄家可比荣国府厉害多了。 如今眼看著人家要算计自家了,她如何能走。 到了京城,什么也做不得,只提心弔胆著。 她不愿! 不管什么龙潭虎穴,她想与爹爹和弟弟一起闯一闯的。 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离开江南,她就有些心慌。 林景晏揉了揉额头,不回就不回吧,他就这么一说。 路上也不见得就安全。 人家只要想算计,没出江南便多的是法子。 点了点头。 “姐姐不愿就不愿。我去叫郝嬤嬤进来,后边要多劳烦她注意著些了。” 第161章 你娶我女儿怎样? 甄家老太太的动作比林景晏他们想的来的还快。 还没回扬州呢,甄家就传出话来。 没几日与甄家来往密切的官员家中皆是知道大年十四那次宴会,甄家老太太和甄家大太太一眼就瞧上了从京中回来的瑶光县主。 只是瑶光县主的婚事得皇上做主,这不,甄家老太太正准备寻个机会进京向宫里的甄老太妃求一求。 太上皇是甄老太妃扶养长大的,就是皇上也与甄太妃关係不错,想来应该是会应允的。 届时他们江南可是真的要好好热闹热闹了。 就是林家都有不少官员上门拜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来祝贺。 这其中若是没有甄家的授意,林景晏和林如海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好一个先发制人,將这事儿大大咧咧的传出去,不管成与不成,先在眾人面前留了一个印象。 想赶鸭子上架是吧? 林景晏和林如海在家气的眼睛发红,扬州也不回了,直接上了甄家的门。 “甄应嘉带著甄宝玉满脸愧疚的迎了他们。 “林御史,这事儿对不住了,前几日家里的兄弟喝了酒,一不小心將这事儿说出去了。” “家里本是想著求了皇上圣旨再告知旁人的,到时候一起庆祝庆祝,没曾想那个嘴松的竟然先说了出去。” “白白带累的县主名声,你放心我已经罚过他了!” “幸亏如今只那几个来往密切的知道,我会与他们说,將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保证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待到陛下同意,也是一段佳话呢。” “我们兄弟本就投缘,这成了亲家也是好事儿!” “不是么?” “宝玉过来,给你林伯父好好瞧瞧。” 林如海怒火中烧忍了又忍,林景晏却是不会忍的。 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甄宝玉一眼。眼神之中全是蔑视。 摇了摇头。 “这种废物可配不上我姐姐。” “甄大人还是少做些梦的好。” 甄宝玉听了当即就要上前,被甄应嘉拉了拉。 虽然他不想承认,倒是自家儿子得確斗不过眼前这个少年。 一双鹰眼冷冰冰的盯著林景晏。 “林家小公子的口气也太大了些,莫不是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林景晏直视著他,眼中没有一丝害怕。 “林景晏自是不知的,甄大人大可以教教我。” “只是这祸到底落在谁头上也未可知。” “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初为何要拉拢林家?” “如此行事想要撕破脸了,那便撕破脸吧。” “只是你们在江南的作为,我给你打包票,不出两日便会出现在皇上桌前。” 甄应嘉轻笑一声,小老虎露爪子了,这江南能传什么出去,是他甄家说了算的。 还是太年轻了。 这眼神真让人厌恶,毁了吧。 在江南是虎得臥著,是龙得盘著。林家小子既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便下去问你母亲吧。 转过头,坐在了上座的椅子上。 语气玩味,死人罢了,与他多说几句又怎样呢。 “你既然知道我与你父亲的往来,便要明白走到如今,他与我们甄家是分不开的。” “我甄家完了,你父亲也不得好。” “你便选吧,选你父亲还是姐姐。我等著。” 话锋一转,语气里有些疑惑。 “我甄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林家小公子怎么就这般抗拒呢。” “难道你想让你父亲死?” “林御史,你这小子在京中养的心大了。” 甄应嘉语气中的试探,林如海自然是听的出来的。闭了闭眼,不想多年盘算输在此时,又不愿林景晏一个人孤军奋战。 心里十分纠结。 正待开言,被林景晏一个眼神止住了。 “甄大人不用挑拨我与我父亲的关係,你们的往来我在京中时便是知道的,想要告诉皇上便是早就说了。” “你算计什么我不想知道,只是若是要动我的姐姐,就是不成。” “身为男儿,只在女子身上下功夫。真是下作。” “至於为何看不上贵公子,我刚刚也说了,这种废物,配不上我姐姐。” 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气的脖子都红了,拳头捏的有些发白的甄宝玉。 “贵公子想来不想再听第三次的,甄大人就不必替他自取其辱了。” 甄宝玉哪儿都好,就是这个暴虐的性子让甄应嘉有些不满意。 这会见他被林景晏三言两语就挑起了自己的脾气,瞪了他一眼。 甄宝玉才安静下来。 “犬子的確比不上林家少爷心思縝密,只是这世间只靠自己也是万万不成的。” “不与你姐姐结亲也行。” “你娶我家小女如何?” “比起你姐姐,我是更看好你的。” 如果林家子愿意娶他的女儿,饶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甄应嘉之前就这般想过,这会提出来更觉得是个好主意了。 此子入他甄家门,往后甄家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甄应嘉说的就是如今他唯一待嫁的女儿,比林景晏大了6岁。 听说去年已经定亲了。 林如海听了立马拒绝。 “景晏,不行。” 甄应嘉却是没听到一样,老神在在的模样。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防和林御史林公子直说。” “宫里的老太妃不太好了,我们两家的婚约会是她的遗愿。” 林景晏眸色渐冷,他猜的果然没错。 怕就怕是这般,今日他才会走这一遭。 只有遗旨,甄家才会这般篤定。 冷冷的看著甄应嘉。 “我既不知,甄大人还有其他女儿。” 甄应嘉哈哈大笑。 “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如果林公子同意,我家四姑娘退婚便是。” “这江南我也找不出比林公子更优秀的男儿了。” 能在他的气压下眼神清明,对答如流,甚至还能耍些小聪明,未来的確不可限量。 死了有些可惜了。 甄应嘉这会儿有些期待林景晏的回答了。 甄宝玉在旁边又有些著急上火,如果林景晏同意了,那他不是娶不了瑶光县主了。 能让苏家的苏昀之都有些失態的女子,想来与江南的其他女儿家都是不同。 他愿意的! 林景晏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一个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第162章 仁慈 “甄大人,做你家女儿还真是倒霉。” “你可知无端悔婚你女儿,你甄家会是一个怎样的名声么?” 甄应嘉无所谓的笑了笑。 “为甄家牺牲是她作为甄家女应做之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林景晏同意,所有错所有的流言蜚语都要四姑娘自己承受了。 “你答应么?” “如今我倒是觉得你娶我家女儿,比你姐姐嫁进来的更好。” “你自己娶还是你姐姐嫁,林公子选吧。” 林景晏轻轻勾了唇角。 “待到甄大人將我后路全部断绝再来让我做选择吧?” “如今,前路未可知,说这话还太早了些。” “可是有你这样的父亲,甄宝玉这样的哥哥,就是到了那一日我应该也是敬谢不敏的。” “父亲,我先回家了,您想在这里待著便在这里待著吧。” “甄大人出了这个门,我们便各凭本事了。” 看著林如海和林景晏离开的背影,甄应嘉神色阴狠,到底摔了茶杯。 竖子居然敢看不上他们甄家。 那便死吧! 甄宝玉此刻神色与甄应嘉有几分相相似。 待到已经看不见林景晏和林如海的背影了,才出声。 “爹,费这么多心干嘛?刚刚直接把他拿下不就成了。” 甄应嘉转过头,像看蠢货一般看了甄宝玉一眼。 “你是嫌皇上找不到筏子寻我们麻烦么?”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为何让你娶瑶光县主了。” “这些话嘴上说说便就是了,总归传不出去。若要动手,却是要想个万全之计的。” “我若如你一般冒进,甄家都被抄不知多少次了。” “等著吧,他既然要与我们为敌,那便毁了。” “记住不能为我们甄家所用的天才就是敌人,要在他未崛起的时候一击必中。” “至於这个林景晏,便与往日那些白骨作陪去吧。” 甄宝玉闻言点了点。 “爹,这次能让我也看著么?他如此辱我,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甄应嘉看著甄宝玉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了,沉思片刻点了点。 林景晏比甄宝玉还小了一岁,如今就能在自己的威压之下丝毫不乱,甄宝玉是未来甄家继承人,应该成长起来。 “只能看,若是坏了我的事儿,你便自己去祠堂跪著吧。。” 甄宝玉本就隨口这么一提,没想过甄应嘉能够同意了。 这会儿听到这个答案有几分惊喜。 重重的点了点头。 “父亲,宝玉明白。” 出了甄家的院子,林如海和林景晏一同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了好一段路,林如海才担忧的开了口。 “景晏,你今日为何故意这般说话?” “甄应嘉心狠手辣,怕是要对你动手了。” 林景晏无所谓的笑了笑。 “对我动手便对我动手吧,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將精力放在我这里,总比继续算计姐姐的好。” “撑到来年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明年三月宫里的甄老太妃就要仙逝了。 到时就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候。 这些日子,不断挑起甄家的火气就是了。 人在不理智的时候,最容易寻找他们的破绽。 林如海静静的看著他,一时没有说话。 最后,才悠悠说了一句。 “景晏,小心些。你若出事儿,爹爹会后悔终生的。” 林景晏点了点。 “父亲放心吧,我来时找陛下要了些人的。” “有他们在你就放心吧。” 他来江南就是收网的,自然不会孤军奋战。 有了在甄家的事儿,金陵也不好再待。 过了几日,便就启程回扬州了。 江南的运河向来有官船巡视,安全的很,好些年没有出现过劫道之人了,这次可是巧了。 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让林景晏他们遇著了。 来的有一船的人,都是绿林好汉的打扮。 有些身手。 应该是提前打听过的,只对著林景晏和林如海的船只放箭。 后边林黛玉的船却是管都未管的。 林景晏一看便知这应该是甄家派来的。 这一波应该只是试探或者警告,亦或不是甄应嘉动的手,派来的人都不是特別厉害的。 没多久就被林家的自己的护卫解决了。 待到两船中间搭了木板,林景晏才去那边看了。 特意吩咐了,留了两个活口。 林景晏刚到,林大就搬了椅子让他坐下。船板上虽然已经冲刷过,还是有些血跡。 空气中瀰漫著丝丝血气。 林如海本来是要过来的,让林景晏劝去看林黛玉了。 他以身入局,还是不要让爹爹和姐姐担心了。 林景晏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著已经被卸了胳膊,捆起来的两人一眼。 轻轻浅浅的笑了笑。 丝毫没有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模样的惊嚇。 面如常色,甚至还能调笑下边奄奄一息的两人两句。 “甄大人也是费心了,这打扮倒真是像落草为寇的人。” 听了林景晏的话,下边躺著的两人眼神闪了闪。 “什么甄大人,假大人的。我们兄弟不知道。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景晏俯了俯身。 “倒是还有点忠心,不用你承认,我与你们主子心知肚明就行了。” “你不会死的,我还留著你的命去报信呢。” “回去告诉他,如果只有这点手段,手下的人都如你们一般废物的话,我是真的会失望的。” “林大,派两个人將他们物归原主吧。” “记得上甄家门时,隆重一些。” 说完,不再看那两人的神色,起身就走了。 等到回了林家的船上,林大过来问。 “少爷,可要查查他们的根底。” 林景晏摇了摇头。 “不必多此一举,查到最后怕又是哪个山头的。” “况且如果不是警告的话,这可不像甄应嘉的手段。” “太仁慈了。” “且再看看吧。” “你与他们一起去,看看甄家什么反应。” 林大点了点头,便就退下了。 金陵这边,林景晏说要隆重一些,林大自然是要敲锣打鼓的。 待到甄家的大管家黑著脸將他们送走,又去稟告了甄应嘉过后。 甄应嘉黑了脸。 让管家去找了甄宝玉过来。 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了。 第163章 甄宝玉 这满府的人,除了甄宝玉,甄应嘉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敢越过他行事。 甄宝玉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人战战兢兢的跪在下边。 身上还有好些血跡。 也没多想。 “爹,叫我过来干嘛。” 甄应嘉没有回答他,只对著下面两个人冷冰冰的开了口。 “將你们刚刚说的话再给他说一遍。” 两人重复完毕,甄宝玉脸色有些不对。 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来。 “爹,是我叫他们动的手!” 甄应嘉看他这样,反而不气了。 “起来吧,甄管家,带著这两个人下去。好好治疗。” 好好两个字说的格外重。 甄老管家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待到屋里没了其他人,甄应嘉才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愣著干嘛,坐吧。” 甄宝玉低著头。闷闷的说了一句。 “爹,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气不过他说我是个废物。” 甄应嘉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因为他主动承认压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来。 “如此沉不住气,与林景晏比起来,你的確是个废物。” “如果你认识不到自己不如別人的地方,不扬长避短的话,你一辈子都是一个不如林景晏的废物!” 甄宝玉有些不服气,本还想爭辩几句,却在甄应嘉的警告的眼神当中闭了嘴。 “不能一击必中就不要给別人留嘲笑你的机会。” “他既比你强,这些你就得受著。” “待到哪一日,你比他厉害了再还回去才是你的本事。” “这事儿先这样。这些日子,你在我旁边看著吧。” “多思多想,林景晏便给你练手了,我在旁边看著。” “记住,少动这些没用的手段。” 甄宝玉点了点头。又听甄应嘉继续说道。 “这事儿过后,林如海和瑶光县主应该也是知情了,林如海那边你不用管。我有他的把柄。实在不行弃了也是可以的。” “只要瑶光县主在我们手里就行。如果林家只她孤女,皇上说不得更加怜爱一些。” “女子可比男子好掌控多了,只要林景晏没了,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进甄家的门。” 就京中传来的消息,林景晏对皇上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单看林如海的反应吧。如果他选择了我们,便留著吧。” 有他做缓衝,他们往后行事也方便些。 这几年甄应嘉自詡已经看清楚林如海的为人了。 “儿子的话,挑几个好好的女子过去,传宗接代总是可以的。” 甄家向来这样,有用的留著,没用的弃了便弃了。 只要挡了他们的路,就是自家人,也是能丟的。 甄宝玉向来自詡心疼女儿家,这会儿听到甄应嘉语气之中皆是对女子的不屑一顾,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的。 林景晏三人回了扬州,接踵而至的就是各种算计。 林景晏觉得还好,都是衝著他来的。 后边的这些手段,林景晏越发觉得不像甄应嘉能做出来的事儿。 虽然次次都是奔著他的命来的,可手段太过稚嫩了些。 这种普普通通下毒暗杀的法子,前人怕是都用烂了。 打听到最近甄宝玉频繁出现在甄应嘉书房,林景晏嘲讽一笑。 这是要拿他做甄宝玉的磨刀石? 他也配? 招了林大进来耳语几句。 没两日,金陵甄家的少爷甄宝玉就在大庭广眾之下被人从南风馆里抬了出来。 抬他人的人甄家门房都有些眼生,把人往门口一扔便不见了踪影。 因为这些人上甄家的门时一点儿没有遮掩,大大咧咧的。不多时金陵便就传了个遍了。 甄家什么人家,江南的头头。平日行事也是高调的很。 如今出了这事儿,可不惹人眼的很么? 甄应嘉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从衙门回了家。 不应该啊,甄宝玉从他办公的地方出去,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怕林景晏出手,他又在他的身边派了好些人,除非他自己蠢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著了別人的道! 这好男风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找不到好人家不说,就是林家拒绝也有一个好理由了。 若是皇上知道,又是真心疼爱瑶光县主的话,就算有遗旨在,怕也是要起波澜的。 虽然还未查清,但是甄应嘉就是觉得是林景晏动的手。 回了甄家,甄宝玉还在昏迷之中。 府医看完过后,只说没有大碍,只是被人迷晕了,等药效过了,便能醒来。 回来时衣著单薄,可能会有些风寒。 甄应嘉敲了敲桌子。 “其他地方呢,可有什么不对的。” 甄宝玉是在大庭广眾之下从南风馆里被人抬出来的,府医自然知道甄应嘉问的是什么。 摇了摇头。 “没有大碍。一切正常。” 甄应嘉这才鬆了口气。 回了前院。 这会儿跟著甄宝玉的人都已经受完刑了,个个背上都是血肉模糊的。 甄应嘉脸色阴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趴在凳子上护卫被打了四十大板这会儿虚弱的很。 听到甄应嘉问话还不得不提了声音。 说来也是他们倒霉。 甄应嘉的手段他们清楚的很,如今得了吩咐如何敢瀆职。 每日都是兢兢业业的守著。 偏偏今儿从衙门出来,过了几条街就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那女子有些姿色,一身白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少爷向来怜爱这些女子。当即就让他们给了钱。 偏偏那女子却是不肯要的,说虽是卖身,也想卖个好的主家。 许是那女子哭的太过悽惨,旁人便跟她说这是甄家的公子。 那女子才止了哭声,说是等葬了父亲便上门做事儿。绝对不会昧了公子的银子。 公子见她一个人的確可怜,便想送她回家。 到了那女子家中,公子让他们在外边等著,进去了许久,都未出来。 他们觉得不对才冲了进去。 没曾想人就不见了。 他们真的冤枉啊!中间可是提醒了好几次的。 公子直说一个弱女子让他们不用担心。 甄应嘉听了,猛的起身就將旁边的桌子踹翻。 “蠢货!” 第164章 么蛾子 “我甄应嘉怎么能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甄应嘉的怒气发泄完,厅中已经是一片狼藉。 对著甄管家说完一句。 “让府医用最好的药,虽护卫不利有错,但大错是在宝玉身上。伤好过后再休息些日子吧。” 便拂袖而去了。 留下几位护卫感恩戴德,泪眼婆娑。 本以为必死无疑呢。 还好大人没迁怒他们。 甄应嘉问完话又去了甄宝玉的院子。 甄大夫人在这里看著。 见著她在,甄应嘉皱了皱眉了。 龙生龙,凤生凤。他这般聪慧,甄宝玉却这般愚蠢,定然是隨了他母亲。 对著甄大太太也没有好气。 “回自己院里待著,在这里看著有什么用?你是会看病还是什么?” 甄大夫人被说的一愣,咬咬牙,起身退去。 看著甄大夫人的背影,甄应嘉冷哼一声。 愚妇误子! 往床上还没醒来的甄宝玉处看了一眼,甄应嘉怒火又起,四处看了看了,最后將目光放在了桌子的茶壶之上。 用手探了探,有些温度。 些许不满。 还是拿了起来。 转头就向甄宝玉的床上走去,过了这么久药效应该是过了。 抬手,茶壶倾倒。 一壶茶全都倒到了甄宝玉的脸上。 惊的床上的甄宝玉立马睁眼坐了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 正待开骂,就看到了面色阴沉的自家父亲。 连忙住了嘴。 “父亲,我……” 甄应嘉却不管他。 “哼,既然醒了,就下来跪著吧。” 待甄宝玉跪好,甄应嘉一个耳光就呼上了甄宝玉的脸。 “你算计林景晏这么多遭,可有得手?如今人家拿你短处一次,坏了你的名声不说,我与你祖母的打算怕也要起波折了。” “如此你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过去么?” “做错了事儿,只知逃避我们甄家不要这样的废物。” 甄应嘉原是武官,甄宝玉是不是真睡著了,自然是知道的。 这把掌甄应嘉是用了七八成的力,打的甄宝玉脑袋都有些昏了。 面对怒气冲冲的甄应嘉却只能捂著脸认错。 “父亲,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甄应嘉冷冷的看著他。说出来的话像毒蛇吐芯一般冰冷。 “甄宝玉,最后一次。再有下次,这甄家再不用你承担。” “今儿,作为父亲,我再提点你最后一次。” “林景晏在你,在贾家身上次次能算计成功就是拿了你们的短处。” “你便想想,他的短处是什么吧。”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成,你就去海南,在江南,我怕你被人家玩儿死了。” “待风平浪静,我再接你回来。” 说完到这儿,又是阴冷的笑意。 “你这次还要谢谢人家,若是想要你命,如今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听到这些,甄宝玉连忙抬头。 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父亲,我不要去海南。” 若是去了海南,这甄家还有他什么事儿? 甄应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若不想去,如今便隱忍。不要再衝动。待到確定一击必中之时再出手。” “外边的流言无需再管,待你功成名就,这些自然没有敢再提起。” “现在,自己出的错,便自己受著吧。” 说完没看地上的甄宝玉一眼,扭头就走了。 这世上有成之人,谁没被说过閒话,只要撑过去,便没事儿了。 如果宝玉因为外边那些事儿,沉寂下来。那他的確不適合再做甄家的继承人了。 他老当力壮,如今的儿子里面没有好的,再生就是! 甄府的事儿,林景晏不知道,倒是金陵中的传闻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引诱甄宝玉的那个姑娘是易过妆的,已经送到姑苏老家,藏於市井之中了。 没有意外,甄家一辈子都寻不得。 甄应嘉的眼睛在天上。从来不会往平民之中看的。 林大悄悄从金陵回来,有些疑惑。 “少爷,为何不直接將他……” 手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於手下信任的人,林景晏向来都是该教的都会教。 奴才聪明了,做事儿才让人放心些。 “还没到让甄家狗急跳墙的时候。” “甄应嘉自己上阵,才是我们与他动真格的时候。” “且等些时日,看甄家后手吧。” 甄宝玉能调动的人和甄应嘉能调动的人可完全不同。 只有甄家藏在背后的人动起来,他才能真的寻了机会。 所以林景晏如今也没用过京中带来的那些人,用的都是林家的家生子,或是旁支之人。 京中那些,他等著甄应嘉呢。 更何况他林景晏只是自己,不做任何人的磨刀石,想用他磨甄宝玉这把废刀,那就不要怕卷了刃,往后只能弃之不用了。 如林景晏所料,甄家果真消停了几日。 再有动作,已经是甄宝玉出来走动的时候了。 如今换了法子了。 在诗会之上大放厥词。 “上次一个不慎,被小人算计了去。” “不过不碍事儿,些许名声,碍不了我的亲事。家里说了,定然会帮我在皇上面前好好解释。待我聘了瑶光县主,旁的女子小爷还看不上眼呢。” 原本甄家想要聘瑶光县主的事儿,只是在几个官宦人家口中流传,如今有了甄宝玉这个当事人现身说法,却是人尽皆知了。 感嘆者有之。 甄家少爷出了那事儿,家中居然还愿意到陛下面前为她求瑶光县主。 这甄家少爷果然是受宠的。 甄家不愧是江南第一家。 气愤者有之。 姑苏的族老族亲们,听了这个消息,没两日就上了林家的门。 脸色皆是黑沉! 他们乐意在年祭的时候让黛玉为祖先上香时,就已经把她黛玉当做林家最尊贵的女儿家。 那甄宝玉什么德行,怎么可能配的上他们林家最尊贵的女儿。 听说两个堂姐在家还哭了好几场呢。 如今上门,便是来问林如海的意思的。 就算林如海同意,他们也是不同意的,这还没確定的事儿,就闹的人尽皆知,这甄家小儿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这种事情,谁家要传出消息去,不是等著已经定了亲才说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真以为他林家无人了是吧! 朗朗乾坤,何时只甄家一家做主了! 林向明已经准备上门理论了,听说策论都写了几篇了。就准备骂上门去。被林景晏和林黛玉拦了又拦。 结果,还是没拦住,幸好他们说的话也听进去了一些。 听下人说,已经搭了便船,上京告御状去了。 毁他家女儿名声,愧为人也! 他要让这世上之人都看看这甄家宝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林家看不上是甄宝玉是他不为良配。他林家的女儿好的很! 第165章 姐弟夜谈 好不容易將旁支的人安抚下来,又派了人去寻离家的林向明。 早就说过,这事儿要瞒著向明堂兄的,没想到闹的太大,还是让他知道了。 人也没看住,让他上了京。 別的都不怕,只怕他敲那登闻鼓。 若敲了登闻鼓,不论身份,都是要先挨三十大板的。向明堂兄文弱书生,如何承受的住? 別人不知道,但是林向明定然是做的出的。 听到下人来报,已经找到林向明乘的是哪艘船了,只是已经走了好些时候,追是追不上的,只能等下个码头再叫人將他接回来。 林黛玉和林景晏才鬆了口气。 林景晏这会儿心中烦闷的很,眼眶有些发红,与林黛玉走在一处。 恶狠狠的道。 “早知,早知道如此便將那甄宝玉杀了了事!” “何苦还有如今的事儿,姐姐是我错了!” “白白让你受了连累。” 去他的顾全大局!大局哪儿有姐姐重要! 是他自傲了,他知用其他人的弱点,为何就自信別人不能用。 他的弱点就是姐姐啊! 林景晏侧过头,不想林黛玉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姐姐和甄宝玉的一起出现在別人口中,真让人噁心。 那两个看著比他强了那般多,他都在考察当中呢。更何况甄宝玉这个废物。 林黛玉转了个身,就到了林景晏的另外一边。 看著他红了的眼眶,拍了拍他的头。 “果然是个小孩子,还哭鼻子呢。” 林景晏看著林黛玉笑的开心,丝毫没有被外边的流言所扰。 侧过头,嘴硬著。 “我没有,姐姐看错了。” 林黛玉看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打趣了一句。 “是是是,姐姐看错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不头疼呢。” 林景晏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林景晏的情绪好了些,林黛玉才拉著他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 “景晏,我且问你,你和爹爹会让我嫁去甄府么?” 林景晏猛的抬头。 想也没想便答道。 “怎么可能!姐姐,那甄宝玉给你提鞋我都嫌他脏。” 林黛玉又问。 “那皇上真的会同意我们两家结亲么?” 林景晏这会儿理智已经回笼。 垂头思考片刻。 “陛下也不会。” 陛下会同意苏林两家结亲,因为两家都是清流。甚至会同意林李两家结亲,因为信任。 就是皇家皇子,亲王府邸陛下都是会同意的。因为那是自己人。 但是甄家不会,四王八公也不会。 既是因为对林家的看重信任,不愿委屈姐姐,也是为了朝堂局势。 林黛玉温柔的看著林景晏又问了一句。 “那我会么?我会看上那甄宝玉么?” 林景晏没有回答,只看著林黛玉没有说话。 林黛玉摇了摇头。 “若是为了你与爹爹我或许会,为了自己我不会的。你们看不上他,我自然更加看不上。” “不说杀母之仇,就是他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点头的。” “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不必烦忧。” “流言纷扰,只是暂时。我不在意。” “所以,景晏无需自责” “他家原本的目標就是我,” “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在我身上做文章的。” “他们觉得这些流言会让我妥协,不,我不会的!” “有朝一日,我要带著这些流言,上他家的门,看他们痛哭流涕后悔算计了我。” “景晏,姐姐长大了。” “你与爹爹才是最重要的,旁人伤不了我。” “信我好么?” 黛玉如今身体依然有些柔弱,可是有爱滋润,她的內核早就变的强大了。 林景晏看著林黛玉推心置腹的模样。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一直信你!” 他错了,姐姐从来不是他的弱点,是他的后盾。 只要姐姐不在意,这局无用。 “但是这个委屈我们不会白受的。” 林黛玉起身,看著厅外风光。 声音柔软又坚定。 “这是自然!” “总要让他们知道,我林黛玉也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林家的风骨和名声容不得他人践踏。” “弟弟,我要去金陵了。你陪我么?” “这是自然。” 姐弟两个相视一笑,那就把甄家这个水搅的更浑一些吧。 林如海知道了姐弟两个要去金陵的消息,嘆了口气。 倒是没有阻止。 从抽屉里拿出了甄应嘉写给他的信。 言辞之间都是劝说与警告。 林黛玉和林景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甄应嘉要林如海放弃林景晏。 好大的脸面! 林黛玉微微抬头,看著林如海。 “爹爹你……” “我可没有这么想!” “要不再病一场?” 林黛玉和林如海的话同时出口。 旁边的林景晏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爹真好玩儿,他与姐姐自然知道爹是不会同意的。 林如海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害,他瞎想什么呢。 点了点头。 “也成,忧思鬱结,也该病了” 今天就病! 甄家是狠的,自己能够放弃儿子,兄弟,便觉得人家家中与他们是一样的。 可笑,可嘆。 甄应嘉知道林景晏和林黛玉来了金陵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 这两姐弟自投罗网来了? 要知道金陵可是他们甄家的大本营。 总觉得林景晏不会这么蠢,一时也没有动作,又让人去嘱咐了甄宝玉,让他小心些,让门下的人注意著林家宅子的动静。 打探清楚了再说其他。 林黛玉和林景晏到了金陵只在家里住著,明面上也不常出门。 偶尔有下人进出,都是採买。 帖子尽数都是推了的。 中间除了得了去寻林向明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担心了几日。平常倒也岁月静好。 林向明没寻著,听船家说中途换了船,怕就是不愿被他们带回来。 这会儿倒是知道变通了。给林景晏都气笑了。 只能给京中的张忠说了声,让他在时常看著,等到他入了京。立马將他带回林府。 过了一月,甄应嘉没看出来什么,又让甄宝玉送了两回礼物上门。 门房的接过来,直接送给了路人。 惹的人家好一顿感谢。 这试探的小动作便也停了。 甄应嘉在书房面色阴沉。 好!那就看谁沉的住气! 他就不信瑶光县主区区女子,听著外边的流言更甚还能这般稳得住! 第166章 不自量力 消停了些时候,宫里就传来了甄太妃病重,邀她们进京的消息。 想著自己之前的打算,甄老太太只带走了老二家的。 走时又好好嘱咐了甄大太太一番。 宫里有詔,想来老太妃是真的不大好了。 此去是要些时间的。 留甄大太太在江南主事,她也放心些。 听到甄老太太进了京的消息,林景晏勾起了个浅笑,这才对嘛。 去求吧,去求吧。 他倒要看看,到时江南的消息传回京中,你们还求不求这一纸婚约。 將林大叫了进来。 “去吧,可以行动了。” 说完这句便继续和林黛玉对弈。 林黛玉抬眼看了恭敬退下的的林大一眼。 “听雪竹打探回来的消息,甄宝玉接了江南才子诗会的帖子,我到时候也准备走一遭了。” “这诗会之上他难免大放厥词,作为当事人,我总归是要听听的。” 他敢在外边肆意妄为,不过仗著女儿家不多出现在人前罢了。 可她既然封了县主,自然有皇亲国戚的特权。 林景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与姐姐一起。” 林黛玉也没有拒绝直接点了点头。 “多带几个侍卫。” 等到甄应嘉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 “你说谁的人打了宝玉?” 下面跪著的人有些唯唯诺诺。 “回主子的话,是…是瑶光县主” 甄应嘉眉头一皱。 “瑶光县主?她一个女子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说今儿宝玉是去参加诗会的么?” “是去参加诗会的,可是诗会还未到一半之时,瑶光小主带著帷帽,领了许多人就进来了。” “话都未说一句,县主的护卫压著少爷就给了几巴掌。”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 “说什么!” 那小廝往上看了一眼。才答道。 “说少爷癩蛤蟆想吃天鹅肉,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敢出来乱说。” “如今遇到的县主,还有几分反抗的余地,若是场上公子家的姐姐妹妹,或是平民百姓不得……” “不得把人家姑娘逼死不成。” 甄应嘉青筋暴起。 “好大一顶帽子。” 目露寒光继续问道。 “诗会里边的人,你们可控制住了。” 甄家公子被他口口声声说的要请皇上赐婚的瑶光县主打了。 这传出去,甄家的脸面那才是真的丟光了。 底下跪著的小廝头埋的越发低了。 “县主打完少爷第一件事就是將眾人送走了。” 甄应嘉眼前一黑。咬牙切齿。 “甄管家,去。將这次诗会的名单要一份来,上门与他们说说,確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个节骨眼上,他甄家可丟不起这样的人。 本就有前边南风馆的事儿,如今这个再传的远些,皇上怕是越发要好好考虑了。 如今甄老太妃重病,北静王也是太上皇这边的,他手边能够上陛下的只有林家了。 林如海如今生病,便是默认了林景晏的事儿。 与当初的贾家一样。 充耳不闻。 所以,圣旨下来之前,这些事必须死死的捂在江南地界。 快了快了。等母亲到京城见了太妃便就是好了。 从头到尾,甄应嘉都未问过甄宝玉的伤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几日,甄家派去看著林家的人,又送来了几封信件。 都是林景晏寄到京中的。被他们的人截了下来。 这不是第一次的。之前林景晏的信件也是截过。 只是看著无关紧要的,又送了出去。 京中一直没有消息定会起疑。 但是这次的信件与前几次的都不一样。 甄应嘉拆开看了过后,面上全是明晃晃的杀意。 他居然注意到別院的守卫了。 明面上都是银钱,可下边可是藏了不少其他东西的。 往下看去,江南盐科,卖官鬻爵他知道的倒是不少。 再看了看收信的人。 长公主! 这林景晏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甄应嘉身上的杀意越发明显了。 隨手將手中正在看的这封扔给了下边已经跪下了的甄管家。 “你也看看,看完过后,便送到金陵知府府上,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这封信若是送出去了,我们这里没一个有好日子过的。” “按照林景晏受陛下信任的程度,抄家都是好的。” 甄管家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 甄应嘉还在书房坐著呢。 这会已经平復了一些。 “他们如何说?” 甄管家点了点头。 “任凭主子吩咐。” 甄应嘉闻言冷笑一声。 “果然,只有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这些人才会动起来。” “林景晏再如何天才也留不得了。” “这些日子,我会想个法子把他引出城,到时候让他们该出人的出人,该出力的出力。” “没动的这几日都警醒著些,这林景晏与瑶光县主看著与旁人可是不一样的。” “林景晏必须死,瑶光县主得留著一条命。” “一击必中,不要出了差错了。” “不然下次会更难的。” “你去准备人,这次我要亲自来。” 甄老管家领命退下。 到门口时。 甄应嘉又问了一句。 “你確定林景晏身边只有林家的人是么?” 甄管家將林景晏和林黛玉回来过后所有的消息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点了点头。 “是的主子。这快一年了,我们的人没有在他们身边见过其他人。” “与宫里有联繫的,只有一个瑶光县主身边的郝嬤嬤。” “宫里確定了,那个嬤嬤的確是瑶光县主的教养嬤嬤。” 甄应嘉闻言,点了点头。 这便好。 一年都未曾见过,想来的確是他多想了。 甄老管家,心有疑惑,本来不想问的。这会被叫住,还是问了问。 “主子,那个地方已经被林景晏怀疑了,可要换一处。” 甄应嘉冷笑一声。 “不用,这次定然要让林家小儿有来无回。” “让他带著这个秘密下地狱吧。” “死在最接近那些东西的时候想来他一定很开心。” “这就是与我甄家作对的下场。” 甄管家看了自信的甄应嘉一眼,点了点? 也是,必死之人,他担心这么多干嘛。 往日那些不自量力的,谁又活了过去呢? 第167章 悄悄的 金陵林府门外。 一个小兵打扮的人看著马上风尘僕僕只望著一个方向发呆的男子有些疑惑。 “李千总,不是说顺路来见见好兄弟么?怎么不去找他了。” 为了抢这个来江南接运粮草的活力,千总不知许了多少好处出去。 为的不就是来江南看看往日的兄弟。 今儿到了,怎么还没有动作了么。 李彦卿转了马头,自己又回望了一眼。 “走吧,我看著应该是不在家。下次再来吧。” “军中事情要紧,等不得了。” 说完打马而行。 半年前李彦卿才和提心弔胆了许久长公主府联繫上。自然也知道了自家父亲的作为。 说难受肯定是难受的。 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林景晏和林黛玉。 去了战场才知,不计后果的一腔热血不一定是对的。 听说他们回了江南,刚好军中有来南边接运粮草的差事。 他费了些功夫,才接了过来。 却没想刚入江南就听到了甄家要进京求娶瑶光县主的消息。 瑶光县主,是他心之所向。 就算已经在战场之上磨练了一年,稳重了许多。 101看书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全手打无错站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彦卿还是在军营的临时驻地里枯坐了一夜。 若是苏昀之,他输的服气也放心。 战场无眼,有其他人能看到林家妹妹的好,若是他有个意外,心中安定。 可这突然冒出来的甄宝玉是个什么东西! 就这名字都让人噁心。 凭他也配! 往后几日又熬了许久,將粮草之事准备妥当,这才得以脱身,带著手下的亲兵快马加鞭来了金陵。 这亲兵都是陪著他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他信的过。 入了金陵,便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林家妹妹將那个不长眼的给打了。 打的好! 陪他来寻旧友的亲兵当时还好奇呢。 “千总,这瑶光县主就是您说的那位兄弟的姐姐吧。” “不是说温柔的很么” 这人偶尔听李彦卿说过一次。他在京中的好兄弟文采斐然,不是常人。有个姐姐很是温柔。 得了李彦卿一个白眼。 “对著这种小人有什么好温柔的。我兄弟的姐姐自该如此。”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本来兴致勃勃,到了门口,却是有些退却了。 走这一遭,有什么用呢。 如今的他,依旧配不上她的。 喜欢是常觉自卑。 看著李彦卿调转马头就走,跟过来的那个亲兵心中腹誹。 门都没敲,如何知道没在家。 千总今儿也太奇怪了。 又跟了上去。 “千总,如今我们去哪儿。” 李彦卿打著马,说出来的话飘散在空气中。 “去寻其他兄弟。” “前几日你们在江南官兵那里受的委屈,小爷带你们去找回来。” “走,去甄家,没有他们的授意我就不信这些人敢拦著我们押运粮草。要找自然找这个最大的!” 那亲卫听了这话,连忙赶上。 “好的,千总。我去叫兄弟们。” 跟著李千总就是这点好,受不了委屈。 陛下都下令了,这些江南的官兵们都敢推三阻四的。 怎么著,还不是被他们千总抢了过来。 这会儿还心疼他们受的閒气呢。 管他甄家假家的,有他们千总家厉害么。 对,不能想了,千总说要保密的。 第二日,林景晏和林黛玉就收到了消息。 昨晚,甄家的大门被边关押运粮草的千总给砸了。 说是因为手下兵被江南的官兵们为难了,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找江南最大的最出名的甄家出气了。 那千总也是厉害的,听说砸了甄家的门还全身而退了。 走时又带了好些粮草走。 甄家都没敢拦。 倒是新鲜事儿。 林景晏心有所感,派人去打听了这千总的名號。 倒是没有结果。 说是带了粮草,已经连夜走了。 林景晏摇了摇头。 罢了,许是他多想了。 这才一年,彦卿该是爬不了这么快的。 更何况,若真的是他,怕是早就上门来了。 不过这个没见过的千总倒是帮了他一个忙。 上次那些信被拦了,他是故意的。这江南到处都是甄家眼线,他如何不知。 只是不知为何,甄应嘉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被人砸了大门,恐怕正是气愤的时候。 他便再添一把火吧。 “林大,去,再写几封信。各种渠道都送一送。” “务必让甄应嘉知道我们急了。” 如林景晏所料的那样,甄应嘉这会儿正是气的头脑发昏的时候。 自家大门被砸,他还要好声好气,又贴了许多东西出去才將那个混世魔王送走。 如此奇耻大辱,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 在后边听了动静的甄宝玉上去拦,还被李彦卿一脚踹翻在地。 那一瞬间,甄宝玉连叫都没叫出来。 只觉五臟六腑都疼到了一处。 偏偏那人打量他的目光,儘是厌恶和杀意。 要不是甄应嘉出来,他都觉得他要命丧那处了。 就是这会儿,脸色也是苍白的。 “父亲,为何要放那人走。” 前文有林景晏,如今武有李彦卿,甄应嘉看甄宝玉越发不顺眼。 往日觉得不错,如今一比,居然也是寻常。 没好气的说。 “那人是长公主的独子李彦卿,我不放他走,还能如何?” 更何况人家师出有名,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家剋扣了边关粮草。 让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长公主的儿子。 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 他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 甄宝玉听到这个有些愣神。 “长公主独子?战场生死难料,他为何会去参军。” 甄应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对呀,长公主独子都是这般,你何时才能长进!” 甄宝玉的脸越发白了。 父亲对他態度的变化,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失望不是一瞬间的事儿。是长久累积下来的。 等甄应嘉收到甄管家递过来的厚厚几叠信件过来时,甄府的大门还未修好。 甄应嘉看著这些信,又动了气。 如此频繁,有个漏网之鱼就不好了。 “去,將林如海请到郊外的庄子上去。悄悄的。” 第168章 鬆口 林景晏得知自家父亲被甄应嘉请走的消息眉头微动。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下面偷偷观察他的甄家小廝。 “长辈议事,我一个小辈就不掺和了。眼看要过年了,父亲与甄大人向来交好,便恼烦甄大人了。” “我嘛,守著自己这个一亩三分地就成。” 能被甄应嘉在这个时候派来的自然不会是普通奴才。 来的人是他贴身伺候的,听了这话,眼睛瞪圆。 “林公子,那可是你父亲。” 林景晏有些好笑。 “是我父亲啊,不过好友聚会,难道我父亲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你这话可不要被甄大人知道了,不然……怕是会坏了他与我父亲的情谊的。” 那小廝连忙低头。口中说著不敢。 林景晏揣著明白装糊涂,他一时也没有办法。 只能告退。 待人走后,林景晏才冷笑一声。 对著空中挥了挥手。 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眼前。 “你去与那边说说,如今林家周围都是眼线,我不好动,让他帮忙查查我父亲在何处。” 黑衣人拱了拱手,只一个眨眼林景晏面前便没了人。 请君入瓮,这个瓮得他想进的时候才能进! 至於父亲,孩儿不孝,你再挺些日子吧。 总归你还有用,甄应嘉说什么都不会害了你的性命。 说不得现在还好吃好喝的供著呢,就当休假吧。 刚刚林景晏面前的黑衣人,特意等到外边的人夜晚交班之时换了才跳墙而出。 绕了许多路才敲响了一户农户家的大门。对了暗號。便有一个小廝来开门。 “快进来,可是林家有什么事儿?” 进了內室便见著上边坐著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子。 对著他点了点头,便递了一个纸条过去。 “回去復命吧。” 黑衣男接过,打开是一个地址。 这就知道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甄应嘉知道了林景晏的態度,对著对面的林如海笑了笑。 “林大人,你儿子好像不关心你的死活啊。” “可惜了你还为他求了许多情。” 林如海低了头,眼中全是惘然。 “是我伤了他的心。” “甄大人,他毕竟是我儿子,让我再劝劝他可成?” “他年纪小,只是看不上贵公子罢了。” 甄应嘉却是皱眉。 “如果他听你的,如何会拖到现在。” 又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 “那些信你也看过了,我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他既然知道,手中说不得就有证据,若是真送到了京里,不说你我,就这些同僚,哪儿躲得掉。” “林家在你这里好不容易看到了起復的希望,真的要为了一个不孝子毁了么?” 林如海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甄应嘉对著下边几个金陵的官僚使了个眼色,又说了一句。 “你好好想想吧。” 便带著人走了。 外边都有人巡逻。 甄应嘉拍了拍领头的肩膀,勉励了。 “好好看著” 就一起到了书房。 刚进书房,与甄应嘉同流合污的几个官员立马就开了口。 “甄大人,你与他说这么多干嘛?” “不听话便像之前那些人便就是了。” 甄应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想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心中坚决,林如海不能死,林黛玉也不能,甄老太妃已经快不行了。 林家的婚事一成,江南之事就是他们甄家给皇上的投名状。 所以林景晏这个知情人必须做的乾乾净净。 没有林如海打掩护做不成的。 就像没有林如海和林黛玉他们这个投名状都不知道往哪儿投了。 明明林景晏只要愿意,万事皆好。偏偏他要自寻死路。 “林如海我还有用,不用管他。如今他犹豫不过是我们给的筹码不够多罢了。” “过几日,我再和他说。” 说完这句,就开始完善起这个计划来。 林景晏死只是第一步,后边找个合理的理由让皇上相信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这也是一根横在中间的刺。 只要林如海点了头,那么这事儿是他甄应嘉的把柄,更是林如海的把柄。 如此林家和甄家就算是真的绑到一处了。 至於林黛玉会怎么样,完全没在甄应嘉的考虑范围之內。只要林景晏没了,林如海就是她唯一的靠山。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县主又怎么样,只要进了他甄家的门就逃不过他的掌控。 区区女子,还能翻天不成。 甄应嘉没想到林景晏说不担心就一直不担心到了来年三月,林如海已经在甄家郊外的別院住了几月有余。 扬州的事儿都被甄应嘉派的人敷衍过去了。 用的藉口是林如海病了,在金陵养著呢。 这期间林景晏居然一次都没来问过。 就是年节时分都和林黛玉一起金陵的宅子过的。 帖子都是推了的。 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甄应嘉看著手中甄母送回来的密信,心中有些焦躁。 太医说老太妃时日无多了。 又去庄子里问了林如海一次。 虽然在庄子里面没有限制林如海的活动,但是几个门都是有人看著的。 轻易不许他出庄子。 关的时间太久,林如海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见著甄应嘉问了一句。 “如今是几月。” “三月,这么久过去了,林大人的儿子可是一次都没来问过的。” “你还要继续护著他么?” 林如海看著外边树上长出的新叶,嘆了口气。 “已经这么久了啊。” “是我对不起景晏了,等我下去了,再给他赔罪吧。” “如今却是林家更重要的。” “甄大人,我想给景晏和黛玉写封信。” “这么久没见著他们,有些想念了。” 甄应嘉猛的抬头,有些不相信。 林如海想通了? 对著甄管家使了个眼色,没一会他就带著笔墨纸砚又进来了。 林如海提笔,甄应嘉在旁边看著,眼睛一动未动。 看到林如海提到了贾敏,眼神闪了闪。 又在林如海准备写现在被囚禁的地方时,握住了林如海的笔。 一滴墨滴到了纸上。 “林大人,恐怕要换个地方见贵公子的。” 这里林如海待的太久了,难免已经被发现。 换个地方,谁都安心。 林如海的手顿了顿。还是写上了甄应嘉说的新地址。 这个地方他知道,在离金陵府城更远的地方。 那处有一座山,人跡罕至。 第169章 正面交锋 林景晏收了林如海的信当著那小廝的面思考良久,嘆了口气,最后也给了答覆,三日后上门,届时希望甄大人也是在的。 待到將那人送走,林景晏对著一个方向吩咐著。 “林二,去与家中的护卫都说说,整顿一下。明日一早便去吧。” 林大在他身旁,往林景晏看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啊。 语气有些疑惑。 “少爷刚刚不是说三日后么?” 林景晏转过头,打量了林二一眼。 “我说三日后便就是三日后么?他们既然想我上门,这早一点才让他们高兴呢。” 何况,他这不是给他们准备一晚將父亲转移的机会么。 君子著呢。 林二挠了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著旁边忍俊不禁的自家哥哥,白了他一眼,领命下去了。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真是,有点儿脑子了不起啊? 这厢在农户家的住了许久的公子也得了消息。 將手边的茶喝尽,也起了身。 对著空中挥了挥手。 “走吧,该动起来了。” 林家景晏以身入局,他总归不能拖了后腿。 天刚擦亮,林景晏带著林家的护卫们就出了门。 路过家门口的探子时,还好心將他们叫醒了。 “今儿得空,我准备去郊外看看家中老父。你得去稟告你们家大人。” “不然误了事儿,我可不能再提醒你第二次了。” 说完马上的林景晏还对他笑了笑,如此行为弄的那探子呆在原地。 缓了缓神,才往甄家跑去。 出了城门,林景晏打马快行。 晨露刚散之时,才到了林如海信里的庄子上。 在一处山脚之下,其中还有河流流过。果然是一个杀人拋尸的好地方。 甄应嘉帮了大忙了。 门口的官兵见著林景晏带著两队护卫前来,皱了皱眉。 “甄家庄子,所来者何人!” 林景晏翻身下马。 又掛上了和煦的微笑,冰冷的目光。 越是危险,林景晏越是冷静。 “你家主子的客人,不让进我便走了。” 反正如今急的不是他。 甄应嘉这会想来已经收到了甄老太太的信了吧。 太上皇那边如今行宫作乐,也没时间管他的。 拖的越久,他心里越没底。 那官兵打扮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景晏。 有些犹豫的开口。 “林家公子?” 林景晏点头。 等著那官兵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这才在他的带领下进了庄子上。 没一会儿就在一个亭子里看到了瘦了许多的林如海。 林景晏心中一凛,父亲受苦了? 不应该啊? 林如海对著官兵摆了摆手。 “你们下去吧,我与我儿独自说几句话。” 林景晏皱了皱眉。 “父亲,甄应嘉的人伤你了?” 林如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渐宽的衣裳。摇了摇头。 他只是担心罢了。 越到在扬州约定的时候他越担心。 若是成了,一切皆安。若是不成,按照甄应嘉的手段他唯一的儿子真的就没了。 怕林景晏为了自己乱了阵脚,还是安慰了两句。 “不曾,除了没不让我出庄子倒是一切皆好。” “景晏,你还好么?” 林景晏刚想回答,就听到了后边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对著林如海冷笑一声,便拉开了距离。 “父亲,果然还是放弃我了。” 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父亲还是站在甄应嘉那边的好。 得了消息快马赶来的甄应嘉望著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畅快。 对著林如海点了点头,示意他到自己这边来。 林如海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並未有动作。 这会儿甄应嘉觉得无所谓了。 今日事了,林如海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甄应嘉坐在了下人抬过来的椅子上,身体往后靠了靠。 看著林景晏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样。 “前几月,我还以为林公子真的断情绝爱自己父亲都不管了呢,没想到还是来了。” “倒是孤勇。” “只可惜没有生在我甄家。” 林景晏没有回答他说的话。对著他笑了笑。 “甄大人,我既然来了,必定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只是,这甄家的待客之道也不如何吧。费尽心思將我请来,一口茶都是不给喝的。” 甄应嘉一愣,到底对著小廝招了手。 一杯茶就到了林景晏的手边。 “给他,看他敢不敢喝。” 林景晏直直的盯著他,抬手,一饮而尽。 “皇上信任我,甄大人这般聪明想来是不会下毒的。毕竟若是我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怕是你也逃不掉的。” “你要我的命,只敢让我悄无声息的没了。” “毕竟如果甄老太妃走了,可没人敢护著你了。” 说完,林景晏起身,打开扇子,往甄应嘉身边走去。 每过一个人用扇子点了点这个肩膀。 “金陵知府。” “江南盐科提举” “江南转运盐使” “船舶转运使” …… 走到后边,突然笑了。 “唉,这位大人是?我居然不识得。” 那人要说话,林景晏將手指放在了嘴唇中央。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不用回答,不重要。” “今儿倒是见了齐整。” “今儿各位都来送我一遭,是景晏的福气了。” 甄应嘉见他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突然大笑出声。 “死到临头,你还能如此镇定。好好好!” “林景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入我门下!” “你若同意!今日我饶你一命!” “往后我保证与你冰释前嫌,甄家所有资源任你取用!” 太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少年了,这一瞬间,就是与他们同时代的李煜安仿佛都被这个少年比了下去。 临危不乱,面对他们这多人,仿佛还是这少年占了上风。 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景晏嘴边勾起一个冷笑。 “甄大人,恐怕你不知道,我林景晏做事儿向来只靠自己。” “甄家嘛,我嫌脏!” 看著甄应嘉捏紧的手下的椅子。用扇子搭上了甄应嘉的手。 赤裸裸的挑衅。倒是林景晏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別急啊,甄大人猜猜。今日我为什么敢到这里来。” 第170章 你会武? 甄应嘉抬头,恰巧对上林景晏带著些许寒意的双眸。 眼前之人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可在他身边的甄应嘉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心中不安,却也没有移开目光。 直视林景晏,缓缓开口。 “我甄应嘉向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我早知你不同於寻常的少年,自然是更注意些的。”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是我的人生信则之一。” “今儿你林景晏除非长了一双翅膀出来,不然是逃不出去的。” 林景晏微微起身,面露失望之色。 “可甄大人来得这么快,我是有些失望的。” “来时家中可安排好了?” 甄应嘉愣了愣神,他今日出来的急,的確没有时间嘱咐甄府之事。 但是林景晏在此,林家能动的,也只有瑶光县主一人。 倘若甄府那么多人,连一个女子都对付不了,那这样的废物留著也没什么用了。 对著林景晏笑了笑。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是我能够改变的。如果在江南还能被一个小女子拿住,那也是个他们活该。” “怨不得我!” 林景晏眸光微闪,他最担心的是甄应嘉发现宫中来的那位黑衣人的动向。 听甄应嘉丝毫未提,想来是不曾发现了。 往后退了两步。 看著甄应嘉的眸中带了些许嘲讽。 “甄大人倒是比我想的重情义的多,只怕是最在意的人在宫中吧?”。 甄应嘉听到这话,果然猛的抬起了头。 语气带了些许警告。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宫里的事儿都敢信口雌黄,林景晏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甄应嘉语毕,林景晏想知道的,也就全部都知道了。 林景晏背过身,看著庄子外边飞过一只白鹤。 心中稍定。 万事未定,林景晏怕么,自然是怕的。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这输的除了他还有林家,还有陛下和爹爹的多年部署。 但是他知道將自己的软弱示给敌人就是愚蠢。 他林景晏不是一个蠢人。 看著厅外的风光,继而开口。 “甄大人也是个孝子了,只这京城进容易,出来却难。”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甄应嘉这般冷血的人,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母亲。 听到林景晏赤裸裸的威胁,猛的拔出后边官兵的配剑。 “竖子找死!” 见甄应嘉动了,庄子里边的部署也全然显现。 周围的官兵,房梁之上的弓箭手皆是露出了身影。 虽然林景晏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甄应嘉的部署依旧严密。 像他说的一样,他向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 就算是一个未曾弱冠,稍露风姿的少年郎。 林景晏见甄应嘉动了手。 眼中的笑意真实了些。 可算是来了。 面带讥笑。 “甄应嘉,你这是要造反么?” “抗旨不遵,屠九族,你可想好了?” 突如其来的话,据说甄应嘉就是他后边的大人们都愣了愣。 “你说什么?” 林景晏却未管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明黄色的圣旨来。 “甄太妃病逝,她生前最疼爱的便是你。如今只不过让你丁忧三年,甄应嘉你居然这么大的反应。聚集如此多的官兵在此处,想要斩杀来宣旨的钦差大臣!” “果然陛下这几年的优待,把你的心养大了。” “还真以为这江南只是你一人的一言堂么?” “今日,我林景晏就算死在此处,你的行为自然有人告知陛下。” 林景晏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知道,为什么合在一起就这么难懂呢。 甄应嘉眸中一闪,比后边的大人们都先醒过神来。 这下是真的动了气了。 “不可能,我未曾得到母亲的消息。” “无耻林家小儿!你算计我!” 林景晏嘴角的笑越发大了。 “甄大人糊涂,你能拦了我送去江南的信,难道京中就不能拦了甄老太妃的信么?” 甄应嘉听了这话,低了低头,死局! 林景晏敢这般行动,想来甄太妃真的没了。 前些日子母亲的信便说老太妃撑不了太久的。 可是他明明派人守著,这林景晏如何能知道这个消息。 算了,不想了,不重要了。 他中了这个小人的计了。 怕是一开始人家就等著今日呢。 怪不得每一步都在逼他亲自出手。 原本他们在江南的作为,就算陛下知道了。依著甄老太妃的情谊,又有太上皇作保,最多只是抄家罢了。 如今被这林景宴安了一个违抗圣命,意图造反的罪名,不说九族,三族必定是没了的。 他以为自己够狠了,没想到这林景晏的心思更是恶毒。 这是要將他们甄家一网打尽! 一个活口他都是不想留的。 看著后边这些没有听到圣旨內容,就已经生了退意的各位大人和官兵们,一个眼刀就扫了过去。 脸上发狠,话中全是威胁。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们以为你们还逃得过么?” “不说他手中圣旨真假,就是真的,和我一起杀了林景晏,我自己接旨丁忧。若是此刻放弃,你们与我都没生路!” “你我那么多人,还怕做不到天衣无缝么?这会儿退却,你我都是死路。” 庄子里面的大人和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你,原本犹豫的眼神坚定下来。 “对!只要林景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儿,还不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么!” “往日又不是没有这般过。” 这样想著,本来已经垂下来的刀口箭口,又对准了林景晏。 只有杀了这个少年,他们才有活路。 不然甄家背上了造反的罪名,他们如何得的了好! 差点被这个少年嚇住了。 林景晏笑了。 “甄大人瞧瞧,如今,便不是我算计你了。”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甄应嘉面带狠色。 “林景晏你听不到么!你没贏。” “只要你死了!这里我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糊弄过去。” “算计爷,你还嫩了些。” 说他完这话,立马提著剑倾身而上。 本以为能一击必中,却没想手中的剑被林景晏的扇子挡住了。 碰撞间有金戈铁马之声。 这么久他才发现,林景晏不离手的扇子原来是一把武器。 对上林景晏的双眸。 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你会武?怎么可能!” 他明明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接他一招! 他可是武將出身! 林景晏笑容依然和煦。 “甄大人没问过,我自然是不好显摆的。” 第171章 棋手 嘴上这么说,林景晏却悄悄將一只手往背后藏了藏。 这甄应嘉不愧武將,力气也太大了些,震的林景晏的虎口处已有鲜血流出。 他只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能挡住这一下都是他早有提防了。 林二在他背后自然是瞧见了的,连忙上前与甄应嘉缠斗在一起。 “少爷,你带著老爷先走。我留住他。” 林家的护卫们见林二动了,也与官兵们打在了一处。 林景晏看著庄子的房梁各处蓄势待发的冷冰冰的箭口,眉心微拢。 如今他们聚集在一处,弓箭手怕误伤不敢动。若是甄应嘉將林二甩开,怕是都要命丧此处了。 林景晏又往那些弓箭手的背后望了望,怎么还没来。 便带著林如海往亭子边缘撤去。 林景晏不愿意丟下林家的这些护卫们。 “爹,你可会水?一会儿我让你跳你就跳。” 林二只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实在不行,爹爹跳水,他直接投降,能护一个是一个! 还未等林如海回答,房樑上的弓箭手背后皆出现一个人。 手起刀落。 这些人便从上边滚了下来。 林景晏鬆了口气。 甄应嘉看到突然出现在房樑上的人,目眥欲裂。 这些人是谁! 江南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他居然没有的得到消息! 底下那些人都是吃乾饭的么! 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 今儿他甄应嘉就算死在这里都要拉林景晏当垫背的。 甄应嘉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刚刚边打边退,就是想寻了机会让弓箭手一网打尽。 林家人包括林如海他一个都不想留了。 就算林如海走了,只林黛玉一人女子,他也有办法翻身! 只要没有证据!有太上皇在,他甄应嘉也有翻身的余地! 这会儿希望破灭,招招都是死手。 林二虽然有些天赋,面对认真了的甄应嘉还是有所不敌,没几下,就被他刺中肩膀倒在地上。 甄应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衝著林景晏而去。 小子,死吧! 林如海心中焦急,一个翻身就挡在了林景晏前边。 林景晏手中扇子刚对著甄应嘉扔过去。 他手中的剑就被一桿红缨枪挑飞。 来人笑的有些玩世不恭。 “甄大人,武官与文官动手可不体面。” “你的对手是我!” 看清楚来人,就算是林景晏也有些惊讶。 “彦卿,你怎么在江南。” 李彦卿是难得的练武的好苗子,又在战场上磨练了许久。 对上甄应嘉倒是有来有回。 还能抽空林景晏眨了眨眼。 “兄弟有难,我自然是要来的。” 江南之事,本就是一个局。 除了京中调度来的三大营的士兵和宫里的护卫之外,为防万一陛下还加了一些在此次运送粮草的官兵之中。 出了金陵,带队与林景晏会合的领头才与李彦卿说了实话。 李彦卿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领头的,有些嫌弃。 实在不放心他,便也跟了过来。 你瞧,这不就派上作用了么。 一直藏在农户家中的那个少年,带著人將庄子外边的官兵们清理了过后,也来了这处。 看清楚来人。 甄应嘉心中更生凉意。 苏家,苏昀之! 林家!苏家!长公主家! 是皇上! 皇上容不下他们甄家的了。 形势斗转。 江南的官员和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缴械投降。 甄应嘉大笑一声。 看了还立在林景晏身后的林如海一眼。 拿著手中从林二处抢来的刀就要自刎。 他输了! 他甄应嘉居然输给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哈哈哈哈哈。 是他大意了。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甄家的局。 没有证据又如何,有了这一遭,他甄应嘉想要违抗圣命,想要谋反的罪名算是板上钉钉了! 好的很! 林景晏看出甄应嘉想要自尽的心思。 连忙大喊。 “彦卿,不许他死!” 想要人死灯灭,给太上皇留个话头保甄家一丝血脉,没那么简单! 甄家和贾家不一样。 甄家的骨子里就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若是这次不能斩草除根,怕是往后又有祸事。 李彦卿听了这话,立马挑飞了甄应嘉的剑。 三下五除二將他的下巴卸了。 打算破灭的甄应嘉眼中仿佛要喷出火一般。 林家小儿! 这是一点儿希望都不愿意给他们甄家留了。 他这个罪魁祸首若是不死,那按照本朝律例,违抗圣命,意图造反者,诛九族。 他完了,甄家完了。 九泉之下,他有何脸面见先祖! 那么繁盛的甄家居然在他甄应嘉手中败落了。 怪不得这林家小子孤身前来,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他太过自信,只带了十分信任的人前来。 若是让他调兵遣將,江南官兵皆在他手,他如何会怕这么些人。 原本想著瓮中捉鱉。 却没想自己是鱉人家是瓮。 偏偏这一切条件都是自己给了人家的。 可笑可嘆。 谋士以身入局,可得天下! 这林家小子为何有这样的勇气。 林景晏看著甄应嘉想要吃了自己的目光,无声的笑了笑。 甄家没有退路。 他林家何尝又有呢。 甄家,四王八公,一开始就將林家摆上了棋盘。 如今林家不过是作为棋子的人翻身做了这个棋手罢了。 要怨便怨自己吧。 为何就是不长眼,偏偏选了他们家! 將这里的官员囚禁在这处,让林如海带著官兵们在这里守著。林景宴与苏昀之李彦卿一起准备起身回金陵了。 甄家那边是林黛玉负责的,这会儿他们得去看看。 擒贼先擒王,甄应嘉在他们手中,后边的事儿便好收尾多了。 之前就说过,甄家的眼睛是在天上的,他万万想不到这些人是打扮成平民入的江南。 就像他们想不到苏昀之会藏在农家,伺机而动。 不,可能从头到尾,他们都觉得,苏家不会参与朝堂之事。 第172章 得一知己 出了亭子,三人行走於甄家的庄子里,各处皆是一片狼藉。 就算苏昀之带来的人已经在清理了,还是能见许多血红之色。 林景晏看著这副残败景象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林景晏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的死亡。 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声嘆息。 这世上太多之事不由人了。 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亲近之人死,那还是他们死吧。 这是走错路该得的惩罚。 甄家所为之事,他林景晏必定铭记於心。 不忘初心,才得长久。 出了庄子,李彦卿偷摸的瞥了林景晏两眼。 脸上有些愧疚。 思索片刻才开了口。 “景晏,军中事忙。你既平安,我便先走了。” 说完对著山林中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骏马就飞奔而来。 是一路陪伴李彦卿的木之。 林景晏看著李彦卿翻身上马,有些恍神。 “这便走了?” 李彦卿骑在马上,看著林景晏的挽留,略微有些释然。 “自然是要走的,景晏你知我。如今的我想要上门致歉都是不够格的。” “待兄弟功成归来,再行上门与你一聚。” “到时你不要將我赶出门去才是。” 林景晏目光悠悠,看著李彦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单枪匹马消失在了视线中。 苏昀之也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感嘆了一句。 “战场果然是最磨练人的地方。只一年,李家公子就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听到苏昀之的声音,林景晏才回了头。 “是呀,彦卿看著长大了不少。” 苏昀之听了这话突然笑出了声。 “你这话说的,仿佛是他的长辈一般。” 说完这话就从自家书童手里接过一个瓷瓶,递给了林景晏。 林景晏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上了马车,林景晏为自己的手上了药,才笑著说起了这些日子的事儿。 “知道这江南与我接头之人是你时,我还惊讶了许久。” “苏家不是不入仕么?怎么捨得你出来。” 苏昀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抬头对上了林景晏的眼睛。 “姑母和皇上准备要个嫡子了。” “虽然还未昭告天下,但是从姑母的只言片语当中,如今想来已经有孕了。” “待你我回京,应是能见著嫡皇子或嫡公主了。” 皇后娘娘如今三十有余,时隔多年再次孕育子嗣本就非同寻常。 皇上潜龙在渊之时,还是王妃的苏皇后是有过孕的。 一共两次,后来都是无缘无故就没了。 往后多年都未曾有过音信。 除了苏皇后,其他人也是这般。 一国之君,如今也只有孤零零的三个子女。 登基过后,更是一个怀孕的没有。 两个皇子年纪都不大,生母也不显。 关键就是这般,皇后娘娘也没有选一个养在膝下。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自然是不可能的。 有在外的因素,想来也有陛下自己的原因。 大权不在自己手中,皇宫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眼线。 既然活不成,还不如你从一开始就没有。 不然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义忠亲王的坏了事儿,本就是皇上和太上皇的一次博弈。 皇上贏了,太上皇越发占著江南不放了。 这才有了后边的事儿。 如今陛下和苏皇后准备要一个嫡子,自然是觉得时候到了。 两人的年龄也再拖不得了。 苏家派了苏昀之下场,想来也是担心苏皇后继续孤立无援下去吧。 可这进来容易,出去可难了。 林景晏捂耳朵的动作慢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怎么有这种人,他不过隨口一问,人家直接交底。 放下手,林景晏瘪了瘪嘴,没好气的看了苏昀之一眼。 “苏兄倒也不必如此实诚。” 苏昀之眼中带笑。 “我信你,虽然第一次共事,但我把你当知己。自然知无不言。” 又对著马车外嘆了口气。 “景晏,这事儿你知道了也不必多想,瞒不了多久的。” 甄老太妃三月二十便已逝世,如今快四月了。 虽然姑母用不著去守陵,但是事情却是不会少的。 甄家一倒,太上皇不会再作壁上观了。 这局他们能贏,不过是贏在景晏豁出命去,將甄应嘉等人引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们自己为了掩人耳目,也遮掩了行踪。 这才方便他们行事。 如果不是这样,在金陵城中动手,能不能贏是一件事儿。 风波必定少不了的,说不定还会给京中那些人准备的时间。 如今这般等太上皇反应过来过后,不仅甄应嘉被擒住,就是甄家和与甄家这些来往密切的官员都背上了抗旨不遵,意图造反的罪名。 板上钉钉,又是这样的大罪,就算太上皇想捞,也捞无可捞了。 等回了京,吃了这样大亏的太上皇怎么可能没有行动,到时候宫里有得忙呢。 別的妃子不知道,贾家的贤德妃该是太上皇的人的。 谋士以身入局,可胜天半子。 这局,他不如林景晏。 有勇有谋,还豁的出去。 苏昀之想交这样一个知己。 看著苏昀之真诚的眼神,林景晏错开了目光。 他话里的意思林景晏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是他,他也不是他。 走到现在。他身后已经有许多人了。 父亲,姐姐,林家,还有那些忠心林家之人。 共事一场,苏昀之什么品行他是知道的,他愿意交。 可是苏家,苏皇后,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他要想想的。 “这话是苏昀之说的,还是苏家昀之说的。” 苏昀之看著林景宴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我,只是我。” “苏家的苏昀之永远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们苏家要护著姑母自然自己去爭,没有带累旁人的道理。他苏昀之这份心气还是有的! 林景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 从他入江南到现在,他所做之事,苏昀之从来没有质疑过他。 他说,他做。 不曾过问为什么。 那苏昀之他交了! 与林家无关,与苏家也无关。 只希望时过境迁,他们还是他们自己。 苏昀之见他点头,侧过脸看向了马车外边的风光。 满含笑意的说了一句。 “真好。” 得一知己,此生无憾。 第173章 紧张什么? 林景晏和苏昀之到了甄府门外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周围一圈都是静悄悄的。 见著他俩带著一队人来,便有一个小廝打扮的人过来开门。 原是林大。 甄府上下也瀰漫著血腥味。 林景晏和苏昀之带著人悄悄的进去。 入了府中,才问。 “姐姐如何,可有受伤。” 林大摇了摇头。 “小姐平安。少爷走后,县主就以有事相商上的甄家的门。” “甄家这边为了少爷那边事儿基本得用的都调走的,留下的都是一些小嘍囉,有京中的人坐镇,倒是不碍事儿。好处理的紧。” “只是原本探听的那些地方,京中的大人们去看了,已经付之一炬了。” “抢了一些回来,都是江南那些大人的把柄。” “我们猜,应该是甄家的甄宝玉和甄家三爷动的手。” 说完愧疚的低了低头。 “甄家三爷已经寻得,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服毒自尽了。甄宝玉……奴才无能,甄三爷的死相不好,我们一时震惊,没有及时寻得甄三爷房里的暗道,被他跑了。” “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各处都已经寻不得人了。” 这次他们的行事是暗下进行的,林景晏这边没有消息,不好大张旗鼓的搜查。 这会儿怕是已经晚了。 本来林景晏以身犯险,多次激怒甄应嘉就是想他把信的过的主立都摆到郊外的庄子上去。 这样甄府之中他们行事也更简单些,少些困难。 甄家是一定要一网打尽的。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甄家三爷居然有这样的决断。 用自己的死掩护甄宝玉逃脱。 林景晏和苏昀之听了都皱了皱眉。 甄宝玉跑了? 他们在庄子里的行为露了风声么? 不应该啊。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虑。 苏昀之对著林景晏摇了摇头。 “不曾,去时我就说了,不能留一个活口逃出去。若是走漏了风声让甄家宅子这边反应过来,给了他们调兵遣將的机会,怕是县主这里就为难了。” 他在宅子外边观察了一会儿才进去,就是这个地方是甄应嘉新换的,只一夜,还来不及打探清楚。 但是苏昀之保证,没有人出的去。 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也是这些日子对甄应嘉的了解。 林景晏突然换时间本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何况,甄应嘉这人很自信! 非常的自信。 林景晏停了脚步,回想这些日子甄宝玉的所作所为。对著小队里面的领头人招了招手。 “你去,快马加鞭。给庄子上面的人说说,让庄子里面的人注意一下。” “若是我没想错,甄宝玉会去那边找甄应嘉的” 苏昀之听了这话,突然笑了。 “那甄宝玉这么蠢呢?” 林景晏摇了摇头。 “我也不確定,他蠢不蠢我不知道。但是他太过依赖甄家却是真的,甄家突然出事儿,他能找的只有甄应嘉。” “若是聪明些,便是去京中寻太上皇或是甄老太太了。” “但是他若去了京中,这能走的路太多了,我们不像甄家,將整个江南都把控在自己手中。” “要去寻,不过大海捞针。无用功罢了。” “庄子那边没有,还不如你我去信京中,让皇上看著呢。” 苏昀之点了点头。 的確是这个道理。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意。 两人跟著林大往甄家的正厅而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 虽然甄应嘉將甄府的精锐都调走了,却也留下可不少,想来这里也是有一场恶战的。 多亏平日里甄家蛮横。 自己占了一大片地。 周围其余人家都是不多的。 就算有,也都与甄家亲近,当家老爷都跟著甄应嘉去了庄子上。 轻易不敢来甄家打探消息的。 若是没事儿,得罪了甄家可没好日子过。 其他时候热闹能看,看热闹看到甄家府邸了,怕是没好日子过。 甄家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到了正厅,林黛玉著县主华袍坐在最高处。 这次她没有戴帷帽。 堂堂正正的坐在上边,眼神坚定。 周围都是平日伺候他的丫鬟们。 郝嬤嬤没在,应该是审讯其他人了。 下边跪著的是甄大太太。 林黛玉没有对她用刑,衣服首饰也是穿的好好的。 纹丝不动。 不光她,其他女眷也是这般。只是这会儿她们被关在偏房之中。 没有问清楚谁参与了母亲的死之前,林黛玉愿意给这些女子留最后一丝体面。 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 她们有自己该承受的罪孽,但是一定不是衣衫不整的让旁人观看侮辱。 所以,就算是最可能知道內情的甄大夫人这会儿林黛玉也只是让她跪在下边罢了。 甄大夫人本来虽然跪著,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看著林景晏带著苏昀之进来,眼中才有些慌了神。 “林景晏?你怎么还活著!” “我们老爷呢!” 林景宴没有回答她,只坐在了林黛玉的下首。 前几次苏昀之见著的林黛玉都是温柔柔弱,又清冷至极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著高高在上,面带坚韧的林黛玉。 愣了愣,与林黛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全当打招呼了。 有些不自然的侧过了脸。 低著头,坐在的林景晏的下首。 林景晏对甄大太太的急切充耳不闻。眸光一闪。从林大手中接过一盏茶递到了苏昀之手边。 往苏昀之那边凑了凑,光明正大的说起了悄悄话。 “怎么,苏兄觉得我姐姐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林景宴的朋友可不能质疑她姐姐想做的事儿。 这悄悄话实在有些大声。 林黛玉都侧过头看了苏昀之一眼。 苏昀之一凛。他没有,他不是,別瞎说! 在庄子外边不是说是知己么? 怎么见了自己姐姐又变了。 喝了口茶,面上还是那副风光霽月的模样。 “不曾,只是觉得这里太吵,怕扰了县主。” 林景晏笑而不语,林黛玉也移来了目光。 苏昀之这才回过神来。 要命,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第174章 我心不动 旁边甄大夫人的注意力刚刚只集中在本来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林景晏身上。 这会儿听了两人对话才注意到他后边的苏昀之。 低下头,愣了一会儿神。 素日养的极好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头上的青丝。 本来还挺著的脊樑一下就弯了下去。 完了。 林景晏见她不再问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才开了口。 “甄大夫人冷静下来了。” 听了这话,甄大夫人微微侧头,冷哼一声。 “你倒是好手段。不用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景晏平安来了甄府,那老爷怕是凶多吉少了。 多说多错,她们甄家还有太妃娘娘,还有太上皇! 林景晏直视著她没有说话。 眼中的讥誚与冷意让甄大夫人移开了目光。 林景晏这才开口。 “甄大太太好像没有问过甄家这次犯的是什么事儿。” 林景晏话音刚落就接受到甄家大太太甩过来的一个眼刀。 “你不用诈我,甄家无罪。都是小人陷害。” 林景晏笑了笑。 起身。 拿出了他提前找陛下要的圣旨。 “违抗圣命,意图造反。当诛九族。” “原是小子看走眼了,甄大太太才是真的巾幗英雄。 甄家大太太这会儿的目光已经化为实质,若是她手中有刀,一定丝毫都不犹豫的就要刺向林景晏的。 “你!好狠的心!” “我们不过看上你姐姐罢了!” “你居然想诛我们甄家九族!” “苏公子,这样的人你也要帮么?” 苏昀之转过头,看著外边的天。 真蓝啊。 听了这话的林景晏忍不住笑了。 “杀人者人横杀之,愿赌服输的道理甄大夫人该知道的。” “甄大夫人不用顾左右而言他的,从我进来你问我我怎么在这里的时候就告诉我了,甄家的事儿甄应嘉和甄老太太从未瞒过你。” “我与姐姐只想知道,你们给我母亲下毒荣国府可知情?” “是你们一起谋划的,还是最后知道了不得已妥协的。” “这事儿荣国府大房可知情?” “如果你说了,我会让你们走前体面一些。” 甄大夫人听了这话抬头看了林景晏片刻,冷静了些。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的说。 “不,换个条件。要我说可以,但是林景晏你必须放弃继续追捕我儿!” “你若答应,我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你们的外祖家,你们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你同意么?” 林景晏皱了皱眉,给了机会不要就算了。 “突然就不想知道了,我与姐姐本也只想为母亲寻个真相罢了,甄大夫人既然不想说,便作罢。” 说完对著林大吩咐。 “带甄大夫人下去休息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不会留任何一个祸端在的。 就算这个人是一直蠢的很的甄宝玉。 仇恨能改变一个人。 他不会冒险。 林景晏的反应完全在甄大夫人的意料之外。 討教还价都没有,直接就拒绝了? 还想再说什么,林景晏摆了摆手,林大便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她的嘴。 待甄大夫人下去,苏昀之也说想去问问甄家其他人,看看可还能找到其他佐证。 也想告辞,將空间留给了姐弟两个。 林景晏却唤住了他。 “苏兄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自然也要回敬苏兄一个。” “礼尚往来,才能长久。” 况且该说的他都说完了,没什么不能听的了。 听林景晏这般说,苏昀之悄悄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没有拒绝,又转头坐了下来。 心情无端又好了。 待閒杂人等都退了下去,林黛玉才有些心疼的开了口。 “景晏,可疼,过来给我看看。” 林景晏刚坐下,林黛玉便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只是当时在问甄大太太话,便没有问询。 林景晏听了,低头看了看虎口处的裂痕。將手伸了过去,笑著摇了摇头。 “姐姐,小伤而已,不疼。” “已经用了苏兄给的药了。” 林黛玉上下看了看,眉头越发紧皱。 有些深。 还是对著苏昀之行礼致谢。 “谢过苏公子照顾家弟了。” 苏昀之往旁侧了侧身。 “县主言重,小事而已。” 苏昀之说著话,手却不自觉的在背后紧了紧。 林景晏两边看了看,坐回原处。 出言打断。 “姐姐可问出什么。” 就甄大夫人那样子,肯定没有的。 本来林黛玉和林景晏就没抱什么希望,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万一甄宝玉果真是隨了母亲呢。 林黛玉果然摇头。 “我让郝嬤嬤去问府中的丫鬟婆子了,她不愿意说,总有人愿意的。” “对了,父亲可好” 林景晏点了点头。 “有些瘦了,应该是最近忧思过重导致的。” “等此事了,姐姐便能见著爹爹了。” “姐姐,你可能还要在甄家待两日,现在虽然拿住了甄应嘉,可是旁的事情还需要收尾。” “我与昀之怕是要忙上一些时候了。” “甄家在江南盘踞多年,势力极大。牵连的官员甚广” “除了庄子上的,还有江南其他各府的皆是不在。” “只能快刀斩乱麻,將这祸首处理了,后边的那些慢慢换掉。” “昀之,你游学之时,可安排好了。” 苏昀之听了这个正了神色。 “陛下选的人已经安排到各处,有林伯父这几年的消息打底,应该不差什么。” 林景晏侧过头打量著苏昀之的神色。 低头沉思片刻。 才道。 “是文渊书院的人么?” 苏昀之没有看他,將目光投向了远处。 声音有些清冷。 “是呀,多是文渊书院出来的。” “有些已经退下来为人师的长辈们,这次也是出来了。” 林景晏看著他投向远处的目光,心里也有了几分难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心里明白就好。” 甄家的今日,何尝不是给他们敲了一个警钟呢。 苏昀之看著远处的飞鸟,却笑了。 “苏家从来不是贪念权利之人,送姑母这一遭过后我们还是要回文渊书院的。” “教书育人,才是我们的终点。” “我心不动,便不惧万物。” 林黛玉眸中微闪。苏家的如今的境地何尝不是林家的呢。 她与弟弟共勉吧。 林景晏和苏昀之在下首,林黛玉坐在上边,都將目光投向了远方。 路还长著呢。 林景晏看到自家姐姐这边没事儿,用了晚膳便又带著苏昀之准备离开了。 刚到门口。便看到回来復命的官兵。 “林公子,甄宝玉果然去寻甄应嘉了。” 苏昀之和林景晏心中只出现了两个字。 真蠢! 这人怎么没有遗传到甄应嘉一点! 第175章 你我皆是棋子 倒是省事儿了。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庄子上。 进了院门就见甄宝玉被捆了扔在大厅的角落里。 见著林景晏进来,就挣扎著想要起身。 林如海坐在上座,见著他俩一进来就开了口。 “你姐姐如何了?” 林景晏走时林如海才知道甄家那边居然林黛玉带人去的,就一直坐不住。 胡闹!若是伤著了可怎么好。 苏昀之低著头,总算把嘴角的笑意藏了过去。 林景晏已经习惯了。 十分自觉的开了口。 “姐姐一切皆安,爹不用担心。” “姐姐想做的事儿,踏出这一步是必然的,如今我们让她先熟悉些也是好的。” 这会儿倒是淡然,对於自己之前的忧心忡忡闭口不言,林如海也不再说话。 將视线投向了旁边目眥欲裂的甄宝玉。 “这个怎么处理?” 林景晏只看了一眼,又移了目光。 “总归要让他们父子相见的。” “爹,昀之,其他的事情先麻烦你们了,我想去见见甄应嘉。” “甄府的那些丫鬟婆子就算知道也只是个大概。做不成铁证。” 只可惜甄管家死了。 有时候与甄应嘉这种心里深沉之人说话反而比普通人更简单。 当然啦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躺在地上呢。 只是他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林景晏带著甄宝玉来到关押甄应嘉的地牢之中,这里可能原本是为林景晏或者其他人准备的,没想到最后变成了他的归宿。 看到甄宝玉过来,甄应嘉眼睛都未动一下。 林景晏坐在他前边,向下人要了酒菜来。 “甄大人,可愿意与我共饮一杯。” “你不怕我杀你?” 林景晏浅笑。 “自然是隔著这牢笼的,甄大人的本事,我是体会过的。” 说完抬了抬手。 要甄大夫人开口,他们只能放了甄宝玉。这个是林景晏不会接受的。 所以,他並未与他过多纠缠。 但是甄应嘉不一样,看似全然为了家族。骨子里却是冷血无情的。 除了自己,唯一还有几分在意的恐怕只有如今被囚禁在皇陵的甄太夫人了。 甄大夫人不愿意说的,甄应嘉未必就不会说。 甄应嘉这样的人確是可以攻心。 待到下人將酒菜都端了上来摆好,拒绝了他们再搬桌椅过来。 林景晏与甄应嘉隔著牢笼席地而坐。 先撕了一个鸡腿递给甄应嘉,对著他示意。 “甄大人先请,实在匆忙只能准备这些了。” 万事已定,这会儿甄应嘉反而冷静下来。 冷哼一声,接过了林景晏手中的鸡腿。 “你还能来见我。想问什么就问吧。” 只要眼前这小子承担的起便就是了。 林景晏摇了摇头。 “我不问甄大人应该也知道我想知道什么的。对么?” “是我!你母亲是我派人下的手。” 见林景晏並无意外之色,就知他早就知道了。 果然,就听林景晏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许寒意。 “我知道,所以甄家要没了。” 甄应嘉呆愣了片刻。 “是呀,甄家早没了,在我手中。” “不过你是如何猜到的?” “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林景晏看著他。 “这世上哪儿天衣无缝之事,多的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甄应嘉直视林景晏。 “酒既然上了,便给我吧。” “放心,我只寻那么一次死。” 林景晏依言递给了他。 甄应嘉喝了一大口。 “是呀,这世上哪儿什么天衣无缝之事呢。” “可你母亲挡了我甄家的路,我没有选择。” “是因为我么?” 甄应嘉听了这话有些好奇的看著林景晏。 “你倒是敏锐,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这世上真的有从小就算无遗策之人么?往日我不信,见了你,我才有几分相信。” “可惜晚了。不重要了” 又喝了一口酒,娓娓道来。 “却是为了你。” 又喝了一口 “让你昏迷两年的毒和你母亲的毒是同一种。” “贾家的人下手不乾净,被你母亲发现了些许端倪。初时她只以为他们被人收买了,所以將贾家带去的人都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如果到这里她肯收手,我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毕竟她可是荣国府的嫡女。” “可她不死心,一直暗自调查著,甚至还怀疑上了甄家,给你二舅舅去信问询。你若是我可会容她?” “所以她就死了。” “我不后悔,挡我路者,死有余辜!” 林景晏知道甄应嘉这会在故意激怒他,往手上的虎口处按了按,才忍下怒气。 “恩,知道了,谢谢甄大人解惑。” 甄应嘉见林景晏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笑的大声。 “你与我很像!” 或许被一个像自己的人打败也会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林景晏不置可否。 圣人言常与同好爭天下,不与傻子论长短。 “听说你与贾家大房交好,你猜猜,你母亲的事儿他们可知情。” 林景晏摆弄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没有扇子,他还有几分不习惯。 看著甄应嘉的目光纹丝不动,点了点头。 “知情。” 甄应嘉眉角动了一下,只出现一瞬得意之色,又恢復自然。 背过身回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我帮他们自然是因为这事儿是我告诉他们的了。” 甄应嘉猛的回头。 “你耍我!” 林景晏耸了耸肩。 “不是甄大人先耍我的么?” “甄大人,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谢谢甄大人直言。” “只是景晏人微力薄。怕是。” “帮不了甄大人什么的。” 甄应嘉看著他,眼中带著恨意,又带著几分欣赏。 “林景晏我倒要在天上好好看看,你们林家和我们甄家的下场有什么不同。” “君受命於天,你我皆是棋子!” 第176章 你与我不同 林景晏转过头对著甄应嘉笑了。 “君与君不同,你与我亦不一样。” “甄大人不用挑拨,如果有一日陛下疑我,我自归山林。” “陛下待我如子侄,我亦尊他如叔父。” “我的陛下与你的陛下不一样!” 说完林景晏就要离开地牢。 背后还能听到甄应嘉的声音。 “有何不同?当初我没得选,如今你便有了么?” “你凭一己之力毁了我甄家,林景晏你说陛下会不会疑你。” “到时候如今的甄家就是你林家的未来。” 林景晏停了脚步,没有回头,將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声音里带著几分坚定和从容。 “陛下不会,我信他!” 说完才清拂袖而去。走时还能听到甄应嘉的笑声。 “那我且看著,你们又能君臣相合到几时!” 回到地面,讥讽一笑。 那地牢中藏在暗处的护卫都是陛下的人,到了这会儿甄应嘉都还想著在他林家和陛下之间埋下一根刺来。 可林景晏说的也是真的,他信陛下。 林家和甄家也是不同的。 甄家的败落最重要的原因从来不是皇权之爭,是甄家自己选错了路。 太上皇退位,皇上登基。 甄应嘉作为太上皇的心腹真的没得选么?不是的,只是那条路会让甄应嘉不如在太上皇手下那般受重用。 甄家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独揽江南大权罢了。 甄应嘉在博,想要在太上皇去世之前手中拥有更多的筹码与皇上交谈。 江南局势是他的筹码,他的姐姐,他的父亲,他们林家也是他想要拿到手的筹码。 他觉得他手上的筹码越多,陛下就会越发不敢动他们,那甄家还能再维持多年。 这想法与四王八公一模一样。 可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太上皇不行,甄家更不行。 怪天怪地,为何不怪自己贪得无厌。 江南之事,已经布局多年。甄应嘉落网,如今就是收尾的时候。 京中的皇上得了消息,在朝堂之上龙顏大怒,甄太妃扶养太上皇长大,同养母。 如今只不过让她最疼爱的小辈丁忧,以慰她在天之灵,这甄应嘉便敢抗旨不遵,还围剿了他派去宣旨的钦差。 这是意图造反! 不忠不孝之徒,死有余辜。 真当这江南是他甄家的江南不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陛下命林如海暂时接管江南,彻查甄家之事。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江南真的要变成甄家的江南了。 卖官鬻爵,贿赂成风。贪污腐败就是盐科铁器都是敢插手的。 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这江南官员里居然有多半都是甄应嘉提拔上来的。 怪不得甄家敢如此行事,原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不杀甄家,难消陛下心中之怒! 甄家诛九族,与甄应嘉来往密切之人,参与卖官鬻爵,贪污腐败之人夷三族,检举有功者赐流放! 如今边关正是打仗的时候,將自己的命填到边关的战线上边去吧! 有了这个圣旨,江南的官员除了牵扯太多的,能开口的都开口了。 流放总比砍了脑袋强,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这半年江南的细雨当中都飘洒著血腥味。 但是江南的百姓和商户们倒是拍手称快的。 都说富庶,但是他们过的什么日子又有谁知道呢。 上行下效,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用钱来开道,这日子如何过。 朝中的大臣看皇上一次性处理了这么多江南的官员,本来还觉得太过激进。 没有顶上去的,人才空虚,只靠林如海一个人如何治理得了江南。 但是后边看著江南形势,有人落马,就有人顶上去。 这顶上去的人有好些都是在读书人中有些名头的。 这些大人们也成功的闭了嘴。 准备的这样充分,稍微有些脑子的谁看不出来皇上怕是早有准备了。 待到知道皇上派去的钦差居然是还未弱冠的林景晏时,他们更加確定了。 在京中陛下对林家姐弟的疼爱眾人都是有目共睹。 这林景晏倒是比他们想的更厉害。 往后待他要慎重了。 若不是他们身处这个时代,谁会想到一个不过十三的少年郎能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江南事变之前,他们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的。 此子不可小覷。 甄应嘉砍头那日是甄家老夫人在皇陵鬱鬱而终过后,林景晏是亲自去看了的。 围观者眾多,但是甄应嘉几乎是第一瞬间就锁定了林景晏。 生死有命,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甚至还对著林景晏笑了笑。 观其嘴形他说的是。 “我等你!” 林景晏没有回应,往台子上巡视一番,没有发现逃脱之人,转身便离开了。 等什么等? 就算死后,也是你入你的地府,我上我的天庭。 见不著的。 待到江南略微稳定,宫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皇后娘娘诞下一嫡子,行三。帝心大悦。取名为青衍。诞下即封亲王位。 帝曰,吾之嫡子,血脉绵延。待成年即得太子之位以正嫡子之正位。 这个消息不亚於江南事变。 陛下已经不惑之年,皇后娘娘也已三十有余了。 如今得一嫡子,说是老来得子也不为过。 关键是皇后娘娘怀胎十月,这个消息居然一点儿都没有传出来。 要知道甄太妃过世时,身后事宜还是皇后娘娘一手准备的。 怪不得丧礼过后,皇后娘娘就病了呢。 原来是养胎。 也是这时,那些官员们才將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江南游学的苏家嫡子苏昀之和江南提拔起来的那些官员们。 突然惊觉,苏家下场了! 苏家和陛下这是在为嫡子铺路么? 果然,能在皇子中脱颖而出,谋得帝位的哪儿有什么简单的啊。 甄家是太上皇的心腹,如今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甄家。 关键这甄家还如此狂妄,被林景晏逮到这么这个罪名,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板上钉钉的事儿! 太上皇若是要放了甄家怕是要犯眾怒的。 甄家只能被太上皇放弃了。 甄家倒了,这局太上皇输了。 江南的事儿传回京中,心里最慌乱的就是四王八公了。 听说已经去行宫求见太上皇许多次了。 就是明面上与皇上关係不错的北静王都在皇上面前晃了好几次。 御书房中,皇上从奏摺中抬起头。脸上带著笑意。 甄家已经全部处决,如此他也心安了。 景晏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语气轻鬆的问了旁边的大太监。 “你可去问了景晏那边可说了多久回京。” 他派去接手江南的人应该是到了,如海在江南多年也该回来与他们三兄弟团聚了。 大太监一边磨墨,一边笑著回应。 “听那边说,快了。今年不是乡试么?林公子要等到乡试过后再回来呢,说不得要给陛下考一个解元回来呢” 皇上拂了拂自己的鬍鬚。 “这是自然!景晏大才,这天下学子哪儿有人比的过他!” 旁边的大太监听了,顿了顿,语气带了些犹豫。 “只是……” 第177章 君与君不同 陛下听到只是两个字,语气就冷了些。 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 “只是什么?你在我身边伺候有些日子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大太监低著头用余光偷摸看了一眼皇上,见他面如常,才大著胆子继续说道。 “听宫里去的护卫传来的消息,说是林公子和甄应嘉在地牢里说过一会儿话,那话不太好听,我怕林公子听了会与陛下生了嫌隙。” 那大太监说完过后就低了头,久久没有听到皇上的回话,有些心虚。 抬头想偷摸再看一眼皇上的表情,刚好碰上了皇上似笑非笑的眼神。 连忙放下手中的墨条,诚惶诚恐的跪到了下边。 一边磕头一边扇了自己两巴掌。 “皇上恕罪,是奴才多嘴了。是奴才多嘴,皇上恕罪啊。” 皇上並未理他,只是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有些疑惑的问他。 “周崇高,你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 周太监听了这话心中一凉。 哆哆嗦嗦的回答。 “回陛下,已经七年了。” 皇上看他回话时停了动作,甩了他一个眼刀。 “我让你停了么?” 周太监一愣,隨即又扇起了自己耳光。 有了悦耳的巴掌声奏乐,皇上总算又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了。 “那便是朕刚登基的时候便到朕身边来了,朕居然第一次知道你的主子另有其人。” “好,我也不是无情之人。你且去御书房外跪著,就像现在这般,什么时候你真正的主子来救你,你再停吧。” 周太监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后边出现的人拉了出去。 皇上又对著进来的一个老太监点了点了。 这是从小就伺候他的。 “郑公公,你去看著他。有官员路过便与他们好好说说这个周崇高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杀鸡儆猴! 景晏还没回来呢,就有有心人在他面前给他上眼药了。 地牢里面的对话,他早就知道了。 可那又怎么样?景晏都知道的道理难道他不知道么? 帝王处在高位,確实是高处不胜寒,可他不愿意做一个孤家寡人。 如果他也疑心了一心一意为了他的林景晏和林如海,那他和那位又有什么区別。 他说过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变成他那个样子的! 林景晏和林如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旁人都清楚。 不用到他面前来说。 要来说,那就死! 他有眼睛,也有心自己会看。 旁人的三言两句扰不了他! 想完这些皇上又坐到了御桌之前,批改起了奏摺。 景晏就是爭气,不愧他一有时间就唤他进宫来,瞧瞧,这事做的漂亮,这些日子的奏摺看著都让他开心了许多。 他那个师傅算个什么,还是他自己教的好! 这样,一下午都没有人来打扰他,或许是有的,但是被门口周崇高的惨状嚇退了回去。 这一看陛下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连身边伺候的周崇高都处置了,他们还是不要来触这个霉头了。 每来一个人,郑公公都笑眯眯的与他说周崇高犯了什么事儿,想来没多久该知道的人应该是都知道了。 到了黄昏,看著周崇高已经软下去的身子,郑公公让人去探了探。 那小太监对著他点了点头。 还有气。 郑公公的笑脸瞬间淡了下来,呸了一口。 挑拨离间又背主的奴才,该死! “哼,倒是命大。” 然后转过头吩咐几个长的比较高大的太监。 “既然死了,就拖下去处置了!留在这里让陛下看著糟心么?” 君要你死,不死也得死! 阎王来了都留不住。 那几人上前,只在他脖子处动了动,周崇高瞬间就没了气! 郑公公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灰尘,才回殿中復命。 要见陛下,可不能再沾染这些晦气的东西了。 郑公公进来,悄无声息的为陛下换了一盏热茶。 陛下嘴角微动。 “可还有气?” 郑公公一边磨著墨,一边说。 “现在没了。” 陛下无声的笑了笑。 又低头处理起奏摺来。 没了就行,管他什么时候没得。 他这两天可要將这些东西处理完了,不能留到后边。 不然待林景晏和林如海回来,他可为他们好好庆功。 这次事忙,听说林家丫头及笄礼都未大办!等她回来,他与皇后一起为她大办一场! 这次她也有功! 周崇高死了,掌控龙禁尉的太监戴权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批人。 龙禁尉本来应该是皇上掌控的。可是太上皇退位过后一直没有交给皇上。 如今还是把持在他在宫中心腹戴权手里。 戴权可以说是太上皇在宫中的代言人,秦可卿死时,寧国府就是走的他的门路,给贾蓉安排了一个龙禁尉的职位。 就是这般,江南之事,皇上用的都是之前收到手中的三大营和他自己暗自培养的大內侍卫。 戴权听到小太监传来的消息时,在座位上枯坐了许久。 最后才招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往太上皇的行宫而去。 江南皇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京中他们得防范著了。 不然怕也是和甄家一样的下场。 北静王府得知,也召集了手下门客商议到深夜。 他们都知,如今是甄家,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皇上和太上皇的纷爭开始了。 他们没有一个可以独善其身! 第178章 变故 江南官场虽然刚经歷了血雨腥风,但是科举之事却只推迟了一月有余。 九月金秋,待到各位考官在考场之上看到林景晏时才惊觉,这半年来在江南搅动风云的人还只是一个虚岁只有十四的少年郎。 抄家灭族,却將自己放在大义之上,他所行之事,所说之话让人不自觉的就忘记了他的年龄。 他如今本来已经不用科举做点缀了,可他还是来了。 这是他的底气。 不出皇上所料,拆了糊名,江南解元的考卷之上赫然写著林景晏三个大字。 这次与林景晏一起下场的还有两位堂兄,虽然名次不是很显眼但也是中了的。 算的上三喜临门了。 鹿鸣宴之上,来与林景晏说话的学子甚至比去寻学政的还要多。 江南变故,早就在林景晏和苏昀之奔波於各个大人府中的时候传出去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需读邸报,知天下事又如何会不知。 他们现在与林景晏是同科,这会儿能与他搭上话混个脸熟自然是好的。 这进了京,要爬多久才能见著这人的面都是不一定的。 鹿鸣宴过后没多久,江南事务也交接的差不多了,就是陛下那边都来了好几次信问他们多久归京。 准备得当,便要出行,这次离开,怕是许久都不会回江南了。 知道林家要走,来送行的除了那些官员们还有好些江南的百姓。 甄家倒台,沆瀣一气的江南官场得以清肃最得利的其实是这些普通百姓。 看著浩浩荡荡的人群,林如海有些泪目。 苏昀之也与他们同行,几人站在船板之上看著人群越来越远,最终只剩岸边葱葱鬱郁的树林了。 突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为生民立命,便是这般吧。 他们若在高位,一举一动都牵扯著这天下无数人的命运。 疏忽不得。 出了江南直回京城。 一路晴空万里,顺利的很。 巧的很,在离京城只十里路的时候还偶遇了林如海的同科。 听到这边船上的是归京得林家立马停船派了人过来问。 林景晏和苏昀之正在对弈,听了这话对视一眼。 站起身也往外边走去,还没出房间呢,就听到了船板之上传来的廝杀声。 他就说,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巧,就算真的这么巧,非的在船上敘话么? 还是一个往来不多的同科。 林景晏连忙吩咐林二。 “林二,你带著人去姐姐那边。记住,护住姐姐,別的都不用管。” 因为苏昀之与他们一起回京的缘故。林黛玉住在后边的一艘船上,那边全是丫鬟婆子。 拳脚功夫好些的只有雪竹一人。 本来觉得这般方便些,如今有了变故才觉得鞭长莫及。 林二领命,带著人就冲了出去。 这次来的人比江南的官兵还厉害些,船上的护卫都是皇上精挑细选给了林景晏的,如此居然还占不了上风! 林景晏和苏昀之寻到了被护卫们送到后边的林如海才放心了些。 看这些杀手专业的样子,看来是那位动手了。 未雨绸繆,不愧帝王。 来的人比林景晏他们想的还要多,看著自己的兄弟节节败退,领头的护卫咬了咬牙,眼中漫上了杀意,转过头对著林景晏和林如海说道。 “大人公子,你们去里边躲躲,我去会会他们。” 这会儿林景晏他们自然是不会逞能的,转头就进了內室。 离开前林景晏对著空中说。 “若有人要丧命,就不用再藏,別管我们,人命比你们暴露了更重要!” 说完也不听回復,带著苏昀之和林如海就走了。 林如海和苏昀之知道林景宴是对谁说的。 陛下给林景晏的另外一波人。 陛下派来专门保护林景晏的暗卫们。 江南庄子上时他们见过。 那是林如海还有些吃醋呢,他与陛下这么多年也没见这陛下给他这么多人! 这小子倒是招人喜爱。 嘿嘿,不过幸好是他儿子。 只那一次参与过战场,那时也是护卫打扮的,后来又藏了起来。 想来是陛下的杀器。 既然是杀器,入了京的確是不好再动了。 外边的战场有了护卫首领带领的小队的加入果然占了上风。 待他又抹了一个人的脖子,正要高兴之时便见远处又驶来几艘船。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对著还有余力的侍卫们吩咐著。 “你们去,送林大人的两位公子先走,这里我们顶著!” 这是已经置生死於度外了。 他的手下於心不忍,但是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咬牙后退,没走几步却见著那边的船上也打了起来。 这才止了脚步。 “於老大,你看那边!” 那位姓於的护卫顺著他的手望去,人多的那边穿的衣服他也有,是宫里侍卫的衣服,心中瞬间有了劫后余生之感。 “是陛下的人,肯定是陛下的人!” “林公子说过,今儿陛下会来接我们的。” 待到那边战停,於护卫才进去叫了林景晏三人出来。 几人站在船板之上,看著船只缓缓靠近,最前面的果然是穿著便服的陛下。 船上的人赶忙行礼。 待到那边搭了甲板过来,陛下快步走来,亲手將林景晏几人拉了起来。 “景晏可有事儿?” 林景晏顺著皇上的手起身,摇了摇头。 “护卫们拼死护著我们,景晏无事。只是他们……” 於护卫跪在地上低著头,心中有些感动。 他和他的兄弟们没有护错人! 林公子见了陛下第一件事儿居然是给他们邀功。 皇上听了这话这才將视线看向了后边。 龙顏大悦。 “起来吧!你们做的很好,回了京好好的赏你们!” “受了伤了回去让御医给他们上最好的药。” 皇上说这话时,林景晏频频向后张望。 姐姐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怎么还没人过来回话呢。 皇上也是注意到了。 “对了,瑶光呢?可有事儿。” 话音未落,船只后方就传来了脚步声。 用人望去不是林黛玉还有谁。 衣服髮髻是整理过的,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依然美的仿佛天上仙。 身后杂乱的背景为她更添了几分可怜之感。 陪皇上来的,还有这些心腹大臣。不少都是第一次见著林黛玉。 回过神过后,忙低下了头。 皇上见著这样的黛玉也愣了愣神。 瑶光长大了,看著又標致了不少,可惜! 家里那个小子怎么刚出生!真是生不逢时,偏偏错过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儿。 也不知后边要便宜了谁家去。 想想都气,早知道早些生他便好了。 另外两个稍大的皇子嘛,根本没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中。 他人都沉浸在林黛玉的美貌之中,只有林景晏、林如海、苏昀之三人察觉了林黛玉情绪不对。 第179章 皇伯父 几人往她手中望去,才惊觉黛玉手中有一把剑,上面还有血滴滴落。 林黛玉的眼中也含著泪,却没有像剑上的血一样落下。 坚强又可怜。 林景晏和林如海见此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两步。语气中全是担忧。 “姐姐” “玉儿” “怎么了。” 苏昀之脚步微动,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处。 目光却像陛下他们一样投向了黛玉。 林黛玉这会心中悲慟,完全沉浸在刚刚张老管家替她挡了一剑,倒在血泊之中的悲痛当中,有些恍惚,连旁边的陛下都是没见著的。 从林黛玉入京开始,除了林景晏,林家之中最疼她的就是张老管家了。 说句不好听的,张老管家把她看的比自家孙子和林景晏还要重要。 衣食住行事事顺她的心,家里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是没有得他提点的。 101看书 看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他常说,他如今要好好的看著小姐姐长大,待到了地下继续伺候祖父的时候也有脸面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瞧,老奴把小小姐伺候的可好了。 她喜欢养,张老管家在府中置办了一个房不说,庄子上都养了许多,就等著每个季节换给她看。 听说就是把手中的事儿都交给了张忠过后,那房他也是每日都要去看看的。 她吃不惯京中的菜餚,他便一个厨子,一个厨子的换。 为了她,就是荣国府也阴阳怪气了许多次。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林家,如今刚到颐养天年的时候连命也要为她丟了么? 她不要!她想张老管家活著,长长久久的活著。 张老管家虽然只是林家的一个家奴,但是他的真心有十分的话,那这十分便都给了林家,给了林黛玉。 这与家人又有什么区別? 林黛玉见著林景晏和林如海,眼中的那滴泪终於落下,砸在船板之上,溅起了水。 有这滴泪开头,后边的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连番掉落。 林黛玉无声掉著泪,语气却如平常,看著林景晏。 “弟弟,是谁?到底是谁?” “还有活口在么?我想问问他!” “我要亲自问问他!”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出瑶光县主情绪不对了。 林景晏和林如海这会儿只想顺著林黛玉,根本不想別的。 目光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皇上。 林黛玉刚开口的时候皇上就让人去提了还活著的几个人过来。 其实不用问,他们也有些猜测,这些人他本想回去好好审问看看可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些什么。 可如今瑶光看著情绪就十分不对,想来是什么重要的人在这次混战之中伤了吧。 罢了,给了她便给了她,少了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今能让瑶光出口气也是好的。 不过片刻,留下的几个活口都被侍卫们提了上来,按著他们跪到了林黛玉面前。 这些人围在脸上的面巾都被扯了下来,长相都十分平凡。 林景晏和林如海都退后一步,林黛玉见著人,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 如果护著她的代价是自己亲人的命,那这些伤人之人也没必要再活著了。 没有哪一刻,林黛玉比现在更清醒。 利刃开刀,终於是要染血了。 林黛玉提著剑,指著其中一个杀手。 脸上还有没有风乾的泪水,语气之中却全是寒意。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杀手是专业的,林黛玉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自然是嚇不著他的。 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咬了口中的毒囊自尽,自然是到了临头突然怕死了。 不怕死的,早就死了,不会还在这里跪著的。 可他不信闺阁女子,敢真的杀了他? 侧过头,眼中有几分讥誚。 这人是瑶光县主,接了命令的时候他便知道了的。 林黛玉见他不语,也不废话,一剑就刺到了他的肩头。 鲜血霎时间就喷溅而出。 有的落到了林黛玉的绣鞋之上,有的轮到了船板之上。 林黛玉却恍若未见。 “不说,就死!” “张老管家若是没有救回来,你们都给他陪葬吧!”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肩头的疼痛让眼前之人闷哼一声。陡然转过头对上了林黛玉的视线。 她敢!她真的敢! 到底谁说瑶光县主是一个柔弱之人! 林黛玉后边的林景晏和林如海听到张老管家几个字身形也是一抖。皆有些站不住了。 別人不知,张老管家一定是林家最忠心的人。 为何会在此处丧命,他们想了所有人,甚至郝嬤嬤都是想过的唯独没有想过张老管家。 林如海的语气居然有些颤抖。 “玉儿,你说谁?是我听错了么?” 张老管家? 怎么可能张老管家。 不,不会的,张老管家怎么可能去玉儿船上。 他听错了,肯定是他听错了。 父亲死后,张老管家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坐管家之位,行父亲之事。 怎么可能,不是他,不是他! 林黛玉回过头看著林景晏和林如海眼中又有泪意漫上。 有了回归世间之感,心中的脆弱终於显现。 “爹爹,弟弟。刚刚刺客来时张老管家第一时间便来寻我了,为了护我替我挡了一剑,船上的医师看了。说……” 说到这儿,林黛玉有些泣不成声。 “说……说张老管家年事已高,又伤了心肺怕是命不久矣了。” “弟弟…我…” 林景晏往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黛玉。 他眼中也有泪意,张老管家对他们的意义与平常奴僕自然是不一样的。 景晏的声音也有些哑。 “姐姐放心,陛下在,一定会替张老管家报仇的。” 林黛玉听了这话,突然抬头! 陛下! 御医! 有御医在,张老管家一定可以救回来的! 眼中含泪,將目光投向了在旁边穿著便衣的站了许久,却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的皇上。 “皇伯父……瑶光求你了。” 皇上说了许多次让林景晏和林黛玉叫他皇伯父就成,可是这却是第一次听到林黛玉这么叫他。 第180章 我识得他。 御医嘛,自然是给皇上和宫里的妃嬪用的,官职不高的连去求的资格都没有。 更別说只是去为林家的一个家僕看病。 这会儿皇上听到黛玉叫的皇伯父三个字,却是想都没想就看向了一边的太医院医正。 皇上出行,御医是常伴的。 “没听到瑶光的话么?等朕请你?” 医正心里苦。 自然是听到了的,可是您不发话谁敢动啊。 林黛玉、林景晏、林如海三人听到皇上应允,连忙拱手谢恩。 皇上摆了摆手。 “如此忠心之人,朕如何忍心他就此去了。走吧,一起去看看。” 这张老管家他也是知道的,幼时他们寻林如海玩儿,多时都是张老管家接待。算是如今林家年龄最大的老僕了。几乎是陪伴了林如海一生。 如海去了江南过后,京中的事儿也是他在联繫。 没想到啊…… 不过陛下这一句忠心之人,算是堵住外边那些人的嘴。 如果黛玉求陛下为自己家中老僕看病的事儿传了出去,也不至於有人说她恃宠而骄。 几人到了张老管家的暂歇之处时,他还在昏迷当中。 面色苍白的不若真人。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了。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全手打无错站 旁边还有一个医师打扮的人伺候著。 看著林如海带著一帮子人过后,请安过后连忙退到了一处。 太子院的医正上前为他诊脉,诊的时间越长,眉头就皱的越紧。 那医师有些水平,年纪大了,身体上本就有许多暗伤,如今又伤了肺腑,的確是神仙来了都难救了。 况且,按照他的情况,就算没有这事儿怕是也没几年好活了。 看医正嘆了口气,林景晏三人的脸色越发焦急了。 不会连医正都没办法吧。 医正侧过头看著林景晏三人担忧的目光,到底起了惻隱之心。 把命交到別人手里的人,谁不想遇到一个好主子呢。 他看的出,林家三位从来没把床上的老者当过奴才。 打开身旁的药箱,从里边拿出一个瓷瓶来,倒出只剩一颗了。 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颇为不舍的將那药餵到了张老管家的嘴里。 “陛下和各位大人,臣还要再替这位老者处理一下伤口。各位……” 先出去吧。 话音未落,林如海就扶著皇上往外走了。 “陛下,我带你下去歇歇。” 皇上有些好笑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还是隨了他的意。 边走边想,没想到医正那个老傢伙还藏了好东西,等回了宫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不同於其他人的稍微放鬆的心神,林景晏还是忧心忡忡。 这里边要说谁最了解张老管家的身体,非林景晏莫属了。 当初他让张忠慢慢接手了张老管家手中的事儿,不就是因为张老管家的咳嗽一直都不见好么。 他本想让他多休息休息,却没想如今又伤了肺腑,看医正的態度怕是棘手的很。 又不是神药,如何能让张老管家恢復如初。 林如海扶著皇上进了船上的大厅中,就著此次的事儿討论了许久。 这次林黛玉也和林景晏与林如海坐在一处。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外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院的医正才一身疲惫的回来了。 “陛下,林大人。那老者醒了,听到陛下在,说是有话要与陛下说。” “他说其中一个刺客他曾经见过。” 听了这话,皇上猛的抬起头。 他们都知这幕后之人是谁,张老管家在京中多年,这其中的事儿参与可不少,他不信张老管家不知道。 如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带著诸位大人匆匆赶回张老管家处,林景晏缀在末尾,落后眾人几步,与太医院医正同步。 “许医正,张爷爷还有多少日子。” 许医正听了这话微愣,看了林景晏一眼。 “看来你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的。” 林景晏闻言摇了摇头。 “不曾,只是能猜到一些罢了。” 张爷爷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了,只能让张忠接了他的班,让他看到他的孙子前路有望。 再吩咐了府中小廝丫鬟们小心伺候著。 本来这次回江南林景晏是没想过张老管家去的,但是他说许久没回故地了。想去看看,林景晏想了许久才答应下来。 那时就想著如今这般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没想到归途之中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如今怕是更雪上加霜了。 许医正看著林景晏眼中愴然,也嘆了口气。 “他本就有旧疾,如今伤上加伤,就算有我祖传的药,怕是最多一年了。” 说完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 “林少爷,节哀。” 林景宴侧过头,不想许医正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突然说道。 “许医正,你刚刚的药应该十分名贵,我看只有一颗了,你把方子给我,我替你去寻。” 许医正听了却摇了摇头。 “寻摸齐了也没啥用处,这药只第一颗最有用。后边效果便没这么好了。” “无碍,备著些总归是没错的。” 他不过想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眾人来到张老管家床前,这会儿他的確已经醒了,见著人林如海三步並作两步就上前,林黛玉也一脸忧虑的站在一旁。 “张叔,可还好?” 张老管家先对著林黛玉露出一个虚弱中带著些许安抚的笑容,才点了点。 见著陛下挣扎著就要起身。 林如海连忙將他按住,转过头將目光投向了皇上。 皇上收到! 摆了摆手。 “张老不必多礼,我是微服私访的,你就像小时候我去寻林如海玩儿时那般待我就行。” 张老管家闻言虚弱的笑了笑。 “谢皇上是奴才无礼了。” 话锋一转就说起刚刚让许医正去传的话。 “皇上,是北静王府!” “那刺客与奴才在北静王府见著的一位故人极像。” 听到这个答案,皇上讚赏的看了张老管家一眼。 暗处的爪牙的確需要一个机会摆在檯面上来,不然只怕那些愚蠢之辈会被利用了去。 心中这么想,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北静王一向装的极好,在京中的口碑也很不错。 就是在皇上面前都是恭敬有礼的,一副君臣相宜的模样。 皇上心里明白他是那边的,可还是要与他做戏。 四王背后的牵扯可不止朝中,更有海外。 就是北静王明面上都豢养了不少海外名士。 “老管家?你確定!”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张老管家坚定的点了点。 “陛下,奴才知道” 动作有些大,牵动了胸口的伤口。 又咳嗽了起来。 林如海连忙將他又扶了扶。疑惑的看了皇上一眼。 “陛下,张叔什么人臣知道,定然不会说些子虚乌有的话。” “更何况,如今他连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 收到自己好兄弟不解的眼神,皇上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有其他人在,他作戏呢嘛。 这林如海在江南这么久,怎么回了京还是这么实诚? 第181章 奉命搜查 皇上点头。 “我自然是信得过张管家的。” “只是北静王在京中一向名声极好,若是没有证据……也不好去搜他的府邸。” 这是想张老管家再说点什么。 林景晏进来刚好听到这话,脚步停了一瞬。 张老管家能在林侯爷死后將林如海养大,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 虚弱的开口。 “奴才有证据。” “我刚刚看到那刺客的眼睛与我朝之人皆是不同,皇上可以派人去查这北静王府有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抓来询问便是了。” 入了他们的手,能审出什么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说完这个张老管家又低下头,语气十分低落。 “皇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奴才是没多久好活了,可奴才死前不想主子们再受蒙蔽。” “今日是我,县主才逃过一劫,若是没有我,后果可想而知。” “皇上,你要为县主做主啊” 说到激动处,又咳了两声。紧接著就闭了眼。 林如海连忙叫了许医正过来。 “许大人,许大人,快快,给他看看。” 许医正把了把脉,愣了愣。想到外边时林景晏说的那些话,瞒了瞒。 “太过激动,又昏过去了。如今不好再用药了,等他自己醒来吧。” 林如海扶著张老管家睡下,轻轻说了一句。 “张叔,你先休息,这事儿我与陛下商量。” 说完就起身和皇上和各位大人离开了。 张叔太过激动了,再牵扯伤口怕是不好。 看著林如海等人走了,林景晏和林黛玉才走到了张老管家的床前。 林黛玉本来也是准备让张老管家好好休息的,被林景晏拉了一下留了下来。 皇上他们一走,屋子就空荡荡了。 林景晏嘆了口气。 “张叔,我们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养伤。” “你若有事,我们怎能安心。” “就是姐姐也会难过的。” 林黛玉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將视线投向了床上了的张老管家。 张老管家这会儿也睁开了眼。 看著林黛玉和林景晏的目光中皆是慈祥和疼爱。 “小小姐,小少爷,不用为我担心,我本就没几年好活了。” “这临了临了,还能替小小姐挡一次灾,为林家再尽些微薄之力我才走的安心呢。” “不然怕是到了地下与侯爷都是不好交代的。” 林黛玉听了这话,眼中带上了惊异。 “什么叫做本来就没两年好活了?” 张老管家对著林黛玉安抚的笑了笑。 “只是旧疾罢了,小小姐不用担心。我年龄大了,本来就该有这一遭的。” “侯爷一个人在下边旁人伺候著我也不放心,如今小小姐和小少爷都长大了,我若走了也安心些。” “我与小小姐说这个,只是想告诉小小姐,不要愧疚,若你为了我生了愧疚之意,老奴才是真的难安。” “我旧疾之事没有告诉你们,也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著的小小姐和小少爷都是开开心心的。” “这般我才算没有憾事了” 听著张老管家如同遗言的话,林黛玉和林景晏又无端的想哭。 可是想起刚刚张老管家所说又勾起一个笑来。 更显可怜了。 见他们这般,张老管家侧过头掩饰自己眼中的泪意。 他何尝真的想离开小小姐和小少爷。 可生死从来不由人。 早在一年前他就知道自己要不好了。 如今这样却是最好的,他的死能给林家带来更多的好处。 努力忍著不让眼中泪水掉落,张老管家將自己想的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仿佛再不说就没了机会一样。 往后没他看著,小小姐和小少爷也要勇敢向前走。 “小小姐,小少爷。那刺客里面的確有一个人的眼睛与其他人不一样。但是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的出来一些。” “前北静王还在时就与海外来往密切,不管明面上他与陛下如何君臣相宜,但是你我都知道,北静王是太上皇那边的人。这人与他想来脱不了关係” “这一任北静王虽然只二十来岁,倒是心智手段都一流,在京中又多有贤名,小少爷不能著急。” “今日遇刺之事便当做撕开他面貌的第一步吧。” “毕竟如今京中还有许多人都觉得他十分得皇上看中呢。” “如果皇上狠的下心,直接派人去北静王府搜查一番,肯定有惊喜的。” “待我去寻老侯爷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也不用给他好脸色看,北静王府是一点儿都沾染不得的。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看看甄家,他家小姐可是北静王妃,不出几日怕是要病逝了。” 张老管家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东一句,西一句。林黛玉和林景晏劝了几次,他都要继续说下去。 林黛玉和林景晏无奈,只能听著。 好不容易等到他累了,两人才两人安置好走了出来。 林黛玉看著外边的天,船下的河。还有偶尔从河中飞过鸟。 “许医正可说了什么?” 林景晏也看著前方。 “张爷爷最多还有一年了。他也说若是没有这事儿寿数也不多了。” 到了如今,林黛玉和林景晏都知道张老管家是在用他的命,给他们,给林家铺后边的路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林景晏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那药有没有用还未可知,他不想姐姐有了希望过后又失望了。 两姐弟,对视一眼,一起去寻了皇上。 张老管家的路都铺到这儿了。 那这北静王府他们说什么都要去闯一闯了。 不就是奉命搜查么? 他们凭什么不敢? 第182章 作戏 在江南时他们就是知道的,回了京便要与太上皇和四个王府正面对上了。 既然对方已经出手,他们不回击就说不过去了。 面子里子,总要有一个是要掉的。 回了京中,目送皇上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儿,林黛玉和林景晏两人就带著人马上了北静王府的门。 出乎林景晏的意料,苏昀之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宫与皇后娘娘报平安,只派了一个小廝与陛下一起去了宫中。 林景晏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苏昀之笑笑。 “在江南陪你抄了那么多的家,回了京,这北静王府怎么也得陪你走一遭的。” 到了北静王府,北静王妃反应非常出乎两人意料,知道两人带著官兵上了门,北静王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了。 上下扫视林景晏一眼,还笑著夸了一句果然是少年英才。 气质长相就是与旁人不同。 態度可亲的很,仿佛没有看见林景晏身后的官兵一样。 林景晏和苏昀之对视一眼。 这北静王比甄府难对付多了。 甄府他们能贏,是努力去放大了甄应嘉的自大,这北静王又该如何。 这样的北静王让林景晏都有些束手无策。 仿佛一拳打在的之上。 苏昀之和林景晏跟著北静王去了前厅,林黛玉则带著丫鬟婆子去了后宅。 北静王的反应和他们想的太不一样了,与他来到前厅坐下。 林景晏只能以公事公办的態度说了今日的来意。 听到府中的海外客卿捲入了林家的被刺之事,北静王满脸担忧。 “居然有这样的事儿!林公子喝茶,压压惊。” “不知林公子家中之人可有事。” “林公子放心,若真是与我北静王府中人有牵扯,我一定將他交到林公子手中任凭林公子处理。” 笑容里面带著一些和煦。话语里也是全力配合的模样。 仿佛对这事儿真的一无所知。 林景晏的笑意中带著著寒意。 “倒是劳烦北静王关心了,我与爹爹姐姐命大,並无什么事儿。只可惜家中一位情同长辈的老者受了重创。” “如今还在昏迷当中呢。” 北静王寻在上座,微微垂了垂头,看不清楚他的面色,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张掛著温柔笑意的脸。 “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这般大胆,京城之外也敢如此行事,若真是我府中之人,我一定不会包庇。” “如今谁不知林家和苏家在江南那是立了大功的!真是其心可诛!” 苏昀之侧过头,直视著北静王。 “听说北静王妃是甄家的女儿,这次我们在江南的行事也不知有没有伤了王妃的心。” “只是国在前,家在后。甄家行事伤国伤民,若是惹了王妃生气,我与景晏先在这里陪个不是了。” 北静王听到苏昀之提到了北静王妃,愣了一下。隨即转过了头。避开了苏昀之的目光。 “若是王妃真的这般不识大体,我也一定不会包庇的。” “甄家抗旨在前,谋反在后板上钉钉的事儿,王妃既然嫁给我,便要知道国在前的道理。” 苏昀之再开口,就有了几分讥誚了。 “北静王倒是捨得大义灭亲。” “这王妃与您已经成婚有几年了吧,之前听外边传言王爷王妃感情甚犊,我还当真了呢。” 苏昀之话里的意思北静王自然是知道的。 回看苏昀之,笑了。 “陛下向来对我信任有加,我自然是將陛下放在自己的小家之前的。” 苏昀之冷笑一声。 “王爷说的真是不错,怕是皇上听了也会开心的” 林景晏好奇的看了苏昀之好几眼。 昀之面对北静王时仿佛有些不同。 林景晏的目光苏昀之也看著了,只对他眨了一下眼。 没有別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这北静王的一言一行都在说,他要放弃北静王妃了。 今儿不管查到没查到,这幕后之人只能是北静王妃。 甄家有用时,便与甄家女琴瑟和鸣,如今甄家倒了,迫不及待的將人推开不说,还要拉她出来顶罪。 真不愧是北静王府。 一脉相承的惹人厌烦。 林景晏、苏昀之和北静王在大厅里聊天。去寻那些异邦之人的官兵很快也回来了。 “林公子,苏公子。寻到人了。” “北静王的门客当中果然有一人与张老管家说的那个刺客极为相像。可要带上来看看?” 听了这话,北静王猛的起身,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带上来!我北静王府怎么可能有这种小人。” 林景晏和苏昀之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嘲讽。 对著那官兵点了点头。 他们倒要看看北静王到底唱的什么戏。 待到官兵押了人上来,林景晏和苏昀之都发现这人眼珠的顏色果然与常人不同。 北静王看清楚来人,也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旁人看了可能还会觉得有几分可怜。 “怎么可能是王妃?这人我早就给了王妃了。怎么可能是她。今儿她与我在一起的。” “我早就和他说,甄家狂妄,罪有应得。就算被诛九族,我也会护著她的。她为什么想不开啊。” “不,不是她。林公子,苏公子,我与你们一起进宫。我亲自与皇上说。” “肯定是误会。” 林景晏和苏昀之还没说话呢,北静王却在一声声的心疼中,定了北静王妃的罪。 预感成真,心中早有猜测的林景晏和苏昀之只是想笑。 但是北静王府的奴才们看著眼中却带著几分心疼。 王爷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亲,好不容易將北静王府支撑起来,娶了妻还未生子呢。 没想到王妃家中就犯了事儿了,犯了事儿也就罢了,王爷也看在往日情谊,不顾王府前程,只想著將她保下来。 没想到,王妃不感激不说,反而利用王爷的信任,用了王爷保护他的人去围剿杀了甄家的林家。 让一心一意为他的王爷陷入了被林家怀疑的危险之中。 王妃这般,可曾对得起王爷的信任和爱护。 他们北静王府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个不顾大局的王妃啊! 王爷也太可怜了。 就是新调来的官兵们,看著北静王的反应,对他都升起了几分同情。 林景晏不耐烦看这些苦情剧。 太下作了,他有些噁心。 这般行为骗骗那些不知情的吧。 当然了,人家可能本来就只想骗骗那些不知情的。 林景晏这会儿有些理解张老管家的行为了。 北静王在京中名声太好,一个异姓王能够被称为贤王,可见一斑。 若是贸然出手,怕是口水都给他们淹死了,所以张老管家才愿意用自己给北静王的好名声撕开一个口子来。 想到这儿,林景晏撇了撇嘴。 出言打断。 “北静王不用著急,这还没確定一定就是王妃所为呢,说的是个误会。背后之人是旁人也未可知。” “毕竟王妃后宅妇人,如何能调动那么多人?” 第183章 状態不对 他们恐怕是入了北静王的局了。 一个不慎,只会给他做了嫁衣。 这会儿如北静王所说將罪名安在了北静王妃身上,才是如了他的意呢。 北静王自己得了一个不愿拋弃家中犯了事儿王妃,却因为王妃心有不忿派人刺杀江南的有功之人,在家国之间不得已选了国的好名声。 还能趁机与甄家划清界限,將甄家女这个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 顺便將王妃的位置让了出来,以图其他。 一箭三雕,真是好算计! 林景晏都有些怀疑那个眼睛有异的刺客是他自己故意放进去的。 一般人怎么可能派了一个有明显特徵的人去行刺杀的任务。 除非是故意的。 林景晏对眼前之人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北静王听了林景晏的话,露出一个放鬆的笑来。 “对对对,林公子说的对,一切还未可知,说不定是小王杞人忧天。” 林景晏敷衍都不想敷衍了。直接转过了头。 他总算知道苏昀之为何对北静王態度是那个样子了。 果然对著他,没什么好话想说。 真小人有时比偽君子强多了。 怪不得北静王和贾政能够处到一起呢 “待姐姐问完王妃话再说吧。” 与前厅表面和谐的氛围不同,黛玉和北静王妃颇有些剑拔弩张。 “你就是瑶光县主么?看著也不过如此。” 林黛玉正准备往门內踏的脚步一顿,笑了一下。 搭著雪荷的手继续往里走,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 待到雪荷自己泡了茶来,无视北静王妃想要杀人的目光,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开了口。 “再不过如此,甄家也败落在了我们手中了。” “这般看来甄家也不是什么好的。” “北静王妃如果只会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那瑶光可就要失望了。” 一个软刀子刺的北静王妃目光中怒火更甚。 “你没死真是可惜了!” 林黛玉盯著北静王妃,她总觉得北静王妃对她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甄家之事。 没有原因,女孩子的直觉。 “王妃这是承认京郊之事是北静王府所为了?” 北静王妃听了这话讥笑一声。 “本王妃何时说过,我只是说那些人没杀了你们真是可惜。” “你林家屠我甄家满门,难道我还不能恨你们么?” “林家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林黛玉就这样静静的看著北静王妃口不择言说了许多话,突然又开口。 “王妃,我刚刚说过的,如果王妃只是这个样子,我会失望的。” 北静王妃不对,她在京中见过北静王妃许多次,就算甄家大厦已倾,她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冷静的,蛰伏著伺机而动的。 不会像现在这般冒失。 能够在嫁入北静王府后就周旋在四王八公之中充当一个和事佬的女人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的。 北静王妃再次听到这个话,愣住了。 最近她的脾气的確有些急躁,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王爷安慰她只是为了甄家之事,她心情鬱结,烦躁些也是有的。 她便没有再想。 刚刚她一见著林黛玉怒火就上了心头,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好听。 这会听到有灭门之仇的林黛玉接二连三的说出这样的话,突然心中生了一些警惕。 要了一杯冷茶喝下,心中的烦躁才压了一些。 但是对著林黛玉说出口的话,依旧不好听。 嘴硬的很。 “县主未免管的太多了些,我是什么样子你不需要知道。” “你我灭家之仇,难道还奢望我给你好脸色么?” 说著心中躁意又涌现。 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发真实了。 不会,王爷不会骗她的。 自从他嫁入王府,王爷便与他琴瑟和鸣。就算没有孩子,王爷也未曾去过其他人房中。 就算前些日子甄家出事儿。王爷也没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为了怕她想不开,还特意给了她好些护卫。 就是平日里看中的门客,也与她说让她隨意差遣。 这样子好的王爷,她怎么能怀疑他! 就算他书房中有瑶光县主的画像又如何,只要她在,瑶光县主就算进府也只能为侧妃! 不是王爷的错,是瑶光县主的错! 小小年纪就长成这副模样,端是会勾人的! 不行,不行!她不能没有王爷,如今她只有王爷了。 北静王妃越想越岔,看著林黛玉的眼神越发警惕。 看著北静王妃的状態,林黛玉突然想起来船上张老管家说的话。 “可能再过几日北静王妃就要没了。” 看现在的样子,北静王真的给王妃下药了。 会不会死不知道,但是能让人控制不住脾气却是肯定的。 清醒的甄王妃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过不重要,现在不死,后边也是会死的。 林黛玉与林景晏和苏昀之想到一处去了。 这一遭可能北静王府根本没想过要真的杀了林家之人。 他们最开始的目標或许就是张老管家,张老管家在哪儿,那个特意安排的人就在哪儿。 毕竟林家中能认出来那人的可能就只有张老管家一个了。 北静王是想要通过他们的手除掉王妃,自己当个清清白白的白莲。 毕竟京中如今最恨林家的便是北静王妃了。 这样外边的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好縝密的心思。 林黛玉这会也不想与甄王妃废话了,提醒她一次两次是同为女子,她不愿意看到甄王妃被心爱之人利用。 况且甄王妃清醒一些,或许对他们更加有利。 好言难劝该死鬼,爱信不信。 林黛玉起身就准备与林景晏和苏昀之匯合。 帮北静王解决麻烦,她可不愿意。 第184章 不自误 若有机会,她实不愿北静王妃过早亡於北静王的算计之中。 待北静王妃知晓北静王的盘算,彼时方才有好戏看。 黛玉觉得北静王妃与北静王般配的紧,永不分离,方为上策。 林黛玉想通后,便不愿再与北静王妃多费口舌。 起身径直朝外走去,对身后北静王妃的冷言冷语仿若未闻。 出了北静王府正院,便差人去告知林景晏和苏昀之此间情形。 寥寥数语。 与北静王妃无关,再查便是。 林景宴和苏昀之闻得回话,对著驀然怔住的北静王微微一笑。 “想来是王爷小覷了王妃,姐姐既言与王妃无关,想必便是真的无关了。” “王爷这下倒是无需忧心了。” 又对著下方跪著的异邦人冷哼一声,官兵们领命。 “既是如此,王爷,我等先將此人带回审讯一番,若有所获,怕是届时还要叨扰北静王爷了。” 北静王闻得后院林黛玉所言,微愣须臾,旋即回过神来。 瑶光县主之聪慧,远超其所料。 无妨,既是她所言,那他多费些心神亦是心甘。 北静王面上重又浮现出那熟悉的笑意。 向著林景晏轻点頷首。 “林公子但请自便,届时我北静王府必当全力配合。” 又嘆息一声。 “瑶光县主果真是女中豪杰,即便在江南时与王妃母家多有齟齬,此刻仍愿为王妃开脱,水溶实是自惭形秽。” “若后面寻得机会,水溶想登林府的门,与林大人討教一番。何以能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子女。” 林景晏並未答话。 登门拜访?这北静王究竟是何居心。 苏昀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北静王一眼。 展开手中摺扇。应道。 “言传身教,为人父母者若能身正,家中子女潜移默化,自然皆是良善的。” “这道理,北静王爷想来短时间都不会懂的。” 闻得此言,北静王止住了话头。 苏昀之和李彦卿与他素不相合。 李彦卿的缘由,他自是知晓。 他们二人性格迥异,难以相处,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苏昀之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明所以。这厌恶仿若天生。 可分明他觉得他们二人的性情颇为相似。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北静王此刻也只能继续面带微笑。 事已至此,他在世人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便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面对苏昀之略显唐突的言辞,也唯有忍耐。 “苏公子言重了。” 苏昀之侧过头去,並未再言语,隨即便与林景晏一同带人离去。 北静王府並未发生任何衝突,这著实出乎了林景晏和苏昀之的意料。 两人愈发坚信,此前的刺杀定是北静王蓄意设下的一个陷阱。 其目的便是堂而皇之地除掉北静王妃。 待到与林黛玉会合时,听闻黛玉所述北静王妃的状况,两人便基本可以確定了。 先是给自己的王妃下药,扰乱北静王妃的心神,倘若他们的推测无误,那么在他们回京之前,北静王府必定会有诸多关於王妃的流言蜚语传出。 而后再趁他们回京之际动手,將自己撇得一乾二净,说不定还能落得一个受害者的美名。 好一个北静王! 如今他们进一步促使北静王的阴谋得逞,为他自证清白铺平了道路。 如今他们无需详查也能料到,无论最终如何追查,定然都会查到北静王妃身上。 届时北静王只需来一个大义灭亲,以示忠心,再加上他们府中事先散播出去的言论,说不定还能博得不少同情。 退一步!退一步!张老管家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吃亏。 林黛玉三人需得深思熟虑,先让官兵將那个异邦之人押回天牢严加看管。 至於此人,日后还有用处。 他们三人则先返回了林家。 三人回到林家,首要之事便是去探望早已被抬回养伤的张老管家。 他在自己的庭院中,这是林黛玉和林景晏特意为他安排的。 进入屋內时,他仍在昏睡。张忠在旁侍奉著。 他们到来时,他的眼眶泛红,显然是哭过。 林黛玉和林景晏听闻张老管家尚在沉睡,便未打扰。 只言待他醒来,务必前来唤他们。 言罢,便离去了。 张忠回想著这一年京城中的诸事,又忆起適才张老管家中途醒来对他的嘱託,唤来一名小廝照看,自己也悄然出了房间。 林黛玉和林景晏已有许久未曾在京城家中的亭中品茶论事了,此刻端坐於此,望著园中的熟悉景致,心绪亦平復不少。 苏昀之却是首次如此。 苏昀之上次来此,还是林如海为黛玉庆贺获封县主之时。 彼时他们在前院,至此赏景尚属首次。 苏昀之坐在林景晏身侧,林黛玉则在对面。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尚未归来,林如海也已入宫。三人遂閒聊起来。 苏昀之稍稍侧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浅笑。 见林景晏投来好奇的目光,须臾间便恢復常態。 他指了指那边的白鹤。 “景晏家的白鹤养得极好。” 他的语气甚为轻鬆,让人听著就放鬆了些许,不仅林景晏,连林黛玉也顺著他的目光望去。 林黛玉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这些白鹤了。 这会儿见著,突然说了一句。 “突然想起之前郝嬤嬤说的,那两只大的白鹤还是李家哥哥送来的呢,也不知如今他在边关可还好。” “江南未曾见到李家哥哥,还有些遗憾。” 林黛玉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儿的呢。 长公主与她说了李彦卿喜欢她过后,郝嬤嬤也將这个事儿给她说了。 说实话,不管是李彦卿的喜欢还是旁人的。对黛玉来说都不是负担。 她自己觉得她配的上这世上任何人的喜欢。 若有一日,她也对谁动了感情,那她一样也是坦坦荡荡的。 就像现在,提起李彦卿,她也一样坦荡。 若是刻意避著才是真的伤了李家哥哥。 爱或不爱,待李家哥哥回来她总归与他说个明白的。 感情之上不自误,不误他。总归没错。 再说嬤嬤说的也对,如今她已经及笄了。的確是可以考虑起来了。 苏昀之听到林黛玉突然提了没在这里的李彦卿,心跳停了一瞬。 抬眼就往对面的林黛玉望去。 第185章 海南 却见林黛玉面如常色的看著园中的白鹤。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这般心跳才正常起来。 苏昀之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失態。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了,苏昀之不愿深想。 心中却不自觉有些彆扭,移开了眼,將视线又投向了园中。 轻笑一声。 “彦卿的確是有心了。” “今儿若是他在,我们也轻鬆些。” 世人皆知,他与北静王最是合不来的。 林黛玉和林景晏忍不住笑了笑。 的確,他们第一次见著彦卿时,他便是在与北静王吵架来著。 还待再说什么,张忠就来了。 “少爷姑娘,苏公子,奴才有事相报。” 林黛玉最先皱了眉。 “可是张爷爷出事儿了?” 张忠听到林黛玉最先关心自己祖父,心中一暖。 笑了笑。 “小姐不必担心,祖父还睡著呢。中间醒来过一次,与奴才说了些话,再加上这一年京里的事儿,奴才也该给主子们稟告一下的。” 苏昀之听了,立马起了身。 “景晏,你不是说你书房有前朝孤本么?我去瞧瞧。” 林景晏看了张忠一眼,张忠无声的摇了摇头。 林景晏才叫住了苏昀之。 “苏兄,你我好友不必如此。” 苏昀之观张忠並无为难之色,便知他要说的多半与北静王府有关。 是他想多了,林家的奴才规矩好的很。若是他不能听的,也不会寻个他在的时候来说。 果然。 全是北静王府的事儿。 如三人所料,甄家抄家的消息传回京中过后。北静王府便时常有北静王妃的事儿传出来。 最开始是在四王八公的宴会之上,听说北静王妃因为一件小事儿与贾家发了好大的火。 听说王夫人都被她训斥惩罚了一番。 这可是往日都不曾有过的。 甄家还在时,北静王妃对贾家可是客气的很。 后来听北静王府的下人说,因为甄家犯了大罪的缘故,家里的王妃脾气变得十分不好,就算北静王已经与他说了不会因为甄家的事儿迁怒於她,她还是个北静王闹了许多次。 北静王怜惜她失了家族依靠,也没有恼了他。听说有一次还被王妃不小心砸了脑袋呢,就是这样,北静王都未生气。 倒是知道难得的好男人。 自从甄家被抄了家,北静王妃越发不安起来,本来以为那样对贾家是因为林黛玉和林景晏与贾府有亲,可是后来时间长了,好些人都在北静王妃那边吃了排头。 与往日的端庄大气判若两人。 外边都说甄王妃失去了甄家的支持,心里虚的很,这才通过这些行为虚张声势。 这样的传闻颇多,北静王爷却像没听著一样。还是事事顺著王妃。 现在外边都在说北静王爷可怜呢,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偏偏有一个这样的外家。 如今更是为了家中的那位,得罪了不少人。 可这都是北静王妃的问题,和北静王有什么关係呢。 还得他去处理,真真可怜了。 听到这些传闻时,张忠如同外边的百姓官员一样,还没有多想。 只是在林黛玉他们回来前张忠有些担心,怕是以后姑娘若是见了北静王妃要被为难的。 毕竟那北静王妃最討厌的应该就是林家了,以后说不得要怎么为难姑娘呢。 关键北静王也护著自己王妃的。 张忠作为林家的家奴都没多想,更何况外边的人。 等张老管家出了事儿,张忠伺候的时候又听张老管家提点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原来北静王在知道甄家没了的时候就在布局了。 面子里子都要,也太贪心了些。 这会儿,几人更不想將所有的事情都丟到北静王妃头上了。 林黛玉林景晏和苏昀之对视一眼,將张忠叫了下去。 “你好好看著张老管家就是了,这些我们自己来。如今张老管家才是最重要的,” 张忠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了一句。 “祖父之前醒来时说过,要查北静王就要往海外去查,他的门客许多都来自其他地方。不知道这个对姑娘少爷有没有帮助。” 就退下了。 海外,海外! 林黛玉突然想起郝嬤嬤为了让她熟悉京中各府来往情况给她准备的小册子。 南安太妃的旧故一栏便有海南的镇海统制的周家,这里隶属海疆,除了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与海外之人来往更为为密切。 同时海南省也是南安君王的封地。 南安中的南字便是海南的南。 同为异姓四王,南安郡王和北静王来往不可谓不密切。 林黛玉想到此处,让雪荷去將放在自己房里的小册子拿来给林景晏和苏昀之看。 林景晏看到海南周家几个字,突然想起前世贾母大寿之时,南安太妃便是看中了探春。 后来將探春收为义女,远嫁而去。 这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海南之战时,南安郡王战败被俘,敌方提了一个条件,若想放人,只能將南安太妃的女儿嫁过去当王妃。 可是自己女儿如何捨得,便收了贾探春做义女,替她女儿远嫁。 这都是林景晏飘著的时候偷偷听到的为数不多的消息。 贾探春替南安太妃的女儿远嫁过后如何了他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姐姐已经死了。他自己也陷入了昏迷中。 不过这会,看到周家两个字,加上前生的回忆,林景晏觉得这海南还真得找人去探一探了。 海南太远,林家是碰不著的。 两人不约而同將目光投向了一边的苏昀之。 苏昀之秒懂,点头。 “祖父確实有学生在海疆一带,今儿回去我便去信让他们查探一番。” 果然哪儿有读书人,哪儿就有苏家的门生。 诚不欺我。 海南那边就等! 京城嘛,林景晏说话了。 “不让北静王得逞便是了。” “这事儿与北静王妃无关,要怪就怪北静王信错人了。” “这海外之人到底是我们的敌人,如今还有摩擦呢,哪儿有人全副信任自己的敌人的。” 话是这么说出去的,至於北静王为什么这般重用海外这些敌国之人就不是他们该解释了的。 三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都觉得,海南有他们想要的消息。 等吧! 第186章 妇人之仁 知道再查可能也查不出来什么了,林黛玉和林景宴与苏昀之一合计乾脆將这个事儿交给了大理寺。 他们能查到什么最好,查不到,他们三个也不用在这件事儿上白费力气了。 北静王水溶一开始就那个这里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们要把精力放在別的地方,比如说皇上给他们办的庆功宴,和隨即要为林黛玉补办的及笄宴。 江南之事让林景宴他们知道了,万事急不得,没有確切的证据能够將北静王府一网打尽的时候,蛰伏才是最好的。 毕竟北静王可比甄家还难对付。 静心等待江南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吧。 何况黛玉的及笄宴可是一件天大事儿。 纵观全朝,除了黛玉又有那个臣女能得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为她准备及笄宴的殊荣。 皇上为林家举办的庆功宴便是在向眾人宣告。 我朝的钱袋子,江南回到陛下手中了。 他成功踏出了自己身为帝王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宴会过后,隨即而来的就是论功行赏。 林如海不出所料的升职了。 陛下命他入了中书省,接了平章政事一职。 正二品的官职,是中书省的二把手。 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了。 林家张灯结彩的庆祝家里的主事老爷升了职位,北静王府这里却安静的很。 往日还有许多北静王妃的二三事时不时的传出,林景宴和林黛玉將那异国之徒丟到大理寺,不闻不问过后,北静王府突然沉寂下来了。 水溶坐在书房之中,房內皆是他的门客们。 水溶脸色有些黑沉,看向了下边跪著的人。 “办事不力,自己下去领罚吧。” 这次错就错在居然让那个老奴才活了下来。 如果能死在当场,乱了林景宴和林如海的心智,也不至於让他们这么快回过神来。 如今却是不成了。 太上皇的任务没完成不说,他自己的谋划也算是打了水漂了。 看著那黑衣人被带了下去,水溶才將目光移了回来。 看向了坐在最前面的那位谋士。 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吴先生,如今我们该如何。” “如今却是我们陷入被动了” 或许是他错了,可要眼睁睁看著她死,他心中真的过不去。 不管是第一次见著她的惊艷也好,还是后边无数次去探听到的她的传闻。 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和欢喜让他做不到看著她死在自己的人手里。 太上皇最开始的目標就是瑶光县主的,只是到了北静王这里自己偷偷换成了张老管家。 反正只是想要林景宴和林如海乱了心智,张老管家在林家多年,三个主子都对他颇为尊重。 说是亲人也不差什么的。 想来也能替了瑶光县主。 可是如今,看看结果,看林景宴的態度,他离心中所想也只越来越远了。 这次是他错了。 不忍瑶光受伤,还不如一狠心,直接取了林景宴的命。 他们还少个对手。 那姓吴的谋士听了北静的问话也皱了皱眉。 “这次是王爷妇人之仁了。” 北静王听了这话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话。 “吴先生,想想后边怎么办吧。” 那人摇了摇头。 “不承认便是了。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 “时间长了这些传闻自己就消失了。” “王爷如今的口碑,大多数人也都是不会信的。” “只是王妃?王爷准备如何处理。” 自家王爷虽然面上装的好,但是心中有多厌烦甄家女他们是知道的。 以前是甄家还有用,如今甄家没了,甄老太妃也去世了。没有感情,又没有利益,再留著王妃也是鸡肋。 与甄家女定亲之前,他可是听说过王爷去打探过一个女子。 那人好像就是如今的瑶光县主。 所以王爷对太上皇的计划微微调整了的时候他只提点了一句,並没极力劝解。 王爷这些年太难了,如果一点儿念想都不为他留了,只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北静王听了王妃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甄太妃逼他娶了甄家女,如今说不得自己还有光明正大与其他人相爭的机会。 听外边说,瑶光县主的生辰是在朝节。今年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亲自给她办及笄礼的。 这及笄礼一办,就是在向京中和外边合適的人家宣告,林家的女儿及笄了,可以开始相看了。 旁的人家,不管是长公主家的李彦卿还是苏家的苏昀之或者忠顺王府的世子,甚至官户家如礼部吏部等人家中的公子都有求得县主青睞的机会。 可是就他没有! 他连一个光明正大与旁人爭的机会都没有。 他堂堂北静王居然比不上普通官户家的公子。 为什么,明明他和李彦卿是一起遇见她的。 就是因为他娶了妻子么?可这个妻子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想拒绝的,可是甄太妃提的,他如何拒绝? 四王八公都是太上皇的旧臣,陛下登基他们本就与皇上处在对立面的。 太上皇年事已高,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投了陛下的。 可是他可以,北静王府不行的。北静王府和太上皇,四王八公牵扯太多了。 他没得选。 就像娶甄家女为王妃一样,没得选。 刚袭爵时没有选,左右摇摆,时间长了,更加摆脱不得了。 皇上不放过北静王府还要找理由,太上皇不用的,他手里有太多北静王府的把柄了。 所以北静王討厌甄家,不喜欢甄王妃,就是因为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如今甄太妃没了,甄家也倒了,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除了甄王妃。 仿佛没了甄王妃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別人爭一样。 有些人与人的结局,一开始就註定了的。 姓吴的谋士看著北静久久没有说话,疑惑的又叫了一声。 “王爷?” 北静王这才回过神来。 不想了,事在人为。 “吴先生,你知我的。王妃的位置让甄家女坐了,是我心里的痛。是我没用。” “如今,却是要拨乱反正了。” “让那边加大用量吧。林家不配合,只能按照最开始的想法了。” “只是这般,那些高位之人难免多想。” 吴先生摇了摇头。 “无碍,那药是海外来的。最適合控制不听话的人了。” “下次王妃出去,给她停几日,让她失智与人前,这样对王爷的怀疑也会小些。” “王爷心有大智,不为儿女私情所扰,我才放心些” 北静王和吴先生都知道,这是说的甄王妃,更是对以后的提点。 妇人之仁,北静王只能有这么一次了。 第187章 算计错人了 书房里对於怎么处理甄王妃和后续的事情討论的热火朝天,书房外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没看到离她不远的树上有一个人一直看到她安全离开,才翻出了围墙,到院子外巡逻起来。 在北静王府里面左拐右拐最后进了北静王妃的院子。 北静王妃揉著最近越发不舒服的头,看著满脸恨意进来的丫鬟,想到自己打发她去做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皱了眉。 “怎么了?可是王爷那边有什么情况了。” 难道……林家女说的是真的。 那丫鬟听到自己主子的问话,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说,一路回来被牙齿紧紧咬著的唇上已经有了血丝渗出。 看著那丫鬟不说话,北静王妃心中烦闷又涌了上来。 “问你话呢!” 看著突然变了脸的北静王妃,再想到在书房外听到的话,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果然,王爷给王妃下的药会让王妃变的烦躁,以前王妃怎么可能如此说话。 那丫鬟哭著说完了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在了甄王妃的身上。 假的!全是假的! 刚定亲时,时不时送来的礼物是假的,亲自来江南接亲是假的,婚后將那些通房全都打发了是假的! 她母家满门抄斩,王爷的安慰也是假的。 她看来得琴瑟和鸣,心心相惜原来是王爷忍著噁心装出来的! 她甄宛儿就这么不堪么! 既然如此,为何要上门求了她。 除了他北静王难道她没人要么? 全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利用他甄家,利用太妃,利用她才是真的么? 难道王爷对她一点儿情谊都没有,全是利用? 甄王妃捏著椅子的手有些发白。 头越发的疼了起来。 她想著自己因为王爷对自己的好,嫁进来过后就对他完全不设防,嫁妆给他用,甄家的人脉她想都没想全都说给他听了,还有好些是她亲自请上门来的,甄太妃还在时,她也不知道为了王爷去求了多少次。 她以为王爷心里是有他的,原来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甄王妃的情绪眼看越发失控,她努力咬了舌尖,空中已经有了血腥味。 “小观,去將他给我的药丸子拿来。” 如今真相大白,甄王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药下在了何处。 她嫁入王府,久久不曾有身孕。药不知吃了多少也没有起色。 后来甄家被抄家,王爷就拿了这些药丸给她。说是特意找神医配的,说是有一个孩子,她也不会这般胡思乱想了。 她信了,丸子是一日都不曾落下的。 也是吃了这个药她的脾气也越发控制不住了。 最开始她以为是怀了孕,听说怀有身孕的女子脾气就是那般,阴晴不定。 府医来看了,却没有。 用她最在意的东西算计她,真让人噁心啊。 这一刻甄王妃对北静王的恨基本和林家持平了。 甚至可以说比林家更甚。 林家与甄家是立场不同,甄家不死,林家就要死。 她若在林家,也会想方设法除了甄家。 所以他们甄家亦然。 但是北静王,更可恨! 对於甄王妃来说爱被放弃,被无视,甚至被利用,那它的尽头就是恨。 他们明明是一个阵营的,她们可以同行的。 小观听了北静王妃的话,愣了愣。还是跑进了房里拿药。 他们说能控制人,便是成癮。 这能成癮,又能让人情绪崩溃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不愿意小姐再吃。可是小姐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不一会儿,小观就去而復返。 手中拿著一个瓷瓶。甄王妃,接过来,倒出一颗吃下。 果然头疼瞬间就好了许多。 人也冷静了一点。 但是无论怎样,身体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甄王妃將放在额头的手放下。 说出来的话有些飘忽。 “药还有多少。” 吴先生说的给她停药,让她在眾人面前出丑,为那禽兽后边的打算铺路,想来是躲不了了。 小观闻言,头果真垂下来了。 “小姐刚刚吃了一颗过后还有三颗了。” 甄王妃点了点头。看著手中的瓷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开口。 “你拿你一颗瞧瞧出去给医师看看,能不能再配一些出来。他们既然想我死,想来除了能控制人心的药外,也掺杂了不少毒药。” “你去问问,我吃了快8个月了,如今,还能活多久。” “听吴先生和北静王的话,想来没多久了。我要个確切的时间。” “出去的时候顺便將我的私產全部带出去。给那位旁边的那个……” “与她说,姐姐命不久矣,往后的路全靠她自己了。” “不过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走的。” “我会提前將路给她铺好,让她记住害了我的人是北静王。若可以,我想他不得好死。” 她们甄家人,不管有多难,有仇必报! 小观看著甄王妃如同吩咐后事一般,眼泪又忍不住漫上了眼眶。 期期艾艾的开口。 “王妃,不要这么说,这药,这药不用就是了。” “我们逃出去,逃的远远的。活著总比死了好啊。” 甄王妃自己是吃了这个药的人,自然是知道其中的霸道之处的。 况且不是她自己要寻死,是北静王不给他活路了。 她如今没了价值,对北静王来说只是挡路的石头而已。 冷笑一声。 “逃,我为何要逃。甄家没了的时候我都没逃何况现在。” “小观,你今日去了外边將事情处理完了过后,我会找个藉口將你送走,往后你就陪在她身边吧。她如今是我们甄家最后的希望了。” 小观疑惑。 “小姐那你呢。” 甄王妃目光悠悠。 “我,自然是与他斗上一斗了。我要让他知道我甄宛儿可不是他能隨便算计的!” “要我的命,自己先脱一层皮下来!” 第188章 阿芙蓉 那位叫小观的婢女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眼中也带出了股狠意和倔强。 “小姐,我不走!我要陪著你!” “你身边没有一个得用的人,我如何放心!” “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甄宛儿摆了摆手,语气里有几分不耐。 “我若死了,你还留在这里干嘛?给我陪葬么?” “如今甄家只我们几个了,我们的命金贵的很!” “照我的安排去做,你家小姐的命还有多久就看你这次打探的怎么样了!” 小观用袖子重重的擦了一把脸,拱了拱手就退下了。 她会找到解药的,一定会! 甄宛儿看著她的背影,手中摩挲著装著药的瓷瓶,眸中的眼光明灭不止。 她甄宛儿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认输的。 小观是甄宛儿的大丫鬟,甄家还在是北静王府许多事都是她在主管的,这种小事做起来自然也是手到拈来。 夜晚回来时还给了看门的一个平安符。 毕竟她这次出门打的幌子就是替王妃去上香的。 甄宛儿见著她进来,看了周围的丫鬟一眼,那些人就自觉的退下去了。 “如何?外边的医师怎么说?” 小观语带苦涩。 “小姐,是阿芙蓉。” 阿芙蓉最开始就是海外传来的,可药用。 多用则上癮,能控制人心神,停药之后,人若癲狂。 就算一直服用,中间不停。也会伤人心智,损害命数。 早就很久之前就是禁药了。 没想到王爷千方百计的寻来,居然用在了姑娘身上。 他们甄家看错那个白眼狼了。 甄宛儿自己用手揉著额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自从知道自己情绪的变化是因为被下了药过后,今天一天她都努力的克制著自己。 “可还有其他?” 小观看著甄宛儿还算冷静,愣了愣。 摇著头。 “外边的医师没有看出来还有其他的。” 甄宛儿听了是阿芙蓉,反而鬆了口气。 也是,若是阿芙蓉的话,再加其他的药怕是要担心她死的太快了。 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来。 “小观,找个人去与王爷说说,我病了,要闭门养一段日子了。若是问什么病便说头疼。” 阿芙蓉也好。旁人戒不得,她甄宛儿戒得! 若是要死,她就用命为那位铺好路,再让北静王好好栽一次跟头,若是侥倖过了此次,这北静王府以后就不要想安寧了。 能自己去报仇,她更想自己亲眼看著负她的人下地狱! 做了太久的端庄贤淑北静王妃了,外边的人早就忘了她是甄家女。 曾经名满江南的甄家女! 只要她还在,甄家就算只有两个女儿了,也能打一个翻身仗! 小观听了甄宛儿的话,愣了愣。 “小姐不舒服。” 甄宛儿起身进了內室,边走边说。 “既然是知道是阿芙蓉了,那我自然是要戒了他的,这期间不能被发现,称病自然是最好的。” 仿佛戒掉这个往日人人谈之色变的阿芙蓉和喝水一样简单。 小观深深地望了一眼甄宛儿的背影,都不用刻意装,只要想到自己姑娘的遭遇,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著急的就到了门口。 “快快快,去叫府医来,王妃又头疼了。这次仿佛比前些日子还重些。” 又隨意抓了一个丫鬟。 “你去,与王爷说说,王妃病了。” 看著那丫鬟跑远的身影,她冷哼一声又进了门。 甄宛儿说养病,便就真真切切的闭门了一个多月。 期间北静王又送了些药丸来,只是看著比往日的少了许多。 想来是为了之后的计划吧。 甄宛儿在外的名声越不好,北静王得到的同情就越多。 那时的甄宛儿刚又撑过了一次,整个人被小观绑在椅子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十个被小观特意修剪短了指甲依然在挣扎中渗出了血。 嘴里还咬著一块布,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这样的折磨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各种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直的看著小观拿进来的药丸许久,才嘶哑的开了口。 “收起来吧,给我收拾一下。王爷派来的人还是要见见的。” 这会儿不能让他起了疑心了。 小观红著眼眶,上前给甄宛儿收拾。 真好,小姐又撑过了一次! 看到北静王派来的人,甄宛儿心中冷笑。 是他的贴身小廝,拨开眼前迷雾,才知道枕边人这般多疑。 往日她还觉得是关心呢,如今看来是不放心她吧。 “你回去替我多谢王爷费心了,吃了他送来的药,我果真好了许多。” 那小廝暗暗观察,看著甄宛儿没有异样才退下了。 北静王和吴先生听了他的回答,也鬆了口气。 不是他们多疑,主要是王妃的症状来的早了些。 没事儿便好。 甄宛儿病癒出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了寺庙供香。 北静王听到这个,看著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脸上全是担忧。 “王妃刚病癒,不如过几日再去?” 甄宛儿摇了摇头。 “王爷,给菩萨还愿晚不得。” “王爷可有空,陪宛儿一起去?” 北静王听了这话,立马低了头,怕甄宛儿看到他脸上的不耐烦。 过了片刻才有些为难的开了口。 “你刚病癒,我自然是该陪你的,只是……” 说著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公务。 甄宛儿还是一副端庄贤惠的模样。 “是我疏忽了,王爷有公务在身,我还是自己去吧。” 北静王妃眼中闪了闪。 对著外边叫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廝进来。 “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便让他们护送你吧。” 若是往日,甄宛儿还会觉得甜蜜,如今心里只有噁心。 点了点头,带著小观就出了门。 出门前,听到这个北静王说。 “下个月是南安太妃的生辰,你记得安排一下,到时候亲自出席。” 甄宛儿秒懂,那是他们安排的日子。 她在席上没忍住发了狂,后边的事情便理所应当了。 甄宛儿脚步顿了顿。 说了句。 “妾身明白” 便匆匆出了门,再待下去,她真的怕自己吐出来。 上了马车,看著外边隨伺的护卫,甄宛儿冷冷的笑了笑。 就算她才用了八个月,但那药如今这会儿时间肯定不能全部戒掉的。 就算她的心戒掉了,肢体反应还是会有的。 但是她不得不出来了,再多些时间怕是北静王要亲自来看她了。 现在还没到与他摊牌的时候,今儿的事儿如果成了,往后北静王也动她不得! 甄宛儿看了小观一眼,小观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么重要的事儿,她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第189章 二十和四十 到了寺庙,甄王妃献了香,又添了许多香油钱,本来叫人去叫了两个护卫来,都准备回去了。 无奈刚刚病癒,身子还有些弱,出了大殿的门,还没走几步呢,就一个踉蹌。 幸好小观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王妃,可是头晕?” “我们去禪房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两个刚过来的护卫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尚早,微微点了点头。 “王妃不適,注意一下也是可以的。属下去安排。” 甄宛儿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在他们的带领下出了门。 到了禪房门口,甄宛儿常用的那间禪房外有僧人在打扫著。 见著甄宛儿带著人过来还一脸疑惑。 “王妃不是说今日不会久待么?如今怎么来了。” 甄宛儿强撑著对著那老僧人拱了拱。 “小师父,身体不適,便想著来休息片刻,怎么可是不方便。” 那小师傅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听前边的师兄说王府不会久待,我们便来修整了了,如今怕是……” 小观和两个护卫都往里边看了看,原来是在烧艾除味。 寺庙自然不同於王府,没那多讲究。 这会屋子里烟雾繚绕,的確是不好让甄王妃再进去休息的。 小观面露难色。 “不知小师傅可还有其他禪房,我们王妃休息一会儿便能走了。” 那小僧人低头想了想。 便两人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禪房里。 两个护卫先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並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才出去让小观带著甄宛儿进院子注意。 “王妃,一切安全,您好好休息吧。” 甄宛儿脚步停了一下。 “就小观和小雨陪著我吧,人太多,头更疼了。” 小观和小雨都是她从甄家带出来的。是心腹。 说完这话,就关了院门只带了小观和小雨进去休息。 其余几个丫鬟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甄家倒了过后,王妃对甄家出来的丫鬟婆子们看的越发重要了。 一主两仆进了院子,直接就往室內走去。 甄宛儿坐在床上,看著小观小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作戏做的足足的。 最后见小观点了点头。才起了身。 小观和小雨的帮助下,迅速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又带了帷帽。合力拉开床的一边,一个暗道便露了出来。 小观扶著甄宛儿对著小雨点了点头,燃了火摺子,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密道当中。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前方看到了亮光。 出了暗道,门口就有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候著呢。 小观一上来对著他笑了笑,放开扶著甄宛儿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来,递给了那僧人。 “可是等久了,擦擦汗吧。” 那僧人对著小观笑了笑,摇了摇头。 “小观,没等多久,四小姐在前面的竹屋里,你和王妃快去吧。” 甄宛儿也对著他点了点头,扶著小观的手就往竹林那边而去。 那僧人站在原地,看其面貌,原来就是之前在甄王妃常用的禪房前遇到的那个僧人。 甄宛儿和小观向前走著,嘆了口气,拍了拍小观的手。 “委屈你了,小观。” 听到这句话,小观有些哽咽。 红著眼,看著甄宛儿。 “小姐,小观不委屈。你不用担心,我聪明著,没让他占什么便宜。” 她的委屈和姑娘的比起来算什么。 只说那一个月,为了戒掉阿芙蓉姑娘吃了多少苦,她只要想著就心疼。 姑娘可是甄家金尊玉贵的养出来的嫡长女,可是如今被枕边人算计,甄家又被抄家灭族,就是痛也只能咬著布忍著。 那褪了护指过后一双纤纤玉手没一个能看的。 那般痛苦小姐都能忍过来,戒掉了毁了无数人的阿芙蓉,她这点儿路又算什么。 甄宛儿看著小观的眼睛,安慰的拍了拍她。 “走吧,过了这一遭,那人我会帮你处理了的。” 不管吃没吃亏,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小观为了她已经做的太多了,这名声可不能坏了。 小观没有说话,只一心一意的扶著甄宛儿避开路上的石头。 没走多久,两人就来到一个竹屋前。 小观上前敲了三下,立马就有一个小丫鬟过来开门了。 “姑娘,是大小姐。” 里面的姑娘听到声音,噔噔的就出来了。 见著甄宛儿语带哭腔。 “长姐,你来看我了。” 原来是在江南时与林黛玉有过一面之缘,还一起去看过甄家园子的甄家四小姐。 甄老夫人当初上京看重病的甄老太妃时,她也跟著过来了。 后来甄老夫人在皇陵病逝,甄二夫人也被赐下了一杯鳩酒,只有甄四小姐在甄宛儿的保护下活了下来。 这其中恐怕也有太上皇的吩咐。 毕竟甄老太妃见著甄四小姐过后都说她与一个姑母长的很像。 那个姑母便是太上皇的青梅竹马,早就逝世了。 人呀,越老越怀念少年时人,就仿佛见著她,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也仿佛有些遗憾可以在现在被弥补。 甄宛儿看著甄四小姐光滑的的脸蛋,又想到已经60太上皇,突然有些心软。 踌躇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倒是甄四小姐先发现甄宛儿苍白的脸色。 有些著急。 “长姐,你生病了。” 甄宛儿还没说话,小观就按照最开始在王府中打算的那样。將甄宛儿的境遇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甄家女,可以输,但是不能放弃! 小四也是一样的。 甄宛儿闭了闭眼,狠了狠心。乾脆直接开了口。 “小四,本来想的將你送到皇上身边的,如今看皇上对皇后娘娘嫡子的重视和甄家如今的情况,怕是不成了。” “你……可愿意去太上皇身边。” 甄四小姐听著了小观的话正心疼呢。 如今甄家就她和长姐相依为命了,她的命也是长姐千方百计保下来的。 那北静王居然敢这么对长姐!只恨,只恨她还是太弱了。 就听到甄宛儿的话,一时没回过神来。 甄宛儿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 她现在就一个亲人了,到底心软了。 “若你不愿意……我找个甄家的家生子吧。” 甄四小姐这才回过神来。 猛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愿意!都是比我大许多,二十还是四十又有什么区別呢。” “总归我要的又不是他们的人!” 第190章 甄家四小姐 甄宛儿听了这话,走到甄家四小姐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四,是姐姐无用,苦了你了。” 两姐妹靠的越近,甄四小姐越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家长姐的虚弱。 反手就握住了甄宛儿的手。 “姐姐,不是你的错。” 眼光狠狠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是北静王府的错!是林家的错!” 甄宛儿听了这话,脸色却是一沉。 坐到甄四小姐的身边目光认真的看著她。 “小四,甄家输了是甄家技不如人,我们立场不同,就算不是林家,也有其他家。” “你到了太上皇身边不要刻意与他们作对,如今甄家已经不同往日了。” 她怕小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们姐妹两个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报仇。 甄宛儿的话还没说完,甄四小姐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著甄宛儿。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是姐姐,就是林家害的我们甄家满门皆亡的。” “为什么不能报復!” “那父亲,母亲,祖母他们就白死了么?” 甄宛儿看著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 “在我们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最好的方式就是蛰伏。” “你去了太上皇身边,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太上皇定然会对你宠幸有加,你的厌恶表达的太明显,就会成为別人的棋子。” “若为棋子,便身不由自,所以小四,就算你去了太上皇身边也不要刻意针对林家,没到时候呢。不然到时候万一林家有一个三长两短,全都是你的错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仇恨要铭记,但是不能被他蒙蔽了双眼。” “我甄家再度崛起时,那会儿才是开场的时候。” 说著,慈爱的摸了摸甄四小姐的头。十分温柔的继续说道。 “小四,长姐如今只有你了,你听话些好么?” 甄四小姐心中的甄宛儿从来就是坚韧又强大的,如此脆弱的长姐她还是第一次见。 咬了咬唇,坚定的点了点。 “我听长姐的。” 甄宛儿这才露出一个浅笑来。 看著甄四小姐的肚子。 “如今甄家的未来只系在你的身上了。” 甄四小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惊讶道。 “姐姐你?” 甄宛儿不置可否,將甄四小姐搂进了自己怀里。说出来的话无悲无喜。 “北静王给我下的药是阿芙蓉,虽然我只用了不到一年,但是身子也伤了不少的。小观偷偷找女医给我看过了,若想有孕,不止要调养许久,还要看时机。” 这话是女医安慰病人常说的。 说白了,就是甄宛儿往后都子嗣艰难了。 甄四小姐听了这话,北静王的厌恶又深了不少! “北静王,也该死!” 娶她姐姐前每过几日都会送好些东西上门,多的,姐姐也会分给她们。那时她们都替长姐高兴,觉得她寻了一个好夫君。 如今看来,明明是一个偽君子! 林家是皇上的心腹,她动不得,北静王却是在太上皇身边討生活的,她还为难不了么! 从始至终,甄四小姐都没想过太上皇会不会看不上她。 毕竟第一次见太上皇时,他的失態,甄四小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想到什么,甄四小姐疑惑的看向了甄宛儿。 “可是姐姐,太上皇已经六十了,他还能让我给我甄家留个后么?” 甄宛儿自然是想过的。 “他能留就留,留不了也得留。前朝皇上,60多不照样有皇子么出生么?” “太上皇看著也算健康,先从他身上想办法吧。” “若是不成……” 甄宛儿的话还未说完,甄四小姐就接了过来。 “不会不成的!” 甄宛儿讚赏的看了甄四小姐一眼。 对,只要想,没有不成的! 不愧是她出嫁过后祖母最喜欢的孩子。 甄宛儿越发放心甄四小姐了。 “小四,你再委屈几天,过段日子我便替你安排。” 甄四小姐摆了摆手。 “姐姐,我有法子的,你听我的好消息便就是了。” 她既然要去太上皇身边爭宠,用的还是与姑母相似的脸庞,自然再次出场也要让太上皇难以忘记才对。 她的面貌可以像姑母,但是內核必须是甄四! 她不失去自己,太上皇才会在她这里迷失。 只是这样的话,长姐便不好安排了。 皇室多疑,更何况曾经是天下共主的太上皇。 这次相遇,必须靠她自己。 太上皇查不出,才会更加信任她! 甄四小姐將自己的计划与甄宛儿说了,甄宛儿又颇为讚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长姐没有看错你。只是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甄四点头。 “长姐,我进了太上皇行宫,一定派人来给你消息。” 甄宛儿出来的已经够久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与甄四小姐依依不捨的道了別,顺著原路又回到了禪房中。 在禪房中待到了下午边上,才回了北静王府。 他们走了不久,林景宴和林黛玉派来看著她的人也回了林家復命。 林如海新官上任三把火,忙的脚不著地的。 一般都要忙到夜深才会回来。 李駙马都来了几次帖子了,林如海都没搭理,甚至有一次駙马爷亲自上门来了,林如海一边让人去说人没在,一边坐著轿子,光明正大的从他眼前离开。 惹得李煜安哭笑不得。 这次的確惹了如海生了大气了。道歉之路漫长的很。 林如海忙,林家的事儿大多还是林黛玉和林景宴在管著。 听到属下来报甄宛儿费了许多心思,只为去一处竹林。 林黛玉和林景宴的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看著倒是像的很。 “这个时候呢,甄王妃还能见谁?” “甄家还有谁倖存了下来么?” 两人將目光投向了下边跪著黑衣人。 那人摇了摇头。 “回县主,回公子。竹屋里的人很少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带了帷帽的,看打扮像是个姑娘。外出的买东西的一般都是一个丫鬟。” 之所以说像,这些年为了活命男扮女装的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还是谨慎些好。 不能確定身份,便继续看著! 等黑衣人消失在了原地,林黛玉开了口。 “甄王妃,不可小覷!” 林景宴也点头。 “他和甄应嘉一样,身上都有一股狠劲儿。” “若是甄宝玉能学学她,江南之事怕是没这么简单的。” “姐姐,往后你要小心了。” 以后与甄王妃打交道打的多的只会是林黛玉。 林黛玉笑而不语。 拋开对立身份不谈,她也有几分欣赏甄宛儿。 第191章 太嬪 只可惜,她们的立场永远都做不了朋友的。 黑衣人在寺庙旁边的竹林里蹲守了好几天过后,一个夜里,又来到了林府。 这次他们確定了,甄王妃去见的的確是一个姑娘。 因为今日那个姑娘特意出了门去,穿的朴素,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他们的人跟在后边,跟著跟著就到了太上皇的行宫处。 太上皇的行宫自然有诸多护卫,他们的人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看著。 那姑娘也是个胆子大的,没有直接求见,找个空档,直接在小丫鬟的辅助下爬起了行宫的墙。 太上皇的行宫比皇宫要矮一些,又是换班的时候,居然还差点儿让她成功了。 虽然后来还是被护卫抓了进去,但是进去时那女子似乎说了什么,他们离的远,听不清。那些护卫呢对她倒是瞬间恭敬了不少。 行宫是太上皇的地盘,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在外边了守到了半夜。 也没见那个姑娘和丫鬟出来。 是生是死,皆不可知。 他们觉得不对劲儿,这才连夜回来稟告了。 甄家若是又和太上皇搭上线了,怕又是一脸麻烦事儿。 林黛玉是第二日醒来过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年轻女子! 突然惊觉。 “景宴,甄家四小姐和甄老太太一起进的京,怎么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呢。” 甄四小姐就是林黛玉在甄家时在甄老太太身边见著的那个女子,后来林黛玉还和她一起去游了甄家的园子。 也是那个本来已经定了亲,但是甄应嘉准备悔婚,只要林景宴点头,就嫁到林府的那个女子。 来京中的那些甄家人不是他们处理的,所以林景宴回来以后一直没有过问。 皇上办事儿,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来没想过会有漏网之鱼。 这会儿听林黛玉提起,叫人去问了。 没多久,就有人来回话。 “甄老太太死后就不曾有人见过一起来的甄家四小姐了。” 听了这话林黛玉和林景宴已经有九成確定,那日甄王妃去见的,应该就是这个不知怎么被救出皇陵的甄家四小姐。 林景宴听了这个消息,与林黛玉知会了一声,就进宫求见陛下了。 他们不知道太上皇那边的消息,皇上这里一定是知道的。 皇上听了,也连忙派人去查。 如果景宴和瑶光想的是真的,甄家四小姐想要入了太上皇的后宫。 位分低也就罢了,他就当不知道,若是位分高了,那他名义上不是还要多一个小他二十多的小娘? 想到太上皇和甄家往日的来往,皇上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父皇年轻时最疼爱的妃子就是甄家女,算是甄家四小姐姑母。 这样一想,他年到四十,多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好像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那甄四小姐是个有本事的,皇上这边刚得了消息,还没等到他反对呢,行宫里太上皇封了一个太嬪消息就传出来了。 封號听说太上皇想了一夜,最后才定下来。取了纯字。 纯太嬪! 这时林黛玉和林景宴也是刚进了宫,黛玉在和皇后娘娘商议黛玉的及笄礼是宫里举办还是在林府。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册子,护指敲了敲桌面。 “这一次太上皇倒是大方的很。” 要知道太上皇在位后期,对宫中嬪妃的位分就吝嗇的很。 这一上来就封太嬪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还是头一遭。 黛玉往皇后娘娘的位置靠了靠,头向她的肩膀侧了侧。 “皇伯母,可確定了这新封的纯太嬪就是甄家四小姐么。” 皇后娘娘看著自己肩膀旁边的小脑袋。揉了揉。 “八九不离十了。那位的身份太上皇本就没有遮掩” “不过瑶光不用担心,她住她的行宫,你住你的京城,要想动手,有我在呢。” 甄家已经倒了,江南陛下也已经收到了自己手中。 如今边关的粮草也不用再三催四请了。 甄家只两个女儿,太上皇要帮便帮,要封就封。只要不太过分,给那位要个皇太后噹噹,他们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见面就成。 边关,內政,如今的陛下真的太忙了。 说句不好听的,起的的鸡早,睡的比狗晚。 有时她看著都心疼。 嘆了口气。 心中憋了许久估计终於还是说了出来。 “太上皇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南是这样,现在也是。如今天下的状况是他能任性的时候么? 林黛玉听了,往四周看了一眼。幸好殿里的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身在高位就是这样。 要注意的太多了。 倒是皇后娘娘的话,林黛玉却是十分赞同了。 江南是鱼米之乡,也是天下粮仓,若不是一直找各种理由不给边关粮草,边关战事也不会这般焦灼。 这其中是谁下的命令不用说大家也是心里有数的。 为了爭权,置將士的命令於不顾,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太上皇的確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黛玉不想皇后娘娘继续在这个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上面伤神。 將头往皇后娘娘的肩膀上靠了靠。 皇后娘娘有了皇子过后,和黛玉的感情越发深厚了。 “娘娘,便依你的,瑶光的这次及笄礼就在宫里办吧。” 既然是甄家女,在宫里办说不定还能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果然笑了起来。 “你答应就好,在宫里我才能给你更好的。及笄礼可不能马虎了。” 北静王这边听了这个消息,直接愣住了,想都没想,就去了甄宛儿的院子里。 没有王妃的帮助,他不信甄家四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太上皇身边。 往日都是他小看了他这个王妃了! 第192章 夫妻对峙 甄宛儿得了自己四妹妹成功到了太上皇身边的消息自然是比谁都早的。 其中缘故她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前些日子,甄四小姐成功得了宠,就送了消息给小观。 与她一起去行宫的那个小丫鬟也是往日她身边出去的。行事算是妥帖,传消息什么的她也放心。 看如今的情况小四对付太上皇的確有些手段,在甄太妃和甄母身边待的那些日子的確没有白待,那些关於已逝姑母的旧情被她利用了个十成十。 去了不过月余已经是太上皇身边最受宠的了。 最开始太上皇见著小四是没想过要將她收入自己的后宫当中。 小四自己见著也说实在是寻不得她的消息才鋌而走险去找了太上皇。 小四说,如今除了她这个姐姐,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太上皇了。 俏生生的小人儿说的哀婉,还有一张承载了他年轻时多数爱意的脸。 再加上护卫门说为了来见他,小四这个闺阁小姐还爬了墙。 她也是知道的。 太上皇第一次见著姑母时就是在甄府。 姑母搭著梯子想要亲自去剪从墙边生出来的那一枝桃。 刚好与树下还年轻的太上皇看了个正著。 佳人已逝,太上皇也不太年轻,可是如今的人与事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还有甄家满门被灭时他不得不放弃的愧疚在。 太上皇如何能不心软。 到底还是將小四留了下来。 最开始太上皇是打算將小四当个小辈养在身边的,一介孤女罢了,谁还容不下她不成。 若有並没有遮掩小四的身份。 太上皇的自信倒是方便了她们。 小四先是以小辈的名义在太上皇身边待了些时日。 偶尔学著姑母,大多数做著自己,还会適当的提一提自己这个姐姐,当一个只想活下来的甄家孤女。 小四活泼可爱,又有故人之影,让太上皇很是开怀。自己仿佛都年轻了不少。 那时可能还想著这样下去也不是不成吧。 前两日两人来了兴致,在园中对饮酒,说姑母,说甄家也说太上皇的往日英姿,两人都喝的多了些。 再醒来时,两人便睡到一处了。 自然是太上皇將小四看做了姑母,强迫了她。 毕竟前些日子,小四可是把他当平常长辈处著的。 小观说小四醒来过后当即就投了池子。 好不容易被救过来过后,扑到太上皇怀中就痛哭不止。 哭她犯了错,误了太上皇的一世英明,哭她对不起姑母对不起甄家,也对不起自己姐姐。 也哭自己无名无份,只能到地下赎罪了。 说太上皇不该救她让她死了才干净。 前面那些日子,娇俏鲜嫩的女儿家偶尔露出一些娇羞和崇拜的眼神,自然是得了太上皇一些喜爱的。 看著小四如此自然有些心疼。 多少年了,太上皇的生活都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如今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回到年轻时。 心疼加愧疚,安抚了小四许久,才在今日封了小四为纯太嬪。 小观说如今这个结局虽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想,不过对比太上皇的往日在位分的吝嗇来说,太嬪这个位置也算十分大方了。 也不愧她白白演了这么一场大戏。 开了这个头,她会继续往上爬的,让她不必担忧。 最后又带了一句话。 “长姐,往后我会当你的后盾的,我在太上皇身边,你就当老太妃还在便是。妹妹长大了。” 这话让甄宛儿有些泪目。 不过行宫传来的消息,她也算鬆了口气。 虽然只是太嬪之位,但是至少能看出太上皇如今是有几分看中纯儿的。 她们的打算没有错。 身子一直不好的甄宛儿难得有了好心情。 不过这个好心情並没有持续太久。 刚搭著小观的手在自己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呢,就看到北静王脚步极快的走了进来。 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甄宛儿和小观对视一眼,没有理他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之上。 北静王过来,看著她还悠閒的喝了口茶。 心中怒火更甚。 压著过,皮笑肉不笑的先问了话。 “王妃真是好兴致,天寒地冻的,前几日还病懨懨的,今儿便是能出来赏景色了。看来甄家四小姐封了太嬪的消息的確是良药。” “只是不知这重要的事儿王妃为何不与我商议。” 甄宛儿早就不想与他虚与委蛇了,仔细的打量起来面前的北静王。 原来看人家幻想破灭时的的错愕与怒火居然这般让人开心,往日她都错过什么乐子啊。 生气么?这还是开始呢。 她说过的,甄家就算落魄到只剩她们两个女子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看著看著,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中带著几分快意,又带著几分淒凉。 “怎么杀不得我,王爷著急了?” 甄宛儿可从来没有想过继续与北静王绕弯子,累的很。 她就想过,只要小四那边顺利,她就与他摊牌。 大家什么心思都被藏著了,不然明知道眼前人要她的命了,她还要对著他打哈哈,她嫌弃噁心。 甄宛儿突如其来的摊牌让北静王愣在了当场。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她那个温柔贤淑的王妃么。 甄宛儿眼中的嘲讽,刺的北静王转开了眼。 来时他想了无数种北静王妃会说的话,唯独没有想过她说这话。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家姐弟来访的时候么? 咬了咬唇,没有承认。 “你是我的王妃,我为何要你的命。” “王妃如今越发偏执了,我不过过来问这一句罢了。” “甄四小姐还没二十,送到太上皇身边你也忍心?” “我是怕你后悔罢了。” 这话说的,小观都忍不住笑了。 看了一眼甄宛儿的眼神,直接跑回了房中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打开,里面装著的就是北静王送来那些药。 前边送的还有两颗,后边送来的都纹丝不动待在这个木盒子里。 甄宛儿嘲讽的看著北静王。 “水溶,往日的虚情假意我已经受够了。在你手上吃了亏了,是我自己蠢。怪不得旁人” “但我甄宛儿蠢只蠢一次!” “东西你拿回去自己用吧,我无福消受。” “往后你做你的事儿,我走我的路,各凭本事!” 水溶第一次见著甄宛儿这般模样。 他心中的王妃是温柔的,是贤惠的,是事事顺他,万事为他打算的。 从来不是现在这个冷漠中还带著几分厌恶的模样。 这一切太过突然。打的他措手不及。 心中惶恐甚至比刚刚得知甄家四女突然封了太嬪更甚。 他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值得託付后背的盟友还是其他,他一时分辨不出。 甄宛儿说完这些话。看著水溶待在原地不动,举杯送客。 “若没事儿,王爷便先去吧。我这里往后你不用再来了。” “不过和离休妻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你若痛快了,我可就不痛快了。” “如今王爷想达成所愿只有等我死了” “毕竟你不舒服了,我心里就爽快了。” 第193章 你输了,我走了 北静王看著甄宛儿,脸色越发阴沉。 小观想也没想就挡在了甄宛儿的面前。 甄宛儿却是將他往后拉了拉。 “小观,退下吧。不必担心,我们这位王爷啊,好名声又重权势。这会儿我们小四封了嬪听说受宠的很,不记得前几日来说的么,她如今住的都是太上皇旁边的宫殿呢,听说那里本来是给皇太后留的。” “太上皇的妃子谁都没住过呢,如今倒是被我们纯儿住了。” “你说我们王爷这会儿还敢伤我么?” 拂开眼前的迷雾,她早就看清楚水溶的面目了。 她说过如今她甄家人的命金贵的很,没有把握她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正常来说甄宛儿阴阳怪气了许久,又下了逐客令了,北静王自该是拂袖而去的,可这会,他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我一句话都没说,王妃倒是先给我定了罪了。” 甄宛儿无语,甚至想翻一个白眼。 “王爷也是男人,做的出便该认的下。怎么,这会儿不会还想骗妾身吧。那怕是连宫里的太监都不如的。” 说完还拍了拍小观的手。 “你瞧,往日你主子我也是够蠢的,蠢到现在人家还想著能继续矇骗我呢。” “可惜了了。呵呵……” 嘲讽拉满。 北静王不顺心了,甄宛儿心里才能痛快。 自然是怎么气人怎么说话咯。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北静王再忍的下,被一直供著自己的王妃说连太监都不如,难免又黑了脸。 “甄宛儿,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甄宛儿不怕。 “再过分能有王爷用尽了阴谋诡计想要自己髮妻的命过分么?” “我还有得学呢。” 北静王气的眼睛都红了。 “来人!带王妃回自己院子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甄宛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王爷不装的样子果然顺眼多了。” 甄宛儿没有看出现在北静王身后的侍卫和婆子们,眼神看向了院门口。 纯儿今儿封嬪,她知道自己在王府的处境,今日说什么都会缠著太上皇派人来寻她的。 小观那日也说过的,希望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眼看著婆子越走越近,甄宛儿扶著小观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声音提高了些。 “我看谁敢!如今我还是这北静王府的王妃呢!” 北静王顺著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外边,没看到什么。 转过身。 “怎么王妃如今知道怕了。” “甄家满门抄斩,王妃心有鬱结,乱了心智,带她下去修养吧。” “这这北静王府,我才是真正的主子。” 刚刚被甄宛儿的话喝的停了停的婆子们听了这话又上前来。 也不怪他们,往日王爷和王妃恩爱非常,突然如此他们也有些没回过神。 刚要碰到甄宛儿和小观,身后就响起来了一个阴柔的声音。 “咱家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熟悉的声音让北静王一顿,转过身脸上掛上了和煦的笑容。 “曾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王妃身子不好,我正让人扶她下去休息呢。” 来人原来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曾公公。 如今太上皇和纯太嬪有无有事都是在一处的,上午时宣了旨,纯太嬪就撒著娇让太上皇派人专门来与自家姐姐北静王妃说一声。 也让她安心。 太上皇如今正是宠著纯太嬪的时候,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知道甄家没了,纯太嬪和北静王妃都过的艰难,毕竟为了这事儿纯太嬪不知道鬱鬱寡欢了多少次。 偏偏对著太上皇时也不说,能不让人心疼么? 如今见纯太嬪好不容易提了,太上皇才特意选了他来,还挑了好些赏赐,就是为了让纯太嬪开心些。 刚到府上呢,就看到一个自称是北静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在等著了。 一路进来倒是畅通无阻,脑子里想著一会儿见了北静王妃要说的吉祥话,没想到一进来却是见著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 连忙开了口。 如今太上皇有多宠纯太嬪他们这些伺候的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人啊越是老了,没有束缚,越是肆无忌惮。 太上皇也是这般,如此宠著一个人,这么多年真的是头一遭。 如果在他眼前看著纯太嬪的亲姐姐受了伤,怕是回去没好果子吃,连忙出了声。 北静王对面的甄宛儿看著眼前之人变脸之快,嘆为观止。 无视他警告的眼神,迎了上去。 “曾公公来了,可是纯儿有什么事儿?” 与对著北静王的態度不同,面对甄宛儿他笑的和蔼。 “请王妃安,纯太嬪没事儿,就是说今儿是个好日子,太上皇让我来看看你呢。” 说完看了北静王一眼。 “王妃可还康健。” 甄宛儿点了点头。 “托太上皇和纯儿福,我很好。纯儿性子单纯,在太上皇身边怕是麻烦公公了。” 曾公公连连推辞。 又寒暄几句,就让人將太上皇赏赐的东西全都乘了上来。 件件精致,看起来就十分用心。 甄宛儿看了却伤感起来了。 “公公,不知道纯儿现在如何了,不知何时有空,能去拜见一下她和太上皇才是好的。” 若是没有见到北静王刚刚对待甄宛儿的模样,曾公公说不得还不敢说什么。 现在嘛。 他年纪和太上皇差不多,没几年好活了。能让太上皇开心的事儿他愿意做。 纯太嬪这个面子他卖了。 “王妃,觉得今儿如何,太嬪在行宫中也常提起你呢。” 甄宛儿微笑点头。 “可以么?小观去收拾收拾,我们去见纯儿。” 看著小雨带著曾公公下去吃茶时,甄宛儿走到北静王身边。 “王爷,我走了,你输了。” 一直没说话的北静王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著甄宛儿。 原来这女人说这么多,只为了光明正大的离开王府! 第194章 及笄宴前夕 北静王站在王府门口,身后站著的是他最看重的谋士吴先生。 此时的小观已经將甄宛儿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对於一个王妃来说不算多,只有三个马车。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已经上了马车的甄宛儿。 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 甄家四小姐封太嬪,甄宛儿知道他的打算,与他摊牌,紧接著曾公公目睹他与王妃的爭执,应王妃所求去行宫中面见太上皇和纯太嬪。 所有的事情都在几个时辰里面接连发生了。 打的北静王和吴先生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这会儿甚至都没想清楚,甄宛儿到底是多久发现的。 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 “王妃此行多久归府,府中事务繁忙,没有王妃坐镇,怕是乱的很。” 面对北静王的话,已经上了马车的甄宛儿掀开了帘子,对著他和吴先生嫣然一笑。 声音不大,却足够气人。 “王爷葬礼的时候,我作为王妃定然是会回来主持大局的,王爷不必忧心。” “至於我带走的东西嘛,王爷也不必来找我要了,我不会给的,毕竟算下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我大度,便不与你计较了。” “往后你我见面不识,各凭本事了王爷。” 不管她带了多少东西走,她与北静王都心知肚明,她今日出了这个门等閒便不会回来了。 明知这北静王府是龙潭虎穴,她还待在这里就是蠢了。 她甄宛儿做过一次蠢货便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说完这话,甄宛儿放下了帘子,乘著吱吱呀呀的马车就往行宫而去了。 吴先生看著马车远去,嘆了口气。 “早知王妃有如此决断,也不是不能留她一留。” 北静王在与甄宛儿爭吵,吴先生在后边却是已经將这些日子甄宛儿的异样问了个遍了。 別的不知,但是甄宛儿在遍布他们自己人的北静王府中悄无声息的戒掉了阿芙蓉却是能够確定的。 沾染了那个东西有多痛苦他是清楚的。 养病一个月,王妃院子里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没有痛哭,没有发狂,甚至大的声响都不曾有。 这得多么大的毅力啊。 这么多年,甄宛儿是他知道的第一个能够戒掉那个东西的。 如今她又出了王府,逃脱了他们的掌控,这甄宛儿一看往后就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当断则断,阿芙蓉也是,王爷也是。 往日甄宛儿有多喜欢王爷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有多爱怕是就有多恨了。 北静王马车远去,已经没了影子的方向一言不发。 看著甄宛儿的决绝,他居然有一丝的不舍。 幸亏管家的到来打断了他的。 “王爷,王妃將府中的现银全都拿走了。她院子里的珍贵之物也都不在了。” “那么多东西,怕不是一日都能拿走了” 怕是早就准备起来了。 就等著今天呢。 之前甄家还在,甄宛儿又是王妃,自然是让她管著家的。 就是甄家没了过后,北静王为了乾乾净净的將自己摘出来也没有將这个权利收回来。 倒是方便了甄宛儿行事。 北静王这才明白刚刚甄宛儿说的东西是什么? 倒是绝情,若是他没有后手,怕是北静王府真的要乱上一阵了。 “一会儿来书房取,她既然不想回来了,以后也不用再叫她王妃了。” “吴先生,我们去书房吧。”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管家愣在原地。 北静王府北静王真正的心腹都在暗处。明面上的这些其实许多事都不知情。 就算是管家也是这样的。平日只负责府中的用度。 拋开其他不谈甄王妃他是喜欢的。 端庄守礼,御下有术,赏罚分明。 就是后来因为甄家出事,脾气变得易怒了些,可是每次发火也都是有原因的。 有时候他都能感觉到王妃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对王爷更是不用说了,衣食住行,皆是亲自过问。 可如今怎么突然就闹成这个样子了。 主子的事儿他们管不了,嘆了口气,也进了府。 甄宛儿从北静王府走了不久,林黛玉和林景宴也是得到消息了。 她从行宫见了纯太嬪和太上皇出来,果然是没有再回北静王府了。 而是带著两个丫鬟住到了离行宫不远处的一处庄子上。 传出去的消息是她病了许久,鬱结於心,在此处养病。 林黛玉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只抬了头,看了旁边过来帮她的林景宴一眼,从老宅带了许多书回来,很多都是林家没有的。 这些对她正在修的女史的確有很大的帮助。 太过杂乱,她一个人的確需要耗费太多时间了。 只是诗社的旁人也有其他事情要做,聚集到一起,可能要到及笄宴过后了。 她便自己先整理著。 这些日子除了问一下北静王府的事儿和自己的及笄宴,大多数时间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林景宴得空,也会过来帮她一下。 “甄王妃这是明面上不和北静王府断了。” “如此,她离了北静王府,护住了性命,又占这北静王妃的位置,北静王的打算越发不能成了。” “北静王若是再想靠这个位置拉拢谁家,怕也是不成了。” “这倒才是像了她会行之事。” 林景宴在旁边点了点。 “姐姐说的对,这样才好,北静王牵扯越大,於国於民都没什么好处。” 说完又悄咪的看了林黛玉一眼。 “姐姐,你说太上皇真的有这么宠爱纯嬪么?明知道北静王与北静王妃起了爭执也要护著北静王妃。” “就为了不让纯嬪担心,太上皇年纪大了,还能这般纯情么?” “要知道北静王可是他手下最重要的势力之一了。” 这个问题林黛玉也是想过。 太上皇行事有时真的让人摸不著头脑。 你说他重权吧,甄家那边是定了重罪,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他捞无可捞,不好动作。 可是如今这般,怎么说也要得罪北静王的。 若是北静王就此反水,他手上除了龙禁尉便再无其他筹码了。 可他也做了。 若是敲打,这其中的风险也太高了。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 答案呼之欲出! 除非他手上还有其他筹码,或者他有四王的其他把柄! 心里明白,不管怎么样,北静王都不敢有其他动作。 看来除了江南,他们又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查了。 人手不够了,四王八公都需要人看著,甄宛儿那边也是。还有江南的人还没回来。 不行,找陛下要人去。 看著林景宴起身,林黛玉也扶著雪荷的手起来了。 “皇后娘娘刚刚也派人来过,说是再商量一下我及笄宴的事儿,我与你一起吧。” 她的及笄宴马上就到了,就如今的情况,这一日一定是不平凡的。 要打算起来了。 第195章 苏夫人 黛玉的生辰是二月十二,这一日正是朝节。 春到朝碧染从,枝梢剪彩裊春风。 朝节是最浪漫,又最富有诗意的节日了。 踏青,扑蝶,斗草,观灯。 还有十二神也会在这一日次第登场 今年的朝节最让京中各家注意的確不是这节日,是在宫里举办的瑶光县主的及笄礼。 正宾自然是皇后娘娘,有司请的是长公主,赞者则是请的南寧侯府的嫡幼女李鈺凝,京中她与黛玉的关係是最好的。 及笄礼之前的一个月,宫中和林家的帖子早就送了出去了。 京中的官员勛贵,江南的旧友族亲,有名望的家族,皆是收到了的。 因为正礼是在宫中,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没有功名的,林家也在自己家中设了宴的。 由堂兄和族老们招待著。 就算林如海和林景宴只露了个脸,便也是要进宫的。 林家的旁支皆是书香门第,这些事儿自然是熟悉的很。 不会失了礼去。 在南寧侯府住著的林向明这一日也算是归了林家了。 从江南来京中告御状的他,被收了林如海消息的南寧侯在京外拦住,请到了自己家。看管了起来。 时间长了,倒生了一些师生情谊。 拜了师,多时便在南寧侯府倾听南寧侯的教诲。 听说日日都要去与駙马討教一遭。经常说的駙马爷哑口无言。 偏偏南寧侯和长公主也是不管的。 经常气的向来淡然的駙马跳脚。 林如海和林景宴他们归京时回来过一次,却没有常住。 说是駙马一日不亲自与堂妹道歉,他便耗上一日。 知错就改,首先便是要知错。然后才是改。 林向明执拗的很,偏偏长公主和南寧侯也隨他去。 这股子执拗的劲儿还得了南寧侯老夫人的青眼。 有人能治治煜安,也是好的。 他们府中可从来没有人能说得过博览群书的駙马爷。 如今有个人能让李煜安想起来就头疼却是好了。 黛玉这边天还未亮,宫里的马车便来接了。 及笄宴是在宫里的大殿中,公主及笄宴多是在这里的。 皇上登基过后,这里却是第一次用的。 待黛玉到时,便被宫女们引至偏殿,一应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她需要在这里沐浴更衣。 礼服是皇后娘娘亲自让製造纺准备的,黛玉沐浴完,看了衣服有些犹豫。 有些逾制了。 旁边的宫女看出了她的犹豫。 笑著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县主放心,这衣服是皇后娘娘准备的,皇上也是知道的。” 为她沐浴更衣的宫女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伺候的,听了这话又想到前几日景宴嘴里一直念叨的事儿。 心下定了定。 今儿及笄,她是有些紧张的。 此宴一过,她的婚事也要准备起来了。 可她还有许多事想做,若是嫁了人,会妨碍她心中之事,她寧愿一辈子都在家中。 至少父亲弟弟只会支持她。 穿好过后,皇后娘娘带著浩浩荡荡的人也是来了。 有司长公主,赞者李鈺凝皆在其中。 看著穿上礼服的黛玉,长公主的眼眶有些红。 不知不觉,当初的小女孩已经这般大了。 南寧侯老夫人和其余夫人满脸带笑,看著黛玉夸了又夸。 没有一个人说黛玉衣服的问题。 想来都是得了消息的。 江南林家首功,除了林如海意料之中的升职,其余赏赐都未下来。 按照林家宠女儿的態度,怕是这些都是要落到瑶光县主头上的。 见了她今儿的穿著,她们更是肯定了。 林景宴和林如海得了皇上特批,在殿外迎客。 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自己女儿在宫中及笄,用的是公主们专用的大殿,家中父亲和弟弟在殿外迎客。满天下也找不出比林家更得皇宠的人家了。 皇后娘娘坐在上座,黛玉在她旁边。好听的话说了一轮又一轮。 夸的黛玉都有些羞涩了。 宴前,风琴突然进来了。 “娘娘,听前边的人说家里的夫人进宫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止皇后娘娘,就是旁的夫人都没回过神。 苏夫人? 是她们想的那个苏夫人么? 苏家门生遍天下,在仕林当中可以说是头一份的。 可是就算苏皇后嫁入了皇室,苏先生和苏夫人却鲜少在他们中行走。 苏家他们见的多的,也只有如今的苏家嫡长子苏昀之了。 上次见著苏夫人是多久之前的事儿,她们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如今却为了瑶光县主的及笄礼出山了。 皇后娘娘回过神,忙站起了身。 黛玉和旁边的夫人们也起身相迎。 就是长公主也站了起来,神色十分恭敬。 看来这苏夫人非同凡响。 “走,风琴,我去接接嫂子。” 还未往外走两步,就有一个穿著隆重的夫人走了进来。身边只带著一个小丫鬟。 声音清冷,脸上也是淡淡的。 “不用,我已经到了。” 看著来人的確是自己嫂子,皇后娘娘的眼眶也已经有些发红了。 嫂子向来不喜欢红的紫的,上次见她穿的这般隆重还是在与哥哥大婚的时候。 “嫂子,你下山了。” 苏夫人点了点头,看著长公主往后边的位置了移了移。又开口。 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用,去端个凳子过来,我坐瑶光县主的下首便是。” 长公主连忙让人去抬了一个椅子来。才回话。 “见过老师。” 苏夫人上前扶了南寧侯老夫人坐下,自己才坐定,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如今看著倒是长进了不少。” “駙马却是不如往日了,过了今日让他自己来寻我和他老师。” 长公主脸上有些羞涩,看来駙马的事儿,先生是知道了。 该! 走了一个林向明,来了两个老师。活该! 苏夫人说完长公主又看向还站著的夫人们。 “都坐吧,今日是瑶光县主的及笄礼,一切以她为重。” 有了这话,旁的夫人们才坐了下来。 摸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心中庆幸,幸好不是衝著自己来的。 第196章 浮影居士 待眾人坐定,苏夫人才將目光投向了坐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黛玉身上。 唇角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来。 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带著些清冷。 “听说瑶光县主在编女史?” 黛玉虽然没有刻意隱瞒,但也从未宣传,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至少在座的许多夫人都是不曾听过的消息的。 听到苏夫人的话,不知道的都一脸惊讶的看向了黛玉。 女史? 专门记录女子的史书么? 古往今来的史书都以男子为主,就算出现几个女子的名字大多数都冠以夫姓。 如夏商的涂山氏,春秋的许慕夫人,战国的孟母,南北朝的冯太后和冼夫人。如此种种,多不胜数。 她们有的为国改革,有的征战沙场,有的文采卓越。 可最后留在史书上的名號也不过是谁的夫人,或是什么什么氏。 可凭什么,她们有自己的名字的。 在嫁人之前,她们难道不先是自己么? 自己穷其一生,后人记住的不过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夫人?凭何? 生而为人,谁与谁不同。 如今有人专门为她们编纂史书倒是头一遭。 面对眾夫人目光灼灼,黛玉有些羞涩。但也大大方方的答了。 “回苏夫人的话,瑶光確是有这样的打算。” “只是时过境迁,许多先辈已不可考,怕是要费些时日的。” “不过就算究其一生,瑶光也不会放弃。” “她们的功绩值得让后人铭记,而不是只出现在史书边角的寥寥数字。甚至连名字到了最后都不可考究。” “她们是这样,我们还活著的人更是。” “瑶光希望我们女子在成为谁的女儿,谁的夫人之前先是自己。” 黛玉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她柔弱的身体住著的是一个越发强大的灵魂。 苏夫人讚赏的闻言点了点头。在坐的夫人们也低头铭思。 是呀,瑶光县主说的何其有理。 在成为別人的附庸之前,她们为何不能先是自己呢? 为何? 苏夫人伸手,从旁边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了林黛玉。 “打开看看吧,算是我尽的一份绵薄之力了。” 林黛玉闻言接过,在眾人的好奇的眼神当中缓缓打开了手中这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 最下面边的是几本书,虽然已经有些陈旧了,倒是依旧能够看出被主人保护的很好。 书的上面是一个青莲形状的玉佩,质地温润,一见就不是常物。 黛玉小心的拿在了手上。 皇后娘娘见了她手上的玉佩,心中一跳。 “嫂子?这……” 苏夫人没有看她。 淡淡的黛玉向解释著,仿佛只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这是我名下所有书肆,学堂的信物,如今给了你,便当做是你的及笄礼吧。” “眾人往后也不用再叫我苏夫人了,我名谢清然。” “青山绿水常相伴,然则世事如梦眠的青然,唤我浮影居士亦可。” 谢家,浮影居士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人惊讶。 谢家是隱士大族,传承百年的世家。 浮影居士的诗词更是无数文人追捧的绝唱。 黛玉突然觉得手中的玉佩有些烫手。 谢家和浮影居士名下的所有书肆和学堂,不用想也是遍布天下的。 这礼物太过贵重。 对黛玉他们往后的路也举足轻重。 不说她的女史,就是诗社的其他女儿家整理的诗词,若要传出去,书肆是必须有的。 可是无功不受禄。这若收了,黛玉惶恐。 “浮影居士,这…太过贵重了,瑶光受之有愧。” 浮影居士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长者赐,不可辞。” “况且这也不是给你的,是给这天下的女子的。” “你想为这天下女子爭一个可以喘息的棲息之地,我也在这天下女子当中,自当儘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黛玉听了这话,看著浮影居士脸上依旧淡淡的神色,对著她行了一个大礼。 “瑶光谢过居士。” 浮影居士眼中这才带了些许笑意。 亲手將她扶了起来。 “我会在京中待些时日,你若有疑,也可来寻我。” “你来我便在。” 黛玉点头。 文林之中,有浮影居士为她们背书,自然前行的路更为顺畅的。 玉佩她都收了,这好意,她更是不会拒绝。 浮影居士与黛玉敘完话,便起了身。 “吉时快到了,去准备瑶光县主的及笄礼吧。” 一眾夫人跟在皇后娘娘、黛玉、苏夫人和长公主的身后,脑子还在消化自家老爷一向推崇的浮影居士居然是苏夫人。 她们女子也能在文林当中屹立不倒么? 原来她们也可以这样的。 年轻时浮影居士是她们追崇敬仰的目標,如今,她是文林中大多数人尊敬的居士。 一切都变了,仿佛又都未变过。 变的是她们,没变的她。 等到眾人从偏殿离开,去了正殿,准备即將开始的黛玉的及笄礼后。 偏殿旁的小道上才出现了一主一仆。 穿著是王妃规制的大服。 望著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最后却没有跟上她们的脚步。 她旁边的丫鬟有些疑惑。 主子今儿来的时候不是说有要事儿么?如今怎么听了殿里瑶光县主和青莲居士的话过后,反而准备回去了呢。 她们的安排放弃了? 姑娘不是还与四小姐商量了许久么? 这样打退堂鼓,这突然打退堂鼓可不是她们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她最得自家主子信任,出了宫门口,才问了出来。 “姑娘,怎么突然走了?不是说今儿有安排么?” 来人原来是甄宛儿和她的贴身侍女小观。 甄宛儿坐上了马车,从行宫下边的庄子上来,这会儿又要回行宫下边的庄子里面去了。 听到小观的话,有些悵然若失。 “小观,你觉得浮影居士和林家女说的那些话对么?” 小观低头思索。 偷摸观察了一下自己主子的脸色,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甄宛儿这才笑了。 “对呀,她们说的很对。身为女子,为女子爭,自然是没错的。” “我们也是女子,你叫人去与纯儿说,这一次便算了。让她与太上皇在行宫里面好生待著吧。让林家女的及笄礼顺利过去。” “但也只这一次,是我们身为女子,对天下女子的尊重。” “记住!只这一次!” 像是给小观说,更像是给自己说。 第197章 及笄宴 出了偏殿,黛玉被宫女引至东边的偏殿,衣履已经换好了,只用坐在此处等候便是。 吉时前两刻,外边的礼乐声起,正宾皇后娘娘,林如海、林景宴和一眾客人就坐。 国礼在前,家礼在后。 今儿皇上没管林如海的不情愿,也是来了。上座的位置便被他坐了去。 林如海这个老父亲只能委委屈屈的坐在了他的下首。 偶尔还能看见他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上面春风满面的陛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及笄的是她的女儿呢。 也是,林黛玉和林景宴进京这么多年,皇上待他们和自家儿女也没什么区別。 甚至因为林如海多在江南,他心中愧疚。林黛玉长的恍若天仙,又惹人疼,林景宴也是为他解决了许多麻烦,甚至以身入局。 他自己宫里的孩子都是太上皇那边的送的人生的,与他也不亲近,有时待林黛玉和林景宴比自家孩子还好些。 今儿能进宫参加瑶光县主及笄宴的,都是朝中大臣,这位置自然是按照品阶坐的。 也有特殊的。 浮影居士的夫君,苏先生。 便是坐在了林如海的下首。 穿著儒衫。鬚髮已经有些白了。面容看著十分慈祥,长相与他的文章倒是有些出入。眼神看著也十分平和。 苏昀之没有入座,站在了他的身边。 吉时至,黛玉从东殿走出,面向南。向所有观礼的宾客们行了揖礼。 然后面向西,坐在了专门为她设的高席之上。 今日的黛玉更是绝色。 张灯结彩的大殿,穿红著绿的夫人大人们,包括坐在最上边的皇上。都因为她的出现黯然失色。 宾客席这边也有许多年轻的公子们,多数都是第一次看清楚瑶光县主的面容。 不似人间客,恍若天上仙。 多看一眼,仿佛都是褻瀆。 怪不得才入京几年,便是京城之中最惹人注目的女子。 欣赏者有之,倾慕者有之。 想到及笄礼后这般女子便是可以说亲了,起了心思的人不知凡几。 苏昀之站在前边,看著对面那个恍若仙子的黛玉,心中的紧张又起。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知道的,瑶光县主倾国倾城的外貌之下还有一颗更加耀眼的心。 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么? 她还有大志向,为天下女子正名,若是去了別家,那些人真的不会成为她的阻碍么? 她真的会过的幸福安乐么? 他不知,也不愿她被其他无谓的东西束缚。 苏昀之情感的波动,苏先生很快就察觉了。 往后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又將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黛玉。 瑶光县主的事儿清然与他说过,语气虽然平淡,倒是目光中的欣赏却是藏不住的。 往日他与她说过许多次,將她是浮影居士的事儿说出去也是好的。 他妻子有大才,谢清然的名字不该藏在浮影居士之后。 她说不在意,便也都拒绝了。 如今为了瑶光县主却自己说了出来。 倒是让有些他意外。 至於送给瑶光县主的那些书肆学堂,他不在意。本就是清然自己的东西,她爱给谁便给谁吧。 这么多年怎么不见她许给旁人,想来是他们无用,得不了清然的青睞。 浑然忘了这个无用之人中还有他自己和他自己的儿子。 黛玉坐在及笄席之后便是开礼了。 这次皇上没有抢了林如海的活。 將宣布及笄礼开始的事儿交还给了林如海。 长公主奉上罗帕和髮釵,皇后娘娘上前为黛玉吟颂祝词。 “愿尔今朝逢及笄,容顏胜似春日曦。品德贤淑扬四海,愿成长乐伴尔行” 唱完祝词过后,苏皇后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梳子,象徵性的为黛玉梳了妆发,为黛玉加了簪。这为一加。 为黛玉加簪。 黛玉起身,又回了东偏殿。换上与头上簪子相配套的素衣儒裙。 著儒裙出东殿,路过今日的来宾,面向林如海拜下。 刚刚初加之时,就红了眼眶的林如海,这会已经热泪盈眶了。 他的玉儿长大了。 离他不远的林景宴也定定看著自己的姐姐。 真好。能亲眼,亲自为姐姐举办及笄宴,还是这般隆重,昭告天下真好。 姐姐在贾家时,她们专门为薛宝釵准备了及笄宴,而自己姐姐呢,隨意便打发了去。 如今他们皆在,姐姐也越发强大了,如今只会是他们攀都攀不上的人。 林如海含著泪,將黛玉扶起来。 他前边的皇上將伸出一点的手,往后藏了藏,差点儿忘了。 瑶光的父亲是如海了。 林黛玉见著了。 起身,对著皇上也拜下。 “瑶光谢过皇伯父对瑶光和弟弟的照顾看重。” 皇上喜笑顏开,得意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连忙扶起。 “瑶光,你与景宴在皇伯父心中与自家儿女没有区別的。” “往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是谁欺负你了,自有皇伯父给你做主。” 下边的官员们看著皇上的態度,心中对黛玉的重视程度又提了提。 一拜止。 皇后娘娘又为黛玉换上了髮釵,黛玉回东殿换上了与髮釵配套的曲裾深衣。 此为二加。 黛玉从东殿出,过宾客,向正宾皇后娘娘拜下。此为二拜。 加釵冠,换上大袖长裙礼服。此为三加。 面向天地,行跪礼。此为三拜。 有司长公主撤去笄者宴的陈设,摆好醴酒席。苏皇后领黛玉入座,赞者鈺凝奉上酒水,苏皇后接过,念祝词。 黛玉行礼接过,洒祭酒沾唇。 长公主上饭,黛玉又象徵性的用了一点。 黛玉拜,苏皇后答拜。此为置醴与醮子。 最后便是苏皇后或是长辈为黛玉取字了。 这是之前就商议过的。 取了“舒韵”二字。 如此便算礼成了。 上座的皇上大笑了起来,声音里全是畅快。 “去拿圣旨来。今儿是瑶光及笄的好日子,我这个做伯父的也该表示表示的。” 这圣旨自然是黛玉封郡主的旨意了。 皇上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给黛玉喜上加喜。 除了郡主的封號,陛下又给了黛玉一个食邑。 如今却是瑶光郡主了。 京中真的没几个比黛玉更尊贵了。 第198章 其他盟友 (苏夫人改成浮影居士啦,怕有些宝贝没看到前面改的,在章前说,这样大家都能看到了。宝子们说的对,用李白大家的號確实有些不合適了,写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后边我会注意的,抱歉。) 看著跪恩接旨的黛玉,林如海和林景宴眼中全是骄傲。 黛玉越是尊贵,她离心中所想越是接近。 身在高位,做许多事情都更简单些。 及笄礼毕,及笄宴开。 皇宫之上,林府之中,大宴八方来客,皇宫宴一日,林家宴三日,只为宣告他们林家最尊贵的女儿及笄了。 如此盛况,满京城只有贾家二房没有收到黛玉及笄宴的帖子。 有心者,无心者皆是明白贾家二房,贾母和林家算是全然断了往来了。 就算他们家在宫中有一个贤德妃。 有一个贤德妃又如何? 宫里的妃子或大或小,有皇后娘娘和皇上坐镇,谁又出席了这次宴会呢。 都是只在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暗示之下送了一份贺礼罢了。 宴会之时,无论大小去的都是各家掌家的夫人们。 只是其余妃子的母家皆有到访,在皇上面前露了个脸,贾家二房一个人包括贾母都不在罢了。 大房的掌家媳王熙凤自然也是来了的,但她知道贾璉能得现在的位置是靠了谁。 也知他们与二房並未分家,所以未曾到黛玉面前说话。 林家三人对那边的態度她早就清清楚楚了,没到彻底分家之前,明面上她才不会让二房有机会做文章呢。 但是黛玉的及笄礼,她却是精心准备著的。 就是宴中贤德妃来请,她都用理由推辞了。 宫中的宴毕,黛玉便在林景宴和林如海的陪伴下回了林家。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林家还有族亲老友在,也得忙两日的。 凤藻宫中。 贾元春躺在软榻之上,旁边有一个宫女为她按著头。 语气有些疲惫。 “听外边的声音,瑶光郡主的及笄宴散了是么?” 旁边一个为她捶著腿的宫女,暗自看了一眼她的面色,轻轻的答道。 “回娘娘的话,半个时辰前下边的人便来说了,已经散了。” “陛下呢?” 那宫女的头垂的更低了。 “瑶光郡主及笄,皇上开怀,听说和来的大臣们饮了许多酒,有些醉意了,待林大人林公子带著郡主离开过后,便与皇后娘娘一起回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贾元春的声音越发低沉了。 “皇上居然会饮多,这林家倒是受宠的很。” “可惜……” 可惜没有在林黛玉刚入京的时候就將她定给了宝玉。 如今出了那些事儿,林家又越发显贵了,林家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贾宝玉,如今怕是越发攀不上了。 什么时候,他们荣国府还要用攀这个字。 可笑。 最开始的时候,贾母属意林家,王夫人属意薛家,她就是知道的。 私心里,她也是更为中意薛宝釵的。 那时,林如海还只是一个七品官,虽然与皇上关係深厚,可身在江南那个大染缸,未来如何也未可知。 薛家的当家虽然去了,可到底是也是四大家族。薛姨母也是王家的姑奶奶。 若是与薛家结亲,王家与他们的牵扯就越发深厚了。 往后王家怎么都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外边有王子腾坐镇,宫中有她。 荣国府能恢復往日荣耀也未可知。 那会儿她的事儿就已经有些眉目了。 且薛夫人是他们的姨母,薛宝釵听说也是大度的,合该做了宝玉的正妻。 所以家里来问时,她只说不急,等她入了皇上的后宫,有了位分,到时求了陛下,给宝玉赐婚,才算是风光呢。 只要皇上同意了,林家愿不愿意,都得上了她的船。 当然,当时也想著,万一她封了高位,能有更好的亲家也说不准。 没曾想,她的確封了妃,还是贤德妃。 林家却是越发显贵了。 林景宴连中三元,成了最小的小三元。又出了贾母算计林黛玉的事儿。 这事儿她的確不知道。那会儿,她还在抉择呢。 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有些喜意。 觉得出了这种事儿,祖母想来不会再坚持让林黛玉和宝玉凑到一起了。 宝玉与薛家的婚事也更顺畅了些。 却没想从那事儿开始,林家便开始扶摇直上了。 林黛玉封了是县主,还有了食邑。 林景宴和他的父亲一样投了皇上的缘,待姐弟两个越发亲近了。 她几次想见见与贾家越发疏远的林黛玉,都被皇后娘娘和林黛玉自己推辞了。 后来她又与林景宴一起回了江南。 到了今日,她居然还未正式见过这个在京中最有盛名的瑶光郡主。 从江南回来,一切就更不对劲起来了。 在江南盘踞多年的甄家倒了。 林家居首功! 林景宴得中解元,又成了最小的解元郎,前程越发坦荡了,林如海升官,成了平章政事,这是陛下最信任的位置了,却给了他。 明明之前家中都说,林如海可能会折在江南的。 林黛玉及笄明明是在江南,错过了就错过了。 皇上和苏皇后却是觉得亏欠了她,专门在宫中为她举办了及笄宴。 宴会之上还封了她为郡主。如今好些亲王的女儿都还没有正式受封,她一个臣女偏偏的到了。 宴会之上,宴请京中百官,偏偏漏了祖母和父亲母亲。 今日过了,宫里那些女人不知道又要怎么在背后笑她了。 他们家在京中的处境只怕越发困难了。 皇上那边是不可能的,林黛玉还是县主的时候,她看著陛下心情好,提过一次。 说“瑶光县主是景宴是臣妾弟妹,常入宫,这么久了,也未见过一次,家里也说,臣妾的祖母知道错了,不该如此对瑶光县主。” “为了这事儿,祖母已经懊悔的病了许多次了,她老人家也只是想让两个自己喜欢的孩子凑到一起罢了,却忘了问县主的意思,这才走错了路。是她错了,可如今她已经后悔了。” “我们两家毕竟血亲,打断骨头连著筋,陛下您看能不能让我亲自替祖母道个歉。不然我心难安。” 那会儿甄家还在,也是皇上最宠她的时候。 刚开口,她就注意到皇上的脸色不对,还是硬著头皮说了。 话音刚落,陛下就起了身, 冷哼一声。 “贤德妃管好自己的事儿就好了,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说完就拂袖而去。 旁的妃子为了这个在背后拿她说笑了好几天。 想到这儿,贾元春的头更疼了。 如果一开始,一开始…… 后悔莫及。 如今呀,林家是指望不上了。大房那边也是林家提拔起来的,多半不会为她所用。 得找其他盟友了。 贾元春摆了摆手,从软塌起了身。 “给家中和北静王妃的信可传出去了。” 本来给她捏头的宫女立马恭敬的答了。 “都传了,家中倒是回了信,一会儿我拿来给娘娘看。” “北静王妃那边……没有消息。” 贾元春点了点头。 “无碍,她与林家是死仇。总归会同意的。” 第199章 应了吧 与贾元春的懊悔不同,贾母和贾政看著京中各府空荡荡的府邸,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都在朝节这一日去了宫中或是去了林府,心中有的只是气愤! 就算算计了林黛玉又如何?就算对姐弟两个不管不顾又如何。 千错万错,他们也將嫡亲的女儿嫁到了林家! 千错万错他们也是林如海、林黛玉、林景宴的长辈亲人。 如此行事,居然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们贾府留了。 旁的都有,他们这个正正经经的外家却是连林家送给没有往来的官员家的平常帖子都是没有收到的。 林家的没有,宫里发出来的更不会有。 如今大家不仅知道林家与贾家这个外家彻底切分开来,更是知道两家的爭端当中,皇上是彻彻底底站在林家那边的。 不然不会这样和林家一起打贾家二房的脸。 如今贾政都不想出门了,就是自己工部的职务都准备请上几日病假。 不然等去上了值,那些捧高踩低的人那嘴脸有多噁心人,贾政不用想,都能猜到。 如今贾家是要在整个京城都没脸了! 如果宫里的娘娘能够去可能也好些。 偏偏陛下没准不说,还让各宫都给林黛玉准备的及笄礼。 连宫里的娘娘,皇上的枕边人都比不上林家么? 这样打他贾家的脸! 外边有多热闹,贾家就有多冷清。 王熙凤带著邢夫人搬到京营旁边的府邸了。 贾赦,贾璉都在边关。 贾迎春也在年前就嫁到了京卫指挥司同知家中。 说来也好笑,知道贾迎春与刘三公子家的婚期定下来时,贾母和贾政还等著大房求过来呢。 女子出嫁,不从正院出,是会被笑话的。 毕竟那时贾母正在给边关的贾赦和贾璉施压,让他们与王家互通有无。 贾赦和贾璉一直没传话回来。 刚好就遇到了贾迎春与刘三公子的婚期。他们便想著压一压,非得让贾赦和贾璉低头。 经歷了这么多事儿了,他们还觉得贾赦和贾璉还如同以前一样。 贾赦可能真的在醉生梦死中废了,贾璉没有,他身边的两个將军也没有。 在京中照顾大房一家老小的王熙凤更是没有。 他们左等右等,只等到黑漆大门那边张灯结彩。 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王熙凤更是放出话来。 “我们家大老爷和璉二爷才是正正经经的长房嫡子,他们住在哪儿哪儿就是正院,真是鳩占鹊巢久了,便觉得是自己家了。” 气的贾母和贾政脸色发白。 贾迎春並未从荣国府的正院出嫁,热热闹闹的从黑漆大门处抬了出去。 边关事重,贾赦和贾璉没有皇命的確是抽不开身,却也提前给刘家去了信。 贾赦没回来,贾迎春一点儿不在意。贾璉倒是有些失落。 但是想到嫂子王熙凤却是在的,心中也快活可不少。 刘家本就是武將,自然明白军令难违的道理。 刘三公子也是真的中意贾迎春,一点儿敷衍都没有。 开开心心的来黑漆大门处接了迎春到刘家拜堂。 王熙凤宴请的客人,也多是如今贾赦和贾璉的同僚。 如此一闹,贾家二房和大房的关係也是摆在了明面上。 贾迎春出嫁后,黑漆大门那边也空了出来。 她回门时都是去的京营那边。 看著迎春脸上带著在贾家没有的笑意,王熙凤突然觉得有些自豪。 你瞧,离了荣国府,她王熙凤过的更好了。 荣国府如今住著的只有二房了,为贤德妃省亲修的院子,虽然没有前世壮观,但也不小。 如今却是姑娘都没住满的。 史家的史湘云来的也少了,这里面难免有贾璉去各家要债的功劳。 荣国府外锣鼓喧天,荣国府內冷冷清清。 最诛心的是,旁边的寧国府都是得了帖子的。 如此,更显清冷了。 贾母,贾政,王夫人坐在正厅相顾无言。 面色比锅底还黑。偏偏这会儿外边又传来了欢呼声。 贾母皱著眉头,问了旁边的鸳鸯。 “这是又怎么了?你去看看。” 鸳鸯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才面带难色的进来了。 贾母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和林家有关。 “说,我受的住。” 鸳鸯上前给贾母换了一杯茶,才回了话。 “瑶光县主今日及笄,在及笄宴上,皇上封她为郡主。又…又赏了一块食邑。” 贾母闭了闭眼。心中思绪万千。 贾政想到过几日去上值可能会受到的冷嘲热讽,语气也不如往日冷静了。 “封便封,专门到我们荣国府门前说做甚。” 鸳鸯越发为难。 在贾政的目光中,终於开了口。 “林家遇喜,如今满京城的发红封呢,陛下也在宴上,便在这些红封中添了一些宫里的小玩意儿。” “说是同庆!” “府里不少丫鬟婆子都是新招的,眼皮子浅,听到有陛下赏赐,便……便与百姓们一起去沾沾喜气了。” 贾政一听,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猛的將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有不少都沾到了王夫人的衣服上。 惹得王夫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那事过后,王夫人和贾政越发淡漠了。 贾政一无所觉,只发泄著心中的怒火。 “撵出去,都给我撵出去!我荣国府平日亏了他们么?要去別人府上討口!” 贾母等他发泄完,才睁开了眼。 “政儿,北静王那边应了吧。” 第200章 搬出去 贾政听了贾母突如其来的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猛的抬起了头,看向坐在上座的贾母。 看贾母脸上的坚定,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二房是该再找出路了。 不然一直这样下去,怕是京中都不再有他们荣国府的立足之地了。 贾政唤了赖大过来。 “你去,与王爷知会一声,说他之前说的事儿,我们答应了。” 待到赖大领了命令出去。 贾政又將目光投向了旁边刚换了衣服回来的王夫人身上。 “舅兄那边就劳烦夫人写信知会一声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 又趁机提起了一拖再拖的贾宝玉的婚事。 “哥哥前几日来信说,宝釵年纪也大了。又问了宝玉的婚事可定下来了。” 薛宝釵比贾迎春都大上了几个月,如今迎春都已经出嫁了,薛宝釵和贾宝玉的婚事却是一拖再拖,到了如今都还未定下来。 贾政和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对视一眼。 思考良久,最后才微微鬆了口。 贾母道。 “这事儿我会先去问过宫里娘娘的意思,若是她也同意的话,便让她求个圣旨也是好的。这般宝丫头也算脸上有光。” 也让外边那些人看看,虽然林家颇得圣宠,他们贾家也还有一个娘娘在呢。 容不得他们看不起。 王夫人听了这话,便知这婚事有门,心情难得好了些。 与贾母和贾政说了两句,便带著丫鬟也下去了。 这是个好消息,她得告诉妹妹去。 待到她退下,贾政才嘆了口气。 “母亲,薛家毕竟是商户,真的要给宝玉定了薛宝釵么?” 贾母面上也不是太好看。 她心中自然是不想的。 可是最好的选择黛玉如今她们定然是攀不上的,林家如今连门都是不登的,他们登门怕也是闭门不见。 从黛玉回来过后,京中那些捧高踩低,看清楚了林家的態度,但凡林黛玉明確要出席的宴会,他们家请也是不会请的。 就算要请荣国府,也是把帖子送到京营旁的王熙凤处。 偏偏明面上贾赦才袭了爵位的嫡长子,王熙凤才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媳。 他们这边还挑不出错来,毕竟贾母往日可是不爱去外边走动的。 一般都是等著人家自己上门来。 连人都见不著,更不要说用些手段了。 没了林黛玉,如今能看的上他们家的,也只有薛家那位还不错了。 当初修建的省亲別院的时候,他们也暗示过两人的婚事,如今便算实现当初的诺言了吧。 薛姨妈和薛宝釵听到王夫人的话却没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开心。 王夫人与薛姨妈说的时候,薛姨妈脸色淡然,眼中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抗拒。 他们住在荣国府,荣国府如今的情况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如今有出息的大房早就与这边远了去。 连家都是不回的。 二房呢,虽然宫里有个娘娘,可是皇上能在今日做出这般打贤德妃母家脸的事儿,想来宫里那么也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受宠。 四王八公,包括隔壁的寧国府也都与荣国府这边远了去。 除了哥哥家,荣国府二房,也算是孤立无援了。 若那贾宝玉是个好的,她也不说什么什么,偏偏如今看著就是一个荤素不忌的。 往日为了求权,求一个保护伞,也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贾家二房眼看著走下坡路了。 这下坡路,还极其陡峭。 她如何能放心將女儿许给他家。 可是哥哥那边也来问了。 北静王与贾家私底下的接触,薛姨妈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可能还会有些念想,如今嘛。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只是碍於王子腾的安排,没有明说罢了。 所以,贾家一直拖著,就算薛宝釵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她们也不曾和王夫人暗示过。 这会儿突然听到王夫人提起来,也是兴致缺缺,敷衍了事的模样。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前边是个火坑,她如何忍心將女儿填进去。 王夫人看她冷淡,却是以为是这事儿拖的太久了,薛姨妈心中不舒服,从来没有想过薛姨妈和薛宝釵已经看不上如今的贾家二房和贾宝玉了。 好声好气的说了两句。 “妹妹,你是知道姐姐的。如今这家里的事儿我如何做的了主。” “宝釵端庄大气,我一向喜欢的很。她许给了宝玉,別人不满意,我却是满意的很的。如今事成,我知拖的久了,委屈了你和宝釵。” “但是妹妹放心,宝釵嫁进来,我一定不会让她再受委屈的。” 以前听了这些话,薛姨妈定然是开心的如今听在耳中只觉得烦闷。 只说。 “这事儿不急,我们家再养宝釵几年也是无碍的,待那边定下了再商议吧,” “再说,姐姐知道我向来疼爱宝釵,这事儿总归也要问过她的意见。” 王夫人听了才笑来了。 “问宝丫头的意见,她定然是同意的,在府上,就数她和宝玉最合的来。” “往日她不是最爱去宝玉的院子里寻宝玉玩儿嘛。你我也是都看在眼中的。” 薛姨妈听了这话立马就想发火,但是人在屋檐下,堪堪忍住了。 耐著性子將王夫人打发了。 又说。 “宝釵待对她小的弟弟们一向很好,宝玉的事儿,总归要问过了才知道。” 等到王夫人离开,薛姨妈才重重的拍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一直在后边听著的薛宝釵也走了出来。 “母亲,小心手疼。” 这会儿屋里只有她和薛宝釵了,薛姨妈的脸上再也不见温柔和煦的笑容。 “她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你最爱去他的院子里!” “这话传出去,你还如何做人。” 薛宝釵却比他冷静许多。 往日觉得贾府是个好人家,若是嫁进来说的真的能护住薛府。 加上王夫人和王家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她的確与贾宝玉的接触要多许多。 说是她去寻他的確也没错。 可她可不是为了贾宝玉,而是为了薛家。 父亲去了,兄长又是一个不顶事的,那时贾宝玉的確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的一个了。 况且那时的贾宝玉也不算討厌。 她为自己为家族努力,並没觉得有什么错。 是什么时候对贾家,对贾宝玉的感观开始变得呢。 对,是陪著林黛玉,如今的瑶光郡主一起和南寧侯府的姑娘少爷去庄子上赏梅的时候。 是林家景宴为了姐姐据理力爭,也不愿自己姐姐受一点儿委屈的时候。 是贾宝玉为了自己,让家里所有女孩都受了冷落的时候。 也是眼看著林家一步步崛起,贾家大房和二房越走越远的时候。 桩桩件件,她突然明白,荣国府二房,贾母的宝贝疙瘩也不过如此。 甚至比不过林家那些旁支的少爷们。 再与贾宝玉接触,除了为家族,她居然也有些抗拒之感。 可是如今,贾家能不能护住薛家都不一定了,她为何还要一头扎了进去。 她不信迎春那样的二木头都能找一个那么好的人家,她薛宝釵还找不到了。 突然开口。 “母亲,我们搬出去吧。” 本来气愤的薛姨妈听了这话,却先愣住了。 “搬出去?” 搬出去,她还没想过。 有些犹豫。 “可是我们已经在贾家投了这么多银钱了,再说还有你舅舅那边。” “他可是想促成这门亲事的。” 这个舅舅自然说的是王子腾了。 第201章 听见 搬出去的话脱口而出后,薛宝釵想的更清楚了。 对,搬出去! 荣国府如今眼看著就要败落了,她们还留在这里干嘛呢。 和贾府一起共沉沦么? 她薛宝釵可不做这样的买卖。 没有用的东西,就该丟了。 看著薛姨妈犹豫,薛宝釵继续劝著。 “难道母亲真的希望我嫁到贾家么?” “荣国府的大房搬出来了,如今只他们最有前途,可是大房和二房的关係你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概率是和解不了了。贾迎春出嫁都没在这边出嫁的。” “说是宫里有个娘娘,若是受宠,今儿瑶光郡主及笄,圣上怎么可能这样打贾家的脸。” “贾家这样的情况,再不搬出去,更待何时。” “母亲真的想和贾家一起与外边那些人抗衡么?” “我们如今是什么情况,母亲难道不知道么?” 薛姨妈本来犹豫,但是她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想到贾宝玉的为人,想到贾家现在的情况。 下了决心! 好! 搬,寻个日子就搬。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她的女儿在这个火坑里待著了。 只要她不同意,除非贾元春能求来圣旨,她的女儿就不会嫁入贾家的。 薛宝釵见著自家母亲点了点头,才鬆了口气。 幸好母亲是真的疼爱自己的。 將事情吩咐下去,薛姨妈又开始长吁短嘆起来。 “可惜,在这样的人家耽误了我儿这么些年。” “早知道在外边给你寻一个得用的读书人支持也是可以的。” 薛宝釵听了这话,脸上也沉了沉。 是呀,白白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功夫! 还费了那么些银钱。 那些钱若是在长公主宴会上捐了出去,如今他们薛家说不得还能和其他商户们一起分一杯羹。 她后来是听说了的,那些在长公主宴会上为边关將士捐了银钱的商户们,不仅在皇上和长公主面前留了名不说,也是得了实惠的,就是官家的採买,都够他们赚一笔的。 更不要说还有帮將士们运送粮草认识的人。 起头的钱家,赵家如今和皇室南寧侯府,林家还有往来。 这其中就算没有皇上的授意,那也是为自己拓展了不少人脉的。 有些宴会,都会请了他们来。 听说那赵家的小姐,在宴会之上得了南寧侯府一个旁支一个夫人的青睞,如今已经是定了亲了。 钱家也算拐弯抹角与长公主扯上关係了。 可惜,薛家那时的银钱为了给贾家修省亲別院已经用了不少。 不然就算没有帖子,运作得当,他们薛家说不得也能分一杯羹。 若是能和钱家小姐和赵家小姐一般,出席京中各家宴会,她怎么可能还要寄希望於那贾宝玉。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王夫人刚去和薛家谈了薛宝釵和贾宝玉的婚事,薛家就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了。 贾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黑了脸。 “薛家什么意思,早不搬,晚不搬偏偏这会儿搬,难道她们家还看不起我的宝玉不成!” “商户门楣,我没直接拒绝都是给了王家脸面了,没想到人家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贾家连连受挫,如今她一向看不起的薛家却在这个时候要搬出去,贾母的一腔怒火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 林家如今是显贵了,可薛家却没有。 她堂堂荣国府的老夫人,一品的誥命,治不林家难道还治不了一个薛家么。 “珍珠你去,帮他们搬,告诉他们出了我贾家的门,往后就不要让我再看著她们了!” 珍珠刚出院子,就在外边遇到了来请辞的薛姨妈和薛宝釵。 刚刚贾母的声音可不小。 珍珠先是大声的对著薛姨妈和薛宝釵请了安。 “薛姨妈和宝姑娘来了。可巧了。” 再去看两人的脸色,虽然带著笑,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不自然的。 想来刚刚贾母的话两人是听见了的。 珍珠心中咒骂。 那些躲懒的死丫头,人来了也不知道大声报个信儿,如今这般却是尷尬了。 贾母这般说,是因为这段时间受的气,这是在气头上呢,她们做奴才的,去回话的时候却是不可能这么回的。 自然要委婉一些。 如今没想到却是被宝姑娘和薛姨妈听个正著了。 怕是心里要不舒服了。 珍珠带著笑,恭恭敬敬的將两人带了进去。 上座的贾母这会儿面色已经恢復正常了。 见著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来了。” 丝毫未提刚刚发生的事儿。 薛姨妈和薛宝釵这会儿是不会和贾家撕破脸的。 心里如何不舒服,也是带了些笑意。 “回老太太,我们母女两是来请辞的,在府上已经住了许久了,多有叨扰。蟠儿在外置办了一个宅子,想接我们出去住,便想著来与老夫人稟告一二。” “再谢过多年的照拂。” 第202章 爭吵 贾母还没说话,外边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原来是王夫人得了消息先是去了梨香院找薛姨妈和薛宝釵母女两个。 得知两人刚走,说是去找老太太请辞了,便也前后脚的赶了过来。 刚进门就听到了薛姨妈的话。 人还没坐下呢,就急忙开了口。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说要搬出去?” “今儿老太太和二老爷不是允了宝玉和宝釵的婚事么?” “待宫里的元春求了陛下,两人便將亲事定下了,现在搬出去,我如何放心。” 房中的丫鬟婆子都在,就是宝釵都是在一旁的,王夫人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薛姨妈和薛宝釵脸上的笑险些稳不住。 往日她们盼著能与荣国府定亲自然是无所谓的,可是如今贾家二房眼看著不行了,再在大庭广眾之下说这样的话,不是要坏了她儿名声么? 这次她们出去还是要为宝釵寻摸一个合適的人呢。 薛姨妈看著王夫人进来后,越发正襟危坐的贾母,和脸上带了些许急切的王夫人,与薛宝釵对视一眼。 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了。 拉著王夫人坐在了自己边上,面上的表情诚恳的很。 “哪里是突然,原本也是想过的。只是姐姐今儿的话提醒了我。” “宝玉和宝釵的年龄越发大了,总在一处,难免別人说閒话,刚好蟠儿寻摸了一个宅子,搬出去才是正理呢。” “姐姐放心,也在京中,不算特別远,往后姐姐想我和宝釵了来看便是了。” 听话听音,听到薛姨妈这么说。王夫人觉出一些味来。 本来路上她还想著,薛姨妈和宝釵搬出去是因为知道两人要定亲了,出去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从那边宅子迎进来也好看些。 如今听著,仿佛是看不上她们家宝玉了。 往日府中的閒话更多,也没见薛姨妈说这样的话,如今明明閒话少了些,却这样说出了口。 王夫人看著薛姨妈眼里心中全是惊讶,心中怒火突起。 林家看不上宝玉,如今薛家也看不上了么? 她的宝玉如此不堪? 她心中有气,说不出来的並不好听。 直白的很? “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如今你也要弃了我和宝玉么?” “宝玉和宝釵金玉良缘,你怎么忍心拆散。” “何况哥哥那边也是来了信的。” “林家是那样的不留情面,如今你们也要这样对我们么?” “我们家自问可是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哥哥说宝釵若是能进了贾府,两家也更为密切了。 薛王贾三家往后就真的成了一家了。 贾母最疼贾宝玉,往后行事肯定更加能考虑他们王家多一点儿的。 薛姨妈脸上虚浮的笑意也顿住了。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她这个姐姐是聪明还是笨。 说她笨吧,在贾家里里外外不知为王家谋了多少钱財权势。 说她聪明吧,她做的那些事儿,说的这些话又短视的很。 这话说出口她如何接。 薛宝釵看著薛姨妈为难,咬了咬唇就要回话。 虽然她们在自己院子里商量过了,这亲事怎么都是不能结的,但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 不过刚刚贾母的话,和王夫人口中提起的王子腾。让她觉著非要抉择,面子上过不去就过不去吧。 如今贾家的情况可能比他们看到的还差。 眼看著,就算有个娘娘,贾家也是要败落的。 王夫人刚刚说林家不留情面!可见林贾两家的確是结了仇的,这过错方定然是在贾家。 如果只是外边传的那个事儿,怕是王夫人不会这么说。 她只会说。 “又没算计成功,这林家怎么这般小家子气。” 这般说,这里面肯定还有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王夫人的性子她不说摸了一个十成十,七八分也是有的。 她能说別人不讲情面,这其中的事儿定然小不了。 贾家这浑水她们越发淌不得了。 林家现在是京城中独一份的人家,如今他们將贾家排除在自己的圈子外,那京中多数人家都会给他们面子。 林家有一个有实权的平章政事林如海,有一个少年天才连中六元的林景宴,如今还有一个名满京城的瑶光郡主。 贾家呢?还剩什么? 脸么? 只要林家不倒,那贾家永远都只能这样了。 现在的情况,林家受宠的很。只要皇上还在,他们就能一直如现在这样。 要嫁给这样的贾家,薛宝釵更不乐意。 毕竟她对贾宝玉可从来没有过喜欢。所做的一切不过只为了家族考虑罢了。 薛姨妈的確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看著薛宝釵眉头一皱,就要说话,抢先开了口。 既然要说开,那这个坏人说什么都不能让宝釵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出这个头。 宝釵与宝玉往日在府中时来往本来就不多,若是这时再让宝釵出这个头,怕是要有难听的话传出去了。 到时只怕更不好找到好人家了。 她年纪大了,不怕!要传便传他的 “姐姐这样说,那我也不怕给你说句实话了。” “往日我自己做了王家的工具,嫁入了薛家,如今我的女儿却是不能了。” “贾家往日富贵,宝玉滥情的性子我也不说什么了。那时我儿嫁进来至少衣食无忧。如今呢,如今你们还有什么?我儿非得入这个泥潭么?姐姐,不要怪我,我只是看不得我儿受苦罢了。” “姐姐,你若真的看中我这个妹妹便放过我女儿,你的外甥女吧。” 王夫人听著薛姨妈一言一语都是对贾家和贾宝玉的看不起,脸色更黑了。 还待说话,一直静静听著的贾母突然拍了拍桌子。 声音极大,震的房里的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去。 “老二家的,不用再说了!让他们走!” “今日出了这个门,往后不要后悔就成。” “不过商户人家,我荣国府的爷们也是你们挑得的?” “也不想想刚入府时,你们是什么样的嘴脸,如今我荣国府不过显出一点儿疲態罢了,就恨不得立马与我们划清界限。” “好得很,商户果然上不得台面。不怪我一开始就看不上你家。” “要走今日便走,不要侮了我荣国府的地!” 这话比刚刚在门口他们听到那些更难听了。 薛姨妈和薛宝釵都直接黑了脸。 薛宝釵看了上边的贾母一眼。 这么被侮辱,饶是向来都稳的住的薛宝釵都忍不住开了口。 “老太太说话也不用这么难听,商户商户的,贾家又高贵到哪儿去了?好歹你们家还拿了薛家那么多银钱呢,看不上?拿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 贾母白了她一眼。 “鸳鸯!给我撵出去!” 绝口不提还钱的话。 薛姨妈也动了真气,走到薛宝釵面前,將她护在身后。 “呵呵,我们自己走!那钱便当我们薛家餵了狗了。” “宝釵,搬东西走。这贾家没一个好东西!” 第203章 契机 说完不等贾母和王夫人再说什么,拉著薛宝釵,带著丫鬟直接就出了院门。 到了门口,又遇到了闻声而来的贾宝玉。 急著向前两步,就凑到了薛宝釵面前。 “宝姐姐,听袭人说你要走了。可是谁惹了你不高兴了。” 薛姨妈的脸色更黑了,將薛宝釵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第一次对著贾宝玉没什么好话。 “男女有別,贾公子注意些。莫要衝撞了我女儿。” 薛宝釵也是冷淡,对於贾宝玉的话充耳不闻。 跟在薛夫人的身后便走了。 留下贾宝玉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好著呢?这是谁惹了薛姨妈和宝姐姐了。 薛夫人和薛宝釵回了梨香园,马不停蹄的往外搬东西,生怕走慢了要被缠上了一般。 101看书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全手打无错站 被叫过来来的薛蟠一脸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走啊。 看著自家母亲和妹妹的脸色却是不敢再问。 待两人都上了马车。 薛宝釵才问了薛夫人。 “母亲,你是不是也发现王夫人刚刚说的话不对。” 怕自己母亲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一句,还特意补充了一下。 “就是说林家那句。” 薛姨妈冷哼一声。 “我这个姐姐什么样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么?那话別人说没什么,她说可就不一样了。她能说出林家不讲情面,可见他们的確做了什么让林家厌恶的事儿。只我们不知道罢了。” “若是只是想算计瑶光郡主那个,她可不会这么说。” “毕竟那可没成。” 薛宝釵点了点头。 是呀,能让王夫人变相承认贾家可能做错了的,那可不会是小事儿。 如今再看林家姐弟两个一直以来的行为,怕也是早就知道了。 如今林家势力这么大,再与贾家牵扯进去,怕是没有好结果了。 这也是刚刚故意惹贾母和王夫人生气的原因。 他们也该和其他人一样,离贾家远些了。这次也是个契机。 马车走远,薛夫人看著薛宝釵嘆了口气。 “只可怜我儿了,在他家身上白费了这么些功夫和时间。只怕……” 薛宝釵拍了拍薛夫人的手。 “母亲,事已至此,往前看吧。” 薛夫人突发奇想。 “宝釵,往日瑶光郡主在贾家时,看著与你们相处的都不错,如今我们既然弃了贾家,你看林家那边……还能联繫上么?” 林家的林景宴比贾宝玉不知道强了多少。就是旁支的少爷们也是不错的。 薛夫人一说,薛宝釵脑中就浮现了一个身影。 是几年前见过的林景宴。 那时虽然年纪尚小,却也可见风姿。 如今几年过去怕是更是芝兰玉树了。听说去年又中了解元,还深的皇上宠爱。 心中一动。 却也记得初次去林府时,她为了心中的打算,特意去告知了贾宝玉。 那时的林小公子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 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道。 “先安置下来吧,我寻个日子,给瑶光郡主写封信也是可以的。” “许久没见林妹妹,確实有些想她了。” 得知薛姨妈和薛宝釵已经走了,贾母又又又摔了茶杯。 看著如遭雷劈的王夫人也没什么好语气。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妹妹。怕是没有这事儿你还在心里怪我呢。” “商户人家最会算计,他们家的姑娘能有一个好的?” “要哭滚下去哭,別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老二家的,我只说一次,若是你以后再与她们有联繫,就出去和他们一起住。” “还有你哥哥那边,趁早写信过去与她说清楚!这可不是我们家的错!” 王夫人心中也烦闷的很。 往日薛姨妈和薛宝釵都是供著她的,如今与她翻脸仿佛就在一瞬间。 她还有些接受不了。 只觉得自己一腔情谊错负了。 大家都不同意宝釵和宝玉的婚事的时候,只有她坚持著。 没想到是两个白眼狼,给她没脸不说,还敢嫌弃她的宝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 虚偽小人! 她真是瞎了眼了。 对於贾母的话也没有反驳。 只说。 “以后她们敢上门,我就敢將她们撵了出去!” 心里又有些担心。 “只是母亲,如今宝玉的婚事?” 当初看好的两个,林黛玉是攀不上了,薛家如今也不同意。 四王八公也与他们远了,宝玉和贾家的名声如今在外边也不好听,若想再寻一个大家族的女子怕是我不容易的。 如今还有谁家愿意將自己家的女儿嫁过来啊。 她只宝玉一个,这娶的媳妇儿往后可是荣国府的女主人,那是要掌家的。 总不能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吧。 那她的宝玉往后还如何做人啊。 她的脸面怕也是要丟光的。 贾母白了她一眼。 “你先给娘娘去信,让她也看看。若是没有好的。” 低头想了想,还是將脑子里的话说出了口。 “若是没有好的,便只能我拉下脸给史家去信了。” 史家,史湘云? 王夫人有些踌躇。 “听说史家不是给史湘云定了亲么?” 这事儿都好几年了。再说史家现在的情况可不好,还了国库的钱,也没有什么了。只一个空壳子。 听说史湘云在家都要做绣活补贴家用呢。 比薛宝釵还不如,至少薛家还有些钱財呢。 贾母看著她,有些无语。 “所以让你先去问问娘娘的意思,若是没有结果,我再去问问。” “不然,你真的想宝玉娶个小门小户的正妻么?” 王夫人心中不愿意贾宝玉娶史湘云,更不愿意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宫里的元春好好说说。 宝玉可是她的亲弟弟! 第204章 战起 贾母看著王夫人听了她的话,往外边望了好几次,便知道她是將她的话听进去了。也没在留她。 只说自己乏了便將王夫人打发回了自己院子里了。 待王夫人走后,珍珠不解的看了贾母一眼,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虽然老太太对史家姑娘十分疼爱,可是从来没想过將史家姑娘和宝二爷凑到一起。 若是老太太真起了这个心思,那史家姑娘也不会那么早就定下亲事了,要知道史家和老夫人远了,可是这几年才有的事儿,前些年,若是老太太有这个意思,想来史家也不会拒绝史家姑娘也不会这么早就定了亲。 可如今却这样和二夫人说。 珍珠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有多问,只说起了今日的事儿。 薛姨妈和薛姑娘过来了,外边的人居然没人提个醒,让里面贾母的话让薛姨妈和宝姑娘听了个正著。 如今不止外边,连家里的奴才都会躲懒了,老太太跟前也敢这般。 真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贾母听了揉了揉额头,轻声吩咐了一句。 “既然不尽心,那就都打发了吧。” 外边的人心大了,家里的奴才心也大了,那便都打发了才是好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荣国府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贾母扶著鸳鸯的手,刚准备望內室而去,想到这儿又停了停。 “珍珠,刚刚的事儿,二老爷那边你也去说说。” “就说我说的,得决断了,再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荣国府只怕越发被看不起了。 外边的情况如贾母和贾政所想的一样,黛玉的及笄宴过后,贾林两家彻底断交了几乎是京城各家没有明说却又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贾政上值得时候,阴阳怪气虽然没有,但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旁人看他的眼神,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且这些日子最让人注目的就黛玉的及笄礼,一是黛玉的確惊为天人,二是瑶光郡主的及笄宴实在盛大,三嘛便是是那日宴会过后传出了原来一直以来颇为神秘的浮影居士原来就是苏夫人谢清然。 那日宴会之上,浮影居士送给瑶光郡主的及笄礼居然是能够调动她名下所有的书肆和学堂的印章。 虽然大家都惊讶针砭时弊的浮影居士居然是苏夫人。 一个女子。 可是她成名已久,她的诗词更是被许多人传颂。先有名,后见人。 居然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听说浮影居士和苏先生要在京中住一段时间。 慕名而来的学生不知有多少。 王室贵族,官宦子弟,富商后代,皆被浮影居士拒之门外。 唯有一人,瑶光郡主,次次去。次次得见。 如此,就算宴会过了好些日子,那日的宴会的盛况,浮影居士是不是想收瑶光郡主为学生依旧是大家交相谈论的。 偏偏贾政不知道,也不愿意听。 每每听到关於林家的事儿,他总觉得別人是在笑话他。 所以就算没有意料之中的阴阳怪气,但是贾政依旧请了病假,待在家中。 他在等。 等北静王府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二月十二朝节,三月春闈。 贾政没有等到王子腾和北静王府確切的消息,却等到了这一科林家共有三人要参加此次春闈。 除了一直颇有盛名的林家第一林景宴,还有两个旁支的少爷,林向明和林向毅。 听说这个两个学问也都是不错的。 若是都能得中,林家他们更是拍著马都赶不上了。 贾政有些焦急,在家的这些日子,虽然林家还未刻意针对他,但是他也隱隱约约察觉出林家可能发现了些什么。 没有证据,就是直觉。 想要在科举上下文章,却又不敢。 如今的林家已经不是他们荣国府能隨意算计了的。 只能暗自祈祷北静王和王子腾那边能顺利一些。 知道林景宴要参加今年的会试有些志在前三的官宦子弟都在家中的授意之下特意避了避。 会试是在京中。各地学子早的一二月就是进了京了。 自然也听说了瑶光郡主和林景宴的名声。 在贡院之外听到林景宴的名字时,好些都向他看了过来。 芝兰玉树,谦谦君子。 不外乎如是。 考官们糊名审卷,將前十的卷子挑出来给皇上排名。 林景宴的学问李煜安教了些,皇上閒暇时也会指点一二。 就算有人誊抄,陛下看到过后也几乎是立马就认出那一份是林景宴的答卷。 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林景宴的欣赏。 將他的卷子挑出来,拿在手上。 “景宴这小子答的不错,没有愧对我对他的教诲。当得起这个会元,诸位以为如何。” 能在千万人中被各位大人选在前十,自然这些日子林景宴也是没有懈怠的。 皇上识得,眾位考官可不曾知道。 林景宴能连中四元,本就是佼佼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举本来就更看上位者的喜好。 皇上都这么说了,眾人自然不会拒绝。 会试第一林家景宴便就这么定下来。 会试过后便是殿试。 天子亲自出题。 论战。 这考的自然是如今越发焦灼的边关。 如今边关虽然小战常有,大战不常有! 但是未来如何也未可知。 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的。 没有意外,林景宴又是魁首。 他这个连中六元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毕竟他的学识一定是够的。 在旁人还在读书时,他已经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了。 对於实事,他反而更有优势。 传臚唱名,状元游街。 本是三年一见的盛会。 偏偏大殿之上,唱名之时京中八百里加急。 科举盛会,边关驛卒八百里加急,一路之上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马。 入了京城,直入皇宫。声音响天可闻。 “九边八百里加急,边关异动,嘉峪关告急。” “土鲁,韃靼土默部,瓦剌三军围城。” “九边巡边,贾家恩侯贾赦,死战到底。守十日。方得援军。” “马革裹尸,战死!” 再喊,驛卒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九边八百里加急,边关异动,嘉峪关告急。” “土鲁,韃靼土默部,瓦剌三军围城。” “九边巡边,贾家恩侯贾赦,死战到底。守十日。方得援军。” “马革裹尸,战死!” ……… 到殿中时,那驛卒的衣服上已经看不到原本的模样了。 看著高位上的皇上,周围的大臣,还有满殿的学子。 终於泣不成声。 再重复。 “九边八百里加急,边关异动,嘉峪关告急。” “土鲁,韃靼土默部,瓦剌三军围城。” “九边巡边,贾家恩侯贾赦,死战到底。守十日。方得援军。” “马革裹尸,战死!” “陛下!边关乱了!” 第205章 反应 本来还沉浸在林景宴连中六元的喜悦中的皇上,听了这个消息不自觉的一个踉蹌。 扶著龙椅的手有些颤抖。 边关將乱,他一直都有准备。 如果不是边境情况,他也不会这么著急的用强硬的手段將江南收回自己手中。 为了边关,江南的官员他基本换了一个遍。 杀的贪官污吏,多不胜数。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在边关战死的人会是贾赦。 贾赦? 死战? 马革裹尸? 每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连起来却让人这么难以理解呢。 这驛卒口中的贾赦是他知道的那个贪生怕死的贾赦么? 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明明若是那个他认识的他,战起,第一个逃的便是他了。 他怎么可能死守? 怎么可能马革裹尸? 可不是他又是谁,九边巡边,贾恩侯。这满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么? 贾赦死守而死的消息,甚至比边关乱了起来更让皇上惊讶。 不止他,林景宴和满殿的大臣也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京城最大的老紈絝,勛贵之中最让人看不起的贾赦为国战死了? 他?还有这样的血性? 此时,不管往日多看不起的贾赦,多不齿荣国府的官员们都有些动容了。 是他们错了。 荣国公贾源的后代哪儿有什么孬种啊。 就是平日对贾政和贾母的行为多有不齿的官员此刻对他们的感官都好了不少。 震惊悲慟过后就是不解,就是质疑。 那驛卒说死守十日方得援军! 明明就算战起,正常来说不会这样的。 嘉峪关是重地,旁边的驻军和三大营比起来也不少什么,还有离它不远的甘肃镇。 若有战事。 旁边的驻军回援助,根本用不了三日! 可这是十日! 十日,嘉峪关的官兵们要面对的是三军围城。 有多惨烈,不用驛卒说他们也能想到了。 怕是军民,都剩不下几个了。 援军呢?去哪儿了? 死了么都! 皇上的滔天怒火没有地方发泄,眼角已经泛起了微红。 到底忍了忍。 “今科学子出宫静侯,宣中书,內阁六部尚书,五军都督,京卫指挥司,留守司,三大营將军御书房议事。” 说完,黑著脸直接离开了。 路过林景宴的时候也唤了他。 “景宴,你也跟我来。” 待到各位大臣也急匆匆的跟上了皇上的脚步。便有太监过来带著今科学子们出了宫。 这些学子皆是未来的官员。 出了宫也往各处而去了。 待到各位大臣陆续到达御书房时,京中边关乱了,荣国府的贾赦为国战死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眾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 马棚將军贾赦为国战死,这个事儿怎么这么梦幻呢。 已经嫁到京卫指挥司同知家的贾迎春听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她没有爹了。 就算这个爹平日里也没什么用。 可真的知道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难过。 她只愣了片刻,抱著刘三公子哭出了声。 太意外,太震惊,但又仿佛冥冥之中有天註定。 刘三公子好不容易让迎春止了哭,又被红著眼的迎春著急忙慌的让他送著她去了京营旁边的贾家。 王熙凤和邢夫人还有满屋子的姨娘如今都住在这里。 她都这么难过了,母亲和姨娘们与父亲日日处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她要坚强。 她要去哄著母亲和姨娘们。 不然只嫂嫂一个,怕是忙不过来的。 等她到了王熙凤她们住著的庄子时,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到满院子的哭声。 见著她来。 王熙凤和邢夫人还有些意外。 邢夫人先开了口。 “迎春怎么来了。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些谣言了,我刚刚就说你肯定会信的,你嫂嫂还不信。瞧瞧这人不都来了么。” 又转过头看著王熙凤。 “这会儿可是我说对了。” 两人还安慰迎春呢。 “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不说他肯定躲在后方,就是没有,战事起了,他也肯定是第一个跑的。” “他呀,把他的命看的比谁都重要。” “还死战,这些人编瞎话也不知道编个可信的。” “若是说她被女刺客刺杀了,都比这个可信。” 旁的姨娘也是一脸的赞同。 她们的消息是从外边听到的,並不像迎春一样是在自己相公那里得知。 她自己的相公她知道,虽然常惹她生气,但是从来不会编瞎话骗她的。 王熙凤和邢夫人以及满屋子的姨娘看著迎春红了的眼眶一直没有说话的迎春,还有他旁边满脸不赞同的刘三公子。 终於觉察出一些不对来。 王熙凤最先反应过来,两步就走到了迎春身边,拉著他语气急迫。 “迎春,不是谣言是么?” “大老爷真的为国战死了?” “你哥哥呢,你哥哥还好么?” 语气已经带了些哭腔。 邢夫人和姨娘们也回过神来,眼巴巴的看著迎春。 想从她口中得到贾赦还在的消息。 虽然老爷是有些贪念女色,而且脾气也不好。 可是她们已经许给了他。 若是大老爷真的没了,她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 迎春无端有有些想哭了。 爹爹死了,留下满院子的女人,往后可怎么办。 侧过了头,狠了心。 “不是造谣,今日传臚大殿,八百里加急,父亲真的为国战死了。” 说完一滴泪便落在了旁边半抱著他的刘三公子手上。 刘三公子见她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抱著她的手又紧了紧。 第206章 我以为他会跑的 王熙凤虽然也有些难以接受贾赦战死的事儿,但是此时此刻心里更担忧的却是贾璉的安危。 又著急的问了一句。 “迎春,你哥哥呢,可有你哥哥的消息。” 迎春握紧了王熙凤的手。 摇了摇头。哥哥的消息如今是一点儿都没有。 她也怕的。 若是哥哥也没了,这一大家子更没有活路了。 为了她的婚事,嫂子已经与二房撕破脸了,再到他们手上討生活,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迎春求救的目光波光粼粼的看向的旁边拥著她,给她力量的刘三公子。 若是…… 若是不幸,哥哥也没了,姨娘太多她管不了,拿钱打发了,嫂子和母亲她就算求也要求著相公將她们接出来,一起住著不行,便在不远的地方置办一个院子,平日里多看顾著。 总归不能让他们再到二房手下受委屈了。 刘三公子看著迎春眼中全是害怕,心中一痛。 连忙安抚。 “嫂子和夫人不用担心,哥哥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物。若是,若是真有个万一,怕是也有消息传出来的。” “毕竟若是和岳父一起战死了,那驛卒的报信只会是父子皆战死。” “若是夫人和嫂子不放心,我派人去打探打探。” “或是去我们家等等,父亲被陛下叫进了宫里,待他回来,我们一起去问问他。” 若是岳父和哥哥都没了,边关的传话只会是父子皆亡,毕竟这般惨烈皇上和京中的高官们听到对边关之事也会更加重视。 没有这般传话,哥哥大概率是没有生命之忧的。 只是有没有受伤就不知道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猛的看向刘三公子。 点著头,自顾自的说道。 “对对对,璉二哥肯定没事儿的。” “走走走,母亲你收拾收拾,你去迎春那边等同知大人回来,我去林家问问林妹妹可知道什么。” 没个准信她总是不放心的。 刘三公子说的有道理,可刀剑无眼,没有性命之忧,伤了也是有可能的。 邢夫人听了这话,点了点。 璉儿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 如今他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了。 若是璉儿也出了事儿,她们大房怕是要被荣国府吃了。 邢夫人去了刘家等消息,王熙凤上了马车紧赶慢赶的去了林家。 而荣国府这边终於也是得了消息了。 贾母听了一个踉蹌。 就要往后倒去。 不对啊,老大怎么会死! 不是说只是逼得他逃跑,然后王子腾趁机参他一本,让他从边关退回来么? 贾赦到了边关过后一直帮著皇上笼络边关的官员们。 就算他如何的不爭气,可他毕竟是荣国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子,还袭了荣国府的爵位。 比起只是姻亲的王子腾,那些往日代善的手下们还是更加给名正言顺的贾赦面子。 有些对贾代善忠心不二的將士,见著贾赦和贾璉接连来了边关,心中又升起了荣国府崛起的希望。 甚至开始自发的帮著贾赦一边。与被王子腾笼络的手下们打著擂台。 甚至连周將军和何將军也被那些人当成了自己人。 贾赦刚到边关时,就给王子腾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没办法,他到九边的时日也不算太长,如何比的过贾赦这个旧主之子。 他私底下自然也是找过贾赦的,可那时的贾赦命捏在皇上手中,如何敢起小心思。 时间一长,看著边关的旧將陆陆续续都站到了贾赦一边。王子腾才动了几分真火。 知道贾赦喜好女色,便暗地里连番派了刺客过去。 这些刺客他是下了必杀令的,这事儿贾母到现在都不知道。 都以为只是嚇唬而已。 毕竟她厌恶贾赦,偏心贾政。但有没有到为了一个儿子要了另外一个儿子的命的地步,王子腾也不敢赌。 最开始是周將军护著他,后来又来了一个贾璉。 贾璉脑子比贾赦好用太多,连番的刺杀贾赦也怕了。 等閒再也到不了他的身边。 没曾想,贾赦这个好色之徒居然没几个月被几个女刺客整治的洁身自好了起来。 可能比起女色,他更看重自己的小命吧。 王子腾的夫人得了消息,也是来找过王熙凤的,王熙凤称病人都没见。就是王子腾的亲笔信都石沉大海了。 从一开始她和贾璉就算是投了皇上了,如今皇上占了上风越发不可能反水了。 这般,才有了今日之时。 王子腾,北静王,贾政都知道。若是贾赦再在边关待下去,温水煮青蛙,荣国府在此处的旧势力也只能慢慢归了陛下。 如此他们手中的筹码便越来越小了。 等到他们彻底没了威胁,不能碍了国事的时候,便是他王子腾的死期了。 加上江南和京中最近一段时间的事儿,贾母和贾政彻底站在了北静王他们这边。 一商议才有了今日之事。 可是当时王子腾和北静王说的的確是想办法让贾赦犯一个大错,让陛下不得不將他召回来。 战前弃將民於不顾自己逃跑,便是他们想出来的计谋。 为了三军围城,他们可是费了许多事儿的。 毕竟贾赦好色又贪生怕死是他们都知道的。 如今好色没法子做文章了。 只剩这贪生怕死了。 小命堪忧,他们就不信这贾赦会不跑。 只要跑了,他们就贏了。 没了贾赦的边关,皇上要收权,只靠周將军和何將军可没那么容易。 毕竟他们可不是荣国府正正经经的袭爵之人。 嘉峪关周围的援军没有及时赶到,就是贾母將贾代善留在家中的信物给了王子腾。 三军围城,就是战起。自然不会只有嘉峪关一处。嘉峪关旁边也有敌兵。 贾母也是往日荣国府当家的奶奶,和那些人也算有面子情。更何况还有贾代善的信物在。 你以为他会去,他以为你会去。 看了信物,都选择了去拿出信物的另外一处。 结果到了这边,解了围,一看都没去。 这才立马折回。 费了好些功夫。 毕竟没有人想过,贾母会用贾代善的信物,將近的援军全都调走。 就像没有发生之前没有一个人人会信,贾赦会陪著將士们死战到最后一刻。 贾政得了贾赦战死的消息,著急忙慌的也到了贾母的荣庆堂。 將丫鬟婆子们全都打发了过后,直接跪到了还在震惊中的贾母身边。 泣不成声。 “母亲,我没想过大哥会死,母亲,我真的没想过。” “我以为他会跑的,他为什么不跑!” 第207章 讽刺 贾母看著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贾政,也有些心疼,手中握著椅子已经有些发白的手鬆了松。 政儿向来端方,何时这般不顾脸面过。 这地上一个垫子都没有,说跪就跪了。 她虽然不喜欢总是坏事的老大,可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在边关。 老大也是政儿的亲哥哥,比起她来,两兄弟的感情说不得还更好一些。 她都没想过,老二怎么可能想的到。 贾赦死了,政儿也是难过的。 那是他的亲哥哥啊。 他怎么可能知情。 若是知道贾赦不逃,他们两个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王子腾和北静王的法子的。 再怎么说,贾赦也是他们的血亲啊。 嘆了口气。 语气里带了些疲惫。 “起来吧,事已至此,我们再是难过也是无用的。” “想想后事吧。” “你大哥到底是为国战死的,也不算侮了我们荣国府的门楣了。” “皇室想来也不会落了他的身后事。” “如今你是家中的顶樑柱了,若是陛下应允,你便亲自去將他的尸骨迎回来吧。” 贾政听了这话,才慢悠悠的站起了身。 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也跟著贾母嘆了口气。 “母亲,我知道的。孩儿定然会將哥哥风光大葬的。” “来时,我便给宫里的娘娘去了信了,让他先去陛下面前说说情。” “那是我的亲哥哥,我也想亲自去接接他的。” “我的差事缓一缓就缓一缓吧。到了此刻哥哥总归更重要的。” “母亲,要与我一起进宫么?” “哥哥去了,我们总归要去陛下那里问问的。” 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 他们亲自去问问陛下的意见才是最好的。 贾母起身,对著外边喊了一声。 “鸳鸯为我沐浴更衣,我要进宫去。” “大老爷为国捐躯,是我朝的大功臣,这身后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得为她爭一爭!总不能让他委委屈屈的就走了。” “他是我贾家的好儿郎!” 两人整衣,上了轿子刚出府。 就遇到不少闻讯而来安慰的往日旧友们。 除了贾家的旁支,四王八公也有些人家也是派了人来的。 听到贾母和贾政要进宫求见陛下,皆是一脸悲痛。 “老夫人节哀。” “明日再来拜访。” 安慰的话不绝於耳。 往日这些人家都看不上贾赦,如今人家为国捐躯了,倒全是好人了。 贾母坐在轿子上,一一谢过。没说几句,又起轿了。 驛卒八百里加急,京中知道贾赦为国战死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走在去宫中的路上,往日因为贾母算计自家外孙女,看不上贾母的百姓们看著荣国府的轿子都让了让。 有胆子大的,还高声喊著。 “老夫人不要伤心,贾將军是个好的。” “为了我们百姓,他的好我们都记著呢。” 贾母的风评因为贾赦战死,居然好了起来。 贾赦马革裹尸的人,百姓们对荣国府的容忍度也高了起来。 贾母坐在轿子上,听著这样的声音,心中开心了些许。 老大也不算白死了,至少还有这么多记得他的好呢。 荣国府的名声也挽回了不少。 以后京中的百姓说起她,说起荣国府再也不是那个算计亲人放利子钱的荣国府。 而是功勋之家。 荣国府的名声总算没有毁在她的手中。 边境十万紧急,御书房议事,圣旨一道又一道的发了出去。 得了令的大臣们一个接著一个的下去准备了。 京城三大营,留守司都要动起来了。 贾赦不会白死! 如今江南这个粮仓在他手中,他要把韃靼,土番瓦剌打痛!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息的皇上,看著旁边的林景晏不自觉的又问了一句。 “景晏,你说贾赦为什么没跑呢?” 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就算今儿的贾璉他都不会这么费解。可是这个人是贾赦啊。 为大哥效忠的贾赦。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他的江山战到最后一刻? 林景晏还没回话,外边的太监就进来了。 “陛下,荣国府的老太太和工部员外郎贾政在外边求见。” 皇上听了立马就皱了眉。 刚刚才打发了贤德妃。 如今这两个人又来了。 冷笑一声。 “来的这么快,是怕到手的好处飞了么?人在的时候偏心老二,如今人死了,还要来这么一遭。贾恩侯也是个倒霉蛋,遇到这样的母亲和弟弟。” 旁边的林景晏眸中一暗。 真是迫不及待啊。 这会儿消息还没传出去多久吧。 对著皇上拱了拱手。 “皇伯父,我去里边看会儿书。” 皇上有些好笑的看著他。 “怎么不想见那两个人。” 林景晏对著皇上想来自在,耸了耸肩。 “可別,皇伯父,一会儿还要陪你用膳呢,见了人,我怕吃不下了。” 噁心。往日对贾赦怎么样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如今人死了,反而著急难过起来了? 可別招人笑了。 真正担心的人早就先去打探璉二哥的消息,或是安慰三大营那边的刑夫人和王熙凤了。 可不会先到陛下面前扮可怜。 “皇伯父,虽然还没查清楚,但是边关的事儿,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那两人就交给皇伯父了,我进去想想。” 皇上好笑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你怕吃不下,我就吃得下了。这两人来的目的怕是和贤德妃差不多,生怕我忘了他们呢。” 又摆了摆手。 “算了,臭小子,去吧去吧,也不用出去了,去里面想吧。也听听他们怎么说的,不见著人就行了,你长身体呢,噁心了你我可捨不得。” 林景晏无奈的笑了笑,拱了拱手,就进了內室。 陛下这才正襟危坐。 对著太监吩咐著。 “去吧,將贾老夫人和贾政请进来。” “他们可是恩侯的亲母亲和亲弟弟呢,可不能让他们等久了。” 不知道贾母和贾政听到这话可会觉得讽刺。 第208章 人性的恶 贾母和贾政得了皇上的传唤,理了理衣冠,贾政搀扶著贾母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只余光瞥见上方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便行了跪礼。 “臣妇荣国府贾氏参见皇上。” “工部员外郎贾政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乎贾母的意料,皇上並没有下来扶著她起身。 只淡淡的恩了一声。 “起吧。” “说说什么事儿。” 看著皇上出乎意料的冷淡反应,不像对忠臣之家的热切,甚至连赐座都没有说。 贾母和贾政跪在下方,都愣了愣。 片刻贾政才扶著贾母起了身。 这会儿贾母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了。 声音也有些哽咽。 “回陛下的话,臣妇听说臣妇的儿子贾赦边关遇险,为国战死。心中悲慟,难以置信,便想著来问问陛下,可是真的。” “臣妇之嫡子贾赦,是我荣国府的顶樑柱,为国战死,是他的荣耀,若是去了,我们家也好有个准备。” “望圣上垂怜,告知家中边境情况。” 话音刚落,眼中便有泪水掉落。 不知道还以为她有多疼贾赦呢。 贾政在旁边,脸上也算是急切和难过。 母子两个仿佛是真的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一样。 荣国府的事儿,皇上不说一清二楚,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 用贾璉的时候查过一次。 用贾赦的时候查过一次。 平日贾母有多不喜贾赦,不说他,就是京城中的其他人家也是知道一二的。 如今人没了,倒都是一副难过的样子。 人死灯灭,往事皆隨风而去。 不管皇上往日有多不喜贾赦的为人,如今贾赦为国战死,至死不退,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带著嘉峪关的守军们守了整整十日,將三军挡在了嘉峪关之外。 他对他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 看著贾母和贾政的作为,心中甚至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心疼。 贾赦是混帐,从头到尾他也不是个好人。 好財好色,贪生怕死。 可是他死了,以极其惨烈的方式为他的天下战死在了嘉峪关。 往日如何,仿佛都不重要了。 就是年轻时,他陪在太子长兄身后,趾高气昂的看著他,看著姐姐的模样仿佛都隨风飘散了。 外人只知道三军围困嘉峪关,贾赦守了十日。可是这十日贾赦和城中的军民是怎么过的,何曾有人知道。 就是他也只能在驛卒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二。 往日他从来没有將贾赦当做他的臣子。就算派他去了边关也只是將他当做一个傀儡。 如今,却是不一样的。 皇上心里不舒服,对著下边的贾母和贾政也没有好脸色,冷冷的笑了一声。 “贾老夫人如今倒是知道心疼了,可惜晚了。” “当初將贾赦撵到马棚旁,让养在自己身边的二子住进荣国府的正院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现在这般。” 贾母听了皇上的话,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皇上的態度怎么是这样的? 还是出言,声音带著些许哀痛。 面色淒婉的看了皇上一眼。 提了些许声音,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皇上,赦儿往日不成器,我对他的確有些爱之深责之切。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不疼他。” “皇上这么说,是在剜臣妇的肉啊。” “如今他没了,为国而死,臣妇心中哀痛,也十分后悔往日行为。” “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如今,臣妇只想著能迎回他的尸骨,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对於贾母的哭诉,皇上不置可否,甚至有些想笑。 摆了摆手,不想再看下边的两个作戏。 “贾將军为国战死,为我朝守住了嘉峪关,他的尸骨自然是会回迎接回来的,不只他,这次若有为国战死的將士们朕都会好好处理他们的后事的。” “老夫人还有什么事儿么。” 贾母低了低头。 “皇上,我想让我的二儿子去边关接他的哥哥。” “望陛下应允。” 皇上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一下贾政。 “他?” 怕是去迎尸骨是假,有別的打算才是真的。 他可记得,贾政的夫人便是王子腾的妹妹。 没等贾母和贾政再说什么。 皇上就否了这个提议。 “贾大人是文官,边境如今危险,便算了吧。” “贾赦的尸骨自然有他的嫡子贾璉送回来。” “如今贾老夫人的儿子就这一个,你向来疼他,若是也折在了边关,怕是贾赦的在天之灵才会真的不安吧。” “就这样,待边关事了,我自然会论功行赏的。不会亏了你们这个功臣之家的。” “贾政,带你母亲回去吧。” 看著烦。 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心中有许多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只能退下。 等到两人都下去了。 林景晏才从后边出来。 自顾自的坐在皇上下首的椅子上,御书房的太监自觉的给他上了茶来。 喝了一口,才悠悠的开了口。 “皇伯父,其实让贾政去边关也不是不行。” “刚好看看他们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看了他一眼。 眼中全是谴责。 臭小子,不早说,他金口玉言已经拒绝了,如何能反口。 林景晏倒是觉得无所谓。 “皇伯父拒绝了也没事儿,你后宫里不是还有一个贤德妃么?” “这么好洗清楚自己往日名声的机会,贾母和贾政肯定不会放过的。” “且等著吧,您的爱妃说不得还要求你呢。” “要不今晚,你去她宫中试试去。” 皇上白了林景晏一眼。 “想要就自己来求,哪儿有我送上门的道理。” 看著林景晏,突然又问道。 “你真的觉得贾赦的死,边关的事儿和贾母贾政脱不了关係么?” 林景晏点了点头。 “八九不离十。” 皇上看著殿外的风光,心中五味杂陈。 “怪不得你一回京就远了他家呢。如今看来確实是明智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为了自己,为了另外一个儿子害死自己的嫡长子的妇人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若真是这样,这贾母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 林景晏也顺著皇上的目光看向了外边。 声音有些低落。 “是呀。的確是明智的。” 若不是重来一次,就算是他,最开始也不会將人性的恶全都套到贾家身上吧。 第001章 番外:贾赦小传一 我叫贾赦,是荣国府的嫡长子。 母亲是保龄侯尚书令史家的孙女,父亲是荣国公贾代善。 我一出生便是荣国府最正统的继承人。 这京中除了皇子,再也找不出几个比我更尊贵的公子了。 可拥有这样的荣耀,便要承担这荣国府的重担。 一出生,我便被祖母养到了膝下。 平日教养皆出自父亲。 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文学武治他皆要求我学了个遍。 稍有懈怠,跪祠堂都是轻的,多时都是一顿鞭子。 家中祠堂里供奉的牌匾摆设,这府中就算是父亲怕是都没有我清楚。 不过我也没有怨过父亲。 我生来尊贵,若是我的本事配不上我的地位,有一日父亲去了,荣国府怕是要被外边的人瓜分乾净了。 因为养在祖母膝下,我与母亲的关係並不亲近。 不对,应该是她与我並不亲近。 二弟贾政出生前,她还会来祖母的院子里看我两次,后来贾政出生,我居然再也不曾见她主动来过。 小的时候我也会想她的。 有一次,下学时我也曾去寻过她。 那时贾政没在她院里,见我去,她只招呼了一声。 “你来了。” 便开始忙碌起来。 她絮絮叨叨。 “快快,政儿要回来。今儿可是他第一次去学堂,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鸳鸯,政儿最喜欢的牛乳茶可备好了。” “还有点心。” “今儿衣服的顏色他说他不喜欢,你们可要加紧给他做新的出来。” …… 事无巨细,那样的殷切我居然从来不曾体验过。 那是我第一次有些羡慕二弟。 母亲可真疼爱他。 这疼爱是我从来不曾在她身上体验到过的。 那时我还小,坐在厅中的椅子上,没有得到她的一杯热茶,更没有得到她的一个眼神。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她的二儿子。 怕是我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曾知晓吧。 不过没有关係,他有他的母亲,我也有我的祖母。甚至比起他来,我还多了父亲的亲自教养。 对,还有妹妹。 贾敏妹妹小的时候就可爱的很,也很黏我。 所以她不爱我,我也不难过。 时光荏苒,我也慢慢长大了。 十几岁时,太子在一眾公子中一眼就看中了我。 我成为他的伴读。 说是伴读,其实我与他如同兄弟。 倒也弥补了贾政与我不亲的遗憾。 太子对我很好,牵线搭桥让我娶到了心中的女子。 太子太傅家的嫡长女。 她美丽端庄又学识渊博。 几乎是在宫里遇到她的第一次我就有些心动了。 太子与我交好,费尽心思让我如了愿。 娶了她,我的確也开开心心过了好些快活日子。 没多久,她便为我生了一个嫡子。 我的长子刚出生的时候,我总算体会到父亲看我的感觉了。 传承。 他是我的传承。 是荣国府的传承。 在太子身边的我越发有干劲了。 我总要给我的儿子留下些什么东西的。 可惜,他三岁时,家中的奴才一个没看住,让他跑了出来。 听说跑出来之前,嘴里还念叨著。 “去寻爹爹。” 等到再找到他时,小小的人儿泡在了后院的池塘之中。 那时我的心仿佛被挖走了一块。我的妻子也因为这事儿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我只能打起精神宽慰於她。 一年之后,她才开心了些。 可是鬱结於心,身子不復往日的康健。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害了我儿。可是查了许久得到的结果皆是意外。 我也就死了心。 我儿的死,仿佛是一个开始。 我的好运就此用完了。 先是太子那边,向来宠爱他的皇上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扶持了二皇子起来与太子打擂台。 父亲是坚定的保皇党,我的家世並不能帮到他什么,荣国府只有我,坚定的站在了他的那边。 可是父亲还在,我能触碰到的荣国府的势力並不多。 对於我的游说父亲还將我关了许久。 等我再出来时,外边的天已经变了。 太子谋反被废,被关在了京郊。 我求父亲,求祖母,甚至还跑到了宫里跪了两日去求了陛下。 先是说太子定然是冤枉的,皇上打了我三十板子。 又让人將我抬回去,我不想回去,拖著血淋淋的后背又跪了回去,这次只为求见太子一面。 我知道他的。 我与太子自幼相识,就算有一个二皇子与他打擂台他也不会这么蠢的。 他是储君啊,他怎么可能自毁前程。 最后还是祖母怕我没了,去求了皇太后。 皇上才允诺让我去见了太子一面。 见著他时,我几乎已经认不出眼前之人了。 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 他还笑著安慰我。 “恩侯,你没牵扯进来很好的。我很高兴。” “是我忘了,这皇家哪儿有什么父子情深,有的只是权衡利弊。” 是陛下! 从太子处出来时,我有些浑浑噩噩。 没多久,又听到了太子自尽的消息。 惊天噩耗。 我將自己关在书房关了三日。 父亲来寻我时,与我说了许多我才出来。 比起將要断绝的仕途,太子的死让我更加难接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的岳父,太子的老师亡故在了流放途中。 我的爱妻已经有孕七月有余,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发动了。 明明我说过要瞒著她的。 一日过后,为我生下一个儿子也去了。 爱妻亡故之后噩耗接连而来。 祖母去世,紧接著父亲也丟下我们撒手人寰。 几年间,我几乎失去了所有保护我,疼爱我的亲人。 这世间,到了最后居然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 有时我甚至都在想,乾脆就这样死了算了。 可是父亲临终的话,房中嗷嗷待哺的小儿都在阻止我。 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年。 人越发放荡。 最后,我居然也变成了曾经我自己最討厌的那种人。 贪財好色,贪生怕死。 颓废久了,我居然觉得我自己本来就是这种人。 何其可怕。 太子他们若是见著这样的我,一定会失望的吧。 骂我吧,骂醒我吧。 如今会骂我的只有妹妹了。 可她也出嫁了。 第002章 番外:贾赦小传二 妹妹出嫁了,娶他的男儿是一个温文尔雅男子。 学识比我好,长的也比我强,最重要的,我能感觉到他对妹妹是真的有几分情谊在的。 他第一次见著妹妹的眼神就像我第一次遇到我的爱妻一样。 不能再提起她了,如今的我,嘴里出现她的名字都会是一种褻瀆。 我怕我的妻嫌我噁心。 说我妹夫吧,他还是一个探郎呢。 我很满意。 唯一不好的便是这个探郎是当今陛下的好兄弟。 在太子身边时我看不上他,如今我还是看不上。 不是针对他,我针对的是所有人。 所有覬覦太子东西的人。 但是就算我有私心,我也不能否认,就算他比不上我的太子,比起其他皇子,他还是强些的。 彼时的我已经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老紈絝了,狠毒又愚蠢。太子的事也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了。 可凭什么?他是储君! 如今他只是我的君了, 妹妹出嫁后,过了好些年才得了一个女儿。 朝节的生日,我偷偷摸摸去看了一次,很是可爱。 就是身体听说不是很好,胎里带来的毛病。不过没关係,林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好歹也是四世侯门,好好將养著,总归不会碍了寿数的。 为什么是偷偷去看看的,如今的我,与我离的远些才是好的呢。 妹妹嫁人后,我心中安定了不少,妹夫自己有本事,也上进与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也有少年时的情谊。 只要我这个自带霉运,又是前太子心腹的人不去掺和,他们的日子一片光明。 果然,没两年,妹妹又有孕了,这一次生的是一个男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林家有后了,我的妹妹往后也有了依靠。 我在自己院子里高兴了好久。 一个没忍住,还是偷偷送了些他平日能用的东西过去。 不禁又想起了太子,太子若是还在就好了,我一定要去给我这个外甥求一个恩典。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自带霉运,我的外甥用了我的东西三岁的时候也出事了。 听说是吐了一口血,便昏迷不醒了。 这时我的妹夫林如海刚接了江南的差事。 不用想也是那甄家做的。 甄应嘉那人从小就阴狠,没想到老了,更加恶毒了。 我私底下查了查,等我查清楚的时候我的妹妹已经带著一家子去了江南了。 我便偷摸派了人给她递了信,让她小心甄家,这江南毕竟是甄家的地盘。 可是我的妹妹收了我的消息没多久,江南就传来了她的死讯。 一病而亡? 不可能,我的妹妹向来健康的很。 林如海死了,我的妹妹都不会死! 得了消息的我在院子里枯坐了了一夜。 连平日最吸引我的酒色都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 妹妹没了,如今我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或许你会说我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 贾璉。 不,他不算,我不喜他,若不是他,我的妻不会死。 况且他也不喜欢我,他与二房那个偽君子更亲近些。 没有关係的,我不难过。 恨甄家么? 恨的。 可我最恨的居然是我自己。 我突然发现几十年的酒醉金迷,把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里到外。 我以为我是假装,可是我也在被同化,被腐蚀。 我怕了。 想到要为妹妹討个公道我可能会死,我居然怕了。 这一刻我真真正正的明白,贾赦死了,早就死了。 死在了从太子院里出来的那一夜。 算了,就这样吧。 几十年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如今身子都入土了,还挣扎什么呢。 况且只论私心,有些人我也不太想她们太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妹妹在天有灵,江南传来消息,妹妹头七的时候,我的外甥醒过来了。 看著隔壁的母子开开心心的准备迎接我的外甥女,一无所觉的模样,我並没有提醒。 哼,白高兴一场罢了。 但是和我这个紈絝又有什么关係呢。 將正院让给老二的时候,我的心里便与他们断了。 本以为妹妹的儿子醒了,我那外甥女应该是不会来了。 没想到,只是推迟了半年之久他们还是来了京中。 我没有见他们。 我也没有脸见他们。 只是有些费解,弟弟醒来了,姐姐还来干嘛。 这贾家看著富贵,可是满院子的哪儿有一个好人啊。 可我那外甥比我想的厉害多了,小小的年纪硬是拿了二房那个宝贝疙瘩的错处,带著姐姐搬回林家住了。 是个好小子。 他有章程,我便也不用担心了。 我一个废物,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今儿多喝两盅酒,多看两个美人呢。 自从我那外甥进了京,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二儿子贾璉甚至在林家的帮助下谋了一个差事。 在京卫指挥司。 明面上走的是南寧侯府的关係。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喝了许多酒了。 飘飘然的。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能够忘掉所有事情。 那些往事,那些旧人,那些在地底下等著我的人,也会在这个时候一一出现。 今儿来陪我的是我的太子阿兄,他果然到了另外一边也最喜欢我,常来陪我喝酒。 听到这个消息,他笑了笑。 “四弟出手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又有些不满。 “不如阿兄,若是阿兄如何会等到现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奈的看著我。 我就知道他又要劝我了。 我不听。 我怕死。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著挺好的。 好酒好肉还有美人。 做事不用动脑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真的快活。 除了要担心,下了地。我的妻可能要揪我的耳朵了。耳朵不疼,我心疼。 我以前也好美色。只有她能管住我。 如今我这么闹,她也不管我。 怕是真的生我的气了,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 上次这样还是我再次娶妻的时候,所以我向来不去邢氏的院子里。 不看就不看吧。 如今我也的確配不上他了。 连妻子的位置都不能只留给她一个人。 我果然是个废物。 本来我还以为璉儿的事儿会让她开心一些。说不得也来骂骂我,怎么哄她我都想好了,璉儿如今也算有出路了,让她不用担心。现在只能让我的阿兄传答了。 第003章 番外:贾赦小传三 璉儿像他的母亲,聪慧又能干。不像我这点很好。 陪著妹妹的儿子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又升职了。 他去了三大营。 虽然明面上是平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三大营比京卫指挥司强太多了。 况且那里也是荣国府的大本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是能猜到一二的。 但是我依旧没有跟隔壁的那两个人说。 反正他们蠢得有盐有味,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或许我內心深处也想看著这荣国府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若不是答应了祖母,好好活著,我早就提著剑去刺杀皇位上的那位了。 来吧,诛我九族吧,我贾赦乐意的很。 时间长了,我也看出来了,我妹妹的儿子的確是个人物。 智近多妖,若是太子阿兄还在,一定能成为太子阿兄的助力。 不过皇位上的那位也算是有点儿眼光,对我妹妹的儿子也还不错, 还有一个让我高兴的呢。 每每他们来,隔壁那两个都不好过。 璉儿陪著他的表弟去科举时,我一直以来的猜测成真了。 他们姐弟两个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个消息我还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呢。 妹妹的死,母亲和老二都是知道的。甚至可能是默许的,这个家,让我更噁心了。 看著玉儿的丫鬟一直在接触外院的人,我便让往日门房家的丫头与她接上了线。 又替她扫了尾。 真是个傻孩子。 前边说过的璉儿回来,便去了三大营。 我又开始了我醉生梦死的生活。 等到再出来时,外边又变天了。 我那二弟来寻我,说是要还国库的银子? 他们?还钱? 怎么可能。 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哈哈哈,畅快! 还就还。 就算还了国库的钱,我从也来没有想过龙椅上的那位会让我去边关。 年轻时候的事儿他都忘记了么? 那时我就是太子阿兄最看重的人,就是旁的皇子都靠边站。 他们嫉妒我得了阿兄的兄弟之情,嫉妒我,向来不给我好脸色。 我也不是吃素的,明里暗里可是坑了他们许多次。 就是如今皇位上的那位都不例外。 不对,比起其他皇子,他应该更討厌我一些。 毕竟他的亲姐姐,如今的长公主也被我说了好几次呢。 来传消息的人是我妹妹的儿子。 那位果然心肠坏的很,若是派其他人来,我便犯浑说什么也要躲过去的。 那可是战场,要死人的。 如今我不想死,我怕了。 现在的我哪儿还有顏面下去见我的太子阿兄和我的妻啊。 还有祖母,最疼爱我的祖母。 她若是看到我变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的搂著我哭。 我不想她哭,也不想看到阿兄失望的眼神,更不想我的妻与我恩义断绝。 毕竟她说过让我好好待璉儿,我没有做到。 我做不到,我討厌他! 所以,现在的我不敢死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我一定会犯浑躲开的,可是来的人是我妹妹的独子。 我对妹妹心存愧疚,如何能拒绝她的儿子。 我应了。 那个坏心肠陛下一定派了人监视我的,不然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 那时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这个主意可能是我那个好外甥提的。 罢了,是他提的也无所谓的。 毕竟他只是想帮我这个舅舅起復而已,无奈被那个坏心眼的利用罢了。 妹妹的儿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可是这个家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对我的。 我去了边关,走的很急。只带走一些父亲往日亲兵的后代。 虽然父亲…… 算了,总归这些亲兵是没有错的。 本来我以为再也用不上他们了。 故人之子果然有故人之姿。 他们比我强多了,身上的本事一点儿都没有落下。 如果那时的我知道跟著我的结果是十不存一,马革裹尸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带著他们去的。 我知道那位是想通过我的身份將王子腾手中的权利全都收回来。 可他王子腾在边境经营了好些年了,与甄应嘉一样,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我虽然声名在外。这个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一切的一切,哪儿有那么简单。 要他们帮我做些小事儿是可以的,若是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大事儿自然是斟酌的。 没有一个人会放心大胆的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废物的。 就算有知遇之恩也是不行的。 这是人性我向来不抱什么希望。 所以一去我就带著两位將军拜访了许多荣国府的亲故。 这些亲故和王子腾的来往都不是很多。 至少没有多到能事无巨细与他们交谈的地步。 我要让他急。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王子腾这种心思重的都会胡思乱想。 因为我是荣国府的正统,而九边是荣国府的旧地。 他王子腾不管走到何种地步,都不能改变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荣国府推出去的一个代言人。 如今真正的主人来了,鳩占鹊巢之人自然要让位的。 他急了,就好办了。 他的那些算计,都是阿兄往日教过我的。 只是太子阿兄的教导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要回忆起来的確费了功夫。 阿兄说寻其短处,一击破之。 我贪財好色,天下皆知。 他算计我许多次,都未曾成功。 此时的我才有了与他们討论正事的资格。 因为我证明了,我不是废物。至少我有直面王子腾的能力。 这时他们才会想起往日荣国府的提携之恩。 边关的一切也才开始。 过程如何顺利,我多厉害便也不用说了。 只是寻常罢了。 我妻说过,不能沾沾自喜,我记著呢。 皇位上的那位想让我当个傀儡,我便也当个傀儡。 除了太子阿兄,没有一个人值得我效忠。 就算他偷了阿兄的皇位依旧如此。 少时我不喜他们,如今亦是。 边关的事儿,我多数是交给周將军和何將军的。 后来看著璉儿押运粮草而来,突然惊觉他大了。 或许他早就大了,只是我如今才发现罢了。 第004章 番外:贾赦小传完 璉儿来了,我也开始带著他去接触那些叔伯们。 孩子大了,总归是要放他去海天中遨游的。 我是地上的爬虫,可我的妻说想她的儿做天上的鹰。 我向来听她的话。 如今坐在太子阿兄皇位上的那位给我的职位是九边巡边,的確是一个不小的官职。 但若是太子阿兄,定然捨不得我冒这样的险。 不过没关係,就像他厌我一样我也厌他。 我的最后一程是韃靼,瓦剌,土番的交界处嘉峪关。 这里一直是边防的重中之重。 其余几处,我带著周將军和何將军已经走了一个遍了。 能拉拢的基本也都交给了他们。 不过我也留了一个心眼。 走时,我都告诉过他们,若是我有一个意外,璉儿一家希望他们可以帮扶著些。 王子腾那条毒蛇,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可不信他会善罢甘休。 嘉峪关一行,我没有带著他们三个。 將他们支到了各处,如今他们信任我,倒也顺利。 这是最后一关,王子腾想动,也只能是在这里了。 若是有个意外我会跑,他们却不会。 包括我的儿,他们都被那个坏心眼的皇上洗了脑了。 嘉峪关,我也曾经和阿兄来过。 这里的守城將军和我还算熟悉。 时隔多年,再遇故人却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是他也不是他。 我按照前边的一般,先去了城楼之上巡视。 九边多军户,许多孩子还没枪高呢,就已经能把一桿长枪耍的虎虎生威了。 城墙之上巡逻的兵卒,也有一些半大的小子。 別小看他们,这些孩子可都是每户当中最最厉害的那一批。 他们从生下来开始,身上就背负著保家卫国的重任。 有一个小兵我记得很清楚,娃娃脸,看著像个粉糰子似的,可是与其他人练起来眼中却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凶狠。我很看好他。 他有些像少年时的我。 走时我给了他一个玉佩。 他也大方,不曾推辞。 接过去就系在了腰间,与我道了谢,又与其他小兵练了起来。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这里不该有的安逸和祥和。 巡视完,我的旧友为我设了宴,宴上,他亲自为我斟了一杯酒。 他说。 “恩侯,我敬你。” 多年前,他也常和我说这话。 那时太子阿兄还在的。 我接过,却没有喝。 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眼神有几分闪躲。 才在他的惊讶中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那杯酒,我站起来身。拋开身后的疑惑和喧扰带著从京城来的护卫们直接出了府。 我的护卫们都是好儿郎,將他的人都拦在了我的后边。 王子腾动了。 我也要走了。 不走又能怎么办,我还是怕死。 我们出了府,外边果然已经乱起来了。 各家的军民都从家中冲了出来,有的拿著武器,有的甚至手中只有一把菜刀。 冷冰冰的刀刃仿佛在嘲笑我的懦弱。 他们说。 三军围城,战! 我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王子腾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与敌军做交易。 那一刻我不在意他到底捨弃了什么,我只在意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跑,如今的贾赦只想逃。 你看,我心里的恐惧告诉我,我变不回去了。 边境几年,我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贾赦。 见著我上了马车,追出来的旧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了。 只直勾勾的看著我。 眼中皆是果然如此。 我闭了闭眼,还是上了马车。 曾护卫问我。 “將军,我们去哪儿?” 我的喉咙那一刻突然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喝了口马车上的凉茶,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 “出城!” 曾护卫在外边久久没有动作,过了许久马车才动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我只是觉得鼻子有一些堵。 拨开马车上的帘子,我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的腰间还繫著我给他的玉佩。 见著我在马车上,他又笑了。 仿佛老友的寒暄。 “恩侯,你要走了么?我不陪你了,我要去护我的国了。” 还是那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如今却只有视死如归的坚毅。 有一滴水从高处滑落,打在了我的衣服上。 阿兄,娘子,妹妹,它打的我好疼。 转过头,我的阿兄又坐在了我的旁边。 他果然最疼我,捨不得我疼。 看清楚他的脸色,脸上有笑,眼中却全是担忧。 他说。 “恩侯,你快走。阿兄给你断后。” 我的眼前模糊起来。 就是阿兄也不真切了。 “阿兄,你呢?我们不能一起走么?” “我们一起走好么?” 太子阿兄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不能走的。恩侯,他们是我的子民。” “我拋不下他们。” “这是我的责任!” 阿兄消失了,噠噠的马车还有马车上的我留不住他。 留不住的,我留不住所有人。 我俯下身,將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终於知道了,打的我生疼的那不是水,是我的泪。 再睁眼。 我將手伸进了我的喉咙深处,將刚刚喝的那酒全数吐了出来。 又对著自己的脸就是狠狠地两巴掌。 缓过劲儿来,我对著外边高喊。 “曾立,为我换甲。” 阿兄不在了,我要为他守护他的子民。 就像年少时一样。 不死不休! 马车几乎是立马就停了。 进来的曾护卫眼眶也是红的。 他也不想走,是么? 我又回来了,回到了旧友的府邸。 与我同行的是奔涌的军民。 他们没有欢呼,只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他还站在府邸之外,看著去而復返的我,有些惊恐。 走到他身边,我没有给他机会。 拔过腰间的剑,就刺向了他。 他死了。 我的旧友又死了一个。 恍惚间,我又看到那个与我极其相似的少年郎走向了我。 他说。 “恩侯,你来了。” 好怀念。 我提了声音。 “私通外敌,叛国者,当诛!” “现在,眾將士听令,与我一起上阵杀敌!” “至死方休!” 可三军围城,比我想的更加惨烈。 我算过的,援军得了这边的消息,三日必到。 三日,他们没有来。 五日,他们没有来。 八日,他们还是没有来。 就算有嘉峪关做抵挡,前线的將士们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了。 到了最后,我居然能在军队中看到半大的孩子和坚毅的妇人。 嘉峪关外早就是一片尸山血海了。 我的护卫们也只剩一个半大的小子了,曾护卫也没了。 战起的第三天。 我眼睁睁看著他被一个蛮夷砍下了头颅。 我悔了,我该带著周將军和何將军的,他们在至少能少死一些人。 我也受伤了,不过还好,只是中了一剑。 皮肉外翻。 不疼的。 比不上那滴泪。 战到第十日,城中的伤兵也不得不上阵迎敌了。 我是在五日前上的战场。 那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放纵。 赵护卫便是救我而死。 他的爷爷也是为了救我的爹爹没了一条腿。 如今,我的罪孽越发还不完了。 我该死,可我现在不能死。 因为敌军又来了。 不少將士已经多日不眠不休了。 实在困了,只能在往日旧友的尸体上打个盹儿。 没人来给他们收尸。 因为城中已经没什么人了。 號角声起,我抹了抹手中的血。 有蛮夷的,也有我的兵的。 为他们合上眼时,我的心仿佛也碎了。 从旁边躺著的將士身上撕了一块布,就著手上的血写了一封血书交给我仅存的护卫。 他是所有护卫中最小的,在大家的保护下才活到了现在,就像我一样。 “你藏起来,平安交给皇位上那位。” “告诉他,守好阿兄的江山!” 转头起身不再看他。 就算这嘉峪关只剩一个我,我也要把他们拦在外边。 关外,我闭上眼前,身前出现了一个少年將军。 他唤我恩侯。 我识得他,长公主的嫡子李彦卿。 他们来了,真好。 我看到我的父亲来接我了,还是那般模样。 我看了他许久,还是转身去了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原谅他。 我这一生身不由己。 死了,我想自己选。 阿兄,娘子,妹妹。 如今你们还会怪我么? 第209章 老门房 惴惴不安去寻了黛玉的王熙凤,没多久也得了边关的消息。 见她心神不寧,黛玉特意派人去宫里问了。 听到贾璉被贾赦派到了別处,並没有在嘉峪关,王熙凤心中的那根紧绷著的弦才鬆了松。 同时来的还有贾赦的確战死的消息。 李家的李彦卿去支援时,他的遗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身上,腿上,胳膊上,脸上隨处可见都是伤痕。 几乎已经不见人形了,不仅仅是他,许多將士都是这般。 跟著他去的护卫如今也只剩一个半大的小子了。 听说贾赦交代了他一些东西,让他亲自与陛下说,旁人也问过,说可以帮他转答,毕竟他来寻李彦卿时,状態並不好。 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手却一直紧紧的放在胸前,谁接近他,他都会露出一个凶兽般的眼神。 就是洗澡的时候,也不要別人在房里待著。 问什么都不说。 嘴里只有一句话。 “我要见皇位上那位。只见皇位上那位。” “將军说了,让我亲自交给他的。” “我要亲自交给他。” 就是贾璉到了,也只是让他放鬆了些。旁的话还是没有的。 没有办法,如今他已经在一个小队的保护下悄悄送回京了。 没几日怕是就要到了。 王熙凤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侧开脸,不想黛玉看到自己眼中的泪。 她与其他人一样,从来没有想过贪生怕死的贾赦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这震撼真的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所以一开始她就是不信的。 如今得了確切的消息,王熙凤有些无所適从。 那是大老爷啊,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大老爷。 黛玉对贾赦的印象不深。 只记得在贾府住著时偶尔遇到贾赦时,他对她露出的笑意。 没有往日常有的轻浮,眼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爱。 可他一次也没主动过问过她的事儿,每次偶然遇见只点了点头,就迅速离开了,仿佛遇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有时候她都觉得她这个大舅舅有些怕她。 怕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听到他为国战死的消息,也有些悵然若失。 但还是提了神安慰著没有缓过神来的王熙凤。 王熙凤看著林黛玉,终於哭出了声。 “大老爷为什么不跑呢?他为什么不逃。” 璉二哥没有爹,没有爹了。 他该多难过啊。 黛玉也不知道。 他会跑的,按照他的性子怕是第一日就跑了。 可他却留了下来。 “大舅舅心里怕也装著这天下吧,是我们错了,我们看低他了。” 人死灯灭,留下的全是他的好。 贾赦死了,以这样的方式以身殉国,往后只要贾璉、王熙凤包括迎春、贾琮不叛国不谋反,皇伯父看在贾赦的面子恐怕都会保他们一世安康的。 大舅舅用他的死,换了大房所有人的平安。 说不得,还能让二房沾了光。 王熙凤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情绪缓过来不少。 如今她又是那个精明强干的王熙凤了。 她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悲痛中太久。 这一会儿已经够了。 大老爷死了,大房和二房的战爭也开始了。 她是大房的女主子,就是脱下一层皮也不能让二房得了好处! 他们不配。 以前不配,现在更不配。 大老爷的死,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踏脚石。 谁也不要再想踏著他们大房往前走了。 喝了一口手中的茶,便起身告辞了。 “妹妹见笑了,嫂嫂便先走了。此间事了,过些时候再来拜访你。母亲还在刘家呢,我去接她回家!” 对,回家。 他们自己的家。 黛玉將王熙凤送到了门口,才回了房中。 脑中却总是浮现为数不多见过的几次贾赦。 毕竟是大舅舅,又是为国而死。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养了会神,又將自己的思绪投入到了她正在编写的女史当中。 大舅舅,瑶光会一直记著你的。 还未在隔壁的小书房待多久,雪竹就进来了。 “郡主,庄子上的那三位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黛玉一时没从书海中回过神来。 庄子上的? 看著她疑惑的眼神,雪竹又说了一句。 “以前贾家的老门房,他们说有东西给郡主。林黛玉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笔。往外边走去。 “去,请进来。” 第210章 难受 见了来人,黛玉发现今儿来的只有老门房和那小丫鬟。 就是那小丫鬟也在行了礼过后,在老门房的要求下让雪竹带著去到院子里玩儿了。 看著两人开开心心的出了门,老门房的眼中还带著几分含著泪意的慈爱。 直到两人远去,已经看不见背影了。他才转过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泪纵横。 “奴才有罪,奴才有事瞒了郡主。” 黛玉定定的看著他,心中嘆了口气,这门房如今来,怕也是听说了大舅舅的死讯了。 “起来吧,你且细说。” 那老门房听黛玉的语气中並无怪罪和惊讶,便知瑶光郡主怕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著的东西,递给了黛玉旁边的雪荷。 藏在心中许久的话才娓娓道来。 如今大老爷已经死了,这些藏著掖著也没什么用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母子两个连畜生都不如。 大老爷和大小姐可是荣国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如今都没了。 都没了。 別人或许会信大老爷死守十日是因为援军去了別处,回援不及,他这把老骨头却是如何都不会信的。 那是九边! 从第一代荣国公开始荣国府就开始经营的九边。 就算荣国府如今不如往日了,但是这里依旧有许多荣国府的旧臣在的啊。 若是没有自己人的干预,周围的援军怎么可能舍了荣国府的当家老爷去救其他人。 就算如何忠心爱国也不可能。 旁的地方还比的过嘉峪关重要呢? 他不信,从一开始就不信的。 听到贾赦战死的消息传回来的第一秒,不说他就是庄子里边的那些老护卫们怕也是一个都不会信的。 他们都是在贾代善身边做事的,荣国府在边关什么情况,怕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老门房能在贾家安安心心的当个门房,没有像別的人一样在贾代善死后便被打发到了庄子上无人问津,自然年轻时也是颇受主子信任的。 不然也不会坐在这个迎往来客的位置上的。 他知道的事儿,自然更是清楚。 大小姐没了时,他便病了一场。也是那时让贾母和贾政寻到了藉口,让他去荣养了。 如今大老爷也没了,荣国府的正统只剩璉二爷一个了。 他们这些旧奴若是再不帮著正统长房爭一爭,怕是以后荣国府都只能让那条毒蛇说了算了。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璉二爷还是他们怕是也没什么好活了。 他无事,本来离入土也不远了。 可他的后代不行啊。 那丫头本就不聪明,可不能再拖她下水了。 捨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这把老骨头便来开这个头吧。 总归大老爷战死了,这刀子如何也落不到长房的头上。 他们才是正统! 大老爷如何不成器,那也是正统。 林黛玉看著看老门房的颤颤巍巍离开的身影。 与来时不同,离开时只他一个人。 雪荷也嘆了口气。 “姑娘,那小丫鬟?” 林黛玉看了眼手中的布包,还是没有打开。 “让雪竹先带著她,往后便在林家安顿下来吧。” “等到郡主府建好了,便让她先去那边伺候吧。” 这是她父亲给她留的路,她许了。 雪荷见黛玉兴致不高,便识趣的退下了。 这大家族藏污纳垢者眾,幸好少爷明智,一开始便带著姑娘回了林家。 不然在荣国府不知道要受多少閒气呢。 贾赦的牺牲本就让黛玉的心中蒙上一思考阴霾,如今那老门房的到来又让黛玉想起了母亲的死。 心中有些抽疼,便叫眾人退下,独自一人去了园子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她所置,置时满心欢喜,如今再看却也有些红了眼。 母亲,大舅舅为何就生在了荣国府。 若是,若是生在別家。 生在別家,怕是又没了她与弟弟了。 你看这世间果真半点儿不由人。 仿佛一切都有命数。 母亲和大舅舅只求安好,结局也只是这般。 她想爭的本就不容易,真的就能爭的到么? 可她不想放弃,怎么办? 黛玉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桃林中,一路的丫鬟们看她只剩一人,便想来伺候,都被她打发了。 今日忙著修书,她也许久没来逛逛了,想想好久没有,只一人漫步在这桃林中了。 母亲也喜桃。 只可惜看不到了。 府中的匠们知道她喜欢这些草草。 平日里伺候的十分精心。 入了桃林,满目皆是开的灿烂的桃。 再往前几步,便是一个凉亭。 凉亭旁有一个鞦韆。 是新换上的,旧的那个被林如海拆了。 这个算是他亲手搭的。 说是林黛玉小的时候便想一个他亲手搭的鞦韆。 往日他一直在江南,没能如愿,如今回了京,没管刚能下床的张老管家的劝阻,怎么说都亲自搭了一个。 他还不知道呢,他搭好的当天夜里,张老管家和林景晏都不约而同的来了这处。 身后都还带了些人。 说是不放心爹爹的手艺,摔了黛玉就不好了。 看到这个,黛玉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她还有许多爱她的人在。 不碍事的。 鞦韆上垫了布垫,上边还有一些散落的桃。 零零洒洒,十分好看。 黛玉坐了上去,摇啊摇。 想將心中的难过驱散。 她不为贾家难过。 她们不值得。 她只为母亲和大舅舅难过。 若不是那老门房来说,她都不知道原来整个贾府大舅舅和母亲的关係最好。 她都不知道,在他们没有在意的地方,大舅舅也曾为他做了一些事情的。 眾生皆苦,大舅舅也苦。 她若甜,也想分给这芸芸眾生。 往后,再不想放弃的事儿了。 那不是她。 没有命数天定,只有人定胜天。 母亲,大舅舅到最后都在为她们,为璉二哥,凤嫂子爭一个万事无忧。 她也可以的。 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若她都爭不得,旁人又如何爭。 黛玉坐在鞦韆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却没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第211章 桃花林 林家有一个桃林,长的极好,自黛玉的及笄宴后也被许多人知晓。 浮影居士自然也是听的一二的。 如及笄宴上所言,这一次下山,她果然没有著急回了文渊书院,而是在京中的苏家住了下来。 她与黛玉的许诺也一一兑现了。 诗社中第一次出的诗集里,她甚至送了自己的两首诗过来。 用自己名,去护那些女儿家的名声。 就是那诗集也多是摆在她名下的书肆当中的。 毕竟女儿家出的诗集,迂腐的酸儒书生不仅不会看,甚至还可能会说一句不成体统。 闺阁之语也敢拿出来卖弄? 好好读自己的女戒女则便就是了。 若是浮影居士却不会,在知晓浮影居士就是谢清然这个一个闺阁妇人之前,她的诗是被眾人所追捧的。 如今踩踏於她,便是打了自己脸。 那些人迂腐,也重脸面。不管心里如何不舒服,也不会公开去说。 但是就是这般,那些诗词也是反响平平。 气的林如海多次在府中说那些人一点儿文才都没有。 山猪吃不了细糠! 他看过的,除了浮影居士的两首,明明玉儿她们收集的女儿家的诗也有好的。 婉约成颂,也有另外的意境。 不说人人传颂,也不该被人耻笑。 至少比有些受追捧的公子写的那些酸诗要好。 什么时候这诗也要看性別了。 女子的才气真的只能是为取悦男子而存在么? 他不信。 与他不同黛玉、李鈺凝和诗社里边的其他姐妹都是开心且满足的。 她们有的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写的诗也能被收录成册。 虽然买的人大多也是闺阁女儿,但是於她们而言却是够了。 这诗集本来就是试水。 只想温水煮青蛙,没想过轰轰烈烈。 潜移默化之下,大家总是能接受的。 原来女子的诗词也可以走出后宅,为眾人研读。 如今是诗,谁又能保证往后不能是其他的呢。 当然还有意外之喜,就说黛玉这里,从诗集出了过后,便收到不少各府小姐送来的诗。 启蒙是从自身开始的。 只有有一日自己认识她们与男儿没什么不同,才有改变的勇气。 被驯化也能被同化。 况且她们要的不多,不想著去爭一同科举,也不想著入朝为官。 太不现实了。 她们只想有一日想独自踏青不会被指指点点。 有一日想出门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会收到男子鄙夷的目光和家中长辈的训话。 有一日,她们走出后宅,发现外边也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她们只是不想这一生能看到的都是宅院里的围墙,和道观寺庙的青砖。 所以,这个开始並没有让姑娘们失望。 甚至还有些喜出望外。 这样的结果对於她们来说已经很好了,她们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被议论,被看不起。被人名声有损。 如今都没有。 还有一些支持她们的姑娘们。 真好。 这般真好。 当然啦,也有支持欣赏她们的男子,黛玉的一个堂哥林向毅订亲了。 定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家的姑娘。 就是那位诗词与黛玉一起呈到御前的那位姑娘。 她也是诗社里的。 向毅堂兄自己看上了,问了林如海和林景晏。 便请了家中父母过来。 林家的几位堂兄,放在京城中都是不错的儿郎。更何况林向毅还是林家旁支主事的嫡子。 自己也有文才。 翰林院侍读家便也应了。 及笄宴过后,向毅堂兄的父母都未离开,如今就忙著两人的婚事呢。 这次他也是中了进士的。 为了诗集,黛玉常去拜访浮影居士。 浮影居士喜爱她,从来不曾像其他上门的人一样避而不见。 她去,她都在。 只有时会弃了一首写到一半的诗,一幅还未画完的画,亦或是一曲还未弹完的琴。 虽然她的態度观之依旧不如旁人热情,但是黛玉也有些懂她了。 两人真的处出了一些亦师亦友的情谊。 上次去时,浮影居士也听说林家有一片桃林,便就说过,寻得机会让家中之人去摘一二。 做成桃笺,到时一定给黛玉送上一些。 黛玉自然是应了的,不止浮影居士帮了她们太多,还有她喜欢浮影居士。 通透豁达,不为外物所扰。 尘世纷爭,她仿佛永远只是自己。 就算没有她为她们送来的诗,名下的书肆,还有时不时的为她解惑。 就是及笄那日送的那几本不起眼的书籍,也对她修的女史有莫大的帮助。 皆是孤本,外边是寻不得的。 也给了她。 这点儿小事,她也愿意。 当日回了林家,便吩咐下去了。 若是苏家来人摘桃,就算她不在,也恭恭敬敬的將人请进来便是了。 这桃笺复杂,要採摘最新鲜的桃瓣,晾晒,特製,融入纸浆当中,还有一系列繁复的工序,耗费许久才能得到一张。 她也想要呢。 如今正是桃开的最盛的时候。 苏昀之今儿得閒,便被自己的母亲支了过来。 前边的门房早就得了黛玉的命令,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將他请了进来。 林景晏和林如海没在,家里的姑娘又不方便,张忠便陪著他过来。 过了池塘,就见桃林。 果真是美不胜收。 张忠本想作陪,苏昀之拒绝了。 摘桃而已,他在书院时也做过的。 漫步在桃林中,只觉得有趣。 一路从小径过来,他却是挑了不少。 风光霽月的读书人此时手中还拿著一个篮,倒也有些不可说了。 反正与平日的他有些不同。 往深处走,便能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 此时他还不知是林如海亲手扎的鞦韆发出来的声音。 就算有林景晏和张老管家弥补,底子不行,只能保证黛玉的安全了。 他们都想著,等到林如海何时不关注这里了,再全给换了。 他寻著声音而去。 便看见了坐在鞦韆上的黛玉。 郡主怎么在这儿? 按照他平日的性子,这会儿该是立马退了出去的。 可这会他却是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黛玉已经发现了他。 “苏公子?” 第212章 桃林偶遇 苏昀之见黛玉也看见了他,收回了刚要离开的步伐。 没有走近,对著黛玉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见过瑶光郡主。不知郡主也在桃林中,是昀之唐突了。” 见著从桃林里出来的苏昀之黛玉也有几分惊讶。 但看见他手中提著的秀气篮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这秀气中带著几分可爱的篮配上平日里风清朗月的苏公子居然无端的有些好笑。 苏公子这是帮著浮影居士来摘桃了。 也是巧,刚好是今日。 摇了摇头。 “苏公子,不必多礼。” “我早就允诺了浮影居士,你来本就不唐突。” 对於此时相遇之事绝口不提。 听了黛玉的话,苏昀之心下一松。 忍不住又要去寻自己的摺扇。 等手碰到篮时才想起刚刚进来时,將它放到了马车之上。 连忙將手中这个有些违和的篮放到了地上。 今日怎么看都没看直接从书童手边將这个篮接了过来。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手中起了些许薄汗,眼神也从黛玉身上移开,低下头看了眼身边飘落而下的桃,没看几眼,眼神又不自觉的落到了黛玉的裙摆之上。 散落而下的桃不仅倾爱大地,也倾爱眼前的这个惊艷才绝的少女。 珠白的裙摆配上零零散散艷丽的桃,一点儿都不违和,只觉得好看的紧。 苏昀之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的心在此刻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乱了,都乱了。 或许从看到她开始就不正常。 往后种种只是將这种心意放大罢了。 有旁人时,尚且能够克制,可如今他的眼前只有她。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只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人溃不成军。 他明了。 苏昀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走又有些不舍。 眼中有些懊恼。 没有摺扇便只能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终於找回几分属於苏家嫡子的风姿。 芝兰玉树,盈盈俯首。 “还未谢过郡主的桃,……恩,果真是开的极好的。” 话语间难得有几分卡顿。 黛玉仿佛未曾发现他的窘迫一般。 抬头望向了旁边的一树桃,带了些清浅的笑意。 “居士已经谢过了,她说过的,等这桃笺做好,会送我一些。如此算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苏昀之望著桃树下下的少女,脸上热意已经传到了耳朵上。 有心想说。 郡主,这桃笺其实我也会,做的比母亲好。 但是向来的端方让这句话只留在了他的心中。 说出口的只是。 “如此甚好。” 苏昀之知不能久留,抬头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拱了拱手,便准备告辞。 “如此,昀之便不打扰了郡主了。” 没走两步,却被黛玉叫住了。 “苏公子,留步。你的篮忘记了。” 纤纤玉手,指了指还在原地的篮。 篮里还装著他摘的桃。 看样子还差许多呢。 苏公子今儿怕是还有的忙了。 她也出来待了些许时候,该回房了。 听著黛玉叫住他,苏昀之心中一跳。忙止了脚步。 后边的话都没听清楚,只回头看著黛玉。 刚刚平復些的心跳又加快了。 等顺著她的手看见了原处的篮,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 这要是回府,怕又要听到母亲那句轻飘飘的“无碍”了。 有没有碍,他还不知道么? 復又退回,心中懊恼更重。 今儿怎么总是做错事。 对你的黛玉又行了一个拱手礼。 “谢郡主提醒。” 苏昀之看著十分哨的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提到了手上。 这篮明明出来时没觉得什么,如今看著怎么这么碍眼。 看著篮又回到了苏昀之的手上,林黛玉的眉眼没忍住又弯了弯。 弟弟的两个朋友真有意思。 李家哥哥这般,苏公子也是这样。 点了点。 “苏公子,慢走。” 看著黛玉明显好些了的心情,苏昀之突然觉得手中娇俏艷丽的篮也没这么討厌了。 转身又走入了桃林中。 与之前的略带敷衍不同,这次每一朵他都认认真真的挑了起来。 就是之前摘的,他也重新挑了一遍。 桃笺自然是要用最好的桃的。 他擅长。 苏昀之走后,黛玉也起身离开了。 漫天的桃,果真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刚出桃林就看到了不远处急匆匆赶过来的张忠和雪柳。 两人见著她,往她身后望了一眼,没有人。 便也没有再问。 这是没遇到了。 也是桃林这么大,怎么就能隨隨便便遇到了。 自己嚇自己。 雪柳陪著林黛玉回了房,张忠告退过后便入了桃林去寻苏昀之。 没別的意思。 他只是怕苏公子迷了路。 第213章 刘府 王熙凤从林府出来,先是去了刘家。 这时京卫指挥使同知已经是从宫里出来了,叫了三个儿子正在书房议事呢。 王熙凤隨著刘家的丫鬟入了正院,便看见刘夫人,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还有贺姨娘四个人正围著抹泪的迎春和邢夫人安慰呢。 这是得了消息了。 两人见著她进来仿佛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嫂嫂。” “凤丫头。” 刚刚王熙凤没来,这两个已经是从刘夫人口中得知了贾家二房已经进了宫的消息。 听说他们议事时,宫里的贤德妃娘娘也是去过的。 不过陛下正忙,却是未见。 出宫时又见到了荣国府的轿子,刘大人回了府听说邢夫人在自己家,便知那轿子坐的怕就是贾母了。 刘夫人听了当即就皱了眉。 就两家结亲时的那一遭,荣国府大房和二房的关係到底怎么样她还看不出来,那这么些年她也是白活了。 在时打压大房,如今亲家老爷为国捐躯了,却是闻著味就进了宫。 亲家老爷带领嘉峪关的军民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对上蛮夷,守住了边疆,甚至还硬生生撑到了从甘肃镇奔袭而来的援军。 到时蛮夷三军都被他挡在了嘉峪关之外。 他虽死了,这功劳只会更大。 贾母和贾家二房这个时候却是率先进宫去了。 这算盘打的可真响亮。 迎春是她的儿媳妇儿,这个时候刘夫人自然是为她打算的。 无奈她与迎春和邢夫人分析了许多,这两个只一味的哭著。 刘夫人心中有些无奈。 罢了,她与她们说这些干嘛。没得让她们更恐慌呢。 她看中的不就是迎春这个性子么。 如今虽然变了一些,可底子却是不太好变得。 只她没想亲家奶奶也是个不顶事的。 索性也不再言语只安慰著两个人等著王熙凤的到来。 王熙凤看著抹泪的母女两个,心中倒是不意外。 与刘家的几位太太互相见了礼,坐在了椅子上才柔声说了一句。 “好了,都別哭了。事已至此,哭又有什么用呢。” “想想后事吧,总不能让大老爷委屈了去。” 两人听了她的话,果然止了声。 惊的旁边的四人嘆为观止。 感情她们哄了这么久,还没人家一句话好使。 真是错付了。 刘夫人见王熙凤稳的住,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 如果她看错了王熙凤的话,这次少不得要越俎代庖一次了。 幸好,王熙凤没有让她失望。 结亲时她虽然未说什么,但是心中对贾母贾政也是有些不满的。 况且,说句自私的话,她的三儿媳妇儿也是贾恩侯的亲女儿啊。 不说为了三儿,就是为了两人往后的孩子,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三儿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小春的孩子和她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別呢。 她总是要为他打算的。 对著堂中的三人使了眼色,拉著王熙凤就到了內室。 那些话,还是要与明白人说。 如今家里的主事老爷在边疆,贾母和贾家二房已经进了宫,宫里还有一个娘娘在,皇上的態度虽不明朗,但是二房已经取得了先机。 王熙凤这个家里的主事奶奶便是要立起来了。 两人进了內室,刘夫人也没有隱瞒,將刘大人回来时与她说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王熙凤。 前边的王熙凤是在黛玉那边听到的,贾母和贾政已经进宫面见皇上的事儿她却是第一次听到。 不禁冷笑一声。 “他们倒是心急。” 说完低头思索片刻,又缓了缓脸色,拉起了刘夫人的手。 “谢谢夫人告知了,我们迎春果然得了一个好人家。” 刘夫人笑的一如既往的端庄。 回握住了王熙凤的手。 “凤丫头这话便就是外道了,迎春既然嫁进了我刘家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既是一家人,自当同气连枝!” 同气连枝被刘夫人说的鏗鏘有力。 王熙凤与刘夫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熙凤起身对著刘夫人恭敬一拜。 也改了称呼。 “那王熙凤便不与姨母客气了,今日我怕是要豁出脸面去了,斗胆向姨母借几个人。” 她带出来的多是丫鬟婆子,若是要对上二房,怕是不够用的。 刘夫人依旧端庄。 “你既然叫我一声姨母,府中护卫便任你取用。” “一会儿我將老三唤过来,让他迎春一起去吧。” “他也有些好兄弟,既然是他岳父过世,他的那些好兄弟自然也该出一份力的。” 这里的好兄弟或是留守司的,或是同知大人的手下。 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毕竟此次去荣国府只为私事,不掛职务。 王熙凤没有拒绝理由,只刘三公子?第一次见著他时那呆头呆脑的模样让她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有些疑惑。 转头一想,也行,如今他们这边的男子只他最名正言顺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不差什么的。 点头应下。 刘夫人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自家那个三儿子给亲家们留的什么印象她明白。 还是帮他说了一句话。 “老三虽然在情事上木訥了一些,可这些事你確实能放心的。” “至少,不会让旁人伤了你们。” 王熙凤想到刘三公子的虎背熊腰觉得也是。 挽上了刘夫人的手臂,一起出了內室。 外边的人见她们出来,都噤了声。 眨巴著眼睛听著两人的吩咐。 王熙凤带著邢夫人先行,回了京郊。 庄子上这会已经掛了白。 皆换了孝服,带著邢夫人和贾赦的姨娘们就往荣国府而去。 在路上,与同样穿了孝衣的迎春和刘三公子又匯合到了一处。 他们身后果真跟了两队人。 应该就是刘家的护卫和刘三公子的“兄弟们” 皆著了素服。 王熙凤点了点,心中满意。 贾母和贾政什么德行,她门清,对他们大房冷心冷情惯了,如今又只顾著进宫邀功,如今怕是府上还未准备起来呢。 她就要闹这一场,让满京城都看看贾母和二房有多薄情寡义。 袭爵的大儿子为国征战死了,家中连白都未掛起来。 她来去匆匆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或许只几个时辰,平日看来只是小事,如今却不是的。 谁家儿子死了,家里的母亲弟弟第一时间是进宫的。 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凭什么不知道。 大老爷的死让京中的人对他满是尊重和怜惜,流言会把他们淹死的。 她倒要看看,他们从宫里回来了,如何再利用大老爷的死! 她嘛,家中的主事老爷没了,自己的丈夫又还在边关,情绪激动,一时没有缓过来,看著这满府的不在意,做出些什么事儿,想必大家也是能理解的。 第214章 事出有因 王熙凤带著眾人到了府门口,果真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府外一如往常,哪儿能见著一点儿白。 顾著这个,自然就忘了哪个。 贾赦便是他们顾不上的那个。 王熙凤看著荣国府的大门,眼中寒光阵阵。 虽然本就打算用这个做文章,等真的看到事情如预料的发展时,心中还是浮现一丝凉意。 好狠的心肠。 嘴角带著几分讥誚。 “平儿,你去敲门。正门!今儿我倒要看看这满府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寧荣两府外边向来热闹,今日荣国府贾赦为国战死的消息传出来,外边早就来了不少人。 不管贾赦往日如何,如今为国而死,他们都愿意给他几分尊重。 王熙凤一行人,浩浩荡荡,还皆穿了白衣,本就惹人注目。 知道是贾恩侯家中女眷的轿子,一路过来时后边本就跟了不少人了。 如今却是更多了。 听到王熙凤的话,看了看一如往常的荣国府,再看看王熙凤身后穿著孝衣的亲友女眷。才突然惊觉。 贾赦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回来好些时候了,这荣国府怎么一点儿白都不带。 怪不得大房的少奶奶如此生气呢。 今日不仅王熙凤豁出去了。 带了帷帽,穿著孝衣就下了轿子。 就是其他女眷也是这般。 看著王熙凤发了话,嚶嚶呀呀的就哭了起来。 哭声四起,好不悲凉。 又听旁的人说起刚刚还看见贾母和贾政的轿子出来呢,心里当时就有了想法。 儿子死了,不在家中准备他的丧礼,还出门去了。 真是好母亲好弟弟啊! 有些感性的路人不忍,也偏了头,偷偷抹著泪。 原来这大户人家也是这般。 旁边的寧国府的门房听到外边的震天的哭声,也探出头来看。 见著荣国府外边围了这么多人,过来悄摸问了一声,又跑了回去。 王熙凤听到后边的姨娘们哭了出来,转过身。 “哭什么,大老爷的亲母亲亲弟弟都没哭,你们有什么好哭的。” “人家早早就进宫去了,生怕皇上忘了给他们赏赐呢!” “那可是大老爷用命换回来的,他们也敢。” “这会儿哭显的只有你们伤心是么?” 说完不管她们,转过头看著平儿敲了门没有回应的门房,嗤笑一声。 “妹夫,怕是要劳烦你的兄弟们了,给我砸开!” “出了事儿我顶著,我们大老爷是为国捐躯!这丧事旁人不经心,我却是不能的。今日谁敢拦了我给大老爷布置灵堂,打死不论。” “贾家的奴才,我这个长房的奶奶还是能处置的。” “顺天府若是要来寻人,也叫他们来寻了我去。” 也不怪门房不开门。 实在是王熙凤的阵仗太大,他们有些嚇著了。 贾母和贾政又不在,刚刚才去寻王夫人拿主意呢。 听了王熙凤的话,迎春忙將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刘三公子。 还动手戳了戳他。 刘三公子也是有些被王熙凤的泼辣震住了。 心中有些敬佩,还有一点点的庆幸。 幸好他的迎春温柔可人。 感受到自己妻子的请求,忙对著后边的兄弟们点了点头。 最前头的几个便上前往大门而去。 他们与荣国府八竿子都不打著,只是贾赦女婿的好友,如今也穿著白。 与威严一如往常的荣国府大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未等他们踹上荣国府的大门,门却是开了。 出来的却是赖大管家。 穿著常衣,只袖子上系了一块白布,不知道是从哪儿临时扯来的。 见著王熙凤点头哈腰,下跪道歉。 “二奶奶,二奶奶可彆气。大老爷去的突然,府中也准备著呢。只是实在急,不是不尽心。” “老奴知道大老爷去了,你和大太太心里伤心,可也得多担待担待。” “老太太,二老爷出去时便吩咐了的,如今府中只紧著这个事儿呢。” 全是推脱之言。 王熙凤只冷冷的看著他。 “是么?许久不归荣国府,我既然不知道荣国府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连白布都要准备这么久。” “就是寻常人家,也用不了这么多时候吧。” 旁边的百姓们听了这个也窃窃私语。 “就是就是,我还是农户呢,家中老子娘去了,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掛白。” 也有眼尖的,看到赖大管家袖子上的白布说著。 “你们看看他肩膀上那白布,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隨意扯的。我可不信荣国府还比不上我们这些寻常人家。” “贾恩侯可是为国战死的,守住了边关就是我们英雄,荣国府居然这般不经心。真是该死!” 一时群情激愤,王熙凤却像没听到一样。 语带寒光。 “既然主子吩咐了,那就是奴才不尽心了。” “这不尽心的奴才留著也没什么用处了,打,將这个倚老卖老的奴才绑了去,就在这里打,打死不论!” 这赖大管家是贾政的心腹,私底下不知道为贾政做了多少齷齪事儿。 如今也敢舞到她的面前来。 好的很,那就下去给大老爷赎罪吧! 一个奴才,管他老奴新奴的,她王熙凤还杀不得么? 刘家来的几个人听了王熙凤的话,看了一眼刘三公子。 赖大管家还想反抗,转头就想叫人。刘三公子飞步上前就卸了他的胳膊。扔到了刘家护卫的脚下。 別人不敢,他敢! 老货,他娘子在荣国府时就没少受这些奴才的白眼。 娘子温柔,他却不是。 瞪了刘家的护卫一眼。 “嫂子的话,就是我和你们三奶奶的话!” “再犹豫,都滚回去。” 刘家的护卫们听了这话,连忙將赖大管家捆了起来。 顺手的很。 王熙凤有些满意刘三公子了。 站在原处,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打吧。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敢对大老爷的事儿不上心,便瞧瞧我的手段。” 板子还未落下,府里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璉儿家的,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抬眼望去,原来是王夫人。 比赖大管家好些,她穿了孝衣。 第215章 赖嬤嬤 听到王夫人声音,王熙凤只挑了挑眉,並没有喊停。 刘家的护卫知道今儿全听亲家二少奶奶的吩咐,听到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声,更是眉毛都未动的,手上甚至还加了几分力气。 板子就这样重重的落到了赖大管家的背上。 赖大管家是荣国府的奴才里的第一得意人,旁的时候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几板子下去,直接要了他半条命,开始的叫声有些洪亮,越发后边越发暗淡了下去。 有心想求饶,就见王熙凤摇了摇头。 冷漠的开了口。 “大老爷也去了好些日子了,虽魂留在边关守著我国疆土,这几日怕也是要回来看看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的。” “给我堵了他嘴,莫要惊了大老爷的亡灵。” 旁边没排的上打板子的护卫们,这会儿有事儿做了。从赖大管家的衣服上撕了一大块布来,揉把揉把就塞到了他的嘴里。 那残布上还沾著未乾的血跡,与他嘴角的倒是相映成趣了。 赖大管家如今算是看出来,王熙凤想打死他,她是真的想打死他的。 只来的及说一句。 “二夫人救我!” 就被堵住了嘴。 只剩惶恐的呜咽声。 王夫人见著王熙凤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心中也起了些火。 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侄女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明明一开始哥哥安排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是给她当助力的。 “璉二家的!住手!” “赖大管家可是荣国府的老奴,劳苦功高,她若有事,老太太和二老爷定然饶不了你!” 这打的哪儿是赖大管家啊,打的是他们二房的脸! 王熙凤充耳未闻。 甚至抬了声。 “还能说话,看来是你们打的轻了些。” “继续打,重重的打!”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贵妇人的礼仪了。 惊叫出声。 “你要打死他不成!你敢!” 王熙凤总算给了她一个眼神。 嗤笑一声。 “如何不敢?今日赖大管家若是死了我就算他殉了主了,明儿敲敲打打的给他送出去,也算全了他的忠心。” “到地下大老爷自然是会赏了他的。” “能够跟在大老爷身边伺候,也是这老奴才的荣幸。” 王夫人看清楚王熙凤眼中的冷色和杀意,往后退了两步。 口中自语。 “疯了,你疯了!” 这可是赖大管家,二老爷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也要给两分好脸色的,王熙凤如今却想杀了他。 王熙凤只讥誚的看著她。 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你们疯了,你们如今已经丧心病狂这种地步了。” 余下的都是猜测,她没有说出口。 回她们住著的庄子上换孝服时,她在门口见了一人。 那人姓曾,是如今京中亲卫庄子上的领头的。 也是陪著大老爷一起牺牲在了战场的曾护卫的父亲。 她没让他跟著来,她觉得他需要休息。便將他安排在了客房之中。 有些事儿,要璉二哥回来才能处理。 若是曾护卫的猜测是真,那除族还是断亲,总要有个章程的。 如今她只守著该他们的东西,谁也动不了分毫。 王熙凤冷漠的目光让王夫人无端有些心虚。 她虽然不知全貌,但是就她与哥哥通的那些信,也知老太太和二老爷插手了边关的事儿。 又退两步。 强撑著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大的。 矛头也指向了旁边荣国府的护卫小廝们。 “愣著干什么!去,將赖大管家带回来啊。” 如今的赖大管家的背上已经血淋淋了,向来补的十分红润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听了王夫人的话,刘三公子哥迎春身后的公子哥们都上前一步。 璉二奶奶没开口,他们就看谁敢过来抢人! 护卫小廝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有动作。 二奶奶连赖大管家都敢打,更何况他们。 况且,今儿她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他们如何是对手。 王夫人见了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没用的东西! 过了这遭,看她如何处置了他们。 赖大家的今日如果死在这儿了,那他们二房的脸才是真的丟光了。 连二老爷最最重要的心腹都护不住,往后谁还敢给他们做事。 怕是以后都要紧著大房的心思了。 让她自己去抢又不成体统,旁的人又被王熙凤震住了,一时急的团团转。 在她身后不远处了一个老妇人暗了眸色,二夫人是靠不住了。 脸一垮,就哭著跑了出来。 她的穿著与旁的老嬤嬤都不一样,更富贵一些。这时也是老泪纵横,跪到王熙凤面前就开始磕头。 “求求二奶奶,求求二奶奶,饶了赖大吧。” “他虽然做事不尽心,可是也罪不至死啊。” “我和我儿在荣国府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你且饶了他。” “再打他就真的没了,我知道您是因为大老爷没了,心中有一团火没处发,你打我,打我!” “求求二奶奶,求求二奶奶了,他还有一个孙子,如今还小呢,没了祖父,他该怎么活啊。” 泪满衣襟,好不可怜。 旁边的路人看著她垂垂老矣,还不停磕头的模样心中都起了一丝同情。 也是罪不至死。 王熙凤看著眼前哭的悽惨的赖嬤嬤的。 突然笑出了声。 “你不出来,我差点儿都忘了你了。” “你既然送出来找打,我便成全了你!” “绑了,一起打。” 若说赖大是二老爷的心腹,那赖嬤嬤的就是老太太最看重的人。 就是赖大哥赖大家的能在荣国府做了这个管事也是託了她的福。 若说贾母是荣国府的老太太,那赖嬤嬤就是奴才中的老太太! 她原来是贾母婆母身边伺候的,贾赦的祖母还在时,她还成个样子。 大老爷的祖母没了,她倒是混上老封君了。 如此也好,一起打了吧。 倚老卖老的奴才,她不留了。 打了二房的脸,不打老太太的说起来也不公平是么? 看著赖嬤嬤的哭的悽惨,围著她转了一圈。 “做奴才的想要拿捏主子,你也是忘了本了。” “可你忘了,我是谁。我可不是旁的阿猫阿狗。” “是,你可怜?你最可怜!” “你且低头瞧瞧你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首饰,哪一个是你一介奴僕能用的起的。” “贪了我荣国府的钱財,还要拿我做筏子,想逃过这一遭,不能够。” “既然如此,今儿我也做个好事。” “平儿,將她头上的金釵拔了。” 王熙凤指了指路人堆中,站在前边的一个妇人。 “给她。” 王熙凤指的人是一个穿著布衣妇人。 刚刚赖嬤嬤的出来哭诉时,她是第一个皱了眉的。 那妇人见王熙凤指的自己,还有几分不相信。 看著平儿毕恭毕敬递过去的釵子才有了几分实感。將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才接了过来。 用牙咬了咬。 真金子!实的! 这老奴刚刚见她唱念作打的模样,就觉得熟悉的很,和她家那个婆母一个样子。 在外是个好的,內里如何磋磨她们又有谁知道呢若不是她,她的大丫头如何会没了。 就是嫌弃她生的是个丫头罢了。 大丫头没了,二丫头如今也病了。偏偏那边还捏著钱不放,只能自己出来找些活干。 丫头又怎么样,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这天下会唱戏的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一介奴僕,能用上这样的东西,可见这荣国府的二奶奶是一个怎样的慈悲人。 得了人家的千好万好,还如此不经心,每一句话都在给自己主子抹黑,打死也不为过。 那妇人用帕子包住了釵子,千恩万谢的朝著王熙凤磕头。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我的丫头有救了,我的丫头有救了。” 第216章 住手 王熙凤听了这,示意平儿將她扶了起来。 “起来吧,怎么回事儿,说来我听听。” 那妇人听到贵人居然还问询自己,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就藏不住了。 哭的撕心裂肺悽惨的很。 將自己、大女儿和二女儿如何在家受磋磨,大女儿如何没了,二女儿又如何重病。 她跪在婆母门口求了她两日,那边都未鬆口。 只说。 “一个丫头,那些钱干嘛,我可没有。” 可出了门,又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可是旁人偏偏信她,还与她说多孝顺点儿婆母。 她若是不孝顺,怎么可能连二丫头治病的钱都拿不出。 她绣的帕子,做的农活得的钱全都给了她啊。 却没想她真的狠的下心来。 说完指著嬤嬤,咬牙切齿。 “就与她一样,一模一样。” “在我们母女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外面和儿子面前又是一个样子。” “她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哪一个不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这些都是荣国府给她的,是贵人给她的!” “若是你我得了,谁不会將贵人供了起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这里扮可怜,想污了贵人名声,真是让人噁心。” “谁若可怜他,才是真的蠢笨如猪。” 说的好几个看热闹的都红了脸。 王熙凤看著那妇人眼中有些欣赏。 “这位妇人,我已知晓,帮人帮到底。一会儿你且等等,我让家中奴僕送你归家,我这儿有府医,我也让她隨了你去。” “若是你说的一切属实,你的婆母的確是这般,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又补充了一句。 “不用卖身。” 那妇人听了千恩万谢起来。 能带著二丫头离了那魔窟,她死也成了。 她这辈子嫁错了人,是毁了。 可二丫头还小啊。 听了王熙凤的话,人群中本来起了几分坏心思的人都消停了。 毕竟那釵子还是很惹人眼的。 转过头,王熙凤的目光又放到了赖大家的身上。 语带嘲讽。 “听到那位妇人的话了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这里扮可怜,真的让人噁心。” “你们伺候我们多年,那我们就委屈你们了,穿金戴银,奴僕成群。回了你自己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家夫人呢。” “你的孙子如今在哪儿,怎么来的?你还记得?” “你们若是忠心为主,这些我也不会说什么?” “只你这样的,我留不住。” “也下去伺候太夫人吧。你本就是她身边的,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如何罚你我不敢说,便让她老人家定夺吧。” “平儿,卸了她的首饰,分给外边那些需要的人。” 听了这话,那些刚刚没有得到好处的已经欢呼起来。 选他选她。 他们也觉得这刁奴该死。 王熙凤的话让赖嬤嬤如今是哭也哭不出来。 被婆子们绑了,只能叫著。 “我孙子有官身,你不能杀我们。” 王熙凤唇角掛著冷笑。 “我说过的,你们没了就没了,顺天府该怎么处置我让他们自己来寻我。” “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句话都没。” “你们,今儿的命我要定了。” “愣著干嘛,一起打!” “威胁我,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排面上的人!” 王熙凤带来的婆子们將衣服头髮都乱了的赖嬤嬤绑了起来,那板子不管不顾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会她的眼泪真实起来了。 奇耻大辱,这么多年她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被按在长凳之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儿媳妇,赖大家的。 她躲在荣国府的奴僕后边,只往后缩了缩,儘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赖嬤嬤恨铁不成钢。 好好好! 回去就让儿子休了这个贪生怕死的妇人。 一个接一个的板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生疼。 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黏黏答答了。 只能哀嚎。 “老太太,救我。” “璉二奶奶要打杀了我。” 有些中气,看来在自己府中做老封君的时候被养的极好。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贾母和贾政终於回来了。 出了宫门,他们就的得知了王熙凤在荣国府外的行事。 心中焦急不已。 这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啊。 如今贾政去边关的圣旨还没拿到,明面上还不能和大房彻底撕破脸。 紧赶慢赶,到了时只看到被绑在长凳上的血淋淋进气多出气少的赖嬤嬤和赖大管家。 旁边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贾母和贾政的脸当即就黑沉下来。 这是打他们的脸么。 当即出声制止。 “住手!王熙凤!” 第217章 两封休书 贾母口中的王熙凤三个字一出,成功的让她黑了脸。 大庭广眾,女子闺名,宣之於口。 贾母的確是著急上火,昏了头了。 对於她的怒喝,王熙凤充耳不闻。 故意往前行了两步,走到了赖大管家和赖嬤嬤身前。 “头抬起来。” 两人已经被打的快要昏厥了,哪儿还有神志抬头。 不过也无碍,王熙凤的话音刚落,就有护卫婆子往前来粗鲁的擒住了两人的下巴,將他们的脸展示在王熙凤的面前。 两人皆是面色发白,头上有冷汗滴落。 眼角还有未乾的泪水。 看著两人悽惨的模样, 王熙凤微微俯身,想將两人的表情看的更仔细一些。她的眉间总算舒展了,他们这样看著倒是顺眼多了。 “你瞧瞧,板子落在自己身上你们也是会哭的。” “这般就算你们为大老爷哭孝了。” 就在眾人皆以为她要叫停时,她又开了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 “继续打吧,大老爷和曾祖母等著呢。” 这是要当著贾母和贾政的面活生生的打死他们了。 从王熙凤动手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留他们的性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善茬。 名声她背了,总要得些好才是。 贾母看著王熙凤目中无人的模样,怒火更甚。 两步就走到了王熙凤跟前。 “孽障,赖大管家是你二叔身边伺候的,赖嬤嬤更是往日伺候你曾祖母的,如今你也敢隨意打杀,再过几日,岂不是对我我们也要这般喊打喊杀了。” “不孝孙媳,滚回府里去。我和你二叔还在呢,这荣国府还没有你做主的道理。” 贾母离她有些近,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她的脸上了,王熙凤有些嫌弃。 往后退了两步。 对著贾母可算是露出一点儿笑模样来了。还请了安。 “哟,祖母回来了。孙媳妇居然是没见著的。” “真是不该,看来今日却是被这两个刁奴气住了。” 又往后探了探身。 “祖母和二叔怎么独自回来的。这是进宫討赏不顺利了?” “要我说,祖母和二叔也太心急了些。” 眸中又划过一丝寒光。 “急的连大老爷的丧事都顾不上了。” “只如今看来,这个赏可没那么好討的。” 贾母和贾政刚在皇上那里受一肚子的气,听到王熙凤阴阳怪气的话又气个仰倒。 贾政也开了口。 又是一副端方自持的模样。 “璉儿家的,大庭广眾,朗朗乾坤。你带著大哥家的女眷在外招摇不说,还在府外如此胡闹,女戒女则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么?” “你这般行事,可想过你府中那些没嫁的妹妹们?有你这样的嫂子,她们还如何说亲事” “你且回府,不要再辱了我荣国府的门楣,就是大哥还在,也容不得你这般胡闹。” “不然,就不要怪我这个二叔清理门户了。” “大哥没了,这休妻书我也是能替璉儿写一写的!” 这世道,女子若是被休,便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贾政这是在威胁王熙凤。 王熙凤看著义正言辞的贾政,觉得好笑。 “往日我说的无错,这鳩占鹊巢久了,便真觉得是自己的地盘了。” “你休我?一个隔了房的二叔替自己的侄子写休书,这话说出来,您不觉得脸红么?贾员外郎?” “来,你写,我接。到时候我们也好去陛下面前辩一辩。” “让他也瞧瞧这世上果真有这般不要脸面的人。” 贾母看贾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高声喝止。 “他写不得?我这个祖母可写的?你若再要胡闹,便拿著休妻书滚回金陵去。” “毕竟现在京城的王家也是不会留你的。” “你是个且好好想想,为了一时义气,闹到那种地步,可还值得。” 贾母给王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王夫人得令上前,缓了面色。 “璉儿家的,听姑母一句劝,不要再闹下去了。” “在这般我们王家和贾家的脸上都掛不住了。” “你往日任性也就算了,如今可能再拖累了我们两家所有的姑娘了。” 他们以为一封休妻书恩威並施会让她妥协。 璉儿不在,王熙凤再要强也是一个女子。女子最重名声。 这名声坏了,一辈子就毁了。 可却忘了今儿她们面前站著的可是王熙凤! 王熙凤可从来不是善茬,她没进府,偏偏在这府外大闹,便就是豁出去了。 只嗤笑的看著那母子两个。 “祖母怕是忘了,我正经婆母还在呢。” “母亲,你也要休了我么?” 邢夫人闻言头都快摇断了。 “不不不,璉儿家的最孝顺了,我可不同意。” 凤姐儿若是被休了,她们这些人怕不是要被二房和贾母生吞活剐了。 邢夫人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唯唯诺诺,倒是也足够大家都听到了。 贾母瞪了她一眼。 “是么?老大家的也要忤逆我?” “那你也带著一封休书出门去吧,不顺公婆,你犯了七出之罪,你若坚持,往后也不再是我贾家人了。” 贾母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虽然损坏一些名声,可荣国府的名声也只是今日老大的死讯传回来才好了一些。 如今不过是又回去了吧。 若是趁著贾璉没在,將邢夫人和王熙凤全都休了,贾璉回来闹又如何。 不信他会豁出去脸面再將两个人接回来。 况且现在每次闹,都是王熙凤和贾赦出的面。 贾璉却是没当这个先锋的。 让贾母觉得贾璉对他们还是有几分情感的。 到那时,这大房后宅中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子都没有,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等贾璉气消了,再给他娶一个好拿捏的自己人,这老大为国捐躯的好处还不是全到他们这里了么? 好极,好极。 邢夫人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往王熙凤的背后又藏了藏。 却始终没有改口。 贾母自觉拿住了王熙凤和邢夫人,冷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幽幽开口。 “璉儿家的入我荣国府多年,却无子善妒,刑氏也是个不敬公婆的,皆犯七出之罪。” “今儿,我便在大家的见证下,写下休书两封,你们且自归去,往后你们与我荣国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来人,去备纸笔来,老二,你替我写。” “今日我便作主休了这两个不孝之人!” 听到这个,之前一直没有动作的赖大家的,第一个跑了进了府。 没一会儿小桌、笔墨纸砚就摆到了贾政的面前。 贾政和贾母对视一眼,便提了笔。 三两下,两封休书就到了贾母的手中。 贾母盖上了自己的私印,满面嘲讽的递给了王熙凤。 “如今你们已经不是我贾家人了,从哪儿来的,滚到哪儿去吧?” “不孝擅妒还不能生育的妒妇,我们荣国府容不下你们!” “从此我们府中的事儿与你们无关!走!” 第218章 去下面找他吧 王熙凤的眸中已经有了杀意,此刻她更深刻的感觉到了原来事情真的全然按照自己的猜想进行时,她也没那么开心。 王熙凤接过贾母手中的休书,苦笑一声。 居然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贾政安在她身上的名声她甚至还有心情读出声。 “忆往昔,吾孙与汝结髮为夫妻,本欲白首相守,共度此生。然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汝自入门,初时尚称恭顺,然日久天长,本性渐露。或言语不逊,或行为放荡,不孝不悌,更兼无子嗣以续香火,实难再为吾家之妇。 吾念汝与吾孙夫妻一场,不忍骤然相弃,故屡加劝诫,望汝能改过自新。然汝终不改其性,反变本加厉,致使家宅不寧,亲友侧目。吾实忍无可忍,遂决意休妻。” 王熙凤读著读著就笑了。 “好一个言语不逊,行为放荡,不孝不悌,难续香火。我还要谢过贾老夫人和贾员外郎了,肯费尽心思为我编这么些罪名了。” “可是,怎么办?我!不!认!” “我是荣国府长房的嫡孙嫡妻,是这荣国府正正经经的女主子,想用这封休书休了我,做你的春秋大梦。” (请记住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个偏心偏到爪哇国的祖母,一个隔房的二叔,也敢给我写了休书?” “能给我写休书,如今一个刚刚才说了不同意,一个远在边关,一个在地下等著你们呢。” “边关的你们如今碰不著,想休了我,先去下边问问大老爷同意不同意吧?这个最方便” “抹了脖子,就见著了。” “反正这也是你们欠他的!” 说完將两份休书放到一起,撕成了碎片,直接砸到了贾母和贾政的脸上。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其实王熙凤还有底牌,只是她觉得如今还不够,她们大房过了今日要彻彻底底与这二房和贾母划清界限! 贾母和贾政已经气的发抖了。 “护卫呢,我们府中的护卫呢!打出去,將这些与我们家无关的人全都打出去。” 阴惻惻。 “生死不论。” 贾母和贾政这两个府中最大的主子发了话了,前边不敢动的贾家护卫和丫鬟婆子们都围了上来。 將她们围在了一起。 刘三公子见状,连忙將迎春护到了自己身后。站到了王熙凤等一眾女眷前边。 他从刘家带来的人也护在了其他人身边。 今儿若是亲家奶奶被伤了,他们往后也没脸见人了。 刘三公子虎背熊腰,將迎春和王熙凤挡的严严实实的。 看著贾母和贾政的目光如刀如剑。 声音洪亮带著八分的狠意。 “我看谁敢伤我娘子!” 他生的高大,刚刚站在迎春身边,贾政和贾母都是见著的。 不过她娶的是迎春,迎春在一眾姐妹中向来最受忽视。也最懦弱。 贾母向来不觉得迎春敢反抗她。 毕竟养在她身下多年,各种委屈受了不少,也没见她怎么样。 就是丫鬟婆子都是欺她一欺的。 往日她不喜欢她的做派。 如今却是觉得还行。 好拿捏的很。 向来的疏忽没有让贾母发现迎春早就和她们离了心。 可能发现了,此刻也觉得不重要了。 她始终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懦弱如迎春不可能与她作对。 她可是她的祖母! 她嫁了人,且这人听说最是宠爱她。只要拿捏住了迎春,那这刘家的三公子不足为惧。 贾母见著刘三公子挡在前边。面色还是冷了冷。 “刘三公子,我是迎春的祖母,便也是你的祖母,迎春在我膝下长大,你確定要与我作对么?” 刘三公子无所谓。 “贾老太君,是不是祖母,我娘子说了才算。” 至於养育之恩? 用大房的银子,养大房女儿,还让这个女儿被丫鬟奴才欺负。 为了二房的宝贝疙瘩她娘子受了多少委屈? 这也算养育之恩,那养育之恩来的也太容易了些。 贾母本就没打算与刘三公子废话。 只將话头投向了迎春。 “二丫头,你说呢?你也要与我对著干么?” “可不要忘记了,这么些年是谁在养著你了!” 王熙凤和刘三公子的目光都投向了迎春。 迎春听到贾母的话,心中还是有些惧意的。 但是看了看手边王熙凤脸上的担忧,又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的相公。深吸了一口气。 从刘三公子的背后走了出来。 直面著贾母和贾政。 如今有嫂子和相公护著她,她不愿再委屈自己了。 嚇不著她! 她只想遵循自己的本意。 声音比平日里都大了不少。 斩钉截铁。 “嫂子,我选嫂子!” 看到迎春从刘三公子背后出来直视著自己,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贾母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二丫头!你说什么?” 难以置信隨即而来的就是慍怒。 “二丫头,你自己听听你再说什么狼心狗肺的话!” “你可还记得,是谁养你这么多年。” 这大房一个与她一心的人都没有么? 不,还有璉儿,璉儿还没回来。 迎春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本意,心中仿佛有座一直被压著的大山被移开了。 没有再回答贾母,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只对著刘三公子说。 “相公,今儿若是我嫂子伤著了,回去我和你没完!” 这是刘三公子第一次看到迎春如此娇俏有活力的样子。 王熙凤凶凶的他觉得有些可怕,可换了迎春,他只觉得可爱的紧。 立马站直。 “娘子,你且看,今儿谁都过不了我这一关!” 打架嘛,他熟的很! 后边的王熙凤只觉得没眼看。 第219章 沉塘 刘三公子的话音刚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起来。 贾母和贾政对著他怒目而视。 贾政阴惻惻的看著刘三公子。 “你们刘家確定要和我们荣国府作对么?” 刘三公子闻言真的低头认真思索起来。 他想想。 他是一定的,肯定站在娘子这边,母亲来时也说了想来也是站在嫂子那边的。 两个哥哥和嫂子最宠他,也听母亲的话,也与他们是一心的。向来都是。 姨娘嘛,也从来不会违逆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父亲? 不重要,不用管他。 这样看来他们刘家所有人好像真的都是要与眼前这两个人作对的。 谁让他们先与娘子和嫂子过不去呢。 重重的点了点。 “对,你说的有理!” 一句话噎的贾政你你你你个不停。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只挤出一句。 “你一个庶子也敢代替刘家,好大的脸。” 庶子二字並没有让刘三公子自卑,反而郑重的点了点头。 “贾员外郎,我真的能。” 转头看了后边憋笑的贾迎春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不信,你可以派人去问问我母亲和父亲。” 只是按照他们的性子,这人怕是要被打出来的。 说什么他都能猜到! “哪儿来的挑拨离间的小人!” 气的贾政对著他怒目而视。 重点是这些么? 贾政的脸色越发黑沉。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他与这个蠢货废话什么? 站队都站不明白! 大哥死了,这荣国府往后就他说了算了。 荣国府一定会在他的手上恢復往日荣光! “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了。” 往后退一步。 “將荣国府外的这些闹事者,都给我打出去。” “不要误了我们家给大哥准备丧事。” “大哥为国捐躯,容不得你们这些人胡闹。” 又是这样义正言辞的话。 看著贾政故作正经的模样,王熙凤只觉得噁心。 从刘三公子的背后出来,讥誚的看著贾政还有他身后冷著脸的贾母。 “刚刚与我和母亲写休书的没有想过大老爷,算计他的身后名的时候没有想过大老爷。” 说完又摸了摸肚子。 “想將大老爷的嫡孙赶出去的时候没想过大老爷,如今倒是想起了。” “大老爷的孝期你们替他休妻,休子妻,果真是孝义两全的母子两个啊。” “你们怎么不下地狱呢?你们该下地狱的!” 王熙凤说著说已经红了眼。 听完王熙凤的话,只顾著看热闹的百姓们突然惊觉,对呀,恩侯战死的消息刚传来。如今是他的孝期呢。 按理,这两位贵妇人都是要为贾恩侯守三年孝的! 这满天下看看,也没谁家敢做出孝期休妻这样的恶事的。 如今恩侯在地下怕才是真的不安寧吧。 这荣国府的老太太和二老爷居然敢如此行事。 真是蛇蝎心肠! 刚刚得了王熙凤釵子的那个妇人,还站在前边,听了王熙凤的话,嘆了口气。 庄户人家,声音极大。 “唉,谁还记得最开始两位夫人只想给恩侯討个公道呢。” “恩侯为国捐躯,两位夫人回了荣国府却是一点儿白都不带的,让她们如何不生气。” “如此孝顺的人,怎么就被休弃了去呢,这母子两个不会和我婆母一样,贪图家中的银钱吧。” “不对,刚刚不提,现在提了,这两人不会写休书的时候將恩侯的孝期拋之脑后了吧。” “也对,若真伤心,这荣国府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没想到这京中的贵妇人看著比我们还惨呢。” “我只一个婆母,她还遇到这样一个虚偽的二叔……” 围观的百姓先是恍然大悟,然后议论纷纷。 这母子两个也欺人太甚了。 现场的嘈杂丝毫都盖不住,贾政和贾母沉的发黑的眼神。 贾政对著后边的王善保使了个眼色。 便有奴才提著棍子去了百姓那边。 恶狠狠的看著他们。 “嘴巴不想要了,就继续说!” 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可那些人心中怎么想,可不一定了。 有脾气暴的已经悄悄退出去了,去寻什么也未可知。 贾母没有动作只盯著王熙凤微微凸起的肚子。 “你有孕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说这些日子没听到贾璉回来的消息,就是真回来了,王熙凤也不可能怀上! 就是意外怀上了,也不会留这么久的。 她这肚子看起来应该有四个月了。 王熙凤今日穿的宽鬆,刚刚居然没注意到。 王熙凤看著贾母难以置信的眼神,又摸了摸肚子。 冷冷的笑著。 “老太太这话说的,怎么不可能了,是我有问题还是璉二哥有问题?” 贾母看著她,心中还是不愿意相信。 刚刚让老二休书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豁出去名声了。 突然的起意,让贾母察觉到休弃了王熙凤的好处太大了。 如今的大房已经全都靠向了她。 贾璉回来,她再吹吹枕边风,怕是贾璉也要与她们离心的。 这王熙凤就是个搅事精,留不得。 若是真的让王熙凤守完三年孝,那王熙凤是怎么也撵不出去的。 有七出,也有三不出。 这三不出里面便有一条。 “与更三年丧不去” 所以这个孝,王熙凤不能服。 此时休了她,名声有损,礼法上却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真论起来,这丧她不是没服么? 算不得与更三年丧。 可若是王熙凤有孕就不一样了。 不说宗族会不会不同意,若这个孩子真是贾璉的,此时休了她,贾璉回来也会与他们离心的。 贾母心中有些纠结。 贾政感受到了。 凑到她身边偷偷说了两个字。 “宝玉。” 贾母才回神。 宝玉! 不能留,这个孩子不能留。 就算璉儿现在不与他们离心,那些事儿他若是知道了也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將大房彻底压下去。 只有贾璉没有儿子,她的宝玉才有机会。 他能幸运一次,难道就能幸运第二次么? 贾母的目光如针一般刺向了王熙凤的肚子。 將手中的拐杖猛的扔向她。 满是怒火。 “贱妇,敢背著我孙行苟且之事,得了孽种还敢如此招摇。还想將这个孽种栽到他的头上!” “我孙一直在九边,你如何怀孕?” “这么急著搬出去,原来是为了会情夫!” “好的很啊,王熙凤,你真当我荣国府没人么?” “不休你。来人,將这个贱妇绑了,沉塘!” “我要为我孙处置了这个贱妇!” 贾母的发难来的突然,刘三公子只能挥手挡开了她投掷而来的拐杖。 准头没看好,直直的砸到了贾政的身上。 痛的贾政闷哼一声,一个踉蹌往后退了一步。 第220章 是生是死 贾母的不要脸又一次让王熙凤刷新了对她的感观。 此刻的她也是动了真气。 她千辛万苦才求来的再次有孕,肚子的孩儿居然被贾母说是孽种,她如何不气。 眼中的恨意化为实质,只想將贾母千刀万剐。 她身后大房的女眷们却是先忍不住了。 “老太太空口白牙不要侮了我们二奶奶的名声。” “几个月前,璉二爷回京敘职,不只我们,就是陛下都是见过他的。” “我们这么多人和二奶奶一房住著,日日都在一处,皆是可以为她坐证的。” “璉二爷和我们二奶奶恩爱著呢!” 贾母只瞥了她们一眼。 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也配,奴才出身,自然是要帮著你们主子矇骗我府的。” “几年不曾开怀,搬出去璉二回来几日就走了。说出去谁信。” “你们也別著急,处理这个贱妇,你们都要被发卖出去的。” “矇骗主子,留你们一命,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贾母知道清白这事儿,是最说不准的。 王熙凤咬了咬牙,从今往后,她与贾母不死不休! “好,她们不配,不知道陛下配不配!” “平儿,隨我进宫。今日我就是豁出去命了,也要洗清楚我儿身上的污秽。” 贾母和贾政都不想王熙凤进宫。 陛下如今对大房的態度可比对他们二房好多了。 况且看王熙凤这个样子,那孩子怕真的就是贾璉的。 倒是运气好! 王熙凤刚走几步就被贾母这边的人拦了下来。 他们动,刘家来的人也动了。將王熙凤和平儿护在身后。 没有人率先动手,一时倒是僵持了下来。 看到这样,迎春已经急的要哭出来了。 抓著刘三公子后腰的手也越来越紧。 嫂子有孕了,她有侄儿了。 若是今儿嫂子在这里出了事儿,她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最开始是嫂子將她从自我厌弃的泥潭之中拉了出来,是她第一个与她说。 “我是你嫂子,自然是要护著你的。” 也是她为她寻了刘家这么一个好人家。 相公虽然是庶子,可是与两个嫡兄关係十分要好,连带著两个嫂子也与她亲近的很。 母亲和姨娘自然是更不用说了,好相处的很。 相公虽然生的高大威猛,可是对著她的脾气也是好的不行,说一句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嫁了人,反而比在荣国府时更快活了。 她不允许,不允许有人毁了嫂嫂,不允许有人想破坏现在的一切。 手越抓越紧,虽然不疼,可是刘三公子也有所感。 偏过头看她。 见了她眼中的泪水,刘三公子心疼的不行。 “娘子,怎么哭了。” 迎春看著人高马大的刘三公子。 对,她嫁人了,她有相公! 放开抓著刘三公子后腰的手,指著拦了王熙凤的几人就娇喝出声。 “相公,揍他们!” “让我嫂子走!让我嫂子去寻陛下,陛下定能证明她的清白。” 皇权之下,没有谁的话比皇上的话更值得信任了。 迎春如同这个时代的多数女子一样,她是菟丝,但比旁的人运气好,她寻到一个乐意护著她的大树。 刘三公子得了自家妻子的命令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安抚的拍了拍迎春的手,三两步就走到了王熙凤前边。隨意指了几个人。 “你们保护嫂子。” 又看了眼前几个荣国府护卫的小胳膊小腿。 咧嘴一笑。 “我来与他们练练,不然夫人怕是要看不起我了。” 荣国府的护卫养尊处优惯了,就是之前换了一批也不够刘三公子这个武將家的武力值顶峰塞牙缝的。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刘三公子可是一日都未曾懈怠过的。 一根筋的人也有一根筋的好处。 三两下就將拦著王熙凤的几个人揍的鼻青脸肿。 无一例外,全都扔到了贾母和贾政的脚下。 嚇的贾母和贾政一惊又一惊。 贾政和贾母都没想到迎春的夫婿这般厉害。 铁青著脸。 贾政的目光看向了后边的人。 大喝出声。 “敢在我荣国府门前动手,你们都死了么?” “拦住他。” “林之孝,將府中的人全都叫出来,我且看看他有多厉害!” “国府威严,不可触碰!” 又看了吴新登一眼,接著吩咐。 “拿了我的牌子,去请顺天府来,就说有人在荣国府闹事,扰了大老爷安寧。” 林之孝看了王熙凤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跑进了府里。 王熙凤嗤笑一声。 今儿荣国府所有出来的奴才,往后她一个都不会留! 是生是死,全都去死。 刘家来的人看荣国府的护卫们弃了他们围上了刘三公子,就要上前帮忙。 小鱼小虾,他何时放在眼中了。 况且如今他还沉浸在迎春崇拜的目光之中呢。 摆了摆手。 “护著夫人、嫂子、岳母就行。这些人用不著你们。” 迎春有些担忧。 “相公不要受伤了。” 刘三公子郑重的点了点,又多了几分热血。 娘子担心他呢。 刘三公子的確是个厉害的。 就算人多了起来,他依旧是一拳一个。 后来从荣国府的护卫手中抢过来的木棒被他挥的虎虎生威。所到之处全是哀嚎一片。 十来个人,没一刻钟便被他打发了。 贾政恨铁不成钢! 若早知道这刘三公子这般厉害,就该许了探春! 如今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幸好,林之孝这会儿也从府中出来了。 后边跟了许多人。 甚至还有被撵出去的,住在荣国府后边那条巷子街的旧奴。 这是来尽忠心了,以为过了这次,贾母和贾政会让他们回来。 王熙凤一一扫过,將她们都记在了心中。 这么多,就是刘三公子也皱了了皱眉。 刚想招呼刘家人一起上,人群外的街道上就传来了一致的脚步声。 贾政和贾母心中一喜。 顺天府的来了? 真快! 脚步声越近,人群让开。贾母和贾政看清楚领头的少年。 心中一跳。 林景晏! 怎么是他! 第221章 对不住了 见著贾政和贾母脸上忌惮,林景晏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瞧瞧,当你露出獠牙时,这母子两个也是会觉得害怕的。 他未发一言,只面无表情的走过了贾母和贾政。 见著林景晏来,身后还跟了两队装备整齐,威风凛凛的御林军本来面色凶狠的贾家奴僕们都垂下了脑袋,没敢看那边的贾母和贾政一眼。 自发的让开一条路来。 这可是林家景晏,以身入局在江南杀了个血流成河的林家景晏。 林景晏站到王熙凤身前,看著贾家一眾人等。出了声。 “继续啊?怎么我来便就停了?”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么?” “我正想看看你们要如何处置功臣之后呢。” 声音清冷,语气中全是讥誚。 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又移开。 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站在王熙凤和一乾女眷的林景晏一眼。 面色发黑。 林景晏来了,今日怕是不能成了。 林景晏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传回来过后,贾母和贾政行事都是刻意避著林家的。 林景晏的手段太快,也太狠。 几乎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留的。 就是留在金陵侥倖没有被抄家的几户贾家旁支,现在提起他的名字都有些胆寒。 江南的刑场,接连几个月,地上的血都未曾干过。 若不是他们亲身经歷,都不会相信那样的事儿是这个未曾弱冠的少年郎做出来的。 怕,有些怕的。 林景晏是真的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况且,还有贾敏的事儿。 贾政和贾母也怕林景晏发现的端倪。 他们虽然只是失察之罪,可观林景晏的行事,难免也会寻机报復。 真的那般,怕是如今的局面都稳不住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宫里的娘娘还未得了皇子,与北静王商议的事儿还未成,他们如今不能与林家起了衝突。 他们知道的,如今的林家已经长成,不再是哪个能够让他们隨意摆布的对象了。 林如海是,林黛玉是,眼前这个看著芝兰玉树的少年更是! 面对林景晏带著责问的话,贾政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瞬。 母子两个咬了咬牙。没有回应。 林景晏看著安静的贾家眾人,轻笑一声。 “如今却是安静了,刚刚的喊打喊杀去哪儿了呢?” “你们自詡荣国府后裔,也是欺软怕硬之徒么?” “这伤人的尖刀只敢对著女眷,如此有胆识,不如我送你们去边关如何,如今那边正是缺人的时候呢。” 见著林景晏说的不像玩笑话,贾家的奴才们连忙弃了手中的武器,对著林景晏磕起头来。 他会,他敢,他也能。 “林公子饶命。” “林公子饶命!” 边关,那是真的会送命的,尊贵如大老爷,不也是留在那里回不来了么? 贾政和贾母看著林景晏三言两语就让奴才们弃了武器跪地求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心中的怒火驱散了些许惧意。 贾政终於看著林景晏说了话。 “林景晏,这是我荣国府的家事,就算你受圣上宠爱,这手也伸的太长了些。” 林景晏眉头都未动一下。对於贾政的话充耳不闻。 目光只看著地上跪著的一干人等,冷冷的开了口。 “辱没功臣之后,杖十!” “你们便都在此处领了赏吧。” “往后眼睛放亮堂一些,好好想想这荣国府到底是谁的荣国府。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林景晏话音刚落,地上的奴才们一个个都被御林军拖到了一旁,排成几排。 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落下。 那些刚刚还叫囂著的人,这会却是咬紧了唇,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生怕一说话,林景晏就送他们去填了前线。 场面一时好不壮观。 林景晏过来,只三言两句便就掌控了局势。 就是刘三公子都有些惊嘆的看著站在最前边的少年郎。 这林家景晏看著怎么比自己父亲还为威风一些。 被忽视了的贾政恶狠狠的看著面前这个越发成熟的少年,心中又惧又怒。 喊出了声。 “林景晏,我在与你说话,你可听得。” “荣国府什么时候由你做主了。” “我与母亲还没死呢” 有时候被无视,比针锋相对更让人生气。 贾政的怒吼终於让林景晏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打开了手中摺扇,两步走到了贾政的面前。 眼中带著杀意。 “这般想死?不如我送你们一程?” 扇子开刃,铁刃出。 直直的顶上了贾政的喉咙。 今日荣国府外发生的事儿,林景晏早就在赶来的路上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之前只是猜测,今日贾母和贾政迫不及待的行事,就算没有证据他都可以確定了,边关之乱,突如其来。 定然和这母子两个脱不了关係。 为的居然不过是荣国府的掌控权。 他们真的敢! 他们如何敢! 那都是活生生人命啊。 嘉峪关一战,城中几乎都空了。 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都化做亡魂,埋在了嘉峪关的土地当中。 他们可能从来不曾后悔。 可林景晏为他们不值! 明明江南已经收回,三大营和留守司还有各地的军队都已经整装待发,只要等等,再等等。 边关的情况就会像他们想的那样朝著最好的方向发展。 用最少的伤亡,换最长久的和平。 可是如今没了。 一个城都没了。 嘉峪关十死九伤,旁的地方也要动起来了。不然他朝威严何在! 虽然他们不怕,但准备终究还是不够充分的。 不够充分,丟的是將士们的性命。 京中的这些贵人们,高台独坐,吃喝玩乐。 该耍手段的继续耍手段,该醉生梦死的继续醉生梦死。 何曾能够知道边关的悽惨。 他们在护著他们的国。 可这样的人凭什么护他! 这就是御书房中林景晏连见这两个母子都觉得噁心的原因。 他不愿意见,是怕忍不住一见便想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为了夺荣国府的权势,丟的不止贾赦的命,还有嘉峪关千千万万的军民百姓的命。 还有边关依旧奋战的千千万万將士的命! 都是人,他们凭何高台独坐。 林景晏此刻真的想直接了结贾政。 可没办法,边关的蛀虫还未全部清扫。 那些瀆职之人还未全部寻到。 王子腾手中还有不少军队。 战又起,不能大乱。 林景晏也不想贾政太好过了。 利刃划过,有鲜血涌出。湿了贾政的衣襟。 林景晏毫无诚意的笑了笑。 “哦,贾大人,对不住了,我居然忘了我这扇子开了刃的。” 脖子上的疼痛让贾政往后退了一步。 看著林景晏满是杀意的眼神全是惧意。 他真的想杀了他! 第222章 我让你动了么 林景晏冷著脸看著贾政和贾母,公事办不了,那他今儿就处理了林家与荣国府的私事吧! 贾政的声音带著几分颤抖,嘶哑的怒吼出声。 “林景晏,你敢。我是朝廷命官!” 贾母看著贾政脖子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也慌了神,忙对著荣国府里边叫著。 “府医,叫府医。” 又转过头看著林景晏,恶狠狠的说道。 “林景晏,他是你舅舅!亲舅舅!” “你居然敢弒亲!” 林景晏勾了勾唇,脸上全是嘲讽。 一字一句。 “亲人?你们也配?” “贾老太太,杀母之仇,这才是开始呢!” 林景晏风轻云淡的丟下了一个重磅。 场中一时譁然。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公子说的什么? 他们没听错吧? 杀母之仇? 对对对,他们怎么忘了林家的主母就是贾家的嫡小姐啊。 听说没了好久了。 原来居然是他的亲哥哥害死的么? 这还是人么? 怪不得林公子和郡主一进京就与荣国府远了呢。 原来还有些般理由。 这事儿畜生也做不出来吧。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这林家也太惨了些吧。 自己的母亲被他的亲哥哥害死了。 畜生! 禽兽! 烂人! 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怎么不去死啊! 猛然听到这样消息的百姓们將自己能骂出来的所有话都放在了贾政的身上。 群情激愤,还有人將篮子里的鸡蛋菜叶都扔到了贾政的身上。 这事儿王熙凤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这內情的,听到林景宴说了出来,也嘲讽一下。 看著贾政的目光全是噁心和厌恶。 迎春,邢夫人,大房的女眷,刘三公子还有刘家的人和在场的百姓们一样都是第一次知道的。 有些同情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对於贾政都是不耻。 今日来的还有些官家子弟,心中全是咒骂,只没出声,若是眼神似刀,贾政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好好好,这种畜生,今儿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帮他宣传宣传。 往后见了他绕道走吧。 晦气。 不对,见不见得著都不一定呢。 哼,死了也活该。 贾政向来看重顏面,听著耳边眾人的咒骂声和指指点点脖子上的疼意都感受不到了。 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甄家不是说的万无一失么? 林景晏怎么会知道。 回忆起林景晏和林黛玉从进京过后所有的行为,贾政后知后觉。 他们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就等著今日呢。 污了他们的名声、將他们与四王八公隔离开来,再让大房二房离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计划。 他在报復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报復他们。 听到自己一直深藏的秘密被林景晏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贾母惊的退后了两步。 难以置信的看著林景晏。 “你……你说什么?” “什么杀母之仇!” “林景晏,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是政儿的亲妹妹,我的亲女儿,你居然如此疑心我们!” 贾母说著说著,居然哭出了声。 林景晏面色冷冷,看著贾母脸上的泪居然笑出了声。 鱷鱼的眼泪,真好笑。 “老太太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如今这般行径年轻时莫非是唱戏的?” 听到这话,百姓们將目光从贾政身上移到了贾母身上。 什么! 林夫人的亲生母亲居然也是知情的? 天哪,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是什么蛇蝎妇人啊! 前边她算计黛玉的事儿又被提了起来。 害死母亲,还算计女儿。 这贾母真脏。 看一眼都脏。 贾母不知林景晏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一时也愣了神。 只能喃喃自语的否认。 “我没有!我们没有!你胡说!” “林景晏,我们可是你的亲外祖母和亲舅舅,你们如何敢如此污衊我们。” “我要见陛下,我要陛下为我们做主。” “我父是史侯爷,我夫是荣国公,我儿是为国血战到最后的英雄。” “你如此污衊於我,我一定要找陛下討个公道!” 林景晏站在原地,看著贾母一番哭诉。 不错,上次与她们说的破局之法如今倒是用上了。 可是那时有用,如今却是没用了。 “备轿,送史老太君入宫面圣!” “我们林家刚好也想与你们掰扯掰扯呢。” “杀母之仇,也该报了!” 听林景晏这般说,贾母反而愣在了原地,没有了动作。 她不敢,她不知道林景晏手中有什么证据。 毕竟江南甄家就是他一手覆灭的,他们这里自觉没有把柄,甄家有没有留却是不知的。 这想法倒是和已经没了甄家对上了。 你疑心我,我疑心你,就是没怀疑过自己。 看著贾母停了动作,林景晏嘲讽一笑。 “怎么,贾老太太不敢了?” 贾母咬了咬牙。 將目光看向了脖子还流著血的贾政。 过了这么会儿,府医还没出来,他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沁湿了。 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血色,头脑发昏有些站不住。 就是这样,他还努力维持著自己荣国府二老爷该有的体態。 站的直直的。 贾母扶著她又开始叫起了人。 “府医呢,府医去哪儿了!” 贾母这般反应,稍微聪明点儿的谁又看不出来呢。 府医在这会儿终於千呼万唤始出来。 刚打完板子的吴新登一瘸一拐的拉著一个府医总算从荣国府的角门赶了过来。 那府医看著贾政的惨状也嚇了一跳,不是说和璉二奶奶吵架么? 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璉二奶奶何时这么厉害了。 放下医箱,就要拿药。 却被一把扇子压住了。 抬头,是林景晏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唇角还有一丝浅笑。眼中全是警告。 “我让你动了么?” 第223章 原谅他吧 听到林景晏的话,那府医看了一眼他身后整齐站著的锦衣卫,吶吶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有些结巴的说。 “可是……林少爷……再不治的话二老爷就要死了。” 失血过多,可不是小事儿。 林景晏自己动的手,自然是有分寸的。 这血才流了才一刻钟都没有,死不了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瞧瞧,如今贾政不是站的好好的么? 林景晏说出来的话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死唄,这种人活著也只会脏了我朝的土地。” 林景晏的话让贾政最后的希望都失去了。 此时已经没了什么神志。 脖子上流出的鲜血让他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流逝。 害了旁人性命时,只觉得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今落到自己头上,才觉得怕的很。 不要! 他不要死!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 荣国府他还没拿到自己手上呢。 还有边关。 还有北静王。 还有宫里的娘娘。 就算甄家留了证据又怎么样,不关他们的事儿,都是甄家恶毒,与他们无关。 与他无关! 他能翻身的,他可以翻身。 彻底坚持不住晕倒之前,嘴里还求著贾母。 “母亲,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我没有害妹妹,是甄家,是甄家。他们陷害於我。” 看著贾政狼狈的模样,林景晏心中有了一些快意。 还早呢。 喜欢害人是吧。 那就自己享受死亡带来的恐惧吧。 贾政这样的人,把別人视为草芥,隨意可杀,可自己的命他可是看的重要的很。 看著贾政轰然倒地,贾母的心疼的直抽抽。 看著林景晏的目光,全是恨意。 “你舅舅死了,你就开心了是么?”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外孙。” “早知道,早知道怎么也不会让我的女儿嫁入林家。” “英年早逝不说,如今两个孩子也被教的与我们离了心。” “她是我的心头肉啊,我如何会害她。” 林景晏看著贾母,皱起的眉心露出几分疑惑来? “贾老夫人,莫不是觉得我不认他,便会认你了不成?” “你我都心知肚明之事,就不用再狡辩了。” 看了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的府医一眼。 低低的开了口。 “你,弄醒他,旁的都不用做。” 府医刚想装死,就有一把大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天老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儿。 想晕,不可能的。 他就是要让贾政清醒的,痛苦的感受著自己的生命一点点被抽乾。 他要他记住这种濒死的恐惧。 余生难安。 恰在此时,余光瞥到用手悄悄揉著腰间的王熙凤。 林景晏想起璉二哥每次走时,都会来与他说让他帮忙顾著家中女眷一些。 不再看假惺惺哭著的贾母一眼。 叫御林军搬了椅子来。又让平儿扶著王熙凤坐下了。 流吧,再流一会儿,贾政的血怎么能和边境將士的血一样都是红的呢?不应该啊。 不对劲,再看看。 对著王熙凤,林景晏的语气好了一些。 “瞧瞧我这记性,都气糊涂了,差点儿忘了今日过来所为何事了。” “四个月之前,陛下宣召,宣了国公府长房贾璉归京,二个月之前璉二哥来了信,说嫂子有孕,让我多看顾一些,本想著贾恩侯为国捐躯,怕二嫂动了胎气,今日本是来送太医的。” “璉二嫂且坐,让太医瞧瞧。”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邢夫人。 “夫人且看,是不是璉二哥的字。” 邢夫人接过信,匆忙看了两眼。 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是璉儿的。” 太医把完脉,也点了点头。 “夫人的脉象还算平稳,幸好是怀胎刚四月有余,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不然今儿这么闹,可真是有可能会惊了胎的。” 王熙凤有些感激的看著林景晏。 太医的话和璉二哥的信,算是还了她的清白了。 站起身,从邢夫人手中拿过信,嗤笑著送到了贾母的眼前。 “祖母要不要也看看,可是璉二哥的字?” “不然我儿就算生下,怕还要滴血认亲呢。” 贾母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昏倒在地,血流了一地生死不知的贾政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应对王熙凤看似询问,实则发难得问话。 脸上全是焦急。一把手將王熙凤挥开。 王熙凤早有准备,灵活的躲了躲。 贾母一个踉蹌。 王熙凤並没有生气,只面带讥誚的看著贾母。 “祖母,你倒是说句话呢。” 就算这样,贾母还是往人群外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林景晏看出来了,她在等什么人。 他也在等。 贾母心中焦急。 她看出来,林家的那个小崽子已经认定了他母亲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关係,一定是不会让人医治政儿的。 可是怎么能这样,政儿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了。 而且敏儿的死怎么能怪在政儿的头上呢。 他是知情,可远在江南他如何阻止!怎么阻止! 都怪林家,要不是林家,她的女儿如何会淌那趟浑水,最后丟了性命。 看著人迟迟不来,贾政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 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贾政倒在地上,每次昏过去都被府医用各种法子弄醒。 府医也有些欲哭无泪了。 完了,过了今日,这府中怕是没他的容身之地。 有转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大刀,心中怒吼。 可他有什么办法。 二老爷不醒过来,死的就是他啊。 一会儿趁著人多,赶紧跑吧。 贾母焦急万分,贾政的目光里也带上了绝望。 他能感受他,他不行了。 他身体里的血仿佛都要流乾净了。 甚至前方,还出现了幻影。 贾敏,贾赦,许多缺胳膊少腿不认识的人们。 那是在边境牺牲的將士百姓。 假的,假的。 算是假的。 贾敏死了。 贾赦也死了。 林家,贾家都是他的了。 就算贾政虚弱不堪,杀人的目光还是盯著林景晏不放。 都怪这个小子,都是这个小子的错。 他为什么没有死,他明明早就该死了的。 从他醒过来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对劲了。 林景晏自然是感受到了贾政的眼神的。 他隨意的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贾政从来都没让他上过心。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废物罢了。 贾母终於等不下去,转过身终於对著林景晏说起了软话。 贾母如今终於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景晏救救你舅舅,外祖母求你了。” “你母亲的死真的不是你舅舅做的,他是后来才知道是甄家动的手的。” “可那时甄家势大,他如何为你母亲报仇啊。” “如今甄家已经灭族了,你也为你母亲报仇了不是么?原谅你舅舅吧,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他是事后才知道的!” 第224章 便宜他了 血越来越多,贾政也越发奄奄一息了。 偏偏林景晏一来就掌控了局面,如今谁也不敢越过他给贾政救治。 为了能救贾政,贾母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也怕,她怕她等的人还没来,贾政就没了。 贾敏之死的內情,就这样宣之於口。 林景晏听了贾母的话,眸中微动。 的確,甄家和贾家想的都没错,他和姐姐都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贾政和贾母参与了贾敏的死。 他们做的乾净,来往的信件早就烧掉了。 明確知道內情的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说什么都不会背主的。 当年下手的也都死的差不多的, 黛玉在江南时,故意刺激过甄家,便是想要看看他们可会急了去寻往日贾敏遣散的丫鬟婆子们。 他们若是寻到了,那人必定就是人证。 甄家最不放心的那个,便是最最有可能知道內情的那一个。 可是甄家对於这个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不说寻人了,连这个都未提过。 林黛玉和林景晏便知怕是都处理了。 也是按照甄家行事的狠辣。 几条命而已,怕是早就斩草除根了。 他们如今查到的只有那个老门房,还有贾母和贾政在提起贾敏时不自然的態度。 林景晏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这会儿还不知道,那老门房去寻了黛玉。 给了她一个包裹。 所以对於贾母说出的话,林景晏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如今贾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御前推脱不了罪证。 “不知?那他可知给我和母亲下毒的都是贾家的奴僕!” “我倒不知道甄家什么时候能够使唤的动我母亲的陪房了。” 贾母听到这个明显也愣了愣。 一时无言。 贾家的陪房动的手? 不可能! 林家这小子一定是被谁蒙蔽了。 敏儿的死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贾赦的死的確是她和政儿疏忽造成的,他们都没想到三军围城,贾赦居然没有逃。 他们都以为他会逃的。 只要他逃了,边境又会回到王子腾的手中。 王子腾都和那些蛮夷说好了的。 许他们一些好处,只装装样子就成。 他们会调走援军,等贾赦跑了,蛮夷三军也会退下的。 只是贾赦没跑,边关也真真正正的打起来了。 贾敏的死的確不是。 但是其中內情,她与政儿一样也是事后才知晓的。 若不是林如海接了去接手江南盐科的调令,对於甄家的拉拢还一直视而不见。 不然怎么可能祸及妻儿。 甄家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顺便恐嚇一下他,才在林景晏身上动了手。 只是林景晏却是没有死的,只一直昏迷著,甚至还撑到了和林如海去江南之时。 敏儿去了江南,不知怎么就查到了林景晏的昏迷和甄家有关係。 写了一封信回来,他们还没收到呢,就被甄家发现的。 这才有了敏儿一病而亡的事。 敏儿死后,他们才得了消息。 那是她的女儿啊,她如何不疼。 她想过要报仇的。乾脆与甄家断了来往才好。 可是江南何其重要。 那是太上皇的钱罐子,动手的甄家的宫里有个老太妃不说,自己还是太上皇的心腹。 可她能怎么办? 为敏儿报仇么? 为敏儿搭上整个荣国府她如何敢。 为了这个她不是还病了几天么? 要不是四王八公,王家夫人嬤嬤来劝说她,她如何走的出来。 后来与甄家往来,也是迫不得已啊。 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够多了。 怎么还能怪她们。 为了弥补这这一切,她还去信想將黛玉接进京来扶养。 为的就是保住敏儿一条血脉。 她们与甄家说好了的,若是林如海依旧冥顽不灵。待他和他那个昏迷在床的儿子去后,林家所有资產甄家一点儿不得,全都归到黛玉名下。 让她往后衣食无忧。 这都是看在他贾家的面子上啊。 这其中她出了多大的力,他们在知道么? 如今为何还要怪他们。 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但是动手的人是贾敏带去的贾家的陪房,贾母却是不知道的。 听到林景晏这么说,她也的得確確愣了愣。 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吃里扒外的奴才们,居然是他们!” “定然是甄家收买了他们!” “老二不会的!” 就算心中震惊,贾母依旧是下意识的帮著贾政推脱。 林景晏本就没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贾母这个人,嘴上说著,我最疼谁,最疼谁,其实她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 为了她自己的喜好,她可以拋弃所有人。 她喜欢热闹,就將姑娘们都养到自己身边,再养些小丫鬟为自己凑趣。 可这些姑娘,丫鬟私底下过的到底怎么样她多时是不管的。 只要別闹到她面前就成。 她喜爱奢华,也喜山珍海味。 厨房里便全是油腻荤腥之物,旁人如何喜好却是不问的。 可以说荣国府的上上下下都是为她服务而存在的。 她喜欢的就是好的,不喜欢的就是恶的,不管宗族礼法都是如此。 当家做主的隨性而为,好逸恶劳,底下的小辈奴才们也有样学样。 这便是荣国府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 可贾母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喜欢贾政,所以贾政做什么都是对的。 就算害死了亲哥哥,亲妹妹,贾母也是可以为他开脱的。 林景晏早就看清楚了她的为人,所以对她没有抱任何希望。 贾母本质比贾政还要冷血。 他真想看到有一日这相亲相爱的母子两个会不会反目为仇。 林景晏冷笑连连。 “史老太君,並不是只要骗过了自己,便是事实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世上事事总有分明的时候。” “我等著,希望你们也能等著。” 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 林景晏笑了笑。 “老太君,你等的人到了呢。” “府医,去,为贾员外郎止血吧。” 不然就真死了。 还没够呢,这般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第225章 这是什么意思? 府医听了林景晏的话,连忙將手边的医箱打开,先给已经丟了大半条命的贾政餵了一颗药丸,才处理起他脖子上的伤来。 二老爷本就不年轻了,今日又流了这么多血,这是真的伤了根底了。 就算养好,怕也是要病怏怏了,往后这药该是停不了了。 不能出远门,不能动气。 往后真是难了。 林景晏並不关心这些,寻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悠哉悠哉的等著贾母翘首以盼的救兵。 其实他知道是谁的。 大概率就是北静王了。 他就是要將北静王和贾家的勾当慢慢的引到这明面上。 他要將北静王这个贤王和贾家二房彻彻底底的绑在一起。 他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嘉峪关埋葬了太多人,这些冤魂让他有些难过。 忠魂埋骨,小人长欢。 凭什么! 他的有生之年他都不愿再看到嘉峪关之事再次发生。 这次,这些蛀虫他想一网打尽。 贾政死了,贾母亡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背后的大山不倒,就会有另外的甄家,另外的贾家继续站起来。 他要用他们做饵。 被逼到绝处的饵。 得不了任何好处的饵。 山河海晏,他愿往之。 林家景晏登到高处,也愿为天下。 他知北静王不遗余力的拉拢了贾母和贾政这么久,如今边关刚见成效,他不会眼睁睁的看著这颗能够左右边关局势的棋子废了的。 出来时,林景晏还专门找皇上要了一封圣旨。 这圣旨的內容他並没有藏著掖著,过了这么些时候,知道圣旨內容的北静王更不会袖手旁观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 想来北静王也是著急的。 平日出行他更喜欢坐轿子一些。 今日居然用了更快的马车。 贵人来访,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北静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贾政的惨状也是嚇了一跳。 面上倒还是能勉强维持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 旁的人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的行了国礼。 “参见北静王” 与刘家人一起来的同僚兄弟们跪在地上,默默的对视一眼。 刚刚林景晏的话他们也是听的得。 他说,史老太君一直等著的人来了。 史老太君一直等著的人居然是北静王么。 北静王平日在京中名声极好,温和有礼是出了名的贤王。 怎么会与贾政和贾母这样的人混到一处。 还专门过来给他们解围。 虽然四王八公四王八公的叫著。 可北静王与其他人却是不同的,他与陛下的关係还算不错。 陛下平日也会赏他一些东西。 朝堂之上他也多是支持陛下的。 除了北静王这个爵位天然存在的党派,他的行事倒是不像是太上皇那边的。 他们私底下都以为他已经投了陛下呢。 如今怎么和贾家搅到一处了? 是上次寧国府大奶奶的葬礼的时候么?那时就纳闷了,怎么那么大阵仗。听说北静王还亲自去了。 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內情。 不行,回去就得问问。 以后不要误了事儿才好呢。 这在朝为官的,不多长几个脑子,什么时候栽了都不知道。 因为北静王的到来,在场的人跪了一大半。 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摇著扇子的林景晏便显的格外扎眼。 北静王只看了他一眼,並未说什么,嘴角带著笑,温和的將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起来吧,小王就是路过看著这边热闹的很,便想著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有些担忧的看了贾政一眼。 “贾二老爷瞧著伤的不轻。” “京城重地,贾家的大老爷又刚为国捐躯,谁居然敢伤了朝廷命官,伤了功臣之弟。” 看他说完话,大家疑惑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道小王错过了什么?可有谁说与我听听。有赏。” “若真是这贾二老爷罪有应得,便算是小王说错话了。” 虽是问询,一言一行,倒是真的让旁人如沐春风。 看著北静王万事不知一无所觉的模样,刚刚將他和贾家划了等號的几位公子,心中有些疑惑起来。 是他们想多了么? 可北静王开始的话的的確確又是在为贾政开脱。 但他的模样实在无辜,说出来的话也像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 还是北静王往日在京中的形象太迷惑人了。 风度翩翩,举止文雅,礼贤下士,谦和有礼。 贾母也因为北静王的到来安心了不少,站在府医旁边看著他为贾政处理著伤口。 林景晏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北静王,用扇子敲了敲椅子,语中带了些轻笑。 “北静王来的不巧,確实是错过了一场大戏呢。” “不过没关係,来人,去给北静王搬把椅子来,让他坐著慢慢听。” “刚好,我也想听一听北静王的高见呢。” “听听,你若是我,会怎么做。” “这京中人人口口相传的贤王,景晏能学的一些皮毛也是好的。” 喜欢装,那便希望他可以一直装下去吧。 好人做了坏事的反噬可是比坏人做了坏事的反噬大的多的。 林景晏话音刚落,御林军就搬了一个椅子过来。 北静王与林景晏打过交道,对於他更是关注的很,自然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见在场的人对於他的问话,都闭口不言只等著林景晏说话呢,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这里的局势已经被林景晏全部掌控了,他怕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顺著林景宴的话坐到了他的身边。 面上没有一点异色,仿佛他郡王之躯和林景晏平起平坐是很正常的事儿。 “原来林公子也在,刚刚只顾著免了他们的礼了,却是没见著的。” “小王失礼了。” 林景晏心中冷笑,说他自己失礼,不过是在指桑卖槐罢了。 他发现了,他真的不乐意与北静王这样的人打交道。 也没有与他废话。 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 如朕亲临! 陛下给他的,皇上对黛玉封了又封,怎么可能会委屈了林景晏呢。 这令牌早就给他了。 “差点忘记说了,景晏此次出行,代替的是陛下,不好行礼。北静王莫怪我失礼才是。” 林景晏將这个话直接说了出来,百姓们倒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这林公子和北静王失礼来失礼去的,什么意思? 他们没看出来谁失礼了啊 刘三公子的“兄弟”们倒是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静王那话什么意思?御林军都一起来了,林家公子此次定然是代替陛下的啊。 还想陛下给他行礼不成? 其实这个有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比起起了质疑的北静王,专门赶过来帮他们的林景晏自然更像自己人一些。 极致的名声,有时候也是极致的束缚。 见了林景晏手中的牌子,北静王先是愣了愣。 忽而笑了。 “林公子说笑了,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你为陛下做事,我们臣下自然也是以陛下为先。” “你的礼,小王可受不得的。” 对於刚刚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绝口不提。 林景晏轻笑一声,没在说话。 北静王的余光瞥到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但是还躺在地上昏迷著的贾政。 又悠悠嘆了口气。 “贾二老爷这样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將'他送回府上躺著吧。” “朝廷命官,就算犯事,要杀要剐,也得有个章程” “不然这律法威严何在?” “林公子今日虽然替了陛下前来,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可替不得,也得陛下亲自发话才对。” “送回去吧,贾二老爷若真犯了事儿自然有刑部来提他!脱不了身!” 贾母听了这话,感激的看向北静王。 他带来的亲卫,立马上前,就要將贾政送进府里。 还没碰到人呢,没得到林景晏命令的御林军就將他们拦了回去。 北静王皱了皱眉。 有些疑惑的看著林景晏。 “林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第226章 娓娓道来 这话又是帮著贾家的。 北静王来了过后一系列的行为,让大家开始怀疑他最开始的话了。 路过?可不像。 也是四王八公,北静王府怎么可能不同呢。 林景晏轻笑一声。 摊了摊手,十分无辜的模样。 “北静王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么?当事人不在,我怕您偏听偏信,各种缘由总要问问当事人的。” “不然污了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刑部与顺天府我都通知了,一会儿怕是就到了。来回折腾反而不好。” “刚好王爷也在。大家就一起听听吧。” “等您想问了,那府医便会將贾二老爷叫醒的。” 贾府的府医和与林景宴一起来的太医都说来回搬动反而不好。 北静王听了林景晏合情合理的话,心中一沉,来回搬动不敢,如此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之上就好了么? 贾政之前本就失血过多,再这样躺著怕更是雪上加霜。 都下了圣旨的事儿,如何更改。 他怕就怕雪上加霜的贾政直接死在路上了。 那他们的谋划不是一切都成了空了么?边关之事,不止贾母和贾政,就是北静王和其余三王也运作了许多。 不然怎么可能说的通蛮夷三军。 只是后来贾赦没退,与蛮夷三军打了起来协议才未成,可协议未成,把柄却是实打实的。 没去救援的那几个將军他们不怕,为了自己他们也不敢將事实说出来的。 为了贾代善的一个玉佩,他们便没去支援嘉峪关,这事儿陛下知道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只会咬死了,先得到那边的消息,等知道嘉峪关也出事儿已经晚了。 如此只有失职之责,却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他们与蛮夷做的交易却不一样。 他们虽然都未直接出面,却与王子腾和贾政贾母有书信来往。就是蛮夷那边也知道一二。不然他们不会肯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把柄。 边关如今是说什么都不能放给其他人了。 而且王子腾那个阴险小人说了,若他有个意外他会直接將他们供出来的! 王子腾没死之前,他们只能护著他。 边关如今不能去其他人,贾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今日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贾政死了。 林景晏可不管北静王是不是已经有些急了。 说完上面那些话,林景晏隨手在隨刘家一起来的公子里指了一个人。 “便劳烦这位公子了,你与我们的王爷好好说说。” “让他也听听今日都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著急,慢慢说。” 在他说之前,林景晏甚至还有时间特意关照了有孕的王熙凤两句。 “嫂嫂,可累了,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迎春和邢夫人听了这话也担忧的看著她。 王熙凤对著林景晏笑了笑,又有意无意的看了北静王一眼。 “不累,我总要在这里看著的,没有我这个差点儿被隔房二叔和祖母沉塘的荣国府正经女主子在,北静王怕是又要多想了。” “总归这里没有我更了解此事了。” 王熙凤不客气的话,让北静王有一瞬间的尷尬。 没用,王熙凤没死,贾璉回来听到这些大房更不可能为他们所用了。 如今贾政的命就更珍贵了。 毕竟现在的贾家主事的只有大房的贾璉,和二房的贾政了。 早知道大房能走到这个地步,当时说什么也不会选了二房。 没关係,就这一段时间。 等贾政到了边关,没用的人皆可弃! 贾政也一样! 看著脸色越来越白的贾政,北静王也悄悄皱起了眉。 林景晏心道,果然,你不急,便该有其他人急了。 不是偶然路过,不是刻意避嫌么? 等到贾政死在那边了,希望北静王还能一样的温和有礼。 真可惜,今日怎么就没下点雨呢。 那公子也是个懂事的,林景晏说不著急,他果然就不著急。 细声细语,事无巨细,將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娓娓道来。 已经平復些的民愤,再次听到这些,心中的怒火又起来了。 对来了过后一直帮著贾政和贾母说话的北静王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北静王的注意力却都没在这里,一直看著躺在地上的贾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27章 我肚子好疼 荣国府外正是热闹的时候,外边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咦,这般热闹,是咱家来的不是时候么?” 这话可真熟悉。 林景晏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定。 引蛇出洞,这探路的小蛇出来啦。 太上皇终於还是忍不住下场了。 只听声音,便知来人是大明宫內相,龙禁尉首领戴权。 身后还跟著整齐划一的龙禁尉。 戴权的权,是太上皇的权。 林景晏看著北静王和戴权,心中不禁感嘆,皇伯父这个皇上做的可真不容易。 处处受人限制。 百姓们看著戴权带著龙禁尉来了,一溜烟的就跑到了一旁。只敢偷偷往这边看。 这龙禁尉可不像御林军那般好说话,蛮横的很。 不过你们说,林公子带领的御林军和那阉臣带领的龙禁尉谁厉害些。 一会儿打起来,他们是站远点看戏呢,还是为御林军鼓鼓气呢。 看著地方一下子就空了下来,戴权才得意的笑了笑。 这般才对,空气清新了不少。 林景晏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看著眾人与戴权见了礼。 前世,他也只见过戴权一次。 便是在秦可卿的葬礼之上。 坐了大轿,打伞鸣囉,招摇过市威风的很。 就是贾荣的龙禁尉都是贾珍在他手上为贾蓉买的。 在京城之中,他一个宦官代表的確是太上皇。 对於戴权的突然造访,贾母和北静王都鬆了口气。 戴相来啦,太上皇这是准备护下他们了。 太上皇没有放弃他们,再好不过了。 戴权一来,没有看林景晏一眼,只惊讶的看著地上的贾政叫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贾大人怎么躺在地上,你们这些不经心的奴才,还不將他抬进去好好照料著。” “太上皇前几日还来信问这些往日忠臣呢,所有个意外,小心你们的小命。” 声音尖厉,震的林景晏的耳朵有些疼。 这戴权行事,比北静王可囂张跋扈多了。 要景晏说,这王爷给戴权做更合適一些。 听到戴权的吩咐,贾母终於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对著贾家的奴才们就发了火。 “没听到戴相的话么?將二老爷抬进去好好照顾著。” “我们荣国府是天朝的忠臣,可不是隨意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摆布的。” 这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林景晏的所作所为的確是戳了她的肺管子了。 御林军没有得到林景晏的吩咐,就算是面对戴权依旧是没有动的。 他们的主子是谁他们比谁都清楚。 看著御林军依旧拦著荣国府的奴才们。 戴权皱了皱眉。 终於將目光投在了,从他来开始就风轻云淡的林景晏身上。 要知道,看到他来,北静王都起身与他打了招呼的。 也对,北静王虽然贵为郡王却是礼贤下士惯了。 就是对著贾宝玉这个紈絝子都是谦和有礼的很。 更別说是戴权了。 全场便只有林景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悠閒的喝著茶。 戴权听过林景晏许多事儿,今日见到真人却是第一次。 上下打量著林景晏,突然大笑出了声。 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厉。 “林公子,果然长的一表人才。怪不得皇上如此宠幸你呢。” “如今连太上皇都是想见见你了。” 林景晏对戴权似是而非的並未有什么感觉。 放下手中的茶杯,也学著他一样上下打量著戴权。 “戴公公谬讚了,学成文武艺,货於帝王家。林某苦读,自然是该效忠皇上的。” 戴权在外行走,多时听到人家叫他都是戴相。 戴公公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眸色渐冷。 脸上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等著太监搬了椅子过来,就坐在了林景晏的对面。 “货於帝王家?” “我倒想听听林公子这个帝王家指的是谁了?” “皇上么?太上皇听了怕是要不高兴了。” 戴权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景晏,仿佛很在意他的答案。 这个问题並不好答。 林景晏轻笑一声。 “我以为帝王家该是只有一家的。” “听公公这个意思,好像却不是?” 戴权看著林景晏的眼神越发冰冷。 又笑出了声。 这次的笑声中却带著些许不悦。 “林公子不愧是我天朝最小的小三元,这嘴上功夫咱家是比不得的。” “公公谬讚。比起公公,景晏还有的学呢。” 两人自顾自的说著话,都忘记了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贾政。 他们能忘,贾母却是不能忘的。 “戴相,你看我儿?” 戴权刚在林景晏这里被將了一军,心中有气。 听了贾母的话,冷笑出声。 “若是我没记错史老太君却是林公子的外祖母,贾大人也是林公子的舅舅,让他鬆口想来容易。” 对於贾家,太上皇和戴权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他们在江南的事儿,许多戴权和太上皇都是不知道的。 可是江南丟了,贾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贾家明明是林家的外家,多么亲近的关係,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会,拉拢?拉拢不会么? 偏偏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让人家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更是有了杀母之仇。 观林家行事,两家是不可能重归於好了。 林家这三个一看就是厉害的,若是贾敏在时,好好將这家人拉拢过来。 如今林家便是太上皇手中的利刃。 江南不会丟,皇上的夺权之旅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今他们这样被动,就是贾家和甄家得罪林家开始的。 真是一群废物! 眼神不好就算了,还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当时要动林家,怎么不一把火把他们全都烧乾净了。 如今他也不会这么战战兢兢,费尽心思了。 若不是太上皇的吩咐,按照他的性子,这样没用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贾母听到戴权的话直接愣住了。 戴相不是来帮他们的么? 戴权越发嫌弃? 蠢死你们算了。 可是为了完成太上皇的命令,还是出了声。 “瞧瞧我,差点儿忘了,林公子,太上皇召你去行宫。” “事不宜迟,如今便是可以出发了。” 如果太上皇都將林景晏叫走了,贾母还不能將贾政救回去,那她这个老太君也不用做了。 死了算了吧。 按照他的眼力,这贾政失血过多,又在地上躺了这么久,就算救回来,怕也是个半废之人。 会不会常年臥床不知道,那药罐子离不了却是板上钉钉了。 听到这话,王熙凤等人都有些担忧的看著林景晏。 太上皇与皇上向来针锋相对,这个时候叫了景晏去,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王熙凤眼睛一转,捂著肚子就叫了起来。 “疼,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王熙凤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第228章 贾家还有谁能用? 戴权在宫中待了许多年,太上皇的后宫可比皇上的后宫乱多了,王熙凤的把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璉二奶奶这肚子疼的可真是时候啊。” 得到的是邢夫人一眾女眷和林景晏的怒目而视。 如今她们也是看出来了,现在她们家是跟著陛下討生活的。 再不用对著太上皇的太监唯唯诺诺了。 太亲近,若是皇上疑心了贾璉她们才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戴权忙著將林景晏带走,解救还躺在地上脸色已经白的透明的贾政。 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林景晏的御林军起衝突,只冷哼一声。 “林公子怕是要快些了,让太上皇等太久,藐视龙威,怕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林景晏没见过谁怀孕,这方面他的確不懂。 今日王熙凤的確也是折腾了许久。 他是真的以为王熙凤是肚子疼的。 贾璉走时他就答应过贾璉会护著璉二嫂的。 他万万不会食言。 冷冷的看了戴权一眼。 “若要治罪,我受著便是,便不用戴公公操心了。” “送二嫂回府,太医,你跟著一起去看看。” 见林景晏一如既往的硬气。戴权嘲讽出声。 “林公子这话我会如实告诉太上皇的。你莫后悔才是。” 林景晏没心情管他,说了一句。 “隨你” 便去唤太医。 王熙凤悄悄给平儿使了一个眼色,平儿立马会意。王熙凤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听到她说肚子疼,就围上她的邢夫人和迎春连忙將她扶著。 著急的见著人。 “將二奶奶抬进去,太医,太医。快快。” 看著王熙凤被抬进旁边的黑漆大门,平儿对著林景晏和刘三公子就跪了下来。 “林公子,刘公子,如今家里的主事老爷都不在,还劳烦两位为我们奶奶看顾著外边些。” 边哭边说。 “这孩子可是我们二爷和二奶奶盼了多年才盼到的,也可能是大老爷唯一的嫡孙啊” “看在我们大老爷为国捐躯,我们二爷还在边境浴血奋战的份上,帮帮我们二奶奶吧。”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林景晏和刘三公子没有想便答应了。 跟著平儿也进了黑油大门。 戴权,北静王贾母一干人等看著突如其来的事,有些没反应过来。 戴权看著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 拖,他便看看你们能拖多久。 低头,看见御林军和林景晏都走了还没有动作的贾母和贾家眾人,嘲讽出声。 “你们还等什么呢?等给你们家二老爷办丧事么?” 贾母这才回过神来。 “抬进去,没眼色的奴才们快將二老爷抬进去啊。” 戴权真的一眼都不想看这些蠢货了。 贾代善明明是个那么聪明的人,他的妻子后代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呢? 太上皇和北静王想的差不多,都是想用贾家和皇上爭一爭边关的军权的。 只是戴权如今看了贾母和贾政,有些头疼。 贾政半废,贾母看著也不太清醒。 这贾家真的还能用么? 戴权有些怀疑。 等到贾母看著贾政被抬出去,迎著戴权进了荣国府后,戴权开了口。 “史老太君,你们家不是有一个携玉而生的孙子么?带来给我看看?” 那少年听说比林景晏还大两岁,两人又是表兄弟。 如果能和林景晏有7分像,想来也是够用的。 虽然听说他在女色上有些不忌,不过无所谓,有弱点,才更好把控。 只他聪明就成。 贾政若是废了,他的儿子能立起来也是可以的。 林景晏的存在,让戴权对这个往日传的沸沸扬扬的贾宝玉起了些心思。 七分没有,六分也成。 贾母听了戴权的话,喜形於色。 忙叫人去喊贾宝玉过来。 北静王没有等到贾宝玉过来,只微坐了一会儿,便辞行了。 出了荣国府的大门。北静王心中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上了马车,看了身边的吴先生一眼。 开了口。 “边关,吴先生怕是要亲自跑一趟了。这事儿我会去求太上皇的。” 戴权不知道贾宝玉什么样,他还不知道么? 脑子是聪明的,可是混沌的很,还没醒神呢,玩乐可以,若是做正事还是需要人扶持帮助的。 不管是贾政还是贾宝玉,他必须派一个厉害的人在他们身边才能放的下心。 吴先生便是最好的。 到了如今,他要是再不明白皇上已经准备好了对他们动手了那他就真的是天下无一的蠢货了。 就像贾家这两个一样。 也是,江南被陛下收回手中过后,他们能制衡陛下的筹码便是越来越少了。 如今只有边关,海域还有太上皇手中的龙禁尉。 边关如今因为贾赦的死,看著还能安稳下来,王子腾的虽然阴毒,可是手段才智也是不缺的,贾政再去,代表的是贾家,是荣国府,那些將领能再次收编也未可知。 那时他们也能再与陛下的人打打擂台。 拖些时日,海域那边的安排怕也成了。 至於太上皇的龙禁尉,他碰不著也碰不得,戴权可不是什么好人。 无儿无女,无所顾忌。 北静王和吴先生对视一眼,思考著如今的对策。 边关之事,虽然后悔,他们已经是做下了,若是事发,太上皇拼了命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下他们。 边关再一丟,他们只能越发被动。 贾家和王子腾可以出事,边关不能丟,边关的事儿也不能够牵扯到他们身上的。 至於王子腾,这世上能够保存的秘密的只有死人。 边关事了,王子腾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皇上能派了贾赦去,他们如何不能派了贾政去。 都是贾家人,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王子腾死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必须死。 贾璉! 没了贾璉,接手贾家旧部便顺理成章起来了。 第229章 宣传宣传 林景晏和刘三公子隨著平儿进了正厅,就看见王熙凤满脸焦急的坐在座位上,等著他们。 两人刚进来,王熙凤就站起了身,朝著林景晏走了过去。 林景晏见著王熙凤疑惑的开了口。 “嫂子的肚子?” 王熙凤摆摆手,语气中全是担心。 “还管那个做甚?我没事儿,只是景晏,太上皇此次叫你去,必定没有什么好事儿。你与你父亲和皇上去个信,在我这里拖上一拖,待那边回了消息在做决定才是。” “那太医可是自己人,若是,就让他去说,我动了胎气,家里没个能主事儿的,你一时走不得,待郡主过来,你才不算负了你二哥的嘱託。” “如今爹刚为国捐躯,你璉二哥也还在边关,就算是为了他们,不寒了忠臣的心,也不让外人说嘴,太上皇是不会挑这个错的。” “愣著干嘛,这会儿,赶紧派人去吧。” 林景晏见王熙凤没事儿,心中也是鬆了口气。 太上皇召他,他自然是要去的。 圣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和父亲姐姐那边的確也是需要告知一下的。 毕竟,太上皇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是见了人才知道的。如今一二都是猜不得的。 所以几乎是戴权说太上皇要见他的第一分钟,他就给暗处保护他的暗卫递了信號过去。 如今他怕是已经到了宫中了。 王熙凤的好意他也心领了,多些时间准备,总归是没有错的。 这般他的小命也更安全些。 林景晏笑著点了点头。 “景晏这厢便谢过嫂子了。” “本是我该做的,若不是为了我们家,你何苦来这么一遭。那太上皇也不会盯上了你。” 林景晏只是笑笑。 “嫂子多虑了,太上皇想见我,不是今日,也是后些日子。与嫂子无关” 他不走这一遭,太上皇迟早也会来寻了他。 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区別呢。 暗卫回来的极快。 如同林景晏所预料的那样。 皇上口諭。 “不许去,回宫来。父皇若有事,便直接来寻我便是。” 王熙凤和其余眾人听了这话倒是鬆了口气。 幸好皇上是个好的,就算直接对上太上皇也是愿意將景晏护在身后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林景晏没有点头,只说知道了。 要去的,怎么能不去呢。 不去见见这位,他如何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两代帝王之爭,这苦果为何要落在百姓的身上。 这是嘉峪关一战,他的感悟。 所以太上皇,要见的。 他可是那些人背后最大的靠山。 又坐了半刻钟,林景晏估摸著黛玉得了消息,该是要来了,姐姐若是在,荣国府那边再出什么么蛾子,也能护著这些女眷一二。 看著他起身告辞,往外走。 王熙凤和一干人等都以为他是要回宫了。 便说。 “去吧,去吧,宫里有皇上,太上皇也会顾忌著些。” 林景晏轻笑。 “我去见太上皇,我为臣,自然不该让往日的君多等的。” 王熙凤直接皱了眉。 “皇上都说不去了,还去干嘛。听说如今太上皇身边最受宠的那个纯太妃可是甄家的四女儿。” 是的,不过几个月,甄家四女便是已经封了太妃了。 林景晏没有停下脚步。 只说。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日不了来日也得见。” “我林景晏可当不了缩头乌龟。” “璉二嫂,姐姐该来了,有事你便与他说。我先走了。” 见他就这么走了,御林军也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刚到荣国府的那暗卫又急匆匆的回了宫。 幸好,走时陛下就在调兵遣將。 陛下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跟林景晏说。 “那臭小子若是非要去,你便回来和我说,我也好去救他的小命。” 暗卫心中点头。。 果真还是皇上了解林公子。 这都被他猜到了。 林景晏刚走不久,平儿就进来了。 “二奶奶,隔壁刚刚传消息来了,说是那戴公公见了宝二爷。” “走时还给了他一块太上皇的玉佩,说是会在太上皇面前为他美言几句。隔壁如今正开心著呢。” 王熙凤眼睛一转就反应过来,这是为何了。 二老爷今日受了大罪,往后如何还未可知。 谋害姑母的事儿虽然因为戴公公的到来被打断了,可是刑部和顺天府那边说不得早就得了消息了。 若是景晏和黛玉有一究到底的打算,还要去皇上面前辩上一辩的。 再说今日人多,就算景晏没有拿出证据来,可是贾母的话基本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就算没有参与,定然是知情的。 最少也是一个默许旁人谋害嫡妹的罪名。这样隱秘的大族秘闻说不得过几日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这般,就算有太上皇在,这二老爷能不能继续为官还未可知。更別说想越过璉二哥袭了荣国府的爵位。 此时的王熙凤还不知道,贾政和北静王一干人等,此时看中的是荣国府在军中的影响力。 如今只觉得,为了袭爵,隔壁可不就的重新寻这么一个人么? 寻了贾宝玉她倒是不意外。 贾宝玉也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倒要看看这么一个人,他们扶不扶得起。 毕竟那边起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隔壁也是安乐日子过惯了,这脑子都生锈了。 大老爷是怎么死的? 璉二哥如今又在哪儿? 这样也想与他们爭,真是不自量力! 今日没休了她们,往后那边还能有好日子过,她就不叫王熙凤! 王熙凤揉了揉脑袋,多问了一句。 “是谁来报的消息?” 平儿撇了撇嘴。 “林之孝家的” 王熙凤目带寒光。 “刚刚林之孝帮著二老爷行事,如今看我们脱了险了,他家媳妇儿倒是来献殷勤了。” “也是蛇鼠两端的货色。” “平儿,你去,赏她些银子,便说我知道了,往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待爵位尘埃落定,我再与他们好好算算帐。” 见平儿出去。 又唤了在庄子上一直伺候的嬤嬤过来。 “你去,今日二老爷和贾母的二三事,总得出去好好为他宣扬宣扬的” “什么御史门前,大臣宅地,多派些人。” “市井之中更不要忘了。” “明儿,我要他与贾母害死自己亲妹妹,亲女儿,不尊为国战死的兄长,陷害怀了孕的侄媳妇儿以至她差点落了胎的消息满城皆知!” “不需吝嗇银钱,需要多少,去平儿那边取。” “隔壁也看著,他们派一个人去压,你就派两个人去散播,单看谁银子多!” 离了贾家,她手上充裕的很! 邢夫人有些不赞同的看著王熙凤。 “这孩子来的艰难,如今好好的,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又呸了一口。 “隔壁那两个也是心思恶毒的,今日要不是景晏来的巧,哼,怕早就给他们得逞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著那嬤嬤远去的身影,语气淡然。 “母亲,无碍,他们要用的我的孩子做文章,那我也用一用!” “只我王熙凤问心无愧,不知他们可受的住。” “再说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他健康著呢。” 邢夫人见王熙凤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今日,那边也是太过分了,確实是惹火了凤丫头了。 这些事全都给他们抖落出去。 二老爷就算身子养的好,名声却是费的不能再费了。 往后怕是那些人看著他就要绕道了。 不知一向最看重这些的二老爷可还受的住! 最让人痛苦的,就是失去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二老爷,自求多福吧。 第230章 托大了 王熙凤和林景晏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林景晏出了门,上了马车,派人去叫还在荣国府的戴权时,也唤了张忠过来。 对著他耳语一番。 张忠眯著眼睛,笑的可亲的很。 “少爷放心,这事儿奴才熟的很。” 转过身脸色就冷了下来。 急步就往一处酒楼而去。 养那些人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那两个老的敢欺负他们林家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张忠走后,林景晏没在马车上等多久,戴权就带著龙禁尉出来了。 在自己的轿子边站了一瞬,抬步就走到了林景晏的马车旁。 “林公子,去行宫路远,咱家的轿子怕是跟不上的,可能与公子共乘一车。” 堂堂內相,在京中找个马车难道还找不到么? 也不知又有什么打算。 林景晏掀开帘子,眼睛转也不转的看著戴权,就在戴权都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林景晏开了口。 “林大,请戴公公上车。不要误了见太上皇的时候了。” 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戴权咬了咬唇,还是上了林景晏的马车。 待他上了轿,龙禁尉和御林军也匯成一支队伍,保护著马车上的两个人向著行宫而去。 林景晏走后不久,一个郡主规制的马车也来到了荣国府旁边的黑漆大门处。 “郡主,门房说少爷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与戴公公一起。” 黛玉听了,皱了皱眉。 她就知,弟弟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呢。 嘆了一口气。 “走,去见见璉二嫂。” “若她平安,我们便进宫去吧。” 自己的弟弟还能怎么办呢,宠著唄。 总归今日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这个郡主不做了,她的弟弟也不能出了事儿。 进去时,林黛玉冷冷的看了一眼荣国府门口那两座熟悉又陌生的石狮子,今日,只是开始。 马车上,林景晏和戴公公对立而坐,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 戴权静静的观察了林景晏许久,看林景晏在他目光灼灼之下神色如常。 就是对上他的眼神时,也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半晌,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若不是今日见著林公子了,咱家还不信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聪慧远超旁人之人。” “多谢林公子,倒是让我长见识了。” 此时的戴公公,收起了荣国府门前那副囂张跋扈的模样,声音依旧尖利,不过语气倒是温和了一些。 林景晏把玩儿著手中的扇子。 “若是没有见过公公,我也不知这世界上有变脸这么快的人。” “多谢戴公公,也让景晏长见识了。” 戴权眸色一冷,倒是忍下,没有发火。 “林公子,咱家是真的想好好与你聊一聊的。” 林景晏盯著他,唇角勾起一个笑来。 “哦,愿闻其详。” 戴权听了这话倒是笑了笑。 再开口就是王炸。 “纯太妃娘娘有孕了!如今怕是已经三个月了。” 这个消息不说林景晏怕就是宫里的陛下就是不知道的。 林景晏皱了眉,有些警惕的看著戴公公。 “戴公公与我说这个做甚?” 心中却是暗自思考,纯太妃有孕,那陛下不是有了一个比他嫡子还小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若是妹妹,那还无事。若这一胎是个男儿,按照太上皇和他手下的这些人的行事,会不会鱼死网破都不一定了。 到了那时,受苦的只有百姓了。 想到这个,林景晏愣了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想的多是这天下百姓该如何了。 最开始他重生归来,心里想的只有姐姐和父亲,后来与林家旁支接触多了,明白他们都是好的,心中便也有了林家了。 可这天下,这天下何时入了他的心中的,他不知。 戴权不知他心中所想。 回了他的话。 “自然是拉拢你,我这个人生来就在阴沟里,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双慧眼,若陛下胜了,我想要一条活路。” “若是败了呢” 戴权大笑出声。 “那我自然还是开开心心做著我的戴相了。” “不过那时,我可以答应你,护你林家一丝血脉。” “瑶光郡主如何?你们家最宠爱的不就是她了么?” 戴权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林景晏掀开了帘子,看著马车之外的风景。 “戴公公可知在江南时,甄应嘉也曾做过现在公公正在做的事儿。” 一缕清风扫过车外的树林,有沙沙声。 也將林景晏的下面的话吹到了戴权的耳中。 “不过公公且看,他们如今又在何处呢?” “我的家人我自己都护不住,我又怎么相信其他人?” “公公,托大了。” 第231章 太上皇的心思 戴权的眸色越发冰冷,冷哼一声。 “看来我与林公子是做不了同路人了。” 林景晏的目光依旧落在马车外的风景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 “况且戴公公若是真有心,也不会给景晏说这么一个到了行宫自会知晓的消息的。” 戴权掌控內宫数十年,怎么可能是什么心思纯净之人。 这种消息他敢在这会儿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说出来,那么必定就是太上皇那边准备昭告天下了。 说与不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林景晏將自己的小心思点出来,戴权並不意外,反倒是起了一些兴致。 “若我与林公子说些重要的,林公子就会允我?” 林景晏摇了摇头。 “亦不会,我只想告诉戴公公,既然一开始就未用心,做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有些碍眼了。” 戴权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看著依旧淡然的林景宴,也侧过了脸,不再说话。 走著瞧吧,总有求到他面前的时候。 要不是甄家贾家接连出事儿,北静王也被林景晏压了一头,他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来么。 不同意便是不同意了,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老练如他,此刻还未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便被林景晏套了话了。 马车一边走,林景晏一边在心中细细盘算著。 刚刚他说入了行宫便会知道纯太妃有孕的消息,戴权只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没有其他的表情动作,看来太上皇召他多半和纯太妃怀孕有关係。 只是这事儿和他又有什么关係呢? 是皇上有弟弟妹妹了,不该是去找皇上么? 又不是他爹给他找了一个小娘。 太上皇的行宫修在京郊。 不过几个时辰,林景晏和戴权就到了行宫门口。 门口的守卫皆与戴权十分熟悉。 “参见戴相,快进去吧,太上皇差人来问了几次了呢。总算是来了。” 见了戴权旁边的华服少年,便知这就是太上皇今日一直等著的林家公子。 也行了礼。 “见过林公子” 林景晏免了礼,便只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了,入了行宫,目不斜视,却也默默的观察著行宫里边的布置。 太上皇的行宫,果然奢靡,比起宫中,仿佛还更胜一筹。 也是,与其他帝王比起来,皇伯父应当全是节俭了。 兜兜转转,戴权带著林景晏在一处殿门口停了下来。 “林公子,稍等,咱家进去和太上皇稟告一声。” 入了行宫,戴权的一言一行更是低调了。 在外边昂首挺胸的腰,也弯了下去。 林景晏也拱手看著戴权进去了。 看著庄严高大的殿门和殿门口的宫女太监们,林景晏心中突然轻鬆了许多。 都到这了,再想其他也是无用的。 戴权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林公子,请吧。太上皇召你进殿覲见。” 林景晏没有犹豫,抬步就踏进了巍峨的殿门。 殿中极大,布置比起殿外更是奢靡无度。 大殿的正座之上坐了一个头髮已经白,精神头看著却不错穿著明皇的老人,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穿著大红色宫装的妇人。 不用想,这便是太上皇和纯太妃了。 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还坐著一个比纯太妃看著更年长一些的妇人。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观其穿著,这个应该就是说出来养病的北静王妃了。 “臣林景晏参见太上皇,参见纯太妃,参见北静王妃。” 听到林景晏行礼的声音,太上皇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意料之外的没有在这个时候为难他。 “起来吧,往前几步,我看看。” 坐在他旁边的纯太妃眉头一皱,还待说什么,就收到甄宛儿的眼神,一下子就安分下来了。 好,姐姐说了今日有正事,不为难他便不为难他。来日方长! 他们姐妹两个的眉眼关司,不说林景晏就是太上皇都看的一清二楚。 纯儿天真单纯,心里藏不住事儿,喜欢便是喜欢,討厌便是討厌,与她姑母长的虽然像,性子却是全然不同的。 如今又怀了他的孩子,情绪更是不稳定了。 若不是北静王妃在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闹呢。 怎么办,自己的爱人,自然是要宠著的。 谁让她年纪小,满心满眼又都是自己呢。 只她是孤女,虽然有一个做王妃的姐姐,可甄家倒了,甄王妃自身难保,又能护到几时呢。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性子又执拗,与旁的妃子不同,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 没怀孕时,他每每觉得自己年龄大了,纯儿都会说,年纪大小无所谓,反正若是他没了,她也没了依靠,一个孤女,与其留著在这世间受苦,还不如给他殉了葬了。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圆满的。 为了他,居然是命都不要的。 他何德何能,老了老了,遇到这么一个放心不下的女子。 几个月前,他受了风寒,纯儿守著他半月之久,滴水未进,他若再好的晚些,怕是她先去了。 你瞧,他的纯儿性子直,向来不说假话。 偶然间他听旁的宫人哭著说。 “纯妃娘娘是真的將太上皇放在心里的,太上皇病了,她便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只说,只说太上皇去了,她也不活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女子啊,太上皇这么宠爱娘娘怎么可能不给她留后路,她还有王妃呢,王妃来劝,也是不肯。为了太上皇,她连唯一的姐姐都要弃了。” 听到这个他大受震撼。 派人去查。 果然如此! 他的纯儿,真傻。 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他就给纯太嬪封妃了。 毕竟如今他能给那个傻女人的只有这些虚名了。 甚至为了让纯太妃不在他死后生了死志,太上皇还看了不少太医。 就想著给纯太妃留个孩子,她是不是就放心不下了。 为了他,姐姐可以放弃,但是有他的血脉的孩子呢。 纯儿不会忍心的。 她爱他。 有了这个牵掛,她捨不得的。 这世上六旬老朽怀孕的又不是没有,他是帝王之躯,如何就比不过旁人。 太医也说了,调理得当,也未必不行。 这事儿他没有告诉纯儿,只想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他的身子果然还是可以的,虽然用了这个虎狼之药,但是太医说,能调理回来。 三个月前,纯儿有孕了。 他如今还记得当时她喜极而泣的表情。 她来他身边这么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纯儿这般开心。 纯儿有孕,已过三月,全是安稳下来了。 如今他是要为她和孩子铺路了。 老了老了,才寻到真正爱自己的人。是遗憾,也是幸福。 第232章 小四十岁的弟弟妹妹 太上皇的想法林景晏自然是不知的。 依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太上皇仔细的看著他。 果真赏心悦目。 不过他与纯儿的孩子一定也不会逊於这个少年。 林景晏虽然破坏了他在江南的布局,但是若说太上皇有多厌恶林景晏却是没有的。 权利之爭。 甄家不如林家,是他们没本事。 天朝,向来是能者居之。 况且,说句私心的话若不是甄家没了,纯儿也不会到他身边来。 那他生命走向终结的这几年也不会这么快活。 太上皇点了点头。 “看著倒像是个不错。” 太上皇和顏悦色,林景晏越发摸不著头脑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只能谦和的回道。 “太上皇谬讚了。” 太上皇此时仿佛有了些兴致与林景晏閒聊了。 “听说我那儿子十分喜爱你和你姐姐,你说今儿我这般大张旗鼓的请你过来,他可知情。” 林景晏没有隱瞒。 “知道的,来时我便给皇上去了信。” 太上皇脸上的笑容一顿,眸中也有了几个分厉色。 心中却是鬆了口气。 他知道便成。 他不是不愿意见他嘛,他一日不来,他便一日扣著林景晏。 看他能撑多久。 此时,便能看出皇上的眼睛与上面那位真的有几分相像么。 “你倒是诚实,怎么怕我害你性命不成。” 林景晏面色恭敬。 “自然不是,太上皇龙腾四海,自然不会与小子一般计较。” “况且食君之禄,自当为国为民。臣自觉未曾做过什么会让太上皇对臣起了杀心之事。” 太上皇拍了拍纯太妃的手。 “那你可知甄家是我的人。你抄了甄家,便是违了我的意愿了。” “我杀你,也无错。” 林景晏轻笑一声。 “太上皇做什么都是无错的。林家景晏毫无怨言。” 若真要杀他,就不会说这些废话了。 太上皇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好一个毫无怨言,听说你以谋略著称,万事想在人少,今日可愿与朕赌一赌。” 林景晏看了看太上皇,又看了纯太嬪和北静王妃。 笑著点了点头。 “景晏愿遵圣命。” 太上皇起身,朝著林景晏走去。 “就赌你的皇伯父多久来救你如何?” “若我贏了,你竭尽全力助我完成一会儿说的话,我死后还要帮我护著纯太妃和她的孩子。” “如何?” 太上皇的目的终於慢慢露了出来。 林景晏看著太上皇,点了点头。 “若景晏不慎贏了太上皇,那太上皇便要答应我,往后都不能对我和我的家人动手。” 太上皇有些混浊的眼神直视著林景晏。 “你倒是不贪心。” 林景晏笑笑。 “林家的传统就是不贪。” 听了这话,太上皇、甄宛儿和纯太嬪不知怎么有一种被內涵了的感觉。 太上皇转身,衣诀纷飞。又坐到纯太嬪的旁边。 “小子,你可能不知,如今想对你家动手的可不是我。” 林景晏无所谓。 “我与太上皇打赌,管不了旁人。” 太上皇大笑。 “我好像知道我那儿子为什么会看重你了。” “好好好,我应了。” “林家景晏名满天朝,想来不会出尔反尔吧。” 林景晏点头。 “只要纯太嬪不害我性命,害我家人性命,我说到做到。” 太上皇拍了拍纯太嬪的手。 “纯儿,你不会的对么?” 甄家的覆灭是必然的,没有林景晏也有旁人。 他年事已高,纯儿若是再钻牛角尖,他到了地下也是不安心的。 北静王那边,等她死了,怕也是靠不住的。 纯太嬪咬了咬牙! 这是害她全家的仇人! 看了看下首的甄宛儿,甄宛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 太上皇如今是在给纯儿找退路了。 万一他们的谋划不成,让皇上坐稳了皇位,也能让她们有一条活路。 见著甄宛儿点头,纯太嬪才答应下来。 “三郎,我听你的。” 太上皇这才放心下来。 他何时为其他人费过这些的心思。 “那我就赌最早傍晚,你的皇伯父会来。” 皇室冷血,他的儿子不会倖免。 再疼爱林景晏,也会將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皇帝出行不能寒酸,调兵遣將,加上路上的时辰。 怎么也得晚上了。 林景晏无所谓的笑著。 “那臣便说,日落之前。皇伯父回来拜见太上皇的。” 其实林景晏算过时间,该是等不到日落的。 但是总归不能让太上皇输的太难看了。 太上皇笑了。 小年轻,还是太自信了。 “赐坐,上茶。如此我们便等著我那个儿子吧。” “诺” 一盏茶还未用完,外边的太监就进来了。 “稟告太上皇,皇上求见!” 殿中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太上皇更是冷哼一声。 “我这儿子倒是把你看的比我这个老子还重要了。” “坐吧,一会儿他进来又觉得我欺负你了。” 这么快,怕是这小子刚出京,皇上那边就动了。 九五至尊,龙体为重。 为了一个臣子不顾自己的安危。 这一路之上,若是有个意外,置国於何地! 他年轻时就是这么教他的么? 现在的太上皇忘记了。 如今的皇上他基本是不曾教过的。 林景晏像是没有听到太上皇语气里的不满一样。 “太上皇承让了。” 太上皇冷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著太监说。 “去,將皇帝带进来吧。” 林景晏是看出来了,请他是假,要见皇上是真。 太上皇与皇上的关係已经到了见一面都要靠威胁他的地步了么? 那废了。 皇上走进来的步子带著些平日不曾有的匆忙。 见著林景晏好端端的坐在座位上才鬆了气。 走到他身边。 “景晏,可伤著了。你这臭小子,何时能听话些!” 林景晏还没说话呢,太上皇先开口了。 “怎么,还怕我害你的子侄不成!” “我三番五次叫你你不来,如今倒是眼巴巴赶上来,有本事在你的皇宫里住著呢!” 皇上冷了脸,隨意的点了点头。 “见过父皇。” 这態度气的太上皇吹鬍子瞪眼。 看了看纯太嬪。 又笑出了声。 “皇儿,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 “纯太妃有孕,你马上就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了,你可开心。” 小四十来岁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个消息震的皇上有些头脑发昏。 幸好林景晏提前扶住了他。 第233章 是与不是都不能 皇上指著著太上皇和纯太妃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太上皇你……她……!!!” 太上皇这是失心疯了么? 不说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就是他的,甄家女如何能怀孕的? 她们家可是刚被她们满门抄斩了。 还是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死后,让那些旧臣们挟天子以令天下了。 他自认作为皇上,已经够兢兢业业了,他登基时这天朝被他自己霍霍成什么模样他自己不知道么? 卖官鬻爵,欺上瞒下,宦官內相,权势滔天。 四王八公,宫中宦官哪一个不是仗的他的势。 皇上自己与他手下的有志之臣费了多少心思,死了多少人,天朝才成了如今的天朝。 百姓好不容易安稳几日,这人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皇上看著太上皇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好! 不都说这皇位是他抢来的么?如今他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抢。 他如今没动这些人,不过是怕內政动盪,影响边境局势。 若是他们自己先乱了起来,保不齐那些蛮夷乘虚而入。 深深地看了太上一眼,这男人从来没有將他自己当做过他的父亲,就算退位给自己,除了当时自己是最大的,不就是想找个替罪羊么? 国破家灭的替罪羊。 他继位之时,內有天灾连连,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国库空虚,民生不稳。 偏偏这些都是他继位过后才爆出来的。 其实呢,其实已经是压到不能再压了。 他担下了这来位不正,惹天大怒的污名。 这个时候,他的好父皇还光明正大的把著最富饶的江南不放呢。 那个时候,为了这些,他夙兴夜寐,南寧侯府、林家、苏家、几位尚书家中的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的给他银子。 就是宫里的吃用,也是减了又减。 宫中的好些东西都被他用各种明目卖了出去。 这般才算稳住了灾情。 对待那些蛀虫他也是一退再退,甚至还將王子腾派去了边疆,对北静王等人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 甚至还要拉下脸面去敷衍他们。只为他们手中的那些兵权。 他是帝王,他们是臣! 被太上皇养大了心思的臣。 那时太上皇在做什么,拿著江南送过去的钱,快活的很。 要知道这天朝是在他手中败落下来的啊? 他为何能这般心安理得。 好不容易过了大灾,他和那些大臣的鬢角也添了白髮。 忠於他的人死的太多了。 灾区,江南。 他能用的越来越少。 就是林如海也被他派去了江南冒险。 若是没有人,他怎么会让如海去。 如海去了,噩耗也是频出。 说实话,那时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后来是景晏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先是收回国库欠款,又替他把江南收回手中。 百姓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他如何不喜爱景晏。 天生的帝王,便有他天生的良臣。 景晏便是他天赐的良臣。 如今,这好过没多久,太上皇的旧腹又发力了。 边关告急,除了他们,他还真的不知道还能有谁? 他的臣这般,太上皇也是这般。 这个时候让甄家女怀孕,是嫌弃如今这天下太安稳了么? 是嫌弃四王八公找不到傀儡么? 他都如此了,他凭何要一直守著那微薄到没有的父子之情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天下是皇室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皇上一双鹰眼,冷漠无情。 直戳太上皇的肺管子。 “怀了便怀了,谁的种还不知道呢,太上皇莫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父皇年轻时都没得几个孩子,如今这个嘛,你年老昏聵,受人蒙蔽,儿子却是要替你多想想了。” “毕竟,是谁的谁知道呢,我可不敢要一个来歷不明的弟弟妹妹。” “传我圣旨,赐纯太妃一副墮胎药,这孽种我们皇室不敢要!” 不说纯太妃和北静王妃,就是太上皇本人都没想到皇上一出手就想要了纯太妃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命! 他想著与他这儿子交换的筹码还没说出来呢。 纯太妃连忙往太上皇背后躲去。 “太上皇,救我。” “你知道的,是你的,我与你向来形影不离。” 太上皇已经气的手抖了。 他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儿子冒犯了。 这逆子是不是忘记了,这皇位是谁给他的可。 是他! 是他! “逆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谁敢动,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分毫不让。 “父皇怕是忘记了,你已经传位於我,如今我才是这天朝的皇。” “这孩子是不是皇室子,我说他是,他才是!” 灾皇的名头他都背了,再背一个弒父,他不怕了! 太上皇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本来之前想好的,待皇上来了与他好好说,说什么也要护住纯儿这一胎的。 却没想,他刚说一句呢,就捅了马蜂窝了。 此时,他只能指著皇上你你你,你个不停。 气的跳脚。 “逆子逆子!” 眼看局势斗转,场中唯一一个能够劝住了皇上的林景晏却是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甚至想要给皇上加油鼓劲的模样。 甄宛儿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这孩子可是他甄家的血脉。 也可能是唯一的血脉了。 连忙跪在了太上皇和皇上的中间。 对著太上拜了拜。 “太上皇,莫要著急,你可是纯儿唯一的依靠了。你的心乱了纯儿可怎么办啊。” “况且皇上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只是担心你罢了。” 一边说一边对纯太妃使了个眼色。 纯太妃向来听自己姐姐的话,也不躲了,从太上皇身后站了出来。 “三郎,三郎,我愿意滴血验亲。” 又咬咬牙,替皇上找了个理由。 將这个旁人不能忍受的屈辱忍下了。 “皇上说的没错,我不是採选入的宫,这是我该受的。” 见太上皇的怒火平復下来,甄宛儿对著似笑非笑的皇上跪了下去。 “皇上,如此你看可好。” 皇上上下打量著三言两语就安抚住太上皇的甄家姐妹。 他看出来,这主导的是北静王妃。 “北静王妃怕是听错了,我说的是这个孩子不能生!” “是与不是都不能!” 第234章 交易 甄宛儿听了这话,连忙又对甄纯儿使了个眼色。 皇上不妥协,便只能太上皇妥协了。 这孩子她和纯儿费了许多心思,太医宫女笼络可不少。 就是那药都是她派了许多人出去才求来的。 为了这个,连北静王她都没时间整治他。 如今好容易怀上,可不能这样没了。 如今甄家加上纯儿肚子里这一个只剩三个人了。 她们从来没有想过用肚子里的孩子做过什么,她们只想让甄家继续存活下去。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她们甄家总要有一丝希望的。 纯太妃得了自己姐姐的脸色,直接跪到了太上皇的脚边。 “三郎,这是我们求来的女儿啊,没了她,我也不想活了。” 这话既是给太上皇说的,也是告诉皇上,这孩子也能是个女孩。 甚至甄太妃自己更希望是个女孩。 扬起的头,低垂的眉,和睫毛上掛著欲滴的泪珠。 娇艷欲滴。 摄人心魄又可怜巴巴。 这样哀痛欲绝的纯太妃,太上皇只有第一次酒后见过。 嘆了口气,到底心软了。 是他的错,这个错总归不能让纯儿和她的孩子承担的。 闭了闭眼。 总算忍下来心中的怒气,妥协了。 “戴权你带著无关人等都下去吧。” 戴权恭敬应答。 “诺” 皇上与林景晏对视一眼並没有阻止。 这是有好处拿了。 这孩子也不是丝毫用处都没有嘛。 皇上没有说话,只在戴权来请林景晏时轻笑一声。 “无碍,景晏陪我。” 戴权看了看林景晏依言退下。 出殿门口时,还回头望了一眼。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几人时,太上皇才开了口。 “皇帝,我用龙禁尉换甄太妃和她肚中的孩儿平安。” “这是我最后的退步!” “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今日你若同意,龙禁尉归你” “你忍下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往后我修身养性,再不干涉朝堂之事。” 皇上听了这话,又开心又是哀痛。 他的父皇用他手中最后的筹码只换他护著甄家女腹中一个未出生的孩儿。 爱与不爱,就这么明显么? 理智告诉他,他该答应的。 但是情感上,他一时居然开不了口。 他的父皇也是有心的,他为了他自己的孩子也愿意放弃所有。 只这个人不是他。 只他的父亲已经日薄西山。 老年退位的帝王,居然寻到自己的真爱了么? 那他和姐姐年少时吃的那些苦又算什么呢。 算他们爱吃苦么? 他的母妃只是父皇的后宫之中最普通的一个妃嬪。就是因为不起眼,才能在复杂的后宫当中活到成年。 姐姐还好些,她是女儿家,总归是没有那么惹眼的。 可是因为帝王的忽视,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也未曾將她放在心上的。 忽视是常有的。 所以姐姐年少时过的也不快活。 姐姐是个厉害的性子,倔强的很。 受的苦也只会更多。 他又是皇子,承受的自然比姐姐也多一些。 那时皇后还在,还把他们这些皇子都当成了假想敌,他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一点。 母亲重病,他求了许久,只求到一个不入流的医女。 那时,他也想过去求父皇的。 若是没有见到,便也就罢了。 可是他见到了。 入了父皇的殿中。 所见之物,所见之人,与他平日见到的所有全然不同。 往日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太监们,在父皇面前对著他恭恭敬敬。 端上来的点心茶水,更是他平日碰都碰不到的。 他以为这般,父皇会救母妃得。 派一个太医看看也是好的。 可是他没有。 他纵情享乐。 见了自己,只说了一句。 不去读书,来这里干嘛,带下去吧。 於是只一句话,他的请求,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母妃死了,死在了一场不起眼的风寒当中。 后来他与姐姐的日子更难过了。 这种情况,在他成年之后才好些。 可能皇后也觉得,一个没了母妃的皇子不配爭,不配与太子爭? 那时宫中最受宠的是太子。 他是嫡子,说实话对他们比父皇还上心一些。 太子哥哥是个好的,也承担起了作为长兄应该有的责任。母妃死后,太子阿兄也护了他们许多次。 虽然他身边的人向来看不起他和阿姐,可他们从来没有怪我太子阿兄。 可他事忙,总不能事事关照著他们。 后来太子阿兄也死在了父皇的怀疑当中。他和姐姐的日子也越发难过了。要不是有了后边的事情,加上他早有准备,多有谋划。 这帝位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没有心的,他看著他自己宫里的女人一个一个去死,看著本来不多的皇子们在他的小心思下一个一个没了性命。 到了最后,没得挣扎了,又痛痛快快的退位,將烂摊子全都留给了他。 可如今,他却告诉他,他有心的,只他的父爱从来没有给他们罢了,这让他如何接受。 看著皇上的眼神越发阴鬱。 太上皇也皱了眉。 这小子还要什么? 他能给都给了。 这小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退一万步讲,这还该是他的弟弟妹妹呢。 见著太上皇的面色,皇上苦笑一声,將求助目光投向了林景晏。 他有些迷茫。 他该怎么办? 不知怎么,这一刻,林景晏懂了。 明明他也知道接受这个条件是最好的。 龙禁尉啊。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龙禁尉。 还有太上皇的承诺。 接受的不过只是一个不知性別的孩子。 若是有了龙禁尉和太上皇的承诺,这个孩子也不再是威胁了。 但是他也只是扶住皇上的胳膊。 “皇伯父,若是不愿意,我们便拒绝,没了龙禁尉,我们也有其他的法子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皇伯父接受不接受单看他的意思。 两人的眉眼关司,甄纯儿看的一清二楚。 咬了咬牙。又加了码。 “陛下,还有我。若是陛下同意,我愿意替陛下一起对付四王八公” “只求陛下留下这个孩子。” 第235章 愿否? 看著跪在地上的甄宛儿,皇上轻蔑一笑。语气中全是讥誚。 “你?” “甄家抄家了,北静王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四王八公那边的旧臣你更是搭不上话。” “你於我还有什么价值?” “甄家给你留的那些银钱?还是你自己这条可有可无的命?” “这些还能比的过龙禁尉?北静王妃也太过天真了些。” 听了皇上的话甄宛儿苦笑。 是呀,如今她除了这条命还剩什么呢。 可她这条命也想换更多皇上想要的命! 这样才换一条属於甄家的命。 甄宛儿跪的越发端直。 语气庄重。 “新朝初年,陛下初登基,四王八公与江南甄家密谋议事,掌江南官税,贪者十之六七。三成太上皇,二成四王八公,甄家得其一。” “新朝二年,晋地大灾,太上皇旧臣布灾皇误国谣言,同年北静王南下江南,甄府议事,议定以太上皇之名年收铁器若干。” “新朝四年,甄贾两府书信往来,谋害御史林家嫡子及其主母,四王八公皆知。推波助澜者亦有之。” “新朝六年,甄家北静王两府联姻,始知北静王府有海外名士若干。与南安郡王驻地海南亦多有书信来往。”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对了,还有一个是陛下如今最想知道的,边关战起之前,贾府来信,收信者乃北静王手下第一谋士吴新成。回信,边关始乱。这些信件机缘巧合,如今多在臣妇手中。” “陛下,余下的臣妇还知晓不少,不知可够。” 林景晏眸色一闪,甄家抄家时,没有查抄到,他都以为这些都被甄家老三付之一炬了。 原来却是在甄宛儿手中。 这些事儿,甄宛儿连太上皇都是没有说的。 收铁器,联络边关和海域,搅动风云。 他们这是想叛国! 越听皇上的脸色越黑,一脸讥誚的看著太上皇。 “父皇,你听听,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臣子!” “意图谋反,欺上瞒下的好臣子!” 有些事儿太上皇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他的確不知情。 他昏聵又喜好玩乐,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將皇位送给其他人。 他儿子是皇上和其他人是皇上这个完全不一样。 他也没有这么蠢。 这会儿听到这些刚想说两句什么,便被纯太妃拉住了衣袖。 “三郎,我肚子疼。” 他连忙住了嘴。 扶著纯太妃坐到了椅子上。 看的皇上冷笑连连。 好的很。 他改主意了。 这样的人,君不成君,將天朝搅的一团糟,他凭什么要让他活在自以为是的快乐当中。 他不弒父了,他要让这个冷漠无情,只顾自己的君王看看,他自己可曾真的拥有他自以为是的真情。 这才是对他的惩罚。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甄宛儿面前。 “龙禁尉的密令在谁哪儿。” 甄宛儿一听,心中总算鬆了口气。 对著纯太妃唤了一声。 “纯儿,给陛下。” 甄纯儿捂著肚子的手,鬆了松。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铁令来。 太上皇出言阻止。 “现在还不能给他,谁知这臭小子会不会出尔反尔。” 皇上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只看著甄纯儿。 甄纯儿看了一眼太上皇,咬了咬牙,还是递给了甄宛儿。 甄宛儿接过,双手奉给了皇上。 独留太上皇满脸惊讶的看著纯太妃。 纯儿,怎么不听他的话了? 皇上拿过来,放在手中看了看,顺手就递给了林景晏。 林景晏想都没想直接揣到了怀中。 这可是个好东西。 走这么一遭,以为要受些苦头呢,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陛下,纯儿的书房之中还有太上皇的圣旨,已经盖了他的印章了,如此,陛下接手龙禁尉便是名正言顺。” “若有反抗者,诛杀便是。” 皇上看著北静王妃良久,对著御林军首领使了个眼色,突然笑出了声。 “不过一年,你们姐妹两个倒是將太上皇吃的死死的,若甄宝玉像你,你们甄家说不得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甄宛儿低头。 “皇上谬讚了。” 太上皇听的云里雾里。 看著甄宛儿和甄纯儿的眼神全是疑惑。 挑拨离间? “不过朕有个疑惑,你们若是只想给甄家留个后,何必千辛万苦选了太上皇。” “他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语气又突然变冷。 “还是说你们姐妹两个有別的打算,皇家子,想要爭什么,这身份便也是够的上的。” 甄宛儿听了这话,捏了捏手指。跪的越发恭敬。 苦笑出声。 “甄家获罪,我又被北静王害的不能生育。甄家便只有纯儿一个了。” “不管纯儿许了谁家,就是普通百姓都註定要隱姓埋名,苟延残喘的活著。” “她的孩子,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黑暗之中,躲躲藏藏,就算要科举,怕也是要提心弔胆的,那这般又有什么用呢。” “甄家有罪,罪该万死。可我们姐妹两个只想为甄家求一丝活路,为有甄家血脉的孩子求一个光明正大行走的机会,除了陛下,便只有太上皇了。” “皇上,不是我们不选,是我们没得选。”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只有过了最高位的那关,这个孩子才能光明正大的活著。 不然,生与不生又有什么差別呢。 甄家人,不当臭水沟里的老鼠。 非要这般,情愿他从来没来过。 看著太上皇越来越黑的脸色。 皇上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 甄宛儿和甄纯儿听了这话立马抬起头看向了陛下。 眼中带了狠色。 不能留! 那就同归於尽吧。 总归他们尽力了。 甄宛儿的手不自觉的往袖子里摸去。 “不过,你们要的甄家子光明正大,我许了。” “纯太妃毙,甄家五女有功,除罪身,允招赘,若有子,子隨母姓。” “可愿?” 他那些倒霉的兄弟们都死了,江山社稷也被太上皇霍霍成这个样子了。 他凭什么还能如愿?他不要他如愿! 林景晏心中一跳。 皇上……… 甄宛儿和甄纯儿还没有说话,太上皇先怒吼出声。 “逆子逆子!这是朕的女人,你居然敢让她招赘!你就这般恨我,要如此侮辱我么?” “我是你的父皇,我是你父皇!” “纯儿不会同意的,纯儿不会同意!” 第236章 龙禁尉何在 林景晏左右看了看。 摸了摸胸口的令牌,悄悄的就退了下去。 他不知道皇伯父和太上皇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 父子之间又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模样的,他不予置评。 可是这到手的龙禁尉却是不能飞了的。 出了殿门口,刚好遇到手中拿著太上皇圣旨的御林军首领。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出了门。 太上皇的旨意还是早早去宣读了的好。 “今日陛下,带的人多么?” 林景晏悄悄问了一句。御林军首领点了点头。 林景晏放心了。 將令牌从怀里取了出来。 “走,我们去收了龙禁尉。” 走前,林景晏又回望殿中一眼,但愿过了今日皇伯父心中的那口气能顺一顺吧。 帝王之身,走到如今,他不容易。 殿中的纯太妃和甄宛儿久久没有说话,太上皇的心越发冷了。 指著纯太妃的手都有些颤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看著太上皇这般模样,皇上心中居然没有他想的那么开心。 太上皇宫里的女人没一个是善始善终的。 先皇后娘娘在太子死后自縊了。 先贵妃是个温柔的女子,对他们这个皇子公主都是不错,总会送些东西过来,最后却是,一生无子中毒而死。 先贤妃是个才女,心怀天下,绝望之下也跳了井,先德妃被太上皇赐死了,纯太妃的姑母与太上皇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初进宫也是受宠的,最后不也在皇上的漠视当中死在了后宫的倾轧当中。 那时,他这个好父皇还在后宫中召新的女子呢。 说是深情,又有多深情。 还有他的母亲,和宫中许多不起眼的妃嬪一样,过的还不如一个有权势的太监。 高位贤德的妃嬪都没了过后,她们这些没权没势没宠的,病了,一个太医都请不来,活生生病死在了床上。 他的一生只顾享乐。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玩物。或许这天下也是。 一个又一个,只要他想,便会有的玩物。 因果轮迴,如今他也会因为一个他平日最不屑一顾的女人矇骗至此么? 真真好笑。 真爱,他自己有过爱么?便信了真爱了? “太医,端墮胎药来。不伤身的药!” “纯太妃,你若想好了便喝了它。” “喝了它,君无戏言,我说的绝不反悔。” 纯太妃这会儿已经躲到了甄宛儿的背后,离逐渐疯狂的太上皇远了不少。 见纯太妃犹豫,太上皇往前一步。 “纯儿,你不愿意是么?信我,我在没有人能够逼你,他是皇上亦然。” “记得么,我说过的,待孩子出生,我封你为后,你便是他的嫡母了,往后他也不敢伤你!” 嫡母? 皇上有些想吐了。 纯太妃也侧过了脸,不再看太上皇。 她信,她如何信? 甄家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抄家灭族的时候他在哪儿?在行宫里面享乐,后来她问为什么不曾帮甄家说一句话。 他说,板上钉钉,他若开口,天下百姓都会笑他。 难道他被笑的还少么? 姐姐被北静王算计染上了阿芙蓉,受尽苦楚,才从北静王府逃了出来,后来他宠她非常时,她也大著胆子向求他为姐姐做主。 他怎么说的。 北静王忠心,定然不是这样的人,是她们误会了。 该是姐姐中了北静王府中那个侍妾的计谋了,女子才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法子。 信?如何信? 她走到如今都是她和姐姐一步一步谋划而来的。 他宠爱她,是因为她年轻乖巧听话,只听他的话。 长的又和姑母十分相像。 在她身上他感觉的到年轻,能够让他觉得他没老,能够让他觉得他又回到了年轻之时。 还有满足感吧,对自己魅力的满足和自豪感。看看,他是帝王身,就算老了也有这么鲜活年轻的女子一心一意的爱著他。 他没老,就算老了,也与常人不同。 她就是这个证明。 所以他宠爱她,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这个宠爱,在她千辛万苦怀上他的孩子的时候踏入了顶峰。 让他觉得他还年轻呢,他还能有一个孩子便是证明。 他怕老,也怕死。 所以格外喜欢让他重回年轻时所有人和事。 龙禁尉他愿意给出来,换他肚子里的孩子一条命,何尝不是为了向陛下求和。 如今陛下收回手中的权势越发多了起来了,四王八公也不像往日那般听他的话了。 他也怕。 可她呢,她的感受呢? 她到他身边,本来就是为了给甄家留一个血脉。 给她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活著的机会。 能冠甄姓定然是最好的。 纯太妃没有回答太上皇的话,摸了摸肚子,直接站起来身。 两步走到太医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碗,看著碗中黑漆漆,还冒著些许热气的药,心一横,一口气尽数喝下了肚。 隨后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甄家五女,甄新儿拜见陛下。” 新,她和姐姐的新生。 她与姐姐所求,已得。 甄纯儿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只有太上皇如遭雷劈。 “你敢!你居然真的敢!” “这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龙禁尉!龙禁尉在哪儿?” “戴权,狗奴才,护驾!” 殿外早就被出去的林景晏清场了,有太上皇自己的旨意在,就是戴权也只能咬牙接受。 只怪他今日带的人不多,不然,不然…… 殿中鸦雀无声。 只有太上皇的回音。 皇上轻笑出声。 “父皇怕是忘记了,刚刚你已经把龙禁尉给了朕了。” “如今,他们自然是听我的。” 太上皇眸中染上了红,看著皇上的眼中有了杀意。 “逆子,你真的以为一块令牌,一封旨意就能掌控龙禁尉么?你也太自大了些。” “我才是他们的主子,我才是。” 第237章 甄宛儿的谋划 皇上冷笑。 “父皇,你自然是,不过没听到到你爱妃的姐姐说么,如今我要令牌有令牌,要你的旨意有你的旨意。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那些不听话的死光了,龙禁尉便不是你的龙禁尉了。” 太上皇看著一脸严肃,眸带寒光一边说著话,一边向他走来的皇上,惶恐的往后退了两步。 有些怕了。 先杀那些不听话,然后呢,再杀谁?他么? 如今皇上的翅膀果然是硬了。 “我是你的父皇,你想干嘛?” “还想冒天下之大不韙弒父不成?” 看著他这样,皇上轻笑出声。 “没想到父皇也有怕的时候。” “放心,你是我的父亲,我如何会杀你?” “只以后你就好好在行宫將养吧,无事便不要见人了。” 太上皇一个踉蹌。 “你要囚禁我?” “不可能!” 皇上还没说话,纯太妃忍不住叫出了声。 不能再听下去了。 “姐姐,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甄宛儿扶著纯太妃忙向皇上告辞。 “陛下,我带纯儿回她的宫殿。” 见纯太妃脸上的痛苦不像假的,皇上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太医。 难道是太医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不应该啊? 不伤身的墮胎药,这世上哪儿有? 但若是领会到了,这纯太妃的痛苦不像假的。 甄家姐妹两个刚替他得了龙禁尉,皇上並没有阻止。 派了人送他们回去。回过头,看著太上皇也看著纯太妃离去的背影出神。 只是,到了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还掛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姐妹两个一回到自己宫殿贴身伺候的丫鬟就围了上来,一股脑的就將纯太妃抬到了床上。 养在殿中的医女也被请了过来。 关了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就端了出去。 任谁都知道这是皇上赐的墮胎药起效果了。 殿內,甄纯儿躺在床上,看著倒是没有外边的人想的那么凶险。 姐妹两个对坐,终於笑了笑。 这关过了。 甄宛儿还是不放心的摸了摸甄纯儿的肚子。 “小四,虽然不曾有孕,可是那墮胎药喝了总归不好,待我们出了这里,再好好给你调养调养。” 甄纯儿也搭上了她的手。 “没事的姐姐,皇上並未食言。那药想来应该是最好的墮胎药了,我服用过后並没有什么反应。” 两姐妹都没有想过,陛下其实给她喝的也不是墮胎药,本来是想留著那不知性別的孩子钓鱼的,看看藏在暗处,与北静王成团的还有谁。 纯太妃是甄家女,北静王妃也是。 北静王若是知道纯太妃有孕,说不得会起了別样的心思。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怕是要知道纯太妃假孕的事了。 这些,姐妹两个还一无所觉。 还沉浸在计谋成功的喜悦当中。 只是甄纯儿有一点不懂。 “姐姐,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原本她进宫时,便是说好的,待她有孕,想办法让太上皇扶她坐上高位。 往后依託著肚子里的孩子,她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突然有一日,姐姐从宫里回来过后,好几日没来见她。 再来见她时,就变了主意了。 她问过,可姐姐一直没有说。 如今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们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 她想知道的。 甄宛儿看著满脸好奇的甄纯儿,摸了摸她的脸庞。 陪在太上皇身边这一年,纯儿受委屈了。 怪她醒悟的太晚了。 “姐姐只是突然觉得,你我身为女儿身,不依附他人,未必就过不好。” “你看看,如今不是成了么?” “两代帝王,到了最后也只能如了我们的心愿。” “只要我们愿意抗爭,我们也是能爭来的,往后我们姐妹两个一起將一个新的甄家撑起来。” “好么,新儿?” 甄纯儿不对,如今是甄新儿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只因为这个么?姐姐。” 甄宛儿摇了摇头。 若是只为这个,她也不会这么著急了。 將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说给了甄新儿听。 她们若是要离了这个行宫,外边的事情,新儿也是该知道的。 往后姐妹两个相依为命,相互託付后背,她不会瞒她。 甄宛儿从黛玉的及笄宴上回到庄子上不久,就收到了宫里贤德妃的来信。 她想拉她与她一起联手对付林家。 当时她只看了几眼,就將它扔到一旁没有回信。 林家如日中天,这种拉著她去当马前卒的事儿她可没蠢到应下。 北静王一直在拉拢其余的四王八公,甄宛儿从嫁进去开始就是知道的。 这些人家之中,也只有贾家是最热情的。 自然北静王与贾家的关係也是突飞猛进。 贤德妃能够找上她,她其实觉得並不意外。 毕竟外人都觉得,林家害他们甄家至此,她与妹妹寻到机会一定会报復林家的。 那时他妹妹得了太上皇青睞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好久了。 对付林家,她和妹妹就是天然的盟友。 是,她们是討厌林家,但是她们没有这么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们不会將自己往死路上送的。 本来她以为她不回信,便就算了。 没想到没多久,北静王又亲自找上了门。 他也一样,也是来和她们姐妹两个做交易的。 可能是看到太上皇越来越宠爱妹妹,让他们在其中看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所以又像马蜂一样围了上来。 他们只想榨乾她们身上的剩余价值,可是她们姐妹两个只想活著。 活著才有未来。 甄家没了,她们更不能失去理智。 她一直拖著,不厌其烦。 可这些她都没有与纯太妃说过。 直到太上皇和妹妹提起的孩子的事儿,她才有了其他的心思。 行宫的太医她私底下都问过的,甚至宫外她都求了好些人,都说太上皇年龄大了,若想再有孕,难如登天。 至於让纯太妃怀一个其他人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说孩子生下来会有多少人怀疑,滴血验亲那关能不能过。 就是在太上皇眼皮子底下偷人难道就那么容易么? 况且,她也不想纯儿再受这样的侮辱了。 形势不由人,那她们便跟著形势走。 这才有了假孕之事。 孩子不好怀,这假孕的药却是相对好找的很。 只这药最多只能遮掩四五个月。 从纯儿吃下那药过后,她费尽心思,纯儿想尽手段,才从太上皇手中要了那令牌和圣旨过来。 给的时候,太上皇只当是哄纯儿开心的小玩意罢了。 毕竟他调遣龙禁尉从来不用这些。 这些名目对他来说並不重要。 可有些人离龙禁尉就只差一个名目。 比如,陛下。 今日,边关之事传到行宫的时候,她和妹妹便知道机会来了,也更確信她们如今的计划没有错。 皇上已经不是刚登基时的皇上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把祖母从江南带到京城的东西找到。 是甄家与京中人家来往的信件。 加上她自己收集的那些,她与妹妹脱身又加了一层保障了。 前些日子,纯儿好不容易说动了太上皇,让他同意请皇上过来,请求他认下纯儿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皇上那边都拒绝了。 时间不等人,再不认就没得认了。 今日才有了请林景晏过来的事儿。 今日林景晏就算没在贾府门前,太上皇也会让戴公公將他请过来的。 林景晏来了,皇上为了他的安危,多半也会来。 至於这个地方嘛,行宫总比皇宫好的多的多。 后来所有的事情,果然一步一步,和她们预想的差不多。 皇上没有留下这个不曾有的孩子,也答应了给纯儿一个新的身份,还准许她的孩子姓甄。 也是她纯儿没了一个,总要再补偿她一个的。 皇上倒是比她们想的大度的多。 如今的结果真的不要太好了,纯儿离了行宫,等到皇上清算太上皇一脉的时候,她也光明正大的摘了出来。 她用手中的东西和北静王府彻底划清了界限,等到他们抄家的时候,这个名单之上一定没有她甄宛儿的名字。 事了之后,甄家后人还能光明正大的在天朝行走。 科举入仕,再次恢復往日荣光! 这样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喜欢做了。 你看,就算她和妹妹都是女儿身,也不曾弱於谁不是么? 第238章 引蛇出洞 纯太妃听了自家姐姐的话,心中的疑惑全都消散了。 她相信姐姐,她最绝望的时候便是姐姐將她救出来的,姐姐总归不会有错。 往甄宛儿的怀中又靠了靠,流露出些许脆弱来。 “姐姐,皇上他们一定会贏么?” “这次过后,太上皇怕是不会放过我们了,我们要不要儘快离开。” “回江南好么,姐姐我们回江南。” 甄宛儿拍了拍纯太妃的头,安慰著她。 “皇上会不会贏我不知道,但是太上皇贏不了了?不用怕他,今日过后,他该是出不了这个行宫了。” “帝王身,若无帝王气终归是坐不了帝王位的。” “太上皇如此,北静王也是如此。” “新儿,京城事了,姐姐带著你回江南。甄家从在江南跌倒,那我们就从江南开始。” “有些该忘记的,就忘记吧,没有对等的实力时,铭记仇恨,只会伤己。” 皇上从太上皇的殿中出来后,殿门关闭前,还能听到太上皇的怒骂声。 皇上眉毛都未皱一下,只觉得今日的事儿顺利的出奇。 明明他只是来救景晏的,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龙禁尉不说。 还顺便把太上皇圈禁在了此处。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儿,皇上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他还不知道,为了他那一句话,甄家姐妹苦心费力的谋划了多久。 皇上皱了皱眉,將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將目光放在了甄家姐妹身上。 唤了太医过来。 “你今日给纯太妃端的什么药?为何她会说肚子疼。” 那太医是皇上的心腹,对於他的话自然是明白清楚的很。 恭敬作答。 “回陛下,保胎药!” 不伤孕妇身的,只有保胎药了。 陛下那么一说,他就知道陛下有別的打算。 皇上听了皱了皱眉。 “那纯太妃吃了为什么会肚子疼。” 那孩子,他还想钓钓鱼呢。 太医闻言也有些疑惑,他也觉得奇怪呢。 这时来送纯太妃和北静王妃的宫人也过来復命了。 皇上揉了揉额头,问道。 “纯太妃那边如何了。” 那宫人被甄家姐妹挡在了外边,对里面的事儿並不知情。 只说,“奴婢看了,血水一盆又一盆的端出来,纯太妃也是十分难过。哭的我们外边都听到了,那胎……” “我这就是来请太医的,这会儿派个太医去看看才能做准。” 皇上摆了摆手,接了话。 “那胎无事,父皇的幼子自然是逢凶化吉的。下去继续守著吧。” 那宫女愣了愣。还是退了下去了。 无事?那么些血都无事? 皇上知道四王有了不臣之心,他自然是要引蛇出洞的。 与太医对视一眼。 突然说。 “从我们来到现在,是不是从来没有给纯太妃把过脉。” 太医俯首。 “是的,陛下,小的怀疑纯太妃可能从始至终都未有过身孕。” 听太医这么说,皇上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点儿想笑。 看到太上皇被两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皇上踏步,往外边走去。 边走边吩咐。 “去看看景晏在哪儿,叫他过来。” “北静王妃和纯太妃既然无事,叫她们也过来吧。” “就说太医的药,是保胎药。” 他不生气,也不代表允许別人算计他。 “这行宫她们怕是还得住上些日子的。” 甄宛儿和甄新儿正在殿中憧憬著未来呢,就听到宫人来报。 姐妹两个都愣了愣。 “保胎药?怎么可能?” 皇上不可能会留下太上皇的幼子的,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本就另有打算的北静王一干人,难免会用这个孩子做文章。 皇上是没想留。却没想过现在就让他没。 至少也要让北静王他们確定一下是真的才好。 没想到,这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存在过。 纯太妃看著甄宛儿。 “姐姐,怎么办?” 甄宛儿倒是不慌。 “走吧,去拜见皇上。不用担心,如果皇上想处置我们,就不会再叫我们过去了。”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她们如今还有用呢。 第239章 哄哄 隨著皇上和林景晏一起出了太上皇行宫的,还有太上皇用龙禁尉换了皇上护著纯太妃肚子里的孩子的消息。 这消息甚至还比皇上回宫还传回去的快。 皇上和林景晏人还没到呢,年近古稀的太上皇又將得子的消息便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了。 百姓都说,这太上皇倒是个不服老的,瞧瞧这般年纪,还能有皇子皇女呢。 就是皇上有的忙了,以后是又当哥哥又当爹。 不过谁说皇上爱长子,百姓爱么儿的。 你瞧瞧,这太上皇的幼子不是也受宠的很么? 还没出生,就让陛下得了龙禁尉呢。 陛下比太上皇仁慈许多,如今龙禁尉到了陛下手中怕是不敢像往日那般行事了吧。 你別说,倒是个好消息。 百姓们只將这事儿当个乐子在传。 倒有些喜气洋洋的劲儿。 京中的大臣们却不是这般的,这个消息传回来过后,不管是四王八公,还是皇上登基过后才崛起的新贵们,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太上皇的旧臣是觉得,这太上皇老糊涂了不成,为了一个没出生,不知道能不能出生的皇子將龙禁尉这么重要的筹码都交给了皇上。 他们没了龙禁尉不说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孩子往后去哪儿,就说皇上,手中能用之人越来越多,他们只会更加无足轻重。 想收拾他们多的是理由,那才真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 皇上这边的新贵们,却没想过这个。 只觉得纯太妃这一胎,若是个皇子可怎么,那些奸臣贼子说不得又要出什么么蛾子了。 他们虽然不会怕一个不知性別的幼儿,可就怕有些人要用这个名头搅动风云了。 要说所有人中谁是最愤怒的人,莫过於北静王了。 龙禁尉,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龙禁尉,太上皇就这样交出去了? 还是交给了皇上,还只是为了一个不知性別,还没出生的孩子。 那他们往后还有什么活路。 四王六公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不约而同的想去行宫见见太上皇。 当天不敢去,怕刚好遇到回程的皇上了, 第二天没见著。 第三天,第四天亦然。 每次去都说陪著纯太妃呢。 到了后边,太上皇嫌弃他们烦。 直接派人出来说了,別来打扰了,影响纯太妃养胎。 他意已决,多说无用。 一个龙禁尉可比不上纯太妃的孩子。 纯太妃,纯太妃句句不离纯太妃,这纯太妃给太上皇下了蛊不成。 纯太妃刚进行宫的时候就迷的太上皇久不见他们。如今又是这般。 哄的太上皇將龙禁尉都交了出去了。 这甄家女,果真没一个好的! 北静王气的双眼发红,从行宫门外出来,回来书房之中看著没有旁人,再也维持不住在外那副温文尔雅,山崩於前,不动如山的模样了。 猛的將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嚇的门口的下人们都是一惊。 王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他们可从来没见过。 “那些去看著甄家女的人都是废物么?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养著他们干嘛,召回来,打二十大板!” 只有吴先生和几个亲近的谋士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態度。 往前走几步,停在一片狼藉的书桌前。 “王爷,王妃如今是什么样的性子,往日不知,这些日子你也是明白的,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我们的人又不能进行宫刺探,她多时也只在庄子上不出来,她想刻意隱瞒,他们查不到才是正常的。” 吴先生是北静王麾下的第一谋士,见著他上前劝说,北静王深吸了一口气才略微冷静了些。 坐回了书桌前。 吴先生连忙让人进来收拾。 待下人下去过后,吴先生才对著北静王拱了拱手。 “王爷,夫妻哪儿有隔夜仇,如今王妃的妹妹有孕,王妃心中怕是慌乱的很,王爷也该亲自去安慰一下的。” 北静王皱了皱眉。 “去见甄宛儿?我还怕她再把我撵出来呢。” 上次去见她时,不仅人没见到,还被她的丫鬟阴阳怪气了一顿。 明明以前都是她捧著他的,如今却要他去受这个气,他可不干。 要来也是她来求和。 往日明明都是这般,如今怎么能变呢。 他不去,再被撵出来,没面子的很。 吴先生嘆了口气。 “王爷今时不同往日,王妃的妹妹有孕,甄家又倒了,除了王爷,她能依靠的也就没有谁了。” “往日王妃还会为了以前那些事儿不见王爷,如今为了太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都会忍一忍的。” “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呢。” “两个女人,没有依靠,在皇室当中可不好存活。” “更別说,太上皇和皇上的关係可不是什么父慈子孝。” 北静王向来听的进去这些谋士的话,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就点了头。 “明日便去,王妃一个人在外边住的也够久了。去看看也好。” 又想到什么。 “再带一个府医。太妃娘娘好歹是王妃的妹妹,我们也是应该关心一下的。” 好,见不著太上皇,他还不能见见自己的王妃么? 吴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太上皇年纪越大,越发昏聵,如今这般行事不像他自己会做出来的,说不得就是那个女人在报復她。 她奸诈狡猾,冷血的很。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计划。 好,他再去会会,这一次就是闯也要闯进去。 他可不能让两个女人毁了他多年规划。 吴先生见北静王冷静下来,心中放心了不少。 王爷若是衝动,边关他是不敢去的。 若是早知道甄家姐妹两个这么好用,当初就不该那么对王妃,做了也就算了,偏偏还让她知道了。 害的如今她对王府十分厌恶。 如今要再哄回来怕是不容易了,只得多让些东西出去了。 只是那个孩子,无论男女必须在他们的掌控当中。 不愧是主僕,两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事情这么定下来了,吴先生出门前还专门多说了一句。 “王爷,此次见著王妃温柔一些。女人是要哄的。” 女人嘛,最是心软。好好哄哄,总是能哄好的。 第240章 莱州怎么样 林景晏从行宫回了林府过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都这会儿了林如海却是还没回家的。那边,四王八公去寻北静王和太上皇。 这边,皇上没在,皇上手下的那些新贵自然就是去寻林如海和南寧侯等人咯。 今日怕是有得磨呢。 问了门房,知道林黛玉已经是回了府了,便去寻她。 黛玉在家中忧心忡忡,从回来到现在都去问过许多次了,都说没有消息。 如今听到林景晏来寻他,平安的很,才鬆了口气。 忙让人去將他叫了进来。 上下打量著,见著果然没伤著,才转过了头。冷哼一声。 “哼,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姐姐呢。” “如今倒是想著来寻我。” 她明明得了消息就给景晏去了信的,让他且等一等,她陪著她一起去。 林景晏连忙道歉。 那时候都不知道去了会不会受罪,他如何能等姐姐。 若是知道是这样的好戏,说什么他都要等一等的。 让姐姐去看个乐子也是好的。 林黛玉提心弔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饶过了林景晏。 “明明知道太上皇看我们家不顺眼的很,你还眼巴巴的凑上去,你若出了意外,我怕是要哭死了。” “让你等我,你也不等我,可见是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心上的。” “白让我在家提心弔胆等著。” 林景晏连忙討饶。 刚从陛下那里得的龙禁尉的令牌,还没捂热呢就从怀里取了出来,递给了林黛玉。 “姐姐,莫气。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玄铁令牌上还有一丝寒气。 林黛玉撅著嘴,用两个手指將玄铁令牌拎了起来看了看。 又放到了桌子上。 “看著与旁的也没什么区別。” “给我做甚?我不要它。” “也不知都有谁拿过的。” 林景晏將它从桌子上拿了起来,语气里有些高兴。 “姐姐,这便是龙禁尉的令牌,有了他,太上皇手中能用的武力便又少了一些了,往后就算有四王八公攛掇,这伤亡也小一些了。” 见著林景晏笑的开心,黛玉心中的担忧才消散了不少。 点了点林景晏的额头。 “下次不敢再这么冒失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该是懂的。” “你若有个意外,姐姐也是不想活了。” 林景晏不赞同的看了林黛玉一眼。 “姐姐!这话不能乱说。” 林黛玉又撅了嘴。 “你爱护自己我便不这么说了。” 林景晏只能点头。 “知道了姐姐,只这一次。” 林黛玉这才开心了些。 也有兴趣好好问问今儿去行宫的事儿了。 林黛玉问,林景晏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等到林景晏说完,林黛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嫌弃的看了那令牌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雪竹,端水来,我们帮少爷將这令牌洗一洗,不然我怕太上皇的傻气传染给我们景晏了。” 雪竹向来就是林黛玉说什么做什么的,果然端了水来,还拿了一个乾净的帕子来。 姐弟两个说说笑笑,还真的將那个令牌好好的洗了又洗。 像两个孩子似的。 也是,他们两个也只是孩子呢。 只遇到的事儿推著他们长大罢了。 玩乐了一会儿。 林黛玉才將今日从门房那边得的包裹交给了林景晏。 “弟弟,这是今日贾家那个门房送来的。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景晏闻言,將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边有一个纸包和两封书信。 一封书信是贾代善离世前给贾赦的,还有一封是甄家给贾政的。 细细看下来,林景晏盯著贾代善写的那封信一个位置看了许久。 手指捏紧,他好像知道知道三军围城,为什么没有人去支援了。 吸了口气,它放到一旁。 又看了看另外一封。 只是平常的敘话,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对於母亲的死更是绝口未提。 只提到了一个地方。 青州。 青州是衡王的地盘。无缘无故说这个干嘛。 但是不管说了什么,这两封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门房能得到的东西。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 “我在想会不会是大舅舅给我们留的,我问过那个门房,那个门房没有否认,却也没说是。” 林景晏点了点头,拿起那个纸包就要打开。 却被林黛玉马上阻止了。 “不要开,景晏!这是你和母亲中的那个毒。那门房说,他又寻了一些来。” 林景晏闻言,立马停了手。 只思索了一下,就交给了张忠。 “还一半给贾政吧。” “剩下的一半留著,我有用。” 林黛玉倒是没有阻止。 一半而已,又死不了。 张忠得了命令嘿嘿一笑,就下去了。 得令! “看来怕真的是大舅舅留给那个门房的,这些东西他一个门房应该是寻不到的,姐姐,那门房可还说了什么。” “他说就是到了陛下面前他都是愿意坐镇的。还有贾家往日的老护卫们。只有一个要求。” 林景晏看著门外轻笑出声。 在林黛玉之前开了口。 “帮扶璉二哥?” 林黛玉点了点头。 “弟弟,我应了。” “好。姐姐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行。” 帮扶璉二哥,就是他们不来书,他也是会做的。 只是不知道在经歷了边关的那些事情过后,这样的贾家璉二哥可还想要。 林黛玉听到这儿,暗戳戳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突然说起了其他事儿。 “景晏,你还记得我封郡主的时候,皇伯父给我的食邑是在哪儿么?我怎么就只记得一个兴隆啊?还有一个在哪儿呢?” 林景晏也没怀疑,低头想了想。 “圣旨上倒是没说,皇伯父不是说让你选么?姐姐选好了便与皇伯父说就是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摸了摸头,演技有些拙劣。 “原是这般,我差点是忘了,多谢弟弟提醒我。” 状似隨意的开口。 “莱州如何?莱州靠海,那边的东西我说不得都没见过呢。” 地图在林景晏的脑子里过了一过。 莱州靠海,上是登州,下为青州。旁边还有一个威海卫。倒是可以。 姐姐说的也对,沿海的东西,姐姐没见过的多,说不得还有喜欢的呢。 不疑有她。 直接点了头。 “本就是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姐姐说了算。” 林黛玉听了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那边我也未曾去过,既然是我的食邑,寻个日子,我去那边看看吧。” 去时定然是要路过青州的,她倒要看看,这青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值得甄家和贾家多次提起。 如今父亲和弟弟都是走不开的,那她去! 男子游学天下,她也想。 林黛玉的话音刚落。 林景晏就黑了脸。 “不行!” 太危险了! 他重生而来自然知道,青州,太危险了! 姐姐不能去。 他就说姐姐怎么突然提起食邑了,原来在这儿等著呢! 第241章 青州之乱 林黛玉听到意料之中的拒绝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愣了愣神,有些疑惑的看著林景晏。 她虽然知道自家弟弟多半是不会立马答应的,可是这拒绝的也太快了,语气也带著几分焦急。 弟弟平日不会这样的。 不对,除非? “景晏,可是青州也要有什么变动了?” 林景晏四下看了,让身边的奴才丫鬟都退了下去,才坐到了林黛玉的对面。 娓娓道来。 “姐姐,我知道你去青州是想调查甄贾两家的信中为何会频繁出现这个地方。若是平日,弟弟一定不会阻止你的,可是现在不行。时机不对,青州这两年是要乱起来的。” “不过今日,姐姐倒是给我提了醒了,这么重要的事儿我险些忘记了。” 关键这乱还不是外邦之乱,是內乱。 重生归来,要不是今日姐姐提起,林景晏都要忘记这个事儿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前世青州之乱发生的时间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这具体时间他却是不確定的。 毕竟当时也只是在姐姐身边是听贾宝玉说过一嘴。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林景晏知道这事儿说起来还多亏了贾政。 那时青州之乱刚刚平息,姽嫿將军林四娘的事儿早就传回京城之中了。 贾政自然也是知道了,便叫了贾宝玉和眾位公子过去,让他在门客大人们面前以姽嫿將军为题,写了一首词。 据说那日贾宝玉写的是最好的,回来便与姐姐说了。如此他便也记下这件事儿了。 青州之乱的开始还要从这个恆王说起。 青州是恆王的封地,他常年在此处,自然是这个地方的地头蛇的,只他识时务,万事以京中为先,好歹没出什么特別大的么蛾子。 他喜好美色,又好武。姽嫿將军林四娘生的標誌,又有一身的好功夫,自然就是他最疼爱的宠姬了。 因为这个喜好,恆王的公务之余便喜欢大开宴席,与自己的眾多姬妾们一起玩儿攻拔城池的游戏,林四娘之所以能够成为恆王最疼爱的姬妾也是因为这个。 她生的美,又有一身的好功夫。陪恆王玩儿这个游戏的时候也是悟性最高,学的最快的。 到了后边甚至多时都能贏过恆王。 恆王得意她,便將眾姬妾都交给她管理。称呼她为姽嫿將军。 这个称號便这么叫出来了。 没多久,或许也有前两年大灾的缘故,许多流民在朝廷的安排安抚之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故地。 房虽然在,但是到底比不过以前了,家中无余粮,回家乡的最开始这两年是最难熬的。 加上前世,还有贪官污吏。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青州和青州旁边一时盗风四起。如此便有了匪寇之乱。 这最先乱起来的就是青州府。 毕竟周围没有谁比恆王过的更滋润了。他自然是最惹眼的。 恆王自大,觉得外边那些都是流民匪寇不足为惧,贸然出击,就这么死在了青州城外。 恆王死了,青州城中的他的那些下属们纷纷慌了神,聚集在一处,都准备献城投降了,最后还是姽嫿將军林四娘站了出来,集结了她手下的那些女將们,一心一意要守著城池。 打的旗號自然是要给恆王报仇的。 恆王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他喜武,也给自己的姬妾们都请了武学老师的,因为他的喜好,青州城中的女子会武的更是不少。 居然真的被姽嫿將军组织起了一个实力不弱的女子军出来。 出城杀敌,也斩了不少匪寇。 只后来到底寡不敌眾,没有抵抗两天,姽嫿將军带领的这队女子军便全军覆没了。 姽嫿將军也杀身成仁。 林景晏当时就在想,按照姽嫿將军的路数,那恆王若是不那么衝动,只守不攻。徐徐图之,青州说不得能支撑到朝廷的救援也说不得。 后来青州的事儿传到京中过后,无不感嘆姽嫿將军的勇敢坚韧。 青州沦陷,后边皇上费了些许功夫才將青州收回,只是那时,遗憾终究只是遗憾了。 像贾政这样的男儿缩在京做不得什么,只附庸风雅的感嘆林四娘英烈,又让人去叫了贾宝玉,贾兰,贾环过去写几首诗给眾人评判。 他还记得,那时说贾宝玉的《姽嫿词》是写的最好的。 青州之乱,甄家,贾家,还有藏在甄家贾家身后的四王八公么? 这些难道还有联繫么? 恆王他在京中很少听到有人提起,但是也知道这人虽然无能,却不像是会背叛皇权的人。 太上皇当皇上的时候他们跟著太上皇,皇上当皇上的时候他们又为皇上马首是瞻,提前投资什么的在他们衡王府身上永远都是不存在的。 就是因为这个,他们的王位才能延续到现在。 这一代的恆王虽然也是王室,留的是皇室的血,可是真论起来,可是已经与皇上隔了三代了。 恆王府能存活到现在还是恆王府,没有变成郡王府,侯府,靠的就是识时务。 恆王府不像?那还有谁呢? 叛军? 也不像?若甄家和贾家信里说的青州,真的是和叛军有关,贾政那人可不会专门设宴歌颂林四娘。 除非。 除非是障眼法! 这青州之乱,到底有什么样的內情在啊? 林景晏一时也没有想明白。 还是前世知道的太少了,关於荣国府外的消息基本都只是一些只言片语。 多数只能靠他自己猜测。 不管怎么说,这青州好像的的確確是得去走一趟了。 所有的事情迅速的自己林景晏的脑子里面过著。 边关,海域,江南,青州。 这些到底有什么联繫。 林黛玉看著林景晏说完两句话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她也没有打扰,只坐在对面,喝著茶静静的等著。 林景晏苦思冥想都没有將四个地方串起来。 按理说,若是北静王要造反,青州之乱必定是他们开始的预兆。 什么皇上无德,清君侧等等的口號早就该喊出来了,可是他的记忆中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甚至到了贾家抄家的时候,都是西平王亲至,北静王及时赶到才让女眷等逃过了查抄,贾母的东西才能保全。 虽然不知那时的皇伯父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他对北静王的计划应该是一无所知才对。 北静王还好言劝了两句,除了不能住荣国府其余生活基本没有改变的贾政两句。 那时流放的是贾赦,查抄的是贾赦的荣国府。 贾政基本是一点儿过错都未担的。 不过就算没有发现北静王的动作,林景晏也信那时的皇上会对他们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不过形势比人强罢了。 青州乱了,想要造反的北静王等人一直都没有动作,甚至都等到贾家被抄家了都没有。 如果这样串起来,那青州之乱,可能真的只是意外么? 林景晏不信。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他没想到。 林景晏的眉头皱在一处,抬眼总算將注意力又回到了对面的林黛玉身上。 “姐姐?” 林黛玉见他回神,才回復了他前面的话。 “若青州你们有安排,我不去也成,本来,就是想著我如今是郡主身,你与爹爹都忙著京中和边关的事儿,日日忙碌,觉都没睡好,这种小事我若能够分担一下,我也是愿意的。” “可若是会搅乱了你们的计划,往后去也成。” 听到林黛玉如此通情达理的话,林景晏愣住了。 心想,他如今说他要去看看,姐姐会不会给他一个白眼。 第242章 一起去 林景晏在脑子里思考他去和再找个其他人去,哪一个更让林黛玉能够接受一点。一时无言。 其实,说实话,若是不考虑姐姐的安全,姐姐去青州查探的確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食邑,在莱州。因为这事儿,他甚至可以把这个食邑为姐姐变成封地。 封地和食邑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到时候,姐姐用去封地巡查的藉口,路过青州时,在那边了转上一圈,比起他和其他人去,那边的人只会更加的不设防。 可若是姐姐在青州出了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青州危险,林景晏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看著一言不发的林景晏,林黛玉有些疑惑的抬了抬眉。 “景晏?怎么了?” 怕林景晏是觉得她不能去青州难过了,林黛玉还故作轻鬆的耸了耸肩。 “没事儿,弟弟,不去青州也好,姐姐也觉得在京城好的很。” “能经常看到你和爹爹,还可以安静的修史。平日得閒还能去寻鈺凝和诗社里的姐妹们玩儿。” “这样的日子再轻鬆不过了。姐姐喜欢著呢。” 林景晏听到这些,心中越发举棋不定了。姐姐越这么说,他越不忍心拦了姐姐。 咬了咬牙。 林景晏侧过脸,將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姐姐的封地既然选了莱州,那弟弟便替姐姐去看一看吧,姐姐在家等著我回来,到时候我给姐姐带些你封地的特產。” 想了一圈人选,青州得去。如今京中还在,且能够走掉的,除了他居然只有苏昀之了。 想了想林景晏还是决定自己去。 只是这时间要往后拖上一拖了。 至少要等到璉二哥和贾赦身边仅存的那个小护卫回京。 他们回来过后,荣国府的事儿才算尘埃落定,边关皇上和旧势力的战爭才算真正的开始了。 那个时候,边关的局势也能看出来一二,若是如他所料,蛮夷三军不会盘桓太久的话,他也能去青州查探一番了。 他总觉,青州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听到林景晏的话,林黛玉难得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呆呆的看著林景晏,可爱的紧。 林黛玉难以置信的表情,让景晏有几分心虚。 虽然他去,是可以带著姐姐的,甚至带著姐姐更光明正大一些。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如果皇伯父同意,那边也只会是姐姐的封地。 若是莱州他有把握的。 他开口,皇伯父多半会给。 一是那里地处沿海,不算富庶。二是那周围还有鲜卑作祟。三嘛,自然是皇伯父是真心疼爱他们的。 可是他去冒这个险可以,姐姐他却不愿她去。 况且…… 况且姐姐刚刚也说了,在京城她更开心一些。 挺好。 林景晏不太敢看林黛玉的眼中的明晃晃的意外。 又说了一次。 “姐姐不是说在京中开心么?那弟弟替姐姐去青州?怎么样?” 林黛玉无语凝噎。 刚刚她说那话是这个意思么? 咬了咬牙。 明知道那边有危险,他不放心她去,她这个做姐姐的就放心自己弟弟一个人去么? 她是姐姐,也想保护自己的弟弟,她是女儿,也想保护自己的父亲。 侧过脸。叫了林景晏的全名。 “林景晏,你说过要带姐姐看世界的。我若一直活在你与父亲的羽翼之下何时才能保护你们呢。” “我也想与弟弟和爹爹一起往前走啊。”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让我替你们分担一些好么?” “江南的时候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共进退。” 林黛玉其实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林景晏和林如海的初衷都是让她过的快活一些。 可她也不愿,不想只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她也想有一日可以与爹爹弟弟一同前行。 此时听了这些林景晏其实已经有些想鬆口了。 江南的时候,姐姐在甄家坐镇时其实是做的极好的。 甄家那么多人,她一个个都记在了心中,一个都没有放出去让她们向外边传递消息。 就是甄家老三自杀而亡时,她的姐姐也没有慌了神,带著林家和京中的那些人,將甄家的几个主子看的死死的。 甄宝玉虽然逃出来了,但是那个密道就是他也是不知道的。 换个人,也不一定有姐姐做的好。 他的姐姐,其实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只是他的雏鸟情结在作祟罢了。 林景晏站起身,嘆了口气。 林黛玉听到,立马就转过头看著他。 面色有几分紧张。 算了,其他的哪儿有自己弟弟开心重要。 景晏向来聪慧,想来是不会有危险的,她白担心罢了。 “景晏,姐姐不去了。只你记得给我带些好玩儿的。不然我可不依。” “姐姐,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吧。” 异口同声。 姐弟两个相视而笑。 第243章 贾璉归来 景晏既然想起了青州之乱,那这青州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去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下去。 先去青州查探消息的探子,皇上的將莱州指给姐姐做封地的圣旨,还有等。 等边关的未归人。 那一日过后,边关的变故又陆陆续续的传了回来。 三军围城,第一个不管不顾去支援嘉峪关的,也是第一个到的居然是李彦卿。 他从甘肃而去,奔袭十天,才算解了嘉峪关之危,因为陛下还没有任命新的將军去往嘉峪关,如今他依旧在嘉峪关镇守。 蛮夷那边也怪,贾赦死后,李彦卿镇守,他们的攻势反而稀稀落落了起来。 这一战,嘉峪关埋骨天朝军民五万有余,其实蛮夷那边也没討的了好。 死伤也是颇多。 李彦卿带领的援军们赶到过后,看著嘉峪关的惨状更是杀红了眼。 没几日,其他的援军终於也是赶到了, 蛮夷三军联合之势,又变成了游击战。 时不时来骚扰一下。 你追他逃。跑了又来,不甚其扰。 九边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仿佛一切又变成了嘉峪关之战之前。 嘉峪关周围的几个將军已经被问责了。 不过这几位的说法出奇的一致。 先得到別处的消息,他们去救援,等到嘉峪关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皇上听到这个的时候林景晏也在旁边,来归还那一封他未曾宣读的圣旨。 那圣旨是贾赦战死那一日,林景晏前往贾家的时候找皇上要的。 上面的內容其实就是允许贾政到边关为其长兄收殮尸骨。 当时林景晏处置贾政的时候就想好了,就让放了血的贾政第二日便去边关,他且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毕竟这不是他自己求来的么? 贾政到了边关,他们再顺藤摸瓜,將那些蛀虫全都抓出来。 只是后来北静王来了,戴权也来了。 这圣旨林景晏便一直没有宣读。 等回了府,看到贾代善死前留给贾赦的信件过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这圣旨也没有再宣读的必要了。 也是这封信。让林景晏明白,那老门房八九不离十是大舅舅的人。 那两封信没有一个是一个门房可以得到的。 也对,荣国府精心教养的嫡长子,怎么可能真的万事不知。 大舅舅既然將两封信都交给了那个老门房,那么这两封信一定有自己的用处。 一封是告诉他们贾代善在边关的筹谋。那另外一封未必不是贾政在青州的猫腻。 这两封信,林景晏也没有自己留著,包括还剩余的半份药他都交给了陛下处置。 陛下看到这些只冷笑一声,就让旁边的大太监收了起来。 这些,便当做清算时候的证据吧。 千呼万唤终於等到贾璉要到京中的消息了。 贾璉和贾赦保下来的那个孩子,是在一月有余过后回的京。 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边关忠魂。 他们留在了嘉峪关。 如今只有魂魄在贾璉的指引之下回了故土。 和贾赦一样。 他们回来时,皇上登高亲迎。 看到他们身影。 高声大呼。 “接忠魂归家!” 身后是天朝的大臣和百姓们。 泪眼婆娑。 异口同声。 “接忠魂归家” “接忠魂归家” 声音响彻天际。 百姓的最前边站著的,有好些都是贾家庄子上的百姓们。 这一战,陪著贾赦去的护卫基本上是死的乾乾净净了。 王熙凤得了消息过后第一个便是派人去通知了他们。 他们便是早早就来了。 混杂在人群中的,也有许多其他烈士的家人。 这些兵,当时跟著贾赦一起去了边关。 如今也跟著他一起回来了。 边关陆陆续续的还在打仗加上他是悄悄回来的,所以贾璉带回来的人並不多。 就两支小队。 贾赦的尸骨也由贾璉做主,埋在了嘉峪关。 跟他一起回来的,是贾赦的衣物。 他了解他父亲,如此贪生怕死的他,肯在嘉峪关战死,这京城向来也是不愿意回的。 毕竟这京中有他太多不愿想起的回忆了。 他生前的最后一刻只想守著嘉峪关,死,便也守著吧。 想来,这才是父亲最想要的。 生命停留在了他最勇敢的一刻。 林景晏站在皇上的旁边,看著见了皇上便下跪行礼的贾璉,只觉得璉二哥变了。 褪去身上那副吊儿郎当贵公子的模样,如今的贾璉看著沧桑了不少,可是浑身的气质仿佛完全开了刃的刀。 这刀第一次见血是对著谁,他有些期待。 皇上將泪流满面的贾璉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父亲是个好的!” 贾璉越发泣不成声。 往日他一直觉得父亲不喜欢自己,对自己不说疼爱甚至还有几分苛刻,可他突然没了。贾璉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挖出来了一块。 擦了擦眼中泪。回道 “能为陛下的百姓征战,是父亲与我的荣耀。” 皇上听了这话,又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贾赦,如今他看贾璉倒是比初见的时候说顺眼多了。 贾璉四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凤姐儿在不远处,虽然戴了帷帽,但是他却是一眼都能看到的。 她旁边的是邢夫人,后边好像是父亲的那些女人们。 太多了,有些他都记不住。 贾母也来了,只是离王熙凤他们有些远,见著他望过去,踉蹌著上前。 “璉儿,你带你爹爹回来是么?” “我可怜的儿啊。” 活脱脱一个慈母模样。 要不是前几日王熙凤在贾府门前闹的那一场,如今这些百姓官员说不得真的要被她骗了过去了。 贾璉目光的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又跪了下来。 “陛下,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臣想请陛下了解了吾父的遗愿。” 皇上和林景晏早就知道,贾赦临死之前给他的小护卫留了一封血书,说是只能给陛下看。 边关的將士,包括贾璉哄了许久,都没让那小子开口。 不说陛下,就是林景晏都觉得好奇的很。 这会听到贾璉的请求,怎么会拒绝呢。 皇上点了点头。 “你父亲为国战死,他的遗愿我自然会替他完成。” 他总觉得有好戏看。 贾璉听了这话,连忙叩谢。 对著后边的叫了一声。 “小风,快来,这便是陛下。” 听到小风两个字,贾家护卫那边一个瘸了腿的老者眼睛立马就红了。 是他孙子么?他孙子还活著? 第244章 踏平蛮夷 看著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边的人群中出来,那老者眼中的激动越胜,不自觉拉了旁边曾老护卫的胳膊。 “曾庄头,是小风,小风还活著。” 曾庄头眼中带泪,点了点头。 那老人才突然想起,曾庄头的大儿子也没了,和將军一起留在的边境。 看著周围的人,心里的激动突然就全没了。 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语气也忧伤起来。 “抱歉,各位。我……节哀。” 曾庄头只扶了扶他,没有说话。 罢了,送孩子们走的时候就想过这个最坏的结果的。 为国,为主家而死也是他们的荣耀了。 皇上看著眼前这个小小的影子,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小。” 看著才十二三岁呢。 虽然已经养了些时日了,小风的看著依旧瘦弱的很。他个子高,看著越发脆弱了。 眼神有些呆滯,仿佛脱离所有人之外。 这么小的孩子贾赦怎么也带去边关了。 贾璉摸了摸小风的头,笑了笑。 “陛下,他们都是贾家的护卫,父亲选人的时候本没有他,后来……后来他放心不下庄子上的哥哥们便自己跑了出来,等父亲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走了好远了,送他他又不愿意,有其他人求情,父亲便將他留下来了。” “他说他也想和哥哥们一起保家卫国呢。” 皇上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的小孩子,点了点。 “倒是好志向。” 只愿过了这一遭,这孩子还能初心不改吧。 小风算是贾家去嘉峪关唯一的倖存者了,贾璉对他十分和善。 俯下身子,看著他,轻轻的说道。 “小风,你不是说父亲让你给陛下什么东西么?你看这就是陛下。” 听到陛下两个字,一直呆呆的小风突然有了反应。 看了看微笑著的皇上。 小风还有些不敢相信。 又问了一句。 “坐皇位上那位么?” 这是贾赦给他说的原话。 贾璉心中咯噔一下,暗自看了皇上一眼。 还好,陛下大度。 点了点头。 “是的,小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是贾赦死前唯一和他说过的人,小风对皇上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贾璉。 看著眼前威严却带著笑的帝王,小风终於恢復了一些神志。 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小民赵小风见过陛下。” 赵小风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这孩子,刚刚还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如今怎么又像好了的样子。 皇上嘆了口气。 正了正神色,摆了摆手。 “起来吧,小赵护卫,你们將军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么?呈上来。” 傻孩子,这是在履行贾赦临死前对他恩嘱咐呢,这般作为,怕是担心给贾赦丟脸了吧。 听了皇上的话,小风咬著唇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来。 双手拿著,颤颤巍巍的捧过了头顶。 眼角微红,泪水早就布满了一张小脸。 语带哭腔。 “皇上,死了,他们都死了。” “將军死了,曾大哥死了,赵大哥他们都死了” “嘉峪关的军民百姓要撑不住了,救他们,救他们。” “皇上,你快去救他们。” 在场的所有人在小风的身上感受到了嘉峪关的残酷。 他哭,他们便也跟著一起哭。 一时,哭声震天。 就是皇上都侧过了头。不想大臣和百姓们看到他此刻的脆弱。 他想救,他如何不想救。 那是他的子民啊。 林景晏也红了眼,向前一步,扶了扶皇上。 皇上殫精竭虑,只为天下安定。偏偏还有那些不长眼的畜生,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万万百姓的死活。 该死的是他们! 皇上回过神来,亲自从小风手中將那血书接过。 “去了,赵护卫。已经派人去了。” “那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一定会给那些埋骨的忠魂们报仇的!” 小风听了这话,恭恭敬敬的对著皇上磕了三个头。 然后就晕了过去。 幸好贾璉反应快,给他接住了。 后边的老者看著,忍不住叫出了声。 “小风!” 声音很大,皇上都看了过去。 “带上来吧。” 有了这话,护卫们才没有去拦。 给那老者让了一条道出来。 看著老者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从贾璉手中接过来小风。 贾璉看了他一眼。 生怕皇上怪罪,连忙解释著。 “陛下,这是我们庄子上的老护卫,他的大孙子也和父亲一起……留在了嘉峪关。” 小风最开始去寻的哥哥就是他。 皇上並不在意。 和顏悦色。 “老人家,你的腿?” 赵老护卫也跪在小风旁边。 语气里有些怀念。 “回陛下,也是在边关伤的,不过不重要,伤我的那个人被我杀了,这样想来还是我赚了呢。” 皇上的手紧了紧,边关,又是边关。 蛮夷到底该死! 皇上將目光看向了赵老护卫跑来的方向。 那边的人比旁人似乎都要高一些。 “老人家,那边都是?” 赵老护卫往皇上看著的方向看了看。 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那边都是往日上过战场的。” 有荣国府的,还有其他军户。 今日他们都来迎接自己的孩子,丈夫,父亲归家。 皇上看著那边的人,眼中都带著泪。心中一疼。 他们的亲人为了护他的国,永远回不来了。 他的错。 他没守护好他们。 皇上对著那个方向拱了拱手。 许下了帝王之诺。 “你们的父亲,儿子,丈夫都是好的!朕不会让他们白死!他们是天朝的英雄,他们抚恤金我会亲自看著,一个不少的发到你们手里。有一天,我一定踏平蛮夷,为那些牺牲的军民们报仇。” 皇上的拱手,在场的百姓们都愣住了。 陛下,他! 隨之而来的就是欢呼。 “踏平蛮夷,踏平蛮夷!” 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看到陛下这样,突然觉得为这样的帝王而死,值了! 带著哭腔和百姓们一起怒吼出来。 “踏平蛮夷!” 第245章 人齐了 太医早在那老者接过小风的时候就上前给他诊了脉了,待百姓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才到皇上面前回了话。 “陛下,小赵护卫的情绪一松一驰,波动过大这才晕了过去,如今有些虚弱並无大碍,好好將养便是了。” 看了贾璉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路,贾大人將赵护卫保护的很好。” 皇上听了这话鬆了口气。 將目光投向了贾璉。 “贾璉,赵护卫往后便交给你,有什么需要的尽数与我说便是。” 又提了声音,目光看向了百姓们。 “他是,那些为国征战的將士们亦是,这天下百姓皆是,朕永远是你们的后盾,天朝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贾璉目中含泪,对著皇上又行了一个大礼。 “臣,贾璉替边关將士及其家中亲眷谢过陛下。有君如此,民之幸也,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上前,將贾璉扶起。 “不必多礼,本是朕该做的。” 在场所有的人,看著这样的皇上突然觉得他的形象更加高大了起来。 贾大人说的没错,有这样礼贤下士,以民为本的君王,是他们的福气。 看著陛下的眼神越发崇拜起来。 瞧瞧,这才是他们愿意誓死效忠的君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 落后几个位置的四王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能继续么? 过了今日,君主贤明怕是要传的人尽皆知了,谁还会记得那些来位不正,继位大灾的传言。 如此这般,他们之前那些小动作便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北静王低著头,目光明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贾璉让人將小赵护卫送下去注意,皇上才將手中的血书打开。 那布一看就是从里边的衣服上撕下来的,血跡已经干了许久,红的有些发黑,一个个冒著血腥之气的字印在白布之上,显的格外悲凉, 贾赦的血书还是第一次显露人前。 此前,贾璉也是从未见过的。 林景晏离的近,就站在皇上身后,他的旁边还有他的父亲林如海和南寧侯。 三人不约而同的向那血书看去。 待看到最后,几人越发惊讶, 这…… 贾赦居然有这样的决断。 只是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像他! 皇上倒是面无表情,看完过后直接將那封血书交给了贾璉。 “贾爱卿,这且看看,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你可有异议。” 贾璉早就翘首以盼了,垂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血书之上。 其中最担忧的就是贾母了。 贾赦与她向来不亲近,去边关的时候还吵了一架呢。 说著要分家。 若是,若是贾赦怀恨,將二房分了出去,独占荣国府,那老二一家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行,她必须阻止。 理了理情绪。 向前走去。 跪到了贾璉的身边。 “璉儿,璉儿,你终於回来了,皇上,臣妇能看看我儿的遗言么?” 皇上看著哭的可怜的贾母並没有阻止,反而冷笑一声。 “史老太太在也是好的,贾將军的遗言本来也与你们有关,贾家二房呢?可在,都上来吧。” “今日朕便替你们家断一断这个家务事。” 贾政前些日子,伤了內里,养了这么许久,还虚弱著,就是衙门都请了假的,所以今儿没来。 但是皇上召见,便是抬也要抬来的。 看著这阵仗,贾母有种不好的预感。 抬手就想去拿贾璉手中的血书。 贾璉忙闪到一旁。 语气冷冽,面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细看他的眼神里面还带了一丝嫌弃。 “祖母莫要心急,待二叔来了一起看才是好的。” 贾母眉头一皱。 带了些哭腔。 “璉儿,我是你祖母。” 贾璉只想掏耳朵。 祖母? 除了这个名號她还有什么能拿出来说的。 你做的事儿有一件是祖母会做的事儿么? 將手中的血书捏的越发紧了。 过了今日,他贾璉便就是孤家寡人了,什么祖母不祖母的? 他贾璉可没有! 皇上说的是二房,二房的人整整齐齐便都被请来了。 就是贾探春这个姑娘都带了帷帽被请过来了,更別说贾宝玉,贾环这样的小子了。 贾政面色苍白,能看出来身体是有些不好,可刚打了鸡血的围观群眾哪儿能看的到这些。 心里全是,这不是能走么?这都不来接自己为国捐躯的哥哥? 可真是好弟弟,怪不得荣国府前些日子能发生那些事儿呢。 这贾二的確是个冷血无情的。 二房的人一来,就跪了一堆。 皇后娘娘本来是后边和女眷们在一起的。 这会也被陛下叫了过来。黛玉自然也是一起过来了。 皇上说是涉及女眷,皇后自然也是该在的,但是谁又知道是不是叫皇后娘娘和黛玉过来看热闹的呢。 贾家二房的人来齐了,大房的邢夫人和王熙凤也带著贾琮走到了贾璉的身后站著。 贾迎春本来和刘三公子一起,在不远处静静的看著。 贾璉也对著她招了招手。 “妹妹,你也过来吧。” 他没在的这些日子,若不是刘家护著,他们大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父亲去了,他们这些亲生的,总归是要守望相助的。 贾迎春与刘三公子互相看了一眼,才在刘夫人的眼神示意下与贾璉等人站到了一起。 刘夫人心里高兴,看皇上的態度,贾恩侯的这些后人怕是要被记住的。 如今去露个脸,留个印象才是好的呢。 老三倒是找了一个好姐夫。 贾璉看著王熙凤微微凸起的肚子,將她扶了扶。 对著她点了点头。 这是告诉她安心了。 父亲总归是他的亲生父亲,怎么会不为他做打算呢。 是他白担心了。 皇后娘娘在这里,也是有好处的。 女子到底细腻一些。 看著王熙凤大著肚子,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贾璉和王熙凤都十分感激的对著她谢了恩。 王熙凤看到她身后坐著的黛玉时,还俏皮的对著她眨了眨眼睛。 若不是有林家姐弟在,她和璉二哥如何也不可能醒悟过来,更別说还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如今,彻底与那边断了关係,只差这一步了。 后事如何全看大老爷的安排。 他们都受著。 贾家两房的人总算是都到齐了,分立两边,分庭抗礼。 只大房站著,二房除了贾母,都是跪著的。 皇上看到人来齐了,对著贾璉点了点。 “贾爱卿,既然是你父亲的遗愿,便你来宣读吧。” 第246章 出府 贾璉拱手行礼。 又打开了手中的血书。 贾政的面色白中带黑,看贾璉手中的血书仿佛要將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和贾母的想法差不多,他们都觉得按照贾赦的行事,定然是要將他们二房都分出去的。 往后如何打算,贾政来的路上就已经在想了。 不止贾家二房的,就是旁观的官员和百姓对血书上的內容都充满了好奇。 有前几日闹的那一场,如果贾恩侯真的要分家的话,他们其实也能接受的。 谁能接受自己死后,自己儿子和一条毒蛇住在一起啊,那还不把自己儿子一家算计的渣都不剩。 有与林如海和南寧侯关係好的,在等贾家二房来时便摸到他们身后悄悄问了。 两人只摇头,一点儿內容都没有透露。 这会儿看著那贾赦的血书內容终於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林黛玉和林景晏也对视一眼,林景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姐姐放心。 大舅舅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有决断。现在,他都已经想不起原本的贾赦是一个怎样的老紈絝了。 或许他从容赴死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今日吧。 贾璉看著手中血书,提了声音。 確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第一条就震惊了所有人。 “臣贾赦乃荣国府嫡长子,然骄奢勿劳,碌碌无为几十栽,天命之年方得一二明悟。实则辱荣国府门楣,母言臣不孝,弟觉臣不慈,如此臣若不得返,则请陛下做主,臣自逐家门,臣之一脉往后不得以荣国府自居,与荣国府再无关係!遂母弟之愿,此乃臣之一愿也。” 贾赦贾恩侯居然要將自己自逐家门! 这贾母和贾政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孽才让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哥哥在临死之前都想著要带著自己这一脉脱离出荣国府。 百姓不知荣国府现在的內情,自然觉得荣国府高不可攀。 那可是荣国府啊,世袭的荣国府。 贾赦还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居然寧愿自逐家门,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后代再待在荣国府中了。 在场的所有人看二房的眼神霎时间都不对了。 审视加厌恶。 前些日子在荣国府门前闹的那一场又被当时在场的人翻了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对著二房的人指指点点起来。 贾家的那些护卫们更是怒目而视。 贾母和贾政听到这个更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自逐家门。 狠真的太狠了。 贾赦好狠的心。 这般他的牺牲他们一点都捞不到好不说,往后名声更是一点都洗不掉了。 一个迫害忠臣的名声如何都是洗不掉的。 你说你没有,那你解释为何贾恩侯战死之前想著的居然是让自己的儿子爵位都不要了,也要离开荣国府。 皇上,四王八公,天下之人没有一个会听他们的解释的。 他们二房会因为这个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皇上和林景晏等人却知道,不仅仅是这个。 贾赦自逐家门,以后荣国府便与他们没有一点关係了。 以前的罪,往后他们的谋划如何也攀攀扯不到贾璉他们的身上了。 荣国府以前的所有行为全都扔到了贾家二房身上。 一个连荣国府都不想要的人,如何会参与荣国府的决策呢。 找他们別找我们家。 这是贾赦的慈父之心。 至於边关,能拉拢的他已经拉拢完了。带著贾璉等人也见了一个遍。 那些还在犹豫的,也没有再拉拢的必要了。 皇上和眾位大臣,看著贾璉一房的眼中都带了些怜悯。 皇上缓和了脸色。 看都没看旁边如丧考妣的贾母和贾政一眼。 只对著贾璉说。 “贾璉,你父亲的意思,你可同意。毕竟,你父亲死后,照道理这荣国府便是继承了。” 荣国府是,荣国府在边关的势力也是。 若是贾璉没有把握收拢荣国府在边关的势力,这事儿也得拖一拖的。 贾赦也是有意思,荣国府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那家人的脸色真好看。 贾璉跪下。 “皇上,臣愿意。若不是父亲在,荣国府臣早就不想待了。” 父亲死后,那些能收拢的,不用他去寻,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毕竟,谁都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上面不可能不严查。 这是他们最后的站队机会了。 贾璉的话直白的多,旁的人一听便知,不止贾赦,贾璉也早就不愿意要荣国府了。 贾母痛哭出声。 “皇上我不愿意,那是我的大儿子,按照礼法,这荣国府怎么也得让璉儿继承。” “我儿,我儿怎么能自逐出府呢。他是老大,我不同意。” 她是想將荣国府给贾宝玉继承,可若是真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还不如分家呢。 此时贾赦一脉真的自逐出府了,他们荣国府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对,那个时候还有没有荣国府都一定呢。 他们两房真的闹到那个地步,荣国府便也分崩离析了。 太上皇如今见不著人,龙禁尉也被他换了纯太妃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是万事不管的。 没了贾赦的功勋,就算有宫里的娘娘她们也难了。 更別说要背上这么些罪名。 贾政也往前跪了两步。 “陛下,臣从来没有覬覦过哥哥的东西,望陛下明鑑。”' 他们如今的意愿可不重要。 皇上没有管两人的话,只看著贾璉。 “你確定么?” 贾璉重重的点了点头。 “臣確定。父亲遗愿,无论如何,臣都赞同。” 皇上转身。 “既然如此,两家都是愿意的,那朕就做这个主。” 贾母和贾政无语。 两家愿意? 他们愿意了么? 语气有些急切。 “皇上……” 皇上像没有看到他们的拒绝一样,继续说道。 “荣国府贾赦有功於社稷,有其遗愿,令其子贾璉独立出府,画族谱,离其族,往后再无瓜葛。” 贾璉忙跪下谢恩,仿佛自己出族是多大的好事一样。 大家看他们的眼神越发同情,看著贾母和贾政的眼神越发厌恶。 这世道若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自请出族啊。 更何况这还是用自己为国战死的功勋换回来的。 贾恩侯看著外边的敌军,准备坦然赴死时写下这个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可怜。 皇上转身,对著贾璉说。 “继续吧。” 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247章 私產 “臣久居京中,得皇上庇佑只知京中繁盛安康,移步边关,始知边关军民不易,臣兄长曾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臣深愧之,若未归,臣之私產皆献於边关军民,以偿臣之无能,未尽心也。此乃臣之二愿。” 贾赦的財產,除了代代相传的祖產其实是无法界定的。 他往日喜好古玩字画,许多都是用的荣国公府的公產卖的,可他说要捐这些基本都是要归到他的私產里的。 能到贾母贾政手中的基本是没有了。 要知道那些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他这一捐,基本是將本就不富裕的荣国府捐了个大半。 往后若是想再变卖什么,也是不多了。 皇上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嘆了口气。 不顾旁边已经要晕倒的贾政和贾母。 “贾將军是个好的。只是他心繫於民,朕却不能对著他的子嗣不管不顾。” “荣国府他既然不要了,怎么说也是贾璉你吃了亏,你父亲的私產你得其五,他心系边关,朕也不能逆了他的遗愿,边关得其五,都用来抚恤这一次与贾將军一起征战的嘉峪关的军民们。” “只你的父亲有什么私產,贾璉你是最明白的,去了荣国府,你自己看著搬便是了。” 这话算是赤裸裸的偏心著贾璉了。 旁的人听了却也不会说什么,有第一个遗愿打底,贾璉拿的再多也都只是贾赦的私產,毕竟人家荣国府都让给你,私產你都要拦也太不是人了。 人家又不是自己要,没听么?捐给边关呢。 是陛下看不过去,才给了贾恩侯的亲儿子一点。 这也没错啊。 贾璉行礼。 “谢陛下为臣考虑,只是既然是父亲遗愿,臣不愿如此。臣只要一些东西留个纪念便是了。其余的皆送到边关吧。” “父亲私產,本就是皇家所赐,如今用之於民也是陛下的恩典。” 贾璉这话说的漂亮,皇上听了心中开心。 “你三,边关七。就如此,不必再说。这是圣旨。” 皇上和贾璉就这样自顾自的瓜分起贾府来。 皇上这样说,贾璉只得跪旨谢恩。 “皇上仁慈,贾璉遵命,父亲私產,我知晓有哪些,绝对不会多拿!” 这荣国府只要父亲摸过的,便是父亲的私產了。 没错吧? 他若给荣国府多剩一点儿东西,他便不是贾璉! 全送给边关,也不给他们留一点儿。 有问题,找陛下说理去吧。 陛下说了,他说哪些是父亲的私產,哪些就是。 趁他没在,欺负他一家老小,真以为他贾璉是泥做活菩萨不成! 听到第二个,贾政和贾母心中鬆了口气。 这个倒是比第一个好接受多了。 贾赦的私產,不过就是先老太太留给他的那些,还有贾代善留给他的那些,最多再加上大房女眷的嫁妆。 王熙凤的嫁妆在前几年管家的时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邢夫人不用说,小门小户的能有多少。 那些姨娘,没一个是正经纳的,嫁妆什么的更是没有的。 其余的,贾赦吃的用的,手上的店铺什么的都是荣国府的,这些可不算他的私產。 这样算来,待大房搬走过后,他们这里还能去那边拿回来不少东西呢。 如今最重要的是爵位,贾赦不要荣国府了,这爵位自然只能给二房了。 王夫人心中是又喜又气。 喜的是他们的谋划过程虽然坎坷,可是如今荣国府还是到他们手上了。 气的是,贾赦这血书一公之於眾,他们的名声是彻底跌到谷底了。 王夫人这会儿却是忘了,这三等將军的爵位能不能拿到手,还是皇上说了算。 如今看皇上的態度,是想给他们的样子么? 前两个读完,再看到第三个,贾璉也有些读不下去了。 恩。说实话,只有这些最后一个才像父亲写的。 贾璉抬眼看了皇上一眼,见他目光之中没有抗拒,反而有些期待,贾璉咬了咬牙才继续念了出来。 这一愿倒是不拗口了,白话的很。 是他那个没文化的爹。 “吾儿,爹若未归,每年每月,记得给你老子我多烧一些纸钱和好酒下来,棺材要用上等的楠木,酒要御酒坊的好酒,祭祀之时,多供奉一些我喜欢的菜,到了地下,你爹也不想苦了自己。” “若是没有,你做梦你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谨记!” 翻过来后边居然还有,是陛下也没看到的。 血沁出,这一边的有些模糊。贾璉仔细辨认著。 “最后,告诉我妹妹的一双儿女,他们的大舅舅对不起他们。没能保护好他们的母亲,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 “万事不由人,我与她皆未想到,有一日居然会被最亲近之人所害。今日之后,你孤身一人,出族而出,別的不必再有往来。” “贾赦绝笔。” 贾璉读到这儿,冷漠又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贾母和贾政。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姑母的死,凤姐儿与他说过具体情况,和她们查探到的內容。 那时虽然没有明確的证据,但是他们与林家都有猜测,姑母的死,就算贾母和贾政没有参与,但是一定也是知情的。 可是父亲的死和她们也有关? 若是没关?父亲怎么会写这么些似是而非的话。 说什么最亲近的人? 还有什么不必往来。 他们和林家都亲近的,除了贾母和贾政还有谁。 贾璉冷笑一声。 直接跪到了地上。 “陛下!” “这……!” “我父亲……” 林如海、林黛玉和林景晏听到这儿,杀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跪著的贾母和贾政。 贾母也没想到,贾赦居然会在最后提到这个。 心中总算有了几分担忧。 她没有! 只是意外罢了。 贾政低低的叫了一声。 “母亲!” 贾母这才回过神来。看著贾政轻轻的摇头。镇静下来。 她没有! 敏儿她是事后才知道的,老大,老大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况且,北静王那边都说了边关那边不会有意外的。 他们没有证据。 咬了咬,对著皇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臣妇,没有,望陛下做主。” 皇上根本不想看她。 亲自將贾璉扶了起来。 “边关之事,朕正在查” 眼中带剑的看了旁边的贾母和贾政一眼。 “若是真是旁人起了什么心思的话,为了边关將士,朕诛他九族!” 贾母和贾政听到皇上阴冷的话,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会的,北静王说过的。不会被发现的。 说完这句,皇上也不再看他们了。 “贾璉,你父亲的遗愿我皆允了。” “京中事了,你便接替你父亲继续去边关替朕守著吧。” “这会儿,便去收拾你父亲的私產吧。你带回来的那些官兵便给你用了。” 若说贾璉原本准备的是他父亲摸过的都是他父亲的,如今有了贾赦后边的那些话,他连荣国府牌匾都想拆走了。 贾璉应了一声。 “诺” 皇上对著他点了点头,便起驾回宫了。 他身边的林景晏想了想。 “皇伯父,我与姐姐去帮帮璉二哥” 他打的什么主意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荣国府內訌,这样的热闹,他们姐弟两个怎么可能错过。 看著旁边翘首以盼的林如海。 恩,这个老的也想去。 这个可不行。 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 “去吧,护著瑶光,別被不长眼的衝撞了。若是那般,打死了事。” 跪在下边的贾宝玉只觉得后背一凉。 皇上转过身,看著依依不捨的林如海。又说了一句。 “如海,走,回宫议事。” 还以为他们很清閒么? 第248章 我说什么是 目送陛下的仪仗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贾璉才甩了还跪在地上的贾母贾政还有二房其余人等一个白眼。 与一个百户打扮的人耳语两句,那人就带了一支小队,领著將士们的衣冠回了京营。 这些,这几日,他会一个一个亲自在京营外加上抚恤金送到他们家眷的手中。 没来领的,他也会派人去寻。 这是他们的卖命钱,谁也別想贪了去! 又送他们离开,贾璉才带著王熙凤,迎上了往这边走来的林黛玉和林景晏。 “走,林妹妹,景晏。” “二哥带你们去荣国府看好戏。” “今儿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雁过拔毛。” 林黛玉和林景晏深深地看了一眼京营的方向,对著贾璉和王熙凤点头。 “二哥,凤姐姐,节哀顺变。” 贾璉侧过头,將眼中的泪憋了回去。 笑的洒脱。 “这何尝不是父亲想要的。我不难过。” 林黛玉和林景晏看著他微红的眼眶没有再说什么。 对,这何尝不是大舅舅最好的结果。 林黛玉扶著王熙凤上了自己的马车,其余女眷的车轿跟在他们的后边。 贾政和贾母贾璉一句话都未过来与他们说,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赶慢赶的也往荣国府赶。 贾璉他们到了荣国府,只见一片白。 这些都是王熙凤让人布置下去的。 贾璉下马,停在了府外。 荣国府门前的闹剧,他早就听闻了。 冷哼一声。 “这阵仗都撤了吧,如今我与父亲已经不是荣国府的人了,这府中也不用掛白了,也算遂了他们的心意。” 赶著出来迎接的荣国府的奴才们,听了这话都愣在那里了。 陛下是在城外迎接贾璉他们的,如今那些事儿还没传回来呢。 看著贾璉话音刚落,就有官兵打扮的人上来撤那些刚掛上去没多久的白布,他们也不敢反抗,只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 赖大管家命硬,被打的那么惨,也没丟了命,只是不能下床,如今还养著呢,这会儿出来说话的是王善保。 “二爷,这是怎么了?如何发这么大的火?” 贾璉见他过来,一脚就给他踹了出去。 “狗奴才,好好看清楚了,我如今可不是你们荣国府的二爷了。” “往后见著我,叫一声贾大人才是。” 王善保被踹在地上,连忙跪下,一句话也是不敢说了。 天爷啊,这荣国府是怎么了。 璉二奶奶闹完,璉二爷回来闹。 林家那个煞星也在,完了,今日不知道又是谁遭殃了。 贾母和贾政带著二房的人紧赶慢赶终於是赶了回来。 一到府门口,就见著贾璉,王熙凤林景晏和林黛玉等人坐在椅子上,喝著茶。 府中掛著的白布,已经被他尽数撤下,扔到了一边。 见著他们终於是回来了。贾璉站起来身。 “史老夫人和贾员外郎终於是回来了,刚刚,也看著我收拾先父遗物,不然到时候府中没了什么,也怪不到我头上。” “我贾璉可是要光明正大的拿的。” 史老夫人四个字一时让贾母没有回过神来。 贾璉回来之前她还想著能够拿捏人家呢,如今看著贾璉疏远的模样,心中一寒。 大房如今是一个都不想认她了么? 颤抖著手指著贾璉。 “你…璉儿…你叫我什么?” 贾璉看著她。 “史老夫人啊,抱歉,我著实不知道史老夫人的闺名是什么。不如你告诉我?” “你!!!!” “我是你祖母。” 林黛玉林景晏心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果然不出所料。 贾母捶胸顿足,中气十足。 “我是祖母” 要不是场合不对,林景晏和林黛玉真的会笑出来。 旁边的王熙凤也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贾璉耸了耸肩。 “老夫人怕是忘记了,我父亲自亲出族,陛下都是许了的,如今我孤身一人,可没什么祖母不祖母的。” “可没谁家祖母会想著將自己怀了孕的孙媳妇儿沉塘,这话就不用说了,我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见著贾政又想说话,贾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了,不要废话了,你们派人看著,今日我要將父亲的私產搬回,边关的將士们等著呢。” 看著油盐不进的贾璉,贾母和贾政都住了嘴。 死咬著唇,点了头。 “林之孝,去,把大老爷的私產清点出来,全都交给你们璉二爷!” 贾母说这话时,心中无端有些悲凉。 今日过后,大房…… 荣国府就没有大房了。 贾璉无语。 叫停了准备进去的林之孝。 唇角掛起了嘲讽的笑。 “也让史老太太和贾员外郎知道,如今,这府里的,我说什么是我父亲的私產,什么便是。” “就不劳烦你们荣国府的奴才了。” “且在旁边看著便是。” 第249章 配不上 贾母和贾赦一脸懵的看著贾璉带著官兵进了荣国府的正门。 咬了咬牙,也跟著进了门。 这是第一次两人看见贾璉在他们面前露出自己的獠牙。 他们走在前面,林景晏和林黛玉就像游玩一样落在最后。 过来时林景晏带的御林军也被贾璉借过去了,两人並肩而行,倒是清静。 只是总有不长眼来惹人烦忧。 两人刚进了荣国府的正门,贾宝玉就快步赶了上来。 荣国府的二房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贾宝玉的脸上还带著几分懵懂。 也是,谁能奢望他懂什么事儿呢。 顽石罢了。 贾宝玉还没到林黛玉和林景晏跟前呢,就被雪竹和林二两人拦了去路。 “你们干嘛,我寻林妹妹说话呢。” 林黛玉和林景晏听到他的声音,也停下了脚步。 转过头就看到贾宝玉那张带了笑意的大脸。 林景宴一见到贾宝玉,心中便烦闷的很。漠然的看了被拦住的他一眼,抬步就想离开。 如今再与贾宝玉说话,他只觉得浪费口舌。 林黛玉却拉了一下他,往贾宝玉的方向而去。 林景晏顿了顿,还是跟著自己姐姐一起走到了贾宝玉身前。 两人刚停下脚步,就有人搬了椅子过来。 林黛玉带著林景晏悠然坐下。 对著雪竹和林二招了招手。 “无碍,放开他吧。”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放下了手。 贾宝玉见林黛玉如此,脸上的笑意越发热烈。 两步就走到林黛玉跟前。 “林妹妹,你许久没来我家了。我…我也许久没见过你了。” 如果是刚入京的时候,林黛玉听到这样的话,说不得又要起身就走了。 如今,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贾宝玉。 心里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林黛玉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上下打量著贾宝玉一眼。 果然不愧是荣国府最受宠的主子,荣国府现在都这个样子了,眼前这个人还是一副万事不知,金尊玉贵的贵公子模样。 只那双眼中的热切,真是碍眼的很。 红唇微启。 “贾公子,我郡主之身,还当不得你一个礼么?” “荣国府,果真是好教养。” 贾宝玉直接愣在那里。 看著林黛玉的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 林妹妹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心中她该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縟节才是。 其实说来也怪,就算每次见到林黛玉,林黛玉都没有给过贾宝玉什么好脸色,但是贾宝玉心中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自信。 他总觉林黛玉不会真的厌恶了他。 就像其他女孩子是一样的。 看到贾宝玉不说话,林黛玉面带寒意。 对著雪竹点了点头。 “既然贾公子不会,那便由我的侍女教教你吧。” “雪竹,好好教一下贾员外郎家的公子。这国礼该是如何的。” 又听到林黛玉的话,贾宝玉才回了回神,看著雪竹冷笑著走近。 贾宝玉终於还是对著林黛玉拱了拱手。全当行礼了。 林黛玉並不满意。 “贾公子,我是郡主,你无功名,见我,自当行国礼。” 贾宝玉看著目光冷冽的林黛玉的只觉得陌生。 期期艾艾的看著林黛玉。 “林妹妹?为何?” 林黛玉侧过头,笑看著他。 “怎么,贾公子不会么?” 贾宝玉看著周围都是林家的人,荣国府的那些奴才自然是有么。但是这会儿看著林景晏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椅子,都颤颤巍巍的低下了头。 这林家少爷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如今赖大管家和赖嬤嬤还在床上没起来呢。 赖大管家年轻些,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后边能不能下床也未可知。 那赖嬤嬤如今可是只能熬著日子了,也不知哪天就没了。 他们是哪个排面上的人,这会儿如何敢出来说话。 那些荣国府的旧奴,如今看到林黛玉和林景晏心中只有害怕了。 哪里还有他们第一次入京时的那种凝视和打量。 那会,他们只觉两个人是仗著贾母对贾敏的宠爱,上荣国府来打秋风的。这些奴才甚至还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如今,见著,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深怕落到赖大管家和赖嬤嬤的下场。 看著没有人敢给自己说话,林黛玉的眼神也是坚定。 贾宝玉踌躇许久,还是跪了下来对著林黛玉行了国礼。 他跪下的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心中居然有一种荒谬之感? 林妹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妹妹不该是这样的。 他如何想的林黛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林黛玉转了一下手中的宝石戒指,语气冷清。 “你看,原来贾公子也是会的。” 前边只是不愿意罢了。 看著跪在地上的贾宝玉,林黛玉的气顺了顺。 本来今日她只是来凑热闹的,没有想过要为难贾宝玉。 偏偏人家不长眼要自己撞上来。 如此这般。新仇旧恨便一起与他算了吧。 看著贾宝玉跪在地上不说话,林黛玉轻笑一声。 “贾公子,起来吧。你且说找我何事。” 现在的林黛玉和贾宝玉上次见到的林黛玉可以说是有著千差万別的。 不过也正常。上次黛玉来荣国府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儿了。 更別说见著这个被千宠万宠,烂事不沾的小公子了。 那时的林黛玉,还担心著江南的父亲和弟弟。心中难免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郝嬤嬤那会儿也没到她的身边,身子骨比起如今也是要差一些的。 如今却是不一样的。 林如海从江南平安归来,林景晏也连中三元,就是她自己也已经是郡主之尊,整个林家是整个京城最得圣宠的家族。 就是林黛玉自己的身体也在郝嬤嬤的调理之下慢慢恢復常人模样。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原因。 如今的林黛玉更加肆意从容一些。 身份的改变,让她身上还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样的林黛玉让贾宝玉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和最初的最初贾母口中那个独自上京投靠,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已经彻底剥离开来。 这一刻,贾宝玉终於清醒的认识到,林黛玉已经不是他想像中还有祖母口中的那个孤女了。 他仿佛真的配不上她了。 第250章 更热闹了 自然是配不上的。 就是最开始他便也是不配的。 贾宝玉甩了甩头,將这样的思绪拋之脑后。 他一向只知玩乐,对於荣国府如今的情况不太清楚。 只知道家中的人越来越少,陪他的姐姐妹妹也越来越少。 正经的主子,走著走著居然只有探春和惜春两个了。 惜春从赏梅那次回来就紧著贾环,求了贾政好不容易將贾环送到了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的书院之中。 她呢,也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起来。 惜春也是,虽然还住在荣国府中,越发的不和他一起玩儿闹了。 宝姐姐也搬出去过后,荣国府越发清静起来,平日和他玩闹的居然只有袭人等人了。 相处的多了,越发觉得没意思了。 前几日贾赦去世的消息传回来,璉二奶奶回了府。在府外闹了好大一场。 那时他是想出来看看的,被王夫人让袭人绊住了他。 后来见了戴相,外边的事儿更是不知道了。 毕竟戴相对他夸奖了好几句,贾母和贾政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戴相走后,不止父亲,就连往日不管他这些的祖母都开始嘱咐他要好好读书。 往后才有大前程呢。 大前程? 像林家弟弟那样? 不,他不喜欢。 在林家弟弟身边,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林妹妹应该是欣赏他弟弟那样的男子的。 其实,因为林黛玉没在家贾府住著,加上王夫人刻意让人不要再在贾宝玉面前提起她,贾宝玉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林黛玉了。 只是她没想到,就是这样,贾宝玉今日看到黛玉,还是眼巴巴的凑了上来。 面对黛玉的问话,紧张中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失落的贾宝玉说话有些结巴。 “林妹妹,无事,只是想来问问妹妹的境况。” 林黛玉听了这话,笑的颇为嘲讽。 “林妹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二表哥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有名號,圣上亲赐。名为瑶光!” “往后,我不想在你口中再听到林妹妹这三个字了。” 贾宝玉还想问为什么。 就看到旁边虎视眈眈的雪竹和人高马大的林二。 还有黛玉身后似笑非笑看著他的林景晏。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想到他偶然间听到到的那些关於林景晏的传言,还有那一日见到的浑身是血的父亲。 向来不过脑子,以己为尊的贾宝玉终究还是低了头。 他果然有些怕林景晏。 唯唯诺诺的叫了一声。 “瑶光郡主。” 这个名號一从他的口中说出,不止他自己觉得有什么彻底离他而去,就是林黛玉心中也轻鬆了不少。 你看,这人也是能守礼知礼的。 唇角勾起点点笑意。 突然就不想再与眼前这个人说什么了。 起身,对著林景晏点了点头。 “走吧,弟弟。去看著璉二嫂和璉二哥吧。” 何必和一个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人浪费时间呢。 林景晏也起身,笑了笑。转身也往里边走去。 贾宝玉看著两人的背影,感受到他们的不屑一顾,心中突然有些怒火。 明明,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明明林妹妹来之前祖母就与他说过,让他多照顾著林妹妹的。 字里行间都是告诉他,她往后是会嫁给他的。他这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十分熟悉。 加上祖母的话,他对她也十分热情。 他没有错? 不是么? 为什么林家姐弟两个仿佛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怒火暂时压抑住了害怕。 对著两人的背影喊出了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明明,祖母说……” 听到这个话,林黛玉和林景晏顿了顿脚步。 觉得乏味极了。 为什么? 就算没有前世只说现在。 第一次见面就衝撞了姐姐可算? 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可算? 他觉得没有错,可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他可曾想过若是黛玉没有景晏相护,没有林家撑腰,往后她还能如何? 他没有,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 像贾宝玉这种说的无私,实则最自私的人,得了好处,如了自己心意是不会去考虑別人的委屈的? 林景晏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转眼。 他已经走到了贾宝玉的身前。 看著他突然走近。 贾宝玉嚇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要干嘛?” 林景晏只是定定的看著他,语气温和,眼中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你说你没有做什么?” 贾宝玉侧过脸,声音小了不少。 “我自问是没有的。” 眼神闪躲。 之前就说过,贾宝玉的底色是懦弱。 如今倒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看到这样的贾宝玉,林景晏眼中的闪现出几分恶趣味。 突然开口。 “二表哥可知道,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么。 贾宝玉点头。 “姑母是生了场病,突然就亡故了。正是因为这个,你和林妹妹才会上京来。” 林景晏注视著贾宝玉的眼睛。 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母亲是被她的亲哥哥就是你的父亲变相害死的。” “你的祖母也是知情的。” 这件事儿,虽然外边传的沸沸扬扬,但是荣国府中对贾宝玉却是瞒的死死的。 所以贾宝玉突然听到,只觉得天塌了一样。 怎么会。 父亲古板,常常教他仁义礼智信。更是將四书五经当做自己的准则,虽然古板却最是君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不可能! 贾宝玉听到这儿已经快哭出来了。 脑子更混沌了。 “你骗我,不可能!” 林景晏冷笑。 “二表哥不信便就算了,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贾宝玉恍然大悟。 “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和林妹妹才討厌我的?” “不是父亲做的。” “我不信,我要去问父亲和祖母!” 林景晏没有拦他,只是在他路过的时候说了一句。 “不是,我为什么討厌你,早就与你说过,只你蠢,没听出来罢了。” 贾宝玉咬了咬唇,像没有听到一样,风一般的向贾母和贾政跑去。 林黛玉走到林景晏身边。 凉凉的说了一句。 “今日贾家更热闹咯。” 第251章 说清楚 景晏看著贾宝玉的背影,展开了自己手中的扇子。 声音也带著些许凉意。 “热闹热闹挺好的。” 真期待往日的疼爱变成刺向他们自己的尖刀时,那两个人该是怎么的表情。 应该和当时的母亲差不多吧。 贾宝玉一往无前。 林黛玉和林景晏慢悠悠的跟在后边。 面色平静,身旁伺候的都不知自己的主子在想著什么。 等他们见到贾母等人时,贾宝玉果然已经闹了起来了。 贾政面色铁青,贾母看著贾宝玉的表情全是错愕。 贾璉却是让人停了手上搬东西的动作,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著好戏。 贾母的手,颤颤巍巍的指著贾宝玉。 语气中全是难以置信。 “宝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此时的贾宝玉和往日每一次犯浑一个模样。 其实贾母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这会儿的贾宝玉比平日好些,还带了些理智。 只是往日是对著別人,如今是对著她和她最疼爱的儿子罢了。 贾宝玉耍起脾气来,向来是不管不顾的。 这会儿也是。 怒目圆睁, 看著贾母和贾政的眼神里还带著几分被欺骗的脆弱。 “祖母,你和父亲为何要害了姑母,为了这个林妹妹和林家弟弟都不与我玩儿了。” 林景晏嗤笑。 你看,这便是贾宝玉。 贾母气的说不出来话。 这些传言,她在府中是下了死命令的,如今贾宝玉却是知道了。 加上在他后边过来的林景晏和林黛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与他说的。 想瞪林景晏一眼。 却又不敢。 越发气的手发抖,都有些站不稳了。 酿蹌著退后一步,手扶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才算稳住了自己。 看著贾宝玉的眼神中终於带了些许失望。 “宝玉,孽障!我疼你这么多年,你只听了外人几句就问也不问就信了么?” 贾宝玉看著这样的贾母,心中突然有些內疚。 贾政这会儿也憋不住了。 指著贾宝玉。 “逆子,逆子!把他给我带下去!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出自己院子。” 贾宝玉咬了咬牙,本来有些愧疚的心因为贾政的话烟消云散。 挣脱上来拉他的人。 声音越发大了。 “祖母,姑母的死和你与爹爹真的没有关係么?可是……” 贾母没声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放开他。让他说!我倒要看看我最疼爱的孙子要如何审判我和他父亲。” 说完这话,贾母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眼睛转也不转的看著贾宝玉。 脸上也带了几分对著贾宝玉时,从来没有过冷意。 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比过她自己的。 “可是什么。说吧,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想好好听听。” “听听我这么些年宠爱到底得到了什么。” 贾宝玉往后看了林景晏一眼。 咬了咬牙,吼道。 “可是林家弟弟说姑母是你和父亲害死的。” 若真是这样,那祖母和父亲也太让他失望了。 那可是姑母啊,父亲的亲妹妹,祖母的亲女儿。 他们居然也下的去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景晏。 林景晏摇著手中的扇子。 无辜的点了点头。 “看我干嘛,有疑问我们直接请了顺天府和刑部来,刚好这事儿我也想找他们聊聊呢。”贾政和贾母立马移开了目光。 刑部,顺天府? 还不是你林家说什么便是什么。 贾政被林景晏折磨的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关键有人好不容易报了陛下的时候。 陛下只说了一句。 “家里孩子小,你让贾员外郎莫再与他起衝突便是了。” 比往日长公主府的李彦卿还维护。 躺在床上时,贾政心中对林景晏的恨意与日俱增,这会儿看著他挑拨自己的父子关係,看著林景晏的眼神越发像毒蛇了。 林景晏看到了,无感。 “林景晏,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们也好断个乾净。” “如此挑拨我们父子关係,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你到底想干嘛,直接说出来便是。我贾政受了。” 钝刀子割肉,真的疼啊。 林景晏轻笑。 只是这样就不行了么? 可是他们可是折磨了林家所有人许多年啊。 从他,到母亲,到父亲,最后到姐姐。 还早著呢。 他总要让他们知道。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林景晏似笑非笑的看著慢慢显露本色的贾政,冷笑出声。 这一声,让贾政心中一跳,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日眾目睽睽,浑身失血的躺在地上的绝望。 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看著林景晏的眼神充满的防备。 “你要做什么!” 林景晏站在原处,看著他。 “做什么?不做什么。今儿是你儿子自己问我,为何厌恶他。他问,我便答,我与贾员外郎不同,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必遮掩。” “只是贾员外郎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不漏风的墙。” “你说不是你,我知是你,你不承认我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要不,贾员外郎直接承认了,也让我少费些事儿。” 贾政贾母怒目圆睁。 林景晏看著他们,转了转自己的扇子。 本想什么的贾政,一下子住了嘴。 退后脚步。 依旧嘴硬。 “不是我!我没有做那些事儿。” 低著头,眼光明灭。 如今林景晏又盯上贾宝玉了,他们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贾宝玉那个蠢货在林景晏手上都玩不过一个回合。 林景晏耸了耸肩。 “那便没什么好说了。” 直接將目光投向了贾宝玉。 提了声音,保管他下边说的每一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贾公子,你既然想问,我便直接与你说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中的毒,还有我母亲中的毒皆来自於荣国府,下毒之人也是荣国府的人。” “对了,中毒之前,之后,甄家的管事都来拜访过你的父亲。” “至於你的祖母嘛,她的確是事后知道的。” “不过,知道这个事儿后,他们两个合谋许久,就写了信说完將我的姐姐接过来。” “还与甄家商量好了,待我父亲死后,林家所有家產皆归於我姐姐之手,那时我姐姐小,由你们荣国府暂时保管。” “我林家家產也不多,几百万两吧。” “真是慈爱的好祖母和好舅舅呢。费心为自己的孙女谋划。” “只是可以,我没死,我父亲也还活著,倒是浪费两位的慈心了。” 这是第一次,林景晏將贾母和贾政所有见不得人的计划公之於眾。 好些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 杀女,杀外孙,原来只是为了谋划林家家產? 以前听到这个还觉得奇怪,如今林公子这么一说倒是全部对上了。 那些贾家的老奴才更是咬了咬唇。 怪不得,林姑娘还没来时候,府中就开始在说了,林家姑娘多么多么可怜。 他们都以为林家姑娘是来打秋风的呢。 没想到见到过后,才知道林家富贵的很。 只是书香门第和勛贵之家的生活不一样罢了。 那些传言那时还觉得奇怪,如今听林公子这么一说居然也对上了。 不会那个时候便在做准备了吧。 毕竟那时的林姑娘一个几岁的姑娘家,可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银子。 等林家都没了,有这些流言打底,就算府中突然的得了一笔巨款,谁也不会往来打秋风的林姑娘身上想。 好谋划啊。 不管她们这会心里怎么嘀咕,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一点的。 贾母和贾政闭了闭眼。 他们也没想到,林景晏居然將事情已经调查的这么清楚了。 那些奴才不敢说,因为沉塘和贾母贾政结了死仇的王熙凤可敢。 冷哼一声,嘲讽的看著贾母、贾政和王夫人。 第252章 世界观崩塌 “我就说接林妹妹来之前有些人怎么这么积极呢。” “平日万事不管的主子们,在这事儿上倒是上心的很。” 王熙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著自己的肚子。 继续说道。 “又是让我准备衣服绸缎的。又是让我准备平常用的东西,字里行间都是林妹妹江南来的,小门小户比不得京城,让我们多注意一些,不要让林妹妹多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人真心疼爱林妹妹呢” “如今景晏说了,我才反应过来,若是真疼爱,这些早就悄悄准备下去了,何尝会闹的满府皆知,生怕有人不知道林家没见过这些一样。” “若是真的疼爱,去江南为姑母料理丧事的怎么可能都是三等奴僕,去接林妹妹的也是三等奴僕。怎么你们真心疼爱的外孙女,外甥女还劳烦不了你们的近侍不成。” “还有旁的,我都不想说,人还没到,归处就给人家准备好了。” “害的我们的员外郎夫人好一顿不满吧。不然也不会在林妹妹刚进来的时候敲打他们姐弟两个。” “只是没想到,人家一来就给了万两银票。不然按照孝期该有的穿著打扮,怕不是真的要吃下这个闷亏了。” 有了王熙凤作证,景晏的话越来越有可信度了。 御林军和贾璉带回来的官兵们看著贾母和贾政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贾政的脸黑了又黑。 “贾璉家的,不该乱说的话,你最好闭嘴。” 当这个大家长当惯了。贾政已经忘记了,如今的贾璉和王熙凤已经不是以前还要在他们手中討生活的贾璉和王熙凤了。 贾璉往王熙凤身前边站了站,將王熙凤护在了身后。 目光如刀。 “贾贾员外郎好大的口气。” “我与父亲不在时,你就是这样欺负我们的女眷的么?” “你怕是忘了,如今我的品阶可是比你高的。” “侮辱上峰,来人!掌嘴!” 贾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官兵上前,狠狠地给了贾政一个踉蹌。 打的他退后了几步。 老脸之上,一个巴掌印几乎是立马就浮现出来了。 他刚想还手,御林军打扮的人就上来將他擒住。 “老实点,还以为你是荣国府的老爷呢!” 贾政本就文弱,之前又被林景晏狠狠地收拾了,如今身体更是不行了。 这才动了一下气,他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咬了咬牙。终於老实下来了。 看著林景晏,贾璉的眼中只有藏不住的杀意。 贾母就坐在椅子上,看著这场闹剧。一言不发。 低垂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原本黛玉在旁边看著热闹呢,她刚来就有人搬了椅子过,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椅子旁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是她平日喜欢的茶和点心。 身后,雪荷有一个没一下的给看的津津有味的黛玉扇著扇子。 这会儿听到王熙凤提了自己,適时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我刚入荣国府的时候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呢,还以为是我自己多想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內情。” 这些林景晏也是不知道的,倒是根据前世,他也不意外。 不论多久,他都没有想过史老太太会是真心疼爱姐姐的。 毕竟真的疼爱。 谁会说出。 “你林妹妹家里都死绝了,她能去哪儿”这样的话来安慰贾宝玉。 假的永远真不了。 黛玉这时的话也是佐证。 王熙凤听了凉凉的笑了一声。 对著林黛玉说道。 “林妹妹,你是个心善的,这样的污糟事儿多的去了。” “有些人啊,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呸。” 想沉你姑奶奶的塘。那就瞧好了吧。 贾母这会儿终於抬起头看了王熙凤一眼。 她就知道,那一日没能处理了这女人,往后都是祸患。 看吧,大房全都被她攛掇的与她离了心。 几人对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旁边的贾宝玉越来越白的脸色。 这一刻,他仿佛要碎了。 林景晏和王熙凤的话,还有贾母贾政的反应,和他自己身在其中,自然知道真偽,这些无一不在说明父亲祖母和姑母的死的確有关。 他在家向来受宠。觉得家里每个人都是千好万好的。 贾母自然是不用说,满府的孩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贾政王夫人虽然严厉,倒是在贾宝玉心中也是十分伟岸的。 可是如今他们的真面目被无情的揭开。 无情,自私。 为了一己私利害了自己的亲妹妹,亲女儿,还想害死別人一家,谋夺人家的家產,面子上还要得一个名声。 这是他的亲人,最疼爱他的亲人。 贾宝玉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第253章 不活了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等真的知道结果过后又觉得难以接受。 或许贾宝玉过来,本就是想听到贾母和贾政澄清的。 没想到,澄清没有,旁的人的一字一句似乎是將姑母的死订死在了父亲和祖母的身上。 在贾宝玉心中。 祖母宠他,爱他是全家对他最好的人。 贾政虽然严厉古板,可是他教他仁义礼智信,教他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顏如玉,教他君子之风。 可是如今却知,他们真实的为人原来是这样的,往日,往日的慈祥,板正原来都是假的。 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却要求贾宝玉做到。 多么嘲讽。 贾宝玉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原来,原来祖母和父亲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么? 脑袋转不过来,他又变的有些呆呆傻傻了。 眼睛看著贾母和贾政,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眼神越发呆滯。 口中喃喃自语。 “不…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最先发现贾宝玉不对的是王夫人。 焦急的往贾宝玉身边走去。 看著他又是一副丟了魂的模样,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滴血。 “宝玉,宝玉你怎么了?” “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贾政和贾母听到王夫人的哀嚎也看了过来。 贾母皱著眉,虽然刚刚贾宝玉对她的质问让她有些失望,可是到底是宠爱了多年的人,这会儿看著贾宝玉这副傻了般的模样,贾母还是有几分著急的。 扶著鸳鸯的手起身,抬步就向贾宝玉那边走去。 贾政虽然被擒住,眼睛也不住的往那边望去。 看他焦急的模样,林景晏对著御林军点了点头。 那边刚放开,贾政就站直了身子。 对著贾宝玉吼道。 “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旁人毫无根据的几句话就让你失了神志,平日里的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若是平常,听到贾政这样说,贾宝玉定然是早就低了头,诺诺的认错了。 心中还充满著对贾政的惧怕。 这会儿,饱受衝击的贾宝玉居然只是抬起了头。 满脸质疑的看著贾政。 “父亲,你平常明明不是这样教我的,你明明不是这样教我的!”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冷血无情!” “那是姑母啊,林妹妹的母亲!祖母的亲女儿,你的亲妹妹。” 说著说著,贾宝玉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如今,林妹妹和林家弟弟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听到这样的话,林景晏冷笑一声,走到了林黛玉的旁边。 林黛玉此时也是满脸嫌弃。 “姐姐,你看他们是不是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 到了这会儿,贾宝玉最在意的居然是黛玉和景晏不会再原谅他了。 他心里的小心思,终究只能成空了。 所以第一时间,便是將这种失望这种因果加在了自己的父亲和祖母身上。 其实他细想便能知道,没有这些事儿,林景晏依旧看不上他。 可是他不会深想。 旁人的指指点点贾母和贾政只是觉得脸上无光,可是面对她们寄予厚望,基本將自己的后半生,將整个荣国府都寄托在他身上的贾宝玉的质疑时,两人才真的感觉到了剜心的疼。 她们做了这么多事为了谁。 不就是为了这个逆子以后能继续风风光光的么? 若是,若是他像林景晏一样爭气,他们何必要做这些事儿。 平日相亲相爱的几人,这会儿因为贾宝玉不理解他们非人的行为,这会儿心里已经开始出现裂缝了。 心里互相推脱著责任。 贾宝玉觉得贾母和贾政断了他和黛玉的可能性,贾母和贾政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宝玉。 可是真是这样么。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其实这个没有什么不对,为己从来没有错。人之常情罢了。 可是为己永远不能建立在害人的基础上。 贾母和贾政看著贾宝玉脸上的厌恶和不解,不自觉的开始反思自己为了贾宝玉做真的头对不对了。 言传身教向来是最重要的,若是贾赦一开始就教贾宝玉一些阴谋诡计或许这会儿贾宝玉也不会这样难以接受。 可是他们没有,嘴里讲著仁义礼智信,做的事儿全是男盗女娼。 这样耳濡目染下来的,能学到的也只有他们的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罢了。 面对贾宝玉的质疑,贾政的怒火也猛的爆发。 他收拾不了旁人,难道自己儿子还不能收拾么? 他是他老子,正正经经的老子。 贾政气的脸色发红,但是看著比刚刚健康了些许。 上前一步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贾宝玉的脸上。 “贾宝玉,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还容的下你说三道四么?” “往日就是你母亲和你祖母太宠你了,纵的你一身轻狂模样。” “別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人家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死了,我还不用为你费这么多的心思。” 这话有些重的。 可是连日的打击,外人的指指点点,加上这会自己最看重的亲儿子对自己厌恶,贾政脑子里那根紧紧绷著弦终於断了。 彻底失去了理智的贾政,这会儿恶狠狠的看著贾宝玉的模样,让旁人都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往日那个端庄自持的二老爷彻底掀开了自己的偽装。 不说被打的贾宝玉自己,就是旁边的王夫人都愣住了。 扶著贾宝玉往后退了两步。 满脸惊恐的看著贾政。 指著他的鼻子,就骂了出来。 “贾政!你说什么!” “你居然让我的儿子去死,他可是我的独苗苗啊。” “你平日宠著后院的那个狐狸精就罢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逼迫我的儿子去死是么?” “好,好的很!” “不活了,我也不活了,且看你到时候如何与我哥哥交代!” 王夫人的眼界一直都困於后宅。 以前心思都在贾政和贾政的那些姨娘孩子身上。 对贾政失望了过后,心思可以说是全都放到了宫里的贾元春和身边的贾宝玉身上。 可是,若说她一点儿都不在贾政了也是不可能了。 只是没有之前看的那么紧张罢了。 本来她就觉贾政的心是偏著赵姨娘的,往日贾环是个不爭气,挨打的打骂,遭的嫌弃比贾宝玉不知多了多少。 就是贾政自己也是不喜那个孩子的。 所以王夫人在这个当年倒是没有多想过。 可是自从贾政同意了探春的要求,让贾环去了远著的学府,回来的日子前,几个月只能见一次面。 贾政对贾环的態度就好了不少,也有个笑模样了,只对著贾宝玉还是孽障孽障的叫著。 虽然她去学院问了,贾环的学业並没有什么起色。 可是贾政的態度早就让王夫人有些不满了。 偏偏这会儿贾政还说这些,让贾宝玉死了算了的话。 她的大儿子没了,本就是她心中的痛。 若是…若是! 她要和贾政拼命。 贾政这会儿只觉得王夫人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冷淡的看著她。 “住嘴!他如今这副没脑子的样子就是你宠出来的。” “看什么,我说的有错么?我!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人在极其生气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贾政是,王夫人也是。 王夫人怒上心头,咬著牙,就上前推了贾政一下。 “想让我儿子给你的庶子腾地方?没门!” 贾政一个不察,一个踉蹌就倒在了地上,此刻他的脸涨的越发红了。 不仅手抖。 声音都是颤抖的。 “悍妇,我要休了你。母亲我要休妻!我要休妻。” “居然对自己的相公动手,这样的悍妇我们荣国府要不起。” 第254章 死没死 王夫人眼中带火,看著贾政,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烬一样。 也是一步不让。 “好呀,你现在就休了我,马上就休!我看看到时候你如何与我哥哥说。” “我也看看,如今的荣国府能不能离了我们王家!” 贾宝玉看著爭来吵去的王夫人和贾政。 觉得头撕裂一般的疼。 今日他接收的信息太多了。 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只有贾政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 荣国府谁不知道,贾宝玉每次犯浑的时候那都是万事不管的。 他看著贾政和王夫人怒吼出声。 “好!死就死!反正如今我活著也没什么念头了。就让我去死吧。” 说完一溜烟的就往外边跑去。 去的居然是池塘的方向。 贾母听了这话觉得不对。 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狗奴才们,愣著干嘛,將宝玉拦下来,拦下来啊。”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也都別想活了。” 那些主子吵架,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的奴才,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朝著贾宝玉离开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有个刚来荣国府不久的奴才一边跑,一边思绪万千。 要是早知道荣国府这么危险,动不动就要丟了性命,主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他就不来这里了。 如今他出门,外边的百姓知道他是荣国府的奴才,都没好脸色给他。 他造了什么孽啊,不过是想混口饭吃罢了。 那些污糟事儿又不是他做出来了,没好脸色给他有什么用啊。 如今更过分了,明明是这几个主子自己发疯,到最后还说要让他们丟了性命。 不行了,这荣国府待不下去了。 在待下去,小命说不定那一日真的就没了。 就算能日日看热闹也不行。 他这会儿只庆幸,自己签的是活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 今日这一遭,荣国府那些新来的奴才这么想的不在少数。 有些更是在王熙凤大闹荣国府门前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如今多数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夫人和贾政看著贾宝玉不管不顾的往池塘的方向跑去,心中一惊。 王夫人什么都不想了,和奴才们一起往贾宝玉跑的地方追了过去。 走时,还恶狠狠的丟下一句。 “贾政,若是宝玉有个意外,我与你同归於尽!” 贾政的话虽然是那么说的,倒是也不可能真的看著贾宝玉去死。 这会儿著急起来。 王善保连忙起来扶他,他起来过后,一把甩开了王善保的手。 吼道。 “管我干嘛,宝玉!去拦著宝玉,不要让他做傻事儿!” 站起身过后,贾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累的很,心跳加速越发的喘不过气来。 弯著腰,手放在膝盖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復了一些力气。 哆哆嗦嗦的也往池塘而去。 贾母不忍,杵著拐杖过来扶著他。 若有不知情的,怕是还会觉得这母子两个可怜的很。 只是现在在场的人都是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冷著脸,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王熙凤甚至还冷笑两声,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儿,你且瞧瞧这就是心如蛇蝎之人的下场。” 贾母听到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 “贾璉家的,嘴上还是积些德的好,你如今还怀著孕呢。” 王熙凤直视著贾母,眼中也布上了寒冰。 “积德?这话史老太君也说的出口?” “甄是笑死我了,皇上金口,你我如今再无关係还是管好自己家的事儿吧。” “我们家的德,可不用在你们这儿积。” 又轻抚自己的肚子。 “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只离那些毒妇和偽君子远著就必定万事顺遂了。” “史老太君没看,如今我正教他呢么。” 贾母还想说什么。 被贾璉打断。 “史老太君与其在这里与我们夫妻两个磨著嘴皮子,还不如赶紧去看看你最疼爱孙子,去晚了怕是真的没了命了。” “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贾母白了他们一眼。 “好!好的很!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扶著贾政就往外边走去。 贾璉和王熙凤看著他们的背影,看到林黛玉和林景晏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嘲讽的出了声。 “也不知那贾宝玉死成可没。” 林黛玉轻笑。 “死不了,他那次闹起来,遭殃的不是他亲近的人。” 王熙凤和贾璉对视一眼。 对呀,林妹妹说了他们才惊觉。 那人每次闹起来,他自己都没什么事儿,得了好东西不说,还能遂了他的意。 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 哼,原是和灾星来的。 贾璉又问。 “那我们去么?” 灾星,他们还是远些的好。 加上那两个,雷劈下来,莫要伤著他们了。 第255章 顶撞 林景晏勾了勾唇,脑海中浮现刚刚贾政经过他时,脸色煞白,身虚气短还强撑著,说的那句话。 “如今你满意了?” 满意? 自然是不满意的? 还差的远呢。 摇了摇扇子,率先提步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这好戏可不是日日都能看的。” 林黛玉看著林景晏兴致勃勃的样子,眉眼弯弯,扶著雪荷的手,站了起来。 与他並步而行。 贾璉和王熙凤自然也是不会扫兴的。 走时,贾璉还特意叮嘱了御林军和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官兵们。 “尽数搬了吧,如今你们眼睛能见著的皆是我父亲的私產。” “少时,我都是见过的。” “能换成银子的便换成银子,若是换不成的,送到户部。那些个,户部尚书最擅长。” 若不是怕麻烦,房顶上的瓦,贾璉都是想带走的。 四人来到池塘边时,这里已经围了许多人了。 贾母和王夫人更是抱著身上一点都没湿的贾母哭的泣不成声。 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奴才打扮的人,浑身湿透了,身上还滴著水。 原来是这样的,得了贾母和贾政的吩咐,这些奴才紧赶慢赶的就追著贾宝玉出来了。 贾宝玉金尊玉贵,哪儿有这些奴才教程快。 池塘也不远,这些奴才刚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贾宝玉站在池塘边上。 哪儿还敢多想,跑过去就要拦著他。 一个要跳,几个要拦。 这些奴才又不敢真的伤了贾宝玉,一跳一拦间,反而是这些奴才掉下来水。 贾宝玉这个始作俑者虽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但是王夫人开时,看著池塘里挣扎的的奴才们还是嚇了一跳。 幸好,幸好这些奴才跑的快,不然现在池塘里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王夫人到了。 对著贾宝玉就开始哄了起来。 “宝玉,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王熙凤说的许多话,贾宝玉自己在府中也是感受到的。 听了这个又是不依了。 “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若是误会,林妹妹和林弟弟怎么可能第一次见我都不顺眼。” “原来,原来我是他们杀母仇人的儿子,这般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明明是父亲的错,他却说让我死了算了,行,反正我也觉得没意思的很。” 因为王夫人的一句话贾宝玉又闹起来,待到贾母和贾政赶来,又是好一顿兵荒马乱。 春寒料峭,虽然已经春天了,但是空气中还有丝丝寒意。 这些人无措的站在旁边,发著抖。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贾宝玉身上,让他们下去换衣服的人都没有。 看著这样的场景,王熙凤冷笑一声。 “你瞧,还真被林妹妹说对了,他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次次遭殃的都是身边人。” “可惜哟,我確实现在才反应过来,往后定是离他离的远远的。” 林黛玉和林景晏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並没有走近。他们想亲眼看著荣国府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 他们停了脚步,贾璉和王熙凤自然我不会上前。 別的不说,只说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他们求了许多道观,寺庙才求来的。 如今他们又可以独立出府了,往后荣国府的一堆子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係了。 如果离的近了,伤了王熙凤的肚子就不好了。 那时候才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呢。 虽然几人离的都不近,但是那边动静太大了,倒是看的清楚的很。 贾政看了贾宝玉这般模样,一如既往的怒气丛生。 立马就要叫人把他给捆了,不然继续闹下去他们今日怕是更丟人了。 往日贾宝玉怕贾政。 今日他知道了自己父亲其实是一个偽君子,心中的惧怕居然轻了一些。 或许往日的惧怕中也是因为有敬仰在吧。 那时在贾宝玉心中,父亲虽然总是压著他读四书五经,见了他也都是一副很严肃的模样,问的都是他学业上的问题的,但是作为荣国府最有出息,唯一一个有实际职务的掌权者,还是自己的父亲。 贾宝玉怎么可能不尊敬他呢。 况且这个父亲还是一个端方的君子。府中的主子里,他是口碑最好的那一个。 只是这个人是父亲,又严厉,尊重便有一部分成了害怕。 如今,他猛的知道原来府中大家都称讚的父亲私底下其实是一个偽君子。 他对自己的要求父亲自己是一个都没有做到的。 尊重烟消云散,甚至还多了一些他也不过如此,为何要来说教我的感情。 害怕便也变少了。 若是往日里贾政说要將贾宝玉捆了去,这会儿的贾宝玉怕是早就躲到贾母和王夫人的身后了,可是如今他没有。 梗著脖子看著贾政。 看著硬气的很。 “捆就捆,关就关!” “父亲和祖母觉得心安理得便好了。” “我……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看著贾宝玉这般模样,贾政和贾母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从来没有让贾宝玉接受过那些阴谋诡计。 后悔过后,紧跟著而来就是伤心难过,和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从最开始到现在,如今的贾政和贾母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 能真的伤害到你的人,永远只能是那些你在乎的人。 旁人说贾母和贾政如何,她们只觉得丟脸。 可这人换成了平日里最宠爱,最看重的贾宝玉时,他们才真的感受到了心痛。 他能做这一切,说到底不都是为了贾宝玉么? 若是没有他们,贾宝玉凭什么在荣国府中称王称霸。 是个人都要让著他。 如今只为了旁人的几句话,他们一直疼爱的儿子,孙子便成了如今这般仇视他们的模样。 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现在不止贾母,就是贾政都有些失望了。 贾政强撑著身子,对著王善保吼道。 “愣著干嘛,將这个逆子给我绑了去。”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出院子。” 王夫人不乐意,还想再拦。 被贾政想杀人的眼神震慑住了。 他们夫妻多年,她知道这一次宝玉是真的將贾政惹怒了。 就是旁边的贾母也是,若是平常早就出言相帮了。这会只是看著疯癲的贾宝玉一言不发。 王夫人住了嘴。 心里却想著。 快!要快些给哥哥去信了。 不然,荣国府怕是要彻底失控了。 还有娘娘,宫里的娘娘前些日子来信说小日子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了。 她要在去信问问。 若是真有了。 他们二房也有了依靠。 孩子对於陛下来说终归是不一样的。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皇上该是要给他们几分薄面的。 如此,有个王爷外甥,宝玉这个舅舅也算有了依靠了。 就算贾母和贾政有其他想法,也要听听娘娘的意见的。 王夫人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著的四个人。 多看了黛玉一眼。 都怪她,若不是他,宝玉怎么会顶撞自己的祖母和父亲!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王夫人和贾母没拦,贾宝玉很快就被绑了下去,旁人专门看著。 王熙凤有些意兴阑珊。 “这样就结束了?这宝玉也不行啊?” 贾璉看了看一点失望之色都没有的林黛玉和林景晏,又想到贾宝玉往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笑了笑。 “且看,有的闹呢,今儿二房的矛盾怕是刚刚开始呢。” 第256章 全搬走 贾璉的话,林景晏十分赞同。 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分了家,那二房內部也不该是一团和气太对。 林景晏走到贾璉身旁。 突然说道。 “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来说,二房的贾环去了外边的学院,如今如何了?” 贾璉在边关荣国府的事儿,他知道的並不多。 听到林景晏的话,他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王熙凤。 王熙凤浅笑。 嘲讽的开了口。 “听下边的人说只规矩了一些罢了,他性子被赵姨娘养歪了,虽然后边探春想法子让他去了外边的学院,倒是要掰过来却是不能急於一时的。” 听到王熙凤提起探春,黛玉还恍惚了一瞬。 其实,一直以来她对贾家的这些女儿们都没有什么意见的。 与弟弟一起在外边看了许多事儿过后,对她们还有几分可怜。 可是她也没有想过要帮她们什么,往日没確定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知道母亲的死和贾政有关后,多少还是有点儿膈应的。 如今的她,从来不委屈自己。 既然隔应,接触的便也少了许多。 到了前两年,便是一点儿来往都没有了。 王熙凤的话倒是提醒了林景晏。 探春,倒不是个蠢的。 那便她了吧。 笑著看著王熙凤。 “那嫂嫂,荣国府的这些事儿便劳烦你告知一下探春了。” “不用说其他的,如何做且看她自己。” 贾政刚刚不是问他可满意了么? 不,他不满意的。 既然不满意自然要做些什么让他知道的。 比起母亲的死,父亲的死,他的死,还有姐姐的鬱鬱而终,这些算什么呢? 他们的命不是还留著么。 如果探春果断些,他也想看看若是贾政的所有儿子女儿都离了他,孤家寡人的他和贾母又该如何。 若是探春没有这样的决断,也无所谓。 父女情深,他也理解。 那往后这二房便是一体的了。 少个乐子看罢了。 王熙凤笑了。 立马招了平儿过来。 “平儿,你亲自去,她们在后宅,许多事儿都不知道,我与你璉二爷既然要离了贾家,这些往日的妹妹们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不然旁人怕是要说我们和那两个人一样冷心冷情了。” 平儿听了对著四个人行了礼,快步就退了下去。 明白的。 她一定会替二爷和二奶奶好好的与姐妹们道个別的。 看著贾政和贾母那边已经將贾宝玉捆了,送回了自己院子里。 几人也往荣国府的正院荣禧堂走去。 林景晏回望了被抬著离开的贾宝玉一眼,又转过了头。 自己不能掌控自己命运时,遇到事儿便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关键这人还一无所知。 四个人走的不算快。 贾母和贾政没一会儿就缀到了他们的身后。 那两人在后边一言不发。 只偶尔能听到贾政的咳嗽声。 先前在荣禧堂时便是没有的,想来是被贾宝玉气的了。 这么想,贾宝玉倒也不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 两方人一前一后进的荣禧堂。 一进门,仿佛来到了新地界。 院子里一片狼藉。肉眼能看见的东西基本上被贾璉带来的官兵们还有御林军都搬空了。 这么一会儿,又来了不少人。 都是官兵打扮,想来应该是这些人觉得人手不够,去叫的其他人来。 荣禧堂中就是路边种著的草草还有装饰用的树木假山如今都只剩一个一个的坑了。 路边还落了不少泥土。 抄家都没有抄的这般乾净的。 见著他们回来了。 一个官兵就迎了上来,看打扮,应该是那群人的头头。 看著贾璉四人见到院中的景象面露惊讶。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大人,我听他们府上的奴才说,这些草草也是值钱的,我就想著拿出去卖了也是好的。” 说完,拉著贾璉,就来到了一株牡丹之前。 指著它对贾璉说。 “御林军说这价值千金呢。拿去卖了,够边关的兄弟们吃用许久了。” “就是那些遗孀和孩子,也能得的更多一些。往后日子总是好过一点儿。” 他们的全是他们的。 贾將军既然將这些都给了边关,他们自然要全部带走的。 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看著贾璉还没回过神来,那领头官兵有些心虚了。 大人怎么这种表情,是他们拿的太多了么。 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不能拿么?那我们再种回去?” 贾璉环顾一周,哈哈大笑。 “种什么种!全是我爹的私產,带走带走!全带走。” 怕那官兵后边要束手束脚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声音极大。 “做的好,你们做的很好。” 果然戴边关的人来就是有好处的。 后脚进来的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看到这般模样差点晕了过去。 王夫人指著他们颤抖著出了声。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抄家么!” 那领头的官兵本来想懟她两句,说这都是我们將军的私產! 但是没想到院子里的大门突然砰的一一声倒了下来,他一时忘记了这事儿。 刚刚听说这门值钱的很,他弄了好久都没弄下来,没想到自己掉了。 没管王夫人,只顾著指挥著其他人。 “来,搬走!说是上好的什么什么木头,值钱的很。快搬走!” 第257章 硬的不行来软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兵过来抬了门就往外边而去。 走到贾母和贾政前边时还高声喊著。 “让让让。我们身后可没长眼睛。” 气的三人一个仰倒。 这门从他们入荣国府开始就在这里了,怎么可能是贾赦的私產。 这贾璉和王熙凤仗著有皇上撑腰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贾母怕鲁莽不知礼的小兵伤著自己,往旁边靠了靠。 待人將门搬了过去,才冷著脸看著贾璉。 “你父亲的遗言是他的私產全都拿走,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如今这些是你父亲的私產么?贾璉,你是要抗旨不准,违抗父言不成。” 好不容易才挑了一块稍微整洁点的地方,让林黛玉和王熙凤坐下。 贾璉就听到了贾母气哼哼的话。 安扶的看了看就要起身的王熙凤,转过身笑的吊儿郎当的。 细看却能见著他眼眸深处带著的厌恶。 “咦,居然不是么?难道是我记错了。” 隨意指了一个小兵。 “你带几个人去,叫贾氏宗族过来,让他们都来瞧瞧这些到底是我父亲的私產还是荣国府的公產。” “不然我怕到时候有人又要侮我名声了,往日我是没什么。可如今我到底要有后了,这后来得可不容易。” “前些日子差点让人沉了塘,就是为了他,我也不能让人污了我的名声。” 那小兵听了这话,招呼著旁边的人就要走。 不认识路? 无所谓一会儿在荣国府隨便找个人带路便是。 那小兵没走两步,又被贾璉叫住了。 抽出掛在腰间的刀,给了他。 “拿去,带著防身。” “记住了,好好请!” 贾璉是没有上过前线的,但是他的刀却是一把好刀。 那小兵接过,爱不释手。 这人可不是贾璉隨手指的。 他带回来的这些人,哪些是什么性格他早就摸清了。 就像眼前这个脑子灵活,是个会办事儿的。 所以他刚刚便指了他。 那小兵 听了贾璉的话,將自己的佩剑给了旁边的人,又將贾璉的刀掛在了腰间。 斜眼看了不远处的贾母和贾政一眼,拱手退下。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好的將贾氏宗族请过来。” “好好”两个字读的特別重。 如果这他都还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他就是蠢的呢。 放心,他一定將那些宗族调好了才將他们送过来。 边关的手段,不知道京城的这些老爷们受不受的住。 贾璉点了点头。 “去吧。” 那小兵带著人,刚出了荣禧堂就被其他人拦住。 看著他腰间的佩刀羡慕不已。 “小张,你真是走狗屎运了,这刀我们兄弟可是眼馋好久了,没想到最后被你得了去。” 贾璉对手下的这些人向来大方的很。 给出去的东西基本没有收回的。 这刀给了小李,那些士兵们都知道定然就是赏给他了。 看著有人伸手要去摸,小李立马將腰间的刀护住。 一副宝贝的不得了的样子。 在边关,武器便是他们的命。 “大人向来大方,还能少了你们不成。你们忘了这荣国府是什么起的家,这好武器能少,走好好办事儿,一会儿回来大人定然不会厚此薄彼的。” 旁的人一听,觉得有道理的很。 今日才搜了荣禧堂一处呢。 就得了不少好东西了。 变卖了去,边关的日子也能好一些了。 如果能多抄两家便好了。 一会儿到了库房,一定要好好看看。 好的兵器一定要先交给兄弟们。 这叫…… 近水流台先得月。 听那些酸书生说的的。 呸,什么抄家。 搬家! 若是能多帮几家搬家都好了。 几个小兵在旁边隨意抓了一个贾家的奴才带路,就往贾家的宗族而去。 他们走后,其他士兵一时没了动作。 皆看向贾璉。 贾璉也坐到了王熙凤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椅子。 “愣著干嘛,继续搬啊。你们之前做的不是极好么。” “天色晚了兄弟们还在京营等著我们回去开饭呢。” “总不能让他们失望才是。” 贾璉话音刚落,小兵和御林军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贾母和贾政见贾璉这般么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 油盐不进的贾璉让贾母心中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看著满院狼藉,心中越发著急。 指著贾璉的鼻子。 “贾璉,你非要这样么?不论如何,你也是荣国府的血脉,这是你长大的地方啊,是你的祖辈日积月累的地方,你不怕没脸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么?” 精神攻击对旁人或许有用,对贾璉那时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向来都是一个不要脸面的。 不然以前如何能做的了荣国府外边的事儿。 求爷爷告奶奶,要的就是脸皮厚。 这会儿他只是掏了掏耳朵。 “史老太太说笑了,往后我的祖宗便只有一人,他的名字叫做贾赦。” “一个为国战死的英雄。” “旁的什么人都与无关。” “莫要来攀亲戚。” “爷可不认。” “到时候没脸见地下的祖宗的怕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吧。” 贾赦这话说的在宗法之上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出族过后,,他们那儿还有祖宗啊。 贾母气的头昏脑胀。 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荣国府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家不成家,往日的枝繁叶茂,如今只剩几个孤零零的主子了。 名声更是坏的没边了。 如今出去,怕是听到的都是骂声。 为何,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贾母看著前边冷著脸的贾璉和王熙凤,余光又瞥了瞥脸色苍白的贾政和面色焦急的王夫人。 贾母终於掉了两颗真心的泪。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么? 看著贾璉,第一次对自己的小辈说了软话。 “璉儿,我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会自请出族,可是祖母对你不好么?” “你母亲早逝,是谁一直关照著你。让你平安长大的?你年纪渐长,是谁费尽心思为你聘了王家女,你父亲那时是个混帐,万事不管,又是谁將你们小两口接了过来,还將外边的事儿和掌家权交给你们。” “如今,你们却这样对祖母,你们的良心不会痛么?” 这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了。 林景晏侧过头看了贾璉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才放心了些。 拨开迷雾,璉二哥和璉二嫂比谁都看的清楚。 第258章 当我是傻子么 听到这些贾璉看著贾母和贾政良久,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中居然带著几分悲凉。 背离家族,投了皇上他们没有犹豫过?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他也是贾家的长子嫡孙啊! 第一次从林家回家的那个晚上,他和凤姐儿哪一个不是辗转反侧,天亮才眠。 可是贾家从头到尾,桩桩件件都是在將他们往这条路上推。 若是那时贾母给他们大房留了一点儿路,如今他们都不会走到现在。 父亲或许也不会死, 没有林家他们也不会真的看清楚贾母和贾政的真面目。 他们从头到尾只把他们大房当做自己的踏脚石。 好处他们得了。 坏事,坏名声都是大房背了。 他们没有给他们大房留过后路,难道还不允许他们自己搏出一条路来么? 他的现在,都是他自己博来了。 这些人以为他真的就这么顺利么。 他是荣国府的人,是太上皇旧臣一脉。第一次入朝为官走的却是南寧侯府的路子。靠的是林姑父的引荐,进的也是京卫指挥司。 还是空降。 顶了旁人的职位。 他是学过武,可是比起那些人来说根本就不能看。 正式入职之前,他就拜访过几位同僚,人家只留他喝了茶,冷淡的很。 那时几乎每个人都对他多有防备。生怕他是四王八公的探子。 知道这个情况过后他才没有著急进京卫指挥司,反而是陪著景晏去了江南科举。 在江南他没有一日是閒著的。 日日陪著那些人喝酒,找他们的错处。 后来每日白天更是没在林家待过,天天出门去碰瓷。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他的投名状。 听著容易,做起来却是难的。 江南有些不认识他的,甚至与他动了手的。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还有人派人围他。 江南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后来入了京,他將江南的人得罪了个遍,才得到了皇上和新臣们的初步信任。 那会儿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对,该是接下那个职务的时候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会儿一边为陛下做事儿,一边还防著家里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因为江南的事儿他正式入职京卫指挥司过后那些人对他才有了好脸色。 之前他们都態度冷淡的同僚们,也开始叫他喝酒去了。 荣国府长房嫡子的名头对他来说向来不是锦上添,只是阻碍。 不止是他,凤姐儿也是。 她刚开始和那些有实权的大臣夫人们相处时也是这般,后来还是因为她长袖善舞,懂的变通,才与那些夫人们交好起来。 那段日子,为了给自己铺路,为了让他与同僚更加熟悉,凤姐儿基本是一个宴会都没落下过的。 还是因为荣国府的关係,就是回宴,也多是在京郊的庄子上。 各种辛苦,他们夫妻两个与谁说过。 就是因为凤姐儿的辛苦,最后才给迎春找了一个好婆家。 京卫指挥使同知家。 那会儿他已经递上了另外一个投名状。 接下来去四王八公那里要国库欠银的差事。 也是因为这事儿,新贵们才將他和四王八公彻底剥离开来。 京卫指挥使同知家才定下与他们家结亲的心思。 那时贾母和贾政在做什么呢。 阻拦,使绊子。 这些情况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让贾璉彻底想与贾家断了关係的,其实就是前些日子贾母和贾政要替他和父亲休妻,休妻不成,便想將他的娘子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胎儿沉塘的消息。 一起住了多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王熙凤的为人么? 不可能。 他们知道的。 这府上谁偷人,凤姐儿都不可能偷人的。 她爱他啊。 可是他们却想將她沉塘。 他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在路上。 那会儿他就决定了,往后他们与贾家便一点儿关係都没有了。 就算父亲没有这一遭,他自己也是要分家的。 只是父亲的决断更好。 出族。 多好。 往后他们与贾家便是彻底没有关係了。 他一路走来,贾母和贾政除了拦著他们还做过什么? 有的,给他们使绊子。 如今还说起以前了,真的好笑。 还以为他们还是以前那两个被人卖了还感恩戴德的傻子么? 拨开带著亲情挟裹的迷雾,往事他早就看清楚了。 贾璉越想越是愤慨,起身两步走到贾母面前。 冷冷的盯著她的眼睛。 那今日便就说清楚吧。 往后他再不想听到这般噁心人的话了。 “母亲早逝,我独自在院子里长到六岁有余。知事儿了,你才派了人来照应我。你自己来过么。若是心疼,六岁之前你在干嘛?忘了么?” “后来宝玉出生,你满心满眼都是他,多少次在我面前说以后一定要宠著这个弟弟,他是荣国府的福星,那时我十三岁。那时荣国府便成了他的天下。他年岁渐长,我身为长房嫡子,还需要看他的脸色。” “只有宠著他,你才会给我几分好脸色,吃了几次亏,后来我便对他言听计从,要什么给什么。” “我与凤姐儿自幼相识,你为何替我聘了她你我心知肚明。聘她只因为她是王家女,並不是我喜欢她。聘她之前你们並未问过我的意见。” “是我自己运气好,她是个好的。可就算她不是王熙凤,是其他王家女,那王家女恶毒你们一样会替我娶她,不是么?我的意见不重要。” “还有你说的差事和管家之权?这个也敢拿出来说。” “我本是监生,寻个外边的差事本就不难,你们不愿意,怕我沾染了你们的心肝的爵位才將我拴在家里,以图以后。” “我甚至怀疑凤姐儿有了大丫头过后,一直没有身孕是不是你们做的手脚。毕竟她搬出去没多久,便有了。” “而我无子嗣,这爵位便能落到贾宝玉头上了。可惜我没有证据。” “最后便是凤姐儿管家了,为了管这个家,维持家中体面,她的嫁妆基本都搭进去了,还要费许多心思,若不是为了我们在家中地位,你真当她乐意。” “老太太这话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贾璉冷哼,目光扫过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的脸。 “小爷这会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將所有人都当傻子。” “这些话,小爷不想听的很!” 第259章 偶然发现 贾璉从边关回来过后的反应,和贾母贾政所料想的相差太多了。 要知道贾璉这次从边关回来之前,贾璉是大房里面唯一一个没有与他们正面起衝突的人。 最开始是王熙凤,为了贾璉在京营指挥司的差事与他们闹了一场。 那会儿贾璉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甚至后来贾政叫他去书房,他也是去了的。 后来迎春的婚事那些都是贾赦出的面。贾並不在其中。 就是去各家要国库的银子时,后来也被贾璉圆了回去。 他们本以为若说大房还有谁对荣国府,对贾母,贾政还有感情的话,恐怕也只有贾璉了。 王熙凤在荣国府门前闹上那一场,贾母他们那般行事的时候也是想著可以靠著贾璉的这点子情谊再拿捏他一次的。 可是他们忘记了,贾璉才是这荣国府最长袖善舞的人,也是这荣国府最会偽装的人。 他的厌恶不会表现,那种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 可当他真的將这些现於人前时,便是真的覆水难收了。也是真的到了时候了。 这时的贾璉做起事情来,比常人更绝。 贾璉的话直接將过往的所有事儿完全掀了个底朝天。 將贾母的偽善,她们心里的那些算计,阴毒的心思全都放到了檯面上。 你不要脸,那这脸面他也不想留了。 贾母眼睛瞪的溜圆,指著贾璉的手不住的在颤抖。 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被说中心思的无辜。 “你…你便是这样想我的。” 她还没继续说下去, 贾璉就阴阳怪气的接了下来。 “我可是你的祖母,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老太太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听著腻歪的很。” “我早就將话说的明明白白了,我,贾璉,没有祖母。就是有,我也当她死了。” 听著贾璉这样决绝的话,本来还想留著面子情的贾母和贾政咬著牙,对视了一眼。 从京郊回来的路上那些打算也是不成了。 如今看贾璉对他们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是没有的。 闭了闭眼,深呼吸,总算冷静了下来。 如此这般,如今只能看著不能让贾璉將整个荣国府翻个底朝天了。 就当分家了!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 “娘娘那边可回话了。” 如今贾家二房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宫里的贤德妃了。 明面上,贤德妃还是颇为受宠的。 听了这话,林景晏和林黛玉悄悄的互看了一眼。 贤德妃? 倒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王夫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从京郊回来的时候就给娘娘去信了,照理说,照理说再慢宫里也该来了消息才对啊。 贾母倒是不急,皇上回去还没多久,娘娘过些时候也是使得的。 如今她说,不过是提醒面前的几个人,他们贾家再不济,如今宫里还有个受宠的贵妃娘娘呢。 不管做什么事儿还是留一线的好。 这点她想的也没错,林景晏和林黛玉时常进宫,就算陛下皇后娘娘没有明说,但是就凭平日的三言两语也能猜到贾元春封妃,其中必定是有些內情的。 不然皇伯父不会每次提起她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內情姐弟两个也能猜到一二。 大概率就是和王子腾还有四位异姓王有些关联。 但是贾璉和王熙凤却是犹豫了一瞬。 他们一个在边关,一个不常进宫。 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两人都不是蠢的。 这犹豫也只有一瞬而已。 只眨了个眼,就想通了。 贵妃不贵妃的又怎么样,今儿让了,他们与二房也老死不相往来的。 那还不如得罪的狠一些。 贾璉冷哼。 “怎么老太太如今不说怎么怎么对我们夫妻两个好了,拿贵妃娘娘出来压人了。” “且不说今儿我们行事有陛下的金口玉言,就说她一个若是敢管前朝官员的事儿,明儿就有御史参他一本。只希望贵妃娘娘这位置稳当的很!” 这话一出,贾母贾政保护王夫人都对贾璉怒目而视。 “好好好!我倒是养了一个好孙子!” “既然这般,那就敞开了说,你父亲遗书里边说的只是他的私產,这荣禧堂的一一木,都是我荣国府祖祖辈辈的公產,你可动不得!” 转过身叫了人。 “林之孝,將荣国府的帐册都拿出来,给我们忘恩负义的贾璉贾大人好好瞧瞧,他父亲的私產到底有哪些。” “再將贾家宗族全都叫来,今日我们便放在檯面上好好清算清算。” 王熙凤坐在黛玉旁边,目光突然凌冽起来,猛的站起身。 看著贾母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凌迟。 这话贾母总算是说出口了。 让她好等。 她再不说,她就要自己提了。 “忘恩负义?史老太太也说的出口!” “好!查,给我好好查查。” “我倒要看看如今的贾家可还的完我们家的银钱。” “平儿,你去,將璉二哥先母和我的嫁妆单子都取来,还有先曾祖母的。今日我们便好好的与贾家算一算这笔帐。” 叫完平儿,才发现刚刚平儿被支去了后宅,她也是气糊涂了。 冷著脸。 “瞧给我气的,丰儿你去!在黑油大门那边。我梳妆檯下的一个檀木盒子里。” 见著丰儿一趟子跑了出去,转过头看著贾母等人。 语气里才有了秋后算帐的感觉。 “先夫人只二哥一个孩子,这嫁妆自然都是璉二哥的,先曾祖母去世前也说过,他的嫁妆尽数给了大老爷,如今也算是我们的,还有先老太爷多数是给了大老爷的。” “老太太要算,若是不够便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这妇人的嫁妆,贵妃娘娘怕是管不得吧。” 她若是敢说个不是,这满京城的夫人们知道了怕是要给她撕碎了。 这嫁妆可是女子为数不多可以安身立命的保障。 也是给自己孩子留的后路。 旁边的林景晏看了皱著眉蠢蠢欲动的贾政一眼,给旁边的御林军递了一个眼色,便有人跟著丰儿一起出去了。 这荣国府可是最容易出事儿的地方。 嫁妆单子凤嫂子既然有,还是要平安送过来最好。 不然有些人怕是要赖帐的。 第260章 空壳子都不留 贾璉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有人提起他的母亲了。 他母亲去世时,他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对母亲的印象还是小时候偶然在贾赦那边看到的几幅画像。 如今多年过去,这影象也模糊起来了。 这会儿王熙凤突然说起他母亲的嫁妆,他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看著王熙凤的眼中还有几分疑惑。 “母亲的嫁妆单子?凤姐儿你有?” 她自然是有的。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邢夫人,若不是大老爷没了的时候,她们搬回来住,邢夫人在大老爷的书房里整理一些遗物,她们怕是还寻不到呢。 那装嫁妆单子的盒子藏的极其好,在一幅平时里大老爷最宝贝的一幅画后面。 那副画掛书房的一个小房间里,平日里除了大老爷偶尔能够进去,旁的人就是近了两步,都要被大老爷好一顿训斥。听一直伺候大老爷的小廝说,为的就是那幅画。 邢夫人寻到那木盒时,木盒里除了先夫人的嫁妆单子还有一枚玉佩和一只釵子。油润润的,一看平日里大老爷就没少拿出来看。 她们想著这应该是先夫人的遗物。王熙凤也收了起来,准备回去交给贾璉呢。 那嫁妆单子她也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比起她的不知道要丰厚多少倍。 有好些东西她往日都在王夫人和贾母那里看到过的。 本以为是府上的,没想到是先母亲的嫁妆。 后来一想也是,老大爷和先母亲成婚的时候,是先太子撮合,太上皇赐婚,娶的又是他老师的女儿。 那时可是两家最繁盛的时候。 一个是与太子亲如兄弟的荣国府嫡长子,一个是帝师也是太子之师家的嫡长女。 这嫁娶之时,自然是十里红妆,嫁妆更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就是在太子带领下旁人添的妆怕是都能让一个富家小姐嫁上几回了。 更不要说帝师家为自家嫡长女备下的嫁妆了。 见惯了好东西的王熙凤,看著先母亲的嫁妆单子都觉得心疼。 那都是留给璉二哥的。 白白让旁人挪用了这么多年,如今能不能全部寻到都不一定呢。 贾母听到王熙凤说起了贾璉生母的嫁妆单子,先是震惊。 接著就是否认。 “不可能,他母亲的嫁妆单子早就遗失了,你如何会有!” 王夫人也有些心虚。 贾璉的生母,那可是那会儿京中出了名的风云人物。 身份地位比起如今的瑶光郡主也不差什么。 那会的她,年纪小到了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只是红顏薄命,她走的时候她的嫁妆就放在公库之中,她看著那些珍宝实在喜欢。 后来听说她的嫁妆单子遗失了,便借来用了些。 恩…… 给哥哥他们也送了些,王熙凤不当家了过后,她又偷偷当了一些当做家用。 可是她也没办法啊,还了国库的银子,又修了省亲別院,这家中的销著实不够啊。 本以为这些事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如今王熙凤居然说嫁妆单子找到了。 那…… 她借用的那些东西岂不是都要被发现了。 贾璉虽然没有看过自己亲娘的嫁妆单子,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甚至还给他留了许多东西,毕竟这事儿往日都是没有人提过的。 母亲家中当时被抄家流放,他以为家中没提,这些都被补贴给了外家。 但是如今看到王熙凤提起这个过后,贾母和王夫人的反应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母亲怕是给他留了东西,还不少,只是从来没有人与他说,加上大家都以为嫁妆单子遗失了,久而久之,就被这些人挪用了罢了。 如今不知道还剩些什么了。 眼中的寒意越深。 语气似刀。 “好呀,我母亲的嫁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拿!拿来我看看,这荣国府到底拿了他多少东西。” 贾母和王夫人包括贾政都没想到遗失几十年的嫁妆单子居然会突然出现。 这会儿都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贾母和贾政都是见过贾璉亲母亲的嫁妆的,说是十里红妆都有些轻了,如今多年过去,那些嫁妆又一直在库房放著,他们用的用,送的送,哪些是她的,都有些记不起来了。哪儿有那么容易凑齐啊。 不说贾母和王夫人就是贾政都从库房中拿了不少出去送人。 有林景晏派过去的人保驾护航,丰儿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 贾璉见她来,三步並作两步就从她手中將厚厚的嫁妆单子接了过来。 时过境迁,这嫁妆单子已经有些泛黄,可是单子上的笔跡却是清清楚楚的。 字颇有风骨,也是,这单子是贾璉的外祖父,先太子的老师亲自写的。 字好却是应该的。 贾璉將嫁妆单子拿在手中,只觉心中咯噔一下。 母亲的嫁妆太丰厚了。 按照他对荣国府的了解,要全找回来怕是难了。 心中愤懣。 打开单子,第一页上的东西就让他觉得熟悉的很。 越往下看,越觉得心惊。 原来,原来这些东西居然都是母亲的嫁妆!他们也敢。 贾璉手摸向腰间,摸了个空。 才想起来,刚刚他把自己的配剑给了去叫贾家宗族的小兵。 三两步走到旁边停了手上动作的小兵旁,將他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就指向了有些心虚的贾母三人。 “如此辱我母亲遗物!贼子也敢!” 贾璉没有见过自己的亲母亲,旁人也没与他提过。 可那是亲母亲啊,就算没见过,也与旁人不同。 如今看著自己母亲的嫁妆如此被糟蹋,他如何不气! 贾母看著贾璉脸上明晃晃的杀意。 嚇得往后退了几步。 有些害怕。 “贾璉!你……你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贾璉看著三人的模样。 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將手中的剑稍微放了放。 杀! 他不!为了他们赔上自己才是愚蠢。 今日要是他母亲的嫁妆凑不齐,荣国府留一张瓦,都是他不孝。 他要看看,没了银子他们还要怎么金尊玉贵的活著。 第261章 送小妾 贾璉看著手中的嫁妆单子,低垂的眉眼,藏住了眼中的寒意。 他就说怎么贾母和贾政算计起林家的家產来这般顺手,原来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这头一遭怕是用在他母亲的嫁妆之上的。 若不是凤姐儿他们偶然发现母亲的嫁妆单子,他怕是要一辈子都要不知情的。 声音越发低沉。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发现我虽然没见过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可这单子上的物件居然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呵,金玉朝阳项圈一对,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贾宝玉出生没多久便给了他吧。却是我母亲的!” “原来我母亲的嫁妆也是夫家可以隨意处置的。” 贾璉拿著嫁妆单子走向贾母三人。 每一步都是对他们的审判。 贾璉看了看王夫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嫁妆单子。 冷笑出声。 “二夫人也是不藏著掖著的,这紫玉兰手鐲,是我母亲的嫁妆,如今还在二夫人的手中戴著呢。” “紫玉珍贵,做成手鐲更是难得。你一个五品官的夫人也配?” “来人,擼下来!” 王夫人看向自己的腕间,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珍贵,她都取出来好久了,她哪儿还记得她的那些东西是贾璉生母的啊。 看著逼近的官兵,王夫人將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 外强中乾的吼道。 “不要过来,这是你们母亲送给我的!” 王熙凤从贾璉背后出来,看著她手的眼神全是讥誚。 “送给你的?这嫁妆单子,我专门寻老人问过的,这个手鐲可是御赐之物,也会送给你?你自己听听这话可是人能说出来的。” 是不是御赐之物王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往后退了退,一狠心將手中的鐲子退了下来。递了过去? “还给你!还给你!”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就算王熙凤这样说,要王夫人还是嘴硬。 “明明是你母亲送我的,现在还要要回去,当我真稀罕不成。”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 便有丫鬟上前接了过来。 到手后,还特意用帕子擦了擦。 贾璉先没有反驳她,只是继续往下边看著。 一边看一边说。 “那我母亲真是个好心人。” “白玉玛瑙金耳坠,翡翠如意簪,百宝镶圆桌,青缠莲十二件套,芙蓉白玉杯……我母亲送你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连桌椅,摆件都送到了你房里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多了一个亲妹妹呢。” “搜全都给我搜出来。少一个!我都要告到陛下面前去。” “找不到的,便让她拿自己的嫁妆来赔!” 听到贾璉报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王夫人已经知道这份单子確是是贾璉生母的嫁妆单子了。 贾璉之前想的只是將荣国府洗劫个乾净,如今嘛,若是她母亲的嫁妆凑不齐,就不要怪他发疯了。 王夫人听到贾璉要她用自己的嫁妆来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凭什么,女子嫁妆是私產!” “贾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对呀,王夫人还是知道的,这女子嫁妆是私產!” “怎么你的私產动不得,我母亲的私產便动得了?” “这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我母亲的东西凑不齐,你且看我能是不能。” 王夫人看著贾璉凶神恶煞的模样,咬著牙,总算是闭了嘴。 趁著贾璉走到贾母和贾政面前时,王夫人偷偷和自己嬤嬤说了两句话。 刚说完,那嬤嬤也悄悄的出去了。 王夫人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焦急。 可要快些,一会儿找不到贾璉怕是要发疯的。 如今她是看出来,贾璉王熙凤无情的很。 若是真找不到他生母的那些嫁妆,怕是……… 算了,不想了,就当她养了两个白眼狼吧。 这好些东西她都送到王家去了。 如今她也想不起来哪些是贾璉生母的嫁妆了。 只能让嫂嫂都送回来,到时候让那两个孽障自己去找吧。 贾璉走到贾母和贾政面前。 嘴角依旧掛著嘲讽的笑容。 “斗彩莲瓷碗,开富贵白金盘,百寿紫云如意,玉兰鸚鵡鎏金屏、珐瑯鎏金匣………祖母听著可熟悉?” 贾母越听,越觉得耳熟。 不过她的脸色可比王夫人好看多了。 侧过头不看贾璉和王熙凤。 “这些都是库房送来的,我皆不知道是你母亲的嫁妆。” “你自己寻了拿走吧,” 贾母这里的確多是库房送来的摆件。 毕竟她也是侯门小姐,又是正经的荣国府妇人,手上的好东西也是不少的。 贾璉生母的那些嫁妆她没必要刻意去要。 只是別人送来时,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个事儿,对著她贾璉也没什么好说的。 转过头矛头就对准了她最宠爱的儿子贾政。 “贾大人,你拿了什么,需要我念出来么?” “没想到你才是这府中最贪的那个。” “我母亲出身名门,陪嫁的笔墨纸砚皆是上上品,价值千金的墨不知有多少,往日我见著你手中的东西都羡慕不已,如今才知那居然都是我母亲的嫁妆。” “偷长嫂的嫁妆,也就你做的出。” 贾璉一边看,看到在贾政处见过的都念出来。 “紫玉珊瑚屏,青玉佩四对,白玉佩四对、王孟山水图两幅,陈道鸟图一副,陈献草书,沉香、檀香、端砚,龙尾砚………” “贾大人,还真是不少啊!” 看到一处,贾璉的眼中又有了杀意! “凤姐儿你来看。” “象牙包金鐲!” “你是不是与我说过,这东西在赵姨娘那里。” 王熙凤侧头看了看。 点了点头。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璉二哥不说她都没想起,当时她还笑呢,二老爷倒是个多情的。 这么珍贵的鐲子居然也给了赵姨娘,怪不得她一向轻狂的很。 若她是王夫人,早就找个理由把那个赵姨娘收拾了,还会让她活到现在。 就是二老爷,也没什么好活的。 没想到,人家拿去送的,可是她正经婆母的嫁妆! 真是噁心。 看到王熙凤点头確认, 贾璉抬脚对著贾政就是一脚! 眼睛泛红。 “噁心人的东西!你居然敢把我母亲的遗物送去討好一个小妾!” 越想贾璉越发痛恨往日的自己了。 这些人明明从来都没將他放在心上过的,枉费他最开始还犹豫过! 他真蠢! 若是有一点顾忌他,都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对待他母亲的遗物。 贾璉这会儿一把火烧了荣国府的心都有了。 看著贾政倒在地上,一时没有起来。眼中还有怒火。 贾璉上前一步就踩住他的手。 “哪只手送的?是这只么?那你就別想要了吧!” 將隔房大嫂的遗物送给自己的小妾,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怪不得贾璉听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 第262章 还要算帐啊 贾璉眼中猩红,他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旁人提起她的时候几乎都是没有的。 他知道母亲的消息,多是从外祖家给他送来的先生口中。 后来外家抄家,流放去了沿海一带,先生在教了他几年之后也离开了。 后边能听到关於母亲的事儿越发少了。 她仿佛是这个家中的禁忌。 每次见到贾宝玉对著王夫人撒娇卖萌的时候,就算他已经大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羡慕。 早逝的母亲是他心中的痛。 每次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想,若是母亲在,他如今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母亲疼,父亲就算不喜欢他,也有母亲护著他的。 毕竟小的时候,先生说过的,他的母亲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女子。对他也是充满了期待。 顶顶好的女子啊,到了最后却要被贾家人这般侮辱。 这些人侮辱母亲,谋算她的嫁妆,冷落父亲,利用他,还想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何其可恨! 贾璉心中气极,踩著贾政的手越来越重,被他踹倒在地的颇为狼狈的贾政,本来还想再荣国府的奴才面前维持著自己这个主子为数不多的体面,但是在贾璉脚下越发重的力道下还是没忍住哀嚎出声。 这哀嚎声音让贾璉心中的气略微顺了一点。 他越叫,贾璉的使得力气就越大。 心中泛起诡异的爽快! 疼,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 只听咔嚓一声,贾政的手断了。 他的哀嚎声也打了起来。 贾璉似乎一无所觉,死死的盯著他。 低下身,抬手就扣住了他癒合不久的脖子。 声音阴狠,脸上全是不管不顾的恨意。 生母的嫁妆成了压倒贾璉的最后一根稻草。 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彻底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生母早逝,父亲如今也没了。 他,贾璉如今是孤儿了。 无父无母的孤儿! 和其悲惨。 手上收紧。 “说,还有什么!你还拿了我母亲什么!” “有没有將她的东西送给你的那些门客们!” “在哪儿,都在那儿!” 贾政有多宠幸他的那些门客,荣国府中人尽皆知。 贾政敢把已逝长嫂的遗物送给自己的小妾討好她。 未必就做不出將母亲的东西赏给自己的门客这样的事儿。 若是他真的敢这么做,贾政他杀不得,那些人却是不用活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扔掉这手中的官职不要,也要將那些小人就地正法。 贾政的脸因为被失了理智的贾璉掐住脖子,不能呼吸而变得通红。对於贾璉的问题哪儿还能说的出话来。 他不说话,贾璉下手就越重。 又一次,贾政再次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 这会儿,场中的人都感觉到了贾璉情绪不对。 王熙凤看著贾政都快被贾璉掐死了,心中不愿,也只能向前走了一步。 他死了活该,可若是因为他的死给璉二哥添了麻烦,可就不划算了。 他们的日子还长著呢,如今看著往后也是一片光明。 为了这些人不值得。 王熙凤拉了贾璉。 “璉二哥,宝宝刚刚踢我肚子了。” 还没到五个月,怎么可能踢呢。 贾璉自然也是知道的,也知道王熙凤这么做的原因,闭了闭眼,总算收了手中力度,一把就將虚弱的贾政扔到了地上。 贾政终於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弓著腰,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看著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贾璉呸了一口。 “废物!” 从始至终,一向疼爱贾政的贾母,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自觉的往贾政的方向移一步,最后又生生的止了脚步,然后偏过头,没有再看她一眼。 坐在上边的林黛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刚刚她就发现,从池塘边回来贾母的態度似乎就不太对了。 怎么,这是看著如今形势不对,又想弃了贾政么? 还是怕伤及自身? 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黛玉冷笑。 覆水难收的道理,她该懂的。 贾政趴在地上,咳嗽不止,低垂的眉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疯狂。 贾璉扶著王熙凤回到她的座位时,又踢了地上的贾政一脚。 贾政的手瞬间收紧。 手指紧握,有些发白。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总有一日。 他们事成。 林家,贾璉,还有上面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贾璉將王熙凤扶到座位上坐下,抚摸著手中的嫁妆单子。 眼中带了些温柔。 母亲。 你的东西我会全部拿回来的。 拍了拍王熙凤的手。 直起身。 “搜,陪我一起好好的搜,我母亲的遗物一件都不能丟!” 说完这句,对著林黛玉和林景晏拱了拱手。 “林妹妹,你们嫂子就先託付给你了。” “景晏,你陪我一起可好。” 林黛玉和林景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点了点头。就各自去了。 贾政和王夫人,看著贾璉和林景晏带著的许多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敢说什么。 王夫人只在心祈祷。 “娘娘,快来啊。” 林景晏和贾璉留了一些人保护王熙凤和林黛玉,带著其余人就出了荣禧堂的门。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带著贾家族老过来的官兵们。 他们看著贾璉的眼神都知道闪躲害怕。 再没有了往日的那些清高自傲了。 一看就是被收拾的狠了。 贾璉路过他们,只冷哼一声。 “且进去吧,我一会儿过来与你们算帐!” 那些人忍不住都抖了抖。 还要算帐啊? 刚刚不是算过了么? 第263章 侵吞嫁妆 贾璉带著景晏在荣国府转了一圈再回到荣禧堂时,脸色更黑了。 那些人做事,倒是比他想的明目张胆的多。 府里的事儿传的快,如今都知道贾璉是受了重用的。 往日的那些事儿,寻个老奴便是全都知晓了。 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璉母亲去世之前,和贾赦是住在荣国府这边的。 贾代善死后,贾赦才被贾母赶到黑油大门那边住著。 走时,贾璉母亲的嫁妆都是不曾带走的。 那些东西原本是放在他们住的院子的私库之中,贾赦搬走过后不久,贾母和王夫人以好照看为由让奴才们都搬到了大库房专门腾出来的院子里。 当时说的是等贾璉成婚后再给了他。 只是那会儿贾璉年纪小,时间一久,许多人便就忘记了那些是贾璉父亲的嫁妆了。 与大库房的东西便也就弄混了。 等到贾璉与王熙凤成婚后,这话更是没有人再提过。 所有人仿佛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这个事儿一样。 贾璉听到这些话,带著人便到了大库房放置他母亲嫁妆的门前。 这里他往日来过许多次,但是这確实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里放的一直是他生母的嫁妆。 贾璉一时居然有些踌躇。 调整好心境,在眾人的目光之下推开了门。 果然,上次来时是几年前。 那会儿这里的东西还算多,如今入目居然有些空旷了。 留下的多是大件,像桌椅屏风之类的。 珍宝首饰,布料摆件,包括那些名仕书画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 想来如今还是分布在建立好的省亲別院各处才是。 毕竟修了园子,终归园子里的每个院子都要用些好东西镇著才是。 那些人早就將母亲的嫁妆当做荣国府的公產了,用起来自然心安理得的很。 见到这般寂寥的情况,就算贾璉早有准备,心中还是起了一股火。 好! 好的很! 他亲自带了这么多人看著,那几人总是没有话说了。 將库房一溜烟的全部搬空过后,贾璉便指挥著人去了各处搜寻。 贾政的前院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他自己带著林景晏又回到了荣禧堂。 一路上林景晏看著情绪低落的贾璉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旁人劝不得。 更何况他也不想劝。 年岁渐长,如今的林景晏已经与贾璉差不多高了。 回了荣禧堂,大家看他的脸色,里边的所有人立马都知道这嫁妆怕是没有多少了。 往日在贾璉面前偶尔还能摆一下长辈架子的宗族族老们,被他手下的兵收拾了过后,这会儿也安安分分的站在贾母和咳著嗽的贾政后边。 眼睛都不敢乱看。 看来刚刚是被收拾怕了。 院子一时鸦雀无声。 只能听到王熙凤和贾璉对话。 听到贾璉说已经派人去搜了,王熙凤摇了摇头,將自己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了过去。 家里除了那个大库房还有几个小库房,她清楚的很,这些丫鬟婆子也是可以给他们带路的。 那些东西一时半会整理不出来,贾璉便將目光投向了下边站著的那些族老们。 冷笑一声。 下边的人都抖了两抖。 之前贾璉在院子外的话,又浮现耳边。 阴惻惻的。 “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往日这些都是以贾政马首是瞻的。 这会儿倒是对著大房倒是安分的很。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做个见证,仔细瞧瞧,今日我贾璉拿走的可是我家的私產。” “你们掌眼,所有异议!” “都给我憋著!” 说完这话,也不管下边的人面面相覷的表情。如今他对著荣国府这些人,是一点儿子情谊都没有的。 搜了荣禧堂,接著就是其他的院子。 府中女眷早就被王熙凤叫人请到旁边的院子里候著了。 官兵们和御林军如入无人之地。 没一会儿荣国府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到处都是搬东西的声音。 听的三人心头在滴血。 这动的都是他们的钱財啊。 瞧瞧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贾璉又发了疯。 就是王夫人的佛堂都被他们翻了一个底朝天。 不时有贾母,王夫人和贾政的心腹过来稟告。 那些人要搜查他们的私库。 说是要找先大奶奶的嫁妆。 先大奶奶的嫁妆怎么能在主子们的私库里呢。 他们没法子,只能过来找自己主子拿主意了。 贾璉本来与景晏喝著茶呢。 见著他们来。茶杯一放,將手边的刀又拿到了手上。 似笑非笑的看著下边的贾母等人。 贾母咬牙。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开!给他们找!” 贾璉冷笑。 “放心吧,夫人们,我贾璉不像有些无耻小人连旁人的嫁妆都要覬覦的,你们自己的东西我只寻我母亲的嫁妆。” 那些欺软怕硬的族老看著这个样子,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气的贾政差点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平日吃他们的,拿他们的如今有事儿一个屁都不敢放! 废物! 这一搜,时间就长了。 期间,在黑油大门那边收拾的贾迎春和邢夫人还来过一次。 本来是觉得那边该带走已经带走完了。过来荣禧堂一看,又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她们怎么这么粗心,院子里的草草,大的摆件还多的是呢,那可都是银子。 打了个招呼,也去旁边拆房子去了。 力求和荣禧堂这边一样,一根毛都不留给二房那些人。 噼里啪啦的声音,惊的贾政闭上了眼。 今日这府中怕是住不见人了。 贾璉这个混帐。 荣国府著实有些大,但是边关来的那些士兵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点儿都不知道累。 不时还有京营那边的人赶过来帮忙。 人越多,搬的就越快。 等到收拾的七七八八,荣禧堂已经要提了灯了。 黛玉都有些打盹了。 整个荣国府都搜了个遍,就是贾政的那些门客处也是去过了,贾赦的私產自然是齐了,可是贾璉生母的嫁妆单子上的嫁妆却是连四成都没有的。 陪嫁的铺子自然是不用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光变卖都变卖了不少。 所剩无几。 庄子田地倒是还好,动的比较少。 贾璉看著手下递上来的那些差的东西,看著那几个人又是一个眼刀。 贪心不足蛇吞象! 直接將手中的纸扔到了他们的脸上。 “报官!” “我要告荣国府我母亲的嫁妆。” 第264章 林如海来了 “璉儿,你不用这般说话,就算你父亲自请出族,你与我们也是血脉至亲。” “既然拿了你母亲的东西,荣国府自然是要还的。” “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个误会,时过境迁,你母亲的嫁妆单子又一时没有找到,弄混了也是有的。” “你且给老二家的,她自然补给你。” 贾母这话太正常了,惊的有些犯困的林黛玉都醒了神。 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旁边的王熙凤。 果真见她嘴边掛著嘲讽的笑。 这是突然清醒了?还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旁边的王夫人嚇了一跳。 她还。 按照璉洗劫荣禧堂的模样,荣国府怕是什么都不剩了,她还,她拿什么还。自己的嫁妆么? 她可不要。她筹谋多年,耗费心思,才谋了那么些,这些都是要留给宝玉和宫里的娘娘的。 气的不管不顾的辩驳了起来。 “凭什么我还,又不是我一个拿的。这府中的主子,谁没有去取过她的嫁妆。” “想用我的嫁妆来补,我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最多,我只能將拿她的还给她!多的没有。” “非要这般,你们便休了我吧!” 別人的嫁妆隨意取用,到了自己这儿,却是看的紧紧的了。 不愧是王夫人! 贾政听了这话,猛的扯了王夫人一下。 “贱妇!你怎么和母亲说话呢。” 他身体虚弱,没有扯动王夫人,反而自己一个没站稳,晃了晃。 王夫人早就与他没有什么感情了。 看到他这般,白了他一眼。 “我是贱妇,那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动用自己长嫂的嫁妆,如今想用我的来补,告诉你没门。” 看著他们狗咬狗,景晏四人觉得有意思极了。 贾母也冷了脸。 “既然老二家的不答应,那就將你这些年送到王家的东西全都要回来吧” “你们王家也是名门,想来不会还需要我们家救济才对。” “不然这京中的人知道了,你王家怕是也要被我们拉下水了。” 自己做的那些事儿,送给王家的那些东西,王夫人一直以为贾母是不知情的。 这会听到她突然提起,还是愣了愣。 但是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是厚了脸皮。 “老太太不用著急,我已经派人去拿了,且等著便是了。” “就那些,多的没有!” 贾政看著王夫人油盐不进的模样。 气的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如今贾璉这个样子,若是不將他母亲的嫁妆凑齐,怕是没得好了。 图谋女子嫁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们家怕是以后都娶不到人了。 就算以后事成,谁家会將自己的女儿嫁入这样的人家啊。 如此这般。荣国府怕不是要绝后了。 可是如今贾家能拿出来的的確没什么东西了。 藏起来的那些是不能动的,没了那些,他在北静王面前是一点儿用都没了。 贾政面色阴狠。 看了上边的林黛玉和林景晏一眼。 心中做著取捨。 最后,才道。 “当时贾敏出嫁之时,荣国府给她准备了许多嫁妆,如今林家不认我们。要与我们家断亲的。” “既然要断亲,万万没有再拿著我们家东西的道理。” “林公子,瑶光郡主你们说的对么。” 反正都得罪了,那便得罪的狠一些吧。 虽然拿回已逝女的嫁妆说出去也不好听。 但是他们好歹有一个名號。而且这个也比谋夺女子嫁妆好多了。 至少,至少是林家先与他家断亲的。也算说的过去。 既然断了亲,便不要拿他们家的东西。 那个妹妹,就当他们家没养过吧。 反正往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只剩刀剑了。 看著戏的林黛玉和林景晏听到贾政的话都要被气笑了。 还能这样的? 关键贾政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可是若是归还了。 他们连最后怀念母亲的东西都没了。 姐弟两个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我妻的嫁妆之中还有贾璉生母的嫁妆,林某倒是长见识了。” 原来是林如海。 他的身后还跟著不少的大人。 原来是林如海回家过后发现姐弟两个没有回家,不放心便寻来了。 走到半路,想了想又找了一些大人过来作陪。 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贾政看著依旧风清朗月的林如海有些恍惚。 岁月仿佛格外优待眼前这个男子。 林家和贾家早就断交,贾政和林如海这两个往日旧友已经许久没见了。 他老了,可是林如海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见著他来,旁边的人都行了礼。 “见过林大人。” 贾政的官职比林如海低了不知道多少,不情不愿的也行了礼。 见著林如海来,林景晏和林黛玉都止了声音。 母亲的嫁妆,他们不好做主。 交给父亲吧。 林如海走到林黛玉和林景晏身边,摸了摸他们的头。 “这么久都没回来,我来瞧瞧你们可是受欺负了。” 旁的人一脸懵。 他们? 受欺负? 谁敢啊! 林如海摆了摆手,免了大家的礼,又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各位大人们坐下。 烛火落在他的脸上,显的他的面色有些落寞。 敏妹的母家。 他许久没有来过了。 只一瞬,他就恢復了常態。眼睛看向了贾政和贾母等人。 轻笑出声。 “贾大人和史老太君还没回答本官呢,我妻子的嫁妆里什么时候有了贾璉生母的嫁妆了。” “原来那个时候,荣国府就落魄至此了么?” “公府嫡女,出嫁居然还要用嫂子的嫁妆。本官也算是开了眼了。” 若说林家贾政最討厌谁,那一定就是林如海了。 他仿佛一直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如今看到依旧如同谦谦君子一般的林如海,贾政心中波动极其大。 凭什么! 第265章 清算 凭什么林如海他要长的极好,又年少成名。 在贾家,前期有贾赦挡了自己的路,那时贾府之中人人以他为先。 后来好不容易太子倒了,家里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可没过多久又出来了一个林如海。 那时府上对他都是称讚,他这个正正经经的公府二公子仿佛还比不过一个落魄户家的公子。 他阴阳怪气的与他说了几次话,可人家都是一副一笑置之的模样。 甚至还来问他缘由。 缘由,那些折磨他的嫉妒他如何说的出口。 气的他更是睡不好了。 后来妹妹嫁给他,父亲去世,贾赦万事不管,他又慢慢的接过了荣国府的管理权,一切才好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没有死在江南! 甄家也是个没用的! 还让他,他的孩子回来与自己作对。 若不是他们,他的谋划早就成功了。 如今荣国府也不会成了这副模样。 真的对上林如海,贾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头。 强撑著身子抬眼看著上座的男子。 时光仿佛格外优待他,多年过去,他该是一样的儒雅英俊。 “林大人既然想与我们家断亲,难道这嫁妆还不想还了不成。” “林家如今鼎盛,也看的上那些三瓜两枣么?” 听到贾政的话,看著贾政苍白的面色,林如海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不禁感嘆了一句。 “贾政,我一直在想是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你,你一直都是这样,往日种种都是你的偽装罢了。还是这在权利场中,慢慢的將你也改变了。” 说完这话,林如海嗤笑出声。 “罢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总归是不会变的。” “贾家既然要算,那便算清楚吧。” “劳烦你们家將当初敏儿的嫁妆单子和我们家的聘礼单拿过来吧。” “往后她不再是你贾家女,只是我的妻。” 那些死物对於林如海来说只是浮云,若想怀念敏儿,他们还有许多回忆,还有她在林府留下的许多东西。 那些与贾家也没有什么关係。 而且林如海与贾敏成婚多年,他自觉是了解他的。 若是她,这样的哥哥母亲,她怕是也想远了的。他的敏儿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 本来贾政还想在这个事情上为难一下林家呢,林家几个对自己那个妹妹感情颇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的遗物,他们想来也是不捨得的。 林如海答应的这么畅快,他反而有些愣神。 隨即就是冷笑。 “看来林大人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在乎我那个妹妹吧。” “这嫁妆可是我妹妹的遗物,也是说给就给的。真是君子啊。” 林如海只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在意与否,在心而不在言语之间。” “我这般做不就是遂了贾大人的心思,怎么贾大人又不想要了,那你大嫂的嫁妆怕是补不齐了。” “敏儿,我与她结髮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为人的。寧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她还在,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这般算计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怕是早就与你们断了关係了。” 听到林如海和贾政提起贾敏,贾母有些恍惚。 敏儿,敏儿若是还在,知道这一切,怕是真的不会认他们的。 本想说什么,但是看著贾政和林如海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住了嘴。 且再看看吧。 贾政冷哼一声。 “原想著林景晏的牙尖嘴利是学了谁去,原来是林大人啊。” “我妹妹的儿子倒是不像她” 林如海的目光陡然转的冰冷。 站起身上下打量著贾政。 “刚刚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原是我眼拙,往日没看清楚我的身边一直盘亘著一条毒蛇,幸好菩萨保佑。” 为景晏开了智,不然他们家怕是被算计的渣都不剩了。 看清楚了,林如海转过身,不想再与贾政废话。 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在座的各位大人们。 “今日请各位来,也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林贾两家总归也是要做个了结的。” “外边的人都不明就里也不是我林如海的做事的方式。” 当著眾位大臣的面,林如海將所有的事儿娓娓道来。 从林景晏昏迷,到贾敏一病而亡,再到贾家去信江南要接黛玉回京扶养。 最后到林景晏侥倖醒来,和姐姐一起上京,在京中与贾家有来有往。那些京中传闻也不用再猜,都是真的。 后来甄家抄家,他们才知林家所有的苦难背后都有贾政的影子。 若不是林景晏早慧,林家怕是早就不復存在了。 说完这些。 林如海死死的看著贾政。 “你知道为何这些我明白的一清二楚如今又身在高位,却不曾处置你们家么?” “因为你们的確做的乾净,我与景晏不曾有確实的证据。” “那些人证,你多的是理由推脱。” “我既在朝为官,自然不会违抗律法,隨意给你们家安上什么罪名。” “君子坦荡荡,如你一般的小人行径我林如海做不出来。” “可是,你们家已经入了我的眼了,我会继续查,一直查,你就祈祷,你们家一如既往的好运吧。” 这样的有压迫力的林如海,不说贾政就是其他大人都是第一次见著的。 他们的印象中林如海应该是儒雅隨和的。 把他逼到这个模样,贾家也是厉害。 贾政侧过头,没有看林如海的目光。 “林大人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上边的林景晏和林黛玉有些疑惑的看著林如海。 有啊,虽然不多,证据他们不是有一些么。 林如海冷笑。 “无需多言,贾大人好自为之。” “今日过后,你我两家便是死仇了。” “来人,將我们家的嫁妆单子和聘礼给各位大人查看。” 聘礼和嫁妆单子向来是一式两份的。 贾家一份,林家一份。 贾璉可不愿意看著贾政的算计就这样成功了。 在旁边阴阳怪气起来。 “既然要断,自然还是断乾净的好。” “姑母在时,时常从江南送些东西上京,据我所知贾家的回礼可是微乎其微的,这个贾大人总不会贪了去吧。” “娘子,你那边可有姑母送礼的单子。” 王熙凤对著刚从后院回来的平儿点了点头,平儿出去。不一会儿就拿著帐册走了回来。 王熙凤接过,交给了贾璉。 “可巧了不是,刚刚去搜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些” 贾政看了贾璉一眼。 眼中全是厌恶。 真是和他爹一样惹人厌烦。 第266章 把它拆了 贾璉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林如海,林如海只翻看了一下,便知道是王熙凤特意做的。 这一本全是林家与贾家的往来。 且看上面的墨跡一看便知不是新的。 讚赏的看了她一眼。 倒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 顺手就將帐本递给了旁边的几位大人。 看著他们翻看,林如海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 “在这之前,史老太君和贾大人得把这个签了。” 一个小廝从他的手上接过。走了两步递到了贾母和贾政的眼前。 贾政接过打开。 开头大大的三个字,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断亲书! 这是林如海写的。 他自己无所谓,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景晏和黛玉与贾家的確是有血缘关係的。 往日只是不曾来往,这断亲书却是没有写过的。 京城,自然是知道林家和贾家的关係。 那些消息闭塞的地方呢。 他死以后他们的后代呢。 他要把所有的意外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是林如海在江南多年学到的东西。 看著贾政和贾母脸上有些犹豫。 林如海语气中带了些嘲讽。 “怎么?是不愿意了么?” “我还以为这是你们想要的呢,既然要断,自然是要断个乾净的。” “签了这个,我们再谈其他。” 贾母和贾政互看一眼。 贾母踌躇的移开了目光。 只说。 “老了,老了,家里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你们自己商量吧。” “不过我只一句话,不管怎么样,敏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的事儿,我的確是后边才知情的。” 林如海没有搭理她。 贾母的虚偽他从林景晏和林黛玉的口中明白的差不多了。 与之前万事挡在贾政和贾宝玉面前的模样全然不同。 贾政看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思绪万千。 最后心中冷笑,如今他们两家和断亲又有什么区別。 你死我活罢了。 还不如换了贾敏的嫁妆来,贾敏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姑娘,嫁给林如海时,家中正是繁盛的时候。 父亲疼她,又想拉拢与当时还是皇子交好的林如海,嫁妆自然是不少的。 今日贾璉闹这一场,荣国府怕是已经捉襟见肘了,还要还那人的嫁妆。 不签怕是荣国府最后的体面都维持不了了。 “拿笔来!” 签字之前,贾政余光看到旁边幸灾乐祸的贾璉嘲讽的看著他。 咬牙切齿。 又放下了笔。 “要我签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完指著贾璉和王熙凤。 “贾璉母亲的嫁妆,嫁过来过后本就用了不少,后来接济娘家又散了好些出去,那些我们贾家是不认的。” 林如海看著贾政这个样子,突然笑出了声。 刚刚不说,等到这会儿才说,这贾政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让他答应,离间他们与贾璉的关係么? 这人倒是不装了。 还没等林如海拒绝,旁边的贾璉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抢先开了口。 “贾大人怕是不知道,我可没算母亲的那些现银。还有庄子上的收益” “我们虽然都姓贾,可到底不是一家的,比起你我还是光明磊落些。” “那些就当我们在府上借住多年,餵了府中的狗了,” “我们要的,向来只有我母亲的遗物。” 那些价值连城,被他们挪用的遗物。 林如海余光瞥了贾璉一眼。 看著他向自己的方向笑著。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晏倒是没看错人。 “签吧” 贾政闭了闭眼,咬著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要递过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 “史老太君也得签。” 防备著他们以后找事儿。 贾母心中是有几分不愿意的。 但是看著满屋子的人,和荣国府的一片狼藉。 还有贾政请求的目光。最后还是妥协了。 颤抖著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荣国府夫人史氏。 林如海又叫两个人都盖上了自己的私印,才让人拿了过来。 放在手中看了看,心下一松,唇角带笑,十分满意的模样。 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林如海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起身就准备告辞。 “天色已晚,景晏,瑶光,走我们回家了。” “以后这里与我们便再无关係了。” 林景晏和林黛玉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也站起来身。 看著他们要走,贾政皱了眉。出身阻拦。 “林大人,要出尔反尔不成?” 林如海一脸疑惑的看著他。 目光中带著不屑,看贾政的目光仿佛看著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过那点儿东西,也想扰了本官一双儿女的休息不成?” “贾大人,与你对帐的人在哪儿呢。” 顺著林如海的手望过去。 只见小廝打扮的张忠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著贾政。 见贾政望了过来,指了指自己。 “贾大人,是我,我们大人和少爷姑娘要回去睡了,后边的事儿就交给小的了。” 贾政气的想吐血。 林如海居然。 他居然派了一个奴才来打发自己! 贾政气的脸红,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偏偏张忠还叫他。 “贾大人,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晚点儿我还要回去给我爷爷洗脚呢。” 支撑不住的贾政终於气晕了过去。 被自己一直嫉妒的人如此对待,他怎么承受的住啊。 林如海等人要走,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留著的。 浩浩荡荡的跟著出了大门口,贾璉到门口,转过头看了一眼掛的高高在上的写著“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的牌匾时,只觉得碍眼的很。 他们都走了,那些人凭什么还掛著这个牌子。 荣国府他们不要了,其他人也別想得到。 叫了两个小兵过来。 指著庄重威严的牌匾。 一字一句,语气中全是恨意! “把它拆了!” 第267章 没有荣国府了 贾璉敢说,这些边关来的士兵们就敢做。 在他们看来,贾璉临死前都要自逐家门的人家,哪儿有什么好的。 到京城过后听了这么多荣国府的二三事,如今他们心中也憋著一团火呢。 拿来梯子过来,伸手就將牌匾摘了下来。 一个没拿稳,那牌匾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惊住的怕是只有漫天的灰尘。 贾璉看著落在地上的荣国府几个字,心中没由来的一松。 仿佛打开了什么禁錮一般。 那两个小兵从木梯上下来,看著掉在地上的牌匾有些心虚。 一个大块头摸著头走到贾璉身边。 “大人,俺不是故意的。” 沉思的贾璉这才回过神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碍,走吧。” 旁边有些稍微瘦些的指著地上的那块木头。 “大人,这个怎么办。” 这木头看著可比里边那个大门贵重多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些银子。 他的意思贾璉自然是知道的。 笑了笑。 “带走,给兄弟们换军餉去!” 一锤定音。 两个小兵笑呵呵的就抬起了牌匾。 走在前边的大臣面面相覷。 真论起来,这牌匾可也是御赐之物。 掛在荣国府门前已经许久了。 一个平日与林如海往来颇多的大人转过头看了看,走到林如海面前。 “林大人,你看著……” 林如海和林景晏看著荣国府外的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有灯光闪烁。 林如海的声音冷清。 “世袭而降,这荣国府的牌匾早就该撤了。如今倒是正好。” 说完与各位大人辞別带著林景晏就上了马车。 回家,玉儿还在马车上等著呢。 林如海都这般说了,其他大人也不会有异议。 目送林如海的马车离开,各位大人们也是各回各家了,今日荣国府的乐子他们还要找人分享分享呢。 林景晏和林如海上了马车,黛玉已经泡好了茶等著他们了。 林景晏上车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荣国府大门,不对如今已经不是荣国府了。 贾家。 林景晏临上车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贾家大门,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叫了林大过来。 “这几日你多派些人在贾家周围等著,看看嘛贾政可有异动。” 贾家如今都被逼到这种地步了,按照贾政的性子,怕是要联繫北静王的。 其实不怕他联繫,就怕他按兵不动。 只有他们动了,方能顺藤摸瓜。 听到林景晏的吩咐,林如海和林黛玉都看向了他。 林如海开口。 “希望这一次能逼的他们提前动手吧。” 北静王等人他们查了。他们小心的很,也可能是北静王的心思藏的深。 今日的种种何尝不是在逼迫贾政动起来呢。 林景晏喝了口茶,悠悠的接过来林如海的话。 “之前我不確定,不过父亲来了,看贾政的表现我確是有几分把握了。” 说完好奇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语气里有几分打趣。 “父亲以前不是说与贾政关係极好,互为知己么?可是今日儿子看著人家可是厌恶父亲的很呢。” 在父亲面前,贾政的情绪波动格外明显。 明明都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却还是硬挺著要与父亲爭锋两句。 林如海听到林景晏又提起了往日眼瞎的自己。 尷尬的笑了笑。 往黛玉的旁边坐了坐。 理不直气也壮。 “我如何知道他是这样的小人,往日是我眼瞎。” 林景宴没有说话,只是与林黛玉对视一眼,笑了笑。 他们回了家,便休息了。 可是今日一起去的各位大人们可是睡不著的。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都到了自己夫人房中。 这种事儿虽然听上去只是贾林两家的私事。 可是究其根底,也是与朝堂相关的。 他们是陛下这边的,自然是要和家里的夫人说清楚的。 夫妻夜话间,各府的夫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这一月的宴会,贾家怕要成为她们绕不开的话题了。 今日这一遭,不止这些大人们睡不著,荣国府的所有人更是一夜未眠。 与各位大人的看热闹的心思不同,他们剩的只有闹心。 大家走后,荣禧堂里只剩了贾家眾人和林如海留下的张忠以及有样学样,被贾璉丟下坐镇的一队官兵。 面面相覷。 张忠向来机灵,看著大家都不说话,揉了揉脸,就要上前。 贾大人三个字还没开口呢,外边的门房就著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今日的刺激太多,听到门房这般说话,贾母也忍不住了。 “狗奴才,什么不好了,我们好著呢。” 那门房唯唯诺诺的跪下磕了好几个头,直到额头都有血丝了,才听到上边贾母的声音。 “说!什么事儿!” 门房跪在地上,一时居然不敢答。 等到贾母再问第二次的时候才咬著唇將门外的事儿说了出来。 “二爷,璉二爷让人將我们府上的牌匾拆了。” 贾家眾人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劈的站在原地。 贾母不可置信。 声音颤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门房还没回答,贾政摇摇晃躺的先起了声。 “那个孽障將荣国府的牌匾拆了,拆了。” “没了御赐的牌匾荣国府还叫什么荣国府。” 狠,贾璉真的太狠了。 他终其一生要的不就是荣国府么? 如今这般还有荣国府么? 贾政没走两步,居然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旁边的人忙围了上去。 连声叫著府医。 眾人中喧闹仿佛都与贾母无关,她双眼无神的看著下边的跪著的门房。 牌匾没了,荣国府多年征战,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换来的“敕造荣国府”的牌匾在她手上没了。 她该如何下去见荣国府的列祖列宗啊。 她是罪人,她是罪人。 大房自请出族,如今连荣国府的名头都要丟了,贾母如同贾政一样有些疯魔了。 指著下边的门房。大声叫著。 “去,快去,都去,给我抢回来,將荣国府的牌匾给我抢回来。” “抢不回来,你们都不要活著了。” 贾母厉声呵斥,下边的人却是一个都不敢动的。 和官兵抢东西,他们怎么敢。 那些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说,身上皆有杀过人的煞气。 不去会不会死不知道,去了一定是没命活著的。 贾母见著自己使唤不动的奴才们,气的一下子就栽倒到了地上。 丫鬟婆子们连忙去扶她起来。 荣国府的府医却是有的忙了,一个病人变成两个病人了。 如今最迷茫的只有张忠。 这怎么办,都晕了,这个帐目可怎么对。算了明日吧。 想了想,掛了笑脸走到贾璉留下的官兵旁边。 “军爷们,这个帐今日怕是对不了了,两个病秧子我们在这里耗著也无用,贾將军的私產,刚刚走的兄弟也搬走了,我们要不明日再过来。” “我们家在外边的荣寧街有一处客栈,来时专门留了几间上房,若是不嫌弃,便去那边住如何。” 那人看了看昏迷的贾政和贾母,冷哼一声,对著张忠也想扯出一个笑来。 但是他们在边关待惯了,见的都是战乱死尸,这一笑总归觉得有些不自然。 指了指两个小兵。 “行,你们两个在这里守著。如今贾將军的私產还没查齐整呢,还有先夫人的嫁妆,都精心点,不要让人搬了出去。里边可有我们以后的口粮!” 张忠看著他手指方向的两个小兵,面上全是疲色,看著年纪也不是很大。 也是他们从边关一路而行,到了京城见了陛下都没来得及休整便来了荣国府。 不疲劳才怪呢。 张忠对著后边招了招手,便出来几个还算高大的奴才。 对著领头的军官拱了拱手。 “大人和各位军爷从边关而来,本就劳苦功高,如今入了京,天子脚下便是回了家了,自然不好再辛苦了。” “大人看他们如何,如果可以两位军爷也去修整一下吧,我让他们看著。” 那军官没有著急回话。 问了句。 “你是林大人家的什么?” 张忠连忙回答。 “小的刚替了我祖父的班,如今是林家的管家。” “我祖父往日也是跟著先老爷上过战场的。” 那军官的语气有些怀念。 “林侯爷啊。” “成,便劳烦你们了。” 向后边摆了摆手。 “走吧,我们去客栈” 刚刚那两个被指到的小兵脸上有了几分喜意。 奔波半个多月,他们也累了。 那军官退到一旁,看著张忠吩咐著那几个小廝好好看著荣国府。 嘆了口气。 眼中有几分柔和。 奴隨其主,林家不错。 京中有这样的林家,他们在边关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怕他们久等,张忠只说了几句,就过来领著他们往客栈而去。 他说是上房,自然就是上房的。 一应俱备,边关的將士们总算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 不用担心突然的敌袭,不用忧心明日吃什么他们终於睡了一个好觉。 第268章 他怕 贾璉从贾家回了京郊,他以为他睡不著的,没想到却是一夜好眠。 回了家,没有漫漫黄沙,没有提心弔胆,果然安心的多了。 翌日一早,贾璉逗弄了上次刘姥姥来庄子上拜访时,终於给取了名的巧姐儿一会儿就听到有奴才来说贾家往日的老护卫们来了。 听到这儿贾璉就有些心疼。 这些人,家中的儿子都是跟著他们一起去的边关的,如今回来的只有他和小风了。 他有愧。 他和爹爹带著他们去了边关,却没有安全的將他们带回来。 甚至父亲都没有回来。 以前在京城中当世家子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的安逸都是边关的那些人,用血用肉堆起来的。 看著这些为国牺牲的战士们的亲人时,他总是有些心虚的。 是他无能,是他对不起他。 若是他没有被绊住,或者早两日脱困不说他们不会死,就是父亲可能也会活著的。 若不是长公主家的李彦卿,拼著一身蛮劲,凭藉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暂时压住了王子腾,领著將士们冲了出去。 嘉峪关说不得就没了。 贾璉心中愧疚,可是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他依旧穿著素衣,头髮只用一根玉釵盘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这不仅是为了贾赦,更是为了在边关死去的无数人。 等贾璉来到正厅时,厅中坐了许多人。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些故人的影子。陪著父亲的那些故人。 除了一些头髮有些白的老者,还有许多身强力壮的青年,或者少年。 看到他们,贾璉如何不知这些人的想法。 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了。 他们来了,还带来了家中的剩余的孩子们。 他们的兄长,亲人死在了边关,如今他们依旧愿意去。 小风也在,站在曾护卫后边,或许是贾赦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许是回到了亲人身边他心中的重担也放了下来。 如今看著倒是正常了。 贾璉悄悄的抹了抹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招呼著到他来都站起身的长辈们坐下。 对,长辈。 这一刻,贾璉觉得这屋子里的长者才是他的长辈。 战爭的洗礼,让贾赦找回了意气风发的自己,如今也在改变著在京中金尊玉贵长大的贾璉。 贾璉扶著最前边的一个老者入坐,自己才坐到了上边的位置上。 开口便是藏不住的愧疚。 “是我和父亲对不起诸位,带著他们回去,却不曾將他们带回来。” 他一开口,下边的人便有些绷不住了。 多数都红了眼眶。 曾庄头也有些哽咽。 到底忍住。 “战场无眼,他们为国战死,是他们荣耀!” 这话一出,贾璉眼中的泪又有些忍不住。 此刻他们都是没了亲人的苦命人。 咬著牙,点了点头。 “是!是他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荣耀。” 可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这荣耀他可以不要的。 他自私了。 曾庄头对贾璉自然是感同身受的。 从身后叫了一个高大的青年出来,移开了话题。 “边关离不了人,过些日子,大人怕是又要去边关了,我们几个老傢伙商量了一下,大人一个人在边关总归是危险的,幸好这两年我们也不曾懈怠,庄子上还有好些功夫好的小子们,大人若是不嫌弃,这次去,便让他们在大人身边保护著你吧。” 就算贾璉早有准备,真的听到时还是颇有感触。 这屋里坐的都是陪著荣国府的主子们上过战场的。 有些瘸了腿,有些没了胳膊。 身上的伤痕无数,九死一生。 如今他们的孩子也要去了。 这个孩子没了,便由其他孩子补上。 果然。 想终结苦难的永远都是在苦难中过来的人么? 这一刻,贾璉有些不想再带他们冒险了。 他怕。 怕再一次的辜负。 第269章 往事之事 看著贾璉没有说话,曾护卫只嘆了一口气。 “大人,边关总是要人去的。” 他们不去,又如何给先辈们,自己的亲人,给自己效忠的將军报仇呢。 曾护卫目光灼灼的看著贾璉继续道。 “况且这次边关的事儿,实在蹊蹺。按理说荣国府往日的那些旧部们应该不会出现救援不及的情况。大人再去边关,身边没有几个自己人,也是危险。” “如今荣国府只剩大人了,您独自去,我们这些老东西如何放心的下。” 曾护卫和那个老门房一样,贾代善还在时就是他身边的人。 对荣国府外边的事儿,还算了解。 就是边关的那些旧部也是熟悉的。 贾璉听到曾老护卫的话猛的抬起头。 “曾叔,你可是知道什么?” 贾璉自然是有过怀疑的。 如何不怀疑呢? 明明贾赦去嘉峪关之前那边还是一片风浪静的模样,他们的探子也探听到三部往来的消息,可是贾赦到了过后,蛮夷三部突然就大军压境了。 偏偏这个时候嘉峪关周围的援军都没在。 他是想过这一切是不是都是王子腾做的怪,毕竟父亲到了嘉峪关过后,很多忠心没被他拉拢的荣国府旧部都不约而同的靠了过来。 可是那两个將军他派人去查了,问了。 他们向来是最听荣国府话的人,王子腾可使唤不动他们。 那两个接到贾赦也在嘉峪关的消息时,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回去,只是被敌军绊住了。 那会儿已经没有办法。 而且贾璉自己也去见过,他们脸上的愧疚和后悔不像做偽。 见著他,高高大大的汉子差点都哭出来了。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因为这个,贾璉並没有对他们起过疑心。 这会儿听到曾护卫提起这个,贾璉心中一直压抑著的怀疑,又冒了出来。 曾护卫看著满院子的人,没有著急说话,先抬手叫了自家的二儿子过来。 “老二,带著大家下去玩儿会儿吧,大人,你派个人带他们下去可好。” 贾璉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看著他们都是人高马大的模样,就叫了一个官兵过来。 “你带他们去演武堂吧,那边有不少昨天我搬回来的武器,所有看上的拿走便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亮亮的, 大人收集的武器,定然是好的! 有了好武器,便能早点儿给哥哥,父亲们报仇了。 大家都在曾二的带领下跟著那个官兵出去了。 年轻的那些人都出去了,正院的屋子里一下便显的有些空空荡荡了。 沉默良久,曾护卫才开了口。 那些往事,也在他的口中娓娓道来。 贾璉也才在他的口中知道了那些旧事。 贾代善死时,太子的谋反的事儿还没有彻底过去,倒是贾赦这个人被荣国府放弃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其实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最开始的太上皇是给过贾赦机会的。 他要身为太子伴读的贾赦亲自站出来指正太子。 没办法,那会儿的太子名声太好了。 贤德这些都是平常之言。 百姓们说,太子稳重,心有沟壑,一定能带著天朝走向更繁盛的未来。那时他们的日子一定能好过很多。 大臣们说,太子下亲民,上礼贤。是一个有雄图大略的君王。 皇子们说,如果太子皇兄能早点儿登基便好了,那时他们一定会好好的辅佐太子皇兄。 他们这这些,弟弟当文臣当武將为他开疆扩土,一定也是一段佳话的。 所以当太上皇將太子拿住,说他意图谋反的时候,皇室,臣子,百姓没有一个相信的。 那会儿太子被囚禁,太上皇暗地里找来了与太子情同兄弟的贾赦。 他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贾赦出来指证太子意图谋反,他不仅不会受到这场风波的波及不说,往后他依旧可以平步青云。 贾代善提前知道了太上皇的意思。 在府中对著贾赦劝了许久,到后边甚至用了贾璉生母的丧事来威胁贾赦,贾赦都是一言不发。 那会儿贾璉的生母刚难產去世不久。 枯坐到天亮,才让人去叫了骂了半宿的贾代善过来。 他说。 “父亲,我想入宫。” 贾代善只以为他想通了,便也带著他去了。 谁也没想到,他想了一夜的结果是跪在人来人往的大殿前为太子喊冤。 贾代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贾赦就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一样,跪在那里大声喊著的太子冤枉的话。 跪了几日,贾赦的命都没了半条。 最后才退而求其次,在先老太太的请求下,只让贾赦见了太子一面。 只为让贾赦死心。 贾赦去了。 从东宫出来那天,贾赦的面色十分不好。 或许那会他便感受到了太子的生命到了尽头。 果然,没几日太子畏罪自縊在了东宫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贾府的人都知道,太子没了,贾赦不愿抓住太上皇给他的机会,他也废了。 从那天开始,贾赦醉生梦死的生活就开始了。 贾代善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扶持贾政的。 贾家总归需要一个立的起来的人。 贾代善扶持贾政,死前还为他寻了一个职位,对贾母的所作所为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死后,贾母才敢做那些事儿。 因为她知道,为了太子,皇室,贾家宗族已经彻底放弃贾赦了。 没有一个皇上会用一个心里只装著那个名满天下的先太子的人。 他们也怕。 因为贾政开始接触荣国府的事务时间比较晚,所以贾代善弥留之际给贾母和贾政留了许多后手。 也是为荣国府留的后手。 他们知道的其中一个就是一个玉佩。 能够让边关旧部给些脸面的玉佩。 安排那些的时候曾护卫他们就在旁边待著的,毕竟按照贾代善的安排,他时候他们几个也是要跟著贾政的。 可是没有,贾代善刚死不久他们就被打发了出来。 那会儿他们就觉得荣国府要毁在贾政手中。 沉不住气,长久不了。 要打发他们也该过些日子的。 他太著急了。 说远了。 这次他们听说两位將军都救援不及时时,专门去打听了那两个將军的名字。 果然,有些熟悉。 那会儿他们就开始怀疑,可能是贾政和贾母做的好事儿了。 第270章 閒谈一二 待到他们派人去了边关,打听到更多细节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可以確定了。 是他们。 除了贾家的那两个,他们找不到其他可以影响那些贾家旧部的人了。 怀疑成了事实,早就对荣国府死心的贾璉居然觉得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至少他不难过,他也没有哭。 他只是有些恍惚的站起身,路过曾老护卫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曾叔,你们等我片刻可好,我……” 想了半天,终於寻到一个能让自己舒心些的理由。 “璉二奶奶有孕,这会儿怕是醒了,我去看看她和她肚子的孩子。还有巧姐儿。刚刚我过来她有些捨不得呢。” “我有家人,我还有家人的。” 看著贾璉努力维持自己体面的模样,曾老护卫他们也有些想哭。 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失了亲人,大人何尝不是。 往后大人便没有宗族了。 那边的人,认不得的。 仇人,为了边关的亡魂,他们是刀剑相见的仇人。 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中含泪,嘴角带笑。 声音轻柔,仿佛哄著孩子一样。 “大人,去吧,夫人,小姐公子等著你。” “你要振作。” 贾璉出了门,却没有去后院,而是一个人到了书房。 打发了所有人。 抬眼看著书房中陌生又熟悉的装饰,蹲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一声声压抑许久的呜咽声。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贾璉终於可以显露出自己的脆弱与难过。 父亲没了,向来不喜欢他的父亲没了。 被自己的亲母亲和亲弟弟害死了。 他怎么这般难受。 那个男人不喜他,他从小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是父亲啊,如何不难过呢。 如今听到他的无可奈何,他更难过了。 他死前怕是也猜到了边境的事儿多半是那两个母子做的吧,不然也不会这样决绝的要自请出族。 这何尝不是保护。 私通外敌,诛九族! 得了消息的王熙凤停在书房外,听著里边贾璉压抑的哭泣声,心疼不已。 站在门外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打开那扇门。 璉二哥最要面子,独自一个人躲在这里怕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了。 不过她並没有走,而是往院子里站了站。 听著里边贾璉的哭声,她也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苦,皆苦。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的哭声才消了下去。 那扇紧闭著的大门也打开。 一开门,贾璉便看见院子里站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素服,背对著他。或许是站的久了,手上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按著自己的腰间。 这一刻,贾璉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了。 “凤姐儿。” 贾璉叫她,声音带著些哭后的沙哑。 王熙凤闻言转身。 什么都没有问。只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来。 更如天上仙。 带著往日绝对不会有的温柔。 贾璉心中难过,瞬间被抚平了不少。 王熙凤走到贾璉面前,挽上了他的手。 “璉二哥,巧姐儿和肚子里这个都想你了。” 贾璉如何感受不到王熙凤这话里的安抚。 收起残存的思绪,摸了摸她的肚子。 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也想你们了。” 对著她笑了笑。 “走,凤姐儿,让人去接巧姐儿我们一起去见见长辈们。” 贾璉发泄过后,心里舒服了不少。 带著王熙凤就回到了正厅。 与他走时只有一杯茶不同,再回来,这些人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各种各样的糕点。 贾璉看了王熙凤一眼,凤姐儿管家向来是极好的。 曾老护卫等人看著他们进来,皆是站起来了声。 暗自看了贾璉的面色,心中都是鬆了口气。 大人比那母子两个倒是强多了。 这么一会儿就恢復常態了。 贾璉和王熙凤招呼著他们坐下,因为这会儿有王熙凤在,先说起了家常。 “赵叔的腿如今可好些了?” “托夫人的福,用了夫人上次叫人送过来的药膏,如今倒是好多了。” “就是下雨,也没那么疼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 “用完了便叫你们二孙子过来取,你为我们大老爷和二哥操心半生,如今可不能委屈自己的,这样我和二哥心里可是过不去的。” “小风上次我也看过了,是个好的。听说今日他也来了,一会儿我去看看听了。” 赵叔听了王熙凤的话,心中熨帖。 不住的点头。 王熙凤又將目光投向了曾护卫。 “咦,今日怎么没看到曾志过来,曾叔,你可別拘著他,那孩子惹人疼的紧。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还有些想他呢,对了,那武学师傅如何。” 曾志是曾护卫的小孙子,就是他们家老大的孩子。 曾家老大陪著贾赦永远留在了嘉峪关。 听王熙凤提到武学师傅,曾老护卫心中的难受好一些了。 点了点。 对著王熙凤拱了拱手。 “夫人为志儿寻的武学师傅极好,如今他的拳已经耍的有模有样了。” “今日我们走时还说要来谢谢夫人呢,只是今日不方便便没有带他过来。” “夫人是知道的,那孩子闹腾的很。” 王熙凤不赞同。 “活泼些才好呢,我看志儿就好的很。” 又摸了摸肚子。 “我还想著,如果这一胎是个男孩,以后便让他志儿哥哥带著他玩儿。” 听了这话曾老护卫眼前一亮。 那感情好。 和曾老护卫说完话,王熙凤又关心了一下其他人。 言语之间,与他们倒是颇为熟悉。 今日来的人,基本都是那些在边关捐的將士们的亲人。 作为贾赦的护卫,基本每一个都是有战功的。 他们陪贾赦战到了最后。 只等边关何將军他们的摺子上来,这些人都是要论功行赏的。 他们用命,为自己的家改了命。 只要他们家中后继有人,往后他们便是正正经经的武將之家了。 第271章 忠君 要不说王熙凤是一个顶顶好的当家主母呢,贾璉和贾赦带著那些庄子上的护卫去了边关过后,王熙凤就对那边的照看多了起来。 她从荣国府搬出来后,来往更是多了。 这次回来,她看见皇上、贾璉对他们的態度便知道自己往日的做法一点错都没有。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带著家中小辈过来,让王熙凤的心中更是一松。 这便是她的另外一层考量。 有了昨日陛下的话,过些时候璉二哥再回边关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边关,身边没几个厉害又信得过的护卫,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没见著大老爷便是在边关没得么。 如今,能够陪著璉二哥一起再去边关,以命相护的也只有眼前这些人的家中子弟了。 在大老爷身上,她已经將他们的忠心看的明明白白。 那种情况下,居然没一个人退缩。 他们护著大老爷,与他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往后他们在边关护著璉二哥,她便在京城为他们看顾著家中的亲人们。 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投桃报李,璉二哥在边关才会更加安全。 王熙凤摸了摸已经鼓起的肚子,他们家已经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閒话完毕,才说其他。 王熙凤嘆了口气。 “唉,说什么谢与不谢的,我们亲人都要去边关拼命,如今在京城我们自然是该守望相助的。” 曾老护卫听了这话,心头一松。 刚刚贾璉的反应他还担心这次再去边关,他不忍心再带著孩子们去拼命呢。 刚刚他眼中的愧疚,他们几个老的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不说在那种地方身边没几个信的过的人何其危险,就说他们,如果不去战场搏一搏,那前人的命也是白丟了。 危险,也是契机。 有夫人这句话,看来她是將大人劝好了。 曾老护卫点著头。 “夫人大善。” “这次过来,我们將家中的子弟也是带来了,一会儿大人和夫人一起看看吧。” “到了边关,让他们陪著大人,如此我们在京城才会放心呢。” 贾璉见他们这么说,也没有在反对。 他是个聪明的,说自然知道怎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就说父亲,若是没有这些人拼死的保护,能不能安全的活到嘉峪关之乱,能不能在嘉峪关之乱中支撑那么久也不一定。 也点了头。 “刚好他们在演武场,我们便过去看看他们吧。” 带著他们一边走著。一边说著后续的安排。 “过些日子,陛下该是要论功行赏的。诸位家中的子弟我去问了,他们英勇,这次在嘉峪关中皆是有著赫赫战功的。陛下仁慈,不会亏待他们,想来该是有些声后名的,那般诸君也算武將之家了。” “这样那边的庄子再住著也不好看,待到他们都入了军营,便住到军营那边去吧。那边多是军中亲眷,你们搬过来,互相照看也是好的。” 而且离这边也近,凤姐儿他们一屋子女眷,若是贾家那边再过来闹事,也有人过来赶人。 贾璉的安排,他们自然是应答的。 庄子没有很大,几人没多久就走到了演武厅的院子外,听著里边的声音,贾璉停住了脚步。 正了面色。 十分认真的看著庄子上来的几个人。 那些人的战功他看了,这次能得官职的贾家护卫怕是能有六七个。 已经不少了。 有了这个身后名打底,这还去的护卫门再英勇些升职怕是也不慢。 如此有些话便要说清楚了。 “往后诸君也是武將之家,我们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你们是我们家出去的,倒是我希望往后你们將陛下放在最前边。” “所有人前面包括我!” “往后的孩子,便多教忠君吧。” 几位都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贾璉这话的意思。 贾家护卫和武將自然是不一样的。 互看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人也是为了他们好。 看到他们点头,贾璉才带著他们进了院子。 往日的荣国府为何犯了皇上的忌讳,他如今也是知道的。 结党营私,与四王八公抱团取暖。 心大了,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他从荣国府出来,见证了他们的衰弱,这样的错他贾璉再不会犯。 …… “他真这样说。” 御书房中陛下听到下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还有几分惊讶。 下边跪著那人小廝的打扮,长的也普通,扔到人堆里,怕是也不会有谁注意到。 那人恭恭敬敬的叩手。 “陛下面前,奴才不敢有虚言。” 皇上这才笑了笑。 “下去吧,继续做你的事儿。” 待那人退却,皇上才看向了站在一旁逗著孩子的林景晏。 不知不觉,皇上的嫡子已经快两岁了。 说话已经利索,逗起来,好玩儿的紧。 因为林景晏常来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拘著他和小皇子相处,两人倒是熟悉的很。 小皇子也喜欢黏著这个长的极好的哥哥的很。 他性子活泼,林景晏一逗就咯咯咯咯的笑,可爱的很。 皇上看著他们相处的融洽,也掛上了几分笑容。 也走到两人面前,摸了摸小皇子的脑袋。 “青衍与你倒是和我和你父亲极像,合得来的很。” 青衍就是小皇子的名字。 林景晏看著青衍露出了的笑容中居然带著几分慈祥。 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罢了。 “青衍可爱又聪慧,我自然喜欢。” 青衍说话利索了,就喜欢亲近的人说话。 看著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喜欢的哥哥。 “对,我可爱聪慧。哥哥喜欢。” 又往陛下的身边蹭了蹭。 “父皇也喜欢。” 奶声奶气的,听的人心都化了。 也逗的陛下和林景晏都哈哈大笑。 皇上一弯腰就將他抱入了怀中,全然不顾抱子不抱孙的传统。 他不曾得到的东西,终归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的。 青衍也不怕,抱著他的脖子就笑了起来。 逗弄了孩子,皇上才和林景晏说起了刚刚的事儿。 將贾璉对著曾老护卫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才说。 “你眼光一如既往的不错,这贾璉和他那些长辈不同,倒不是个心大的。” 知道敲打手下的人忠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个明白人。 这话林景晏却是不好接,只点了头。 “若是忠君都不明白,也枉费陛下给他们的一次又一次机会了。” 看著青衍眼巴巴的看著他,景晏忍不住轻笑一声。 將话题又扯回到他的身上。 第272章 启蒙老师 “陛下上次不是说要给青衍寻个启蒙师傅么?如今可想好选谁了。” 青衍听了这话,滴溜圆的眼睛一亮,也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老师! 他要老师! 娘亲和爹爹都说过他以后要坐在爹爹如今的位置上,承担整个天朝的未来。 未来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爹爹坐的位置他却是每日都看著的。 累的很。 要批奏摺,坐在爹爹怀里的时候他瞧过,那些字他是一个也看不懂的。 娘亲说要学,和老师学。 每天还要叫许多人,有些时候还要生气呢。 爹爹的位置也怪,明明前一分钟才凶了那些人,转过头又对著自己笑眯眯的。 看起来就很难。 没有老师他定然是学不会的。 可是怎么办,青衍小小的脑袋里面很烦恼。 他想做个像爹爹一样的人,宫里的宫人们都夸爹爹呢。 不像太上皇,他们不喜欢他,都悄悄说他的不好。 听说从前太上皇也是坐在爹爹的位置上的。 青衍乖,他想像父亲一样被人夸奖,才不要像行宫里的太上皇呢。 所以他要老师。好多好多老师。 青衍小脑袋瓜子里的胡思乱想,皇上和景晏自然是不知道的。 听到林景晏的问话,皇上也笑了笑。拍了拍青衍的背。 “我们青衍也想要个老师了?好爹爹给你寻个好的。” 青衍一听,笑的见眉不见眼。 语气坚定。 “要!青衍要!” “有了老师,青衍就可以帮爹爹了。这样爹爹就可以多陪陪娘亲了。” 皇上摸著他的头,看著林景晏。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么,景晏,不如你来做青衍的启蒙老师如何?” 这天朝他找不到一个比林景晏更加厉害的了,青衍又喜欢他,他来刚好。 皇上越看越越觉得林景晏合適。 景晏只是笑著摇了摇头。 “皇伯父,景晏可以当青衍的其他老师,却不適合当他的启蒙老师。” 一句皇伯父,便將这个话变成了家事。 林景晏的推脱,皇上也没生气,只是饶有兴致的看著他。 “恩?怎么说。” 他旁边的青衍的也皱著眉。 將脑袋埋进了皇上的怀里。 有些不高兴了,娘亲和他说老师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哥哥,哥哥居然拒绝了, 哼,哥哥坏!不教他。 今日他不吃他送来的糕点了。 青衍闹小脾气,景晏自然是感觉到了,摸了摸他露在外边的小脑袋。 “呀,我们小青衍生气啦。那我们小青衍听哥哥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哥哥吧。” “今日哥哥带来的糕点可好吃了,是你林姐姐自己亲手做的呢。错过了可就可惜啦。” 听到林姐姐三个字,青衍才抬起了头,撅著嘴,没看景晏一副你说我听,我虽然小,可是也会生气的模样。 看的景晏只想將他带回家。 林景晏看著皇上,正了神色。 “皇伯父,启蒙启蒙,启的是心智,学的是蒙学。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老师品格。” “我並不是最好的选择。” 林景晏知道自己,如今的忠君爱国都是因为陛下。 这是他的选择。若是陛下不是陛下,而是太上皇,他可能会带著爹爹和姐姐明哲保身的。 可是帝王之身,爱国爱民不该是选择的,该是他本来就有的本质。 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有一个人他是,他忠君爱国,爱民如子他一言一行皆出自本心。 只是他现在因为前几日在朝堂上触怒陛下,如今在家里待著呢。 林景晏一说这个话,皇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殿中侍御史林向明。 说实话,皇上都有些忘了这次他罚林向明又是为了什么了? 他惹他生气次数太多,他若要全都记得,那他真的要气死。 可林景晏说的太对了,启蒙老师的品行比学识更为重要。 若是林向明来教青衍,他根本不用担心往后青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儿。 这天朝也没一个比林向明更…… 算了,说起他就气。 挑大臣的刺也就算了,连他这个皇上都不放过! 他就是这样做臣子的么? 气归气,如今林向明还能好好的在自己家中闭门思过也能看出皇上也知他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多以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君子啊。 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林向明这辈子怕是都懂不了了。 其实在林景晏提到林向明的时候,陛下心里已经认同了。 只是嘴硬。 “他来,莫不要將我儿教成一块石头。” 青衍惊恐。 拉著皇上的衣服。 “爹爹,青衍不要做石头。” 林景晏有些想笑,堪堪忍了回去。 说向明堂兄是块石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永远是自己,永远坚持自己觉得对的。 不为外物所动。 可是未来的帝王却不能这样。 “所以,他只能当青衍的启蒙老师。” “帝王之术自然有陛下,其余的还有我们这些大臣呢。” 皇上终於鬆了口。 “那便他吧,等我们青衍再大一点便让他来给青衍启蒙。” “只平日你也要看著,我可不想我儿变成一个小老头。” 青衍听了这话躲在皇上的怀里偷笑。 嘿嘿,哥哥还是老师。 爹爹也是。 一个,两个,三个! 他有三个老师了! 嘻嘻,三个老师,他真厉害。 一会儿就回去告诉娘亲。 小小的青衍还不知道三个老师意味著什么。 只觉得开心的很。 小孩子,觉多,青衍在皇上的怀里玩儿了一会儿,小小的脑袋便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皇上和景晏都止了声。待到他睡著了过后,才让人將他送到了后边的龙床上休息。 俩人在外间对弈,谈话间终於说起了今日最重要的事儿。 “闹了那么一场,贾家和北静王府可有动作?” 第273章 接头点 林景晏眼睛看著棋盘,手中拿著一个白色的棋子,一边想著眼前的棋,一边回著皇上的话。 “火没烧到北静王府,他自然是不急的。这些日子,他正费尽心思去找自己的王妃呢。” “至於贾家那边,昨日贾母和贾政后边都晕了过去,反应也没那么快。” “不过,我估摸著也忍不了几天。” 牌匾都被拆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不说他们,就是旁人也是忍不了。 何况,他们最看重的就是那块牌匾了。 璉二哥倒是会杀人诛心。 皇上听了,笑了笑。 终於又落了一字。 “那且等著吧。对了景晏你上次说的过些日子要带著瑶光一起去趟青州,可想好了。” 他们的得了那封信,想也没想第二日就將信交给了皇上。 皇上统领四海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青州二字。 他的本意是不想林景晏和林黛玉去这么远的地方,不说是否有危险,就是他自己,都有些捨不得。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林景晏却是坚定的。 青州要去的。 內忧外患,本该先解决外边的饿狼,可家中的毒蛇与那饿狼怕是狼狈为奸了。 这样也只能一起清算了。 林景晏郑重的点了点头。 落了一子。 “皇伯父,若是我想的没错,青州怕是要起风波的。” “恆王,解决不了。” 皇上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棋盘,將手中的黑子扔回了棋奩里。 起身走向了外边。 林景晏心中无奈,看了一眼棋盘。也跟著站起了身。 黑子败局已成,他就知道。 还不如让皇伯父趁他不注意换一换呢。 林景晏走到皇上身边,果真看到他在偷笑。 “皇伯父,我又贏了。” 听了这话,皇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臭小子,尊老爱幼会不会?也不知道让著我些。” 林景晏没有戳穿他。 真让了你又不高兴。 反正都输习惯了,皇上也不生气。 现在御书房外,抬头看著外边碧蓝的天空。 感嘆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有动盪,遭殃的都是百姓罢了。” “真想直接將他们都砍了算了,一了百了。” 反正来位不正这样的名號他都能背,何况这个呢。 他向来不注重名声。 林景晏听著皇上的发泄,没有说话。 直接砍了,自然能够安生一段日子。 可是往后呢。 往后如何? 不能连根拔起,不过是將问题留给后边的君王罢了。 四王经营多年,都有自己的封地。 当时高祖么本意是將他们分封在东南西北四个地方,镇住边境交界处,又將他们离的远远的不能联合。本是好的。 可是有了封地,不管想的如何好,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只要有心,远在天边都能联合在一起。 时间的流逝,四王的更迭,手中权力越来越少,四王的心还是乱了。 就算他们现在在京城,可是在他们的封地上,他们就是王。 若是將他杀了,他们的封地必定会乱起来的。 前一任北静王和现在的北静王已经计划多年,他们的后手不会杀。 到时候他们加上边关的蛮夷三军,难。 他们要的可不是四王的命,而是收回他们手中的封地,將他们笼络的人一网打尽,这样才算是没有后顾之忧。 海南那边苏家早就派了人过去了,如今更有些眉目。 北静王的封地靠近边关,想查探也容易。 东平王府和西寧郡王如今还没什么消息,不过人也派人去查探了,等著消息罢了。 青州市恆王的封地,贾家敢在哪个地方搞事,若是没有四王的授意他可不信。 青州要不就是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要不就是他们將这里当成了一个起点。 不管是哪种原因。 在其他四个地方都没有查到具体情况的时候,这个青州走一趟是最好的。 就算只是转移注意力的当时,林景晏自己在,他也能保证最小的伤亡。 说不得还能顺藤摸瓜呢。 林景晏的想法是与皇上说过的。 这会儿皇上再说,不过就是心中气不过罢了。 他一个皇帝上位过后,处处受限制,处处看人脸色。確实是窝囊的很。 这样的日子,在他这里就完结的好,不能將前人的问题再留给青衍了。 就算有什么天大的错,天大的骂名他且背著。留给后人的便是山河海晏。 是以,林景晏还没有说话,就听皇上自嘲的笑了笑。 “罢了,我说这些干嘛呢,再留他们一些时日吧。” “只是辛苦你们了。” 辛苦这些跟著他的人夙兴夜寐,身先士卒。 帝王之尊,在此刻也露出了一些疲惫。 林景晏往皇上的位置靠了靠,与他一起看著宫墙外的蓝天。 轻轻的说了一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是个明君!天朝会在陛下的手中恢復往日荣光的。” “不,还会更好!” “山河海晏,朗朗乾坤。” 天子之尊不会让自己伤怀太久,不过片刻,陛下就恢復了往日模样。 眼神坚定。 拍了拍了景晏的肩膀。 “与君同行。” 和林景晏预料的差不多,贾政这边果真是没有忍太久的。 他们的人没在贾府外蹲太久,一个深夜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了。 那人长的不高,又穿著黑衣一点儿都不显眼。 出了门过后便钻进了荣寧街旁边的小巷里,十分小心的绕了好久,左拐右拐,最后才进了一个普通的院子。 是个不起眼的民居。 他一进去,里边就有了光亮。 应该是点了油灯 没一会儿,又被吹灭了。 可是他们的人蹲守了许久,也没见那人再出来。 奇怪的很。 想来这里就是贾政和北静王等人平日接头的地方了。 里边说不得还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幸好蹲守的人也是在平民百姓中待惯了的。 这些小路他们並不陌生。 不然怕是要跟丟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也不是一点收穫都没有。 知道了地方,后边想著法子,偷摸去查查便是了。 ? 第274章 人尽皆知 知道贾家和北静王的接头点后,张忠也回来了。 这么几日,与贾家那边的帐终於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被清了出来。 因为他这边没清理好,那些官兵便白日去贾府守著,晚上去客栈睡觉,倒是闹的贾家好不安寧。 旁边的寧国府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直接闭门不出了,只后门有採买的奴僕出入。 只隔了一堵墙,这边喧闹,那边照道理应该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就算这样,那边却是连个人都没有问的。 寧国府如此,其他几公更不用说了。 明面上都在与他们划清关係。 私底下,那就不知道了。 张忠在贾家时,贾家前院他也在閒暇的时候探了探,贾家的那些奴才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问。 不能说一点收穫都没有,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贾政的书房他还没去过,也是怕打草惊蛇。 听到府里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他们的接头点了,他便也回来了。 林如海既然说了要与贾家划清界限,这嫁妆他本就是要归还的。 他说过的,往后不止他们,就是贾敏也和他们贾家没有关係了。 是他们先不要这个女儿,这个妹妹的。 这次后续林家没有一个主子出面。 与贾家来往的都是张忠和林家的奴才们。 张忠是个明白人,在將东西送回贾家之前,他还特意先让人去通知了贾璉。 是以他们抬到贾府的东西还没到,贾璉就已经冷笑著坐在荣国府门前等著了。 东西从林家,抬到荣国府,可不低调。 可以说是怎么送过来的,张忠便是怎么送回去了。 敲锣打鼓,大声吆喝。 仿佛与贾家断亲是什么举家同庆的喜事一般。 有人来问。 林家的奴才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家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有什么喜事。没听说啊。” 被问到的奴才,笑的肆意。 “大娘,可不是喜事么。我们主家和贾家断亲了,如今正把夫人的嫁妆送回去呢。” “如今,我们先夫人总算逃脱了贾家那个骯脏地了,以后她只是我们家的夫人了。” 最后,还补了几句。 “这归还可不是我们家要求的,是贾家的二老爷自己说的,说我们家主子既然不认他们,自然该归还嫁妆的。” “你说这怎么认,他们贪图我们林家的家產,害死了我们家太太,还给我们家小主子下过毒呢。” “菩萨保佑,我们小主子才挺了过来。不然………” “她们的盘算就成功了。” 欲言又止。 “旁的您也听说过的,我就不说了,我们家老爷说了,还就还,总归我们也不贪图他们家的东西,为太太脱离了那种亲人才是好的呢。” “大娘,我看你面善,可得帮我们家宣传宣传,如今我们家可是与贾家断了亲的,往后可是一点儿关係都没有的。” 说完还给那个大娘递了一个红封。 “您沾沾喜气。” 大娘忙塞到自己袖子里,看著林家的人抬著东西走远。 转过头就拉著旁边的人说起了话。 她中气十足,嗓门大的很。 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哎哟,我算是打听明白了。” “我和你说,真是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事儿,今日全是长见识咯。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林家也是倒了百辈子血霉才接了这样的亲家。” 她骂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到点子上。 旁边的人还是一脸懵,性子急的出言催她。 “大娘,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那大娘看著旁边的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抬著头,优越感十足,就差抓把瓜子磕了。 “你说说你,急什么急。听我和你说。” “那贾家真不是个东西,前些日子在自己家门前逼迫自己的孙媳妇儿去死也就算了,如今害了林家一家子,还厚著脸皮要回自己女儿的嫁妆呢。” “呸。” “打量著谁不知道呢,她家女儿就是被她嬤嬤害死的,为的就是谋夺林家的家產。” 有些从京郊来的,还没听过林贾两家的纠葛,但是名震天朝的天才,连中六元的林景晏的名声却是听说过的。 问了一句。 “林家?林小状元不就是林家的独子么?他在,贾家还敢打这样的主意。” 那大娘是谁,永远在看热闹的第一线,市井传闻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高傲的看了说话的男子一眼。 “兄弟,你刚来京城吧。” “也难怪,你可能不知道,那林小状元小的时候可是差点就没了,在床上昏迷了许久,菩萨保佑才醒了过来。” 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她说的话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听人家说,就是贾家搞的鬼呢。” 眾人一听,听取哇声一片。 看著大家都惊讶的样子,那大娘来了劲儿。 “林大人身子本来就不好,他们又害了林公子,若是林大人有个事儿,家里不就只有瑶光郡主了?” “瑶光郡主6岁的时候他们就想著將人接过来呢,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知道。” “如今计谋不成,便来索要被自己害死的女儿的嫁妆。” “真是不要脸,要我说还是林家是书香门第,给他们留了脸面,若是我们早就打上门了。” 这会大家都忘了,前几日贾家门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林景晏可是差点儿就杀了贾政的。 那大娘看著大家脸上都是对贾家的厌恶。 才又说了一句。 “不过如今好了,刚刚听那个小哥说,他们两家签了断亲书,往后啊林家和贾家可是一点儿关係都没有了。” 这话可没有安慰到这些百姓。 呸,这贾家也太欺负老实人了。 林大人和林小大人他们在京城中的人谁不知道啊。 长的极好,一看就是好人,平日做的也都是好事儿。 就说江南,若不是他们,江南那些贪官怕是还在压榨百姓呢。 没想到,今儿居然这么被欺负。 太噁心人了! 不行,他们要跟著去看看。去看看贾家到底还能多无耻。 这样的情况一路上发生了不知道多少。等到林家的队伍到了贾家门口时,后边已经跟了许多人了。 张忠笑著,深藏功与名。 呸,想悄悄將嫁妆的事儿糊弄过去,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脸。 他偏要闹的人尽皆知! 第275章 稳不住 听到下边的人来说,贾家那边又闹起来了,这次是为了贾敏和贾璉生母的嫁妆。 听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贾家挪用了贾璉生母的嫁妆,这次贾璉回去查发现了,闹著还不出来就要报官。 这会儿贾赦刚在边关牺牲了,皇上和大臣百姓们正是对贾璉自己家愧疚的时候,贾母和贾政没有办法,左右衡量就盯上了贾敏的嫁妆。 说林家既然与他不往来了,这嫁妆自然是要归还的。 准备用贾敏的嫁妆去补贾璉母亲的嫁妆。拆东墙补西墙了这是。 两家都被他们得罪的明明白白的。 林家也是硬气,写了断亲书,便將嫁妆送回去了。 今日送去的时候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北静王听到这个消息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贾家什么时候能够消停一点! 见天的闹出这般丟人的事儿,听著真是让人心烦。 北静王有些烦躁的將手中的笔丟到了桌子上,语气里全是嫌弃。 “这母子两个怎么是这样的蠢货!” “早知这般,当初就不拉拢他们,如今正事儿没办几个,天天给他们擦屁股。” 吴先生就在他旁边。 看著北静王的反应皱了皱眉。 最近北静王的心乱了,已经失了平日的冷静了。 站起身,走到北静王的身边,拿起他扔到桌子上的笔又递给了他。 “王爷若是心烦,往后这些不再报上来便是了,他们母子两个的用处本就不在京城。不听这些也是无碍的。” 他自己打探,旁敲侧击说给王爷听就是了。 王爷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心境了。 心乱则万物乱。 北静王看了吴先生一眼,將下边坐著的其余幕僚都打发了下去。 喝了一口手边冷茶,才压下心中的烦躁。 嘆了口气。 “先生,我也知最近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是你瞧瞧,如今万事不顺,我如何稳的住。” 这可是他们王府几代人的追求啊,到了他这里可以不成功,但是也要保证不被发现。 他们可以继续沉寂,却是不能被一网打尽彻底失去了希望。 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是在按照他的规划在发展的样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边关那边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没有得到好处罢了,还要担惊受怕的。 太上皇又联繫不上,自己找的盟友又见天的出事儿。 八公里边,不止荣国府,其他家也只是没有闹出来,说实话其实家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是贾家的事儿新鲜,又闹的大,挡在了他们前边罢了。 听到北静王的话,吴先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不过虚名罢了。 抬手给北静王添了一杯热茶。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至少这次我们也知道了贾家那两个也不是毫无用处。” 能说动边关的守將,看来贾代善还是给他们留了后手的。 说起这个,北静王又皱了眉。 满脸疑惑。 “吴先生,宫里不是传了消息过来,皇上给了林家那小子一封圣旨,说是要將贾政送到边关去么?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去宣旨。” “是不是,我们的消息出错了?” 反而是前几日贾璉回京时,陛下金口玉言,说让他接手自己父亲的职务。 这事儿吴先生也觉得诧异呢。 明明写好的圣旨说没就没了,將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不说,那日荣国府门前王爷前去营救贾政说不定已经让上边起了疑心了。 摇了摇头。 “王爷,没宣就没宣吧,该是那林家小子对我们起了疑心了。” “皇上待他如亲子,这圣旨他不宣,陛下收回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必疑心他人。” 听了吴先生这么说,北静王心中才鬆了口气。 宫里的势力,是他们北静王府经营多年的若是,若是被发现,往后他们再不知宫中动向,往后就被动了。 “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与北静王的烦躁不同,这个吴先生倒是冷静的很。 冷笑一声。 “如今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贾家是被逼到绝处了,除了王爷,他们也没有別的选择的。” “可是要投靠过来,总是要付出一些东西才可以。” “如今贾政废了,去边关的事儿怕是不成了,贾代善留给他们的后手再留在他们手中也是无用。” “便全都交出来吧,这样边关王爷也更有把握一些。” “贾璉可不是贾政,他们如今出了族,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给他这个荣国府的前嫡子面子的。” 听了吴先生的话,北静王眼中一亮。 是极。 能调动边关的將士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好。 边关离自己的封地近,能拿到边关的兵权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王子腾,他信不过。 称他病要他命! 北静王对著外边吩咐了一声。 “不是说前两日荣国派了人过来么,去叫他来,我有事与他说。” 为了不留证据,北静王和贾政的书信来往並不多。就是有也是阅后即焚。 如今贾家情况不好,北静王更是没有写信。 只是口述。 跪在下边的人,正是从贾家出来的那个黑衣人。 难怪这么久没见著他回贾家,原来是在北静王府,一直没有得到北静王的召唤啊。 听了北静王的话,那奴才脸上毫无波动,跪安过后,当夜又从那个民居里出来了。。 这里林景晏的人一直都守著呢。就怕哪一日这个人又突然出现了。 今日倒是看了一个正著。 他们派人跟著他,果然见他又悄悄摸摸的回了贾府。 北静王这里看著那奴才离开的背影。 摇了摇头,问了吴先生。 “你说,贾政和贾母会同意么?” 吴先生笑的胸有成竹。 “最后一定会,他们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北静王皱眉。 “这可是他们手中最后的后手了,没了这个贾政和贾母就没有底牌了,他们也肯。” 吴先生冷笑。 “会肯的,如今他们再留在手中也是无用,还不如搏一搏。” 他可是听说了,这次贾璉可干了一票大的,走的时候荣国府的牌匾都被他拆了。 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就不信,贾政还稳的住。 第276章 屏风后的人 贾政那个人可不像他面上那般,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吴先生想的没错,没几日,贾府那边就传来消息了。 贾母和贾政答应了,只是除了手中贾代善给他们留的那些必要之时可以去求救的名单之外,最重要的那个作为信物的玉佩还在从边关回来的路上。 暂时是给不了的。 那名单上的人,与贾代善都是有过命的交情的,也是贾代善一手提拔上来的,说是一句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等到那边將玉佩送回,他们便將东西送过来。 往后,贾家和贾家剩下的所有资源人脉,皆供北静王差遣。 贾政和贾母如今是真真正正的上了北静王的船了。 这个消息总算让北静王稍有慰藉。 恰在此时,甄宛儿那边终於是回信了。 思索良久,她总算决定与北静王见上一面。 时间就在明日,地点在她如今住著的庄子里。 北静王看完信上的簪小楷,想都没想就递给了被他叫过来的吴先生。 “这女人又打什么主意呢。” 北静王虽然一直想联繫到甄宛儿,但是心中对她的信任度並不高。 前些日他才在她那边碰了许多次壁,如今那女人居然主动递了消息过来,没有猫腻才怪。 都说最毒妇人心,那样一个凭一己之力,戒掉阿芙蓉的狠人,他可不敢不防。 信並不长,吴先生扫了两眼就看完了,接著就递给了他手下的另外一个幕僚。让大家传阅起来。 甄宛儿在北静王府中生活了许多年,他们对这个王妃还是熟悉的。 想著甄宛儿那日走时的模样,还有她不声不响做的所有事儿,他们这会儿都有些纳闷了。 还是吴先生最先开口。 “王妃来信,怕是为了纯太妃肚中的孩子吧。” “算著日子,没几个月怕是就要出生了。” “现在来信,应该是个皇子了。” 如果是个公主,她们守著她过日子便是了,毕竟太上皇如今被纯太妃吃的死死的,居然用龙禁尉换了陛下接受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接受了,就算太上皇没了,也会护著这个妹妹的。 只能是个皇子,甄王妃和纯太妃才会有其他的打算。 这会儿才会联繫上他们。 北静王府中没一个人想到,甄宛儿有那么大的心胸,直接投了皇上。 他们皇上林家对他们有灭门之仇,区区女子,养在后宅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格局和如此宽阔的胸怀。 她们就算不敢报仇,也不会和皇上林家同流合污。 他们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看不起女子,却也防备著她们。训化著她们。 北静王听了吴先生的话,倒是皱了眉。 “皇子又如何,她还想我们帮著纯太妃的儿子不成?” 吴先生轻笑著点了点头。 “王妃说不得真有这样的想法,若是个公主她们想必就是守著她过日子罢了,有个皇子,为了甄家她们说不定真想爭一爭呢。” “后宅女子,如何聪慧,总归不在外间行走,难免会有些鼠目寸光的。” 在吴先生看来,甄宛儿已经算是女子中聪明的了,如今为了妹妹的子嗣还是来请了王爷。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王妃还是不懂,女子就是这般,不管再聪慧,想的还是太美好了,往日对王爷的虚情假意是这样,如今为了妹妹以身犯险也是这样。 想先拉拢他们扶持小皇子登基,往后再打压他们? 世界上可没这么好的事儿。 王妃以后不要后悔才是。 吴先生是这样想的。 “王爷可以先答应王妃,有了这个小皇子,往后我们也算师出有名了。” 北静王最开始联络,討好甄宛儿本来就是这样的打算,如今就算心有防备,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他可不觉得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看著北静王给甄宛儿去了信,说明日一定准时到访。 虽然自觉已经看穿甄宛儿的吴先生,到底是个谨慎的性子。 又联繫北静王多派些人手去查一查,这些日子太上皇行宫可有异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次又是哪个女人的局呢。 就算看不起的人,也需好好斟酌。这是吴先生做事的准则。 与他相交多年,北静王自然是知道的。也学到一些。 “先生是怕王妃又使什么诡计么?” 吴先生倒是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王爷你知我的,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都想求证一下,只图心安。” “如今这个时间很是重要,我们可不能再出什么么蛾子了。” “明日,见了王妃,王爷也试探一番吧。” “王妃到底闺阁女儿,朝堂之事她应该不懂,王爷多加试探,若是真有猫腻,她该是会露出马脚的,” 北静王没有拒绝,果然又派了许多人去行宫查探。 就算因为纯太妃有孕,太上皇十分紧张,日日陪著,一个人都是不见的。行宫如今守卫森严的很,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现呢。 吴先生说的对,如今他们可是最需要小心的时候。 等他拿了玉佩,寻个机会回了封地。他便是封地的主宰,是封地的王,自然可以大胆一些。 北静王府出去给甄宛儿回信的奴才也是北静王的心腹,脚程快的很。没多久就到了甄宛儿的行宫。 出来接他的是甄宛儿的贴身侍女小观,在王府时,小观看著他们这些王爷身边伺候的小廝,都是笑的温温柔柔的,这会儿却是冷著脸的。 行宫里旁的人他都没见过,看穿著应该是纯太妃赐给王妃的宫女。 在小观面无表情的將他带到了甄宛儿面前。 甄宛儿待他也不一样,冷淡的听完他说的话,就把他打发了,本来以为今日便这样结束了。 刚准备走呢,就听到內室有响动。细听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眼睛却悄悄的往屏风后望去。 虽然模糊却也能知道是个孕妇。 孕妇? 纯太妃? 他不过回个话,纯太妃居然也在。 这倒是个好消息。 至少证明王妃和纯太妃对明日的事还是十分看重的。 倒是个好消息。 第277章 疑心 等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了,纯太妃才从里边的屏风后绕了出来。 小腹高高的隆起,像极了一个怀孕七八月的孕妇。 手扶著腰间,信步走到甄宛儿的旁边坐下。 喝了口自己姐姐的茶。 “姐姐,他发现我了。” 纯太妃能在太上皇的后宫中一枝独秀,將太上皇这个末路帝王拿捏在自己手中,除了那张与她们姑姑十分相似的脸,自然也是因为她自己善於观察,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太上皇情绪的波动和细微的动作。 刚刚那奴才的一眼,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甄宛儿顺手理了理她宫装,笑了笑。 “那便好,若是没有发现,我们还要派个人去帮他回忆一下呢。” 就像纯太妃相信甄宛儿这个姐姐一样,对於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甄宛儿也是信任她的。 听到自家姐姐的话,纯太妃將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姐姐,为什么非的让他们今日就知道我们很重视这件事呢。明日不是也成么?” 甄宛儿摸了摸纯太妃的头。 看著院子里长的鬱鬱葱葱的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自己的发现的,总是更容易让人相信一些。” “待到明日,便有些刻意了。” “他们这些人啊,只有觉得自己掌握主动权时,才会放鬆警惕。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所以姐姐是故意的。 姐姐真厉害! 纯太妃看著甄宛儿的眼中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甄宛儿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 果然,这世上能全心全意託付后背的,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旁的谁也靠不住。 甄宛儿看著屋外的景色,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才回过神。 拉著纯太妃进了內室,將所有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又將房中的窗子全都打开,只留小观一个人在外边守著。 等到四下无人,甄宛儿才轻声与纯太妃说著话。 “还没问你,那人学的如何了?” 甄宛儿一说,纯太妃就知道说的是谁。 点了点头。 “我瞧著七八分没有,五六成也是有的。” 甄宛儿对这个进度却是不满意的。 看了看纯太妃的肚子,皱了皱眉。 “让他抓紧些,我们可没什么时间了。” 如今纯太妃有孕,太上皇又將龙禁尉给了陛下,一时不想听四王八公的囉嗦,想安生看著这个老来子平安落地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是等待孩子生下来,再不露面怕是那些人都要怀疑了。 北静王和那些勛贵不是好糊弄的,如今那人只学了太上皇五六成,定然是不够的。 纯太妃点了点头。 “姐姐,我明白了,回了行宫我会抓紧的。” 甄宛儿看著自己手中的豆蔻,漫不经心的又道。 “他自己抓紧就行,你不用累著自己。这是要杀头的事儿,他既然收了银子,自然要好好做事儿。” “不然,他的脑袋也就不要想要了。” “他要活,就自己多学著些。” 这种事儿,既然贪了財,再没后退的道理了。 甄宛儿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人。 “太上皇如今如何。” 纯太妃往甄宛儿的位置看了看。 撅了撅嘴。 “不如何,一醒过来就说要杀了我,我嫌他烦,便给他灌了药。总算不用心烦了,如今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两年,因为太上皇对纯太妃一直颇为宠爱,几乎日日都与她腻在一处,最开始行宫里还有许多太上皇的人时就没有引起注意。 后来在纯太妃的配合下,將行宫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换上了皇上的人,便更是发现不了了。 太上皇的那些女人更不用担心,自从纯太妃进了太上皇的后宫,他们也好久没见过太上皇了。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也自在。 听了纯太妃的话,甄宛儿心中放心了不少。 行宫不出事儿,她对自己的计划还是很有把握的。 扶著纯太妃站起身。 “那便好,我送你回去吧。刚好我也有些话,要让皇上的人帮著传递一下,明日你便好好在行宫待著便是,我独自见北静王就好。” 纯太妃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姐姐,就算她面色如常,心中依旧放心不下。 那北静王有多噁心她是听过的。 姐姐对他的厌恶她也是门清。 多见一次,便是对姐姐的多一次伤害。 如果非要见,她想陪著自己姐姐。 感受到纯太妃对自己的担忧,甄宛儿嘴角掛上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无碍,不用担心我。我既看清他,他与我便是天边的浮云,惹不了我半分波动。” “姐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她所有痛苦,所有的绝望,对北静王所有的爱意早就被她弃在了戒掉阿芙蓉那一个月的痛苦挣扎之中。 他与他,如今只是对手。 是她踩著往上爬,踩著为甄家寻一个未来的踏脚石罢了。 就算甄宛儿这般说,纯太妃还是挺著肚子往她的怀里缩了缩。 耸了耸鼻子。 “姐姐,你还有我呢。” 甄宛儿搂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取笑了一句。 “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一个孩子。” 纯太妃听到这话,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在姐姐面前,她愿意当个孩子的。 她只有姐姐了。 如同甄宛儿所预料的一样,那小廝回了府就向北静王说了今日在甄宛儿庄子上的见闻。 北静王的手有一下没下的扣著手下的桌子。 “你是说,今日纯太妃也在后边听著。” 那小廝重重的点了点头。 “先是奴才走时不小心看了屏风后边一眼,虽然不真切,却是能看出是个孕妇。” “我父亲就是行医的,看那肚子应该已经七个来月。” 七个来月,倒是和纯太妃的对的上。 北静王又问。 “后来呢?你便走了?” 那奴才摇了摇头。 “王爷你还不知道我么?我离开庄子过后又折了回去,在后门处发现了一个低调的马车,旁边有侍卫守著,奴才没有靠近,远远的等了一会儿,果然见著王妃扶著一个宫装妇人出来了。” “我虽然没有见过王妃的妹妹,但是看穿著和王妃小心翼翼的模样应该是纯太妃无疑。” 这个对北静王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与他的那些幕僚对视一眼。 笑了笑。 “你做的极好,下去领赏吧。” 都怀胎七月有余了,纯太妃都要来亲自看著,想来纯太妃自己应该也是十分看重的明日之事的。 这般模样,肚子里多半是个儿子了。 不过也没关係,就算不是,为了他的大业,也必须是! 待到那个奴才下去,北静王才问了屋子里边的人。 “此事,诸君如何看。” 王爷问话,这些人自然是各抒己见了。 “王妃与纯太妃如此重视,明日王爷与她们谈判时也可多打探些消息。” “就是,如今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是他们有求於我们。” 一字一句,和甄宛儿所料相差无几。 大家都热热闹闹的说了起来,只有吴先生在一旁一言不发。 还皱了眉。 北静王看了一眼他。还是主动询问了。 “先生,可有什么不对。”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吴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 只是他这个人性子如此。 对什么都留三分小心。 “如今看来是没有的,不过王爷明日该试探的还是要试探。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王妃知道了往日之事,与我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如今拉拢我们也只是利用罢了,我怕她们卸磨杀驴。” 北静王信任吴先生为的就是他这份谨慎。 点了点头。 “先生放心,我不会再在那女人身上在吃一瘪了。” 况且,他对她们也是利用。 为了有个名头,那孩子得要。 太上皇的境况他们也要知道。 且看明日吧。 第278章 做个交易 与此同时,宫里的皇上也收到了甄宛儿让人传过来的信儿。 看著手中的信,皇上只是笑了笑了,就放到了一边。 她倒是豁的出去。 的確,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与重用,总要让他看到她的能力才行。 对於甄宛儿准备让人暂时替代太上皇的事儿皇上心中倒是並无其他想法。 弒父他的確下不了手,可是如今他又没死不是么? 他不配合,自然有其他人配合。 让他安静些,日子对谁来说都好过。 想到龙禁尉里的乱象,皇上冷冷的扯出一个笑来。 一个龙禁尉都能这般藏污纳垢,他还是睡著吧。 没得给谁添堵。 第二日北静王果然依照约定来到了甄宛儿的庄子上。 果然如昨日那小廝说的一样,这里伺候的都是行宫里的宫人。 看到他来,门房没著急將他迎进去,而是让他在此处稍等,关了门才噠噠噠的跑进去稟告。 留北静王和吴先生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北静王有些不確定的看向了吴先生。 指著紧闭的大门出了声。 “先生,那女人这是再给我一个下马威么?” 好大的胆子! 明明昨日还是一副十分重视的模样,怎么今儿突然又这般了? 如今可不是他们求著她的时候了! 吴先生看著紧闭的大门也皱了皱眉。 安慰了一句。 “王爷,稍安勿躁,王妃一个女子独居此处小心些才是使得的。” 说完这句话,才上前在北静王耳边耳语两句。 这是拿乔呢,可惜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洞察了她的迫切。 北静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往日在王府的时候明明对他千依百顺,一副爱惨了的模样,如今却是这般。 那女人倒是薄情寡义的很。 他们也没有等太久,大门便又打开了,出来的人北静王和吴先生等人倒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正是甄宛儿身边的大丫鬟小观。 往日在王府时,每每他们在书房议事,王妃怕王爷渴了,饿了或是要添衣服了都是差小观过来送些东西。 就是他们这些个受王爷重视的幕僚也时不时能收到王妃送过来的东西,衣食住行,王妃都关照著。 在管家方面王妃的確是没得说。 后来王妃搬了出来,不说北静王就是他们还有几分不习惯呢。 与往日不同,小观每每见著北静王都是笑盈盈的模样,这会儿脸上却是冷若冰霜。 敷衍的弯了弯腿就当行了礼。 “各位请隨我去正厅,我们姑娘刚醒,请各位稍等片刻。” 姑娘?北静王心中冷哼! 漫不经心的模样,与往日的殷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北静王的心里立马都有了些不自在。 明明上次甄宛儿走时,他已经受到过她的冷待,不,准確的说应该是针锋相对了,如今这般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往日的甄宛儿对他太过无微不至,心里眼里想的全是他。相差太大,真的会让人失落。 明明她曾经那么爱他的。 就算他全是作戏,那种热切的不顾一切的爱,也会让他有些怀念。 忍住拂袖而去的想法,北静王咬著牙带著人还是进了庄子。 进来才知,庄子里是別有洞天。 和甄宛儿这个人不同,这里被布置的十分温馨。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正厅。 北静王自顾自的坐到了上座上,並没大田小观皱了皱眉。 如今要说她最討厌谁,一定是非北静王莫属的。 这些人进了门,倒是上了茶和糕点。 北静王喝了一口。 恩,不算什么好茶。 他们又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甄宛儿才款款而来。 上次夫妻两个相见还是甄宛儿离开北静王府那天,算算日子,已经一两年了。 甄宛儿穿的隨意,看著坐在最上边的北静王皱了皱眉。 冷言冷语。 “北静王倒是不客气。” 说完这句,若无其事的坐到了另外一边。 小观连忙也给自家姑娘奉上了茶盏,只闻茶的味道就知道比北静王他们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知为何,北静王忽然有些委屈。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到甄宛儿那边去,明明她给他的都是最好的。 如今…… 他只配喝这些么?明明她有好的的。 女人,真是善变。 北静王,真的擅长在日復一日的时光里模糊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会儿他又忘记了,他给甄宛儿带来的苦难了。 甄宛儿从进来开始,就冷著脸。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坐下过了后,直接说了今日的正事儿。 “太医们都查了,纯儿腹中的是个小皇子。想做个交易么?北静王?” 第279章 雨前龙井 甄宛儿的神色清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说出来的话也直来直往,倒是让原本想先试探一番的北静王拧了眉。 甄宛儿见此,倒是轻笑一声。 “怎么,北静王前些日子来了好几次信,原不是想与我们姐妹两个做交易,又是想著空手套白狼来的么?” “好叫王爷知晓,我甄宛儿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的。” “这被利用,被谋害,只一次便是够我终生受用了。” 这话可不客气,与昨日北静王想的甄宛儿和纯太妃有事相求该有的態度可不一样。 但也就是一样,反而更像甄家人,甄宛儿会说出来的话,北静王和吴先生心中怀疑反而去了些许。 有时候太过顺利的事儿反而是陷阱。 有来有回,才显得真实是么? 与先生对视一眼,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在他看来算的上劣质的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来。 “王妃莫不是忘记了,今儿叫我们来的人是你,王妃这態度可不是请人上门做客该有的態度。” “再这般,我们便走了,只是不知道太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可还能寻到可靠之人。” 求人,总该有求人的態度的。 如今主动权可是在他们手中的。 昨天他想了一夜。 甄家被抄家,如今只留下这两个女子。 除了他们,可没有人再能相帮了。 这里面就算没有猫腻,王妃和纯太妃的气焰也得压一压的。 最近她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都忘记谁才能做主了。 甄宛儿听了这话,目光扫过坐在北静王下首的几个人,最后才漫不经心的落在在北静王的脸上。 露出一个瞭然的笑来。 “原来昨日在后门处看著我送纯太妃离开的是你的人,北静王这是觉得这般就能拿捏住我们姐妹两个了么?” “梦做的还是太美了些。” “王爷需要记得,如今我和纯太妃靠著太上皇和陛下自己承认的那个孩子,不论如何说,总是有一条退路的。” 声音压低,不闪不躲的看著北静王。 眼中全是嘲讽。 “王爷,你有么?” “意图谋逆,乃是死罪!” “北静王府筹谋许多代,王爷,你还有退路么?” 此言一出,不止北静王,就是这次他带过来的人看著甄宛儿的眼中都浮现的杀意。 她如何知道的? 还有其他人发现么? 不可能,他们明明掩饰的很好。 北静王目光扫过厅中人,幸好,除了他们只有甄宛儿和她的贴身丫鬟小观。 其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都退了下去。 皇上和林景晏从来没有跟甄宛儿说过北静王府的事儿。 甄宛儿说这个话也只是猜测和试探。 她做过北静王妃,管理著北静王府的中馈,她能发现一些猫腻,北静王也不会怀疑是么? 她猜像北静王这样阴险虚偽的人,私底下联络了那么多太上皇的旧臣,又在府里养著海外名士,不会是只想当一个閒散的王爷。 北静王的反应,告诉甄宛儿他猜对了。 她心中冷笑。 如今倒是好玩儿极了。 只是不知父亲在与北静王府联姻,又帮他做了这么多事儿的时候,可曾知道北静王的想法。 若是知道,那边是真的没將他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了。 北静王看著甄宛儿,有些咬牙切齿。 毒妇! 往日他怎么会眼瞎的觉得她贤良淑德。 语气里全是威胁。 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但凡传出去了,他们多年谋划怕是要提前暴露了。 “我没想到,我的王妃居然如此恨我,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都要往我身上安。” “北静王府忠心皇上,忠心太上皇,谋逆之事,子虚乌有。” “王妃慎言!” 甄宛儿听了,一个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如银铃,却笑的场上的人心里有些发慌。 “慎言?王爷我自入府,谨言慎行却做的足足的,够够的了。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被自己丈夫谋我性命,绝我子嗣的下场么?” “今日叫你过来,不是开听这些推脱之言,你说不是,那便不是。此后也不会再提,我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大家心里都有数些的好。” “不要刚入了我的门,还想著如何拿捏我,我甄宛儿有所求,也受不得这些子閒气了,折寿的很。” “我要活著,带著甄家的希望痛痛快快的活著。” “王爷需知如今的我,再不是往日那个对你千依百顺的甄家女了。” 北静王听了这些话,直勾勾的看了甄宛儿许久,眼中全是探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拉一撤。 甄宛儿这般作態,倒是让他有些不知道甄宛儿到底有什么打算了。 心中的怀疑也去了大半。 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嘴上依旧没有承认甄宛儿的话, “北静王府向来忠君爱国,这样的话王妃往后还是不要说了。” “不过你我毕竟夫妻多年,总归是有些情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归比旁人更值得信任。” 甄宛儿听著有些想吐,又是这副模样,觉得还能哄骗的了谁是么?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只勾了一个略带凉薄的笑来。 “夫妻情深,王爷说的出口,我便也听得下去。” “毕竟阿芙蓉可是珍贵的很,王爷也捨得给我用,想来也是顾念了这夫妻情深的。” 甄宛儿只想面子上与北静王合作,可没想过在看他噁心自己。 直接將他的底子都掀开了。 你看,你做的噁心事儿,我是都知道的,忘不了。 所以,你也不用委屈自己,还来噁心了我。 北静王听了这话,看了甄宛儿一眼。脸上有些不自然。 但是他向来是个会装的,很快又恢復了常色。 “王妃,你若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我说不得也不会做那些事儿。” “有用的人,我还是愿意留一留的。” 甄宛儿眼中越发冷了。 “原来还是我的错,多说无益。” “此事就到此为止,现在我们只说当下,互相利用便行了。” “小观,你去,给北静王上他喜欢的雨前龙井来。” “不然怕人家还说我们主僕两个没有待客之道呢。” “主人有主人礼仪,这客人嘛自然也该守著自己客人该做的事儿?” “我说的对么?北静王。” 第280章 一路人 小观下去没多久,就依次奉了茶上来。 北静王,吴先生,还有其他两个幕僚面前便摆上了他们在北静王府时常用的茶和点心。 一看就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这也是甄宛儿在表露自己的诚意。 甄宛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情谊早断,已是陌路,现在没將北静王当仇人都是他们姐妹两个大度了,今后只谈正事,不论其他。 大家互相防著,互相利用才是彼此该做的事儿。 若想要继续谈,就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了。 北静王也听的明白。 压下心中的些许不適,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眼前这个他向来没有看在眼中的女人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盟友。 说实话,从甄宛儿离开王府开始,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自己的这个王妃。 吴先生看了看手中的茶,並没有喝。 在北静王的眼神示意之下,最先开了口。 “王妃,不知道如今太上皇那边的情况如何。” 自从太上皇將龙禁尉交给皇上过后,以王爷为首的勛贵,已经吃了不知多少次闭门羹了。 就是往日最受宠的戴权戴公公,借著要交结龙禁尉的由头去,也没见著人。 如今,勛贵那些人心思浮动,都在猜测太上皇是不是被皇上软禁起来了。 或是皇上已经放弃了他们这些旧臣,来找王爷的次数越发频繁。 他们如今的打算,除了被逼的没有出路的贾政可能猜到了一二,其他的勛贵皆是不知。 如今还是需要扯太上皇这个大旗的。 况且太上皇手上还是有著那些人不少把柄的,就是北静王府也是这般。 毕竟,有短处的人,他用起来才放心。 太上皇是这样,北静王也是这样。 那些人的把柄,他我想要。 等到那些人彻底退不出了,才能再说其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么看中纯太妃腹中孩子的原因。没了太上皇,小皇子就是傀儡。 贸然起兵,他们定然会被天下唾弃。 来位不正,必不长久。 往日的太上皇和如今还没出生的小皇子就是他们选的以后立在人前的傀儡把子。 甄宛儿听到吴先生的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太上皇?能好也能不好,单看王爷是个什么想法了。” 她想好了,与其让北静王不怀疑,还不如让他帮著她们遮掩呢。 想合作,总的拿出些价值来不是么? 与其她躲躲藏藏,不如大家一起提心弔胆。 一听这话,北静王眼睛瞪的溜圆。 直接看向了一旁风轻云淡的甄宛儿。 这话什么意思? 又有什么么蛾子。 难道太上皇一直不见他们,是甄家姐妹两个搞的鬼? 感受到北静王质疑的目光,甄宛儿直接对著他翻了一个白眼。 如今她对著他们態度太好了,这些人才会起疑心呢。 都是贱皮子。 没有搭理他,直接对著小观吩咐道。 “去,將我们的太上皇请过来吧。” 听著甄宛儿语气里的轻蔑,北静王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直接站起了身。 看著小观离开的背影。 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句话。 “甄宛儿,你耍我?太上皇为何会在这里?” “你与太上皇说了什么?” 太上皇不会一直就在门外听著吧,那他们刚刚说的话,太上皇不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若是真是这样,他们的谋划怕是真的付诸流水了。 他们的命也都要留在这里了。 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 甄宛儿一直要的都是他的命,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他!是不是! 这会儿北静王突然有些后悔今日来这么一遭了。 如今真是他想的那样,今日必须逃! 北静王,吴先生这会儿已经在脑子里想著对策了, 这女人今日怕不是就在这里等著他们呢! 北静王眉头紧皱,目光紧紧的看著门口的方向。脚步又向甄宛儿的方向移动了一步。 隨时准备拿了她当人质。 看著他们这般模样,甄宛儿畅快的笑出了声。 “这点胆子,也敢谋逆,真是好笑。北静王我如今是知道当初你们看我的乐趣了。” 甄宛儿的话一出,得来的是几人怒目而视。 果真是头髮长,见识短。 没有把握,自当蛰伏。 场上的人都不是蠢得,听到甄宛儿的话,心中也有了一点其他的想法。 难道,甄宛儿没有害王爷的想法不成。 甄宛儿说话的时候,小观已经带著一个穿著明黄色常服的老人进来。 北静王只看了一眼,心中大惊。 这不是太上皇又是谁。 连忙行礼。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前的太上皇听到他们的行礼却是没有叫起,一言不发的看著他们。 北静王的余光看到甄宛儿站在一旁,没有行礼的意思,心中起疑。 大著胆子抬起头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有些老態龙钟的男人。 这一看,总算看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脸的確是像极了太上皇的,可是浑身的气质,和眼神里带的些许闪躲绝对不可能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太上皇。 北静王咬了咬牙。 现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甄宛儿这个毒妇一直在耍他们。 太上皇怕是早就被她们换了。 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呢。 原来是这般。 比起她,他们的胆子还真不算大! 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吴先生对视一眼。 旁边两个谋士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抹了脖子。 甄宛儿蠢,他们可不蠢。 这样的事儿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 今日带的这两个虽然是北静王的门客,却不是心腹。 如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自然不该活著了。 待到两人没了气息。 北静王才围著那男人转了一圈。 “除了仪態,其他的果然是像极了。” “王妃和纯太妃胆子可真不小啊,居然敢李代桃僵。” “如今我倒是信了王妃和纯太妃是真心与我们合住了。” 毕竟这样的人都敢直接待到他面前。 这法子好,往日他们怎么没有想到! 如果太上皇成了他们自己的人,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北静王讚赏的看著甄宛儿。 “我错了。你合该当我的北静王妃!” “我们是一路人!” 第281章 跟错主子的下场 “王妃,我与你道歉,往事皆过,你如今可还愿意……” 甄宛儿面露嘲讽的看著北静王,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著,指甲扣在掌心,有些微红。 又想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成亲成了他们利用人,打压人的手段。 可虚情假意,只能骗一次。 只一次,喜欢便能化为厌恶。 夫妻也能变成仇人。 往前是你要我甄宛儿的命,如今我也想瞧瞧你是否也能躲得过。 因果轮迴,向来如此。 甄宛儿目光中的嘲讽和瞭然,將北静王的未尽之言全数堵在嘴里。 只听她嗤笑一声。 “看来王爷的心可不如我一个小女子诚,小观,送客!” 说完起身,就要向外边走去。 路过太上皇的替身时,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跟我来,你自由了。” 甄宛儿一边往外边走,一边在心中数著数。 一 二 三 脚还没踏出门,后边就传来北静王的声音。 “甄家家主,是本王孟浪了。” 甄宛儿唇角勾起一个笑来, 你瞧,最温柔的面具下,是藏不住的狼子野心。 有所求,就有所用。 你足够有用,他便也是能拉下面子妥协的。 这是她从他身上学到的。 如今也还给他了。 甄宛儿並未拿乔。 转过身,又坐回了属於自己的位置上。 轻笑一声。 “王爷原也是我想以什么身份与你说话的。” “小观,带他下去吧,我单独与王爷还有吴先生好好聊聊。” 话音未落,北静王又出了声。 “且慢” 看著甄宛儿,从吴先生的手中接过一个瓷瓶。 “让他服了这药,往后我也放心些。” 真不要脸。 甄宛儿的纤纤玉指扣著了桌面。 声音冷了下来。 “这般,那北静王便將手中所有投靠你的人皆给告诉我吧。” 红唇微勾,似笑非笑。 “这般,往后我也放心些。” 北静王听了果然变了脸色。 甄宛儿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北静王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是用的越发炉火纯青了,吃了你的药,往后他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怎么,往日北静王也是这般与我那父亲说话的么?” “没曾想我父亲倒是个蠢的。” “北静王需要知道,我甄宛儿给自己找的是盟友可不是一个什么高高在上的主子。” “你不要,我便去寻皇上。” “你妄图害我性命我都能忍,你猜陛下那边我可忍的下。” 见北静王不再说话,甄宛儿对著小观摆了摆手。 她带著太上皇的替身便下去了。 小观一走,厅中便只余他们三人了。 北静王看著甄宛儿的眼神越发好奇。 如今才发现,他与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最开始,北静王看来,他与甄宛儿本就没有感情,能够成婚都是因为老太妃的步步紧逼。 明明那会儿他心中已经有了別的女子了。 一见误,那时他都想好了的,在打探到那姑娘是林家女过后更是有了几分胜算。不管林如海和林景晏如何,他一定想办法將林家姑娘娶回来。 林家能够从江南全身而退,那他就娶他做王妃。 若是不能,就算身份地位配不上他也一定会好好护著她的。 有陛下的愧疚,他也能运作一二。 李彦卿威胁的话,他並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紈絝子弟罢了。 那样天仙般的女子才配的上他。 可是所有的计划都被老太妃的撮合毁掉了。 后来甄家倒了,林景晏连中六元,林如海高升回京,林家姑娘得封郡主,他更加后悔。 因为甄家,他不仅错过了一个自己欣赏的女子,还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助力。 最可恨的是为了老太妃和甄家的助力,他还必须装做与甄宛儿这个他並不喜欢的王妃琴瑟和鸣模样。 在北静王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所以在甄老太妃去世,甄家在江南彻底倒台过后,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决定除掉甄宛儿。 只是没曾想,甄宛儿和他想的並不完全相同。 她才是整个甄家最像甄应嘉的那个人。 他的谋划被发现。 甄宛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带著自己仅剩的一个妹妹攀上了太上皇。 快刀斩乱麻直接离开了王府。 那会儿他才觉得,这个王妃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她聪慧有决断。 绝境之中也能找到一条生路。 北静王居然对她也起了几分欣赏。 今日的拉扯与试探,让这份欣赏更多了几分。 心中难免有一些不同於平日的感情。 就像。 就像原本以为是块腐木,打开却发现里面藏著宝珠那样的惊喜。 北静王的想法甄宛儿不知道,知道了可能也只会觉得噁心吧。 不过是如今又看到了她的价值罢了。 甄宛儿面无表情,没有与他们废话。 自顾自的將太上皇行宫的事儿全然告诉了北静王和吴先生。 听到太上皇如今没有死,只是被她们姐弟两个下了药一直在密室当中昏迷的时候,北静王和吴先生拧了拧眉。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北静王和吴先生没有立马走,自然是打著配合甄宛儿一起控制了太上皇行宫的打算了。 有这个傀儡在,勛贵还不是任他们差遣。 这会儿吴先生也直言不讳。 “可安全,若是被发现了……” “甄家主,斩草要除根,假的要变成真的,这真的就不能活著。” “这个道理甄家主应该是懂的。” 甄宛儿这不废话。 “吴先生,你觉得刚刚那个东西如今能彻底代替太上皇么?” 不用回答,他们三个都心知肚明。 自然不能。 面容看不出来破晓,可这身上的气质,和眼神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刚刚北静王不是没观察多久便看出来不对了么? “所以,神態,眼神,这个便需要北静王和吴先生来教了。” “自己的妻妹要生下皇子了,北静王这个做姐夫的在这里与我住上几日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吧。” “我妹妹分娩之日,便是他们彻底换过来的时候。” “最近这些日子,就有劳北静王多费心应付行宫外那些求见的人了。” 北静王的目光投向了甄宛儿。 突然笑了笑。 “甄家主说了这么久,还没说过想要什么呢。” “想扶持太妃娘娘腹中的孩儿登基么?” “皇上龙虎之年,这可不容易。” 甄宛儿笑了,摇了摇头。 “那个位置,我从来没想过与你相爭。” “妹妹的孩子登基过后,立马就可以给你写传位詔书。这样你也名正言顺,不会被天下人嗤笑不是么?” “我只要甄家崛起!林家覆灭!” “我要林家一家三口不得好死,我要他们给我甄家几百口人偿命!” “怎么样,北静王捨得么?”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此刻甄宛儿说的话,就是她自己可能都分不清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她语气中不再平缓,带了些恨意。 將北静王和吴先生心中的怀疑这会儿算是打消了大半了。 可能真的是他们想多了吧。 所有人都会投了皇上和林家,只有甄家剩下的这两个女子不会。 灭门之仇,男子都过不去,更何况两个小小的女儿家。 北静王沉吟许久,点了点头。 “甄家主的要求我同意了。” “不过我也有两个要求。” “一是今日我要进行宫,见一见我们太上皇。这样勛贵那边我也好去说些什么。” 又向外看了一眼。 “也给那个人多些准备的时间。” “二便是,行宫之中必须要有我的人。纯太妃那边亦然。” 这样,太上皇手中的那些东西,他也可以慢慢寻找了。 那会儿勛贵们才是真的不投了他也不行了。 “甄家主可应。” 甄宛儿比他痛快。 想都没想,直接点了头。 “那便立契。” 看著北静王疑惑的眼神。 甄宛儿也不隱瞒。 “你知道的,我信不过你。” “怎么?王爷不敢?” “我们姐妹两个如今做的事,五马分尸都是轻的,我也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你面前了,王爷男儿之身,不会还不如我一个女儿家吧。” 北静王深深的看了甄宛儿一眼。 突然大笑。 “吴先生,请帮我拿纸笔来,我与甄家主立契。” “往后北静王府和甄家休戚与共!” 今日来这这趟,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收穫。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水溶也能做这么一遭了。 父王,北静王府几代的谋划就要在我手中成功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契约一式两份,甄宛儿和北静王一人一份。 保存好了过后,甄宛儿便先回自己院子里边更衣了。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便带著北静王入行宫见见那个半死不活的太上皇了。 甄宛儿摸了摸自己胸口,鬆了口气,成了。 看著眼神交匯的北静王和吴先生毫不留恋的就往大门而去。 路过大厅中还温热的两具尸体时,停了停。 背对著北静王和吴先生,红唇轻启。 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你看,这就是跟错主子的下场。” 第285章 送信 甄宛儿出了木门,小观已经在这里等著了,手中还拿了一个厚厚的披风。 甄宛儿的阿芙蓉虽然戒掉,倒是她的身子也已经废了。就算是如今这样还算暖和的天气,她也常觉得冷。 在屋子里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出来,就感受到了冷了。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小观连忙將手中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等回来了自己的院子,小观才忐忑的问了一句。 “小姐如何了?” 如果说纯太妃是甄宛儿的亲妹,从甄家带回来的小观在甄宛儿心中便是她的义妹了。 知道小观是担心,点了点。 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又將契书放在了里边。 一起交给了小观。。 “一会儿我带他们去行宫,眾目睽睽不太方便,你寻个机会將这个交给陛下的人,记得必须是今日。”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保管的。 这世上,谁还会比陛下更公正无私呢。 甄宛儿特意吩咐今日,就是因为过了今日,北静王的人便要来行宫了,那会儿要是被发现了倒是不好了。 是以,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灯下黑,便是这样了。 当著他们的面將消息传出去了。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小观重重的点了点。 “姑娘放心!” 自然放心。 既然投靠了皇上,总要让皇上看一看她们的用处才是。 是夜。 御书房中。 继昨日过后,皇上又收到了行宫送来的信件。 只是今日与昨日不同。 今日林景晏因为被青衍缠的没法子,夜里没有回府。不止他,连带著一起来请安的黛玉也一起留在了宫里。 林家今夜只有林如海一个孤家寡人在府上。 林景晏刚从御书房出来,到了自己平日休息的殿中还没修整好呢。就有宫人过来將他请又回到御书房中。 进了殿门,御书房里的宫人早就被皇上打发下去了。 皇上看到林景晏进来,头终於从奏摺中抬了起来。 “来了,景晏。过来吧。” 对著桌子上的信件对著他点了点。 “诺,行宫的甄宛儿刚刚送过来的,这甄家女倒也是个人物。” “只可惜不是男儿身。” 林景晏一边拿起皇上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一边说著。 “能为陛下所用,是不是男儿又有什么区別呢。” “这世上因为出身性別桎梏的女子已经很多了,少她一个也挺好的。” 这话倒是引起了皇上的几分兴致。 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了景晏。 “你对甄家女倒是没有什么成见……” 林景晏一边看著手中的信,一边回答了陛下的话。 “她不寻皇伯父和我们家的麻烦,我自然是不会阻拦她的,她不过求一条生路罢了,若是她有其他心思……皇伯父,你是知道我的。” 听到景晏將自己放在了前面,皇上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 敲了敲他的脑袋。 “看信,什么话都往外边说。” 这孩子还是太亲近他了。旁人哪儿敢在他面前这般说话。 林景晏不语,果真认真的看起手中的信来。 心里想著,皇伯父如今也爱听这些话了。 笑容都藏不住了。 第283章 出发了 信封里除了北静王和甄宛儿签的那封契书,还有今日一天他们的所言所行。 看的林景晏眉头一皱又一皱。 “皇伯父,以前的北静王也这么……” 说好听点是鬆懈,难听点就是愚蠢。 林景晏的未尽之言,皇上自然是懂的,笑了笑。 “人家妥帖著呢,” “这契书的的印是水溶父亲还在时的北静王府的官印不是他自己的。” “上一任北静王爷去世过后,水溶便报了,北静王府的官印寻不到了,那会儿还是太上皇还没退到行宫,便让內务府又给他们重新做了一个。” “原来的印章下,是有一个缺口的,我让人去寻了以前老北静王的摺子来,都缺了一个口子。” “但是水溶继位过后北静王府上的摺子却是没有的。” “就算事发,那印章是有造册的,水溶也尽可以推的乾乾净净的。” 闻言,林景晏面无表情的將手中的东西又收了起来。 果真是再妥帖不过的北贤王了。 也不知道北静王府用那个残缺的印章私底下做了多少事儿了。 不过,如今这个情况…… “皇伯父,如今这个情况,北静王和勛贵们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太上皇和那个没出生的皇子身上了。趁这个机会,我想带著姐姐去一趟她的封地。” “这会儿就算北静王他们要动,为了京城怕也是分身乏术的。” 皇上自然是知道的,林景晏去封地是假,去探一探青州的虚实为真。 摸美髯的动作一顿。 “景晏,青州真的要乱起来了么?” 林景晏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是是能够確定的。 但是这会儿却是不能直接这么说。 沉吟片刻,才道。 “皇伯父,青州多铁矿。” 有铁便有兵器。 “恆王没有那个胆子与北静王他们同流合污的。” 恆王与其他四王不同,不管过了几代,他都是皇亲国戚。就他了解到的恆王的性子,他与北静王他们处不到一块的。 其实林景晏知道皇上说这话的原因。 所以直言不讳。 “皇伯父,恆王没这个胆子勾结北静王,可是也没这个能力看住青州。” 前世不就是么?自己被叛军擒住了,还劳累他府中的女眷为他报仇。 这个王爷当的比陛下还窝囊。 皇上嘆了口气,眼神中全是担忧。 “景晏,我如何不知,只是如今的天朝再经不起太大的动盪了。” 边境如今那些蛮夷虎视眈眈。 嘉峪关他们只是暂时退了。 如今的和平都是表面的和平,若是再有內乱,那些人一定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上一口。 战爭苦的只会是寻常百姓。 不然他也不会一退再退,一压再压。 只想徐徐图之,以最少的代价將天朝稳定下来。 可是如今北静王他们已经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皇上慢慢的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看著景晏的眼神中有几分难过。 “景晏,你去吧,我在京中做你们的后盾。” 看著皇上眼中的疲態,林景晏也有几分心疼的。 陛下是个好陛下。 他的心中是有他的子民的。可是伤口流脓了,最好的方式就是將烂肉全部切掉。 不然会影响到其他的地方的。 “皇伯父,林景晏一定幸不辱命。青州,不会有大乱的。” 就算有,他也要將他压下去。 皇上说的对,战起,苦的都是百姓。 皇上听了这话,总算有了些安慰。 他的国家有蛀虫,也有一心为民的人。 “不过,皇伯父,走之前我想找你要个人?” 林景晏居然也有主动找他要人的时候。 皇上倒是有些疑惑了。 “谁?” “林向明林御史。” 青州之乱当中固然有勛贵们挑拨的原因,更可能乱起来本就是为了遮掩他们私底下的勾当,可是归根到底也是因为青州的百姓有怨,有怨才有民乱。 这会儿就需要一个值得百姓们信任的人去了解他们。 这个人虽然不是非林向明不可,可是他往后是要为青衍启蒙的启蒙老师。 他也该去看看这些地方的人间疾苦的。 更何况他的性子也很合適。 只那一身正气,百姓们看了就先信了三分。 所以林景晏想带著他。 这个皇上倒是没有犹豫。 当即就准许了。 林向明走了,他也鬆快一些日子。 再不用每日听他念叨了。 是以第二日就下了旨意,让他跟著林景晏他们一同出行。 这次出行,林景晏和林黛玉他们没有隱瞒行踪,却也没有大张旗鼓,带的东西也不多,都是平日用的, 只是林如海知道了过后,免不得嘮叨。 还是黛玉去安慰了下,他才好些。 本来最开始想的就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可是到了最后,他们的队伍又成了五个。 一个是又要去游学的苏昀之,一个是南京侯府派过来打掩护顺便陪著黛玉的李鈺凝。 李鈺凝性子活泼,和自己父亲学了些拳脚功夫,倒是可以自保的。 有两个小姐在,就算北静王和贾家他们反应过来了,防备的心思也会少一些。 最重要的还是南寧侯府老夫人说的那句话。 “鈺凝也该出去见见这个世界了。往后,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皇上,求你了,那孩子会些功夫,也能保护瑶光郡主。” 让皇上没了拒绝的理由。 黛玉她们一直在做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之前如今与她们走的近的这些已经在变了。 若是往常,南京侯府如何敢让李鈺凝一个姑娘家和林黛玉一起出远门呢。 一行五人,出了京师,先是坐船到了天津卫。 林景晏林向明跟苏昀之一船。 林黛玉和李鈺凝一船。 天津卫再换船,一路向下,就到了东昌。 东昌便是不能再坐水路了,只能换马车。 一路向东,过济南便是青州了。 林黛玉林景晏和林向明都是江南人士,水路倒是通畅,也没其他反应,苏昀之也常常游学,水路也走的不少。 唯独苦了第一次坐船远行的李鈺凝。 等到了东昌,下了船她才算活过来了。 她在码头边缓了许久,抬头才发现其余四人的面色不对,往远处望去,才后退了一步。 这京城之外的地方居然是这个样子么? 第284章 东昌 东昌的码头没有京城的繁荣也没有江南的人声鼎沸。 有的只是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样。 日薄西山指的不是码头周围的建设,这里该有的还是有的。指的是码头周围的人。他们眼中都有淡淡的死气。 本来看著三艘大船靠近,周围在这里的蹲守准备找些活乾的男子都想围上来的,倒是看到她们几人身后的出现的官差,又都不约而同的退了回去。 低著头不看他们不说,有的甚至还特意往后退了几步。 商铺也有,可是铺面之前的人门可罗雀。 这里在京城和南京的中间照道理不该是这样的。 东昌虽然不算繁盛,比不过江南,可是往下便是中都凤阳。 应该不至於是这个模样的。 见惯了京城的繁荣,走水路过来,看到的其他码头也是正常的,突然看到这样的东昌,几人心中都有些震惊。 林景晏突然有些庆幸,庆幸他们选了这个码头下船了。 若是在东昌官府的码头,应该是看不到这个样子的。 东昌若是真的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他们出了京这么久了,这里应该是收到消息了的。该准备的应该是准备好了的。 有些人最是会做表面功夫了。 林景晏无声的嘆了口气,便打发林大去寻些人过来帮他们搬行李。 其实他们此行带的护卫不少,该是不用的。 可是若想打探什么总要问问当地人的。 按理说说有活干,有钱拿这里的人应该是欢天喜地的,可是林大去叫人时,这些人眼中都十分的抗拒。 你看我我,我看你你犹豫了许久才有三个人无奈的站了出来。 像她们走来时,头都不敢抬一股脑的跟著林大就往船上走。 后边的几个看著他们,心中还有几分担忧。 一看就是被这里的官差欺负怕了。 没走几步,林景晏就叫停了林大。 “林大,你先给他们几位將工钱结了吧。” 听到林景晏这样说,带头那个人飞快的抬头满眼诧异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隨后又默默的將头低下。 这一眼,一直观察他们的林景晏自然是没有错过的。 林大听了,从怀里摸出钱袋,一脸笑容的问著眼前的几个人。 “几位兄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工钱是怎么结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刚刚那个看了林景晏一眼的男子开了口。 “回官爷的话,10文钱。” 声音沙哑,带著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景晏见他们终於说了话,走到了林大身边,伸手接过林大的钱袋从袋子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 递给了眼前的人。 声音轻柔,目光中带著鼓励。 “这位大哥,我们几位初到此地不甚熟悉,可能麻烦你帮我们安排一下。” 那人穿著短打,不算强壮。见著眼前这个穿著贵气的少年对著自己温和有礼还愣了一瞬。 才颤抖的接过林景晏手中的碎银子。看他眼中没有一点高高在上,表情中也没有任何恶意,心中才鬆了口气。 今日他们是遇到好人了? 明明这些人看著比官府的那些人还贵气,怎么对待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却是这般温和。 原来这世界上也有好的官员么? 接过银子,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 “多谢……少爷?” 这些人过来时,旁边的那些百姓都目不转睛的看著这边,看著这种情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言。 更加看著这边不放了。 上次这是这样的,知府家的公子也拿了一块银子逗老张家的大儿子玩儿。 老张家的大儿子刚接过来呢,那人就派人对著他拳打脚踢,嘴里还说著。 “贱民,小爷的钱也敢拿。” 给老张家的大儿子打了个半死,如今还在床上躺著呢。 为首的男子接过,见林景晏並没有翻脸不认人,看著手中的银子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他们居然在一个贵公子的手中拿到钱了? 还是一个看著比知府家的更贵气的公子。 看他们没那么紧张了,林景晏又从钱袋子里边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递给了他。 “大哥,我姓林,你叫我林公子便是了,这块银子你拿著,我们带的东西不少,你再帮我寻几个人一起搬可好?这钱一会儿你就分下去吧。” 林景晏从他们的眉眼官司也看出来,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是这码头搬货的里边的打头的那一个。 这一次他接的速度比刚刚快多了。 接过来就对著不远处的人群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就又走过来了几个青壮年,如他一般,看著都不强壮。 路过林景晏时都对他行了礼。 他们刚刚都看到,这位公子和旁的公子可是不同的,银子是真给啊,就是他身边的官差看著也面善了起来。 不像他们平日看到的那些那般凶神恶煞。 人差不多,林景晏便让林大安排他们去搬东西。 走时独將领头的男子留了下来。 “大哥,你且等等与我说说这东昌可好?” 其实林景晏在说他姓林的时候,这领头的就有所觉了。 林…… 这个姓氏,这个年纪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们这里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前些年大灾,朝廷的賑灾粮到了他们手上寥寥无几不说,有些还是烂的,发霉的,更过分的是还混了石子,没有办法,只能大家一起来码头找找看有没有事儿做。 就是这样,那些官差少爷也是不放过他们的。 挨一顿打都是好的,最让人厌恶的是辛苦了一天,若是遇到官差还要分大半给他们。 这样的日子他们真是过够了。 可是那些官差有刀,人多势眾,他们也不敢反抗,只能盼望著上天有眼,一道雷劈死他们才好。 平日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码头来了商户,他们虽然地位不高,也看不起他们。可是不敢像那些官员一样行事,该给的钱还是会给的。 若是遇到官差,做白工不说,自己还要搭点进去。 可是东昌这个地方,来来往往都是那些人。 所以刚刚在看到林景晏他们时,他们才这般犹豫。 实在是被官差身上那层皮欺压怕了。 第285章 知县公子 如今看到林景晏面色温和,旁边两位公子看著他们的眼神中也是一点儿嫌弃都没有,还和平常官府的人不一样,给了银子,胆子倒是大了一些。 考虑心中那个想法的可能性,那汉子犹豫著开了口。 “观公子气度,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公子来东昌所为何事。公子告知,草民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脸上还有个犹豫,林景晏笑了笑。 “大哥不必担忧,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处,这般可好,我问你说。” 听了这话,那汉子才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若要说他还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平日都过得这样的日子,又要怎么说呢。 见他点头,林景晏的表情认真起来。 林向明和苏昀之两人也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他们倒要看看,东昌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让这些百姓这般害怕。 压榨的他们精气神都没有。 “大哥,我看这里的百姓好像一开始对我们都有些害怕,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那汉子听到这个直言不讳的问题,又飞快的抬头看了林景晏一眼。 低下头思索片刻,往他们身后的官差又看了看。 这些官差的衣服看著比他们这里的也好的多。 要说么? 会不会还是一样的官官相护。 比知府更大的官也是来过的,可有什么用呢。 低著头,余光瞥了一眼后边的乡亲们,又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咬了咬牙。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眼前的公子又是和知府那些人就当是是他看走眼了。 闭了闭眼,这才娓娓道来。 “公子,这事说来话长,东昌位於京杭大运河,周围更是商阜林立,如今这个知府来之前我们的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公子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叫做恩县虽然比不得府城聊城繁荣,但是靠著这个码头我们这个百姓的日子也算安居乐业。” “可是前些年先是大旱,朝廷拨的款我们几乎是一点都没有拿到的。又是换了一批官员,我们这里新上任的知县……唉……不是个好的,若只贪一些也就罢了,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欺男霸女,横行过市,压的刚经歷了大灾的我们越发是抬不起头了。” “原本我们也想著如今天老爷赏饭吃了,虽然经歷大灾,安稳些年,將家中欠的银子全数还了,后边的日子也有想头,可是没想到,赋税不降反增加,加上那位知县家的公子我们的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 “我们也不是没有去府城伸过冤,可是出去的,没一个回来的,听人打听,都在府城的牢里面关著呢,如此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知县不讲理,他手下的那些官差也是上行下效,是真的不將我们当人看的。” “如今他们这个模样也是怕了,公子来的前几日,我们村里的一个人帮那个公子做工,这才丟了半天命回家呢。” “所以看到这些官差打扮的人,这才误会了公子,以为公子与那些人是一道的,不敢上前。” “公子恕罪。” 说完这些,那汉子总算敢抬起头,眼巴巴的看著林景晏三人。眼中全是请求。 若是…… 若是眼前这位公子能为他们做主,那他死了便也值得了。 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的,刚刚说那个公子欺男霸女,他的妹妹前些日子也被知县家强买了去。 林景晏三人面色凝重,看著眼前没有生气的百姓们心中一痛。 这父母官若是不负责,百姓们的日子確实是不好过。 林向明的脸已经彻底黑了。眼中全是愤怒,叫人拿了摺子来,当下就写了起来。 奸臣误国! 身为一方父母官,这般做事,这些人不配为官! 他要告诉陛下! 林景晏看了林向明一眼,继续问道。 “大哥听你的意思前任知县应该是个不错的,怎么他被调走了么?” 听到这个,那汉子脸上更不好看了。 语气有些绝望。 “掉走就好了?周知县是个好的?只是如今也在大牢里边关著呢。” 周知县不走,如今这个如何来。 只略想片刻,林景晏便明白了。 如今这个知县的官怕是卖的。 那周知县是在给现在这个腾位置呢。 还没待林景晏再问什么,不远处就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 几人皱了眉。 周围的百姓都闭了嘴。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穿著富贵的公子来到了眼前。 看周围百姓不敢和他对视的模样,林景晏三人便知这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知县公子了。 那人走到林景晏三人眼前,轻蔑的看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汉子一眼。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景晏他们三人。 吊儿郎当的开了开了口。 “刚刚听人说,我们恩县的码头来了几艘富贵的船,小爷便来看看,不知你们是谁,来我们恩县可有什么事儿。” “我们恩县的规矩你可懂?” 这人穿了一身粉红的衣服,脚步虚浮,黑圆圈很重,只看面相,就让人有种適之感。 加上语气当中的高高在上,让人一点好感都提不起来。 只一面,林景晏三人便知那汉子所言多半都是真的。 可惜,没问出更多东西来。 林景晏和苏昀之不约而同的打开了手中的摺扇,林向明在他来时就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 就是这人,欺男霸女,让这里的百姓提起他都怕了几分。 官宦之子,如此行事,枉为人! 林景晏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来,学著那人模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也道。 “初来乍到,不知公子是?” 那公子听了这话,一脸惊讶。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真蠢,那你今儿可没那么好过了。” 那模样,真真的没將任何人看在眼中。 他往后隨意摆了摆手,就有一个小廝上来。 也是一脸高傲,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走什么样的奴才。 那小廝沾沾自喜。 “我们主子可是知县老爷家的刘公子,知府更是我们公子的舅舅。到了这恩县可就是到了我们公子的地盘了。” 原来与知府亲戚,难怪了。没想到还没到青州呢,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好极了。 第286章 求您救我娘 林景晏抬了抬眉。语气戏謔。 “原来是知县家的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初来贵地不知这恩县的规矩是什么?” 林景晏说这话时,林景晏身后的官差也往前了一步。 看著他们的目光就像看死人一样。 在京城,他们都没见过这般狂徒。恩县的知县倒是有一个“好儿子” 眼高於顶的刘公子这才看清楚林景晏身后这些人的打扮,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许久又觉得没有见过。 他脑子里装的全是哪家姑娘穿了什么,这些哪儿入的了他的法眼。 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怎么可能记得住正事儿呢, 倒是他也不算十分蠢。 知道问后边的官差。 “那些护卫穿的是不是官差的服装。” 本来是维护县里安全的官差们,如今却成了他的打手。 这恩县真的是他们刘家的恩县了。 后边的官差打量了一下。 虽然与他们的不同,但看样式,应该是的。 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是哪儿的,但是一定是官府做事儿的无疑。 看他点头,那刘公子脸上立马掛了笑来。 往林景晏那边走了两步。 变脸快的很。 “原来是自己人,是我眼拙了。走,小爷带你看看我们恩县的风光。” 他爹说了,这东昌当官的都是自家人,让他看著亲近些。 今日他做的不错吧。 他的手还没搭到林景晏的肩膀上,就被林大挡住了。 语气冷肃。 “这位公子莫要唐突,我们公子有洁癖。” 最厌恶像你这样的人。莫污了他们公子的衣服。 刘公子脸上的笑顿了顿。伸手就想给林大一巴掌。 被林景晏眼中的警告逼退了。 眼前之人看著年纪不大,怎么这个眼神比他爹还让人害怕。 总归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能放了狠话。 “一个奴才也敢拦我!” 林景晏笑了,越发清俊。 “刘公子,莫恼。我们小地方来的,奴才不懂事,不如你与我说说这恩县的规矩如何。” 这话一出刘公子的脸色倒是好些了。 他们后边的汉子倒是捏紧了拳头。 他看错人了么? 还是眼前的人不是京城的那个林家? 刘公子心里盘算著,罢了,他长的好看,看穿著说不得家里比自己父亲官儿还高,舅舅上次还来信说让他收敛一点,最近林家公子和瑶光郡主要来他们东昌了。 听说隨行的还有一个姓林的御史和皇后娘娘的侄儿。 虽然那种尊贵的人应该是直接到聊城的,不会来他们恩县,这个时候的確不好惹事。 不然舅舅也不会放过他的。 摆了摆手。装作大度的模样。 “无碍,我最是大度了。” “走,不与这些贱民混在一处,地里刨食的臭的很!” 林景晏的眸色冷了冷。 都是天朝的子民,倒是让他高贵上了。 在他们看来,百姓比他可香多了。 林景晏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著他。 林向明已经忍不住了。 说出来的话带了冰。 “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就是陛下都排在百姓后边,你一个知县之一如何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父亲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么?” “你,与他们道歉!” 林向明的话让刘公子愣住了,旁边的百姓也都诧异的看著他。 原来他们比陛下还重要? 刘公子前边的话没听懂,可是后边的確是听的明明白白的,脸涨红,指著林向明就要开骂。 “你说什么?你让我给这些贱民道歉!他们也配!” “我们都是宦官世家,你到底哪边的。” 又转过头看向了林景晏。 还没说话,就被林景晏的摺扇拍了拍手。 那句话也惹恼了他了。 他看出来了,这人是个没脑子的。 而且是真的没脑子的那种。 应该是被家中宠的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又蠢又毒。 刚想吩咐人將他绑了,黛玉和鈺凝就走了过来。 虽然戴了帷帽,可浑身的气势也能看出来两个女孩是气极了。 她们本来是没在这里的。 人多眼杂,两位小姐下了船伺候的丫鬟婆子便簇拥著她们到了一旁,只等这边收拾好了,马车过来再上车的。 不远处有一个搭了棚子的茶铺,老板是一对年纪看上去就不小的老人,头髮都已经发白了,烧水的手都有颤抖,她们便在这里暂歇了。 刚下船,她们两个与林景晏三人一样对这里的情况也是十分好奇。 刚好这茶铺里有一个小姑娘,见著两人穿著精致,周围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围著,便一直好奇的看著她们。 等到丫鬟上了糕点,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著桌子上。 看的久了,黛玉和鈺凝也是发现了。 见她年纪小小的,穿的衣服上全是补丁,鞋子也有些大,起了怜悯之心,便叫人將她叫了过来。 那两位老人本来是担心的,但是看她们的目光很温柔,林景晏那边的情况也从旁边的百姓口中得知了一二,不知想到什么,对著那小姑娘耳语了两句才让她到了林黛玉她们二人旁边。 或许是得了自己爷奶的吩咐,小姑娘倒是听话,过来就对著她们拜了拜。 “见过小姐。” 黛玉忙让人將她扶了起来,带到了身边。 亲手拿了一个糕点递给她,温柔的说道。 “小姑娘,吃吧。” 那小姑娘看了黛玉一眼,想到爷奶刚刚说的话,听话的接了过来,只吃了两口,就一脸希冀的看著黛玉。 “小姐,爷奶说让我求求小姐,说小姐可以救我娘。真的么?” “会让小姐觉得为难么?” 嘴巴一瘪就要哭。 她想娘了,也想爹。 爷奶说这位十分好看的小姐可以救娘,她…… 她想求一求。 这话应该就是那两个老人告诉她的。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们儿媳妇长的还算清秀,可是运气不好被知县家的儿子抢了去,儿子上门去寻个公道,也被打死了。 如今只他们两个要进棺材的人守著这个小孙女了,若他们也没了,真不知道大丫要怎么活了。可他们还能活几年啊。 看著眼前的贵族小姐,他们有了一点希望,只想再努力一次。 刚好黛玉叫了大丫过去,这才说了一些话。 第287章 救人 黛玉刚下船,看著周围百姓的模样就觉得不对,这会儿听到面前的小姑娘这般说话,眸中一闪。 拉过小姑娘,语气温柔。 “小姑娘別怕,你且与我说说,你母亲怎么了?” 李鈺凝也凑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小可怜。 出了京城,一路走来才知道,原来外边的日子是这样的。 小姑娘先是往后看了茶铺前的老夫妻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 “回小姐的话,我娘前些日子被人抓走了,听说是县令大人家的公子。大丫见过他一次,可凶了。” “他好像会吃人,大家都怕他。” 林黛玉和李鈺凝对视一一眼,强抢民女么? 还有没有王法了! 眼前的女孩还小,再问也只有这两句话,黛玉便叫雪荷將她带到一边吃糕点。 再旁人去叫了一直往这边看著的老夫妻过来。 这两人想的是什么她也是明白的,不过黛玉並不在意。 若是真有其事,她身为皇朝郡主自然也是要负担起郡主的职责的。 两个老人过来,话都没说,先磕了两个头。 语气哽咽。 “贵人恕罪,这般做法我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请贵人做主啊。” 那模样实在可怜。 黛玉嘆了口气,將这对老夫妻叫起。 “孩子还小,总归口齿不清。你们说吧,她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若真是被强抢了去,本…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老夫妻两个並不知道黛玉的身份,但是听她这般说心中总归有了些希望。 一五一十的將他们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越听黛玉的眉头皱的越紧,一边的李鈺凝已经咬了唇。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怎么还总有这些惹人厌恶的人在她们身上再添风雪。 那刘公子是个惯犯,这里被抢了女眷的自然不是只有老夫妻家的儿媳妇儿。 旁边有一个卖胭脂的女子,看到这里的情况,又看了看她们周围的官兵,甩开拉著她的男人,也一趟子跑了过来。 泣不成声。 “小姐,小姐,还有我家女儿,小姐能也救救我家女儿么。” “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她家姑娘已经被抢走有半年有余了,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还活著。 孩子,是娘没用。 原来还不止一个。 黛玉的脸色越发黑了。 没想到临时起意在这里下了船,还能见到这般无法无天的人? 若是她们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的百姓还要受多久的苦。 那些被强抢的姑娘们还要受多久的罪。 黛玉挥了挥手,让人將跪在外边的妇人带了过来。 雪柳递了帕子过去,走近看清楚她的脸,心,眼皮一跳。那妇人闻到帕子上的香味,心下一松。 这味道,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 黛玉见她拭泪,才问道。 “別哭,你说说你女儿也是被恩县知县家抢走么?” 那妇人是做生意的,胆子比寻常妇人就大些。 淬了一口。 “可不是那个畜生么?贵人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那畜生仗著有一个当县令的爹,在恩县作威作福,我们这里的女子但凡长的好些的,都是不敢出门的。” “不不不,是名头都不敢露出一点儿,议亲成婚都要悄悄的,若是被他听到,或是被他的那些狗腿子打探到了,他可不管你几岁,可许了人家,直接就派人抢了去。” “不怕贵人笑话,就我这般年纪,他……” “若要知道他连没及笄的孩子我都不放过,我当初就和他去了。也不必划了脸。。。” “是我害了我女儿啊,是我害了她。” 那孩子如果不是担心她,跑了出来,如何会被那个畜生看上。 那妇人一边哭著,一边將自己的脸抬了起来,让林黛玉和李鈺凝看了清楚明白。 她白皙的脸上被一道长长的疤痕贯穿。 黛玉並不觉得嚇人只有些心疼。 听她说是自己划的,这天下女子谁不爱美,这妇人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可见当初是多么的绝望。 黛玉气的眼睛发红! 胆大包天! 真真觉得天高皇帝远,便不將这天下的女子当回事儿了么! 当即就叫了郝嬤嬤。 “嬤嬤,你亲自去,拿了那人,今日我倒要看看这恩县的知县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胆敢如此” 京城都没有这样的狂徒。 旁边的李鈺凝没有说话,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冷笑。 手也摸上了腰间的鞭子。 看著黛玉要管,且底气十足的模样,下边的老夫妻和那个夫人忙磕著头。 “谢过贵人,谢过贵人!” 有救了,她们有救是么? 老天有眼啊。 郝嬤嬤往船边去,人还没到呢,就听到了林景晏他们那边的骚动。 黛玉抬眼望过去,便看到那边来人了。 转过头,就发现那破了相的妇人也眼神狠厉的盯著为首的那个男子。 是他? 自己送上门来了。 叫了那个妇人一声。 声音清冷,带著几分威严。 “大娘,是他么?” 妇人转过头,看著黛玉黛玉的眼睛,点了点头。 “回贵人的话,是!就是他!” 黛玉冷笑一声,扶著雪竹的手站起来身。 让人去与郝嬤嬤说了一声,让她先去知县府上找找那些被抢去的姑娘在哪儿。 听到她这么说,卖胭脂的那个妇人连忙开口。 “我去,我给嬤嬤带路。” 黛玉看著她眼中的迫切,点了点。 “去吧,我等你。” “也等那些受苦的姑娘们,我想她们也想亲眼看到那个欺负了她们的人的下场。” 不知想到什么,多提了一句。 “嬤嬤是宫里出来的,你与她一起不用怕。” 宫里出来的! 那面前的贵人是! 她们今天是遇到真贵人了! 她抹了抹眼泪,噠噠噠的就跑向了郝嬤嬤! 丫头,娘来救你了。 黛玉和李鈺凝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堵得慌。 其实这会儿黛玉基本已经確认了,她们的话里没有一句假话。 就是没有假话,才更难受。 闭了闭眼,往林景晏他们那边走去,等人走到他们身边时,刚好又听到知县公子吊儿郎当说的那句贱民,面色越发冷了。 李鈺凝更是直接甩出了腰间的鞭子。 第288章 哭声一片 黛玉带著李鈺凝走过来,县令家的刘公子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们,目光隨著她们的脚步移动,眼睛都要看直了。 让人作呕。 苏韵之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神一紧,挡在了他的面前,面上没了往日温和的模样。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说出口的话也像淬了冰一样。 “眼睛不想要了,我便替你收著!” 林黛玉走到眾人面前,看都未看刘公子一眼,直接厉声吩咐道。 “將他绑了。” 刘公子还脑子里还想著刚刚苏昀之的话呢。 一个一个的。 怎么谁都要骂他两句。 愚蠢如他,就他们三人一点都不怕他的模样,隱隱约约也感觉到今日来的这些人不是好惹的,至少比他父亲的官职高。 想到前几日府城传来的信。又看到这里的人数。 对的上! 他不会这么背,遇到……! 都怪他,怎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还在想著要怎么討好呢,就听到了黛玉的声音。 心中咯噔一下。 忙看向林景晏他们身后的官差。 往后退了几步。 说出来的话有些外强中乾。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居然想绑了小爷,不要命了是吗?”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求求了,千万不要是瑶光郡主一行人啊。 不会的不会的。 瑶光郡主他们怎么可能来这个小县城呢。 林黛玉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绑了,將他的嘴巴也堵上,我倒要看看,今日有谁敢来收我的命。” 林景晏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林黛玉这般生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样子看来刘公子犯下的事儿还不少呢。 刘公子看著周围的官差都听林黛玉的吩咐,有些慌了,忙往自己带来的人身后藏了藏。 “我爹可是县令,我娘是知府的妹妹,你敢绑我?我哪里惹你了,不就多看了两眼吗?” 黛玉已有决断,不想与他多分辩,只继续说道。 “哦,也对,你们去知县府上,將他爹娘也绑过来,今日我倒要见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你这样胆大包天的狂徒。” “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见这林黛玉这边的人就要上前,恩县的官差也怕回去被怪罪,还是上前挡在了刘公子的面前。 只是他们都是废物,哪儿比的上黛玉他们带出来的。 没一会儿就在地上躺著呢。 林黛玉想等郝嬤嬤带著被刘公子掳走的姑娘们过来问过话之后,再好好的处理这件事儿。 总要让姑娘们看看,这个欺负了他们人到底是个什么下场,才算出了口气。 所以这会儿並不想与刘公子多废话,她嫌噁心。 官差们將他绑了过后,黛玉直接让人將他的嘴巴堵了。 安静了。 雪荷適时搬了椅子过来,让林黛玉和李玉李鈺凝,林林景晏三人这才有机会过来问眼前这人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让林黛玉和李鈺凝这般生气。 问起这个,黛玉冷笑一声,李鈺凝更是恶狠狠地看向被捆了隨意丟在地上的刘公子,手上的鞭子唰的一下就抽到了刘公子的身上。 骂了一句。 “竖子!可恶!” 转头看向了林景彦三人,恶狠狠地说。 “哼,这和的畜生,不將女孩子当人,在恩县这个地方作威作福,强抢民女,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绑了他都是轻的,待一会郝嬤嬤將那些姑娘们救了过来,才有的他好呢,若是,若是在京城,这样的人早就被砍了头了去,还留著他过年么!” 真是气死他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听到李玉玲说京城两个字,刘公子的心里咯噔一下,眼中有些绝望,完了完了完了,自己不会真的运气这般差吧,果真遇到了从京城来的瑶光郡主一行人吗? 不对呀,郡主她们多么尊贵,怎么可能从这个小地方下马车呀,况且就算是郡主,她们刚到,如何知道恩县的事? 眼睛直接看向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是这些贱民,一定是这些贱民! 好好好,以后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看到往日欺行霸市的刘公子如今被绑的紧紧的像条狗一样的被扔到地上,这些被他欺负的都快没了活路的百姓们脸上全是痛快。 你也有今日。 还有那些往日助紂为虐的官兵,这会儿都躺在了地上。 痛快!真痛快! 老天开眼了。 只可惜动手的不是他们自己。 李鈺凝一直看著他,见他还敢发狠,又是一鞭子! 打的姓刘的往后一缩。 嘴巴又被堵住了,叫不出来。 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如今他终於老实了一点。 低下了头。 眼中全是不服气。 怪他么? 如何怪他!那些女孩在自己家里也是吃苦,进了他知县府是过好日子的! 长得那么好看,却只能穿著粗布麻衣,到了他府上是享福的。只有那些不听话的,他才会收拾一下。贱民之女,他看的上是她们的福气! 她们的家人居然还敢告状! 早知道,早知道就全都打死好了! 反正好多他都玩儿腻了! 都死了,看他们还如何诬陷他。 贱民! 都是往日他对他们太好了。 他眼中的狠意,並没有逃脱林景晏的眼。 对著林大使了个眼神,林大上前狠狠就给了他一脚。 林景晏面带杀意。 “心里再想些有的没的,也不必等你父亲母亲过来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周围的百姓哪儿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比县令厉害多了。 更不像府城的官员一样,与刘家同流合污。 乌压压的跪了一圈。 一时哭声四起。 “贵人,贵人!求贵人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老天不要我们活著,来了大灾,这些贪官更不要我们活著,朝廷的賑灾粮没分到我们手中不说,还要被他们欺压,稍微不如意就要丟了性命。贵人,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条活路吧。” “我的丫头,救救我的丫头,她也被这这畜生抢了去。” “贵人,还有我父亲,我父亲不过是帮他们来做工,不知怎的,就丟了性命,说是衝撞了谁。怎么可能,我们如何敢啊。” 仿佛有了希望,只听哭声一片。让人心酸。 第289章 知县夫妻 听到周围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哭诉,言语间都是对他的批判。 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的刘公子心中怒火四起,挣扎著又要起来。 凌迟般的目光恶狠狠的巡视著周围的百姓。 这些人! 胆子好大! 挣扎著就要起来,被林大又一脚踢了回去。 就他这个模样,也知平日里该是如何的囂张跋扈。 真是天高皇帝远,比京城的公子哥们更过分。 恩县如今已有民愤了。 民乱便是民愤而起。 这东昌离青州那么近,青州之乱说不得跟东昌这些官员腐败,不顾百姓的情况脱不了关係。 林景晏也没了套话的心思。 与苏蕴之一同立於林黛玉和李鈺凝身后。 看姐姐如今的模样,是想自己料理了。 也好。 他们为她压阵便是。 林向明此时也已取来纸笔,逐一对场上百姓所述之苦与县令家的罪状一一进行记录。 记录之时,还不忘安慰著这些受尽苦难的百姓。 为官不仁,受苦都是平民百姓。若天下为官者皆如恩县知县这般,那天朝亦无存在之必要了。 为官者不为民,读那圣贤之书又有何用?当这个官又有何用。 恩县知县不配为官,按照律法当斩! 他身为御史也有错,京中的高官没有得到消息有错,本地的官员官官相护更是跑不掉。 还有皇上,也有错! 天子,乃天之父。 恩县一事以后他们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 林向明心中已然恼怒至极,若非难以言出粗俗之语,此刻他恐怕早已破口大骂。 四人端坐於后,望著林向明將百姓之苦一一记录,目光投向了码头对面的大街。 他们再等,等御林军拿了这罪魁祸首来! 果然,未过多久,便闻脚步声,来人眾多,为首者乃郝嬤嬤,其后尚有被缚之官家男女一对。 观其模样穿著,应是知县与其夫人了。 这二人並没有被封口,一路还骂骂咧咧的。 “究竟是谁,竟敢如此放肆,我可是恩县县令,我定要將此事上稟知府,取你们的狗命。” 这两人的模样,和知县公子如出一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母如此,其子亦然。 郝嬤嬤上前,向林黛玉微微一拜。 这会儿才將黛玉等人的身份公之於眾。 “回稟郡主,已將这个为官不仁的县令提了过来了,刚刚在知县府中查探过了,適才那胭脂铺的妇人所言不假,刘家公子后院確绑有眾多女孩,现已带来,就在身后,郡主可要见见?” 那些女孩子还是怕的,一个个的躲在了御林军的背后。 听闻郝嬤嬤叫那为首的身著华服、气质高雅之女子为郡主,恩县县令与其夫人骤然噤声。 郡主! 瑶光郡主! 怎么来他们这里了。 吾命休矣。 扑通一声跪地,砰砰叩头不止。 “下官不知是郡主驾临,还郡主恕罪。” 言语间还不忘为自己推脱。 “郡主明鑑,不要听这些刁民的挑拨,这些女子都是自愿的。” 知县家的夫人,穿金带玉,这会儿被绑了却是狼狈。 恶狠狠的看了后边躲在官差身后的女孩们一眼。 笑的諂媚。 “郡主饶命啊,是她们自己贪图我儿英姿和我们家富贵的自己贴上来的,眼见没在我儿这里得了钱財,心中不忿,这才诬告了我家,郡主明鑑啊。” 听到她如此顛倒黑白话,周围的百姓心中怒火更甚。 本来还抱著自己女儿的胭脂铺的娘子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猛的衝过来,给了她一巴掌。 那声音听的人畅快极了。 隨即她扑通一声跪到了黛玉面前。 “民妇刚刚不知是郡主,礼仪有失。是我的错,可是民妇所言没有一句假话。” “民妇可以发誓,若是我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黛玉连忙叫人將激动的胭脂铺娘子扶了起来。 冷冷的目光看向了知县夫人。 说出来的话,像淬了冰。 “如此说来还是我偏听偏信了?” “你当本郡主是傻子不成?这种境况你还要强词夺理,还要將污水泼到那些女孩的身上!都是女子,本该互帮互助,你也狠的下心。” “便不说你狠毒了,我怕周围的百姓觉得我在夸你。” “好,你说是污衊,一个人诬陷你们,莫非整个恩县的百姓都在诬陷你们不成!” 知县家的妇人还想分辩。 黛玉已经不想听她在说话了。 明明这知县夫人也是女子,却依旧看不到女子之苦。 她不想与她说话。 “嬤嬤,將他们带到一旁,我不欲与此等人废话” “劳烦你去,將那些女孩带上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等禽兽。到底是如何置律法於不顾,如何將王法不放在眼中的” 听闻黛玉提及被掳走的那些女孩们,饶是在宫里见惯了世面的嬤嬤亦不禁面露怜悯之色。 哎,恩县的女孩们苦啊。 她退后数步,方將藏於官差之后之诸女带了上来。 刚刚没有发现,等到乌压压跪了一地,方知竟有如此之多。二三十人,她们脸上多有伤疤,目光闪烁,面色萎靡,身上穿著亦不似知县公子家所言那般,都十分单薄。还有几个女孩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被折磨久了,精神有些恍惚了。 黛玉本就心善,见此有些不忍看了。遂转过脸去。 轻柔的开口。 “不用多礼,起来吧。” 李鈺凝更为气愤了,又挥了两鞭子到刘三公子身上,打得他闷哼数声。 下边的女孩听到往日折磨他们的恶魔居然也会痛苦的呻吟,她们神色正常了些。 这会儿才真的有了得救的感觉了。 打! 打他! 平日这个畜生也是这样打她们的。 听话,他说没有滋味打! 不听话,他说居然敢反抗,打! 她们运气好,活过来了。 但是…… 已经不会的哭的姑娘们这会儿终於解脱般的哭出了声。 百姓中许多人家皆有女儿被掳,见郝嬤嬤將她们带了过来,目光不停的在她们中寻找。 有见自家女儿的已经泣不成声,两步衝到她身边,將自家女儿拥入怀中,哭喊起来。 “大丫二丫娘的女儿啊,你们终於从那个魔窟出来了。” “多亏郡主,谢谢瑶光郡主。” 也有为了银子將自己女儿卖了的,这会儿面上也有些心虚。 第290章 为你们做主 正当他们亲人相认之际,枯坐一团之际,郝嬤嬤徐步至黛玉身侧,俯身对著黛玉说去知县府中得知的消息。 “郡主,除却眼前的这些姑娘们,我们亦审问了恩县县令家中的那些奴才,他们交代说这知县公子昔日尚祸害不少,死则死矣,伤则伤矣。伤者弃之,任其於一旁等死,待其死了,就隨意弃於乱葬岗。那边我也派人去查了。” “茶房老夫妻与胭脂铺娘子说的那些话並未冤枉他们。” “这知县一家不拿旁人的命当命,果真是罪该万死!” 本来还在记录知县罪证的林向明闻此,越发难以自持了,径直行至县令跟前,以手指其鼻,斥骂道。 “为官不为民,与畜生何异。汝为一方父母官,竟如此对待麾下百姓,汝昔日所读圣贤书,莫非皆入犬腹乎?同为读书人,吾以汝为耻,同为官,吾为天下百姓而悲。恩县知县之所作所为,吾必上摺子告於京城,汝且候者,汝此一命,依天朝律法,实难偿之,汝偿不得,便令汝亲人同偿” “与你同享了富贵,总归这罪责也逃不得!” “此贼若不死,天朝律法威严何在!” “我身为御史,监察百官,此事你若不死,便是我死!” 那些百姓刚刚可是说了,这县令夫人可是知府的妹妹。 好! 他也逃不得。 浩然正气,公道自在人间。 林向明气得双目赤红,若非尚存些许理智,怕是已经拔剑將眼前的恩县知县碎尸万段了。 林向明素以为为官者有护民之心乃平常之事,京中时那些官员的作为他都看不上眼,只觉他们侮了身上的官服。 如今刚出京城,没想到便遇如此祸乱一方的贪官污吏。 真是的气的他头昏眼。 恩县知县听到面色越发僵硬,被林向明浑身的气势嚇的跪著向后退缩两步。 御史? 完了,如今他们是一点活著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知县心中害怕,面色阴沉,终於忍不住埋怨起旁边的知县夫人来。 “都怪你,若不是你平日对那逆子宠溺无度,怎会酿成如此大祸。强抢民女,致使我官路断绝,性命亦是难保。” 他虽不在京城,却也知晓瑶光郡主的身份,那可是林家女。 林家在江南掀起轩然大波,眾多官员那是说斩便斩的,他区区一个知县,其夫人娘家也不过是知府,恐难活命了。 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在此刻尽数爆发。无所谓了,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忍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因为知县夫人哥哥的原因,平日知县对他这个夫人一句重话都是不敢说的。 闻听此言,怒不可遏,即便双脚被缚,仍然奋力撞向知县,“刘青仁,你竟敢责怪於我?我儿难道不是你儿?这会儿却怪我了!” “明明是你上樑不正下樑歪,教坏了他!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有哥哥,我还有哥哥!” 听知县夫人如此说道。知县瞪了她一眼,语气里全是绝望。 “你哥哥?你哥哥也活不得了!” 真后悔! 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子。早知道!掐死他算了! 如今生死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那孽畜他害了多少姑娘,他自己都数不清。 如今东窗事发,哪里还能活命? 莫说儿子,就说他自己,这官是如何得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瑶光郡主看著是要动真格的,他还想活命?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到二人相互指责,林向明眉头紧皱,一双冷眸死死盯著刘知县,沉声道:“你的命是保不住了,但若你能供出这东昌之中与你狼狈为奸之人,倒也可为百姓积些福德,算是赎了你的罪孽。” 林向明话毕,苏昀之站在黛玉身后轻轻碰了碰林景彦,低声道。 “向明兄这是想感化那个知县么?” 这样,能问出来什么才奇怪呢。 林景晏尷尬的偏了偏头。 堂兄不在此道。只说。 “无妨,待他问罢,若此人不答,自然又会审的人去审。” 心中却想。 出京一趟,向明堂兄也不容易,在京城中常气的陛下等人跳脚,他又有理,只无可奈何。而今离京,倒是体会到了陛下的一二感受。 无耻之徒,是没有道德的。 那知县听到林向明的话,果然低头不语。 他知道如今若是將上头的人供出来,才是一点儿生还的机会都没了。 只能咬死了不开口。 见他这样,林向明只能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好!我自己去问这里的百姓们! 等那些姑娘们情绪稳定一些了,黛玉才將她们都叫到了身边。 李玉玲在她身旁,也怜悯地看著这些姑娘们。 在京城所接触的人,皆为受家中供养之贵女,从未见过如此悽惨的女子。她们心里也难受。 而且这一见便是一大群,更是慨嘆不已。 此刻见她们来到近前,鈺凝也柔了脸色。 “你们放心,我与瑶光姐姐定会为你们做主。” 说著,手持鞭托,指向躺在地上的知县公子。 “便是此人,定让他血债血偿!” 黛玉端坐於位,凝视著这些女子,眼眸中儘是悲戚之色。 即便惩处了刘公子,又能如何?她们所受之伤,已然无法弥补。 可是,即便无法弥补,她也想她们將心中这口闷气出了。 黛玉面沉似水,对著鈺凝伸出手,缓声道:“玉寧,可否將你的鞭子借我一用。” 李鈺凝虽不明就里,但还是頷首应许,將鞭子放到黛玉了手中。 黛玉端详著手中那精致的鞭子,轻轻弹了弹,嗯,確实是一个好武器。 神色肃穆对著姑娘们朗声道。 “今日,本郡主便为你们作主。往日他如何欺辱你们,如今你们便如何回击,不必手下留情,是生是死,全看你们的心思。” “生,就留著天朝的律法惩戒他!死,就是他活该!” 语气带著鼓励。 “你们谁先来!” “按自己心意来,往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护著你们的!” 此刻,在场的女孩们都觉得眼前的华服贵女,在发光一般。 第291章 自己出气 黛玉虽为她们撑腰,然下边的姑娘们多因刘公子往日的压迫而胆寒,此刻踌躇不前,只敢怯怯地望著黛玉手中的鞭子,不敢上前。 可以么? 她们真的可以亲手为自己报仇么? 明白她们这样的犹豫只是因为在知县府中时被打怕了。 黛玉亦未催促,只是伸著拿著鞭子的手静静等著,看著她们的目光中带著些许鼓励。 总要她们自己想通才成。 女子艰难,她们若是想不通,不能坚强起来,以后怕是也会在流言蜚语当中放弃生命的。 可这本不是她们的错不是么? 黛玉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有一一个女子上前,自黛玉手中接过了鞭子,又对黛玉与李玉玲微微一拜。 目光坚定。 “谢贵人为我们做主!我来!” 转过头来,眼中布满是疯狂的杀意,泪光闪烁,手中鞭子啪地一声抽在地上,发出巨响。 她一步步走向刘公子,恶狠狠地盯著他,道:“你们怕,我不怕!若非往日怕殃及父母,我早已將这畜生千刀万剐!” “我要杀了他,凭什么他就能够肆意的侮辱我们,凭什么!凭什么!” “我也要他尝尝往日我受过的罪,不然我死了都不安寧。” 言罢,如疯魔般,手中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刘公子身上。 不一会儿就有血水飞溅。 刘公子口中被堵,叫喊不得。只能闷哼的在地上蠕动。 黛玉思忖片刻,唤来雪竹,让她取下刘公子口中布条。 雪竹有功夫在身,走到刘公子身旁,挥手间布条便落。那女子略一愣神,她以为她来阻止她的呢。 雪竹对著她点了点头。 “姑娘,用鞭子的顶端打人,才更疼一些,您……小心手。” 说完这个便退到了一旁。 那姑娘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著十分的悽惨和悲凉。 “谢过!” 转过身,手中鞭子抽打得愈发疯狂,口中恨声道。 “往日你便是这般打我们的,如今可好受?” “痛快么?开心么?畜生!” 刘公子口中布条被拿掉,哀嚎声终於肆无忌惮地响起,悽惨的叫声,沁出衣服的血色令周围女子心中舒坦不少。 该! 本该如此。 比起她们的受的罪,如今还是轻的呢。 越来越多的女子鼓起勇气,走上前来。纷纷围至刘三公子面前,她们在等,等前一个女子累了,倦了,她们也接过鞭子,一个个抽打在他身上。 亲自出了这口恶气。 黛玉见到这样的情况,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经沉浮,她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了。 如今她的能护住更多的苦命人。 黛玉坐在一旁,静观其变,脸上都是对她们的心疼。 如果有选择,她们不会被逼到如今这个模样的。 体统? 女子该有的温婉?算什么?凭什么? 见女孩们一一接过李李鈺凝的鞭子,抽打在刘三公子身上,有忍不住者已上前拳打脚踢。 女孩们的脸上没了麻木,只有报仇的痛快! 哀嚎声本应令人不適,此刻却仿佛成了悦耳之音。该,就该如此!加诸给他人之痛,终该还於其身,方能令其知何为真正之痛苦。黛玉始终未叫停。 就这样默默的看著,听著。 任由她们发泄著心中压抑已久的害怕和痛苦。 刘三公子早就没了往日跋扈的模样,惨叫的开始求饶。 知道怕了,可是已经晚了。 女子们一直打,仿佛不知道疲惫一样,刘三公子已不成人形。 旁边围观的的群眾早就泣不成声了。 不为那禽兽,只为这里的女孩们和那些已经丟了性命的女孩们。 到了最后刘三公子求放过的声音都没了。躺在地上,像条死狗。 如今顺眼多了。 平日宠溺他的父母见到他的惨状,最开始还喊著。 “放过我儿,是我的错,我的错。” 等到剑锋真的抵颈时,却只敢低头哭诉,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鱷鱼的眼泪,一点儿用处都无, 待女子们力竭,抱头痛哭,將心中积压已久的绝望与压抑尽数宣泄,黛玉方命人去探刘三公子鼻息时,竟尚存一息。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黛玉挥手,命人將其带到一边。 既未死,便候著吧。 他的命,阎王不要,她要! 至於县令与其夫人,自然也是难逃罪责的。 他们的事儿,还没开始查呢,怕也少不了。 此事终须了结的,看来他们要在恩县这个多留些时日。 黛玉思忖良久,她既然见到了女孩们受此磨难,自然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 黛玉先问过了她们自己的意思,便让人安排了客栈让她们住著。 等著各自的父母前来。 才与景晏道:“弟弟,女孩们这边有我,至於恩县县令该当何罪,你们查吧,我不信其子如此胆大包天,他的父母就是清白的。” 景晏点头。 路过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知县公子时,冷笑了一声。 “去叫医师来看看,不要让他死了。等他醒来,送到姑娘们的客栈去,那个客栈今日我们包了。” “不是说在他的房间还搜到了不少东西么?便一起送过去吧。” “你也去那边候著,留他一口气便是了。” 姑娘受了委屈,只一次怎么能让她们出了这口气呢。 自然是她们被折磨了多久,这人就该被折磨多久,方才公平。 听到他们的话,晕过去的县令公子不知道,倒是县令和他的夫人已经瘫倒到了地上了。 他们怎么就遇到林家了啊! 果不其然,他们在恩县未待两日,走访百姓,集齐罪状,便知恩县知县与其夫人也是奸恶之徒。 就是知县的官位也是在其夫人的哥哥那边买来的。 他本只中了举人,按天朝的法例。虽然可以进仕途,却不可能从县令做起。 为了恩县县令这个职位,重金让知府陷害前任县令,得了这个位置。 他到任后,欺压百姓,强收赋税,对其子强抢民女之事置若罔闻。其夫人更是收受贿赂无数,恩县商户已被其压榨殆尽。 上行下效,县令如此,底下官差亦无几个良善之辈。那些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或被撤职,或被打入牢中,恩县百姓日子愈发艰难了。 如今,过往商船都被其盘剥。今日知县公子就是听说码头来了几艘大船,过来要好处的呢。 至於这里的百姓平日稍有不顺,便隨意打骂。在街上旁人看著都是绕道走的。 恩县官府那些人,早就成了他们的走狗了。 故林景宴等人初到恩县码头,百姓看了他们的穿著才避之不及的。 以为他们也是跟那人一样的人。才不敢上前。 查到这些,林景宴三人已是怒不可遏了,恨不得立时將此人处死。 如此不把人当人,不为一方造福,只为一己私慾,岂配为官? 死吧! 至於林向明的摺子早就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第292章 入东昌 本来说是將姑娘们送去客栈的,可是后来最开始接过鞭子的那个姑娘来说,她家在县郊有一个庄子,去那边才是最好的。 若是县里,扰了民就不好了。 原来那女子家中也是富庶,她自己也受宠。只是民不与官斗,商人更是。 黛玉听了也准了,於是县令公子便被送到了县郊的那个庄子上。与他一起的还有在他院子里搜出来的那些刑具。 这几日,他倒是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 县令与县令夫人,则被暂押於衙门牢房。其下属的县丞、县尉,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听闻消息后,嚇得闭门不出,皆是称了病,连县衙都没来。 无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时间问题。 那些助紂为虐的官差也没放过,如今也在牢里边呢。 林景晏,林向明、苏昀之三人本以为东昌府知府纵容恩县县令,是因宠爱妹妹。还等著他来求情呢。 没想到过了几日后,没等到知府的消息,倒是在府衙外遇见了那含冤入狱的原知县。来的真快。 原知县一见他们,老泪纵横,却又噤若寒蝉,瞧那模样,分明是受过刑罚。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府城的官员。 林景晏他们没有搭理他,见了一面就將他打发了。 不过原来的知县不愧是被百姓称讚的,就算是受了苦,心里倒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缓过神。將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林景彦等人。 就是放了他时,知府威胁他的话也有漏。 不关他的事儿? 让他来说? 他是傻子么? 答应他,不过就是想著过来告状罢了。 还特意说了,让林景晏他们快些去府城,那边如今正在销毁证据呢。 听了这话,景彦冷笑道:“要查贪腐,何须证据?万民疾苦便是铁证!” 恩县黑暗,东昌府也是污浊不堪。 民怨沸腾,甚至更甚於江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读 】 人家江南至少富庶,这里的百姓却是活下去都难了。 有这样的父母官在,后边怪不得有青州之乱呢。 这里活不下去了,可不是要去其他地方找活路么? 林景彦三人在县衙里和原来的知县一起处理恩县后续事宜。 黛玉与鈺凝则寻了个日子前往被欺辱女子所住庄子上。 这里的確人烟稀少,是个好地方。 听到黛玉来了,那些姑娘们当下手中沾了血的东西,皆来迎她。 不过几日,这些姑娘的精神看上去都好了许多。 总算有些生气了。 黛玉是来与她们说后边的安排的。 “我知你们受了苦楚,如何都弥补不回来的。可我到底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们如果想回父母身边的,自可回去,往后若有事,我定会为其做主,那禽兽的家產也会分给你们。希望可以护你们往后无忧。” “若不愿回去,便在先在这里安身,等我从封地回来我再带你们走,到时候去京城,去江南,你们自己选。” “可是无论你们如何选,我都想你们能够坚强。这些本就不是你们的错。” 听到黛玉的话,这些姑娘知道眼前这个郡主是真的在为她们考虑的。心中感动。 为首的那个姑娘和其他几个对视一眼,对於原本她们商量的那事儿更是坚定了。 跪了下来,语气坚定。 “郡主,我们想跟著你,为奴为婢都成。” 她们,她们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这几日,黛玉自己虽然没在这边,却是一直派了雪竹在这里看著这些姑娘们。 通过与雪竹的往来,她们也知道了,瑶光郡主一直在为天下女子奔走。 她的心疼,她为她们做的打算都是全心全意的。 是她给了她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所以现在,她们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为自己爭一次。 除了这几个,也有想回自己家中的。 这些都是在家受宠的。 黛玉见他们已经有了决断,便也同意了,留下雪竹继续看著她们。 这些女子在县衙受尽折磨,身子大都孱弱,当务之急是调养身体。 等身子好些了,便去寻自己的路吧。 出了庄子。鈺凝回头看了一眼,將挽著黛玉的手又紧了紧。 她好像懂了些什么。 林景彦他们三人知晓原知县是个好官,便將县衙的事儿都交给他了。 这里他熟,自然知道那些人能用,那些人该弃的。 至於其他官员的更迭与处置,便等陛下收到信件后再做定夺吧。 他们深知陛下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料想这些人多半要被革职查办,国库又要添一笔进帐。 林景晏有些自嘲,所到之处,皆是这般贪腐丛生,倒像是自带了什么抄家“神通”一样。 在恩县又待了好些日子,便又踏上了前往东昌府的路,走时来送他们的百姓很多。 当然这么多百姓也不是全部都是来送他们的,也有来送刘知县他们一程的。 这次他们走,也將刘知县和知县夫人一起带走了。 不是说要哥哥么? 他们做个好事儿,送她们去见见自己的知府哥哥吧。 从恩县到东昌府走了好些日子,等见到府门时,他们还嚇了一跳。 东昌知府准备的很好。 知道他们来了,几乎整个东昌府的官员都已在此等候。舞狮舞龙,好不热闹。 看到他们的马车后,跪了一排。 “拜见瑶光郡主。” “见过林公子,林御史,苏公子,李姑娘。” 真是好的阵仗,知道是欢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马威呢。 第293章 东昌府外 黛玉他们到东昌时,正是日头高悬的时候,东昌府门口的青石板路上都冒著热气。 为首的那个人,穿著的官服,官服上绣著云雁,身姿倒算是挺拔,面上却是諂媚之色。 按照天朝的规制,云雁四品官服上才会有,看来这个人就是恩县知府夫人的兄长了。 黛玉与鈺凝坐的是同一个马车,不是郡主该有的规制。 林景彦三人则是骑著马,走在她们马车的旁边,一路风尘也不掩周身气势。 出恩县后景晏便与他们商量过了,到了这边多看少说,东昌的事儿便交给自己姐姐和李小姐全权处理便是,他们当好护卫就成。 两人也都应了。 景晏想的什么其实他不说,在恩县的时候他们也看出一二了。 郡主如今有了封地是该找个地方练练手的。 东昌便很好。 到了府门口,黛玉和鈺凝没有下车。只端坐在马车內,看著车外的官员跪了一地,她並未如寻常一般说“起来吧” 而是声如寒霜。 “好一个爱民如子的东昌知府,若不是本郡主路过此地怕是要错过了这里的好戏了?” “东昌知府,你可知罪!” 听闻此言,围观百姓们先是一愣。瑶光郡主这话是在为她们抱不平么? 而后纷纷交头接耳。 以往也有不少勛贵到此,可从未有人为他们出过头。今日…… 他们的苦日子要结束了么? 东昌一眾官员,显然事先是商量好的。 听了黛玉明显责问的话,东昌知府满脸堆笑,假惺惺的说道:“郡主这话从何说起?莫不是这一路有人衝撞了郡主不成?” “若是这般,的確是下官失职了。还请郡主恕罪。” 装傻充愣倒是像的很。 黛玉见状,也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轻声对身旁侍卫吩咐道:“去將那两人带上来吧,让他们我们的东昌知府敘敘旧。” 鈺凝坐在黛玉旁边,冒著星星眼,又往她身边蹭了蹭。 怎么办这样的玉姐姐她也好喜欢。 马车外边的景晏和苏昀之对视一眼,眼中有些笑意。 面对这么多官员也能不落下风,她真的很好。 其实从恩县到东昌,黛玉的一言一行他们几个都是看在眼中的。 张弛有度,理起事儿来比京中的许多公子都好上许多。 苏昀之只觉得越了解瑶光郡主的为人越觉得她是一个极好的女子。 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马车里。 虽然隔著帘子,如雾中看。只能隱约瞧著她冷著的俏脸,可他的心跳还是重了几瞬。 自己不受控制的变化,让他忙移开了目光。 离他不远的林向明,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前边的东昌知府。 有些理解了。 这东昌知府確实可气!监用职权,任人唯亲,如今还装傻充愣。 怪不得將苏兄的脸都气红了。 侍卫回来的快,林向明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前头。 侍卫毫不客气的便將两人扔至东昌知府脚下。 是恩县的知县和知县夫人。 知县夫人一抬头,瞧见自己的哥哥,仿佛看到了救星,悽厉哭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这一路,她与丈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每日这些人都只给几口饭吊著他们的性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刻再见亲人,绝望变成了哀嚎。 此刻的她没有往日的锦绣绸缎,只有破旧囚服,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 东昌知府愣神片刻后,才脱口而出:“妹妹?” 知县夫人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哭的更委屈了。 “哥哥,是我。哥哥…” 知府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惨。 咬了咬唇开口道:“原来郡主说的是恩县的事儿,郡主明察,我也是前两日知道的。有人来府城原来的知县收受贿赂,我便让人拿了他过来查证。” “可恩县不能没有人管,这姓刘的好歹中过举人,我便命他暂代恩县县令之职。这几日我们查明,原知县是被诬告,我已將他放回了,若是恩县之事,我確实有失察之责。” “我愿意罚奉一年……郡主,你看…” 倒是想的好! 刘县令和县令夫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凉,知道知府这是要捨弃他们了。 县令夫人这下是真的想哭了,死死拉住知府的袖子,哀求著:“哥哥,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啊,父亲临终前千叮万嘱,要你照顾好我,你怎能……” “你不能不管我啊,哥哥。” 语气哀婉,闻者伤心。 知府脸色一沉,猛地甩开袖子,义正言辞。 “妹妹!若是寻常小事也罢,可是,可是你们在恩县鱼肉百姓,纵容我那侄儿强抢民女,害了诸多无辜女子,我身为知府,怎能包庇你们啊” “往日,我就与你说过,我们当官的,百姓是在最要的,可你们……你们……不说郡主生气,我听了也心疼” “他们可是我麾下的百姓,我如何捨得!就算你是我妹妹也是一样的。不要再说了!” 说这话时,还掉了两滴泪水。 转头,跪到了黛玉的马车前,厉声道。 “郡主,我愿大义灭亲,还望郡主严查恩县之事” 他以为样就敷衍过去了。 可黛玉她们是看到了那些女孩受的什么苦的。也听景晏他们说了恩县县令夫妻两个的所作所为。 那些来府城求这位知府大人做主,然后都被关了起来。这些更是门清。 怎么可能被他敷衍过去。 黛玉神色未改,语气森冷:“哦?不知情?我听你刚刚的话可是清楚明白的很啊。” 知府闻言,微微一怔,忙解释道:“稟郡主,我也是前几日才听闻此事。” 黛玉步步紧逼:“前几日便已听闻,却不见你去恩县处理?身为知府,麾下出了这样的事儿,竟不值得你走一趟?” “也不知道,这府城有什么事儿是你非处理不可的?你的罪证么?” 知府咬牙切齿。 心想,怎么一个女子也这般难对付。 还是回道。 “郡主明察,下官知晓您与林公子明察秋毫,定不会放过这些狂徒。况且东昌府事务繁忙,您瞧,得知您要来,我们还忙著布置迎接呢。” 黛玉冷笑。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知府嘴里说著不敢,可神色已经有了几分烦闷。 “不是这般。” 黛玉不理她,只继续发难。 “还是说在知府大人看来恩县百姓的血泪,还比不上你迎接本郡主的排场?” “这样的排场本郡主可要不起!” 第294章 狗急跳墙 这话知府可不敢接。看如今的模样他也知道,眼前的瑶光郡主是动了真格了。 往后看了一眼。嘆息出声。 “郡主慧眼,看来是瞒不过郡主了。” “郡主,恩县知县是我的妹夫,我身为兄长,自然要避嫌。所以这才没去。” “但是恩县的事儿,我也查过了,本来是有恩县的百姓来报冤,可下面的人得知是我妹夫,竟私自將他们关进天牢。我已將那办事之人带来,任凭郡主处置。” “我本来想私下处理的,如此,便交给郡主吧。” 他刚说完,他身后便走出一个身著官服之人,“扑通”一声跪地,连声道:“郡主恕罪,是小的贪念作祟,想巴结知府大人,才將此事隱瞒,与知府大人无关!” 开脱不成,便想找个替罪羊? 黛玉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掀开车帘,伸出如葱玉手,扶著雪荷的手走下马车。 初见,东昌府只被她容顏震惊。 却也只敢匆匆一瞥,就低头,生怕冒犯。 黛玉站在东昌知府面前,面色如霜,看向知府,冷笑道:“我弟弟在恩县时说过,贪官污吏何须罪证,百姓的疾苦便是铁证。知府大人觉得可有道理?” 黛玉的话掷地有声。 旁边的百姓突然有些泪目。 对呀,他们过的好不好,便是证明这里官员好不好。 看著黛玉女子之身,与东昌的官员们对峙,他们有些泪目。 有个胆子大的,藏在人群中,不自觉喊出了声。还带著些哭腔。 “郡主,我们过的不好!过的不好!” 她一听,眸色瞬间成冰。 “绑了!” 知府一听,心中一跳。目光直接看向了已经下了马,陪在黛玉旁边的林景晏身上。 “林公子也是这般想的?下官自觉最多只一个失察之罪?郡主却说直接將我绑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郡主毕竟女子,不知道官场,林公子还是与她说说我天朝的律法的好。” 林景彦冷笑。 “王法?我还以为这东昌的王法就是你这个知府呢。” “有意思。” 林景晏说完这话就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看著逼近的侍卫,东昌知府终於掀开了自己偽善的面具。 他退到了一眾官员的中间。脸上没了一丝一毫的笑容。语气冷硬。 “我乃东昌知府,正四品官职,即便郡主尊贵,也不能隨意处置我。便是皇后娘娘,也需遵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郡主不过是未出阁的女子,怎可插手朝廷事务?” “就算我有错,也不是你一个女子可以审问的!” 黛玉听到这番话,心中一阵刺痛,凭什么女子就要被这些所谓的祖训、男女有別所束缚? 她强压怒火,笑著看著他,一字一顿道:“那知府大人就好好瞧著,你这东昌府的事,我到底能不能管?” 言罢,转头看向从京城带来的官差,厉声道:“愣著作甚?绑了!將他和他的妹妹,妹夫一併关进府衙,让他们就住隔壁,许久未见该敘敘旧才是。” 东昌知府见黛玉並没有被他嚇到,此刻心里也是门儿清,要是就这么乖乖被擒,进了监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恶向胆边生。藏在其他官员身后,怒声吼道:“你们敢!我好歹也是一府知府,来人呀,来人。” 周围的衙役们面面相覷,脚步只是微微挪动,却没人真敢衝上前。 毕竟,面前这位可是郡主。 再说了,恩县知县又不是他们的亲戚,怎么也怪不到他们身上吧。 为了一个快下马的知府和郡主硬刚,他们看上去这么蠢么? 在知府旁边的官员,已经有人在暗自打量两边。还想著要不要帮黛玉拿下知府,立下一功呢。 看著这些人畏畏缩缩、踌躇不前。 东昌知府冷冷地嗤笑一声,“你们以为今日他们把我押进监牢,你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我不乾净,你们乾净的到哪儿去?你们不帮我,往日那些事儿,我就全捅出来,大家都別好过!” 看瑶光郡主的模样,他今日是没有其他路走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东昌知县,面色狠厉。 眼睛不停的在黛玉他们和她们身后的侍卫身上巡视。 恩县知县刚做官没几年,不知道那些侍卫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只以为是官差,但是东昌知府自然是知道的。 这些人不是官差,而是皇家的侍卫。 功夫肯定比普通官差好些,可是,这里是东昌! 他们人多!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搏一搏。 將他们都绑了。 到时候就说是流寇作祟! 陛下不信,派人来查,他也有机会跑。 大不了去海外,他有准备的,总比丟了命好! 只是这样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那些人听了这话又犹豫了起来。 这……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可怎么办! 黛玉见他狗急跳墙,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你这般怕,看来这东昌城怕是有不少秘密吧。” 东昌知府脸上浮起一抹阴惻惻的笑,“造反?我们可没这胆子。不过是郡主和林家公子路过东昌,不巧遭遇流寇。郡主,不要怪我,是你逼的太紧了” 又催促其他人。 “你们愣著干嘛,我们人多。將他们绑了还有机会,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黛玉看著他的丑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是景晏给她的,说到了东昌如果知府要反抗,便將信號放出去。 这是他们的后手。 青州之乱,他们怎么可能只带这么点人。 不只这个,连威海卫和青州的兵权调动之权。陛下也给了他。 看东昌知府的反应,林景晏有预感,东昌有他们想知道的事儿。 第295章 僵局 骤然绽起的烟,如星子炸裂,为天空添了一份亮色。东昌知府,明艷的光衬的他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呆愣许久,颤抖著开口,声音里满是惊惶与不甘。 “你们……原来你们並非路过此地,是专程来查我的,对吧?哈哈哈哈,怪我有眼无珠,没想到郡主之尊,居然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县里下榻。” 想到这儿,又恶狠狠的看了旁边本就悽惨的恩县夫妻。 “早就叫你们收敛一些,如今倒是牵连了我!若不是你们……我何至於此!废物!” 恩县县令夫人的哭声更大起来。 完了完了。 哥哥……哥哥也…… 眼见身旁的官员、衙役们纷纷伏地,乖乖束手就擒,东昌知府也垂下了头颅,没了刚刚囂张的模样。 林景彦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缓缓上前,目光逼视东昌知府,冷冷道。 “冥顽不灵,若你没有鱼肉百姓,將私慾放在万物之上,你怎么会是这般下场。” “如今还有脸怪別人,他们何尝不是学的你,一家之主,为身不正,合该如此。” 原本预想中一场艰难的对峙,竟这般轻易收场。 在援军还未抵达之时,眾人便已將一干官员收监。 围观的百姓也回过神来。 完了,一直欺压他们的知府就这么完了么?怎么像做梦一般。 往日受的委屈,终於不用隱忍,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出来。 “郡主,大人……我们有冤,我们过的苦啊!” 这府城百姓,居然也没比恩县好太多。 林黛玉和林景晏立在门口。 看著跪了一地的百姓。 提了声。 “东昌知府欺压百姓如今我们已经知晓,前些日子这里的情况,我们也上报了陛下,陛下闻言,龙顏大怒,已经派了钦差过来。” “你们若是有什么冤屈,自可上报,这次定然会秉公办理的。” “陛下,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他的子民。” 听到他们这样说。 百姓们心中安稳了些。 只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黛玉与林景彦等人真的踏入东昌府的大门时,天边最后一抹余暉也悄然隱去。 此次隨他们前来的,仍是江南之事后中一跟著他们的那些人。 江南之事平定后,陛下暗中將这些人调配给林景彦,他们能力出眾,见识了林景晏的本事过后对林景彦也是忠心耿耿。 眾人入府没多久,后续人马便也赶到。他们之中,有的早在来之前就潜伏在东昌周边,收到消息后迅速赶来,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入了东昌府,他们寻了处安静居所安顿下来。 隨即,麾下之人向整个东昌发布詔令,大意是百姓若有冤屈,皆可前往东昌府邸,向林黛玉和林景彦申诉。 有冤的人不少,就东昌府衙中关著的那些,都要费好些日子去问。 林向明又有的忙了。 另一边,眾人前往东昌知府家中搜查,果不其然,如同在恩县时所料,诸多证据已被损毁。 但是,贪官行径大多相似,无非是欺压百姓、贪污賑灾粮款,与下属狼狈为奸。 相较恩县知府,这东昌知府行事更为谨慎,倒是没做出强抢民女这般明目张胆的恶行。 知府家中也尽数收了监。 和黛玉说的一样。与恩县知县夫妻俩在牢中做了邻居。 倒是续上了兄妹情谊。 听林向明说,到了牢中,两家倒是热闹的很,互相埋怨,倒是日日都有笑话看。 林景彦一心扑在查探东昌境內的铁矿上尤。 官方登记在册的铁矿,他都派人细细查过,帐目清晰,並无异常。 无奈之下,他只能深入民间,四处打听,试图找出那些未被发现、却被人悄悄开採的私矿。 毕竟,东昌出了这等事,他们必须爭分夺秒,否则,京城的北静王一伙人一旦得到消息,恐怕会横生枝节。 至於审问东昌知府等人一事,林景彦放心地交给了一同前来的御林军首领。 这些御林军在审问犯人方面经验老到,手段嫻熟,让人放心的很, 未开採的铁矿向来隱秘,查探难度极大,眾人倒也沉得住气,並未操之过急。 处理东昌这些贪官污吏,对他们而言也算轻车熟路,该革职查办的绝不姑息,该抄家的也不含糊。 陛下派的人没来之前,便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不仅要暂时处理各项事务还要为百姓申冤。 忙的很。 没几日,恩县的事儿也传了过来,东昌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次京中来的大官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他们的。 府城的县衙,每日都挤满了人。 林景彦起初以为铁矿的事儿很快便能查明,可实际情况並不如人意。 东昌確实矿產丰富,可名下多数是有登记的官矿,矿石进出都有详细帐目记录,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 第296章 有教无类 春和景明,暖日高悬。 东昌城內,驛站檐下风铃轻摇,发出清脆声响。 黛玉与鈺凝並未参与查案,在驛站之中暂且安歇。 她们心中牵掛著恩县的女孩们,也牵掛著更多像恩县的女孩一些在苦难中挣扎的女子。 救,只能自救。 出了恩县,黛玉一直在想,到底应该如何? 如何才能让她们过的好一些。 在看到浮影居士给她的玉佩过后,她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要办一个女子书院。 其实,女子书院並非新奇事物。 唐朝时,文风昌盛,就有专为女子而设学府。 那时读书求学並非贵族女子的专属特权。稍微富裕一些的,都能去学府读书。 女子学院里不仅教识问学子,也教针线绣艺,厨房诸事。 然而,隨著时光的流转,岁月的变迁,朱程文学逐渐兴起,女子书院也在这歷史的长河中渐渐沉寂。 程朱为女子设立限制 。 他们说,女子要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要遵循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他们也主张以德为重,学习次之。 女子目不识丁,他们倒是读尽了圣贤书。 他们还说,男女有別,限制女子的社交活动,束缚女子的自由,让她们难以发挥更大作用。他们还说,从一而而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让女子一旦嫁人,都无法摆脱婚姻的束缚,可是这些束缚只给了女子。 如今的黛玉偏不要。 这事艰难,可她想去做一做。 更何况,如今的她可不止只有自己。 皇后娘娘,长公主,还有京中许多的夫人小姐。 她们陪著她呢。 女学之事黛玉还想著呢,就收到恩县寄来的书信。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匯报,告知恩县女孩安置的情况,未曾想竟有意外之喜。 在那叠信件之中,有一封来自她们从恩县知县公子手中救下的商户女子。 对,就是那位將女孩们安置在自家庄子上的那个。 她姓周。名好。 周好家家世代行商,虽算不上富甲一方,但在周边地区也有些往来,消息颇为灵通。 在恩县偶然听闻黛玉等人在探查铁矿之事,她想起往日在家时听父亲说过的一些事儿。 她在信中写道。 “不知郡主可曾听闻『哑矿』?所谓哑矿,乃是已被发现,却因开採难度过大,尚未上报官府,暂且搁置一旁的矿產。不止东昌府,其他地方亦有许多哑矿。据我家行商所知,这些哑矿实则已有人在暗中开採。郡主若想探寻铁矿的秘密,不妨查查哑矿,或许能有所收穫。” 读完信黛玉,心中暗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立刻派人將信转交给林景晏。 林景晏立刻差人唤来熟悉矿务的幕僚询问哑矿之事,果有其事。 但凡有矿產之地,自然有易开採的,也有难开採的。 这些开採难度大的哑矿,官府並未安排专人看守,就那么閒置著。 但稍有门道的人都清楚,有些开採难度不算太大的哑矿,早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为谋取私利偷偷开採。 林景彦当即將调查重心转移到哑矿上。 一番探查后,不出所料,东昌府下哑矿数量惊人,且不少矿石流向与东昌知府有关。 不过,林景彦得知此事后,並未声张,只暗中派人继续查探。 夜里,林景彦从府衙直接去了驛站,为了后续的查探,他们要离开东昌府,前往青州了。 因为这些日子东昌的事儿闹的太大,那些人的头缩了回去,他们要走了。 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东昌这边留下人手私下查探,以免打草惊蛇,这东西出来了,总要找到流去了何处才是。 最关键的,这铁器和青州之乱到底有什么关係,如今他们还一点儿都没摸到门路。 青州之乱的起始真的只是东昌的民怨么。 他不知道,所以要继续查。 从东昌前往青州,路途並不遥远。 或许因东昌之事已有所传播,出了东昌走在官道上,一路上都能看到前往东昌申冤的百姓。 林景彦和黛玉心中都明白,百姓若能安稳度日,谁愿冒著生命危险去反抗呢? 有人为他们做主,他们自然也不愿意那自己一家的命去冒险的。 若是青州之乱真的是民怨而起,至少如今与他比领而居的东昌会安稳一些了。 黛玉和景晏在东昌留下人手,等待与陛下派来的人接应。 毕竟他们並非专职查案,这里后续如何处置,主要得看陛下旨意。 好在京城飞鸽传书告知,前来处理此事的人已在途中,想必不久便会抵达。 陛下此次决心彻查被贪污的賑灾款,让这笔钱重新发放到百姓手中,重拾东昌百姓对天子的信任。 陛下是怎么样的,他们都知道,既然他这样说,除了恩县的那些姑娘们,这里的事儿,他们也不必再多有忧心了。 在从东昌前往青州的路上,黛玉与鈺凝同坐一辆马车,正思索著女子学院该如何开办。 外边却来了一个让人十分意外的人。 不说马车里边的黛玉和鈺凝惊讶,就是昀之的书童听说苏昀之要来寻瑶光郡主说话时,都愣了许久。 被苏昀之淡淡的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跟上了他。 苏昀之是趁著林向明和林景彦在另一辆马车上交谈时过来的。 正在官道之上。他到了马车跟前只轻轻敲了马车轮围。 黛玉本以为是景晏过来问她可要休息一会儿的,听到时苏昀之还愣了愣。 这一路上,苏韵之虽与他们同行,却甚少主动搭话,此刻这般举动…倒是有些不像他。 她该是温和的回了。 “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儿?” 第一次找女子说话,苏昀之神色间带著几分羞涩。 幸好隔著帘子里边的黛玉和鈺凝看的並不真切。 他的语气却努力保持著平常的模样。 声音轻柔,温和有礼的很。 “听景晏说郡主想要开办女子学院,昀之也想尽一份薄力,希望郡主可以准许。” 说完从书童手中接过一个木盒,交给了马车外边的雪荷。 黛玉没有说话,雪荷並没有接。 黛玉思忖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苏公子,你还是收回吧。” 苏昀之声音清浅,没有因为黛玉的拒绝失望。 含笑的声音传入马车:“郡主,並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是为了別的,只是恩县之事,昀之亦有所感,此时,只隨心而为罢了。” 过了良久,里边才传来黛玉的声音。 “那我便女子,谢过苏公子了。算我欠公子一个人情。” 听闻黛玉愿意收下,苏韵之暗自鬆了口气。 盒子里装著是苏家的玉佩,有了这个,黛玉为女子书院邀请女师时也有些门路。 对著马车拱了拱手。 刚转身,就听见马车里传来黛玉温柔的声音。 “苏公子留步,还未问过公子对我们办女子学院的想法,您…可会觉得我们太过出格?” 苏韵之望著周围景色,脑子里想的却是恩县见闻。 温柔中带著不可忽视的坚定。 “圣人言『有教无类』,求学问道,哪能区分男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郡主做的极好。” “至於后事自有后人评说。” 黛玉听了这话,低头摸了摸手中的木盒,无声的笑了笑。 第297章 到青州 你瞧,这世间有恩县县令公子那般不把女子当人的男子,也有苏家公子这般能说出“有教无类,男女又有何分別”的男子。 可见事成与否、对错与否,本就无关性別,而在本身。 黛玉心中触动,將盒子轻轻交到雪荷手上。 声音轻柔,藏下了心中的万千思绪。 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对著马车外边的苏昀之行了一礼。 “苏公子大义,瑶光便却之不恭了。再次谢过苏公子。往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儘管开口,但凡瑶光能做到,定不会推辞。” 苏昀之也没想到黛玉会这般正式的与他道谢,连忙下了马。 还了一礼。 “郡主言重了,刚刚便说过了,昀之也是隨了自己心意罢了。” 心跳如雷。 后退的脚步有些纷乱。 “郡主……那个……我便先行告辞了,望郡主事事顺心。”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只將马和自己的书童留在了原地。 他的书童名唤青光。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有些不明所以。对著黛玉拜了拜,牵著马,忙跟了上去。 黛玉心里有些好笑,看著他们离开的模样,脸上也带了这清浅的笑意。 待他们走了,也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 离了黛玉的马车,苏昀之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书童跟在一旁,小声嘀咕:“什么时候公子对旁人的事这般上心了?” “还这般开心。嘖嘖……” 他牵著马,就走在苏昀之身边,自然是能听到的。 苏昀之淡淡瞥他一眼:“忘了我嘱咐你的?少说多做,不该想的別瞎想。就你那脑袋,能琢磨出什么。” 书童一听,心里更纳闷,公子今日也太反常了…… 居然和他打趣? 还没想出什么呢,苏昀之就上了马,催马快步往后,与林向明和林景彦匯合。 要入青州,要操心的事便多了起来。 他不与青光一般计较。 马车里,李鈺凝好奇地望向车外,又回头看向黛玉,笑容俏皮,凑近问道:“林姐姐,你可知道苏公子给的什么?对我们办女子学院真的有好处么??” 黛玉看了眼盒子,轻声说:“苏家乃书香门第,他们送的东西,不论是什么,总是有想相帮之处的。” 先有傅浮影居士的玉佩,如今又有苏家公子的礼物。 寻了机会总是要还的。 別人的好意黛玉没有推辞,因为她知道如今的她还的起。 鈺凝点点头,不禁感嘆:“没看出来苏公子倒是个热心肠。” 一边说,一边看黛玉的表情。 黛玉心中暗笑,热心肠吗?的確是呢? 在京城时,她去浮影居士的宅子的机会並不少。可她与苏昀之的交流並不多,偶尔在院子里遇见,也只是点头示意。 这次,倒是感觉与之前的感受並不一样。 之前只当他是普通公子,最多算是景晏的好友。 这次,黛玉倒是觉得此人有几分君子风范,怪不得景晏愿意与他做朋友。 只是这人情,日后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还。 这般想著,摸了摸李鈺凝的头。 笑著回了他的话。 “若是天下男子都是这般,我们的女子书院想来也没有阻碍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看著黛玉的表情,鈺凝心中鬆了口气。 这里面看下来家里的打算,鈺凝心里也是清楚的,自家祖母和长公主伯母都很喜欢林姐姐。 虽然。后来不知为何,林姐姐来南寧侯府的次数少了。可每次宴会上碰面,长公主伯母和祖母看到林姐姐依旧十分欢喜。 玉玲虽生性乐天,但並不天真,她知道林姐姐来的少了,其中定有缘由,既然没人说,那便是自己不该知道的,何必去探究,免得坏了和林姐姐的情谊。 她从第一眼见到黛玉就很喜欢她,若长公主伯母和祖母的想法能成真,亲上加亲自然最好,若不成,林姐姐不喜欢堂兄,也不会改变她对林姐姐的看法。 婚姻大事,全看个人,林姐姐一路走来的艰辛,她都看在眼里,只希望林姐姐能遵从自己的心意,喜欢谁、不喜欢谁,自己拿主意,她定会支持。 还没到青州城,恆王就已得知他们要来的消息。 他们遇见了前来迎接的恆王车队,来人是恆王府的大管家。 见到人,那大管家满脸笑意,恭敬弯腰说道:“瑶光郡主、林公子、苏公子、李小姐,你们可算到了!我是衡王府的大管事,有幸得了王爷的吩咐来迎接几位主子。” “王爷前些日子就听说你们要路过青州,早早便开始准备,派小人在此等候许久,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一路劳顿,剩下的路就由小人给几位带路吧。” 林景彦没曾想,衡王居然直接派人在青州边上等著。 心中惊讶。 衡王府的大管事十分殷勤,拜见过黛玉过后,一直与林景晏三人说著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对青州的情况心存疑虑,他们也未表露分毫。 进退有理,只是点头笑著说:“那这次前来,可要多劳烦恆王了。居然早早便在这里等著了。” “等见到的王爷,我们一定好好的感谢他。” 那大管家连说郡主尊贵,本该如此。 倒有几分宾至如归的感觉。 青州的安排明显比东昌周到许多。大管家没带他们去驛站,而是领进一座庄园。 庄园雕梁画柱,风景绝美,不仅他们,隨行侍从的房间也都安排妥当,一看就是將他们这里的人打探的清楚了。 他们刚到庄园,还没来得及休整,恆王就匆匆赶来。 路上听大管家说,对於恆王这个人也有了一些了解。 虽已三十好几,前任王妃去世后,至今未再娶,家中由侧妃掌管內务。 那侧妃就是景晏前世听说过的那个带领衡王府一眾女眷,死不投降坚守青州多日的姽嫿將军。 一路上听大管家说了许多桓王的事,这会儿终於可以见到人了。 第298章 恆王 听闻恆王来了,刚喝了两口茶的几人也到庄园外迎接他。 恆王与他们想像中相差许多,三四十岁的模样,面容亲和,身形微胖,笑起来竟带著几分天真可爱。 见了林景彦,还没等他们行礼,恆王便摆摆手:“不必多礼,好久没见到京城来的人了。” 他的目光最先看向黛玉。 黛玉在庄园中未戴帷帽,恆王眼中满是惊艷,只见欣赏却並无其他杂念。 哈哈大笑道:“按宗室辈分,瑶光如今封了郡主,该算是我的侄女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看得这么一个標誌的侄女,还是皇兄有眼光。” 言谈间,让人如沐春风。黛玉盈盈行礼,眼中含笑:“多谢恆王叔夸奖。” 恆王见黛玉落落大方,一点不生疏,直接称呼自己为恆王叔,更是开怀大笑,笑声肆意,惊飞了旁边树上两只鸟。 “瑶光大气,合该是我们皇室的人!” 说完这个,又看向了其他人。“景晏就不用说了,可是我们天朝六元及第的小状元郎,看看果然精神的很,甚得我意。叫我一声恆王叔还是我赚了么,我是个大老粗,就喜欢你这种读书好的。” “你们三人也一样叫我一声恆王叔,不用客气,你们家里和我们家都熟。我子嗣不丰,如今倒有了四五个好侄子。明儿一定要出去好好好炫耀炫耀。” “到了青州,不用觉得生疏,到了青州就跟回了家一样,恆王叔这里可和东昌可不一样。” 听到恆王提了东昌,林景晏他们不觉对视一眼。 可是衡王就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说招呼眾人进庄园。 一路上问个不停:“皇兄可好?好些日子没给他写信了。” “这儿还合你们心意吗?要是不喜欢,儘管跟恆王叔说,我给你们换。我不在京城,也不知你们年轻人喜好什么,都是家中掌家侧妃按自己审美布置的,到底比不得你们尊贵,若有不妥之处,千万別客气。” “我们换!” 言语之间,十分亲近,仿佛他们几个真是他家中的孩子一样。 黛玉与林景彦对视一眼,脸上掛上盈盈笑意。 说道:“皇伯父也念著呢,来时还与我和景晏说,到了青州定要来看看你。” 看著听了这话的恆王越发开心的模样。 又继续说道。 “恆王叔过谦了,您如此费心,这儿好极了。刚到的时候,我们还说这布置精妙绝伦,看著就让人心生愉悦,还想著见了恆王叔,定要好好道谢呢。” 恆王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拍了拍景晏的肩膀,打量著说:“喜欢就好,走,恆王叔带你们逛逛这庄园,这园子虽说比不上京城的园子,可也是我一手操办修建的。” 五人没有推辞,跟著他进了庄园。 逛了一会园子,恆王又说起其他事儿。 “东昌府的事,这几日我也听说了,你们做的好极了!那些人国之蛀虫,自该如此。说来是我失职,东昌与青州相邻,我竟不知那边出了这么多事。” 恆王这人在京城时他们就听说最是善於明哲保身,就算知晓,也不会真去插手。 他虽然看著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可言语间进退有度。 不一会儿就能让人卸下防备,这可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黛玉没有接话,林景晏在旁说道:“小子托大,也隨姐姐叫您一声恆王叔。这东昌之事,怪不得您,青州和东昌虽近,但毕竟不在您管辖范围內,就算知晓,也不好过多插手。” 恆王听了,眸色一黯,脸上却依旧带著亲切温和的笑意,又拍了拍景晏的肩膀:“说什么托大不託大的,我可知道,连陛下都让你叫他皇伯父,他是兄,我是弟,你叫我一声恆王叔,合情合理。” 说完嘆息一声。 没有反驳林景晏的话。 “哎,我一见你就觉得亲近,恆王叔乾脆和你交个底。东昌的事我確实知道一些,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我管著青州都有些吃力,更別说东昌了。要是早知道东昌百姓过得如此悽惨,说不定我早就给皇兄递帖子,让他早早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了。” 景晏明白这话题没必要再继续下去,恆王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 他也不清楚如今陛下的为人,要是陛下像太上皇那般,恆王管了东昌之事,说不定还会被嫌多事。 最后只说道。 “皇上雄才大略,恆王与皇上血脉至亲,这天下总归是皇室的。陛下仁善,心繫天下百姓,若恆王能一如既往爱民如子,陛下定会欣慰。” 恆王听了,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又是一副乐天模样。 “皇兄的为人,这些年我也有所耳闻,既然知晓我爱民如子,那往后我定当继续为他守好青州的。哎,不说东昌的事了,那些贪官污吏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林景晏看著他,没错过他眸中的思绪。 不过只见了一面,如此说便足够,再多说就越界了。 若不是在京城就听说恆王一心守著封地,没別的心思,他也不会说这些。 就凭这几句交谈,便能看出恆王並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心里门儿清,给自己划了条线,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比谁都明白。 可按理说,若恆王真是他们所想那般,青州之乱不该发生。 难道青州之乱的源头不在青州?而在青州周边,除了已处理的东昌,就只剩划给姐姐的封地莱州,和皇上心腹驻守的威海卫,按说不该出问题。 难道还有他们没发现的隱情。 无碍,他们来青州查的就是隱情。 两人都是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说起了京中的情况。 恆王的言语之间全是对陛下的忠心,听的几人都有些汗顏了。 林景晏突然明白京中的陛下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怀疑恆王了,这些话说的这么顺畅想来他送到京中摺子上也常写的。 天高皇帝远,又没有闹出什么事儿,这人又天天表著忠心,能怀疑就怪了。 恆王处事的確是妥当,知道他们旅途劳顿,逛了一会儿,就说准备回王府了。 第299章 恆王侧妃 临走时,他將大管家留在此处,嘱咐道:“瑶光可是娇客,事事注意,不然有你好受的。” 又特意走到黛玉和李鈺凝面前,和声说道。 “瑶光侄女,李姑娘,你们也知道,恆王叔府上没有正经的女主子,如今只有一个侧妃,这次你们院子便是她布置的。明日若你们不嫌弃,我带她来与你们见见面,都是女子,相处起来也更自在些。我这糟老头子,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咯。” 客隨主便,既然恆王特意提及,黛玉和玉寧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盈盈行礼。 “恆王叔过谦了,单瞧这院子的布置,便知恆王叔的侧妃娘娘定是钟灵毓秀之人。能与她相见,实乃我们的福气。” 恆王听了,摆了摆手。 “我那侧妃与京中寻常贵女不同,性子活泼跳脱,与我一样痴迷行兵打仗之术,不太讲究那些繁文縟节。瑶光,到时候你可要多担待些。” “不过她心眼实诚,为人大大咧咧、豪爽仗义,绝无坏心。” 见黛玉和鈺凝的眼中並未勉强之意。恆王便起身告辞,流星踏步,胖胖的身子,居然有几分豪气。 恆王走后,便有人来带她们去各自的院子。 一草一木,看得出那未曾谋面的侧妃十分用心 他们每个人的院子都不一样。黛玉的院子鸟语香,旁边有个小书房,里面摆满了书籍。 鈺凝的院子与黛玉相邻,往来方便,里边还有不少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 林景晏、林向明和苏韵之三人的院子虽然在前院,但是离黛玉和玉寧的院子不远,只隔了两个小园,有什么事相互照应也便利。 林景晏安置好过后,便来寻了黛玉。 雪荷见了他就笑了起来。 “少爷来了,刚刚我们就说您定然是要过来看看的,你瞧,可不就让我们说著了。” 自家少爷有多看中姑娘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有的时候还打趣呢,多时居然忘了少爷才是弟弟呢。 见著雪荷带了景晏来,黛玉有些心疼。 “旅途辛劳,你怎么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景晏侧头对著自己的姐姐笑了笑,难得的带了几分天真。 “姐姐不是,我还是呢。” 景晏也只在自己亲人身边能做片刻的孩子罢了。 黛玉含笑看了景晏一眼,眼波流转,神色全是放鬆。 “是是是,我们景晏啊,还是个小孩呢,一个人院子自然是怕的。” “不怕,不怕,姐姐陪你。” 听的屋里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晏也不害羞,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便坐到了黛玉旁边。 喝了口茶,恩,是自己喜欢的。 “恆王刚刚派人来说了,明儿去马场,便过来问问。明日姐姐可想去?” 恆王最喜欢与自己府中的妾室一起演兵,景晏是知道的。 黛玉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客隨主便,自然是要去的。 “在京中倒是未曾见过,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今日瞧著恆王叔倒是不像京中的那些贵族们。” “景晏,你觉得这恆王为人如何?可值得信任?” 就目前情形来看,恆王表现得极为自然,与眾人相处时態度亲切,一时间,就是林景晏也看不出来什么。 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明日再看看再说吧。 摇了摇头。 “再观察观察吧,如今难做定论。” “姐姐,若確认恆王可靠,我想將青州的情况告知,或许还能藉助他的力量一同打探消息” 最了解青州的除了恆王,也不会再有谁了。 听了景晏的话,黛玉嘆了口气。 遥想京中诸事,微微頷首。 也罢,明日再做计较。 恆王临走时也说过了,明日会带著他的侧妃一同前来。 正好,明日也可再仔细留意一下。 青州之乱,涉及前尘往事,除了黛玉知道一二,林景晏並未与其他人详说。 他们所知的,也仅是截获的甄家与贾家书信中,有关青州的事儿。 再加上北静王府与勛贵们的往来,和之前在东昌发现的一二情况,他说他推测隱约觉得青州这边有猫腻。 让他们到了青州,多注意著一些。 自然应允。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景晏便回了自己院子了。 心里想著明日过后,找个日子,叫先行过来查探的那些探子过来一次。 问下他们这些日子可曾查到什么情况了。 到了青州,还未见过那些人呢, 一夜好眠。 恆王果然是个爽快人,他既说第二日来,便早早地带著侧妃到了。 抵达后,他只与侧妃去了庄园正厅,並未急著派人催促,这待客之道,倒是周全得很。 还是黛玉的丫鬟得知恆王到来的消息,赶忙去通知了她们。 黛玉一行人在正厅见到恆王和侧妃,都有些不好意思,这里风景不错,他们都睡得有些熟了。 恆王哈哈大笑道:“瞧瞧你们,又跟我见外了。昨日我便说了,到了恆王叔这儿,就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是我今日来得早了些,你们昨日旅途劳顿,多歇息会儿也是应当的。” 那模样,倒是將疼爱小辈的长辈姿態,做了个十足。 至於昨日恆王言语间,多次提及自己的侧妃,今日她们总算得以相见。恆王说话时,她就一脸笑意的的看著黛玉和鈺凝。 等眾人寒暄过后,才上来见礼。 青州沿海之地,民风较之京城更为大胆开放。 这侧妃,倒真不似京城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子。 许是因著今日的安排,她並未著常服,而是一身红色骑装。 长相虽不算十分惊艷,肤色也不如京城女子那般白皙,却透著一股健康的气息。 她见了黛玉,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礼数周全,说起话来,与恆王倒有几分相似,带著几分豪迈之气。 第300章 林四娘 “哎呦,可算见到瑶光郡主了。前些日子,王爷总在我耳边念叨郡主,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还有这位姑娘,可是南寧侯府的嫡小姐李姑娘?怪不得能与郡主玩到一处,瞧著也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我是个粗人,往后还得请你们多教教我。” 侧妃笑道。单从这句话,就觉得是妥帖的。 黛玉和鈺凝对她,也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早膳时分,桌上摆满了青州的特色美食,据说还是恆王和侧妃特意从王府带来的。 眾人分桌而坐,黛玉、玉寧与侧妃一桌。 景晏、林向明、苏昀之则与恆王一桌。 侧妃本不欲与黛玉同坐,只是站在一旁,贴心地为她布菜。 黛玉转过头,对她温柔地笑道:“侧妃娘娘无需客气,快坐下与我们一同用膳吧。您既是恆王的侧妃,也算我们的长辈,如此客气,倒是折煞黛玉了。” 鈺凝也在一旁附和:“是呀,侧妃娘娘,便一起坐吧。” 那侧妃也未推辞,让人添了碗筷,便坐到一起。 “谢过郡主了,刚刚在外边没来及介绍,我叫林四娘,郡主不嫌弃唤我林侧妃便是。” 鈺凝听了,有些纳罕。 “也姓林。和林姐姐一个姓?” “倒是巧了。” 黛玉也含笑看著林四娘。 京中最得宠的瑶光郡主是林家女,林四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听到鈺凝这么说,她点了点头。 “倒是我运气好么。” 一顿早膳,宾主尽欢。 待眾人用过餐,恆王便派人来请了。 那人有意思极了,学起恆王的话来惟妙惟肖。 “青州民风淳朴,这儿的女子可不似京城那些贵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平日里就爱排兵布阵,侧妃也常陪著我。今日你们既来了,我便带你们去我平常演练的地方玩玩。说是排兵布阵,实则就是个马场。” 这事儿昨晚便是知道的。 黛玉鈺凝和林侧妃自然是同乘一个马车的。 林四娘十分健谈,又常跟著恆王到处游玩,这青州她熟悉的很。 一路上与黛玉和鈺凝说了不少青州好玩儿的事儿。 听说林侧妃和恆王还一起去打猎,两人看著她的目光中带了些崇拜。 那马场离庄子不远,一行人没多久便到了。 马场规模宏大,气势非凡,比那庄园居然还大了不少。 黛玉和鈺凝在马车上也听林侧妃说了。 平日里,都是恆王做主帅,侧妃与他对垒。 今日眾人来了,还是一样便男左女右,各自分开。 到了马场,见到了许多身著骑装的女子,都骑在马上,看到林侧妃来,皆过来与她打招呼。 看著倒是快活的很。 言谈之前,黛玉她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女子居然皆是恆王的妾室。 那数量,看著竟比皇上的后宫还要多些。 恩。 原来你是这样的恆王叔。 见黛玉两人面露惊讶之色,侧妃微笑著解释道。 “恩,郡主,不过掛个名罢了,与其被家里人卖来卖去,还不如到了恆王府呢,反正王爷也养的起” 言谈间居然一点嫉妒和不满都没有。 林侧妃嘆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都是苦命人,她们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王爷心善,见不得她们受苦,便都接到了府中。习武学字也不拘著她们,若她们能遇上心仪之人,王爷还会陪上一份嫁妆。” “平日里,她们也就是陪著王爷排兵布阵、演练军法的玩伴罢了。您瞧,她们许多人都跟著王爷请来的武学老师练过武呢。” 林侧妃的声音不算小,景晏离的近自然是听到了。 心道难怪。 难怪前世,恆王被杀过后,就算所有人都想弃城,这些女子也愿意和林四娘一起守著青州,等援军,只想著给恆王报仇。 林四娘的话却让黛玉眼前一亮。 “女子练武?” 这在京城可不常见。 恆王叔。倒是有些不同。 黛玉和鈺凝都惊讶的看向了恆王。 恆王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提高了声音道。 “如此,你们一队,我们一队,照旧排兵布阵演练一番如何?四娘,往日你总贏我,今儿我可有京城来的三个出息侄子在,今日定要將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林四娘显然极受恆王宠爱,听了这话,也不似寻常女子般恭顺,而是对著马棚那边招了招手,笑道:“王爷嘴上可不算数,等您贏了我们再说吧。” “你有你子侄,我也有我新认的姐妹呢。” 话刚说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歉意地看向黛玉,“瞧我这嘴,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一激动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郡主和李姑娘莫怪。” 黛玉和鈺凝哪儿会怪他。 看著分立两边的皆穿著骑装,骑著马的男女,来了兴致。 这还是第一次看著呢。 没有那么多规矩,倒是… 倒是放鬆了许多。 见她们这般,林四娘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不知郡主和李姑娘可会武。” 鈺凝是习过武。 她的父亲南陵侯本就是武將出身,自然不排斥女儿习武,在京城,似玉寧这般的,也算是独一份了。 黛玉自小身子娇弱,又喜读书,这些自然是不会的。 人与人不同。 但她也並未觉得有什么,而是笑盈盈地对侧妃说道。 “在京城时,我多在闺中,只读些书,並未习过武,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侧妃娘娘,您且去,我在一旁看著便是。” 林四娘怎么可能弃了她,对她招了招手。 “无碍,我们去沙盘那里,书也有兵书,今儿可不能让王爷小瞧了。” 鈺凝看著马场中骑马的姑娘们,笑得那般肆意灿烂,心中满是嚮往。 以往在京中,可没有这么多姑娘陪她一同骑马玩乐。 她想去和姑娘们一起,却又放心不下黛玉。 黛玉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点了点她的头,柔声道:“你去吧,我这儿人多,也正好看看你平日里学得如何,能不能保护姐姐。” 玉寧听了,嘿嘿一笑。 “还是姐姐宠我。” 接过旁边婢女递过来的马绳,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马。 並不像平常的马那般大,倒是適合女子骑。 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小白马的头,感嘆了一句。 “好马。” 林四娘和黛玉看著她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301章 沙场点兵 不约而同笑声,將初次见面时的陌生感衝散了许多。 林四娘见鈺凝兴致颇高,便对著不远处的一位女將招了招手。 “老十二,你过来一下。” 没过多久,一位长相可爱、身著青色骑装的女子骑著马轻快地奔来。 她神色认真,对著林四娘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脆生生地问道:“將军,您唤我有何事?” 林四娘抬手指了指身旁的鈺凝,说道:“这是从京城来的李姑娘,是南寧侯府家的嫡幼女。方才瞧见你们在一起,她也想一同玩乐,你去教教她我们平日里是怎么玩的,今日就让她加入你们小队吧。” 那姑娘听了,重重地点点头,转身便去邀请玉寧:“李姑娘,你跟我来,我给你讲讲我们平常沙场点兵的规矩。” 黛玉听到“沙场点兵”这四个字,不禁微微一怔。 林四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惊讶,转过头,笑容亲和地解释道。 “郡主,这沙场点兵啊,其实就是我们平日里和王爷排兵布阵时玩的游戏,大家给它起了这么个威风的名字。” 看著黛玉看向鈺凝的背影有几分担忧,又开口解释。 “放心吧,虽说这儿人多,但都只是演练兵法,不会动真格的。” 黛玉瞧了一眼玉寧,只见她如同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姑娘一般,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乖乖地跟著那个被称作老十二的女子往女眷们的聚集处走去。 黛玉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道:“成,那我们去寻王爷吧。” 看来恆王的確很喜欢这个沙场点兵。 走到高台之上,便发现这马场的规制一应俱全。 最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想必是用来排兵布阵的。 黛玉平日常读书,这兵书虽觉烦闷,却也有所涉猎。 今日见著这实战演练,倒也觉得有趣。 而且,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下面的姑娘们,脸上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 恆王的后院,倒是比寻常女子过的自在些。 恆王虽爱排兵布阵,也爱口腹之慾,所以他的身材……有些微胖,便没有下去参与,只手持令旗,看著眾人分作几队,演练著龙蛇阵、长龙阵等常见的兵法阵术。 见黛玉频频好奇的看向沙盘,恆王笑著招了招手,命身旁的一个姑娘去唤她过去。 “郡主,我们王爷说,让您到沙盘那里看看。” 黛玉心中一动,在京中,她从未有过这般肆意的时候。 此时见眾人玩得不亦乐乎,她也起了兴致走到沙盘前。 看著眾人演练,心中畅快不已。 林景晏和苏韵之站在恆王身旁,看著下边的人依照恆王的令旗快速布阵。 许是因著今日有外客在场,下面的人格外精神抖擞。 两边依照恆王的令旗迅速布阵,场面竟十分赏心悦目。 恆王看著黛玉,轻轻笑道:“瑶光侄女,在京城可曾见过这般场景?” 黛玉摇了摇头,道。 “自是没有的,恆王叔父,您这儿可比京城肆意多了。” 恆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悄悄看了旁边的林景晏他们一眼。 一脸自得的模样。 “我这个人安於现状惯了,就喜欢钻研一些奇淫巧技。” “这般大家都放心,我呀,可不像有些人,心大的很。” 话语间,意有所指。 林景晏和苏昀之隱晦的对视了一眼。 这恆王口中的有些人,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不知道,便问。 玩到兴起时,林景晏见恆王兴致颇高,笑声震天,突然问了一句。 “恆王叔,我瞧这法子不错,不知青州的兵可也是这么练的么?” 恆王听了,眼中眸光一闪,颇为稀罕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你小子,有话就直说。你恆王叔我是个完万事儿不管的,这青州的兵怎么练,我可不知道。我呀,守著我自己的日子就罢了。” 林瑾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那笑容未达眼底,像是蒙了一层寒霜。 “这该管的还是要管的,不然那一日这青州变了天了,恆王叔怕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有些人啊,他的手能伸到东昌去,恆王叔如何能知晓,他不会伸到恆王叔的青州来呢” 林瑾宴的话,成功让恆王变了脸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景晏摊了摊手,轻鬆了的耸了耸肩。 “没什么意思,恆王叔,我们继续看看这沙场点兵吧。” “这游戏倒是有意思的紧。” 似是而非,又涉及青州恆王如何还玩儿的下去。 手中令旗“啪”的一声甩在了沙盘之上。 他抬眸看向林瑾宴目光中有几分复杂。 细看之下还裹挟著丝丝冷意。 能在这复杂局势中明哲保身的宗室王爷,又怎会真的是一个天真只顾玩乐的人。 他凝视了林瑾宴许久,看的旁边的几人都有些紧张了。 他看了四周一眼,声音浅的只有林景晏能听到。 “我就说,你们在东昌城闹出那么大动静,又突然跑来我青州,怎么可能只是路过这么简单,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心里也有个底。” 林景晏並未说话,只在沙盘之上写了两个字。 铁器! 见恆王脸色一变,手又抚过沙盘。 沙盘又变成了平常模样。 铁器? 好的很! 那些人居然將主意打到他的青州来了! 如今再想著明哲保身却是不行了。 这趟浑水,他恆王府是淌定了。 林景晏之所以这会儿与恆王说这事儿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他们在马车上时就旁敲侧击过了,恆王的確与北静王一干不是一伙的。 身为正经的皇族,对於北静王这些异姓王还有几分的看不起。 听到林景晏说皇上与北静王的关係並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好,他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鬆了口气。 刚刚又特意提到了有些人。 说是无意,也是提点。 如此他才直接將话摆在了明面上。 这会儿高台之上可没有其他人。 多数都在马场下边等著恆王下命令呢。 见林景晏的目光看向了下边的眾人,恆王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青州藏龙臥虎,寻个日子,王叔也带你们好好见识一下。” “管家来!今夜在瑶光他们的下榻的庄园设宴,我要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这会儿便依了我们林状元的意思,好好玩儿一下这个沙场点兵。” “且放心,恆王叔待客之道向来不错,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意思便是恆王已经信了他们了,准备晚上关起门来详聊么? 甚好。 今儿的事儿便是成了 第302章 我姐姐也喜欢画 晚上的事儿,晚上再想,这会儿还是想著眼前吧。 出来玩儿,开心自然是最重要的。 恆王想了想便將手中的令旗递给黛玉。 又问道。 “瑶光,你平日可曾读过兵书?” 黛玉並未藏拙,点头道:“自是读过的,只是这排兵布阵,却从未试过过。” 恆王看了一眼下边的人哈哈大笑。 “读书哪有这个来得有趣,今日恆王叔便来叫叫你,你是我皇室郡主,尊贵非常,有些礼仪守得,有些却是不用的。自己自在便好。” 一边说,一边目光巡视著下边的人。 这林景晏这般谨慎,难道是他麾下的人进了谁家的探子不成,不应该啊。 这些人可都是他筛选过的。 其实有没有,景晏哪里知道,不过防备著些罢了。 恆王虽然人在青州,可是京城和江南的事儿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对於林景晏的话並没有一点轻视。 只是就是太过重视了,如今反而有些草木皆兵。 看著恆王说完这句就不再言语了,侧妃眼神一暗,虽然刚刚她没有听见林家小子和王爷说了什么,但是看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小事。 就算不是小事儿,这样愣著也不行啊。 侧妃提了声音,向前一步。 “王爷,可不兴这样欺负小姑娘的。郡主往日可曾玩过这些。” 见恆王回了神,林四娘才对著黛玉行了一个军礼。 倒是標准的很。 “郡主,我来做你的马前將,定让王爷丟盔弃甲。” 林四娘这个样子,真有几分女將军的模样。 黛玉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边谢过林侧妃了。瑶光会尽力的” 恆王也回了神,好笑的看了林侧妃一眼。 “好呀,如今我倒是外人了。” 林四娘娇俏的看了恆王一眼。 翻身上马,英姿非凡。 黛玉看著恆王让婢女放过来的棋子,又想起刚刚侧妃与恆王在沙盘上玩得有来有回,心中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便接过令旗,笑著对恆王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场之下,两边分立著“兵卒”,算作两军。恆王与黛玉在上方,互为统帅,手中的小旗子便是令旗,两边人数相当,全当是围猎。 这是最简单的玩儿法了。 黛玉毕竟是第一次玩,思索了许久,心中难免紧张。苏昀之和林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她后边,观察沙盘和下方的场景。 苏韵之看著黛玉的后脑勺,语气里有几分温柔。 “郡主不用紧张,输了也无事儿。” 输了,也无事儿。 什么话。 黛玉转过头对著苏昀之瘪了瘪嘴。 “还没开始呢,我可不一定会输。” 看著林景晏忍俊不禁的模样,苏昀之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忙不迭的,解释著。 “我的意思是郡主肯定会贏。” 黛玉已经转过头不再理他了。 只认真看著眼前的沙盘和下边的人。 那些姑娘和护卫们一看便知,平日里没少陪恆王玩这些。 兵书上的各种阵法,黛玉能叫出名字的,他们竟都知晓。 那些姑娘们翻身上马,虽未动真格,却也能与护卫们打得有来有回。 不出意外,作为新手的黛玉,自然不是恆王的对手。 没过多久,她这边的女兵女將就被恆王指挥的护卫们团团围住。 黛玉有些气馁,不自觉地嘟起了嘴。 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苏昀之哼了一声。 恆王见状,笑道:“瞧你这模样,这才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些朝气。在京城被那些老古板薰陶久了,可不好。以后你封地在莱州,多来与恆王叔相处,我再好好教你。” 此时,下方的侧妃见自己这边被围,也下了马,走上前来。恰好听到恆王的话,她也笑了起来。 “王爷,您这话说得,瑶光郡主不过是初次尝试罢了。我瞧郡主聪慧得很,多玩几次,定然能胜过您。” 恆王听了,眼中有些宠溺。 四娘马上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刚刚他瞧著对上护卫首领也不落下风。 “对对对,就像你当初一样。你第一次跟我玩沙场点兵的时候,输了可是气鼓鼓的,哪像瑶光这般好脾气。” 侧妃听了,脸上泛起一抹羞意,嗔怪道。 “王爷休要胡说,我哪敢对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定是您记错了。” 从两人的言谈间,便能看出恆王与侧妃感情深厚。 其实林四娘也是武將之后,只是后来家里犯了事儿,被太上皇贬为庶民了。 几经辗转,才到了青州。 如今能被封为侧妃已是不易,若要请封王妃,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们二人肆意瀟洒的性子,倒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今日大家都是十分尽兴,走时鈺凝和一眾女子还有些依依不捨。 在马车上还问林四娘呢。 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见著这些姑娘们。 若是在京中,哪儿会有这么多姑娘陪她一起玩儿。 就是骑马,都要和哥哥们一起。 明明,明明听祖母说,她小的时候还能一起打马球的。 怎么不过几十年,到了她们这会儿却是不行了。 真是越过限制越多了。 如果京中也能像青州一般多好。 她们,她们的生活怕是能自在快活许多吧。 回了庄园,夜色渐深。 眾人相聚一堂,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本来。恆王想让林四娘带著黛玉他们一起去游湖的。 还特意旁人温了好酒。 林黛玉和林景晏对视一眼,知道他们有事要说,正想依言退下呢。 林景晏就开了口。 “一起吧,恆王叔可能不知道,我姐姐也喜欢画。” 第303章 真实的恆王 林景晏的话,让恆王微微一愣,他看了林景晏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感慨道:“没想到你们林家养女儿,与其他人家倒是不同。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四娘,你也与我们一道,去书房赏赏我新得的画,顺便陪陪我这两个侄女。” 鈺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心想,確实不一样。在家中议事时,不管是哥哥还是父亲,大多只与祖母交谈,她们这些女孩都只能各自规避回房。 相较其他姐妹,自己还算幸运,能从祖母那里听闻一些朝堂之事。 这次来时,也是祖母力排眾议,许了她。 祖母还特意嘱咐了,一路上多看看外边的世界是如何的,看看外边的百姓是如何的,看看林姐姐和林景晏是如何相处的。 她说林家是她见过的少有的人家,真真做到了男女一视同仁。 她也想,可她束缚太多。 所以对於真心疼爱的李鈺凝,她不想女则女戒束缚住了她。 纵为女子,也得看天下事,明白事理。往后才能撑得起一个家族。 到了书房,眾人分坐两旁。 恆王在马场上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此刻终於有了机会。 他坐在上座,看向下方的林景晏,说道:“这会儿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吧?” 说著,特意看了旁边的四娘一眼,“你姐姐听得,四娘也听得。李姑娘亦然。四娘的父亲与我是故交,如今他们家只剩她在青州。她虽只是侧妃,但我一向將她当王妃看待。你且放心。” 其实因为前世的事儿,比起林四娘,林景晏更不放心的是恆王。 能做出自己带人出了青州,被人生擒的事儿,可见恆王还不一定有日后的姽嫿將军沉得住气呢。 林景晏没有拖沓,当即从袖中拿出贾璉留下的那封甄家与贾家往来的书信,其中关於青州的部分,他特意做了记號。 恆王几乎瞬间就找到了那段內容,皱著眉道:“仅凭这寥寥数语,你们就断定我青州被人算计,未免太过草率。” 林景晏並未气恼,含笑说道:“仅凭这封信自然不够,可若是加上东昌暗矿呢?” “东昌暗矿?暗矿多难以开採,谁这么蠢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儿。” 暗矿他们青州也是有的,他刚继任恆王府的时候不信邪。 为了让百姓过的好些,也找了一个暗矿开採,可是派人挖了一年,就挖出了几块铁石,还不够塞牙缝呢。 林景晏嘆了口气。 “真的暗矿自然是这般,可若是这暗矿实际是明矿呢。” 恆王听了这话,立马摔了杯子。 “好大的胆子!铁器流出,可是能够祸国的!这东昌知府这般没了,真是便宜他了。合该千刀万剐!” 不管哪朝哪代对铁器的把控都十分严格。 目的不纯之人,若是得了足够的兵器,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恆王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这林景晏来东昌和青州恐怕是京城中有人意图造反了! 还想將他青州拉下水。 好得很! 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林景晏並不著急继续说,等恆王冷静了些才將在东昌发现的暗矿的猫腻告知了恆王,同时也说起他们在京城探查到的贾家与北静王的往来情况。 林景晏嘆了口气,先与恆王说了陛下对他的信任。 “陛下来时嘱咐我,说恆王叔是皇室子弟,与其他宗室王爷、异姓王爷不同,你和你的父亲、祖父,向来忠於皇室,不会有反叛之心,还让我等你来了,便將京中情况全部告诉您。” 说到这儿,林景晏起身拱手,对著恆王行了一礼。 “是景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两日多有试探观察,望恆王叔见谅。” 恆王看了他一眼。 “你若一来就直这些,我还未必信呢,如此反倒甚好。” 接著摸了摸鬍子,语气中带著欣喜与自得。 “不过还是皇兄眼光好,你小子得多学学他。我乃正正经经的皇室子弟,与那些异姓王爷可不一样。” “这江山是我们皇室打下来的,便只能在我们手中,那些有人之人,要覬覦,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陛下信我,我也不会做出不利於国家和皇室之事。我虽游手好閒、喜好玩乐,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林景晏恭敬。 “是小子草木皆兵了,將王爷和京中那些人混为一谈。” 一番话,哄的恆王又喜笑顏开。 “无碍,本王不怪你。” 看到恆王这般说,几人对视一笑,眼中都有了些笑意。 这恆王倒是意外的好哄。 恆王旁边的林四娘看自家王爷的情绪全然被一个小子牵著走已经有些没眼看了。 王爷就是看著聪明! 脑子全长脸上了。 第304章 招安 这会儿给他戴高帽,不知道后边又要说什么麻烦事儿。 到时候王爷是不接也得接了。 罢了,隨他去吧。 林景晏继续將京城的情况一一告知。 从皇上继位到大旱,再到如今太上皇一直与陛下作对、不肯放权,在背后支持四王八公。 包括江南之事,也都毫无隱瞒地说了出来。 恆王听后,怒拍桌子:“这太上皇真是老糊涂了!既然把皇位传给皇兄,如今就该安分守己地养老,还搞这些小动作,是嫌皇室还不够波折吗?往日他在位时,我父亲就说他不是个贤明君主。当时皇上继位,我们还在观望,这两年看来,皇上的確是个好皇上。” “老了老了,还要作怪!” 听到这话,林四娘眼皮一跳。 忙给恆王递了茶。 “王爷,喝口茶,喝口茶。” 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边说。 明明前几日在王府的时候和他说的好好的。 如今又忘记了。 恆王奇怪的看了林四娘一眼。 他不渴啊。 看著林四娘一直给他递眼色,还是接了过来。 算了,喝就喝。 几人看著恆王这会儿的反应,心中不约而同起了一个想法。 莫非从他们到青州,恆王的一言一行都是这个林四娘在给他指点不成。 不然,看恆王现在这个反应,可不像一个那么妥帖的人。 林景晏笑了笑,劝道。 “太上皇那边已经解决了。如今我们查探到,北静王勾结四王八公,如今手通过甄家,贾家又伸到了铁器之上,怕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虽说现在荣国府已不足为患,江南也已被陛下掌控,但恆王叔您也知道,陛下这几年著实艰难,大旱大灾之后,还受太上皇刁难,如今好不容易收回一些权力,手中的能用之人的確不多,不然我不会派我们几个来青州” “只是如今只有了些眉目,青州我们也不熟悉,剩下的事儿怕是要劳烦恆王叔了。” 林四娘听了这话,手一抖。 她说什么来著,这不就来了么。 这事儿哪儿有那么简单。 若是答应,怕是有的忙了。 还没开口说话呢。 恆王就答应了下来。 “这是自然,陛下信任我,又事关我们青州,我责无旁贷。” “你说,该如何做,我听你们的。” 林四娘只想抚额哀嘆。 这可是事关谋反。 背后的人又是四王八公,说不得还有太上皇的支持。 王爷还没问清楚呢,就这么答应了。 皇上的船哪儿有这么好上的。 至少也得问清楚才是。 刚想出声打断,就听恆王重重的放下了茶杯。 她的心也跟著一跳。 王爷这性子怕是要直接出兵的?那怎么成。 望向恆王,只见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站起身来回踱步。 “你不说我也知,这个北静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意图谋反!我早就说过,这些异姓王,哪有咱们皇室自己人可靠,偏偏太上皇把权力都分给了他们,疏远了我们,就是被那甄老太妃蒙蔽了双眼。” “如今可好,人家就是想顛覆皇室!” 不过愤怒片刻,恆王又冷静下来,看著林景晏说。 “竖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说他们的人在哪儿,我立马派人去把他的老窝给端了!” 果然不出林四娘所想,恆王这会儿就想著立马出兵呢。 林四娘乾脆放弃了。 直接坐到了一旁。 这会儿在外边,得给王爷面子,回去再与他分说。 林景晏摇了摇头。 他如果知道在哪儿,就不会需要恆王的帮助了。 “不知,所以需要恆王叔派人去查一查了。” “想来恆王叔的人应该都是熟面孔,比起我们,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恆王想了想,坐了下来。 “你说的对,如今不能打草惊蛇,一会儿回了府,我便派人去查青州和东昌的那些暗矿。” “还有什么需要查的,一边一起说了。” 听到恆王同意,林景晏也不客气了。 “根据目前了解的情况和北静王一向的行为,我猜测他们想煽动民怨,製造民乱,趁机围困青州城,然后借势將铁器运出。” “到时候查起来,便將所有事推到叛军头上便是,他们美美的藏起来。” 这是昨日林景晏见了在青州的探子过后推测出来的。 上一世想来也是这样的。 只是没想到恆王是个愣头青,自己冲了出来。倒是丟了性命。 贾政那会儿专门在府中设宴,何尝不是在暗自庆祝青州的事儿顺利呢。 不然,按照他的性子,可没有这样的閒心去歌颂他向来看不起的女子。 想到了这儿,林景晏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站在恆王旁边的林四娘一眼。 如今她们早有防备,也不知道这林四娘还会不会像前世一般,名满天下了。 恆王还以为林景晏在看他呢。 点了点。 “继续说吧,我听著呢。” 林景晏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到时候边境加上青州周围的情况,他们应该会趁机散布谣言,詆毁陛下英明。其实前些日子他们就做过类似之事,如今不过故技重施。” 陛下的名声越不好,往后他们取而代之便越发名正言顺了。 恆王听了,眯著眼冷笑一声:“倒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却不是有瑶光和景晏前来,他岂不是要等到叛军走到他青州城才会发现。 “他们既然想煽动民乱,便要寻一个有民愤之地。东昌虽要换知府了,但流民贼寇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这些日子我们再东昌也探查了,那些流民大多是大灾时未得到妥善安置,又被官府欺压,索性带著全村人上山占地为王,沦为贼寇。” 东昌如此,青州也不例外。 说起这个,恆王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错,往日只想著明哲保身了,却忘记了我是皇室之人,自然是有自己的责任的。” “好,如今有了將功折罪的机会,等我回了王府,立马集结青州军队,將那些流寇一网打尽。” “如此,人都没了,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怎么利用这些人作乱。” 几人都皱了眉。 其实根据向明堂兄在恩县问了那些百姓得知的情况来看。 那些流民大多也是身不由己,活不下去,自然是要找出路的。 林向明原本一直默默听著,待听闻恆王此言。不赞同的开了口。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些沦为流寇、流民的百姓,皆是被生计所迫,实在活不下去了。若有条活路,他们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说到底本是你我为官者之过,如今还要他们的性命不成?” 林景宴听了,心中暗自一笑。这便是他执意要带向明堂兄前来的缘由。 林向明心怀天下苍生,遇此情形,必然会出言劝阻。 恆王虽无谋逆之心,不像那北静王妄图叛乱,可他生於皇室,自幼锦衣玉食,尽享荣华,自然难以如林向明这般为百姓著想。 林景宴叫林向明来时便已思量好,日后回去,既能用此处之事教导小皇子,让其明白身为君王,一言一行、决策政令皆关乎天下百姓生死;也能让小皇子懂得,任命地方官员至关重要,官员贤良与否,直接决定百姓生活的好坏。 恆王得有向明堂兄这样的人看著。 林向明自来了青州,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这人就是他曾经听过的连陛下都敢说教的林御史。 將口中的话又憋了回去,算了,他可不想挨骂。 “那……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林御史,你且说说。” 林向明思索片刻,道:“流寇不是穷凶极恶的就招安,流民妥善安置。” 说完不信任的看了恆王一眼。 “此事我愿与恆王一起,到时我入流民之中,与他们好生说道,恆王只需告诉我哪里流民最多,等我消息便好。” 第305章 爭辩 林向明一番话掷地有声,惊得恆王猛地站起身来,腰间玉佩重重撞在桌沿,发出清脆声响。 方才还想著莫要被骂,此刻却將顾虑全然拋诸脑后,拔高了音量道:“招安?林御史说得倒轻巧,这招安岂是那般容易之事?你可晓得青州与东昌周遭流民有多少?青州周围本就多山,那些占地为王的流寇又有多少?流民尚可,可流民与流寇混杂,又该如何招安?” 苏昀之轻笑出声。 “原来这青州確实是有流民流寇聚集的,这两日看下来,我还以为只是传闻呢。” 这样想来,恆王特意大老远就来接了他们,怕不是就是想让他们绕过流民聚集之处了。 幸好他们早早就派人来查了,不然怕是还要过些日子才发现呢。 反正他们早就知道了,恆王尷尬的笑了笑,乾脆也破罐子破摔了。 “是有,在青州的另外一边,谁让你们在东昌闹的动静那么大,本王还以为你们是来找我麻烦的呢。” “不过,我可没亏待他们,只是未让他们进城,每日都是有施粥的。” 这事儿没什么好纠结的。几人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將目光投向了林向明。 林向明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在恩县时便有所听闻,恩县百姓言道,若继续留在恩县,已然活不下去,倒不如同其他村落之人一般,落草为寇,或是去青州討生活,好歹能有条活路,总强过饿死。 恩县如此,其他地方又何尝不是这般。 听闻恆王所言,林向明稳稳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坚定。 “流民在流浪之前,同样是我天朝的良民。究竟是何人致使他们沦落至此?是你,是我,是我们所有天朝官员,我们皆有过错,为何要让他们来承担这过错之后果?” 恆王听了这话,愣了愣。 他们的错么? 青州多流民流寇,他此前也只是关起门来自顾自,实在是有心无力,管不过来。 想到这儿,眼睛一瞪。 “反正我不同意。安置流民可是个浩大工程,我青州的百姓也要过活呢。” “我总不能因为他们,弃青州百姓於不顾。御史说得轻鬆,你可知道青州流民有多少?陛下的国库又有多少。” 林向明接著道:“我知国库空虚,可可国库空虚难道是这些平民百姓造成不成的?上位者享受著百姓带来的福祉,如今百姓被逼至绝境,难道还要夺他们性命?” 看著林向明怒目圆睁、据理力爭的模样,恆王心中一动,其实林向明所言又何尝没有道理。 这些百姓本安居乐业,却因天灾和贪官污吏的贪腐,被迫落草为寇或是沦为流民,朝廷的賑灾粮还被贪污,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 可安置所有流民,確实是个极大的工程,所需钱財眾多,他恆王府也拿不出这么多。 他又有什么办法,每日施粥,吊著他们的命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事儿了。 还是那句话,流民是民,他青州的百姓也是? 林向明望著恆王的眼睛。 “恆王,若是我天朝连安抚百姓的钱財都拿不出,青州若有叛乱,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不过是为自己爭条活路罢了,我们为官者,没有资格怪罪他们,这本就是我们的过错。” 林景晏是赞同的,他並不想將青州所谓叛乱的百姓全部剿灭。 这些流民流寇之中,固然有穷凶极恶之徒,但更多的確实如林向明所说,是被逼无奈,只为求条生路。 他开口道:“东昌此次追查賑灾粮款,定要追回,连同那些贪官往日所贪钱財,全部充公,用作安置流民之用。此事向明堂兄你亲自向陛下稟明吧。” 眾人虽心中疑惑为何是林向明去,却也未问出口。 林向明连忙点头:“对,这些本就是该给流民的,如今便是物归原主吧。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前往流民之中,与他们说明此事,为他们伸冤。恆王,你可同意?” 恆王想了想,不用给青州的百姓加赋税,他自然赞同。那些人天天在青州城外,我不是个事儿。 林四娘也扯了扯恆王袖子,恆王侧过头,微微頷首示意,到底在青州城外,他也没那么小气。 “恆王府也有些许薄资,此次安抚流民,愿尽一份绵力。” 商议已定,林向明与恆王一同前往青州官府,继续商议后续事宜。 林景晏微微頷首,眼中满是讚许,这才是他所熟知的向明堂兄,他坚信堂兄心怀天下,定能妥善安抚流民。 李鈺凝眼中闪烁著微光,看了林向明的背影许多眼,才凑到黛玉身旁道:“林姐姐,那呆子一直都是这般么?倒是与在我们府中时不一样。” 在府中时,日日去找二叔论经,都惹的二叔跳脚。 她还以为他就是个呆子呢。 黛玉好奇的看了李鈺凝一眼,才说。 “向明堂兄向来如此,只是此次流民之事事关重大,只盼他此次能够顺利吧。” 苏昀之微不可察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这时候若还不知林景晏带著林向明前来,是想扶持林向明上位,那他可就太愚蠢了。 不过这林向明看著倒的確是个正人君子。 第306章 安置流民 林向明心中一直记掛著那些流民,没过几日,林向明得到恆王消息后,便带著人手和银钱,率先踏入流民聚集之地。 他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青州城外,此处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些。 恆王虽口口声声说要斩杀流民,可到了此处,却见聚集著眾多百姓,虽然身形消瘦,可脸上却暂时没有绝望和疯狂。 黛玉和鈺凝这几日也与林四娘一起,来了这处施粥。 幸好这次出来,两人都带了许多银钱,倒也能尽绵薄之力。 这种事儿,两人还是第一次做呢。看著面黄肌瘦来领粥的百姓,两个姑娘心中都有些难过。 林向明与普通朝廷命官不同,他並未一到流民聚集处,便高高在上地將眾人召集,宣读那些晦涩难懂的文书,而是先与黛玉几人一起与给流民施了一会儿粥。 后来又到他们暂时歇息的地方与他们聊著天。 他说他自京城而来,这里的情况已上报陛下了。 往日欺压百姓、贪污賑灾粮款的东昌知府已被缉拿归案,过些日子便会有新官员接手。 让大家再等几日,若可以的话,到时候便回自己原本的地方,届时灾款和粮款都会送到他们手中的。。 人传人,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流民堆里传来了。 林向明言辞恳切,语气也很是温和。虽然身著官服,但是却耐心地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向每一个人解释后续安排。 不多久,他身边便围了许多人。 他说等陛下派的人来了,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 如今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了,那里已经没有往日压榨他们的官员。 这些流民大多是东昌百姓,实在活不下去才聚集到青州,他们对东昌之事略有耳闻,心中本將信將疑,听了林向明这番话,心中燃起希望,到底还有些犹豫。 林向明看著眼前面黄肌瘦、衣衫襤褸的百姓,心中一阵刺痛。 其实如此有耐心与百姓交流的官员实在少见,百姓对他的信任也越来越多。 可是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叫嚷。 “哼,你们这些官员都是官官相护,我们受了这么多苦,你们那皇上会不知?老皇上,太上皇只知自己享乐,如今这皇上是他儿子,又能好到哪去?” 本已准备相信林向明、再多待几日的百姓,听到这话又犹豫起来。 林向明循声望去,无奈人太多,看不清是谁。 他抬手提高音量:“乡亲们,我理解你们心中的悲愤,那些贪官的所作所为的確罄竹难书。不过陛下已將东昌知府革职查办,抄家灭族,贪污的賑灾粮款也会发还给大家。贪官污吏的行为,並非陛下的本意。” 一位头髮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身后跟著不少男女,看他身后眾人的模样,应是某村族长。 老者眼中也带著质疑 “大人,我虽信您,却口说无凭。我们百姓被哄骗太多次,实在是怕了。” 林向明上前,搀扶住老者,语气诚恳道。 “老人家,我都知晓。有些人人面兽心,难以一眼看穿,让你们受苦了。不过我林向明在此保证,此次绝不会再如往日那般。” 见眾人仍有疑虑,林向明环顾自身,没有贵重物品,索性摘下官帽,恭敬地交到老者手中。 “我姓林,是天朝第十五届的二进进士,如今任御史院御史,名叫林向明。这是我的官帽,我愿意用我的官帽做保,只希望各位能够信我。” 这…… 这怎么成…… 老者捧著官帽,双手颤抖,浑浊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四周百姓见状,心中震撼。 此刻他们怎会不明白,眼前这位態度诚恳的青年,与往日官员大不相同。 老者摇了摇头。 “大人,这可使不得。” 林向明轻轻按住老者的手。 “老人家,您且收著,我就是想让大家知晓我的决心。我定会为大家討回公道,陛下从未放弃过你们。欺负你们、贪污你们財物、霸占你们田地的人,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派来的官员,也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日后你们再受欺负,儘管来京城找我,我林向明用项上人头做保,朗朗乾坤,定会还你们公道的。” 这时,人群中又有个年轻后生高声喊道。 “什么公道,都是骗人的,兄弟们別信他,都是那狗皇帝弄的幌子。” 林向明心中一紧,却未理会,只是看向老者,又看了看身后眾人,朗声道:“若是今日承诺之事没有后续,我便是拼了这官职和性命,也会护大家周全。” 此刻,林向明身著官服,站在人群之中,看著百姓面黄肌瘦、衣衫破烂,脸上满是坚定。 此刻他仿佛在发光。 老者收回官帽,对著林向明拜了一拜:“林御史,那我便暂时收下了。” 又对身后村民点头道:“我信林大人,林大人一身正气,与其他官员不同。我信,过了今日便回村吧,” 有人带头 林向明鬆了口气,出言阻止, “劳烦大家再多留些时日。从东昌各贪官家中搜出的东西还未运到,等来了,賑灾的粮食和种子全部分发给大家,一路也有个吃食,到时你们再回自己家乡,一路上东昌新来的官员也会护你们平安。” “各位,时间不会太久,就这几日。这些日子,我们每日都会在此施粥,確保大家平安,等你们回到各自户籍所在地,便算安稳了。” 果然,林向明脱冠赠帽之举,贏得了大多数百姓的信任。 林景彦和苏昀之站在不远处看著这里,苏昀之凑过来道。 “我突然明白你为何要选他了。” 若是他的族人,他也会將他拖起。 不是为了他家,这样的人其实不会为家族带来什么好处。 为的是这天下的百姓。 有这样的人身在高位,才有人会为百姓发声。 林景晏点头:“心有明月,自身便带著明月的光芒。向明堂兄心中装著天下百姓,所以百姓才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的信任。” 相由心生。 如是。 苏昀之反问。 “林兄不是么。” 林景晏没有回答。 是也不是。 他心中有百姓,可不止只有百姓。 苏昀之亦然。 这便是他们与林向明的不同。 他对著空中招了招手,说起了刚刚流民中的异常。 “派人去横跟著两次出声,搅局的人吧。” 微风吹过,空气中仿佛飘了一个是字。 流民之事解决,流寇之事便更好办了。 林景晏对著苏昀之拱了拱手。 “苏兄,今日施粥看著结束了,我们去接她们吧” 他们自然就是那边的黛玉和李鈺凝了。 苏昀之点了点头。 没有追问下去。 他何尝不是带著答案问问题呢。 流民有向明堂兄一手安排,流寇就该恆王叔出手了。 流民要留下,流寇要选。 穷凶极恶的。 杀! 生活所迫的,只为逃脱那些官员私加赋税落草为寇的,留! 第307章 剿匪 林景晏和黛玉几人到了青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到恆王的府邸。 林四娘与他们一路,一行人没等通报呢,便被门口的侍卫满脸热忱地迎了进去。 在林四娘的命令下,府中的小廝带著林景彦和苏昀之一起去了恆王位於前院的书房。 而林四娘自己,则领著黛玉与李鈺凝向后院走去。 她们认识的时间虽不长,却一见如故之感,三人相谈甚欢。 这刚从流民聚集处施粥归来归来,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呢。 林景彦和苏昀之隨著管事到到前院时,恰好瞧见大管事从书房出来。 这大管事自他们到青州后,便一直负责接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恆王的心腹。 大管事见他俩前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快步迎上前。 “苏公子、林公子,你们来了!” 又瞥了旁边带路的小廝一眼。 “贵客临门,也不见你们来通报,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小廝忙跪下。 “大管家,是我的不是,只是今日林侧妃与两位公子一起,说贵客不好的在外等著,小的这才直接带了人过来。管家饶命啊!” 衡王府的大管家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余光又瞥了瞥了站在旁边的含笑的林景晏和苏昀之。 摆了摆手。 “两位公子是贵客,自然不能慢待,算了,下去吧,下次可不能再这般冒失了。” 说完不再看他,笑眯眯的对著林景晏宫苏昀之拱了拱手。 “林公子,苏公子,小的带你们进去寻王爷。” “王爷刚听说青州城外的事,正吩咐我去召集青州的军队呢。” “流民的事既已解决,想来下一步便是剿匪了。二位快请进!” 大管事的声音在院门口清晰可闻,屋內的恆王听到后,也急忙迎了出来,脸上带著和蔼可亲的笑容,拍了拍两人的胳膊,对两人讚赏有加。 “做得极好!本王果然没看错人,林家的林御史果真是天资卓绝,这么快就把流民的事解决了。” “如今就等东昌那边抄没贪官污吏家的银钱送来,这些流民领了安置的银钱和粮食,便能返回原籍。我青州的难题,也算是解决了。多亏了你们啊,若不是你们,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景宴和苏昀之见了恆王,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才说道。 “恆王叔也出了大力。我们去那边看了,百姓们都说恆王叔爱民如子,每日都在城外施粥。此事我们定会如实稟告陛下。” 恆王爽朗地大笑起来,摆了摆手说:“无碍,我身为皇室子弟,不过是做了分內之事。” 说罢,便亲亲热热地將两人迎进书房,一同商议剿匪之事。进了书房,只见书桌上放著一幅地图,看样子像是天朝的御图,苏昀之和林景彦都曾在宫中见过。 仔细一看,这图描绘的正是青州及周边区域,上面还標记了几个地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恆王见他们进来,也不兜圈子,直接將两人带到书桌前,指著图上標记的点说。 “昨日与二位贤侄商议过后,我便安排更换了青州的官员。这些標记之处,便是如今打探到的那些落草为寇的流民聚集之地,也是我们此次清剿的重点。” 苏昀之和林景彦闻言,忙凑近地图细看,只见上面寨落的具体位置、人数都標註得清清楚楚,看来恆王確实下了一番功夫。 林景晏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询问。 恆王便继续说道。 “我牢记昨日林御史所言,这些地方我都派人查过了,里头的人可不少,落草为寇后,以打劫为生,手上都沾著人命。至於其他地方,还是以招安为主。那些因生活所迫才如此的人,若將他们一网打尽,確实不妥。” 苏昀之和林景晏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点头称是, “既然恆王叔已调查清楚,后续的事便拜託您了。” 恆王笑著应下,又想到如今的难题。皱了皱眉。 “只是二位贤侄或许不知,我青州的官差和军队著实有限,若要同时出动,恐怕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此次二位从陛下那儿领了多少人手?若有可能,还望二位贤侄助我一臂之力,如此行事也能快些。” 林景晏摇了摇头。 “恆王叔,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送我姐姐去莱州。东昌之事,只是路过时偶然发现。” “察觉东昌铁矿有异后,我们才上报陛下。青州的情况,也是最近才知晓,准备实在不算充分。不过您无需担忧,陛下已收到我们的消息,想必增援不日便到。我瞧了这些地方,若实在不行,便向莱州去信。莱州好歹是姐姐的封地,那边的人想来会给她几分薄面。” 恆王听后,也摇了摇头说。 “不妥。瑶光侄女还未曾去过莱州,此时便调兵遣將,虽说那是她的封地,可她毕竟是女儿身,恐会招来他人非议。罢了,还是我再想想办法。” 恆王所言確实是为大局考虑,便点头赞同。 恆王接著说:“不如这样,我们先给每个寨子发去招安帖,看看有多少人愿意接受招安。再等些时日,若他们愿意下山,便既往不咎;那些顽固抵抗的,到时我再出兵剿灭。如此一来,青州的將士或许够用。” “只是这般,怕是要有漏网之鱼了。” 林景晏和苏昀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便这般办吧。” 恆王听他们也没有异议,叫来大管家。 大管家是个机灵人,见林景彦和苏韵之过来,便知事情有变动,之前恆王下的命令,他並未著急去执行,而是在屋外候著。 此刻听到恆王召唤,立刻便进来。 恆王將方才商议之事告知他,让他去通知青州府知府,先向標记的寨子发送招安令,若有人愿意接受朝廷招安,以往之事一概不再追究,让他们各自回原籍;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便是接下来要剿灭的对象。 大管家重重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第308章 面目 事情商议妥当,苏昀之和林景晏打算回他们所住的庄子,便派人去叫黛玉和李鈺凝。 没想到,来回话的雪荷却说黛玉让他们再等等,林四娘正给她们讲青州的见闻,还带著她们去见恆王后院的姑娘们。 如今玩儿的正开心呢。 她们在京城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儿,觉得十分新奇,想再与林四娘和后院的妾室们多待一会儿。 恆王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们爱热闹,就让她们玩吧。如今流民的事已处理好,又有林御史盯著,剿匪之事也不必著急。招安的话,一时半会儿也安置不完。浮生偷得半日閒,今日二位贤侄便陪我在这恆王府逛逛。” 林景晏和苏昀之自然不会拒绝。 几人就这样在恆王府待到傍晚,黛玉和李鈺凝才与林四娘依依不捨地分別,登上马车。两人回望了恆王府一眼,又看了看站在王府前的林四娘,这才上车,朝著他们落脚的庄园而去。 既然已將剿匪之事交给恆王,他们自然不会再过多插手。 林向明今日並未回来,而是留在流民聚集处,与流民们一同吃住,倾听他们的苦难,想著日后能回去向陛下详细稟报这里百姓的情况。 林景晏和苏昀之对林向明的做法並不意外。 只说了句注意安全,送了些吃食过去,便没再管。 回到庄子后,或许是事情都得到了解决,心情放鬆下来,黛玉和李鈺凝还有閒心约了苏昀之和林景晏两人,一同去恆王的庄园赏荷。 青州的事儿这般顺利,怕是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去莱州了。 閒聊到深夜才各自回自己院子。 不出所料,恆王出手剿匪之事进展得十分顺利,他们在青州城中不过待了半月有余,恆王府便传来消息,青州的匪患已全部肃清,那些手中没有人命的,只等著送回原籍了。 青州府外的流民收到了东昌送来的银子和粮食,也陆续回到了他们原本在东昌的居住地。 见大家都已安顿好,林向明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谁都没想到青州之乱竟如此平和地解决了。 他又在青州城待了几日,陪恆王好好在青州玩儿了玩儿。 才与与恆王辞別。辞行时,林景晏面带感激。 “恆王叔,这次青州和东昌的事,多亏您费心,不然不会如此轻易解决。此事已了,我也已向陛下去信,想来不久之后,陛下对您的赏赐便会送到。” “送君千里,终须一別,我们五人便先告辞,前往莱州,等从莱州回来后,再与您相聚。您也知道,东昌那边新任命的知府还未到,如今还望您多看顾著一点。” 恆王得知他们要走,这次是亲自来送行,一直將他们送到青州城外。 过了这条路,再往前走不久,便是威海卫,莱州和青州的交界处。 林景晏与恆王辞別后,没有与往日一般骑马,而是和林向明苏昀之两人一起坐上了马车。 看著他们的马车离去,恆王才带著管家和林思年返回青州城。 回到青州城后,恆王让林四娘回后院,立马叫来大管家。 吩咐道:“你派人一直跟著他们吧,等他们真的进了莱州城,再回来向我稟报。” 大管家心领神会,点头说道:“王爷刚回来时,我便猜到您会担心他们,已经派人秘密保护了,等他们到了莱州城,我们的人就回来。” 恆王嘆了口气说:“你別看这几个人年纪小,在京城可是十分受宠。若是在我们青州出了事,大家都担待不起。他们平安,我们才能安心。” 与大管家互看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管家点了点头,四下张望,恆王知道他有事要说,便挥了挥手。 吩咐道。 “下去吧,大管家留著伺候就成,这两日累了。” 眾人退去,大管家才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恆王。 恆王接过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告诉他们,再等几日,至少要等他们进了莱州才行。也別怪我这般小心。” 突然,他又想起什么。 “这两日瑶光郡主和四娘她们来往密切,可有什么异常?” “並无异常。” 那便是他多想了。 “那便好,下去吧。” “这些日子注意些。” 大管家这才退下去。 从青州到莱州路途不算遥远,没过多久,恆王便得到消息,得知林景彦一行人已成功进入莱州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夜,便有一人来到王府,两人密谈许久 夜深后,那人才离开。 恆王悠然自得地从书房出来,笑容满面。 莱州那些人都是蠢货,也不知怎么就被发现了,如今还得他来收拾残局。 这几个月对著那几个小辈虚与委蛇,脸都快笑僵了。 临出书房前,恆王又转过头对大管家吩咐道。 “你去告诉那些人,他们已经到了莱州了,从今天到陛下派的人到东昌之前,便是最好的机会。” 看著恆王远去的背影,大管事笑的得意。那几个人怎么能比得上自家王爷的聪明才智,还不是被王爷轻轻鬆鬆便忽悠走了。 看著渐暗的天色,大管家只觉身心俱疲。可惜王爷还交代了事儿。 转念一想,如今人都走了倒也无需自己亲自去办。 他回到,招来自己的儿子,仔细叮嘱一番,让他亲自走一趟。 不一会儿,王府后门处,大管家的儿子已换了身毫不起眼的衣服,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他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院子前,“噔噔噔”地敲了三下门,又与门里的人低声对了几句暗號,那门才缓缓打开。 门里的人见是他,急忙將他拉进院內,神色紧张地问道:“情况如何?” 大管家的儿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父亲让我来传话,王爷今日得了消息,京城来的那几个人已经到了莱州。如今咱们这边可以按原计划继续行事了。” “抓紧时间,不日陛下派来的新的东昌知府也要到了” 那人听后点了点头,开口道。 “明白了,我们会抓紧的。” 说完这话,两人仿佛进了门,没了声响。 第309章 十二 这一夜,恆王府前院一片忙碌。 后院林四娘的小院却静謐的很。 若不是隔著床幔依稀可以看到她辗转反侧的身影,怕没人知道她也是难以入眠。 这眼睛一睁,便是一整夜。 天未破晓,窗子外终於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响动。 林四娘瞬间起身,寢衣都没来得及换便轻步走到窗前。 见著是自己想见到的人,她才鬆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开了窗。 来的是一个圆脸姑娘,身著黑衣,见著她立马跳了窗户进来若是李鈺凝在这儿一定能够认出,这女子便是马场上带她玩乐的那一个。 她一进来拉著林四娘便往內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 “姐姐,我回来了。” 林四娘紧紧握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 见没有受伤,心才彻底放下,拉著她到了桌前,给她添了一杯冷茶,才小声问著。 “回来就好。可发现什么?” 圆脸姑娘轻轻走到桌旁,端起茶水,轻抿一口,脸上绽出一抹娇俏的笑容。 “姐姐,你还信不过我吗?旁的本事我不敢夸口,可这轻功,我自信不比姐姐差呢。” 说罢,她凑近林四娘,附耳低语:“姐姐,正如你所料。昨夜我守在后门外,夜深人静时,瞧见大管家的儿子身口一件不起眼的衣裳,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处宅院。我悄悄跟过去,爬上院子外的大树,因怕被发现,没敢靠得太近,只隱隱约约听到几句,说是要赶紧行动,务必在东昌知府知晓前把东西运送出去。” “后边的便没有听到了,我等到刚刚,也没再见他出来。” 林四娘微微点头。帮她擦了擦汗。 “辛苦你了,今日你去看看姐妹们,谁有机会出府。让她將这消息送出城,咱们府外应当有郡主的人守著,到时自会有人接头。” “不过,作戏做全套,说出去做什么,便做完了再回来。” 圆脸姑娘想了想。 “那就老十去吧,她在府里向来不起眼,这种事交给她最合適。” 林四娘点头。 “便老十吧,你又得跑一趟了,完了便回去休息吧。昨夜你也辛苦了。” 这几日她与郡主和李家姑娘来往颇多,按照恆王的性子怕是差人看著她的。 昨日为了送小十二出去,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圆脸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將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姐姐,这话本不该我多嘴,你信任的人我本也该信,可我心里总归有些放心不下,那瑶光郡主,真的可信吗?” 说完瘪了瘪嘴。 “我观瑶光郡主看著柔弱的很,实在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魄力。” 林四娘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老十二,人不可貌相。况且可信与否,其实都无妨。若可信,姐妹们便多了一条活路;若不可信,也不过如往日一般罢了。” “总归因为她们,我们不用再行那些险招了” “如今帮一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她们与我们一样,也想青州和东昌的百姓过的快活一些” 见圆脸姑娘还是皱著眉,林四娘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还是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 ”小十二,放心吧,这些日子我与郡主、李家姑娘接触颇多,观其言谈,往日也打听到她们在京城的作为,想来是信得过的,到时候他们定然不会弃你我於不顾。” 正说著,外面突然传来丫鬟急促的声音。 “姑娘,姑娘,王爷来了!” 林四娘立刻住了口,对圆脸姑娘使了个眼色。 圆脸姑娘心领神会,急忙进內室换衣服。林四娘则整理了一下衣衫,面带微笑,款步往外迎去。 恆王见到林四娘,脸上满是笑意,伸手扶住她,引她到软榻上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带著几分真切的笑意。 “四娘,这次你做得极好,想要什么,儘管开口,本王定不食言,那两个小丫头可被你哄得团团转。” 林四娘温柔浅笑,看了一眼內室轻声回话。 “王爷,这屋里还有旁人呢。昨夜妾身觉著无聊,便叫了老十二来作陪。” 衡王府的女眷多,林四娘叫旁的妾室过来作陪也不是第一次了。 恆王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姐妹关係倒真是和睦。” 林四娘娇俏的瞥了恆王一眼。 “姐妹们关係好,不正说明王爷后院和睦吗?这岂不是好事?” “如果我们姐妹每日吵架,王爷才有的忙呢。” “况且,我喜欢小十二的紧。” 恆王其实都忘记了老十二是谁了。 第310章 恆王府的女人们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对著內室喊了一声。 “老十二,莫要再赖在你姐姐这儿了,回自己院子去,我有要事与你姐姐相商。” 內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一会儿,老十二走了出来,此时她已换回平日的装扮,神色间略显木訥。 她看了恆王一眼,脸上没有了面对林四娘时的亲昵笑意,只是福了福身。 “姐姐与王爷慢聊,我先告退了。” 待老十二离开,恆王才继续说道:“说吧,想要什么?这两日招呼那两个小姑娘,可累著你了。” 林四娘眼珠一转,故作踌躇。 “王爷,这两日我著实费了不少心思,普通的赏赐可打发不了我。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忙著京城来人的事,许久都没陪过我了,不如这几日多陪陪我吧。” 恆王没有立马点头。而是说道。 “过几日吧,等本王忙完这阵,再带你们姐妹去马场玩乐。” 林四娘心中一紧,看来老十二听得没错,恆王他们这几日便要行动了。 她面上却依旧柔顺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王爷事务繁忙,自然应以正事为重。” 恆王喝了口茶,突然上下打量著林四娘,问道:“这两日你与瑶光郡主和李家姑娘相处颇多,可看出她们有什么异样?” 林四娘心中一惊,面上却笑意不减,往恆王怀里靠了靠,柔声道。 “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罢了,能有什么不对?说来能与她们亲近,还多亏了王爷与我说她们在京中捣鼓女诗女史,如今还想办女学。妾身投了她的喜好,与她们讲了王爷允许我们学武的恩情,她们很快便与我亲近起来。” “她们不曾疑心我,说的应该是实话。言谈间对王爷满是讚誉,说若天下男子都似王爷这般英明神武,女子也不必过得如此艰难。” 恆王听了,心中的疑虑稍稍减少。 倒是与他听到的差不多。 不怪他多心。 此次送走京城来的林家眾人太过顺利,让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毕竟江南甄家据说就是败在林家小子和苏家小子手中,这二人绝非易与之辈。 真的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 难道他们是沽名钓誉之辈不成。 看著也不像。 昨儿没想通,今日才早早的来问问林四娘在瑶光郡主和李家女身上了观察到什么不一样的。 那三个毕竟都是在朝堂做事的,稳的住倒是有可能。 那两个黄毛丫头可不一定。 这会儿听了林四娘的话,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就算即便如此,那边的事还是得更隱蔽些。 本想恆王还想亲自去告知他们,青州这边已引起注意,让他们往后莫要再往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帮他们了。 如今还是让大管家去吧。等东西都送出去,便安分些。 那边若是成事,再做打算。 往日,恆王觉著北静王有太上皇在背后撑腰,帮衬他们一把也无妨,不是说这其中还有太上皇的吩咐么。 便应下一些事儿。 可如今局势风云变幻、愈发扑朔迷离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恆王没有多留,说了一句前边还有事儿,起身便走了。 林四娘望著恆王离去的背影,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待到人也看不见了,早膳也来了她才移步至桌前,平静地品尝著早餐。 与往日一般无二。 心中却想著瞧恆王刚刚那番话,他们的行动怕是近在眼前。 只盼瑶光郡主收到消息能早做打算。 林四娘身为武將,虽不懂那些错综复杂的权谋之术,却深知百姓疾苦。 一旦青州陷入战乱,受苦受难的必定是无辜平民。 恆王府里的眾多姐妹,大多是她凭藉为恆王做事,救回来的流离失所的贫苦女子。 她们出身寒微,看著城外那些流民,也感同身受。 姐妹们跟著她习武识字,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明白了是非对错。 况且林四娘的祖上便是武將,深知若青州陷入战乱,受苦的皆是平民百姓。 她又怎忍心为了恆王所谓的权谋,让这些无辜百姓沦为棋子? 更何况,她为何来到这恆王府,其中缘由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用完早膳,林四娘像往常一样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手持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她在等。 一直到下午,才有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拿著一个绣笼子来了。 这是老十。 向来没有存在感的老十原来也是个美人。 两人一同进了內室,刚一坐下,她就微不可察地说了句。 “姐姐,成了。” 消息成功送出,林四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林四娘拿起她带来的绣了一半的帕子,轻声说道那。 “这两日我这边人多,不便做些什么,你去告知姐妹们,还有外边咱们救回来的那些姑娘,如今要准备起来了。” “那边得了消息,想必很快就会行动,届时我们在府中务必密切留意著动静。” 这女子声音好听的紧,柔声细语。 说出来的话却鏗鏘有力。 “姐姐放心,我们定不会坏事儿的,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让恆王的阴谋得逞。” 这话林四娘不愿意听。 她为什么將青州的事儿都告知了瑶光郡主,不就是想著给姐妹们求一条活路么? 如今成了,她们都要活下来。 “什么拼命不拼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老十没说回话,发起了呆。 若不是无意间听闻恆王打算利用青州城外数万百姓的性命,勾结流寇佯装民乱,实则是运送私铸的兵器。 她们暗自去观察那么多事儿。 如今才知,原来从头到尾府中的这么多女子都是恆王掩饰衡王府多有兵器的工具。 女子习武,虽然荒诞,倒是却是不会惹人了怀疑。 王爷还能得一个爱护女子的好名声。 拿她们当做幌子,背地里却有那么些打算。 那些百姓的命也是命。 她们…… 她们入府前也是平民百姓啊。 也是这些日子她们才发现,每次过她们手的武器都不一样。 这么些,那么多兵器。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打算。 可青州不能乱!百姓不能当做隨意被拋弃的牲畜。 本来她们是想著趁王爷外出与流寇会谈时,偷偷下毒,待他出城毒发,再將他的死栽赃给流寇。 可如此一来,也有不好的地方。 矛盾必然激化,说不定也会有动乱的。 可是他们人微言轻,也没有办法。 除了这个能拖延一些时间,等到朝廷的援军来,其余的她们也没法子了。 她们都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了,没想到峰迴路转。 京城来人了。 还不是別人。 瑶光郡主。 还没到青州呢,她们就听说东昌的贪官全被解决了。 说要路过青州过后,恆王都是严阵以待的。 侧妃姐姐与她们接触了过后,回来就说应该是可信的。 已经將青州的事儿全数告诉她们了。 本来她们还担心。 没多久就听说青州城外的百姓已经慢慢的回自己的原籍了。 如此她才算真的放心下来。 所以后来听到侧妃姐姐说,她们要帮她们时,她们才都同意了。 算是堵上她们的命了。 这些日子她也在想,权力与野心,当真能让一个人漠视百姓的生命吗? 恆王身为贵族,为了运些兵器,便不惜牺牲眾多平民,她原以为贵族皆是如此冷酷,直至京城来人,才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可能。 看著眼前的老十一直发呆,没有回自己的话。 林四娘碰了碰她的脸。 “怎么了?听到了么?老十,活著,我们都要活著?” 第311章 来人了 林四娘的那句话,像是说给温婉的老十的,可更多的,却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怕么?也怕的。 见老十坚定的点了点头,她心中仿佛也鬆了口气。 她的背后不止她自己,她的背后还有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姐妹们。 她怕什么呢? 再不济也不过以前最坏的打算罢了。 自林景晏和林黛玉一行人离开青州后,流民在他们后续妥善的安排下,陆陆续续地离去。 青州城看似又恢復了平静。 然而衡王府后院里,无论是林四娘还是其他姬妾,都已多日未曾见过恆王。 这种情况在往日里可是极为罕见的。 前院却是热闹,官员来来往往。 林四娘亲自煮了汤羹,小心翼翼地派人送往恆王的前院,本想等著恆王过来,打探一二消息。 可每次都是大管家前来接的,只说恆王这两日事务繁忙,过些日子便会去看望林侧妃。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林四娘有些不安。 不知道郡主那边如何了。 恆王这几日实在反常,若是已经发现了她们联合外人所做的那些事,后院里的这些女人怕是都性命难保。 都在这恆王府,怕是跑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她们没有办法。 只有等。 煎熬的等著,脸上还要掛著笑意。 终於,在一个寂静的深夜,衡王府的后门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一个身著粗布麻衣、头戴无饰小帽的人敲响了门房。 门房的人见其穿著寒酸,本想置之不理,將他赶走。 可是这人虽然衣著朴素,出手却极为大方,还未等门房开口,便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和一块温润的玉佩。 也不提要见恆王,只是说是府中大管家的远房亲戚,大管家见了玉佩便也知晓了,希望门房去问上一问。 若是不见,也没有关係。 门房接过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心中暗喜。 又见此人说话间似乎与大管家颇为熟悉,略作思索后,最终还是决定跑这一趟。 大不了被骂一顿。 此时的大管家,本就因心中有事而提心弔胆,睡得极不踏实。 听到有人来找自己,几乎是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连衣服都顾不上好好穿,隨便披了件外衣便匆匆打开门询问情况。 听门房说完,大管家接过玉佩,眉头皱的越深了。 快步向门外走去,將仍在原处的门房远远甩在身后。 门房见状,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等门房赶到门口时,只见大管家已亲自將那人迎了进来。 门房识趣地低下头,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大管家將那人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左右环顾,確定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给你传过消息吗?这段日子千万別来衡王府,要是被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快走!” 那人与大管家明显十分熟稔,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语气中带著些许无奈。 “你以为我想来?若不是事出紧急,我怎么会冒险来这儿!” 大管家听了,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冷冷地回道。 “嗯,那你且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又谨慎地打开了窗子,確定没有旁人后,才將山上的情况娓娓道来。 “不是说好了,这两日要把青州和东昌剩余的兵器都运出去吗?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定了今日。你们当初明明答应会协助我们,可如今呢?你们的人在哪儿?现在人手严重不足,照这样下去,在东昌知府到任之前,这些兵器根本运不完。” “不行,你们得借一些人给我。” 或许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硬。又缓和了些语气。 “大管家,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来向你们求助。” 大管家一听,想都没想便立刻拒绝。 “不可能!上次已经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王爷吩咐过,这件事结束后,恆王府就与你们断绝联繫。若不是之前已经答应过,这次王爷根本不想再帮你们隱瞒!” 那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些狠厉。 “哪有那么简单!这些兵器要是运不回去,一旦被发现,大家都別想好过,你確定要置身事外么?” 大管家自然清楚青州和东昌剩余兵器的数量,也明白若不能及时运走,等东昌知府来了,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可若派恆王府的人去帮忙,一旦被发现,恆王府便会陷入更深的泥潭。 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这事儿还得王爷拿主意。 想到这儿,他低下头,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先在这儿等著,我去请示王爷,回来再告诉你结果。” 说罢,大管家將那人留在院子里,急匆匆地朝著衡王府前院走去。 恆王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显然已经得知了消息。 大管家对著院子前的侍卫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恆王披著寢衣,坐在书桌前,神色凝重。 见大管家进来,恆王连头都没抬,直接问道。 “怎么样,他怎么来了?那边出什么事了?” 第312章 真是巧了 大管家不敢有丝毫隱瞒,將那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恆王。 恆王本就为这件事担著极大的风险,若不是入局太早,当初也不会答应他们。 可如今已经帮他们隱瞒了好几次,一旦陷入其中,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听到大管家的匯报,恆王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怒色,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溅。 他怒目圆睁,盯著跪在下面的大管家吼道。 “他们竟敢出尔反尔!真以为本王帮了他们一两次,就该无底线地帮下去么?” “这事儿我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风险!” 若是皇上早点儿露出锋芒,他第一次的时候就不会同意。 本来以为是帮太上皇做事儿,如今是帮谁还未可知呢! 大管家低著头,大气都不敢出。 恆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愤怒不已,但他也明白,如今局势复杂,不能轻易衝动行事。 他如今只想將这事儿了解了。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 “你去告诉那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王府这边不能派人过去。若不是看在这事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这次我都不会帮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 大管家领命正要退下,恆王想到什么又突然叫住他。 “等等!” “你再暗中去打探一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有,莱州那边你確定吗?你能肯定瑶光郡主他们一行人真的进了莱州城?” 大管家听到恆王的问话,立刻利落地转身,再次跪在地上,语气坚定地说道。 “王爷放心,派去跟著瑶光郡主他们的人都是咱们的心腹,绝对不会出错!” 恆王咬了咬牙,又开始犹豫。 帮还是不帮! 若是不帮,东西做不出去,往后再在他这边查到,以前的怕是也要被翻出来了。 要知道,这次东昌来的知府必定是皇上的心腹。 到时候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思索再三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罢了,既然如此,你就暗自挑选一些得力的人手,去盯著他们把这批兵器运出去。等他们把兵器运走后,那些寨子统统烧掉,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就当我们剿匪了。” 这样与之前的说辞也对的上。 恆王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冰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大管家听了,心中一颤,连忙应道:“是!” 待大管家退下后,恆王缓缓走到床边,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忧虑。 他心中清楚,以往只觉得京城来人拿这些兵器,是为了帮太上皇重新夺权,可如今听了林景晏和林黛玉等人的话,他隱隱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或许不是太上皇夺权,而是北静王那些人要叛乱。 但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与北静王等人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真是! “如今只能儘快把这件事处理好。过了今夜,就和那边说清楚,把往来的证据全部销毁。从此以后,北静王是北静王,我恆王是恆王,互不相干。” 恆王自言自语著,心中盘算著。 原本计划的是让流民作乱,借流寇假意攻打青州,本是一步好棋。 只要青州乱起来,皇上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去,自然不会严查铁矿和兵器的事,他与北静王他们的事也就不会被发现。 虽然要牺牲一些百姓,但为了恆王府的安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但愿今晚一切顺利,只要过了今夜,我就能慢慢与京城的北静王和太上皇那边疏远,继续在青州做他的逍遥王爷。 任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他恆王府继续立於不败之地。 这次林景晏他们来,恆王自觉也给他们留了个好印象,以后在皇上面前还能有几分薄面。 恆王还怪当初皇上太过弱势,否则他也不会暗地里帮了太上皇。 如今形势突变,倒是两难了。 那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听了大管家的回话,心中总算鬆了口气。 见大管家没有亲自前往的意思,又想到寨子里那些人说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大管家,我觉得您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吧。那些人我都不太熟悉,有您在,事情会好办一些。” 大管家想到刚才恆王谨慎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放心,这次他要自己去,確定一点儿把柄都不留的。 想了想,便派人去告知恆王一声,隨后真的领著人跟著那男子一同前往了。 他们此次前往的寨子,是离青州城最近的一个,名叫清泉山,山上的清泉寨便是兵器的藏匿之地。 青州產出的兵器,大多在经过衡王府后,秘密运送到这里。 因为距离近,不易被察觉,所以这里一直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地方。 表面上,清泉寨的人都是周围落草为寇的百姓聚集而成,可实际上,大管家心知肚明,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 寨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从京城或者四王的驻地派来的。 今晚,这些兵器出了寨子,將通过各个商道运出青州和东昌。 一旦出了这两地,便会有人接应,再秘密运往各个封地。 大管家一边走,一边与那姓乔的乔寨主交谈著。隱秘的山林,静悄悄的。 只能听见吹过的微风和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偶尔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叫声,让大管家心里有些发毛。 都没发现自从进入清泉山后,原本一路上还侃侃而谈的乔寨主,话却突然少了起来。 一行人在鬱鬱葱葱的大山中行进,並不顺利。 等终於看到位於半山腰的寨子时,大家都鬆了口气。 要不说怎么选这个地方呢。却是好藏人藏东西的很。 越接近寨子,那个来寻大管家的乔寨主面色越不对劲。 见他们到来,有人上前推开了沉重的寨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深夜里听的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大家一起进了寨门,大管家终於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里一点儿都不像要搬兵器的模样。 一旁的乔寨主这会儿脸色苍白如纸,也鬆了口气。 他做到了,他的小命也算保下来了。 还不等大管家开口询问,寨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著,几队人马从旁边冲了出来,瞬间將他们从王府带来的侍卫全部控制住,夺走武器,捆绑起来。 大管家见状,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厉声喝道。 “乔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寨主双腿不停地打著哆嗦,脸上满是恐惧,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大管家,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大管家,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你们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我、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啊!” 大管家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在火光通明中,他抬头向寨子里面望去。 只见火光中走出一行人。为首之人见到他。 语气戏謔。 “大管家,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巧了。” 第313章 好糊弄 听到林景晏的话,大管家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见自己带来的人已被捆成一团,丟在一旁,周围全是手持长枪的官兵,將他们围在中间。 他便知大势已去。 虽心有不甘,但也放弃了反抗的心思,略作思考后,甚至连一句狡辩都没有,直接认了。 “是我,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隱瞒的。成王败寇,的確是我违背了王爷的意思,与青州城的流寇勾结,借了恆王府这棵大树帮他们打掩护” “证据確凿,我辩无可辩。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林景晏听了这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替你的主子脱罪吗?痴心妄想。” “你说是你做的,你且说说若没有恆王的授意,你怎敢带著这么多衡王府的侍卫来此?” 大管家依旧嘴硬。 “他们都是我用银子收买的!王爷向来不管这些事,只顾著与女眷玩乐,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认!” “只是我与王爷主僕一场,我的事儿牵扯不到他。” “是我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说完这句话,他竟突然伸手去拔乔寨主手边的刀,想要自刎。 林景晏早有防备,还未等他碰到刀,那刀便被他一脚踢飞。 大管家这般临死都不肯招供,咬死是自己所为,林景言等人也清楚,他是不会把恆王供出来的。 但他们费尽心思將恆王府的人引到此处,我不是为了看他出卖自己的主子。 只要抓个现行,便可以拿著他去和恆王对质。 是以林景晏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面带绝望的大管家。 “绑了!给慕將军和房將军去信,如今却是需要他们了。 “我们这便去青州城。” 夜长梦多,这会儿城中的百姓都睡了,却是最好的。 大管家瘫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甘。 他实在想不明白,林景晏他们一行人明明刚进入青州时,就被自己派人盯著,明明没有异常,就是离开,他们的人亲眼看著他们,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城。 还悄无声息的將清泉山围了? 而林景晏等人自然不会与他解释。 將他们所有人都押了,浩浩荡荡的便去了青州城。 將衡王府的大管家拿下后,黛玉和李鈺凝也放了一个信鸽。 里边什么都没说,只一张白纸。 只要林四娘收到了,便就明白这里的事儿成了。 她们也可以准备起来。 就算被旁人截了去,也发现不了什么。 他们选择清泉山作为第一个突袭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离青州城最近。 恆王標註的地图上,其他几个地方离此较远,他们也已派人前往,那些地方自然有威海卫和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官兵前去剿灭匪徒。 那些也与青泉山一般,都是暗哨。 当他们押著人来到青州府的府门口时,城门已经紧闭。 本来隱藏在暗处的慕將军和房將军也已经带著各自的军队来接他们。 守城的士兵见他们到来,立刻警惕起来,站在城墙之上。 “所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京城林家林景晏,有事与恆王相商,速开城门。” 见著下边突然出现这么多士兵,明显是来者不善的模样,如何敢。 连忙派人去通知了和恆王和青州城的一眾大人们。 看著人急匆匆的跑向城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林家林景晏,不是前几日恆王的座上宾么? 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军队来围了青州城? “青州城守卫求见恆王。” “林家林景晏带了许多兵队围住了青州城,说是要寻王爷。” 恆王自从大管家走后,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 此时听到这话,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没有丝毫犹豫,带著人直接来到了府门口。 走时还叫了一个黑衣人来,与他吩咐了一句什么。 上一次与林景晏他们见面,仿佛还在昨日,可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却已物是人非。 恆王基本带走了恆王府的所有护卫。 倒是方便了林四娘她们,等恆王走后不久,她们也换了衣服,將后院的女眷们聚集起来,偷偷溜了出去。 这些都是沙场点兵时,林四娘的部下。 除了这里,青州的一处小院里,还有她们救回来的不少女子。不多久也与她们会合了。 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做著什么。 恆王面色凝重地站在青州府城的城门之上,看著城下突然出现的浩浩荡荡的军队以及领头的林景言,心中一震,愣了片刻后,朗笑出声。 “贤侄,这是何意?你们不是去了莱州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兵马,难不成青州又出什么事了?” 如今还在装傻充愣呢。 林景晏仰头,神色冷峻,高声回应。 “恆王叔,此次我们前来,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我想您应该很想知道。” 说罢,他示意身后的官兵將大管家押了下来。 大管家被推搡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是我不好,我背著你做下祸事,没曾想居然连累到你。” 这是告诉恆王他没说,所有的事儿他一个人担下了。 可一个奴才,如何担的住。 恆王见状,脸色骤变,很快又镇定下来,直接从城楼之上扔下一样东西,厉声怒喝:“大胆奴才,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什么,竟然,竟然惹的这么多军队围了我青州城。” “我自觉待你不薄。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景晏看著这主僕二人的表演,心中满是讽刺。 事到如今,还要演戏么? 真觉得他们好糊弄的紧? 第314章 开城门 林景宴哂笑一声。 “哦?这么说,大管家的所作所为,恆王叔並不知晓?那好,大管家,你便给恆王和青州城的官兵们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拖是吧,他等著人来开青州城门,他们等什么呢。 等死么? 大管家抬头看了看恆王,又低头看了看他扔到地上的东西,那竟是一把刀。 他挣扎著上前,又想自刎。 嘴里还叫著。 “王爷是奴才对不起你,奴才只能以死谢罪了。” 林景晏早有防备,一脚踢飞。 “死了,你的主子更说不清了。” 恆王脸色一沉。 “刁奴,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好事!” 大管家虽看不见恆王的脸色,但也明白他的意思,转过头,对著城楼上的恆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哭喊道。 “王爷,是小的错,小的对不起您。奴才贪图钱財,与清泉山的贼匪勾结,以王爷和衡王府的名义,在外购置了许多兵器交给他们,请王爷恕罪啊!” 恆王听此,怒髮衝冠。 “你……你……这是要陷我与不易啊” “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本王绝不姑息,你!白死难赎!” 真是好演技。 林景晏瞧著他们的表演,心中冷笑。 “恆王叔,別急啊,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您可知清泉山上与大管家勾结的匪徒是何来歷?” 恆王面色一冷。 “是谁?” 林景晏看了城墙上的官兵们一眼。 朗声道。 “是京中之人。我们在清泉山搜查时,还找到了一个匣子,里面的东西,想来恆王您应该不陌生。” 说罢,他將信件递给旁边的林向明,林向明高声朗读起来。 信件是恆王在他们来之前写给贼匪的。 这种信本该收到了就烧掉,只是这青泉山的人,大概有其他的想法,居然留了下来。 信件大致內容是东昌事发,林景晏一行人即將来到青州城,让青州清泉山上的流寇这几日不要再与他们联繫,等打发了青州的流寇后再商量。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没有署名。 大管家一听,垂下了头。 “是我,这信是我以衡王府的名义写给青州清泉山匪寇的!” 林景晏听了大管家的话,轻轻“哦”了一声,从林向明手中接过信封,目光如炬,仔细端详起来。 “怎么有些熟悉呢?我曾有幸在恆王叔的书房中见过您的字跡,这信上的字跡与恆王叔的简直一模一样。大管家,没想到你倒是博学多识,竟能模仿出如此相似的字跡?” “不过,到底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林景晏神色冷峻,冷冷地说道。 “来人,拿纸笔来,交给大管家。若是你能写出这般字跡,那便是我误会恆王叔了,我自与他道歉,若是写不出,哼!” 听到林景晏这番话,大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额头上冷汗直冒,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中清楚,自己根本无法模仿出恆王的字。 这天下,哪个主子会允许自己的奴才临摹自己的字跡呢? 莫说是奴才,就算是亲近之人,也绝无可能。 眼见著辩无可辩,旁边的官兵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异样了,恆王站在城楼之上,突然仰天大笑。 “林家小子,我叫你一声贤侄,那是给你面子。如今你竟如此诬陷本王,本王再不济,也是一国亲王,你以为仅凭这样一封信,就能定我的罪么?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景晏不再与他过多爭辩。 摇了摇头。 “恆王叔,您乃天皇贵胄,我自然无权处置您。可若有陛下的圣旨呢。” 话音刚落,便从苏昀之手中接过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恆王见状,心中一紧,但仍强装镇定。 “恆王听旨!” 恆王心中虽明白自己中了林家几人的计谋,青州之事,怕是已经败落了。 这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將这青州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 往日作为说不得全是作戏,只为抓他们知一个正著。 这圣旨內容,不用他读他也能猜到。 无外乎是要剥夺他的王位,让他接受审判。 哼,事已至此,恆王好歹也是一方亲王,岂会如此轻易束手就擒。 之间他咬著牙,往后退了两步,大声吼道。 “假传圣旨?你好大的胆子” “来人啊,將他们就地正法。” “弓箭手准备!” 恆王往后一招手。 顿时,一排弓箭手迅速向前,张弓搭箭,对准了林景晏等人。 下边的军队见此状况,忙在前面举起了盾牌。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隨时都可能断裂。 林景言面色平静,毫无惧色,他朗声道。 “青州的將领们听著,恆王的所作所为,与你们並无关係。你们食的是皇上的俸禄,忠的应是陛下。如今若听恆王的命令与我们为敌,那便是造反!望你们好好想想,若是开了城门,我们只擒拿恆王,绝不牵连无辜。” “恆王与青州周边的流寇勾结,准备以原本青州城外的数万流民为祭,只为將那些兵器运出。如今被我们拿了现行,你们要为这样的人效忠么?” “来人,將在青泉山搜到的兵器全都抬上来,给青州的將士们看看。” “让他们看看他们效忠的王爷,到底存著什么样的心思。” 隨著林景晏的话音落下,一箱又一箱的武器被抬了出来。 打开箱子,就这一排排的火把,映照的兵器上的寒光更甚。 这么多? 王爷这是要干嘛? 造反么? 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看到这些兵器,青州城守城的將士们有些退却了。 这…… 他们怎么敢啊。 如今的陛下呼声颇高,他们…… 看著本来搭了箭的弓箭手,看到这些兵器,都將手中的弓慢慢垂下。 恆王的脸色越发黑了。 两方对峙,谁都没有注意到城楼之下突然出现的人。 或许也发现了。 但是害怕杀头的罪名,那些人並没有阻拦。 青州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最前边的是骑著高头大马、身著一身鋥亮盔甲的林四娘。 她目光坚定,对著林景言和他身后的大部队盈盈下拜。 “原青州府守城之女林四娘,谨遵圣意,特开城门,迎接各位將领入城!” 恆王看到突然打开的城门和领头的林四娘,目瞪口呆。 指著林四娘的手有些颤抖。 “林四娘,你……你背叛我?” “你居然背叛我。” 林四娘听到恆王的声音,抬起了头。 对他露出了一个满是嘲讽的笑。 恆王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第315章 见见吧 但林四娘只看了他一眼,便转了头。 目光中有恆王从未见过的恨意。 只隔的远,恆王並不能看的清楚。 青州的城门大开,恆王大势已去。 城楼上的弓箭手们面面相覷,眼神交匯间满是无奈与惶然。 啪嗒一声,是有人將兵器扔到地上的声音。 有了第一声,其余的纷至沓来。 青州守城的官兵们,纷纷將手中的兵器掷於地面。 这般做了过后,他们心里反而没那么煎熬了。 如今他们不必再面对艰难的选择了。 实际上,当士兵们听闻恆王竟与贼寇勾结、私自铸造兵器,甚至为了將这些兵器运出青州城,不惜利用城外那数万流民时,他们心中坚守的信念已经土崩瓦解。 今日能狠心牺牲城外的百姓流民,他日绝境之时,被拋弃的难道不会是他们自己么? 眼见恆王府侧妃林四娘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军队,他们才不再犹豫,直接缴械投降。 恆王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著城下的林景晏和林四娘,隨后朝著暗处急促地吹了声口哨。 剎那间,青州城城楼上涌出一群黑衣人,看身影,为首的那个,正是恆王离开恆王府时唤来的那个人。 这显然是恆王留的后手。 恆王心里明白,一旦青州城的事情败露,仅凭这些私铸兵器的铁证,要是皇上想治他的罪,他必定会背上意图造反的罪名。 那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如今,他也只能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只要逃出去,他就有活著的希望。 到时候大不了去北静王他们的封地。 他落到如今的情况,不也是为了帮他们么。 黑衣人一现身,便迅速簇拥著恆王,径直往青州城楼下奔去,准备护送他逃离这是非之地。 原本还在发愣的青州士兵们已经回过神来,这会儿他们怎会轻易放过他这可是他们將功补过的绝佳时机! 无需林景晏等人招呼,他们纷纷抄起兵器,毫不犹豫地衝上前去阻拦。 原本是青州城士兵与林景晏带来的莱州、威海卫的军队对峙,此刻却变成恆王的暗卫与青州城官兵激烈混战了。 黑衣人虽人数眾多,但既要全力保护恆王,又要奋力抵御围上来的官兵,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下方的两位將军见恆王企图逃跑,也不会肯放过这立功的大好机会,立即率领士兵冲了上去。 没过多久,恆王便被两边的人合力成功擒住。 尘埃落定之后,青州城外青州府的府尹以及他的手下们才匆匆赶来。 一到城门口就开始喊冤。 “公子明鑑,青州之事我们却不知情。” 知情与不知情,已经不重要了,这些话还是到牢里面说吧。 林景晏吩咐人將相关人等捆绑起来,与恆王一起押入了青州府的地牢中。 这般,青州城很快便被两位將军带来的人接管。 天刚蒙蒙亮,城中百姓还没完全回过神,才得知昨夜城外曾爆发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尘埃落定,恆王因私铸兵器之罪,被投入青州府地牢,这样的大事也够青州的百姓们说上一段时间了。 与此同时,黛玉和李鈺凝也与林四娘带领女兵们会面了。 此时见著,才惊觉,原本以为林四娘所带领的女兵只是青州恆王府里的部分女眷,却没想到她在外面还悄悄购置了几处宅子,收养了许多被拋弃的女孩。 这些女孩大多因前几年的大灾,被家人卖掉,有的险些被卖入青楼,有的则是被用来换粮食。 只要是林四娘知晓的,都將她们妥善安置在了自己的宅子里。 她受过苦,所以愿意为这些同病相怜的姑娘们撑一把伞。 为了这些女子,她甚至都准备放弃自己的仇恨了, 黛玉看著林四娘,心中满是感慨。 林四娘与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些温婉娇柔的京中贵女截然不同,她身上有著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 黛玉听林四娘说过她的故事,虽然只三言两语,也知其中艰难。 对她更多了几分心疼与敬佩。 黛玉暗自思量,等自己离开后,若是陛下不接受这些女兵,那她就將林四娘她们安置在自己的封地莱州,那里离青州不远,她们既能適应那里的生活,也能有个安稳的安身之所。 这会儿没人想到,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恆王,在被关了几天后,居然让地牢看守传来消息,说恆王想见他们。 “他们”自然包括林四娘。 黛玉和林玉寧询问林四娘的意见,毕竟她们不清楚,在恆王府中忍辱负重多年的林四娘,如今是否还愿意见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林四娘比她们想像中更为坚强,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坚定地说。 “见见吧,这事总归要有个了结的。” “我也有话想要问他。” 第316章 是谁 地牢里瀰漫著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火光摇曳昏暗,墙壁湿漉漉的,一踏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冷。 雪荷连忙给黛玉披上披风, 而林四娘自出了她们现在住的地方,便一言不发的跟在林景晏、黛玉等五人的身后。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昏暗的地牢中,恆王被锁在角落。 曾经养尊处优的他,此时面容憔悴不堪,头髮凌乱如枯草。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到林四娘的瞬间,眼中满是不甘、愤怒。 “林四娘,你居然真的敢来见我?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恆王此次失败,所做之事尽数败露,最让他难受的的,不是林景晏等人,而是眼前这个他曾经视为附属的林四娘。 他对他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背叛他? 见他们来,便是要问个明白。 他咬著牙,目露凶光! “林四娘,你没有心!” 林四娘听到这话,目光如千年寒冰。 “恆王殿下,我没有心?那你有么?” “你可还记得我前两日打开城门时说的话?我乃往日青州守城林奋之女林四娘,我从未改过性命,是你自己忘了。”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却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到如今,居然还说我没有心?” 恆王听了这话,愣住了,低头思索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林奋到底是谁。 林四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更加悲愤。 你看,她们一家都因恆王的一时兴起家破人亡。 父亲因恆王的一时之气,惨死在他所谓的游戏之中。 母亲因父亲离世,终日以泪洗面,最终鬱鬱而终。 自己唯一的兄弟姐妹们,在为父上诉申冤的过程中全数没了。 只留下她,当时才八岁的她。 到头来,这个罪魁祸首竟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林四娘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在这强权之下,她又能如何呢? 报仇都只能忍著心疼以身伺虎。 是啊,父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八品守城小將,又怎能被眼高於顶的恆王放在心上? 黛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林四娘散发出来的绝望。 转过身,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黛玉身披披风,將手心里的温暖传递给林四娘,总算让她稍有慰藉。 林四娘感受到这份温暖,心中的痛稍稍缓和。她看了一眼黛玉目光中的温柔,鼓起勇气,微微反握住黛玉的手。 只一下又放开。 隨后,她將冰冷的目光转向恆王,此刻,她目光中的忧伤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坚定。 脆弱对她只是一时的。 她说。 “既然王爷已然忘却,那妾身便將那些过往再细细重述一遍,让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好好回忆回忆!” 牢房之中,摇曳的灯光下,林四娘缓缓从暗处走到恆王面前。 地牢里,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更衬出几分寒意。 “十年前,我的父亲还是青州城的一个八品守將,膝下育有我们几个孩子 。” 不止林景晏几人,都是黛玉和鈺凝也是第一次听闻林四娘详细的身世。 从她的娓娓道来中,大家终於明白当初林四娘为何稍作思索便愿意与他们里应外合了。 甚至还以身犯险,亲自来开了城门。 为国,也为己。 林四娘身世的確悽惨。 在父亲去世之前,她拥有著快乐的童年。 那时,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排行老四,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父亲虽只是一个八品的青州守將,手下也不过十几二十人,但他们母亲是城中富商之女,夫妻二人又並无过多奢求,一家人生活得也算幸福美满。 林四娘的哥哥在读书上颇具天赋,二十来岁便中了秀才,在武將之家,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二姐和三姐也刚定了亲,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 变故突生。 林四娘父亲出事时,她不过八九岁。 那天,一家人如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等著父亲回来共进晚膳,等来的父亲的死讯。 他如今还记得父亲的尸体被抬回来时的惨状,身上布满伤痕,双腿扭曲,死状极惨。 前来报信的小兵们,话还未出口,眼泪便先流了下来。 他们说林父是在城中巡逻时遭遇贼寇,一马当先却不幸被擒,最终丟了性命。 可父亲往日下属们悲愤的神情,却让林家人明白,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父亲的一个副官或许是看出来了,临走时劝他们,如今孤儿寡母,好好过日子就行,內情不必再深究,否则只是自寻烦恼。 但父亲向来慈爱,一家人相处和睦,如今父亲无辜惨死,他们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林四娘的母亲是標准的大家闺秀。 二姐和三姐也是按照母亲的方式培养。 日日以泪洗面。 大哥中了秀才,有些见识,为了查明真相,耗费家中许多银子,每日早出晚归,终於打听到消息。 原来,父亲的死是当时还是恆王世子的恆王一手造成的。 为的不过是图个乐子。 当时还是恆王世子的恆王,生性爱玩,尤其喜欢看手下官兵比武。 那日路过青州城,听闻旁人夸讚林四娘父亲武艺高强,便起了兴致,把林父叫到跟前,让他与自己的侍卫比武。 林父只是个八品守將,哪敢违抗,硬著头皮上场。 本应是单挑的比武,在林父贏了过后,恆王世子却让手下侍卫与林父继续对战。 一点儿注意的时间都没给。 林父武艺虽不错,但终有力竭之时,他本就不是看重输贏之人,力竭后当即认输。 可恆王世子见林父单挑了许多侍卫,心中或许是有些不悦的,仍逼迫他继续比武。 侍卫们刚刚丟了脸,这会儿看林父力竭,纷纷下了狠手。 林父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恆王不仅不叫停,还开心的叫他们继续。 最终,林父是被恆王的侍卫活生生打死。 听说恆王临走时,还扔下一个钱袋,不屑的说。 “本还想调你来我身边呢,没想到你这般没用,真是晦气!” 得知真相后,一家人悲痛欲绝。 父亲死后,二姐、三姐因得罪恆王世子被退亲。 母亲在大哥带回消息后,向外祖家求助,打算上京告御状。 然而,刚出青州城,哥哥和外祖便在青州外丟了性命,他们说又是流寇作祟。 家中顶樑柱接连没了,母亲承受不住打击,抑鬱而亡。 二姐和三姐虽温婉,却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她们投身恆王府,卖身为婢,想要伺机报仇。 可没过多久,便被恆王府以偷盗之名,將她们打死在恆王府中。 是呀,他们太天真了,刚闹出了人命,恆王府如何会不防备呢。 林四娘能从青州城逃脱,全靠父亲昔日的一个手下。 那人见她们一家因恆王而家破人亡,心生怜悯,偷偷將林四娘送出青州城,还用一具小女孩的尸体替代她。 就这样,林四娘一家只剩下她这个八九岁的孤女。 带著那人给的银子,林四娘离开了青州。 她去学了武。 明明最开始母亲说她与姐姐们一样便是最好的。 可她还是违逆了她的意思。 她要报仇! 十余年后,林四娘再次回到青州,此时的恆王世子已成为恆王。 她谋划许久,终於在一次偶遇后进入恆王府,成为恆王的姬妾。 她在外拜师学艺,也为投恆王所好。 这么多年,她从未改过名姓,一直叫林四娘。 如今,罪魁祸首终於进了监牢,可他居然不记得她们是谁了。 何其可笑。 第317章 我们想与你同行 或许在恆王看来,林四娘一家因为他家破人亡甚至不如他得了一把好的兵器更值得他记住。 所以林四娘的说的话並没能在他脑海中留下丝毫印记。 即便此刻听林四娘讲述,恆王仍是一脸茫然。 他真的忘了,高高在上的他,怎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在恆王眼中,林父的死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根本不足以在他心中泛起一丝波澜,更无法在他脑海中形成任何记忆。 他是谁天潢贵胄,林父是谁,一个八品守將。 这样的人甚至不如他身边的一个奴才。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直都是,从未改变。那些青州城外的数万流民,和林父一样,根本不值得入他的心。 所以他会为了自己的玩乐,让自己的侍卫活生生的將林父打死。也会为了瞒下自己在青州城的所作所为,以数万流民为祭。 林四娘见恆王听了自己的话,还是想不起自己的父亲是谁,心中怒火中烧。 罪魁祸首已然忘却,可只有他们这些受过伤害的人,仍將痛苦铭记於心。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这一刻,一直坚强的林四娘终於忍不住落下一滴泪,砸在昏暗监牢的地面上,溅起了水。 它仿佛砸进了她千疮百孔的心里。 她真想將他千刀万剐啊。 不过很快,她便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意,恢復了常態。 罢了,自己究竟还在奢望什么呢? 她对著林黛玉和林景晏行了一礼。 “郡主恕罪,我要与他说的话已全部说完。他不记得便算了,我记得就好。如今他该有什么下场,自有天朝律法处置,与我再无干係。” “今日过后,我林四娘再也不会想这些事了,我与恆王之间,就在今日做个了结。等他被斩首时,我自会去送他一程。” 说罢,林四娘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又隱入暗处。 恆王见林四娘这般决绝,心中莫名有些难过。 他不喜欢林四娘吗?当然不可能。林四娘这个人几乎是为他量身订造的。 他是人自然也会心动。 为了她,他甚至力排眾议,在眾人中独独封她为侧妃? 却没想到,他以为对自己感情深厚的林四娘,从头到尾只是为了向他寻仇。 他们之间原来是隔著深仇大恨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他应该恨他的,可是这会看著林四娘这般模样,他居然觉得有些难过。 望著林四娘隱没的方向,恆王终究忍不住。 对著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四娘,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对我就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隱隱约约看到林四娘的影子,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冷笑传来。 黛玉和李鈺凝往林四娘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 黛玉眉眼低垂。 四娘如今的模样怕是不好再待在此处了。 她一直铭记的仇恨,一直恨著的人,甚至忍著噁心以声伺虎,没想到最终人家连他们的姓名都不记得。 绝望。 黛玉对著林景晏点了点头。 “景晏,既然四娘想说的都和恆王说完了,剩下的事你们自行处理吧,我们先走了。” 说罢,抬步向林四娘走去,带著她便准备离开监牢。 看著三人离去的背影,恆王满心不甘。 “四娘,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我真的不记得了。” 林四娘没有回头,只向前走去,她的眼神坚定,背影也同样坚定。 不记得了?不记得就能磨灭一切吗? 还问她对他可有感情。 什么样的感情?恨么?自然是有的。一直有的。 要知道当时为了姐妹以后,她想著放弃这些仇恨的时候她用了多少的力气。 她可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啊,从来只有妥协。没有爱。 若对这样的人產生一丝感情,自己与畜生何异? 从一开始,林四娘接近恆王就是为了报仇。 如今大仇得报,她心中却莫名有些空虚。 她踏出监牢大门,一阵寒风吹来,林四娘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刻她是真的冷,风冷,心更冷。 心中积压多年的秘密终於说出,罪魁祸首也已入狱,不再有往日的威风。不再能將他们视为草芥。 可大仇得报,她竟感到莫名空虚。 现如今世间只剩她一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全都不在了,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没了目標,她只是这世上的一缕生魂。 黛玉和鈺凝跟著她走出监牢,恰好看到林四娘望著监牢外的天空发呆。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背影黛玉心中也涌起一抹忧伤。 往日只知道林四娘不喜欢恆王,甚至有些恨他,如今听了她的故事,心中更是心疼。 黛玉走向林四娘,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和她一起望向天空。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黛玉才问道。 “四娘,你做的极好。你为你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报仇了。” “他们泉下有知。” 黛玉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为你骄傲。” “也心疼,心疼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黛玉的话,温柔又动情。 林四娘转过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黛玉。 隱忍许久的泪水再次落下,惨然一笑。 “谢谢郡主,安慰我,也谢谢郡主助我復仇,更谢谢郡主为我和姐妹们寻了一条生路。” 若是没有黛玉他们的出现,他和姐妹们为了阻止恆王,怕是要与他同归於尽了。 林四娘不知道。 前世她们便是这般的。 她死后,她与恆王甚至被传为一对神仙眷侣呢。 不知道那会儿的她到了地下可会觉得噁心。 黛玉听了林四娘的感谢。 郑重的摇了摇头,盯著林四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如今的一切,靠的都是你们自己。” 听到林黛玉这么说,林四娘明显愣了愣。 无奈的笑了笑。 她真的很好。 温柔又坚定。 柔柔弱弱却充满力量。 她好像没那么冷了。 看著林四娘情绪和缓了过来。 黛玉拉过旁边的李鈺凝。 笑容里带了些可爱。 “四娘,你可愿意与我们一道。京城也好,莱州也罢。我们想与你同行!” 第318章 揭晓 林四娘、林黛玉三人离开地牢后,地牢里先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待三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林景顏见恆王还望著林四娘离去的方向。 突然冷不丁开口:“恆王,你是真的不记得林四娘的父亲了吗?” 听到林景顏这么问,恆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笑著。 “不记得,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林景顏本就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便只是看不惯他故作深情罢了。 让人搬来椅子,与林向明、苏昀之三人一起坐在恆王的牢房外。 “你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林四娘性子坚韧,认定的事,不会再因恆王你的话而动摇。甚至只会更加厌恶恆王。 恆王的算盘错了。 林景顏怎会不知恆王的心思,恆王以为说不记得,林四娘就会像普通女子一样,想著她或许真的误会他了。 再去探寻真相。 一来一回便给了他时间。 他或许还有什么后手吧。 希望他还有什么后手。那他们也少费些心。 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 恆王看错了他这个枕边人。 要知道,林四娘前世可是带著手下女兵,与京城青州外的流寇对战,甚至一直坚守到朝廷援军到来的人。 林景顏相信,这样的女子绝非优柔寡断之人,一旦做了决定,便没有回头路,她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的仇人。 他的反应会让她难受,却不会动摇。 看刚刚林四娘的模样,甚至多想都没有。更別说相信恆王真的没有动他父亲了。 恆王看著林四娘毫不犹豫地离开,或许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问道。 “你们想如何处置我?我乃天皇贵胄,最多將我贬为庶民,性命总归无忧。” 无忧?如何无忧?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太上皇。 见林景晏没有说话,恆王还以为他说对了,鬆了口气。 “不过如今,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究竟是何时发现青州之事的?你们一进青州,我便派人跟著了。反正我现在已是你们的阶下囚,我想知道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这话大管家当时也问过,只是林景晏当时並未回答。 这会儿也没有说话。 恆王看著他。 颇有问到底的態度。 “我自觉没有什么遗漏。从你们一开始进入青州,我便留意著。你们在东昌拿下知府,我就一直关注,等你们到了青州,也一直与我在一起,我自觉毫无疏漏。总归陛下定会处置我,你们得让我死个清楚。” 林景晏看著牢房里的恆王,良久,终於开口。 “恆王,你可还记得我们刚入青州时,你让恆王府的大管家接我们到你早就准备好的庄子上?那一夜,我们五个人都睡过头了。一个人因旅途劳累睡过头正常,可五个人都不约而同睡过头就不对劲了。” “那时我们之便觉察出问题。当夜睡前,我已叫青州的人留意。若你真有猫腻,我们的一举一动应都在你的监控之下。所以到青州后,我离开时,把所有人都带走,包括之前放在青州城打探消息的人,暗中一併撤离,就是为了让你放心。” 恆王听了林景晏的解释愣了愣,千想万想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有些不信。 语气都是怀疑。 “就因为这个?” “对,就因为我这个,我们才起了疑心。”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在配合你演戏,只为將你们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若说我们確定你与北静王勾结,便是那日在书房的谈话。” “书房?” 恆王回想起书房的事。 “书房怎么了?” 林景晏没说话,看向苏昀之。 你来,他口渴。 苏昀之点著手下的扶手,看著恆王。 继续为他答疑解惑。 “在书房时,你对我们的態度和前一日刚来接我们时反差太大。我们刚到青州城,你与我们交谈,虽是个大大咧咧却也有些城府的人。” “” 可当我们跟你说在东昌发现暗矿时,你的性子突然变了,里里外外都表现得毫无心机,甚至有些慌乱,做决策时还会看林四娘,让我们以为前一日的事都是林四娘在做你的谋士。” 这一切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为的就是取得恆王的信任,疏散城外流民。 找出他们藏匿兵器的地方。 恆王看著他们,自嘲一笑。 “原来,我与你们演戏,你们也与我演戏?哈哈哈哈” “小小年纪,如此心性,我输的不亏!” 他惊讶,旁边的林向明一样的惊讶。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儿? 那他是来干嘛的? 恆王没看他。 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其实还有许多林景晏和苏昀之都没说。 与恆王作戏,多是为了城外的流民。 那些流民都是东昌来的灾民,流离失所,他们是无辜的。 若是青州城真乱起来,这些流民反倒成了隱患。 他们也是天朝百姓,只有把他们送走,才能確保他们安全,不能让他们死於高位者的权势爭夺。 恆王这会反应过来,从恩县到东昌最后再到青州,恐怕这个局早就开始了。 “你们在恩县下船也是早有安排吧?你们谋划如此周密,不可能不知道恩县知县是东昌知府的妹婿。你们选在那里下船,怕是早就查到恩县有问题,真是一步好棋。” 这话林景晏和苏昀之都没有作答。 他们想说的都说了。 其实恆王猜得没错,从他们离开京城起,就开始谋划青州、东昌一带的事。 恩县的乱象,他们派去的人早就查到了,选在恩县下船並非偶然。 青州城太大,官员关係错综复杂,要查起来时间来不及,他们也不知道北静王等人何时煽动民乱,只能从最小的地方入手。 抓住恩县县令,以小博大,便可直接治东昌知府的罪,这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 出了东昌,他们便直奔青州。 说实话,最开始他们確实被恆王的表象迷惑。 初见时,恆王对他们太过亲近,仿佛真是家中长辈。 若不是晚上恆王为查探他们、防备他们,在他们的香里添了让人昏睡的迷药,他们可能还要过些日子才会怀疑到恆王身上,后续的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恆王演技极佳,演什么像什么。 即便林景晏他们没说,从两人的表情中,恆王也知道答案。 他后退两步,哈哈大笑:“是我输了,成王败寇。只怪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们” 这个他们是谁,不用说也知道。 林景晏与苏昀之对视一眼。 不是的。 恆王输在眼高於顶,从不把百姓当回事,他输在自负。 但他们没有义务告诉他。 现在恆王还有用呢。 执棋者如今也变成了棋子。 他们在等,等幕后的人听闻青州变故后的反应。 第319章 消息传来 京城,北静王府。 青州的消息,北静王的人在时隔半月之后,终於传到了京城。 得到消息后不久,北静王的书房內围满了他的谋士。 这一次!,北静王往日豢养的能叫上名的谋士基本上都聚集在这这个地方了。 看著满屋碎落的瓷片,也知道北静王在听到青州的事情被发现过后是何等的震怒了。 这会,当著眾位谋士的面,北静王的脸上终於再也掛不起往日温文尔雅的笑容了。 他对著来报信的人怒吼道。 “废物,都是废物!” “前两日不是还传消息来说万无一失吗?明明都已经把瑶光郡主和林景顏他们送到了莱州,居然还会让他们杀个回马枪?” “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 看著下方瑟瑟发抖的黑衣侍卫,北静王余怒未消,想到暗卫口中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恆王,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王爷之尊,皇室子弟,就这样被擒! 一点儿风波都没惹出来。 將旁边的书籍一股脑地狠狠砸了过去。 “你们是废物,那恆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真是瞎了眼了,听了他的鬼话!” 如今可好,事情还没开始实施,便露了馅儿了。 功亏一簣! 北静王府多年谋划,便要毁在他的手中么! 兵器没运出来不说,等青州的消息传回,皇上本就对他们心存猜忌,现在再加上这档子事,他们哪还有活路? 等著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青州那边一直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就等著那些兵器运到各自封地了。 后边的事情他们几个王爷私底下都商量许多次了。 没想到短短几日,不仅青州的事情败露,连恆王如今据说都已被关进大狱。 他知道可不少。 偏偏当时为了確保万无一失,这次安排去青州接应的人大多来自各个王府,要是被皇上发现並追查,必然一查一个准! 他们没有退路了。 北静王心急如焚,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神色慌乱,心中全是烦闷。 吴先生看著这样子的北静王,心中嘆了口气。 也不怪王爷震怒至此。 就是他,也觉得心中有一团无名火。 那个林景晏真像皇帝说的那样是他的福星不成。 凭什么,每次遇到他,不管他们谋划的多么谨慎完美,都能被那个小子破坏。 仿佛。 仿佛他是个先知一般! 吴先生上前对著北静王拱手。 “王爷,如此生气也无济於事,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想退路啊。” 北静王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退路?还能有什么退路?没了那些兵器,我们还能怎么办?原本打算借纯太妃的名声,利用纯太妃生下小皇子来做文章,现在没了兵器,就算要动起来,赤手空拳的与天朝的军队对战么?” “这样与投降有什么区別!” 吴先生转身走到北静王身后的书架前,取出一捲地图。 此时的书桌早已被北静王砸得空空如也,倒也方便。 吴先生直接展开地图,平铺在桌面上。 这是一幅天朝的舆图,周边还清晰標註著各个临近的蛮夷国家。 吴先生指著天朝之外的蛮夷区域,进言。 “王爷,我们没有,总是有人有的,既然此事已然失败,我们不妨寻求他们的帮助。反正王爷之前与他们有过协议,这次再去谈判,或许会顺利一些。” 北静王听了这番话,情绪稍稍平復,目光移向吴先生所指之处,面露疑惑。 “先生的意思是,与蛮夷联手攻打天朝?这可是叛国之举?” 吴先生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 “王爷,如今我们已別无选择。况且我们只是暂时与他们合作,等与蛮夷联手拿下天朝后,大不了割让一些领土给他们。以王爷的雄才大略,待天朝局势稳定,还怕收不回这些地方吗?” 北静王听后,一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恰在此时,门房匆匆来报,京城外的探子都送来了消息,林景晏从青州派来的来报信的人已,估计不久便会进城。 听到这些,跪著的黑衣人抬起头,囁嚅著说道。 “王爷,我们在青州安排的人已全部被抓。听恆王府的人说,林家的林景顏早在前往青州城时就跟恆王透露过,他们早就怀疑青州和东昌的情况与王爷您有关。” 北静王闻言,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著黑衣人。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不早点上报?” 黑衣人赶忙解释道。 “也是前些日子才得知,而且还是从恆王府大管家那里听到的,当时我们的人都已被擒,为了传回这些消息,费尽了周折。” 北静王脸色阴沉得可怕,箭在弦上,犹豫不得咯。 招来一直安插在皇宫里的人。 “王妃那边,那个人训练得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那个人,便是甄宛儿精心找来用以替代太上皇的那个替代品。 一直在京郊行宫伺候的黑衣人对此情况了如指掌,连忙点头回復。 “王爷,听王妃说,按照您安排的人和您编写的小册子,那人已经学得有八九成了,身上的气质也模仿得有七八分相似了。” 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那边逃! 带著太上皇一起逃。 太上皇可是陛下的父皇。 让他退位都说得过去! 北静王心中明白,一旦青州的消息传开,他们在京城將插翅难逃,如今京城內外几乎都是皇帝的亲信,他们在京城的势力早已被打压得所剩无几。 他咬咬牙,狠下心来,大声吩咐。 “去,把青州的情况和我们这边的事立刻告知各王府。” “根据你们打探到的消息,青州报信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入京。这几日,我们必须全部撤离,回到自己的封地,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到了封地,再联络各方势力。如今除了这个法子,我们已无路可走。” “私铸兵器本就是造反的罪名,事到如今,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看著手下人匆匆忙忙前往各府传达命令,他又对一直在行宫的暗卫叮嘱道。 “你去告诉王妃,明日就带著太上皇离开京城,前往我的封地北山。” 北山,也就是北静王的封地,地处偏远,紧邻达旦。 这里地势开阔广袤,气候寒冷,一到冬季,便是千里冰封的景象向北望去,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往南,则需经过漫长的路程才能抵达京城。 西边与达旦接壤,东边濒临海域。 此地地广人稀,经济发展也相对滯后。 这里流放之人眾多。 这些人都是犯了罪的,多是官员之后,比普通百姓好些。若能加以利用,或许能也成为他的助力 。 北静王已经想好了,只要他能够到达北山,那些人他都会赦免的。 皇上拋弃了他们,可他要他们的忠心。 第320章 北山 因为纯太妃生下了小皇子,甄宛儿前段时间也搬进了行宫,与纯太妃同住,说的是为了照顾她。 当接到北静王派人传来的消息时,她神情冷淡,没有露出惊讶的模样。 只是微微頷首,淡声道了句。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便打发那人离去。 暗卫对她的反应並不觉得奇怪。 从王妃离开北静王府过后,对待他们这些王爷的人都是这个冷冰冰的模样。 再不復往日在王府时的客气了。 待屋內再无他人,甄婉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自语。 “呵,终於开始了。” 言罢,她便吩咐贴身丫鬟小观去收拾东西。 小观面露疑惑,她是不想再看著自家小姐如冒险的。 忍不住问道。 “王妃,咱们当真要隨王爷逃去北边?” 甄婉儿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篤定。 “自然要去。这可是咱们甄家翻身的绝佳时机。只要我能在北静王身边做好內应,皇上定会念及我和纯儿的功劳。如此,甄家往昔在江南犯下的事,便能一笔勾销。” “虽说此事风险不小,但对我和妹妹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如今甄家只有他们姐妹两个了,纯儿的亲生孩子,甄家的血脉若要降生还要等许久。 等他长成更是久远。 她们姐妹两个总要为他,为未来的甄家在陛下面前留些功劳的。 还没到来的他,往后的路,才好走些。 见甄婉儿眼神坚毅,小观便不再多言。 待小观去收拾行李后,甄婉儿避开眾人,独自前往纯太妃的宫殿。 既然要演这齣戏,自然得做足全套。 纯太妃的房间里有个尚在襁褓的孩子,那是陛下为了让她们取得北静王的信任,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直由奶娘照顾著。 平日里两个人也会抱抱他的。 你別说,小孩子,不管是谁的,总归有些可爱。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几个月相处下来,姐妹俩与这孩子也渐渐有了感情。 甄婉儿並未急於开口,而是先逗弄了一会儿摇篮里的孩子。 待孩子甜甜睡去,她才屏退眾人,將北静王传来的消息告知了纯太妃。 纯太妃的反应不似小观那般抗拒,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孩子身上,轻嘆道。 “可怜了小宝。听闻北静王的封地极为寒冷,真担心这一路上他会生病。虽非亲生,但养了这几个月,到底是有了母子情分。” 小宝,便是姐妹两个为他取得乳名。 甄婉儿神色依旧冷淡,看了眼摇篮里的孩子,缓缓说道。 “我已让小观悄悄去问过了,这孩子是皇上从慈佑堂领来的孤儿。若他能平安度过此劫,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做主,让他入了甄家的门,往后视如己出。” 又看了一眼纯太妃。 “等到此时了解,妹妹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能护著他些。” “反正我如今也无法生育,有他在身边,也能聊解寂寥。”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殿外,语气一转。 “可若他不幸没能撑过去,我也会为他立个衣冠冢,葬入甄家祖坟,不至於让他无人祭祀。只能说他命不好,遇上了我们姐妹。” 纯太妃看著这样的姐姐,心中一痛! 都是北静王那个狼心狗肺的人的错! 害了她姐姐的一生。 如今姐姐想要一个亲生孩子都是奢望了。 甄宛儿並没有让自己在这样的情绪当中沉沦太久,摇著手边的摇篮。 轻轻说道。 “如今这行宫里大多是北静王的眼线,我们想要传递消息並不容易。这事儿还得劳烦妹妹你去办。在北静王他们,对你不设防,注意力大多在我身上。並不怕被发现。” 而且甄纯儿身为太妃,传唤个人本就不打眼。 甄淳儿点头,坚定道:“姐姐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定会把消息传出去。” 甄宛儿歷经磨难,甄纯儿又何尝不是呢。 若她没有手段,如何能镇的住这行宫的魑魅魍魎。 又如何能將太上皇耍的团团转。 只是在自己姐姐面前,她总是如今这样听话又可爱的模样。 甄宛儿摸了摸纯太妃的头。 抱了抱她。 到了北山,无论如何她都会护著纯儿和那个命不好遇到她们姐妹两个的孩子的性命的。 北静王府,时间紧迫。 他的心腹都要赶在消息传回来之前逃出京城。 是以在收到行宫的甄宛儿的回信过后,他便动了起来。 北静王这些年暗中谋划,如今他在京城的资產,除了明面上的铺面和一些现银外,所剩已然不多。 那些全数都要弃了的。 其他王府得知消息后,也都暗自开始筹备,他们的情况与北静王相差无几。 第二日,北静王就病了,藉口要去城外庄子上休养,带著府中的谋士等人出了城。 没带走的也有,毕竟太多惹人怀疑。 剩下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而北静王妃甄婉儿和纯太妃甄淳儿本就住在京郊行宫,相较之下,她们准备离开倒比北静王一行要方便许多。 两队人马匯合过后,看著太上皇和襁褓中的小皇子北静王总算鬆了口气。 甄宛儿这次倒真的听话。 两人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一句,只点了点头,快马加鞭便往北山而去。 甄宛儿与自己的妹妹纯太妃坐的同一辆马车,上了马车过后,看著纯太妃对著她点了点头,便知道消息已经传了下去了。 打开了马车的帘子,看著疾行的大部队,露出一个笑来。 第321章 消息传开 四王於在东昌和青州两地搅动风云,暗中收买东昌知府,差人潜入暗矿,在矿脉中开採铁矿,私下里大肆铸造兵器的消息传回京中时一片譁然。 听说不仅如此呢,他还与恆王暗中勾结,妄图在青州城外煽动民愤,与流寇里应外合,趁机將在青州和东昌收集打造的兵器偷运出去。 他们想要牺牲的可是青州城外的数万流民。 又是骂声一片。 皇上得知此事,顿时龙顏大怒,即刻便派遣官兵前往北静王府、东平王府、南安王府、西寧王府。 欲將他们一举拿下,捉回来审问。 可当官兵抵达王府时,却只见府中一片寂静,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一些老弱病残的僕役。 官兵赶忙派人前往京城守卫处询问,才知晓这几日这几个王府的人皆以各种理由前往京郊,此后便再未回城。 显然是提前获知了风声,畏罪潜逃了。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怒不可遏。 据说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当即就吐了血。 幸好有林如海与南陵侯爷等人好言相劝,才渐渐平息。 不然怕是要损害龙体了。 陛下也是可怜。 往日他对北静王多好啊,不说大臣,就是京中的百姓都知道一二。 没想到倒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 当日退朝后,朝中变故瞬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百姓得知后,惊讶的许久。 隨后就是骂声! 边关的变故犹在眼前,他们天朝才和平了没多久,如今居然出了这样的叛徒。 以往还看北静王温和有礼,如今听到这些只觉得他竟心思深沉至此。 背地里谋划著名谋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明面上居然还会装的很。 隨著青州和东昌百姓的惨状不断传回京城,京中百姓对北静王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他们往日都被骗了,。 曾经的那些夸讚,如今已荡然无存。 偶尔听到有人为他们王爷辩解,大多数京中百姓都嗤之以鼻。 甚至有人说要直接拉著那人去报官。 如今还能说这些话都的人不是北静王那个逆贼的人,还能是什么! 若是有內情,他们为何要逃? 陛下继位这些年,爱民如子,政绩斐然,远胜太上皇。绝非是非不分之人。 他们悄无声息的逃了,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北静王等四位王爷逃走后,最恐慌的便是那些往日与他们来往密切的老臣们。 如今四王一走了之,他们恐怕都要被清算。 其中,八公家族首当其衝,尤其是贾府。 贾府的史老太君和贾政得知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贾家接连噩耗,这些主子的身体也越发不好了。 等他们醒来时,京中已经戒严了。 贾母在床上躺了许久,最后居然让鸳鸯去寻王熙凤。 说是让她去打探一下消息。 还说什么打断骨头连著筋呢。 呸。 不是她要逼死王熙凤的时候了。 王熙凤和贾璉自从上次搬走了属於他们自己的东西过后,便搬到了自己的庄子上, 大房的妻妾们也一同搬了过去。 数月之后,荣国府那黑油大门內,早已沦为堆放杂物和供奴才们居住的地方。 门房前来稟报。 说门口有史老太君派了人来。想要见她的时候。 王熙凤居然大笑起来。 这样大的事儿,王熙凤自然是知道。 她只觉得痛快。 没让鸳鸯进门,如今荣国府的人,不管是谁只会脏了她的地方。 她自己满面笑意的出去了。 他们也有今日! 看著鸳鸯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鸳鸯还没行礼呢,王熙凤就打断了她的话。 “帮我带句话,就说罪有应得!今日我怕是要多吃两碗饭了!” 幸灾乐祸,高高在上。 王熙凤说完这句,没再看失魂落魄的鸳鸯一眼,直接关了门。 愣在门外的鸳鸯还能听到王熙凤畅快的笑声。 要说如今谁最庆幸,非王熙凤莫属。 贾璉早已前往边关,他们依旧住在之前的庄子上,如今庄子已改名为贾府。 不得不说,大老爷这步棋走得极为精妙。 如今他们与荣国府断绝关係,荣国府再有什么风波也波及不到他们。 就像如今。 贾璉处理完荣国府事务后,前往边关已有一些时日。 从边关陆陆续续传来的家信得知,他如今在边关虽影响力不及贾政,但是那些人对他还算恭敬。 没去寻王子腾,更多的是中立。 如今发生这等大事,那些人心中的犹豫恐怕会更少。 毕竟这是造反的大罪,边关將士们又怎会轻易背上这等罪名,去与谋逆之人牵扯不清。 他们璉二哥又要立宫了! 她的誥命说不得也能升一升了。 璉二哥看著边关,她便替她看好京城。 荣国府那些人,她没害他们就不错了,还想来寻她帮忙。 做梦! 此贾母和贾政坐在荣禧堂的高位之上,听著鸳鸯的回稟,两人的脸色愈发阴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四个王府的人悄无声息地逃走,他们如今在京中已然成了弃子。 等陛下回了神,他们这些与四王府相处甚密的人家怕是要遭。 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呢! 要想跑,直接去寻北静王怕也困难,毕竟京中已经戒严了。 而且他们能想得到,其几公如何想不到。 到时候一起跑了,被抓到连辩都没得辩了。 偏偏宫里的娘娘也好久没有传消息出来。 他们传进去的,也是石沉大海。 贾母和贾政面色悽惨,荣国府內人人自危。 第322章 冷漠 许久不曾来荣国府拜访的寧国府之人,竟在此时登门。 听闻门房来报,隔壁寧国府的贾珍到访。贾政与贾母对视一眼,皆是无奈,隨后嘆了口气。 说道:“去吧,把他请进来。” 四王造反叛逃出京的消息得到证实,寧国府听闻此事同样大为震惊。 想当初,四王八公同为太上皇旧臣,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密关係,如今四王出逃。 还是造反的罪名,他们如今本来就不如往日了,如今再发生这样的事儿。 怕是…… 如今只有太上皇了,看太上皇那边怎么说吧。 自从贾敬去世后,寧国府便由贾珍当家,可府里的事务却被他管理得混乱不堪。 贾珍走进来,在桌旁落座,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问道。 “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逃走吧?” 贾政心里咯噔一下。 “逃?拿什么逃?如今京中已然戒严,我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不逃还有活路,若是逃了只有死路一条!” 贾珍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不然他怎么都不会上荣国府的门的。 荣国府好歹宫里还有一个娘娘。 他嘆了口气。 “那到底该怎么办?去求太上皇吗?” 贾政想到往日听闻的北静王府那些隱秘之事,没忍住,冷笑一声。 “太上皇?如今连他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贾珍听了这话,只觉不对。 什么意思? 太上皇不在行宫还能去哪儿? 荣国府本来与北静王府来往就密切些,难道贾政知道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 贾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神色凝重,並未作答。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他们如今被当作弃子。 这会儿他是真的后悔与林家闹得那般僵。若妹妹还在林家,两家依旧是亲戚,尚有往来,此刻他们或许还能向林家求助。 以林家受皇帝宠信的程度,说不定能將他们从这重重困境中解救出来。 可如今,不仅大房与林家断了亲,林家也是直接下了断亲书,彻底断绝关係。 贾政满心迷茫,曾经紧密团结的四王八公,在不知不觉间,竟如一盘散沙,分崩离析。 他们到底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往昔,在他的计划里,林家本是被捨弃的弃子才对。 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反倒成了被拋弃之人。 林景晏、林黛玉等人离京前往瑶光郡主封地莱州的消息虽未大肆传开,但也未曾刻意隱瞒。 他们离京不久后,一直密切关注林家动向的贾政便得知了此事。 当时,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还特意修书提醒北静王府,可谁能料到,北静王那边的事情还是败露了。 如今,他也不知东昌和青州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逼得四王一同叛离京城。 不过根据他猜测和林景晏一定脱不了关係。 那小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针对他们家。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將贾家推入更深的深渊。 往日若是只抄家便罢,如今怕是要没了性命了。 真的有这么大的仇么? 他不懂! 如今,要是他们能跟著北静王一同逃出京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能拼上一拼。 听到贾珍说已派人前往太上皇行宫,贾政没有说话,心中还是有一点希冀的。 希望北静王他们不要做的这般决绝。 若是太上皇也一起走了,他们不逃,就只能等著陛下处置了。 陛下早就看不惯他们这些勛贵了。 他刚登基的时候,根基不足,为了多给他们府中多些话语权,他们可没少为难陛下。 看著焦急万分的贾珍,贾政强自镇定,说道:“且看太上皇那边的情况吧。” 但愿太上皇还在行宫。 事与愿违。 他们在荣国府一直枯坐到傍晚,贾珍派去的人才回来復命。 果然,他们连太上皇的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平日里常见的北静王妃和纯太妃也毫无踪跡。 据派去的人观察,行宫的侍卫似乎也少了许多。 原本想找北静王妃的侍女小观打探些消息,往日都是她出来说话的,今儿居然也没见到人。 贾政听到这些,心中一冷。 看著贾珍的目光全是绝望。 “事已至此,我们荣国府静等陛下圣旨,清者自清,青州,北昌的事儿我们可没参与,不过与北静王他们来往密切些罢了。” “我劝你们也不要想著逃跑,不然命都保不住!” 贾珍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连告辞的话都顾不上,带著自己的人匆匆离去。 “不行!” 贾珍边走边想。 他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去求一求。 他贾政清高,他自己去找其他公爵商量。 看著贾珍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等到贾珍已经出了荣禧堂,他才转身看向贾母。 突然说道。 “母亲,我们逃吧。” 贾母闻言,惊讶地瞪大双眼,紧紧盯著贾政。 “走?去哪儿?这可是我们的家!” 贾政气坚定地说。 “去投奔北静王。如今还留在京中,我们怕是真的性命难保。其他几公或许没参与东昌和青州的事,可是……母亲,我跟您说实话,我们府中参与了那边的事。” 贾母看著他,脸上全是惊讶。 “参与?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贾政低下头,目光中神色复杂难辨,声音低沉。 他只是想博一博罢了。 若是成了,荣国府便能在他的手中再次崛起。 到了地下,祖宗们才知道他才是荣国府最出息的人。 “之前没敢告诉您,只是事到如今,我们除了逃,別无他法。” 贾母望著眼前的贾政,心中满是懊悔。 一步错,步步错啊! 他没想到面上老实中庸的老二居然敢背著他做出这样的事儿! 造反的罪名,荣国府居然牵扯其中,他们。彻底完了, 早知道当初知道敏儿的死与贾甄家有关,她就不该听从四王八公的意见,將那件事敷衍过去。 不然,林家说不定也不会和他们决裂。 要是早知道贾政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一心护著这个二儿子,而忽略了真正的嫡长子贾赦。 又害得贾赦一家与他们决裂,如果不是如此,以贾赦在边关立下的功劳,以及他获得陛下的信任,再加上贾璉如今也接了他父亲的职位,说不定荣国府真的还有一线生机。 可如今,他们也只能跑了。 像丧家之犬一样。 这会儿她也知道了,刚刚为什么贾政会对著贾珍说那句话了。 这会儿跑的人越多,被发现的概率越大。 贾母看了看天,突然想起了宫里的贤德妃。 “若是我们走了,娘娘怕是……” 贾政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母亲,就算我们不跑,宫里的娘娘怕也是一样的,你只看这些日子,她可传出过消息来!” 语气中冷漠,仿佛那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第323章 也逃跑 贾母因宫里的娘娘放弃了许多,这会儿又要拋下贾元春逃出京城,心中自然犹豫。 可两天后,贾政打听来的行宫消息,让这份犹豫彻底消失。 行宫里太上皇不见了! 不止太上皇,一直住在行宫里的北静王妃、纯太妃和她所生的小皇子也没了踪影。 这个消息还没传出来,听说是皇上封了口。 贾政也是打听了许久,才在行宫里的一个侍卫那边打听到这个情况。 据行宫里的侍卫说,就在青州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有人见北静王妃藉口去自己庄子拿东西,隨后驾了两顶马车离开。 从那天起,行宫就再也没见过纯太妃和太上皇的影子。 如今行宫已被陛下派去的侍卫接管,閒杂人等不得进出。 在周围打探消息的人都被找藉口赶走,就连在行宫求见太上皇的人也被驱赶。 如今行宫被宫里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这般阵仗,要说没出事,谁都不信。 这个消息让贾政更是绝望。 想要赶紧逃出城的念头越来越重。 贾政心急如焚,近乎哀求地看著迟迟未做决定的贾母。 “母亲,如今这情形,太上皇他们肯定已经跟著北静王逃了。如今太上皇、纯太妃和北静王妃都离开了京城,咱们再在京城待著,无疑是坐以待毙。” “如今北静王那边,不仅有太上皇这个名正言顺的旗號,还有其余四王。那四王也没被陛下逮住,咱们投靠北静王,说不定还有条生路。” “母亲我们搏一搏吧!” 贾母听了贾政的请求,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把他打发了出去。 她怎么捨得呢? 他们一大家子从江南到京城扎根已久,京城就是他们的家。 如今却要离开京城去北山,背负的可是造反的罪名! 这一去就再无回头路了。 可如今情况危急,就算不投靠北静王,他们真的也没有別的出路。 她怎么也没想到贾政会参与到青州和东昌的事当中。 贾政向来知道怎么拿捏贾母,出了院子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挺挺地在贾母院子里跪下。 鸳鸯、珍珠等人来请他起来,他一言不发,就那么跪著。 没办法,只能进去稟告贾母。 这次贾母没有立刻心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了了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看向屋外,对紧张的鸳鸯和珍珠说:“去吧,把二老爷叫进来,就说他的建议我同意了。只是这事要快。” 鸳鸯和珍珠下去没多久,贾政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脸色煞白,眼中含泪。 “母亲,我知道是儿子的错,可……” 贾母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要走,这一大家子肯定不能全带走,带谁留谁,你自己决定。”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贾政脑子里就把府里的人都过了一遍。 带谁不带谁,他心里有数。 贾宝玉是他的嫡子,自然要带。 王夫人是王子腾的亲妹妹,关係向来好,到了北山说不定还能求到王子腾,与他里应外合。 王子腾如今在边关,手中有兵权,得好好利用,所以王夫人也得带走。 其他的再看情况。 还有母亲,母亲手中有多少父亲传下来保命的东西,他不清楚,但母亲肯定得带走。 至於赵姨娘,他平常很宠爱,他和她生的一儿一女,可以带自然是要带的。 若是不行,便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荣国府的財物,如今怕是只有母亲和王夫人人所剩不多的嫁妆了。 听到贾母同意,他只是欣喜地点了点头。 这些想法,贾政这会並没跟贾母说。 得到贾母应允后,贾政行了礼,便下去安排事情了。 贾母看著贾政离开的方向,许久后悠悠嘆了口气,荣国府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她错了么? 贾母將把珍珠和鸳鸯叫来。 “去吧,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 虽然没明说具体要做什么,但鸳鸯和珍珠伺候贾母许久,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二。 第324章 打探消息 贾政急匆匆离开荣庆堂后,没看到从旁边的小路转过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是侍书。 她走到龙喜堂院门,没有著急进去,而是面色和蔼、语气亲近地问看门的小丫鬟。 “不知今儿老太太可有空?我们姑娘有事想与老太太说,只是这事情不太好,怕老太太听了生气。我们姑娘便派我来打探一下老太太今日心情可好?若是可以,一会我们姑娘便来了。” 说完递过去一个荷包。 小丫鬟左右看了看,见没旁人,接过荷包,把侍书拉到一旁。 “侍书姐姐,今儿还是让探春姑娘別来了吧。这几日院子里热闹的很,前些日子二老爷来了几次,就是隔壁的甄大爷也来了,不知说了什么,急匆匆的就走了。” “今日更是,二老爷又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面面的姐姐说,二老爷在院子里跪了许久,老太太才把他叫进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估摸著今儿老太太心情不太好,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等两日吧,今日来了怕是要吃排头呢” 侍书听了,脸上的笑容一僵,谢过小丫鬟,转身回了探春的院子。 自从王熙凤他们搬出去后,王夫人因为和贾政闹了一场,基本都在自己的佛堂里待著,不管事。 老太太便把家中事务交给了探春,毕竟如今她是贾府唯一的姑娘了。 惜春本来在寧荣两府闹僵过,也该回去的,可她在荣国府待惯了,寧国府又没派人来接,便一直住著,在后院与探春作伴。 侍书回去时,屋里只有探春一个人,想来刚刚还在的惜春是被打发走了是。 侍书便把在小丫鬟那里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探春。 探春听完,心中“咯噔”一下。 前些日子,她听到四王意图造反、叛逃出京,在青州东昌兴风作浪的消息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为与黛玉接触的那些日子,她总归长了些见识。 她如今也会留意外面的消息。 她知道四王八公向来是一体的,如今四王造反,荣国府怕是也难独善其身。 现在的探春无比庆幸,当时因为羡慕林景彦和林黛玉之间的姐弟关係,让她注意到自己忽略已久的亲弟弟贾环。 看著他被养的实在不像话,她便想办法把亲弟弟送离了赵姨娘,送到京城之外的书院。 虽然弟弟如今学识不算好,听说是垫底的,可但脱离了赵姨娘的影响,又不用和贾宝玉日日对比,性子总归是好了些。 因为这个,他们三人的关係也缓和了一些。 如今这般情况,就算有什么意外,好歹家里还有个男丁 。 荣国府怕是即將迎来重大变故了。 探春心想,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她对府中的安排却是一无所知。 得寻人打听一下。 可若是有真如她想的那样,该是不好打听到的。 她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帕子,转身前往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虽说见识短浅,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且平日里在府中深受贾政宠爱,如今只能指望她了。 探春极少去赵姨娘的院子。听到外面的丫鬟通报探春来了,赵姨娘愣了愣神,亲自出来把她迎了进去。 小心翼翼地看著探春,问道。 “探春,你怎么来了,可是我院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了?” 探春知道赵姨娘的性子,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说了今日的事。 这可惊得赵姨娘手中的茶杯都差点端不稳了。 探春安抚了她一句,便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姨娘,我也不確定,所以我想让你去父亲那边打探一下情况,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能去看看二老爷那边看看可有什么消息么?” “这般万事儿不知道,我心里慌的很。” 赵姨娘听了这话,既疑惑又有些不情愿。 而且荣国府对妾室向来管束严格。 去前院先二老爷有些出格了。 以前她几乎从未做过,通常都是送些东西过去,可这次肯定要她亲自去。 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免不得一顿排头。 但探春从来没求过她办事,她咬了咬牙,还是同意了。 探春见她同意,又仔细嘱咐了一些特別需要留意的地方,比如有没有搬东西、二老爷最近有什么动静。 赵姨娘都一一记了下来。 说完这些,探春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赵姨娘说道:“如果打探不到,那就算了,一定要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主。” 赵姨娘听了探春关心的话语,心中一暖,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探春向来和他们不亲近,如今关係只是稍有好转,没想到她也会关心自己。 赵姨娘没有回应探春的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打探到的。” 等探春走后,赵姨娘上了妆,又让丫鬟隨意装了点糕点就来到前院和正院的拱门处。 看门的小廝果然拦住了她。 “姨娘,您怎么来了?今日老爷忙得很,正在叫人整理东西,怕是没时间见您。 看这个態度,今儿怕是见不到。 赵姨娘想了想,没有坚持要见贾政,而是递上手中的食盒。 “我许久没见著老爷了,心里惦记他,又担心他身体,做了些吃食送来。既然老爷忙,我就不打扰了,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说完,想了想她又从头上取下一支金丝缠瓔珞釵子,这是贾政往日送她的,十分华贵。 想著这是探春第一次有求於自己,她一定要把事情办好,送出这支釵子,也算是下了血本。 递完釵子,她才问道。 “不知老爷在忙些什么?都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你跟我说说唄。” 小廝接过釵子,眼中满意,见这会儿没有旁人,也悄声说了两句。 “小的也不太清楚,就听说今儿二老爷从老太太那儿回来就去了书房。不过刚刚小的过来换班的时候看到,老爷院子里仿佛在收拾东西。。” 赵姨娘听了,神色一顿,向小廝道谢后便离开了。 她原本打算让丫鬟去给探春传话,可想起探春离开时说的话,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 自从从赵姨娘院子出来,探春就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等消息。 见赵姨娘亲自前来,她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把她请进屋內。 听到赵姨娘从侍卫那儿打听到的话,探春心里“咯噔”一下。 收拾东西?难道家里也要逃? 总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事,如果真逃,会逃到哪儿去? 该不会去寻北静王他们一样,真是这般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探春焦急。 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拉著赵姨娘进了內室。 赵姨娘很少来探春內室,一进去就暗自打量,本以为探春管家后屋里会格外华贵,可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啥不同。 探春拉她坐下,说出自己的猜测:“姨娘,如今家里又在收拾东西,我担心二老爷也想去投靠北静王。” 赵姨娘坐下,一脸迷茫地看著探春问。 “去投靠北静王不好吗?我们和家和北静王的关係可不是不错的。” 探春头疼。 “当然不好。去了就是死!” 如今的四王八公早就不是往日的四王八公了。 再说,人家带不带他们还不一定呢。 林家,大房,探春早就明白了府中那两个人的凉薄了。 这种时候自己收拾东西却没有和他们说。 说不得要留些他们做戏呢。 探春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最后终於也下定了决心。 “姨娘我们也逃吧,自己逃。不管他们带不带我们,我们都不与他们一起!” “离了京,接了弟弟,便找个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 赵姨娘听探春这么大胆的想法,惊讶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 “不成不成!这怎么成!” “离了荣国府,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生活。” “这样,姨娘娘去求求二老爷,让他们带我们一起走。” “我没什么,你和贾环可是荣国府的血脉啊,千金之躯!怎么能受那样苦!” 第325章 出了京城 探春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千金之躯?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呢!” “总归还有命活著!” 赵姨娘看著探春坚定的模样,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想到还在书院的贾环,语气有些踌躇。 “那你弟弟呢?” “自然也是要去接的。有他在我们终归有个撑腰的。” “不过姨娘,我与你说好,接了他,往后他若犯了错,我怎么收拾你都拦不得!不然別怪我也弃你们!” “如果你们听话,走了过后咱们三个找个偏远地方,隱姓埋名过日子。” “就手上的这些钱財,盘一个铺子也是够我们活的。” 这会赵姨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想到什么,又望向了贾政院子的方向。 “探春,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二爷要带我们……” 探春知道赵姨娘是个什么性子。 也不与她多说。 “姨娘,你且看著便是。” 总要让她死心便是好的。 就那人,到了这会儿还想著她们的概率基本没有。 若真是要带,大不了他们中途寻个机会跑,跟他们去投靠北静王这样的事儿她可不做。 说不得到了地方,又要將她卖了。 他们真的做的出。 探春不相信北静王,其实也是想到林景晏可是皇上的人。 他太厉害了。 就看荣国府往日对上他可从来没贏过。 这些年,看了荣国府这么多事儿,她的心也冷了。 赵姨娘这会儿的心情颇为复杂,开心探春往日不与她们亲近,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想著她们的。 难过她好不容易攀上贾政,就是不想让自己孩子落得为奴为婢的下场,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了性命之忧。 听探春的推测,二老爷怕是不会带她们走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的一生好像一个笑话。 幸好她大条,没难过太久。 问了一句。 “那我们去哪儿呢?” 这倒是难住了探春。 探春也是临时起意,这个却还没想好,只能说。 “去哪儿都比待在这儿强。咱们先跑,到时候见机行事。要是二老爷他们要逃还带上咱们,咱们就找机会偷偷溜走;要是不带咱们,反倒更省事。只是弟弟那边,得你派人去送个信,我这儿还有东西要准备的。” “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只带金银就好。” 突如其来的变故,赵姨娘早就六神无主了,只將探春当做自己的依靠,连连点头。 等离开探春院子,赵姨娘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忍不住嘟囔。 “天杀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赵姨娘从探春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后,內心始终忐忑不安。 这几年荣国府里林林总总的变化,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听了前院小廝的话,她如何不知道贾政怕是要逃跑。 但她毕竟跟隨贾政多年,心中对贾政还是存有一丝期待。 老爷向来对她颇为宠爱,说不定这次会带著她们一同离开。 要是贾政逃跑时真带上她们,她就打算想尽办法说服探春,让探春跟著贾政一起去投靠北静王。 有父亲在身旁,往后的日子总归能安稳些,总好过她们孤儿寡母流落到人生地不熟之处艰难討生活。 若是不带,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她一边暗自思忖,一边將自己这些年辛苦积攒的细软仔细收拾起来,一一装进一个小包袱里。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每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心里都在想:是不是老爷来了?贾政是不是最终还是打算带她们走呢? 然而,赵姨娘註定要美梦落空。 第二天清晨,她得知贾政昨夜去了王夫人的院子。 赵姨娘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真好笑。 居然还怀著那些期待。 她十几岁就跟了贾政,自己也清楚自己性子急躁,见识浅薄,比不上旁人,可她一直天真地以为贾政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如今却只感到彻彻底底地心灰意冷。 她真蠢! 探春心中有成算, 便一直密切留意著那边的一举一动。 如今荣国府的奴才数量少了许多,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行动起来都方便不少,也不容易被察觉。 她听侍书回来稟报,不仅贾政的书房和院子里在忙著收拾行装,就连史老太君那边似乎也在做准备。 她去求见了两次都没见著人。 都是院子里的丫鬟出来將她打发了。 看来他们已经做好决断了。 探春冷哼一声,就算她早就將这些人的凉薄看得透透的,真如她所想的这般发展,心还是有些冷。 幸好从在林家的过往到大房的经歷,早已让她明白,万事终究还是得依靠自己。 这些年掌管家中事务,她也暗中积攒了一些財物。 到时候就按照她和赵姨娘之前商量好的,些银子到偏远的地方设法弄个户籍,自己再做点小本生意,一家人总归能安稳活下去。虽说比不上从前富贵,但胜在活得自由自在。 贾母、贾政和王夫人三人私下独自商议好了出逃的计划,甚至连贾宝玉都没告知。 到了约定出逃的那天晚上,他们了大笔钱財终於收买了城门的几个侍卫,就等著这些侍卫轮值时,悄悄將他们放行。 当晚,他们给贾宝玉下了昏睡的药,把他抬上马车,趁著夜色匆匆向城门赶去。 他们离开没多久,荣国府后门悄然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探春和赵姨娘。 赵姨娘满脸悲戚哀伤,探春面色却平静如水,她静静地凝望那些人离去的方向,沉默良久,最后轻轻拉了拉赵姨娘,轻声说道。 “姨娘,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也回去做自己的准备吧。” 就让大家都以为她们和那些人一起逃了吧。 赵姨娘听后,脚步略显蹣跚地跟在探春身后,缓缓回了院子。 贾政和贾母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终於出了京城,满心以为夜深人静,一路上不会再碰到旁人。 心中总算鬆了松。 第326章 皇上的心思 然而没走多远,就瞧见前方有一个车队。 贾政看著赶马之人的身影,莫名觉得眼熟,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派人前去打听。 果不其然,竟是寧国公府的。 此处是一片树林,贾政急忙命人去叫。 不多时,就见贾珍骑著马过来了。贾珍抬眼扫了他们一下,脸上早已没了往日对贾政的恭敬,语气中满是嘲讽。 “贾大人,您不是说自己问心无愧,绝不逃跑吗?怎么如今也在这儿碰上了?” 贾政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嘲讽,瞧见贾珍这般態度,连忙问道。 “你们怎么也逃了?除了你,还有谁?” 贾珍脸上露出一副看穿贾政算计的神情,因著寧荣两府以往做过的那些事,他早就对贾政和荣国府的人留了心眼 。 这人那天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著自己偷偷跑呢。 幸好他聪明。 他贾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荣国府全心全意信任的贾珍了。 看著贾政惊讶的模样,贾珍居然有些自得。 没想到吧,寧国府的人居然比荣国府更先一步出城。 贾政看著贾珍那副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子,心里暗自恼怒。 隱隱感觉他们似乎中了別人的圈套。 见贾珍一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贾政语气冷硬,焦急地追问, “问你话呢,还有谁和你们一起逃?” 贾珍瞧著贾政脸上焦急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偏过头。 “自然是都逃了,就在京城等死么?只允许你们去寻太上皇,不允许我们?往日怎么没觉得二叔这般大度。” “我爹若是没死,这会儿怕是还要来谢谢您呢。” 阴阳怪气,嘲讽拉满。 贾政越听越觉得不对。 都走了?这么顺利” 贾政忙追问! “你们找的是谁的关係出的城?” “看门赵侍卫。” 听到这个名字,贾政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们找的也是他。 这般巧? 不对! 他们这些人恐怕都中了別人的算计。 那会儿有人愿意帮他们出城,贾政还觉得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是有后福的。 在这风声鹤唳的危急关头,竟还有人愿意冒著巨大风险將他们送出城,他一度觉得自己遇到了贵人。 如今这贵人不止是他们的贵人还是所有人的贵人,这就不对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暗自思忖。 陛下! 只有陛下! 將他们这些人都放出城的,除了陛下不作他想。 可他又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何要放他们走呢? 难道陛下不怕他们前去投靠北静王吗? 这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样的深意,贾政怎么也琢磨不透,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愈发浓烈 。 贾政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实在不愿再与一脸洋洋得意的贾珍多费口舌。 他嫌弃地瞥了贾珍一眼,放下马车帘子,便吩咐眾人启程。 如今他们已然出了京城,不管这背后是不是陛下的谋划,他们都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此次悄悄出城,为避免引人注目,他们一共只备了四辆马车。 一辆载著老太君,一辆是贾政自己乘坐,还有一辆用来装载行李物品,最后一辆则是王夫人带著被下了蒙汗药的贾宝玉。 隨行的奴僕也都是往日的心腹,像赖大家的便在其中,该安排送走的人都已妥善安置。 偌大的荣国府,最后只剩了四辆马车,也是嘲讽。 守门的赵侍卫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呸”了一声。 他虽不明白陛下为何要放这些人出城,但圣旨不可违抗。 隨后,他骑马返回皇宫復命。 这段时间,因为北静王和四王八公叛逃出京,再加上青州、东昌的事务,陛下的乾清宫几乎夜夜灯火通明。 眾多官员都在御书房里加班忙碌。赵侍卫进入御书房后,陛下並未让大臣们迴避,直接示意他说。 赵侍卫稟报。 “陛下,属下幸不辱命,四王八公和那些勛贵旧臣,已於今晚全数出了京城,现在恐怕是要前往各个王爷的封地了。” 大臣们这才知晓陛下悄然布下了这么一步棋,心中满是疑惑。 放他们走。 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只能纷纷向林如海使眼色。 林如海回京之后,在这满朝文武之中,最受陛下信任的恐怕非他莫属,就连南陵侯在圣心眷顾上都要稍逊一筹。 林如海看到了眾人的眼神,却只是不动声色地低头,装作没看见,心中暗自揣测陛下的深意。 陛下坐在高位,將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並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可是这会他並不想给他们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些人背后有什么势力,他已经不想查了。 还不如全数帮他们送出京城,一劳永逸。 就那些人,老的老,残的残,弱的弱,被往日的富贵养得毫无斗志,到了四王的封地,可帮不上什么忙。 放虎归山,这放的要是虎才成。 如今他们带著往日积攒的钱財离开,明日他便会派人去各个府中查抄。 到时,这些往日勛贵畏罪潜逃的消息,他便不会再隱瞒,包括太上皇离京之事。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將那些有异心的人全部揪出来。 出城容易,这路上可是艰难的! 那些人的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他故意散布出去的。 为的就是让他们怕,让他们逃,让他们都背上造反的罪名。 然后,他在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没人能挑出错来了。 那些国之蛀虫,他早就想全部处置了。 如今倒是一劳永逸。 如今的京城,只是他的京城了。 朝堂只是他的朝堂了! 如此想来,他还要谢谢北静王他们呢。 走了,便回不来了。 在听到他们的消息,便只能是死讯! 皇上的心情居然意外的有些好。 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 看著下边他的大臣们微微一笑。 “夜深了,各位爱卿怕是饿了,传膳,上酒。庆朝堂尽归朕手!” 皇上都这样说了,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还想不通。 或许有人早就想通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贺陛下!” 第327章 不无辜 今天或许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將那蛀虫都打发走了,心中畅快,前几日总在宫中忙碌到很晚的大臣们,今日倒是走的早了些。 林如海与南陵侯同乘一辆马车。 林如海与南寧侯相对而坐,二人目光交匯,忍不住一同露出了笑容。 林如海率先开口:“陛下这步棋虽走得惊险,却实在是妙。与其將这些与叛贼有旧情的人留在京城,埋下隱患,倒不如把他们全都逼走,如此一来,京城反倒安稳许多。” 南寧侯微微頷首,接话道:“正是如此,如海,你瞧今夜京中的空气都好了些。” 说完又笑了起来。 林如海回到林府后,林如海便招来张忠。 张老管家年事已高,又受过伤,这些年身体一直欠佳,张忠逐渐接手著林家上下的事务,等彻底上手了后,便接替了的位置。 此次林景彦和林黛玉前往青州,张忠要留在京中听从林如海的安排,便没带他同去,只带了林大与林二。 林如海回到林府,见张忠还在等著,便微微点头示意。 “张忠,你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张忠听后,拱手应道:“是,老爷。” 进了书房,林如海先问了两句张老管家的身体,张忠无奈了笑了笑。 老样子罢了。 林如海也嘆了口气,在书桌前坐下。 说起了,叫他来的原因。 “荣国府那边,你可派人盯著了?” 林景晏还在京中的时候,张忠便一直派人留意著荣国府的一举一动。 加上如今这些日子京中局势多变,他还便增派了更多人手。 听到林如海的问话,张忠点了点头,恭敬回道。 “回老爷的话,早就派人跟著了。” 不过,张忠犹豫了一瞬,继续说道。 “只是……我们的人在路上好像还看到了其他人。” 林如海听后,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在意,你继续盯著便是。那些人应该是陛下的人。他们要去投靠叛贼,陛下既然放他们出京,自然不会让他们毫髮无损地抵达。” 张忠点头,又问道。 “明白了,老爷,我让他注意一点,不要被陛下的人发现了。” 林如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你告诉他们,必要的时候与陛下的人联络一番也无妨。我做事,陛下是知道的。” “我与陛下多年情谊,陛下也清楚我们林家与荣国府的恩怨,此事不必隱瞒。大大方方去做就行,若是刻意避开陛下的人,反而坏了我和陛下的情谊。” 张忠听了林如海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样自然是更好的。 他们的人只是远远跟著,虽说身手不错,但哪能比得上皇宫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卫呢。 既然林如海都这么说了,往后行动也就不用过于谨小慎微。 “老爷,还有个事” “说” “贾政出城时只带了几个人,把赵姨娘、探春和贾环留在了京中。” 张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骂了贾政一百遍。 果然復负心多是读书人,他们林家的除外! 那贾政自詡名流,平日最爱附庸风雅。没想到居然认下自己的一双儿女跑了。 虽然是庶子庶女,可也是他的血脉不是么。 他们跑了,陛下雷霆之怒火,留下来的哪儿能得好! 不对还有嫡女呢。 宫里的贤德妃便是了。 就说他们这一走,宫里那位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了。 嘻嘻。 林如海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哼,不愧是他!自私凉薄的很” 恐怕是因为他那位王夫人吧。 那位王夫人边关还有一个亲哥哥呢。 林如海猜得没错,贾政原本確实想过带赵姨娘母子三人一同离开。 可当他去和王夫人商量时,王夫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贾政想著將来或许还得仰仗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便没再多爭辩,点头同意了。 张忠心里又骂了贾府的人几句。 都是报应! 算计他们家,活该家破人亡! 他们老爷还是太心善了。 可是他张忠可不是。 想要顺顺利利去投靠那些叛徒,怎么也要让他们放放血的! 大的他做不了,小的还是能做点给主子们解解气的。 他们小主子往日受的气,他可没忘。 想到这儿,张忠话锋一转。 “不过老爷,那母子三人也不是好对付的。据咱们的人说,贾探春和赵姨娘亲眼看著贾政一行人离府,竟然没闹起来。等他们走后,便回了自己院子收拾东西,瞧他们那毫不惊讶的模样,恐怕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我琢磨著,他们怕是也打算逃走,咱们要不要阻拦一下?” 林如海点了点书桌,旋即摇了摇头。 “有什么可拦的,不用。” 林景晏的计划他不会破坏的。 如今贾政一行人丟下赵姨娘母子三人独自逃离,这一幕又被亲眼所见,他们怕是早已对贾政等人寒透了心。 景晏要留著她们做刀! 那便就留著他们做刀,不然往日林景晏派人在贾探春耳边潜移默化说的那些话不是就没用了么。 害她妻子,害她儿女,图谋他们林家的家產。那他也著看到贾政走投无路、眾叛亲离,最终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一天。 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贾政在乎什么?无非是荣国府的昌盛繁荣与世代传承。 可贾宝玉难堪大用,待日后被彻底废掉,荣国府没了下一代的指望。 而贾政的另一个儿子贾环和亲生女儿,那时都將他视作仇人,对他不理不睬,甚至在他死去时,只会感到庆幸与欣喜。 林如海想到这儿,冷漠的笑了笑。 他是君子,不是圣人。 “你去跟著赵姨娘母子,查清楚他们的落脚点,不用去惊扰他们,只需知晓他们身在何处便可。” 张忠听后,点头应下。 林如海看著张忠离去的背影,起身往自己的臥房走去,准备休息。 路过院子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林黛玉亲手布置的一草一木。 睹物思人,他突然无比想念自己的一双儿女。 也不知此刻,远在边关的林景彦和黛玉过得怎么样? 不会太久了,解决了现在的事儿他们一家便能长久的在一处了。 前世也好,梦也罢。 他们不无辜。 第328章 贾府逃亡 陛下的部署,在贾府眾人离开过后便开始了。 他只是让他们离开京城,可没想过要让他们一路顺风。 贾政一行人离京后路上都没停过,日夜兼程。 自出城后他们便换了装扮,扮作普通富户模样。 一路还算顺畅,贾政甚至都在想,陛下是不是准备看著他们去投靠北静王了。 一路行来,平淡无奇。 当他们抵达下一个县城歇脚时,赖大管家突然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焦急地对贾政说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 “刚刚我去採买东西的,发现这个县城里面贴满了主子们的通缉令,如今官兵正在四处搜捕我们呢” 出了京城后,贾府眾人不敢走官道,专挑小路行进,一路顛簸,鲜少有好好休息的时候。 不仅年老的贾母、病弱的贾政,就连那些奴婢、奴才们,也都个个腰酸背痛。 偏巧这时,贾宝玉药效过去醒了过来,一路上吵著闹著要回京城。 王夫人和贾母苦劝许久,都无济於事。最后还是贾政黑著脸,扬言要派人把他绑起来,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嘴里嘀咕著什么,贾政没听清楚,也不想听。 他累的很。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这些往日里在京中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贵人们,都变得灰头土脸。 今日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县城,眾人乔装打扮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可还没休息多久,就听到这个噩耗。 贾政听闻,猛地从客栈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心中一沉,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 事实摆在眼前。 陛下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他们。 可若是不是陛下放他们走的,还有谁? 北静王他们在京中留的后手么? 只能是这个了。 既然王爷没有放弃他们,那他们更得快点儿去到北山,为王爷出谋划策了。 赖大管家这会儿心里焦急万分,但还是硬著头皮说道。 “老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吧。我刚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官兵了。” 眾人刚到客栈,连热水澡都没来得及洗,物资也没购置充足,便又匆匆忙忙登上了马车,继续逃亡之路。 贾母登上马车后,心中暗自哀嘆。 她国公之妻,尊贵非常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这才坐了几天马车,她都已经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希望到了北山会好一些吧。 贾宝玉这一路上早就难受得不行了,他自出生起就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平日在府上,皮碰掉了都有无数人哄著,如今离了京,他的屁股都要肿了,他只说了两句,祖母父亲还要说他。 他们是不是不爱他了。 如今他不能再穿以往的华服,只能换上普通商户人家能穿的衣服,吃穿用度一切从简,平常甚至只能睡在马车上。今日好容易找到客栈,想著能休息一下,还没躺下,就又被贾政催著上路。 他自然不愿,刚要抗议,贾政一个眼神,便有手下上前將他弄晕,塞进了马车。 这一路上,贾政对贾宝玉厌烦至极,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答应王夫人的条件,只带了贾宝玉出来。 如今他就这一个亲生儿子了,弃了他,他便要断后了。 想到些什么,贾政叫来一个人,递给他一个盒子,对他吩咐几句。 那人便独自离开了。 王夫人只顾著心疼被绑了的贾宝玉,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等他们离开后,客栈外才出现几个身著便衣的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最前面,面露讥誚。 看著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 “逃亡就该有个逃亡的样子,居然还想著找个客栈舒舒服服的休息,想的倒是美。” 叛国者就该淒悽惨惨、身无分文地逃到北山,其他任何奢望都是不该有的。 一个身形较矮的凑过去悄声问道。 “老大,刚刚我发现,了我们,我似乎发现还有旁人跟著荣国府的人。”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人抬眼望向一个方向,那边確实有两个布衣打扮的人一直盯著这边。 他摇了摇头说:“不必管他。荣国府平日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如今他们落魄到这个地步,那些想找他们算帐的,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我让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稍矮点的人听了这话,爽朗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 “老大,我做事你放心,这一路上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这才是开始呢!”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时又看了那两人一眼。 那两人连忙低下了头。 等他们走后,两人才说起了话。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没事,家里来信了,不必可以躲著。我们往后可以自在些。” 逃出来的勛贵,大多和四王八公有诸多交集。 加上陛下刻意散布出必定严查涉及之人、立斩不赦的言论,这些人早就慌了神。 为了保住小命才逃出来的。 如今他们的处境和贾府没有什么不同。 有的路上遇到了,居然也结了伴,只想著到了王爷的封地便是好了。 几个王爷看到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他们並非全都前往北静王的封地。 与谁关係好,便去寻谁。 就像荣国府选择北静王一样。 只希望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到了封地,真的可以帮到那些王爷吧。 贾政好不容易出了县城,便打听到通缉令已经在各个城镇颁布了。 此后,每到乡镇县城附近,他们便再也不敢踏入,只能专挑小路前行了。 一路之上,喝的是野外的湖水、溪水,吃是一些点心。 这样的生活对於向来养尊处优的他们而言,真可谓是生不如死。 他们都忘记了,他们有多久没洗一个热水澡了,多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 身上都餿了。 每次他们要休息的时候,府中的都恰巧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到官兵的踪跡。 疲惫,劳累。 还不如死了算了! 偏偏他们又不敢真的被官兵逮到。 只能继续跑。 第329章 帮忙 荣国府眾人再一次成功摆脱追捕的官兵后,隨行丫鬟奴才们积压已久的情绪终於爆发。 这逃亡的日子哪儿是人过的啊。 再这样,他们不被抓,怕是也要死在路上了。 没得吃,没得穿,没得睡。 马都受不住了, 此次跟隨出逃的,大多是荣国府的家生子。 在府中时,他们过惯了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今隨主子逃出京城,才知道外边的日子这么难。 贾政、史老太君、贾宝玉等人好歹还能乘坐马车, 而这些丫鬟小廝们,却只能一路隨侍在侧,遇上崎嶇难行的路段,还得抬著主子们通过。 仅仅逃出京城不到半个月,他们的双脚就已磨破,偏偏还不能休息,心中满是怨言。 一天夜里,王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终於忍不住了,她趁著夜色,偷偷拿了些银子,悄然逃走。 直到第二天,眾人方才发现她逃跑了。 贾政雷霆大怒。 敲打了一下其他人。 可又有什么用呢? 有人率先做出了逃跑的举动,其他人虽表面不动声色,內心却早已蠢蠢欲动。 没过几日,几乎每天都有人逃跑。 防都防不住。 当个逃奴,好歹强过没了性命。 就连赖大家的,也趁著出去打水的功夫,悄悄叫了赖大过去。 “当家的,我们要不要……” 赖大家的话音未落,就被赖大恶狠狠的眼神阻止了! “闭嘴!再说这样的话,我饶不了你!” 蠢妇! 別人能逃,他们能逃的了么! 他帮贾政做了那么多事儿,只要逃了被抓住,必定是死路一条! 他们的命和贾家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虽然赖大没有逃,但是赖大家的都起了这样的心思,便可看出,贾政带出的这些丫鬟小廝们,人心早已惶惶,暗潮涌动了。 如今,贾政和史老太君已然逃离荣国府,成了板上钉钉的罪臣。 面对眾人的逃离,他们也毫无办法。 那些藏在暗处、一路跟踪的官兵,也在冷眼旁观著这一切。 活该。 不过还不够。 他们带的钱財还有一些,太重了,不好行动。 北山又地处荒凉,去的人多了北静王怕是养不起。 他们得做个好事儿才行。 帮帮贾府,也帮帮北静王。 於是贾府的人在经过一条小道时,便遭遇了山匪前来劫財。 看著面前的彪形大汉,络腮鬍子们。 贾政哆哆嗦嗦了许久,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好汉,实不相瞒,我们一路逃亡,早已身无长物,还望几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山匪竟是张忠派人假扮的,陛下的人日日追捕,猫抓老鼠一般,跟著荣国府的人,怕是累了。 这会儿该他们为官差们减轻一些负担了, 而且想看看他们没了银钱,剩下的路他们要如何走下去。 山匪头子一听贾政的话,脸上横肉一抖,狠狠啐了一口。 “呸,看你们穿得这般富贵,还想骗老子说身无分文?” “老子看上去像傻子么!” “兄弟们上,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身无分文。” “得了钱財,咱们便可以去快活快活了!” 看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山匪,仅剩的侍卫们早已被嚇得肝胆俱裂。 贾政和贾母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山匪將粗鲁的將財物一洗而空。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反抗不得。 生怕惹怒了他们,脖子的大刀不长眼了。 贾政和贾母他们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著气的眼睛发红。 贾宝玉也嚇的一句话都说出来了。 贾政阴冷的看著他们。 他,他什么时候被这些贱民们这样侮辱过。 一个一个的看著那些山匪的脸,將他们记下来! 来日! 来日必报! 临走时,山匪还各自踹了他们一脚,本就虚弱的眾人,顿时软软地瘫倒在地,狼狈至极。 山匪並未伤及他们的性命,抢完钱財后便扬长而去。 藏在暗处的官兵,看著这样的情况笑了笑。 在客栈外的那个领头的心中还想呢。 这林家派来的人演的也太像了,不像装的,害的他都想去查一查了。 山匪离去后,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覷。 那些被嚇得失魂落魄的下人,相互对视一眼,突然四散奔逃。 如今荣国府的银钱全部被抢,他们再跟著,恐怕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贾母和贾政回过神来,望著四散而逃的奴才们,捶胸顿足。 心中怒火更甚。 嘴里大骂他们是白眼狼,荣国府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们全然不顾,在这关键时刻竟如此绝情。 更可气的是,那些胆子稍大些的,临走时还敢上手抢走他们头上的釵子。 幸好,像鸳鸯、珍珠这些一直贴身伺候的人还在。 史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哭诉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在荣国府时,我们何曾亏待过他们?如今大难临头,竟都弃我们而去!” 关键这会儿他们还拦不住。跟最开始一样。 待想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后,剩下的加上四个主子竟连十个人都不到了。 都是往日贴身伺候的。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贾政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愤恨。 他们离京城不远,前往北山的路程还未走到一半,如今不仅身无分文,更是前路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贾政扶著赖大的手,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看著那些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走,都走吧!等我寻到北静王,事成之后,定要让这些叛徒千刀万剐!” 这会儿还放狠话呢。 贾宝玉,早已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嚇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贾政看著他这副模样,心中愈发后悔,暗自思忖,当初弃了其他儿女呢?唉! 第330章 靠近北山 这样经不住事儿,就算他们事成了,他怕是也撑不起荣国府了。 曾经,像鸳鸯、琥珀这般平日里深受倚重的大丫鬟,还能与贾母、王夫人一同安稳地坐在马车里,只需专心伺候主子即可。 虽说一路行程颇为顛簸,但到底免受了风吹日晒之苦,比起那些中途逃走的丫鬟和侍卫,境遇要好得多。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隨行的人员所剩无几,她们再也不能陪著贾母他们坐在马车里了。 甚至驾车的人不够,他们只能拋弃两辆马车。 林家的人刚扮完山匪离去,陛下派来的官兵便迅速接手,继续对他们展开追捕。 保证他们不能放鬆一点。 贾家一行人一路顛沛流离,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全靠著心中那一丝求生的意志勉强支撑著。 这一路的磨难虽说比不上唐僧西天取经所经歷的九九八十一难,却也是祸事不断,几乎每日都有灾祸降临。 他们食不果腹,夜不能寐,这辈子都没遭受过这般苦楚。 起初眾人还只是灰头土脸,到后来,简直和逃难的难民毫无区別。 身上的银子被山匪洗劫一空,仅剩下王夫人、史老太君和贾政贴身藏著的那一点。 可即便有这点银子,也难以解决实际问题。 也不知官兵是不是一直暗中尾隨,当他们到了下一个城镇,赖大管家带人去採买物资时,竟发现通缉令上不仅有贾府几位主子的画像,就连一直陪在贾政身边的奴才们的画像也赫然在列。 如此一来,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竟没有一个人能光明正大地出去採买。 他们只能一路上靠著喝山泉水、吃山上採摘的野果,或是偶尔猎到的猎物为生,没有一日是吃饱了的。 说他们像野人也毫不为过。 一路行来,史老太君等人都已瘦骨嶙峋,形销骨立,全然没了往日的富贵模样。 越靠近北山,天气越发寒冷,日子愈发艰难。 原本那些留下来的人都还算忠心耿耿,可在这样的绝境之下,眾人心中难免也有了其他的心思。 为了稳住他们。 贾政只能让贾宝玉和王夫人陪著他们一起在山上找吃食。 贾宝玉哪儿受的了这样的罪。 没两日又病了。 北静王到了北山过后没多久,便得知,那些往日在京城与自己交情匪浅的勛贵们纷纷出逃,打算前来投靠自己和其他几个王爷。 但他对此並未表现出太多情绪。 在他看来,这些人想要平安抵达此地绝非易事。 即便成功逃出,陛下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如果他们真能歷经艰险来到这里,自己將其收留,还能落下个仗义的好名声;倘若没能逃过来,那便与自己无关。 相比贾府眾人的坎坷逃亡路,北静王从京城出逃的过程要顺遂许多。 他们抵达北山时,这里地处偏远,气候严寒。 好在北静王一直用心治理自己的封地,刚到离北山不远的地方,就有亲卫前来迎接,將他们接入封地。 踏入北山,北静王环顾四周,只见一片荒凉,人口稀少,与繁华热闹的京城截然不同。 心中也觉得烦闷。 倒是安顿下来后,北静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太上皇出面,颁布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圣旨大意是,当今皇上德行欠缺。当初太上皇退位,实则是受皇上逼迫。 太上皇长期被困在行宫中,被皇上严密控制。如今,幸得北静王相助,太上皇才得以摆脱控制,逃离京城。 皇上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实在不配为君。 太上皇已下旨,自己將再次继位,並立纯太妃之子为太子。 待太上皇百年之后,便由纯太妃之子登基。 如今的北山才是天朝正统,而皇宫里坐著的那一位不过是个意图弒父的奸人。 他们四王不是叛徒,逃出来的勛贵也不是! 他们是扶持正统的功臣! 不日过后,他们就会拥护太上皇,再次收回天朝。 他们欢迎所有人的到来。 这道圣旨很快就在北山及周边地区传开,不久之后,连京城也知晓了此事。 然而,天朝百姓得知此事后的反应,远不如北静王预期的那样。 太上皇在位时,百姓们过著怎样的生活;当今皇上登基后,日子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其中滋味,只有百姓自己最清楚。 在他们心中,从不太在意皇位上坐的究竟是谁,谁能让他们生活富足安稳,谁就是好皇帝。 当听到外面传言太上皇又想再度登基时,百姓们表面上没吭声,可关起门来就开始抱怨。 “呸!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享清福,几十岁的人了,还跟自己儿子抢皇位。要是真让他重新登基,我们不得又回到从前那些苦日子?” “老糊涂!谁敢去投靠太上皇,我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但是,有了太上皇背书的四王,以及那些还在逃亡路上的勛贵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应却和百姓们截然不同。 他们得知太上皇已下旨还称他们为忠臣,说他们是看不惯皇上意图弒君夺位的恶行,才不得已逃出京城,於是纷纷加快了前往北静王封地的脚步。 就连已经病了多日的史老太君和贾母,听闻此消息后,也燃起了希望,越发急切地想要赶到北静王的封地,仿佛那里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能让他们摆脱如今艰难的处境,重新恢復往昔的荣耀与安稳。 原本,一路隨行的那些奴婢们,只因自己也被官府通缉,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跟著荣国府的人四处逃亡,只为寻得一线生机。 在听闻太上皇下旨赦免,还將他们称作忠臣的消息后,他们悬著的心终於落了地,情绪也平復了许多。 “还好,幸好太上皇和北静王他们没有放弃咱们。” 奴婢们私下里小声嘀咕著。一想到只要抵达北山,说不定又能过往日的好日子了,他们心中的不满少了不少。 曾经因艰难处境而生出的不满与怨懟,也渐渐消散,对贾母和贾政等人的態度又恢復了往日的恭敬。 在这个消息传开的同时,林如海和皇上也知晓了荣国府一行人最近的状况。 如今荣国府眾人已然落魄到极致,即便不再让人跟著,他们去往北山的路也是艰难的。 如今嘛,跟著他们,才是浪费了。 於是荣国府的人突然发现,身后竟然没有官兵追来了。 他们只当是已经靠近北山的缘故,可这一路走来,他们走的全是山路,眾人个个瘦骨嶙峋。 贾母和贾政身体虚弱,走路时都有些打哆嗦;王夫人也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由於人手匱乏,一路上这些主子们也不得不做些活计。 为了安抚那些还忠心留下来的人,他们甚至要去干一些平日里从未做过的事情。 只为让他们也休息一下。 贾宝玉的情况更是悽惨,病了好,好了病。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將王夫人急的不行。 可贾政和贾母,如今可没心思来管这个往日最受宠的少爷了。 第331章 哪儿来的乞丐 荣国府的四人,歷经千难万险之后,终於抵达了北山的地界。 这一路的顛沛流离,让他们全然没了往日的模样。 他们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就算有通缉令在,他们如今也是不用躲了。 只要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怕是认不出来她们的。 头髮凌乱蓬散,瘦骨嶙峋,衣服上沾满泥土,双脚亦是脏兮兮的,活脱脱就像几个乞丐。 马车什么的更是早就没了。 毕竟没了吃食,总不能饿死吧。 好不容易来到北山府的府门口,守卫只轻飘飘地斜瞥了他们一眼,便捂住了鼻子,扯著嗓子大声吆喝道。 “走走走,你们是些什么人?我们北山可不收乞丐。虽说我们王爷正需要用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瞧瞧你们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別熏著爷们了。” 贾政向来心气颇高,听了这些话,心中满是愤懣。 这一路他们受尽苦头,从未经歷过这般艰难的日子。 本想著到了北山就能好过些,没料到刚到这儿,就被守城的守卫呵斥。 还说他们乞丐! 太侮辱人了! 要知道,往日北静王见了他们都是温和的。 这些人真是没长眼! 积压已久的愤怒再也难以抑制,他哆哆嗦嗦地扶著赖大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朝著守卫厉声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可是荣国府的二老爷!” “你现在赶快向北静王稟报,就说荣国府贾政前来投靠,歷经艰险。” “要是你照做了,往后我还能饶过你,不然等我见到王爷,休怪我治你的罪!” 守卫听闻,脸上的不屑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著这几个好似乞丐的人,试图从他们落魄的外表之下寻出一星半点荣国府曾经的富贵气息,可看了好半天,一无所获。 哼,差点被这几个臭要饭的唬住了! 冷哼一声! “就你们?荣国府何等显赫,怎么可能是你们这副乞丐模样?” “臭要饭的,滚开点,耽误了爷守门,没你的好!” 贾政气得浑身发抖,本就虚弱的身体经这一气,差点站立不稳,赖大赶忙伸手扶住他。 赖大毕竟是奴才,比贾政更懂得审时度势。 他心里清楚,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进城见到北静王。 好好休整一番,还得找个医师来看看,否则不光是主子们,他们这些人恐怕也撑不下去了。 於是,他悄悄地问贾政:“老爷,咱们已经到了北山,犯不著跟他们置气。当下最要紧的是见到北静王,您可有什么能证明咱们身份的信物?” 贾政强压著心头的怒火,手忙脚乱地在怀中摸索起来。 守卫看著他那满是黑泥的手,脸上的不屑愈发浓重,心里暗自想著。 这邋里邋遢的人,怎么可能是荣国府来的?要是荣国府的人都变成这样,那也太窝囊了。 贾政翻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找到。这一路实在是太过艰难,到了最后,他们连马匹都杀了用来充飢,其余能拿去换东西的,都被偷偷拿去换成了生活必需品。 他们常常乔装打扮,去猎户或者偏远农户家里交换,因为县城镇上贴著他们的通缉令,而偏远农户那儿却没有。 如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但凡能当作信物的,都已经换作了维持生存的物资。 守卫见贾政半天也摸不出个东西来,顿时哈哈大笑,满脸不屑地叫嚷道。 “滚滚滚,离远点儿,別在这儿跟爷寻开心。我们北山可不是什么乞丐都收的,今儿个算你们运气好,饶你们一命,也不追究你们冒充京中勛贵的事儿了。” 贾宝玉看著好不容易到了北山,却马上要被赶走,心中十分不满。 突然,他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贾政说道。 “爹,这是我第一次在京城见北静王的时候,王爷送我的手串,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 贾政接过手串,是北静王第一次见到贾宝玉时送给他的鶺鴒香念珠。 御赐的东西。 贾政讚赏地看了贾宝玉一眼,还好,宝玉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了这个,王爷定然知道他们来了。 贾政將手串递给守卫,说道:“听到了吗?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是北静王赐给我儿的,你拿著它去给王爷瞧瞧。” 守卫抬眼看向那手串,那手串本就是御赐之物,流光溢彩,一看就知绝非寻常物件。 他脸上的不屑稍稍褪去了一些,眼中却依旧带著几分谨慎。 他接过手串,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试图找出破绽,可手串质地温润,做工精细,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他嘴上还是强硬地说道:“哼,就算这手串是真的,也不能证明你们就是荣国府的人。不过小爷我心肠好,就帮你们跑这一趟。” 说完便拿著手串快步走了。 贾政望著守卫离去的背影,心中鬆了松。 他们真的撑不下了。 再见不了北静王,他们的命怕是就没了。 本想强撑著保持礼仪,可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鬆了松,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 此刻北山门口守卫眾多,然而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 贾政和贾母等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满心都是屈辱与疲惫。 其实也不能怪守卫们不相信。 就在荣国府眾人到来的前些日子,寧国府的人也来了。 寧国府的人虽然也有个疲惫,可好歹还坐著自家的马车,隨行的侍卫和丫鬟也有好些,与荣国府这一行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毕竟在四王八公之中,荣国府因为与林家有仇而格外引人注目,陛下本就厌恶他们,陛下派来的人和张忠派来的人自然对荣国府更加“关照”。 同样是国公府,寧国府的人虽一路奔波略显风尘僕僕,但好歹还保留著体面,而荣国府眾人却好似乞丐一般,换作是谁,恐怕都很难相信 。 第332章 想吐 北山,北静王府邸。 自北静王来到北山后,诸事发展並不像他预想中那般顺利。 原本计划到北山后联络关外蛮夷,可这次蛮夷却不像往常那般好说话,多次推脱。 私底下,北静王也与边关的王子腾互通书信,然而每次信件送出后,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北山这个地方十分贫瘠,天气寒冷。 北静王和他的门客们初来乍到,很不適应。加之此前他们以太上皇的名义发布了圣旨,原以为会有许多人前来投靠,可一直等到现在,来的人寥寥无几。 其中稍有名声的,便是前些日子抵达的寧国府眾人。 可那些人北静王见了,吃白饭的! 北静王心中越发不安。 今日,北静王正在府衙理事。 他到北山后便接手了府衙,这些日子一直在此处理事务。 恰好这时,听到外面守城护卫前来报信,说是城外有人拿著信物求见。 但听闻这几人衣衫襤褸、模样狼狈,北静王以为又是那些想混吃混喝的人,或是逃民、流寇、逃奴之类。 之前就有不少人听闻入了北山能有活路,便来了不少,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守城护卫拿出手串,北静王心中猛地一惊,他记得这手串是自己送给荣国府贾政嫡子贾宝玉的。 难道守卫口中那几个形如乞丐的人,真的是荣国府的人? 荣国府如今虽已大不如前,没几个能撑得住场面的人,最能干的贾璉也与他们断了亲,但北静王记得贾政的夫人王夫人是王子腾的亲妹妹,若能藉助他们周旋,或许对自己的计划有利。 想到此处,北静王急忙从护卫手中接过手串,匆匆往府外走去,口中大笑。 “天助我也,荣国公府的贾政来了!” 报信的守卫看著北静王的模样,听了他的话,愣在原地,心想:那几个像乞丐一样的人,居然真的是荣国府的人? 怎么落魄成这样了?自己刚刚还衝撞了他们,这下可糟了。 北静王带著吴先生很快前往府门口。 北山府衙离府门不远,到了府门口,北静王四处张望,半天都没看到像是贾政他们的人。 直到贾政瞧见北静王,悲呼出声:“王爷,臣贾政见过北静王!” 北静王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男女衣衫破旧、面容憔悴,与记忆中荣国府里体面的模样截然不同,心中不由一颤。 他本想立刻迎上去,可刚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也险些维持不住:他们身上怎么这么臭? 但很快,北静王便强压下身体的不適,再次堆起笑容,快步上前,亲自扶起贾政。 “政公,你们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可是一路有人阻碍,看著真叫本王心疼!” 说著便伸手去搀扶贾政。贾政一行人见北静王脸上带著笑意,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此刻也顾不上体面,匆匆行礼后,拉著北静王的袖子便哭了起来。 那股酸腐刺鼻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北静王下意识屏住呼吸,强忍著想要呕吐的感觉,努力无视贾政袖子上黑乎乎的手,温声安抚。 “贾大人,莫急,有话慢慢说。既来了北山,往日的事就先放下。” 贾政满怀委屈和悲愤,泪水夺眶而出:“王爷,我们被害得好苦啊!无端被抄家,一家人流离失所。听闻太上皇即將復位,我们一路赶来,可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追兵,还遭遇了劫匪,东西全被抢光了。我们风餐露宿、东躲西藏,才逃到这里。如今见到王爷,我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贾政一开口,那臭味愈发浓烈。 北静王向来爱乾净,自詡翩翩君子,此时终於忍不住,退后一步,向后招手说道。 忍了又忍,好歹將胃中的翻滚压了下去。 “贾大人,莫急,你们先回去洗漱一下吧。” 说著,又看了看后面的贾母。往日在荣国府时,贾母尊贵非常、面色红润,如今却瘦得颧骨凸起,脸上的皱纹愈发深邃,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 王夫人和贾宝玉亦是如此,身上的衣服黑乎乎的,满是污渍。 北静王確实想保持自己爱民如子、广纳贤士的形象,可眼前贾政等人这般模样,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回头唤来身旁得力的侍从,吩咐道:“速去准备几间乾净舒適的厢房,要最暖和、最宽敞的,再备上热水、香汤,给政公、老太太和各位接风洗尘,切不可耽搁。” 侍从匆匆领命而去。 北静王迎著贾政和贾母往府內走,周围侍卫见他们过来,纷纷面露难色,捂著口鼻、望而却步。 贾政等人察觉到侍卫的反应,脸色瞬间涨红,好在脸上沾满污垢,倒是看不出来。 他们心中羞愧难当,忙拱手说道:“有劳王爷了,我们先去洗漱,晚点再来拜见王爷。” 北静王连连点头,隨即点了一个倒霉蛋,给他们带路。 看著他们离去的背影,北静王终於忍不住,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臭,真的太臭了。 北静王心想,自己以后怕是都无法直视贾府这些人了。 贾政和贾母跟在侍卫身后,路过街道,瞧见周围为数不多的百姓纷纷转过头去,心中愈发羞愤,脸色涨得通红。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如今只想著能快点赶到北静王安置的地方,好好洗漱一番,摆脱这一身狼狈,可没想到竟在王府门口碰上了寧国府的人。 贾珍原本没注意到他们,看到贾政等人身边跟著北静王的侍卫,便满脸堆笑,殷勤地上前想和侍卫打招呼。 可刚一靠近,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他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觉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又定睛瞧了几眼,不禁大惊:这难道是贾母、贾政、贾宝玉和王夫人? 这般模样! 哈哈哈哈,也太好笑了。 贾政和贾母也一眼认出来了贾珍,几人连同后边的奴才们都低下了头。 不能被认出,不能被认出。 这般模样被看到,往后他们还如何能抬的起头。 怕是要被嘲笑一辈子了。 第333章 贾珍嘲讽 可是贾珍如今既然见著了,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他心中也有气呢! 若不是贾府,他们如何会山穷水尽! 在京城时,因为贾府惹出的那些事,其余几公为了还国库的钱,损失了不少银子。 前些日子,贾政为了一己之私,把四王八公中唯一能与陛下搭上话的贾赦和贾璉撵了出去,致使北静王和太上皇逃离京城后,他们別无选择,只能跟著一起出逃。 那时,他们在陛下面前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 最后,便是在出逃之前了, 他们找贾政商量,贾政明明劝他们不要逃,结果等他们出了城,却在京城之外看到了贾政。 贾珍虽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在京城外见到贾政一行人时就明白,从自己去荣国府找他们起,贾政就没想过如实相告,一心想把他们当踏脚石,自己逃出去,留他们在京城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若不是他与四王八公商量后有了对策,如今怕是已经被抓了。 这时候见到贾政等人如此狼狈,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贾珍先与带贾政一行人过来的北静王的侍卫寒暄了两句,目光便移向一直低著头、不停地往后躲的贾政一行人。 他捂了捂鼻子,突然说道:“大人,这是要带著这几个像乞丐似的人要去哪儿?他们犯事了吗?您就不怕脏了自己的身子?我离这么远都闻到一股臭味,真是噁心死人了。” 那侍卫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寧国公府的贾珍,也清楚这一行人是荣国府的。 寧荣二府往日关係不错,他面露惊讶,往后看了一眼,颇有些摸不著头脑,还是回答道。 “珍大爷,您认不出了吗?这可是荣国府的人,还是您的亲戚呢。” 贾政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面露惊讶,打开手中仅剩的那把摺扇。 “荣国府?怎么可能!我那隔房的二叔和隔房的祖母平常最注重体面了,怎么可能是这副乞丐模样?” 看著贾珍嘴角扯出的嘲讽笑意,那带路的侍卫这时候也看出他们两家关係不太好。 贾珍这般拦在这里,显然是专门来看荣国府笑话的。 可他一个小侍卫也无能为力,只能低著头不说话,往后退了两步。 贾珍也没为难他,自己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起来。 突然又惊叫出声:“呀,是我眼拙,刚刚居然没认出这几个跟乞丐无异的人,真的是我那二叔和祖母。这是怎么了?一路上被打劫了不成?” 贾政看著贾珍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著想要辩驳。 还没等说话,他又往后退了两步,用扇子扇了扇,捂住自己的鼻子。 “呀,真是臭,臭死了。算了,不打扰我这隔房的二叔和隔房的祖母回去休整了,我怕再这么耽搁下去,自己都要被熏死了!” 还故意做了一个呕吐的模样。 气的贾政和贾母脸色煞白,反正已经被认出来了,便也不再躲藏。 他们抬起头,目光冷淡地看著贾珍。 贾母说道:“珍哥儿,你休要在此冷嘲热讽,就算我们如今落魄了,也是你的长辈。” 贾珍收了手中的摺扇,在手心敲打著,冷冷地说。 “呸,还跟我提长辈?自己想逃,却想留著我们这些侄子在京城送死。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当时你在荣国府宅邸劝我不要逃跑的时候,便已经不把我当侄子,也不配做我的二叔了。”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想留著我们在京城当你的诱饵罢了。没想到我们也逃出来了吧,如今你们这副乞丐模样,就是活该!” 说完这话,贾珍心中的气好像消了不少,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高声大笑:“哈哈哈,今儿畅快,我回去一定要跟寧国府的人说说,今儿见到了什么人,这般落魄。不对,我得让他们亲自来看看,往日高高在上、事事都想压我们一头的荣国府,贾政和史老太君如今竟连乞丐都不如。” “报应,天大的报应!” 贾政、贾母、王夫人、贾宝玉向来都看不上隔房的贾珍,却没想到如今最落魄的模样被他看了个正著,还遭他嘲讽。 听他那意思,肯定不会保密,他们今日这副模样怕是要成为四王八公当中的笑谈,这脸算是丟尽了。 贾政向来爱面子,听了这些话,本来还想追出去理论两句,却被旁边的侍卫拦住。 “贾大人、史老太君、王夫人和贾公子,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先去休整吧。等你们收拾好了,再去与他分辩也不迟。如今大家都到了北山,都是一路人。贾大人,珍大爷的行为的確不妥,到时候自有王爷给你们做主。” 那侍卫上前一步说著,也闻到了那股冲天的臭味,可他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皱著眉。 贾政和贾母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满心的羞愤无处宣泄。 看著贾珍远去的背影,贾政心里恶狠狠地想。 哼,不过是个紈絝,他爱说就让他说去。等我得到北静王的信任,王夫人联繫上边关的王子腾,他一个紈絝能做什么,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然后便跟著侍卫去了北静王给他们这些旧臣准备的地方休息。 他扶著贾母,拖著沉重屈辱的步子,隨著侍卫前往安置之地。 北山天气寒冷,一路上风声呼啸,似乎也在嘲讽著他们的落魄。 贾政牙关紧咬,他向来最爱面子,这会心里已经把贾珍碎尸万段了。 第334章 现状 抵达安置之处时,是一个小院,只有几个房间。 堪堪够他们住下来。 比起京中的荣国府,这里完全比不上。 那侍卫拱了拱手说:“贾大人,几位贵人便在此处安置吧。王爷也是刚到北山,这北山经济不算富裕,这些安置的小院,是王爷最近费了许多心才安置出来的,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贾政、贾母哪敢嫌弃,口中连连摆手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了。” 恭恭敬敬地將那侍卫送走,才进了屋。 王夫人一进屋便瘫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眼眶泛红,嘴里嘟囔著:“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想当初在贾府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政一个冷眼给噎了回去。 贾母坐在桌边,神色疲惫,却依旧努力挺直著腰背,仿佛一鬆懈,耳边就会响起贾珍的嘲讽和一路走来旁人的嫌弃。 那模样仿佛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关键还是认识的人。 那会儿他呢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可惜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都別抱怨了,先安静下来才是要紧事。等我们梳洗完毕,政儿去寻北静王,谋个正经差事。日后再找机会去拜见太上皇。等太上皇顺利登基,带著我们这些勛贵杀回京城,那些总会回来的。” 又看著还在发呆的宝玉,心中一冷。 这一路,她也看出来了,宝玉是个不顶事的。 叫了一声:“宝玉,你也莫要发呆。如今荣国府已大不如前,现在府上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可得上些心。” 宝玉这才回过神,茫然地应了一声,可眼神中还是一片迷茫。 环顾四周,心中一阵悲凉。 他原以为到了北山,便能恢復在荣国府那般的生活。 如今姐妹们没了,也就罢了,住的地方竟如此破败,就是往日在京城时,他书童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好得多。 从京城出来过后,祖母和母亲对他也不像以前。 往日,祖母怎么可能会和他说这些话,都是与他说,他开心便好。 贾宝玉呆立在原地,眼眶泛红,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其实,北静王给他们准备的这个地方,在北山已经算得上不错了,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比起其他人住的破败房子,这里条件算好的。 可在贾母他们看来到底比不上荣国府,而且因为他们来得紧急,里面只有一些平常常用的东西,並不齐全。 就像这会儿,他们要洗澡,剩余的几个丫鬟婆子已经下去烧水了,可因为洗澡的桶不够,只能一个一个地等著。 待到所有人都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半夜。 贾宝玉躺在床上,如今他身边伺候的只有袭人,其他丫鬟要么跑的跑、散的散,要么在荣国府养不起那么多人的时候被赶出府去了。 好不容易一个接一个洗漱完毕,贾宝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感受著身下硬邦邦的床,风餐露宿许久的贾宝玉居然觉得还能接受。 可又想起自己在荣国府时的生活,那种日子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明明说到了北山,到了北静王府,就能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如今的家里他居然感觉到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他突然觉得这样活著也没了什么意思。 袭人回来得很晚,她和其他奴才肯定要等主子们洗完才能洗漱。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贾宝玉还在床上没睡。 她轻声劝了一句:“宝二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到了北山,便就好了。” 袭人这会儿也没了往日的模样,看起来居然像个三十上下的农妇。 贾宝玉听到袭人说的“宝二爷”三个字,突然冷笑一声:“宝二爷,我如今还能被叫做宝二爷吗?” 他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到底该怪谁,满心都是迷茫。 贾母和贾政比贾宝玉睡得更晚,洗漱过后便关上了门,在房內密谈了许久。这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到了晚间,贾政还要去王夫人的房间一起睡觉。 所幸这个地方小,他们几个人的房间都在一个院子里,离得都不算远。 那些丫鬟们只能挤在一处,这种待遇,在荣国府的时候,连最低等的奴才都不至於这样。 贾政和贾母关起门来,两人面面相覷了许久。 其实从进了北山的城门开始,他们就发现北山的情况並不如想像中乐观。 他们所在的是北山的府城,这里商铺不多,人口看起来还不及京城的五分之一,天气又极为严寒。 这般情形下,他们一路上一直怀揣著的想法经淡了许多。 这样的北山,真的能战胜坐拥天下的皇上吗? 两人都有这样的疑惑。 互相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贾母率先开了口。 “政儿,明儿一早,你便去寻北静王吧。如今咱们银钱不多,路上又遭人劫,家中本就没剩下多少能用的银子。” “你明日去找北静王,谋个差事。我这儿还有些首饰,先拿去当了应急。我也会想办法找找北静王妃,往日在京城时,咱们家与北静王府关係不错,和甄家也算有老亲,想来北静王妃不会袖手旁观。等见了北静王妃,就请她向纯太妃引荐我们,趁机拜见太上皇,探探太上皇如今的想法。” 两人心中最疑虑、最担忧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说出口。 贾政深深地看了贾母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母亲放心,北山地处偏僻,眼下这状况实属正常。但咱们有太上皇,还有其他四王分据四地,届时联合起来,必定能將太上皇送回京城。到那时,咱们荣国府依旧是那煊赫一时的荣国府。” 贾母別无他法,只能相信。 语气悠悠。 “希望如此吧。” 说完,又问:“宝玉呢?宝玉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路走来,贾政对贾宝玉失望透顶。 唯一让他稍感欣慰的,居然是宝玉还留著北静王送的手串。 要是没有这手串,今日求见北静王恐怕还得多费些周折。 此刻,听到贾母问,贾政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宝玉再也不能像在京城那般顽劣了。我会去求王爷给他找个学堂。咱们如今只剩他这一代独苗了。京城中的贾环和探春怕是……” “母亲往后,你们不能再纵容他了。” 他后悔了。。。。。。 要知道贾宝玉是这样经不住事儿的,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王夫人说的不带探春和贾环了。 多个儿子,好歹多个人用! 如今却是没用了。 贾政以为贾母会在说什么,没想到贾母只点了点头。 第335章 去信 在这边与贾母商量完毕,贾政回到和王夫人的房间,温温柔柔的与他说了许久的话。 两个人往日关係向来不好。 王夫人见到这般温和的贾政已经是新婚的时候了。 看著这样的贾政,王夫人心中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可是她没想到,如今贾政愿意哄著她,不过是他自己手中如今最大的筹码便是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 至於贾母手中贾代善留给他们的后手,並不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 若能通过王夫人联繫上王子腾,对他来说可是大功一件。 就目前传来的消息看,陛下並没有迁怒於王子腾。 要是能私下与王子腾达成联络,那无疑是一大助力,他也就能抢先获得太上皇的重用 ,他才能將四王八公踩在脚下,到时候这些日子得罪过他的人都不会好过。 贾政抬眼看了一眼已在身旁沉沉睡去的王夫人,面色阴冷得如同寒冬的霜夜。 此刻的他,他心中全是不甘与野心,暗自思量,自己还远未失败,即便如今身处这偏僻的北山,一切也不过是暂时的困局。 他向来信自己的很。 不然也不会有那些毒计。 他自信,也记仇。 那些在他落魄时落井下石之人,像贾珍之流,还有四王八公中曾对他不敬的,他都一一记在心里的。 贾政侧躺著身子,床上逼仄的空间让他越发难受。 想到这几年受到的侮辱,不禁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低声喃喃。 “等著吧,这笔帐,我迟早会一一清算。” 在他看来,只要能联繫上王子腾,藉助其兵力,再得到太上皇的倚重,重回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他定要让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四王八公又如何?在他重掌大权的那一天,都將被他踩在脚下。 他想像著衣锦还乡、重回权力巔峰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冷笑。 都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如今苦他吃了,福气也该在后边了。 或许是枕头比较高,贾政这夜的梦仿佛都香甜了些。 第二日一早,贾母就叫来赖大家的,从仅剩的几件首饰当中挑了一件,让他拿去卖了。 以往在京城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都是提前许久,特意找绣娘製作的。 但如今境况不同,贾母用卖首饰的钱给贾政买了一件成衣。 这种成衣,贾政从前从未穿过,可好歹比他在路上风餐露宿时穿的脏兮兮的衣服强多了。 之后,贾政便直接直接出了门。 初来乍到,他向人打听后,才找到了北静王的府邸。 望著眼前的北静王府,贾政愣了愣神,这里看上去並不特別富丽堂皇,远远比不上京城中的府邸。 府外的侍卫许是得了北静王的吩咐,听到贾政自报家门,称自己是荣国府的贾政,便將他领进了北静王的书房。 北静王亲自迎接,一番寒暄过后,终於切入正题。 如今贾政这边,除了贾母用来联繫往日旧臣的信物之外,能指望的就只有王子腾了。 北静王手上的兵权远不及皇上,而王子腾手握重兵,他自然十分看重。 北静王主动提起:“贾政,不知你们来北山,可与王將军联繫过?王將军可知道你带著一家来了北山地界?” 北静王的语气中带著不易表察觉的急切。 贾政听闻,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著摇头。 “王爷有所不知,一路匆忙,日前我只给家兄写过一封信,可一路上追兵颇多,並未与家兄取得联络。” 这会儿王子腾便是家兄了。 北静王闻言,微微皱眉,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他从书桌前站起身,走到贾政身边,不禁诉起苦来。 “政公有所不知,如今这天下君臣都被皇位上的那一位迷了心智,我们这些老臣这些年又被他打压得厉害,手中兵权实在不足。之前东昌和青州的武器调配又出了些矛盾,物资並未全部运出,如今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若是政公能够联繫到王將军,他如今手握重兵,若能得他相助,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看著眼前换了乾净衣裳、打理好头髮,却因一路奔波面色黝黑,不復往日养尊处优之態的贾政,北静王本以为不会再想起昨日见到他时的落魄模样,可那画面还是不禁在眼前浮现。 有些想笑。 他忍下了。 面色如常,继续对著低头想著什么,没有说话的贾政说道。 “不知政公可能助我们与王將军取得联繫?若政公能够说服王將军投靠我们,那可算得大功一件。等我们助太上皇重新夺得皇位,想来政公定能加官进爵,恢復往日功勋。” 贾政听到这番话,心头一紧。 北静王这边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了。 不然北静王不会这样急切的想要他联繫王子腾。 不过他並未推辞。 “王爷,家兄那边,您放心,我定然会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繫。我家夫人与她兄长向来亲近,回府后我让夫人亲自给她哥哥去信。” 北静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走到一旁,拿出一封书信在贾政眼前晃了晃。。 “政公,便拜託尊夫人了,待夫人写好,便让我的人去送。” 他的信王子腾不回,那他妹婿的信呢? 这封信是北静王早就准备好的。 他要一起送走。 昔日他还未逃出京城时,与王子腾勾结蛮夷、掌控边关,这是他的把柄。 如今他已叛逃出京,这把柄便成了拿捏王子腾的关键,如今再加上贾政和他妹妹,不怕王子腾不从。 贾政本就有联繫王子腾的打算,便毫不犹豫地接过信,点头道,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信不辱命。”北静王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336章 信物给不给 “政公,我已听说昨日之事,那荣寧国府的贾珍是个紈絝之徒,您受委屈了。放心吧,只要这事成了,我敢保证,往后您定能扬眉吐气,將那些屈辱都还回去。这几年你们受的委屈,待我们攻入京城,便可全数討回。” ”北山虽然贫瘠,但这些您不必担忧。这些年我们手中有太上皇和小皇子,加上我积累和借来的资金,想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如今皇位上那位得位不正,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掌握著天下大义,並不怕他。” 贾政如今走投无路,只能选择相信。 笑的有些勉强。 希望吧。 北静王让他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他。 送贾政出府时,北静王从旁边侍卫手上接过一个盒子递给贾政。 “贾政,这是小王的一点心意,你们初到北山,路上又多有费,这些虽不算多,也可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贾政如今山穷水尽,自然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银子。 今日早上买衣服,还是贾母当了仅剩不多的首饰才凑的钱。 他对著北静王拜了又拜,刚伸手想接过盒子,就听到北静王又开口。 “政公,我记得府中的老夫人,当年贾代善侍君时,老夫人手上好像有往日荣国公的信物,不知如今可带了过来?” 王子腾和贾母手中贾代善留下的遗物,是贾家如今最后的后手。北静王这意思,显然是都想要。 提及信物贾政没有立即答应,只说。 “稟告王爷,那东西是父亲给母亲用来保命的。在不在我也不清楚,得回去问过母亲才知道。” 北静王闻言,脸上依旧掛著温和的笑容,可那笑意未达眼底,语气也淡了不少。 “还望政公告知令堂,本王知晓那是令堂的心头宝,更是也是荣国公的遗物,只是如今形势特殊,放在老夫人手上也派不上大用场。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尽可交於我。” “当然啦,若是老夫人手上还有其他物件,也一併给我吧。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贾国公往日留下的遗物能帮我们拉拢一些將军,我们胜算便更大。到时候,你们荣国府在太上皇面前的功劳岂不是更大?” 贾政的手僵在半空中,握著盒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內心十分纠结。 他明白北静王所言有理,可若是一次性把东西都交出去,荣国府日后在太上皇面前便没了筹码。 他只能打著哈哈说。 “王爷,此事属下的確不知,容我回去与母亲商议一番,再给王爷答覆,您看如何?” 北静王微微点头:“政公,此事不急,只是合適的东西放在合適的人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用处,你说呢?” 贾政连连称是,正想告辞离去,一直跟在北静王身后的吴先生突然开口。 “贾大人,我听说此次跟您来的有那位含玉而生的荣国公府嫡子贾宝玉。我和王爷对他都颇为期待。如今离了京城,想来还没找到好先生,不如择日让他来北静王府的学堂读书,您看可好?这北山,北静王府幕僚眾多,想来贾公子能学到不少东西。” 贾政虽不明白吴先生为何突然提起宝玉,但想到贾宝玉確实要上学,若能来北静王府与府中之人处好关係,倒也不错。 於是他点了点头,道过谢便离开了。 因为北静王的態度,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太上皇。 待贾政走后,北静王转过头,看著一直盯著贾政背影的吴先生问道。 “先生怎么突然看上荣国府的贾宝玉了?我听戴公公说,那贾宝玉可不是个有用的人,骄奢淫逸,又被荣国府宠得十分天真,性子已然养成,做个富贵公子尚可,却不是那种能被咱们稍加教导就能为我所用的人才。那通灵宝玉的传闻,我看也不像真的。” 吴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北静王的话,只是突然问道。 “北静王,王爷,如今荣国府、寧国府,他们可知道您的全盘计划?” 北静王摇了摇头。 “並未。” 吴先生这才说道。 “他们如今忠诚的还是太上皇,以及效忠於太上皇的您。虽说如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为防止他们再生別的心思,还是把他们府中的人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荣国府这一次带出来的儿子只有贾宝玉一个,贾政年龄又大了,可以说贾宝玉便是贾政的独苗苗。就算日后王爷有別的打算,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贾政跟寧国府可不同,贾政如今手中有贾代善留给他的保命之物,还有个在边关的王子腾,此人我们必须掌控住。” 吴先生接著说。 “说是让他读书,实则就是人质。咱们既需要这些往日的勛贵,也要防著他们起异心。不管他们敢不敢,总归是要防的,不过多养一个人罢了。” 北静王眼前一亮。 笑了笑。 “先生大才!” 北静王之所以重用吴先生,不就是因为他谨慎又聪慧吗? 多养个贾宝玉这样的閒人也无妨,若是能藉此拿捏住荣国府,让他们不再反抗、一心一意,那可就赚了。 况且他记得往日在京城时见到的贾宝玉唇红齿白,养在府中当个瓶,看著也赏心悦目。 贾政回到自己如今在北山住著的小院,看著那窄窄的木门、房梁和周围斑驳的围墙,心中一阵不舒服。 努力將这情绪忽视。 他心,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荣国府的,到那时,那些曾经欺负过他和如今看不起他的人,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贾母听到贾政回来了,忙派人將他叫过去。 如今在贾母身边伺候的只有鸳鸯了。 才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待了一日,贾母心里就慌得很。 往日她最爱热闹,可到了北山,周围静的她烦闷的很。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想,为何他们会落到如今这般落魄的境地? 以后到了地下,她真的有脸她面对先祖么。 也只有与贾政他们说著话时才能不胡思乱想。 听完贾政复述在北静王府与北静王的谈话,贾母皱了皱眉,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袖口处。 她如今穿的是在北山成衣铺买的成衣,料子远比不上那件已经脏得不能再脏的绸缎,摸著有些粗糙。 贾政看到了母亲的动作,他知道父亲留的东西,母亲怕是贴身带著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下头,轻声问道。 “母亲,父亲留给您的东西可有大用?我们要交给北静王吗?” 听了这话,贾母眉头紧皱。 直直的看著他。 第337章 报仇的时候 看著自家母亲的眼神,贾政低下了头,一时不敢再看。 歷经好几个月的折磨,贾母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慈祥,高高的颧骨显的刻薄。 语气也没有了往日在荣国府时的慈祥。 “给他?怎么给?给了他们,到时候被一脚踢开怎么办?” “这事不急,你先和你媳妇商量,去给王子腾写信。至於你父亲留给我的东西,等我找个日子求见了纯太妃和太上皇再做决定。” 贾政听了,並未有什么异议。 还是母亲想得对,若是全都交给北静王,这功劳该算谁的呢? 贾母只跟贾政说了两句话,便打发他出去,让王夫人给王子腾写信,自己则把鸳鸯叫了进来。 鸳鸯如今穿著普通的布衣,和在府中时大不一样。 她从小就跟在贾母身边,除了贾母,也无处可去,见到贾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老太太唤奴婢,可有什么事?” 贾母看了她一眼,端起碗喝了口茶。 这小小的院子极为简陋,连个普通茶杯都没有,泡茶只能用碗。 贾母喝了一口,看著碗里的茶,愣了愣神,又把碗放到一边。 “我让你给北静王妃写的信,送过去了吗?” 鸳鸯回道。 “回老夫人的话,已经送过去了。只是来接信的是门房,我在北静王府的后门等了一会儿他们才来,还说让咱们先等著,王妃有空便唤我过去。” 贾母望向北静王府的方向,没有再说话。 当年甄府落难时,荣国府和其余八公一样,冷了北静王妃许久。 就怕惹火烧身。 那会儿谁没想到后来北静王妃如此厉害,扶持自己的妹妹封了太妃,还为太上皇生了皇子,如今自己到了这边反倒要仰仗她了。 心中虽有些气,可也无奈,不见就不见吧,只能等著。 如今北静王能用的人本就不多。既然知道她手中还有些东西,就不会任由北静王妃一直冷落著她们的。 贾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釵,递给鸳鸯。 “你把这个拿去交给赖大家的,让他去打听打听北静王进了北山后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瞧著不太对劲。顺便问问,如今的北山,除了咱们,还有没有其他旧亲到了?” 鸳鸯接过金釵,小心地收进怀中。 她一直贴身伺候贾母,知道如今贾母能当的首饰已经不多了,多数嫁妆都被那些杀千刀的叛贼、土匪抢走了。 她向贾母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去。 贾母独自坐在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略显寒酸的屋子里,眼神中透著几分凝重与悲凉。 她向来喜好安乐享受,没想到到老竟要委身在这样一个破落小屋里,不自觉又想起了嫡长女贾敏。 若是敏儿还在,或者当时自己听了消息后,阻止贾政,毅然决然地为林家、为敏儿报仇,以林家如今的势力,怕是早就拉他们一把了,何至於落到如此惨状? 想到此处,贾母心中悲愤交加,对贾政的埋怨又深了几分。 急匆匆去找王夫人的贾政,並不知道贾母此时的心情变化。 贾母埋怨贾政,王夫人又何尝不埋怨他呢? 她从嫁入贾府开始,就没和贾政和和美美地过过几天好日子。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体会到贾政的温柔,竟还是在这平日里瞧著都要在心里嫌弃穷酸的破屋子里。 今天贾政走后,她在自己屋里待了许久。昨晚因贾政的温柔,稍微缓和的情绪,看著破落的屋子心中的气又起来了。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废物。 这会看到贾政进来,她懒懒地靠在床上,没有起身迎接。 这破屋子总共就这么大,一张床、一张桌子,那凳子她都怕坐上去会给坐坏了。 贾政这会儿有所求。 看到王夫人的冷淡,心中“咯噔”一下,还是笑著迎了上去。 “夫人,今日我去了北静王府,见了王爷,他给了些银子。如今到处都要用钱,我便想著交给你。” 这盒银子贾母並不知情,贾政进来时先交给了赖大,从贾母院子出来后才从如今唯一的小廝手中接回,这会儿又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见贾政主动將王爷送的银子给她,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冷不丁又听到贾政说。 “今儿王爷说,想让我们联繫一下长兄。夫人,要不你亲自写封信给兄长吧。” 王夫人听到这话,脸上刚泛起的些许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微微皱眉。 是她想多了,贾政这个人,没事的时候哪会对她好哼,要不是为了宝玉,她哪会这样?早就投靠兄长去了。 话语中带著几分不耐。以往在荣国府时,她可不敢这么对贾政。 “还给兄长写信,写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如今这副模样,凭什么还要去拖累我兄长?” 其实,王夫人也不是真的不想给王子腾写信,只是见贾政一有事求她才伏低做小,又觉得她和贾宝玉如今过的这么苦,都是贾政没有用。 若是当初她嫁的是林如海,何止於此。 说这些不过刻意为难罢了。 贾政见王夫人满脸不情愿,心中怒起,手被自己攥的发白,却也只能坐到她身旁,拉著她的手劝道。 “夫人,我知道往日是我疏忽了你。可你瞧,从京中逃出,我就只带了你。你是我的正妻,咱们是打小的情谊,赵姨娘那些妾室不过是玩物罢了。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算不为我,也得为宝玉想想。” 王夫人冷哼一声,抽回了手。 “要不是为了宝玉,我何苦跟你受这些罪?想我大家闺秀出身,一路来受了多少苦楚,又遭了多少白眼,连寧国府的贾珍都敢嘲笑我,我实在气不过。” 贾政一时语塞,他何尝不知道如今这局面是自己造成的呢? 可如今自己手上毫无筹码,除了求王夫人联络王子腾,也没別的办法了。 若是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在北静王和太上皇这边,怕是也没了立足之地。 沉默片刻,他又將王夫人的手拉了回来。 “夫人,就当是为了宝玉往后的前程。如今我们逃出京了,咱们和宝玉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这事了。今儿我在王府的时候,特意求了王爷,让宝玉去北静王府念书。” “王爷也同意了。” 听到这话,王夫人神色一动,宝玉是她的心头肉,为了宝玉,她確实愿意做任何事。她咬咬牙说。 “罢了罢了,这是最后一次。只是如今我们逃出京,我不知道兄长有什么安排,我就试一试。若是不成,你可別怨我。” 贾政忙道:“自然不会怨你。” 王夫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贾政却是清楚的。 他主动让王夫人写信,一来王夫人是王子腾的亲妹妹,王子腾对王夫人还有几分疼爱;二来他如今这处境,確实没脸去给王子腾写信,自己写的话,王子腾必定置之不理。 再说了,王子腾早已和他们有所关联,如今除了投靠他,也没有別的去处,陛下可不一定真的信他。 他著急,不过是想把拉拢王子腾的功劳儘快揽到荣国府身上罢了。 见王夫人点了头,贾政急忙走出了门,从小廝手上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拿进来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接过笔,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落笔写道。 “吾兄见字如面……”见王夫人真的动笔了,贾政心中终於是鬆了一口气。 北静王收到贾政再次送来的王夫人亲笔书信后,连同自己给王子腾写的那一封,马不停蹄地派人通过自己的暗线送往边关。 来了北山过后就重新住回北静王府后院的甄宛儿,听到小观传来的这个消息,只是冷冷一笑。 “去吧。该到的人都到了,我们也要忙起来了。” 小观点点头,悄悄摸出了北静王府。 主子的仇也到了该报的时候了。 第338章 王子腾的打算 其实荣国公府举家逃出京城后一两个月就传到了边关的王子腾耳边。 传递消息的,是为数不多还留在京城的勛贵王子腾夫人,也就是王夫人的嫂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当时就想立马给王子腾去信,可是那会京城风声鹤唳,怕被陛下抓了把柄,她还是在家中煎熬了许久,等到局势缓和了些,才去了信。 这一来就一月有余了。 “老爷,夫人来信了。” 王子腾听到这个时还疑惑呢。 这些年,先是贾赦,后有南寧侯府的李彦卿,贾赦死后,他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些局势,贾璉又来了。 这几年,王子腾在边关的掌控力大不如前。 此时突然听到京中来信,他心里“咯噔”一下。 夫人没事可不会给他开信。 屏退眾人,把送信人请进来,接过信。看完夫人送来的信,王子腾怒火中烧。 “蠢货,一家子蠢货,贾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逃出去?他这一逃,陛下连查都不用查,直接就能定他们的罪。” 手中的信纸被捏得皱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王子腾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怒吼出声。 “他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如今却要拉我家下水。” 京城中谁人不知,他嫡亲妹妹嫁给了荣国府的人,他侄女王熙凤也嫁给了贾璉。 只是后来大房二房闹掰了,王家与贾璉和王熙凤的联繫也少了些。 王子腾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在边关靠著荣国府积累了些威望,在他自己看来如今也取得了陛下的一些信任,贾政这样他的努力怕是付诸流水了。 陛下,必定会对他生疑的。 王子腾的愤怒没有持续太久,他连喝几口冷茶,压下心底的怒火,对著外面大声叫道。 “孙参將,进来” 听到传唤,一位副將匆匆进帐。这人是他的心腹,自他来到边关就一直跟著。 刚刚听到王子腾在营帐中发火就想进来的。 王子腾把手中的信递给她,等他看完,面对下属,王子腾已经冷静下来。 “说说看” 姓孙的参將匆匆看完,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愚蠢至极! 这荣国府要连累他们了! 他们將军只想多些权利,可没想过造反啊! 孙参將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向王子腾,犹豫片刻后说道。 “將军,如今这事儿可棘手得很。贾政出逃,陛下必定雷霆震怒,咱们与贾府的关係,怕是要惹陛下猜疑。” 他微微顿了顿,偷偷观察王子腾的神色,见对方没有发作,才接著说。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將军捨得,便与贾政的夫人划清界限吧。” 王子腾其实就是这个想法,但这个话却不能由他说出来。 看到孙参將懂了,便让他把身边亲近的人都叫进来,传阅这封信。 孙参將明白王子腾的意思,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见大家都十分赞同。 王子腾假装犹豫,还红了眼。 “是我对不起妹妹,让她嫁给了这么个愚蠢的男人。让我再想想吧。” 营帐中的人又劝,劝了许久王子腾才点了头。 “我先给陛下上个摺子,言辞恳切,表明我对贾府一事毫不知情。然后你们帮我放出话去,荣国府这样不忠不义之徒,我王子腾羞与他们为伍。如今,我便以王家家主的身份做主,將王夫人逐出王家,往后我与她恩断义绝,再不往来。” “这样可好。” 那些人自然是同意的。 头还没点完,就听王子腾继续说。 “还有,派个人去给夫人写封信,让她这些日子多去拜访凤儿,凤儿好歹是我嫡亲的侄女,就算往日她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能跟她计较。” “我让夫人拉拢王熙凤,让她多在贾璉耳边说些好话。你们把消息散布出去后,再替我给贾璉送封信。” 这是想促成王家与贾璉他们重修旧好。 王子腾的几个副將听了这个恍然大悟。 要不说將军是將军呢? 他们都忘了贾璉的夫人也是王家女。 他们稳了! 王子腾决定与荣国府恩断义绝的消息,同在边关的李彦青和贾璉最早得知。 收到王子腾的信后,贾璉还特意把信拿给李彦卿看了。 呸,离间! 他可不上当! 呸,重修旧好?谁要跟他重修旧好? 要修,去地下与他父亲修去吧。 第339章 贾璉想法 李彦卿看了王子腾写给贾璉的信,並未怀疑贾璉的心思。 如今他在边关已待了好几年,从最初隱姓埋名的小兵,到如今边关颇有名望的小將军,整个人也蜕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往日在京城中那个紈絝的长公主之子。 雁门关危急、贾赦生死攸关之时,是李彦卿最先带著人赶到,解了雁门关之围。 那是他的成名战之一。 贾赦死在他面前,那悲壮的场景,他至今歷歷在目。 京城中的贾赦与边关的贾赦,仿佛判若两人,李彦青对贾赦这个曾经的老紈絝,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后来贾璉顶了贾赦的位置,在边关尽心尽力,虽武功不算顶尖,却也颇有谋略,李彦卿自然不会因王子腾的一封信就怀疑贾璉。 看完信后,李彦青把信交还给贾璉。 “璉二哥是如何想的?” 他知道贾璉和林景晏的关係还不错,与贾璉熟悉了过后,便和林景晏一般叫著贾璉可。 贾璉面色一冷,掀起战袍坐下。 “他们如今穷途末路,还痴心妄想。我在考虑要不要先稳住他。京中,李將军,陛下可有消息传来?” 李彦青回答。 “有的。陛下想召王子腾回京” 如今这局面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大局,现在各方人马都已就位,更不能掉以轻心。 王子腾不能再留在边关了。 他只要动身。 就不能活著回去。 说完这句话,李彦青抬手给贾璉添了一杯茶。 贾璉碰了碰杯子,皱起了眉。 “如今这情况,他怕是要找无数的藉口。” 王家与贾家来往向来密切。 贾家叛逃,王家心中自然不安。 “怕是这般的。” “可王子腾如今却是不能再掌著兵权了。” “他手中有兵,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 贾璉看著手中的信,有些发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突然问道。 “不是说贾家他们已经到了北山么?北山可有消息传来。” 李彦卿点头。 “也有,听过王夫人给王子腾写了一封信,不日便能到达了。” 贾璉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来。 他就知道。 那几个人是这世上无双的蠢货。 这会儿也敢给王子腾写信,倒是便宜他们了。 贾璉脑子里一阵头脑风暴。 王子腾老谋深算,肯定不会轻易就范。 如今这种情况,陛下若是召王子腾回京敘职,王子腾说不得先拖一拖,等到时机成熟直接带了人投靠北静王去了。 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打草惊蛇,损失惨重。 不过他现在给他写信,至少证明这会儿王子腾並不看好北静王他们,还没想过要直接投靠北静王。 可即便不投靠又能怎样?王子腾此人,必须要除去。 不说父亲之死,就是国讎他都留不得。 据林景晏传来的消息,雁门关之乱,王子腾必定参与其中,他为了一己权势,竟勾结敌国攻打雁门关,致使雁门关死伤无数,害死他父亲! 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不过他如今的犹豫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贾璉不是好人,可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那便等王夫人的信吧,到了那会儿,他王子腾辩无可辩!” 任由他如今说的有多好,什么和王夫人断了亲,与贾家老死不相往来。 等到王夫人的信到了,一切都是空话! 什么? 你说这个信你不知情? 陛下不信,谁敢信。 那些士兵愿意陪你夺边关军权,可他们若是知道你王子腾妄图造反,谁还敢帮你! 人无论是谁,都惜命! 他如今就是要將这个造反的罪名悄无声息,在王子腾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安在他的头上! “彦卿,去叫何將军来吧。” 何將军从暗道匆匆赶来贾璉的府邸时,暗房內篝火摇曳。 听到贾璉的计谋,李彦卿笑了。 何將军紧皱的眉头也稍稍鬆开。 “此计甚妙,但王子腾在军中根基深厚,若垂死挣扎,煽动麾下將士,恐生变故,我们得想法稳住他。如今因为贾家叛逃之事,他怕是多了几分警惕。” 这事儿李彦卿和贾璉刚刚都想过。 贾璉微微頷首,晃了晃手中的信,说:“他不是想拉拢我吗?我就顺著他的意。这几日我与他趋於委蛇一下,先稳住他。” “他虽不一定完全信我,但总归会放鬆些警惕。好歹我夫人是他嫡亲的侄女,我也会让夫人与王子腾的夫人多来往。只是这事得跟陛下说清楚,我是假装的。” 见贾璉紧张的模样,李彦青和何將军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陛下对你的信任不比我们少。” 第340章 平地惊雷起 若是能够稳住王子腾用最小的代价拿了他,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他手下的兵可都是天朝的子民。 几人又在暗室商量了一番,便就分开,各做各事儿去了。 何將军派人在军中散布王子腾与贾家的关係,让军中士兵减少对他的信任。 等到如果贾璉稳不住王子腾,那那些士兵在接到命令之时,总会有些疑惑。 李彦卿派人盯著王家和他手下的亲信们。 所有意外,保证第一时间知道。 而贾璉回营帐后,当即给王子腾回了一封信。 信中並未同意王子腾的拉拢,只说如今阵营不同,还是不要往来为好,且他们早已与贾家断了关係,王家与他们也再无关係。 王子腾的心腹们看到贾璉的回信中满是拒绝之意。但是王子腾却笑了笑。 不禁感到奇怪,其中一人问道:“將军,贾家那小子分明没同意,您怎么还笑?” 王子腾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他若直接同意,我们才该防备。如今他回信回绝,恐怕是心里有些犹豫。要是真的想要拒绝,他连信都不用回。我要的就是他这犹豫的態度。” 王子腾顿了顿,接著说。 “我毕竟是王熙凤的亲叔叔,在贾家两房的爭端里,我也没表现出明显的偏向。如今听说贾璉和王熙凤夫妻关係和睦,前一两年王熙凤还给贾璉生下了嫡子。”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要看在我侄女的面子上。” “要是贾璉能帮我说几句好话,我肯定能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这样我多年的谋划才不算白费。就算不成,让陛下知道我们的態度,拖一拖,我们也好有准备。”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投靠北静王一行人。 其他將军听了王子腾的话,恍然大悟,纷纷称讚 。“不愧是將军,见识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王子腾向手下解释完后,又派人给贾璉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言辞比前一封更加恳切。 信中分析利弊,说打断骨头连著筋,他和凤儿好歹血脉亲人。即便不看在他王子腾的面子上,也该为王熙凤想想。 最后还表明自己真的没想过和北静王一起造反,只是想让贾璉帮忙给陛下说说他的想法,没別的意思。 他说,贾璉,若同意帮忙,明日半夜在京郊城门外见面。 同时,王子腾还许诺,要是贾璉愿意帮忙,就给王熙凤再补上两份嫁妆——王熙凤当初嫁入贾府时嫁妆就不少,王子腾这么说可是下了血本。 贾璉收到王子腾的信后,冷哼一声。 “这个老东西倒是捨得钱,这不,咱们的军费又有了著落。” 不过这次他没有回信,只是把王子腾派来送信的人打发走了。 到了第二天,王子腾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贾璉才出现。 两人各自带了人,可是说话却是离这些人远远的。 说了什么,没人知晓。 贾璉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过李彦卿他们。当晚贾璉从外面回来,李彦卿和何將军又从暗道来了。 何將军见到贾璉就急匆匆的问道 “如何?贾大人,他信了吗?” 贾璉耸了耸肩。 “王子腾是个老狐狸,我也摸不准。今天和他谈了很久,我没给他明確答覆,只说我还要想想,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 李彦青和何將军听了贾璉的话,倒也没觉得太失望,他们在边关和王子腾打了很久交道,知道他最是狡猾,旁人確实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贾璉看著李彦青和何將军,笑了笑说。 “今晚过后,我和他的关係算是缓和了一些。他若没有生疑,定会再来寻我,我会注意的,看看能不能麻痹他。” “你们在暗中要加紧部署,一旦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咱们也能及时应对。” 何將军拍了拍贾璉的肩膀。 “明白,我和李小將军看著呢,贾家和王子腾的关係我已经在京中散布下去了,各处都派了人。” “保证过不了多久,这边关都知道叛逃出京的贾府当家夫人是王子腾王將军的亲妹妹” “这几日就有劳贾大人在明处和他周旋了。” 若是能稳住王子腾,以最小的代价拿了他,自然是最好的。 贾璉自然无有不应。 王子腾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自己的暗卫。 他想相信贾璉,可又不会轻易相信,早就派了亲兵跟在贾璉身后,盯著贾璉回城后第一时间去哪儿。 幸好李彦卿和何將军为防万一,走的暗道。 所以贾璉回了自己府邸,没让王子腾发现异样。 而王子腾派人跟踪贾璉却是被李彦卿知晓了。 边关王家。 听到亲卫的匯报,王子腾微微鬆了口气。 但还是没有彻底放鬆警惕,又对亲卫吩咐著。 “这几天你多跟著贾璉,看看他还去不去別的地方,还有他府里的人都和哪些人来往,都跟我匯报。” 亲卫领命下去后,王子腾又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副將们商议。 王子腾府邸最近来往的这些人,都被李彦卿派来的暗卫一一记下。 贾璉听到李彦卿送来的消息过后,平日里就只在府中与军营之间活动,过著三点一线的生活。 每次见到李彦卿他们时,也只寒暄几句。 重要的事儿,只在暗室中说。 贾璉本就知道王子腾不可能轻易信任自己,对此倒也不感到意外。 可是即便如此,王子腾始终没有完全信任他。 一直派人看著他么。 双方都派出探子打听对方的情况,据何將军派去查探的人回报,王子腾最近召集亲信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过幸好他那些亲信副將们除了频繁集会,並没有其他异常行动,这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至少王子腾还没有下令,让他们去说服他们手下的官兵们。 算著日程,北静王妃从北山送来的消息已有好些日子了,王夫人送给王子腾的信件就算再慢,这几日也该送到了。 因此,李彦卿他们加派了更多人手,加强对王子腾及其手下的监视。 两方人马相互试探,一时陷入了僵局。 边关、青州、北山,以及西寧郡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等各方的消息,也陆陆续续传回了京城。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边关王子腾这边的状况似乎更为紧迫。 就在皇上和他手下的心腹大臣们大臣们都將注意力都放在边关,密切关注王子腾、李彦卿和贾璉三人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时。 突然平地一声惊雷起! 逃到自己封地安东卫的东平郡王穆时被擒获了。 而安东卫已被林景晏和林黛玉率领的官兵接管。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算起来,穆时逃到安东卫才没多久,可能都还没安顿好,如今就已被擒,一同被擒的还有那些投靠他的勛贵。 那些勛贵怕是刚到呢。 这…… 也太快了些。 听说立下这一战首功的,是林黛玉刚提拔起来的一位女將——原恆王侧妃林四娘。 她带领手下女兵,乔装打扮后潜入安东卫,进入东平郡王府,活捉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被擒,守卫城门的人便少了。 林四娘带进去的女兵,与早已部署好的其他將军和官兵配合开了城门,一拥而入。 安东卫便这样简单的破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些城卫对女子的不屑。 他们没有想过,他们放进城的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居然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安东卫这一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取得了胜利。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龙顏大悦。 在朝堂上更是对林黛玉和林四娘夸了又夸。 夸黛玉慧眼识珠,夸林四娘有勇有谋! 这一战,又快又狠。 欢呼过后,战场內幕也陆续传了回来。 第341章 黛玉的信任 东平郡王的封地安东卫地理位置十分微妙,西边是徐州,向北靠近灵山卫,灵山卫再往北便是威海卫。 这个位置离青州和黛玉的封地莱州都不算远。 东平郡王叛逃出京后,除了自己的封地安东卫,也没有其他更想去的地方了。 东平郡王最开始其实是不知道北静王的心思的。 静王在四王八公之中,当初功劳最大,世袭王爵后权势也最为显赫,因而他们家一直暗藏取而代之的野心。 多年来,无论是如今的北静王,还是之前的北静王,表面上对陛下忠心耿耿,,私底下却一直在暗中筹备。 而东平郡王其实並未参与的那些谋反之事,更多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可就是因为这些想法,到了最后,也一步步被北静王王裹挟其中。 这一次出逃,便是听信了北静王的蛊惑,他觉得陛下已有杀他之心,出於自保,便跟著北静王一起逃离了京城。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逃离,便再无退路。 当时北静王来信称,陛下如今羽翼已丰,他从京中得到消息,陛下欲將青州之事栽赃到他们头上,藉此將他们一网打尽。 若不赶紧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安平郡王正是听了这些话,才仓皇出逃。 东平骏王向来相信北静王,等到真的逃到安东卫后,安平郡王才在其他人的暗示中派人去打探消息。 由於安东卫离青州和莱州较近,他便派人去打探青州的具体情况还算顺利,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北静王的圈套。 青州之事与他並无关联,却和北静王关係密切。 只因四王向来同气连枝,北静王告知他时,他竟没有多想,真以为皇上要取他们性命,便匆忙出逃,这下可闯了大祸。 他们没了回头路了。 东平郡王其实对北静王也是有怨言的。 原本陛下就算彻查,可能也和他们郡王府没什么关係,可如今逃出京城,怕是性命难保。 一路上,东平郡王对北静王恨得咬牙切齿,到了最后,却也只能认栽,谁让他往日对北静王水溶信任有加呢? 他原以为一路上陛下会派人阻拦,没想到竟十分平稳地抵达了封地安东卫。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到了安东卫后,他並未像北静王那样想著滋事生非,而是大门紧闭,深居简出,颇有几分修身养性的意味。 他甚至还想过给陛下写了信,只是最后搁置了。 那会他知道了,太上皇和北静王一起逃出来了。 太上皇若是在,那事情便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直都是太上皇的人。 在太上皇手上一定比皇上更加受宠。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连年的享受,让他们都被养坏了了脑子。 与此同时,林黛玉和林景晏解决桓王之后,便一直密切关注著安东卫的消息。 除了北静王,他们对其他几位王爷了解不多。 但他深知,只要这些王爷叛逃,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如今身在青州,青州离东平王的封地安东卫很近,他们既然都逃了出来,那就先將东平王清剿,拿下这关键的第一仗。 在东平王进入安东卫之前,林景晏便已派人潜入安东卫充当內应。 东平王进入安东卫后,大门紧闭,看似在修身养性,平日里也没有其他异常举动。然而,从东平郡王接下来与北静王的信件往来中可以看出,他在一番纠结后,还是决定追隨北静王。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行为。 而让林四娘带领女子军进入安东卫,其实是林四娘与黛玉商议后自己做的决定。 黛玉信任林四娘的本事,便为她提供了这个机会,没想到她们竟贏得如此漂亮。 林四娘和她带领的女將们在安东擒住目標人物后,发出了事先约定的信號。 那一刻,不止黛玉,其他几位將军也都十分惊讶。 当初黛玉提出林四娘的想法时,眾人都不太赞同 。大家觉得,即便这些女子有些功夫,又怎能比得上正规训练的士兵? 更何况还要让她们独自进入安东卫,潜入安平王的府邸生擒目標人物。 这任务要是失败,怕是会打草惊蛇。眾人与黛玉据理力爭许久,黛玉却始终没有鬆口。 后来,眾人还去找了林景、苏昀之以及林向明三人商量此事。 只是几人都没做回应。 他们相信黛玉的选择和眼光。 林景晏有前世的记忆,更是知道林四娘不弱。 如今得胜,黛玉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时,她向威海卫和莱州的几位將军提出林四娘等人想进入安东卫执行任务时,將军们的眼神中满是忧虑与质疑。 黛玉知道他们不信任那些女子。 当时那位姓公孙的小將甚至说道。 “深入敌营,生擒安平王,这样的想法连我都得掂量掂量。女子之身竟提出如此冒险的法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话一出口,原本凝固的厅內气氛瞬间更加冰冷了。 第342章 可愿比武 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黛玉,都在等著她回应。 这话是公孙小將说的,又何尝不是当时所有人的心声呢?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黛玉和林四娘是在胡闹,只是碍於黛玉和林景晏在陛下面前颇为受宠,大家一时不好开口。 等公孙小將率先说出后,其他几位將军纷纷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著黛玉行礼。 “郡主,公孙小將所言极是,此计太过冒险,若是不成,怕要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依属下之见,不如直接攻城,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一个安东卫吗?” 黛玉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自然是想过的。 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若是林四娘的计划能成,那我们便能避免一场战爭,何乐而不为呢。” “我理解你们的担忧,此计確实冒险。但林四娘既然敢提出来,必定有她的底气。青州一战时,她所在的女子军也立下了大功。你们也看到了,她们虽为女流之辈,可个个武艺高强,心思縝密,並不比你们这些久经沙场的男儿差。我希望能给她们一个机会。” 黛玉愿意在眾人面前替林四娘爭取,这又何尝不是为了实现为天下女子谋福利的抱负呢? 她看得出林四娘和她手下的女子军,並不比京中的男儿逊色,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威海卫的另一位周將军皱著眉头,抱拳。 “郡主,话虽如此,可安东卫和青州完全不同。林四娘原是恆王侧妃,对青州地理十分熟悉,又有恆王和其部下的信任,行动起来自然便利。但安东卫是东平王的封地,那些女子从未在那里待过,就没了这个优势。她们胆子也太大了些,深入敌营、生擒安平王,这话连我这歷经沙场的老將都不敢说。她们好大的口气郡主,还望你三思啊。不要被蒙蔽了。 ” 周將军这番话刚落下,厅中再度陷入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黛玉身上,从他们的眼神里明显能看出,都和周將军怀著一样的心思。 若不是黛玉身为郡主,身份尊贵,他们不想直接得罪。恐怕眾人早就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反对了。 黛玉轻轻抿了一口茶,隨后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却又带著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不疾不徐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將领。 “周將军,我明白你们顾虑林四娘和她带领的女將们会坏了这次的计划。但我信她,倘若真有意外发生,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黛玉语气柔和,可话语中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公孙小將忍不住再次出声,情绪略显激动。 “郡主,这可不是闹著玩的,这是在军营,不是闺阁中女子的玩笑。哪能您说承担就承担呢?一旦敌军发现女子军潜入,必定会加强防备,咱们后续计划可就全乱套了。到时候,折损的可都是咱们的士兵啊!原本想著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下可好,计划败露,士兵们的性命可怎么办?郡主,您信任女子军,可咱们浴血奋战的士兵难道就不值得珍视吗?” “若真要人去!那我去!” “我的功夫在军营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我去定然比那劳什子林四娘靠谱!” 公孙小將一连串的质问,让厅內的气氛愈发凝重。 黛玉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她倒没有多想。 自己是信任林四娘的,可是其他將军未必信任。 若是今日不能说服眾人,不仅林四娘的计划要泡汤,还会挫伤那些渴望证明自己的女子们。 她抬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打量著公孙小將,只见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腱子肉,脸上满是质疑。 思索片刻,黛玉开口问道。 “公孙小將,这样可好?我让林四娘与你打一场。若林四娘能胜你,你们便同意这个计划;若有意外,我一力承担;若林四娘不能胜你,就当这事我没提过。” 黛玉看过林四娘习武,知晓她的深浅。 若她连公孙小將都战胜不了,確实难以放心她深入敌营;若她贏了,这便是林四娘在军中立威的机会,也能让大家看到,天朝女子並不弱於男子。 公孙小將听了林黛玉的话,愣了愣神,隨即皱起眉头反驳道。 “那怎么成?她是女子,我身为男子,怎能与她动手?” 林黛玉听后,又好气又好笑。 “公孙小將军,军营之中不分男女。如今让你们打一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若是她不能贏你,自然作罢;若公孙小將不应战,那我便当你答应了,如何?” 公孙小將环顾周围的將军们,最终咬咬牙点了点头。 行! 打就打! 反正他可不想自己的部下白白做无谓的牺牲。 若能贏过林四娘,让她手下的士兵免於伤亡,与她战一场倒也无妨。 不过自己定会手下留情。 林黛玉见公孙小將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看向一直关注著局势的其他將军。 “眾位將军,你们可应允?” 將军们面面相覷,最终都点了点头。 公孙小將在军营中武功极高,若林四娘女儿之身能够胜过他,他们同意也无妨。 女子之身,本就容易让人放鬆警惕,再加上胜过公孙小將军的武功,说不定真的能成。 那样,也能將伤亡降到最低。 可行! 胜不了也是常事儿,让瑶光郡主死心才是最好的。 这般既不得罪郡主和几位一直不说话默默支持瑶光郡主的公子们,又能將问题解决了。 甚好! 这会儿,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黛玉口中林四娘的能够贏。 公孙小將军更是! 林黛玉听到大家都同意了,盈盈一笑。 对著下边的將军们拜了拜。 “谢过各位將军愿意给瑶光一个面子。” 有礼的模样,倒是让眾人心中的不舒服顺了顺。 不是非的固执己见,郡主倒是比他们想的好多了。 一会儿公孙小將贏了,看郡主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也不会多说了。 黛玉与各位將军行完礼,便派人去叫林四娘过来。 她能帮林四娘爭取这个机会,助她站在眾將面前。 但最终能否成功,还是要看林四娘自己。 公孙小將站在军营的擂台之上,这是他第一次在军营里看到女子站在他的对面对面。 英姿颯爽虽然比旁的女子强壮些,比起她们这些大老粗来却也透著些许柔弱。 笑著。 “你既是瑶光郡主带来的人,我自然会手下留情。” 林四娘从小十手上接过自己常用的长枪,目光凌厉,满脸坚韧,用长枪指著公孙小將道。 冷笑连连。 “希望公孙小將军一会还能站著说出这样的话。” 公孙小將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並非看不起女人,只是在这军营中,男人都难以战胜他,更別提眼前这个柔弱女子。 他心想,今日他便要让郡主看看,他们这些经歷过血战的男儿,不是姑娘家的拳绣腿能比的。 “姑娘,一会若是伤著你,可莫见怪咯。” 林四娘柳眉一挑,凤目含威。 “放马过来。且让我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台下的人发出一阵笑声。 没人觉得林四娘会贏。这会儿都起鬨,让公孙小將军怜香惜玉呢。 第343章 承让了 林四娘看著那些戏謔的模样,手腕一转,长枪便挽出一朵枪。 懂行的人只看这架势便知,这林四娘果真不是架子,和她们想的那般是糊弄人的。 公孙小將也意识到自己小瞧了眼前的女子。 就这一手,她之前不是架子! 可他小將军的称號可也不是凭空而来。 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对著台下士兵喊道。 “拿我的武器来!姑娘有些功夫在身上,可我军中男儿也不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台下便有士兵拿来一双流星锤,这便是公孙小將的武器。 今日在这里看著的人都是军营里有名头的將军,两人也都不是墨跡的人。 拿了各自的武器很快就战到了一处。 公孙小將手持流星锤,沉稳如山,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狠厉。 林四娘身法奇佳,灵活有度,手中长枪时而如毒蛇吐信,时而如游龙摆尾。 一个力量感十足,一个灵活至极,两人一时打得不分上下。 台下观武的將军们看著台上精彩的打斗,竟忘了之前对林四娘的质疑。 军营是个复杂又简单的地方,崇尚武力,有真本事的人总能得到认可。 此刻,看到林四娘確实有些真本事,眾位將军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肯定,郡主並不是无的放矢,这林四娘確实有能耐。 刚刚他们还以为瑶光郡主在胡闹呢。 是他们狭隘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隨著时间的推移,台上的林四娘虽身形娇小,却依旧能凭藉灵活的身法和精湛的枪法,与在军中以武艺高强闻名的公孙小將打得难解难分。 一个持枪,一个手握流星锤,一方力量惊人,一方灵活非常。 之前台下的起鬨声渐渐平息,眾人都认真地观看起林四娘和公孙小將的比武。 就在眾人以为这场比试会持续更久时。 公孙小將见林四娘能与他打得不分上下,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手中的流星锤被他舞得虎虎生风,锤影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朝著林四娘迅猛罩去。 为首的將军笑了。 凑到了林景晏的身边。 语气之中全是骄傲。 “林公子,如何?我手中的这人可还行,我看那姑娘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公孙小將的武功又有了提升了。 厉害又如何? 他的兵也不是吃素的。 林景晏看了一眼。 笑了。 “將军別急,且看。” 林景晏学过一些武功,虽然不如练家子,可是也能看出来,那公孙小將急了。 急了,便有机会。 林四娘柳眉一竖,眼神越发锐利,脚尖轻点地面,如飞燕掠水般侧身,奇蹟般地躲过了流星锤袭来的位置。 她手中的长枪舞动得越发快速,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枪尖刺在流星锤上,肉眼可见溅起耀眼的火。 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林四娘的手一阵发麻,胳膊也传来丝丝痛意,但她却没有丝毫动摇。父亲说过,武者要不畏生死,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林四娘看了公孙小將一眼,脚尖在擂台上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往后退了几步,鹰目紧盯著流星锤舞动的轨跡,寻找著流星锤挥舞的间隙。 突然,她目光一寒,欺身上前,手中的长枪连连挽出剑。 公孙小將瞬间明白她是想直面自己的流星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林四娘长枪一挽,便將流星锤上的铁链挽到了自己长枪之上。 林四娘挽住铁链的瞬间,双臂猛地发力,娇喝一声,试图將公孙小將手中的流星锤挑飞。 公孙小將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制,紧紧的抓住手中的流星锤。 林四娘的力量是比不过公孙小將的,可这会儿她也苦苦坚持著。 抬头看著公孙小將紧绷的肌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趁著公孙小將全力拉扯铁链之时,她突然鬆开手中的长枪。 公孙小將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后踉蹌几步,差点摔倒。 就在公孙小將往后倒的瞬间,林四娘灵活的身姿如鬼魅般欺身上前,一个箭步,顺势拉过还在空中的长枪,原本一直挽著顺时针剑,此时瞬间变成逆时针。 等眾人反应过来时,林四娘的长枪已经横在了公孙小將的脖子上。 全场剎那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战局逆转惊得合不拢嘴。 刚刚那个凑到林景晏身边的將军也傻了眼。 “这……这……” 微风拂过,撩动林四娘鬢边的髮丝,她站稳身形,胸膛微微起伏,手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真痛啊! 最后,她將手中的长枪收至身旁,对著公孙小將拱手道:“小將军,承让了。” 说完这句话,林黛玉身后的女兵们猛地爆发出惊天的欢呼。 第344章 也是开始 “贏了,贏了,四娘贏了!” 此时黛玉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神情。 台上的公孙小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满是不甘,深吸一口气后,畅快的笑了起来。 “公孙某技不如人,愿赌服输!郡主和姑娘的法子,我赞成!” 台上台下將士们很快也反应过来,看著林四娘再也没了刚刚的不屑了。 黛玉见此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走上前一步,高声说道。 “眾位將军,今日四娘已用实力证明自己。她和她手下的女兵们与她一样,虽为女子,却依然希望能在军中一展身手,为我天朝效力。还望诸位將军能够摒弃成见,接纳她们。” 之前就说过,军营是最好相处也是最难相处的地方,这里崇尚武力,只要有真正的实力,总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台下的將军们互相看了一眼,片刻后,一位资歷较深的將军站起来说。 “瑶光郡主眼界非凡,能寻到台上那位姑娘这样的人才,让我等大开眼界。既然她能胜过公孙將军,刚刚我等所言自然作数,我们愿听从郡主的安排。” 其他將军见状也纷纷点头同意,心想这些女子若都如林四娘一般厉害,那么她们的女子之身便不是短处,而是长处。 安东卫的人定然想不到会有女子潜入,到时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女子潜进去確实比公孙小將这样的男子要容易得多。 要知道,就算是在东陵王来之前,他们提前部署的那些探子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的。 在黛玉从头到尾与那些將军们沟通的过程中,林景晏、林向明、苏映之三人都一直在后面默默地看著她,没有插嘴,无声地做著她背后的支持者。 他们与黛玉相处这么久,自然都知道黛玉想做什么,他们支持她。 她从来不是乱来的人。 结束过后,便是后续的安排了。 林黛玉和林四娘发现,儘管將军们对林四娘提出、黛玉极力支持的女子军潜入安东卫计划已无异议,但在后续安排上,將军们似乎並不认为这个计划必然会成功。 在安排林四娘及其手下女將进入安东卫的同时,他们依旧做了自己的打算。 他们说一旦林四娘等人暴露,便立刻攻城,让安平王没有反应的机会。 只是到那时两方对垒,安平卫里的官兵必定会有大量伤亡,这几乎是肯定。 要是安平王手下狗急跳墙,城中百姓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可这在战爭中难以避免。 就算可能性不大,他们內心深处也是希望林四娘和黛玉的计划可以成功的。 待黛玉听完將军们的安排后便先行离开,林四娘也一同离去,將空间留给將军们。 她们觉得將军们出於对局势掌控的考虑也无可厚非。 信任也好不信也罢。 郡主据理力爭,为她们寻了这个机会。 要是没有瑶光郡主的鼎力支持,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她们学的功夫可以不是供人玩乐的工具,也可以和男子一样是报效国家的武器。 林四娘隨黛玉走了一段路后,便准备离开。根据將军们的安排,她们今夜便要出发。 到了安东卫便要入城了。 此去凶险,不过她们甘之如飴。 这是郡主给她们的机会,更是给天下女子的机会。 林黛玉和林四娘对视一眼,黛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平安符交给林四娘。 “四娘,一路顺风,我在青州等著你们胜利的消息。” “郡主,四娘必定不辱使命。” “您在青州等著我凯旋的消息吧!” 她们若胜,往后,天下女子除了后院,除了卖身为奴为婢,还有一条別的路! 她们绝不会让郡主失望的。 到了安东卫。林四娘和女兵们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 正如她们所料,因为是女子,虽然会被盘问,但相较男子確实要轻鬆许多。 门口的护卫盘问一番后,林四娘和手下女將便陆续潜入了安东卫。 林景晏和其他將军的兵马也开始在安东卫周围部署。 林四娘等人出发时,將军们便表示只给她们三天时间,以林景晏交给林四娘的信號弹为行动信號,若过了三日还无信號,便直接出兵。 没人想到,当夜安东卫漆黑的夜空便亮起了冲天的信號。 这也太快了些! 信號一亮,埋伏在安东卫周围军营里的將军將士们瞬间炸开了锅。原本在各处休憩的將军们纷纷出来,即便身处山上、隱藏在密林中,仰头也能望见安东城中那刺目的光亮。 这么快就成了。 虽然疑惑,可是他们依旧带著探子往安东卫的城门而去。 当他们带领官兵衝到城门口时,果然发现原本密集的守卫少了许多,城门口有几具守城小兵的尸体,旁边站著几个融入黑夜的女子。 她们见將军们赶来,语气急切:“快快,快进来。我们四娘她在安平郡王府设局,吸引了城中许多守卫的目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真成了! 擒贼先擒王,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可没人想到那林四娘一介女子竟如此英勇,独自前往安平郡王府,关键居然还被她做成了。 那林四娘果真是个人物!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那些原本没抱太大希望的將军们,这会看到果真成了。 立马让人去召集潜伏的军队过来。 安东卫的城门已然打开,后续事务处理起来轻鬆了许多。 当东平郡王在王府中听说被官兵团团围住时,他看著他自己脖子上的匕首还没反应过来。 不就是个稍微貌美的女刺客吗?怎么他的安东卫就没了呢? 那些人是吃白饭的么。 直到真正看到各位將军,一直神经紧绷的林四娘才终於鬆了口气。 虽说事情成功得迅速,可她为了潜入安平郡王府,费尽了心思。 为了顺利进去,她甚至藏进了倒夜香的桶里,此刻身上还残留著异味。 甚至刚刚在与东平郡王的贴身护卫打斗时她也受了伤。 血留著,不过不重要。 她们贏了! 她们没有辜负郡主的信任,亲手为自己开闢出一条属於自己的道路。 后续事宜,林四娘处理得也很有分寸,没有过多参与。 她自己立下的功劳已足够大,便把余下邀功请赏的机会留给了將军们。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带著女將们返回青州。 经过治疗,如今她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罢了。 她们在安东卫的英勇事跡早已在青州及周边地区传开。 城门外,黛玉站在最前面,带领著眾多前来迎接的人。 人群中居然也有不少女子,她们看向林四娘等人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与希望。 黛玉和坐在马车上的林四娘目光交匯,彼此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林四娘望著眼前看似柔弱,面色柔和却意志坚定,心怀天下女子的黛玉,不禁心潮澎湃,眼眶微微泛红,在心里默念“士为知己者死”。 郡主是她的知己,更是天朝的女子的知己。 瑶光郡主不仅为她们这些命运坎坷的女子谋得了一条出路,更是再为天下女子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 返程途中,她听黛玉的弟弟林景晏提及,此次获胜后,他们会在皇上面前为眾人邀功,她的赏,瑶光郡主会亲自向皇上请示。 这是安东卫一战的结束,也是开始! 第345章 几方爭论 隨著安东卫大捷的细节陆陆续续传回京城,京城的大街小巷,对安东卫这一战的议论声纷至沓来。 在茶坊酒肆中,百姓们唾沫横飞,谈论的皆是林黛玉慧眼识珠,林四娘英勇无双,不费吹灰之力就捉拿了叛贼之一的东平郡王。 朝堂之上,也一扫往日的阴霾。 就连陛下也对林四娘讚不绝口,最后更是下旨,令让林四娘亲自押送叛贼东平郡王与黛玉和景晏一同京,让京城的百姓们都见识一下这位当今最出眾女將的风采。 兴奋过后,便是关於林四娘封赏的討论了。 这一战意义非凡,不仅仅是一场胜利,更极大地鼓舞了眾人的士气。 而且这场仗贏得十分漂亮,来得猝不及防,让百姓们更加坚信他们如今所信奉的君主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不然,你看那些叛军逃离京城还没几个月,就又被擒获,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陛下可是天之子,与陛下作对没有好下场。 隨著陛下圣旨的颁布,许多人得知了最近京中口口相传的林四娘即將回京的消息。 朝堂之上对於林四娘及其手下女兵封赏的討论也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有人提议封林四娘为县主,甚至有人说封郡主,不过最多的说法还是那些儒生们口中的,给林四娘寻个好人家嫁了,確保她以后衣食无忧。 而且比起封县主或郡主,为林四娘寻个好归宿,在大多数官员看来,竟是对她最大的奖赏了。 甚至陛下对她们的封赏还没定呢,许多有名望的家族陆陆续续进宫,在林四娘回来之前,求见陛下,想为自家儿郎求娶林四娘。 不过,也有以林如海为首几位大臣提出异议。 他们觉得林四娘和她手下的女兵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何不在军中按照军功封赏,让她们可以继续为陛下效力。 听林小状元传回来的消息,在军中比武时,林四娘可是能贏过威海卫的公孙小將。 这样的人才,即便身为女子也实属难得。 若是真让她被困於后宅,实在是屈才。但这样的声音太少,很快就被淹没在主流意见之中。 长公主得知民间和朝堂上的这些討论后,那段时间多次进宫与皇后娘娘商议。 对於她们一直追求的女子能不埋没天赋、在世间有立足之地的目標而言,林四娘在安东卫一战中奋勇作战的消息,无疑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若是能成功说服陛下,封安东卫一战立功的林四娘为將,那天朝的女子便真的有了一条新出路,这不是她们一直想看到的么。 皇后是国母,她是长公主,她们都是女儿身,若是她们也不为女子发声,那女子的境况便只会越来越不好。 黛玉在青州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们不能拖了黛玉的后腿。 於是陛下更忙了。 不仅要听前朝的吵吵,还要敷衍后宫的旁敲侧击。 然而,不管朝堂之上的討论多么热烈,陛下始终秘而不发,只说等林景顏和林黛玉带著林四娘回来后,再商议封赏之事。 其实,陛下犹豫,他也在权衡。 林四娘有功当赏,可那些儒学大臣说的也有道理,自天朝建立以来,女子为將尚无先例,女子安於后宅、相夫教子才是惯例。 若真封林四娘为將,必定会面临诸多阻碍,所以他需要好好斟酌。 皇上的犹豫不决,让朝堂上关於林四娘封赏的討论愈发激烈,尤其是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参与也进来之后。 支持林四娘按军功行赏的,以林如海、皇后娘娘的苏家和长公主所在的南寧侯府为主。 浮影居士已经写了好几首诗传出来,都是歌颂林四娘的。 在民间也广为流传。 而反对派大多是文官。 武將方面,此次镇国大將军竟站在了文官那边,使得支持林四娘的一方在朝堂上更加势单力薄。 那些儒学大臣在朝堂上慷慨陈词。 “祖宗礼法不可废。伦理纲常自古便是男主外女主內。林四娘虽是女子,最终还是应回归后宅。若让她参与朝堂之事,成何体统?” “到时定会让天下人耻笑我朝纲常紊乱。况且她武艺高强,若能嫁给我朝优秀的男子,生下的后代也能继承她的天赋,这对我天朝的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林如海听了这些话,嗤之以鼻。 他同样是读书人,却不敢苟同这些观点。 他听林景晏说过梦里的事,后面的事情的发展让他更是觉得那或许是前世。 前世,他的玉儿便是被这世道害了的。 当时若不是世道如此,以玉儿的聪明才智,怎会在后宅中被算计得一无所有。 若不是因为他遵循著这些所谓的伦理纲常,他又何苦將玉儿託付给史老太君教养,害了玉儿的一生。 他的玉儿,因为景晏的梦避免了,可是那些和玉儿一样的女子呢? 等死么? 像梦里的玉儿一样鬱鬱寡欢死在后宅么? 凭什么? 生而为人,谁与谁不同。 林如海据理力爭。 “当下局势,用人唯才是关键。林四娘的才能不知比朝中男儿强了多少。如今天朝外有蛮夷侵扰,內有其余三王叛乱,后宅之事难道比边疆大事还重要吗?诸位若因循守旧而错失良將,到时候真打起仗来,谁去对抗那些叛將和蛮夷?难道各位大人要拿著笔桿子上战场吗?” “到时候谁去?各位大人去么?” 第346章 大將军夫人 林如海性子温和,少有这样言辞犀利的时候。 让那些文官们愣了许久。 什么话!他们是文官! 可最后还是与林如海横眉冷对。 “林大人也是科举出身,学的是四书五经、圣贤之学,这般说话,可真是枉读了圣贤书。偏袒私情,国家將大乱。” “谁不知道这林四娘可是郡主举荐的呢。” “没想到林大人如今兵权都想插手了。” “莫不是起了其他心思。” 偏偏这个时候作为武將之首的镇国大將军也站了出来。 “军营重地,自有国法,女子为將,怕不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被笑死了。” 局势一下子便一边倒起来。 这气得林如海那几日都吃不下饭。 两方爭执不下,朝堂之上大多数人站在以文官为首的一方,支持林如海的人並不多,即便他门下的人,也有一些不太赞同。 再加上以武官为首的镇国大將军这次竟站在文官那边,使得他们几人在朝堂上更加孤立无援。 陛下没有当场下决定,只是出来打了圆场,称奖赏封赏之事等林四娘回京后再商议。 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听到前朝的这些议论后气愤不已,两人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关起门来商议了许久,最后长公主笑著离开了。 皇后娘娘身为国母,熟知朝中各个大臣的家中事宜。 如今文官武將都不赞同按军功为林四娘封赏,这件事若要推行確实困难重重。 所以,皇后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打破文官和武將之间暂时的无形联盟。 其他文官学的是庄周文学,对女子向来不屑,而镇国大將军虽为武將却有所不同。 他就是没转过弯来。 怕女子进军营乱了军营的风气。 可若是这事儿涉及到他唯一的女儿,涉及到他一直愧疚的髮妻和寡母呢! 镇国大將军出身草莽,前些年皇上打压四王八公后才被重用。 他虽为人正直豪爽,有时也秉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观念,但行事光明磊落。 被提拔后,他没有像其他將军那样拋弃陪伴自己几十年的髮妻,將寡母,髮妻女儿一起接到京城的镇国將军府。 整个镇国將军府都让他交到了自己髮妻手上。 听说因为心中有愧疚,平日对娘三个爱重的很。 镇国大將军的夫人皇后娘娘见过的,原是屠户之女,出身平凡,长相也不算清秀。 她与镇国大將军只有一个女儿,这长女在镇国大將军参军前就已出生,如今二十多岁了。 嫡长女长相隨了她父亲,高大异常,听说还有一身蛮力。 镇国大將军最愧疚的,除了髮妻,便是这个唯一的女儿。 为什么是唯一,他在战场上受了伤。 军医看过,於子嗣有碍。 也是因为这个伤,他一直在京中待著,为陛下教导將士。 当年他二十来岁就在军中当小兵,父亲早逝,是夫人和嫡长女照顾老母亲,在乡下吃了不少苦。 嫡长女被接到京城后,与京中的闺秀格格不入,她继承了父亲的蛮力,在老家一直当男儿教养,学武练艺。 为了维持家中开支,当了一个女鏢师。 老夫人一直与镇国大將军的髮妻一起生活,对母女俩很是心疼。 嫡长女至今未嫁,此前定过几次亲,京中的公子见了她却都退却了,镇国大將军的母亲和夫人为此没少操心。 他们觉得女儿孝顺又有武艺,只是长得高大些,不至於如此。 就镇国大將军的长女来说,如果能进入军营,说不定也是个不弱於林四娘的女子。 別人劝不动镇国大將军,不知道他一直心怀愧疚的女儿和结髮妻子能否劝得动他。 对,说不定还要加上自己的母亲。 皇后娘娘不便出门,便將此事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自然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前朝的爭论还没有结果的时候,长公主就亲自去拜见了镇国大將军的夫人。 镇国大將军夫人出身屠户,自小在乡下长大,搬到京城也不过几年。 听到长公主来访,她有些惊讶,但她性子豪爽,热情地將长公主迎了回来。 两人落座后,没有其他贵夫人的寒暄。 镇国大將军夫人直接问长公主所来何事,长公主见她如此直爽,莞尔一笑。 这一次,长公主也见到了镇国大將军的嫡长女,確实如皇后娘娘所说,长得十分高大,国字脸,肤色不算白皙,但很健康。 长公主笑了笑,將准备的东西递给她,隨后没有废话,直接说起了朝堂上关於林四娘的爭论。 起初,镇国大將军的夫人一脸茫然,不明白朝堂之事与自己有何相干。 长公主直接说道:“我听闻夫人的爱女向来喜好武功,在行军打仗方面也继承了大將军的天赋。如今有林四娘的先例,若是大將军能够鬆口,助力陛下封林四娘为女將,以后小姐说不定也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若是有军功,大將军用命拼回来的功勋也不至於……” 落到別家。 女子能够以军功封將,自然也能以军功封爵。 只是这个先例得开! 长公主的话没说完,大將军的夫人和女儿便懂了。 镇国大將军的夫人还没说话呢,就见那姑娘眼前一亮,对著母亲点了点头。 这几日,她在京中听闻了许多林四娘的事跡,不禁推己及人,心想若是自己能进军营、进朝堂,说不定也能施展抱负。 她的功夫可是父亲都夸过的。 那些男子看不上她,她又何尝看得上他们? 若不是时代和律法的限制,她早就拿著大刀投军去了,何苦在京中后宅里消磨时光。 到时候在军营中遇到看得顺眼的,招个婿回来,父亲、母亲和祖母想来也不会反对,自己也能过得自在些。 只是一直没有先例,她们也没敢跟父亲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没想到父亲却不同意。 哼! 生气了! 镇国大將军夫人听了长公主的话,心中一动,是啊,若是女儿能够继承將军的衣钵,她们何至於苦恼至此? 到时候招个婿也挺好。 她又看了看女儿满怀期待的眼神,思索片刻后立刻点了头。 “多谢长公主!我明白怎么做了。” 长公主闻言,对著大將军夫人拱了拱手。 “夫人大义,那我便等著夫人的好消息。” 说罢,没有多待便离开了。 长公主走后,镇国大將军的嫡长女走上前来,她本就是个有主见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未嫁,还坚持练习武艺。 她难得地撒起娇来,依偎在母亲身边。 “母亲,女儿的心愿能不能成可就靠您了。” 镇国將军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疼她? 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立刻站起来说。 “走,我们去找你祖母商量商量。” 此时,镇国大將军还在朝堂之上与那些想要將林四娘嫁人的人站在一起,做他们的后盾,却不知家中已经起了火了。 第347章 冷清 朝堂上的爭吵一直持续到下朝,镇国大將军又去军营巡查了一圈,才返回自己在城中的府邸。 一路上,他满脸的志得意满。 以往都是文官和武將在朝堂上爭论不休,武將们嘴笨,很少能在言辞上胜过文官没想到今天竟能看到文官阵营起了內訌。 不过,那林如海身为文官,自然不懂军营之事。 女子若进入军营当了將军,扰乱了军营风气,自己找谁去说理? 如今的军营,可是他多年来辛辛苦苦整顿出来的,好不容易没了太上皇在位时的乱象,他可不想老伙计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那些儒生,他向来瞧不上,只觉得他们古板迂腐,没想到今天倒是给他们帮了个忙。 镇国大將军高高兴兴地回到府中,刚到府门口,就察觉到一丝异样。 自从把髮妻、嫡长女和母亲接来后,府上一向充满烟火气与人气,让他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只有在母亲和髮妻身边,他才能体会到家庭的温馨。 平日里,他每天晚上不管在军营待多晚,都会回府看望这三个他此生最亏欠的女人。 以往,即便三人来了京城,依旧保持著在乡下的习惯,再晚都会等他回来,和他说上几句话。 他到府门口,也总能看到府內亮著光。 镇国大將军夫人在她不忙时,多数时候就算自己不来,也会派小婢女在府门口等他。 女儿更是每日缠著他,问一些军营里的事情。 除了女儿的婚事让他操心,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可没想到,今儿刚到府门口,就发现府中一片漆黑,零零散散的亮,却是小廝手中的灯笼。 看门的小廝见他进来,脸色不太对劲,唯唯诺诺地说:“大將军,您回来了。” 镇国大將军看著府里暗淡的景象,从看门小廝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后进了府。 他四下张望,心想: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心情好,回来得也不算晚,以往比这更晚的时候都有。 往常夫人的婢女或者女儿听到他回来,都会开开心心地出来迎接。 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进府后不死心的又四处看了看,果然没见到夫人、小姐以及她们身边的人。 “夫人今天没派人来吗?还有这府中怎么如此昏暗?”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小廝低著头,想起府中几位女主子的吩咐,有些怯懦地回道。 “回大將军的话,今儿夫人和小姐没派人来。” 镇国大將军將所有事情回忆了一遍,心想:不对呀,这两日自己也没惹她们母女三人不高兴啊。 算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多想,觉得可能只是今天夫人和女儿累了。 他摆了摆手,接过小廝手中的灯笼,朝將军夫人的院子走去。 这伺候的哪儿有自己的亲人用心,他自己去看看夫人和女儿吧。 镇国大將军提著灯笼,一路上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女儿往日欢快的笑声。 此刻的寂静让他心里莫名发慌,他不禁反省起自己这两日的行为。 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房门紧闭。 往常这个时候,屋里总会透出温暖的烛火,此刻却是漆黑一片。 他抬手叩了叩院门,大声唤道:“夫人,我回来了。” 叩了许久,才有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打开院门。小丫鬟看了大將军一眼,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大將军回来了,夫人没在院里。” 镇国大將军皱了皱眉。 “没在院里,那去哪儿了?” 小丫鬟抬手指向老夫人的院子。 “不知为何,今天將军夫人和大小姐心情似乎不太好,早些时候去老夫人那儿说话了,现在还没回来。” “心情不好,可是谁惹她们不开心了?” “你们怎么伺候的,一院子的人也能让主子受委屈?” 小丫鬟得了吩咐,没有说出长公主今日上门拜访之事,只是摇了摇头说。 “奴婢也不知情。” 镇国大將军看了看夫人黑漆漆的院子,在这儿扑了个空,便抬步前往老夫人的院子寻找將军夫人和他的独女。 到了老夫人院门口,里面有了些光亮。 镇国大將军心中稍安,想著人没事就好,估计真是哪个不长眼的谁惹她们不高兴了。 该打! 他加快脚步,几步便来到老夫人的院门前。 院子里的奴婢看到他来,大声行礼:“大將军,您回来了。” 镇国大將军心中担忧亲人,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便快步往里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隱约传来哭声和老夫人的嘆息声,他心头一紧,听声音像是夫人在哭。 他自己髮妻有多坚强,他是知道的,能把她惹哭,得受多大委屈啊! 他顾不上许多,直接推开门。 屋內,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脸愁容。 旁边的將军夫人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了许久。女儿趴在母亲身边,面色也不太好 。三人见大將军进来,一时间都愣住了。隨后,老夫人將怀里的將军夫人和嫡长女搂得更紧,冷哼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 说完便不再看他。 镇国大將军焦急又疑惑。 难道真的是自己惹母亲、夫人和女儿不开心了? 没有啊。 他对这三人一直心怀愧疚,平日里虽不至於言听计从,但也是尊敬疼爱。 母亲慈爱,女儿孝顺,夫人也体贴,一家人一直和和美美,这样的生活多好啊,他怎么可能惹她们生气呢? 镇国大將军听了母亲的话,直接愣住。 “我?母亲,我怎么了?” 说完,快步走到將军夫人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说,我替你报仇。” 將军夫人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差点忍不住出戏。 她本就不擅长演戏,今儿这一出还是和老夫人、女儿排练了许久才勉强矇混过关。 为了女儿的將来,她狠了狠心,把手抽了回去,转过身,背对著大將军,用帕子擦著眼泪,泪水又流了下来。 第348章 榆木脑袋 镇国大將军见此情景,越发心疼和焦急。 “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哎呀,我的好夫人別哭了。我认错,我错了。你且与我说说我也好知道我错哪儿了啊。”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 “哼!怎么敢是大將军的错?如今大將军立了功,手上又掌管著许多兵马,做起事来自然不会考虑我们孤儿寡母三个。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该带著青娘和江儿在落石村住著,何苦来这京城?” “到了京城,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可青娘和江儿被人看不起,说她们是农妇出身。可青娘和江儿,一个十分爱你,一个非常爱你,就算你走后也一直孝顺我和你爹。江儿年纪轻轻,为了承担起整个家庭,女儿之身还去做了鏢师。” “却没想,如今你这个当爹的,却一点都不为她考虑了。” 镇国大將军听了母亲的话,一脸茫然。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江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疼她、不爱她呢?” 他语气越发焦急,问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来府中挑拨离间了?” 这时,他看了女儿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问道:“可是因为江儿婚事未定,又有人来说三道四了?告诉我是谁,看我不去收拾他们!我大將军的女儿,嫁与不嫁都由她自己,轮得到別人说嘴?” 老夫人和將军夫人对视一眼。 镇国大將军接著说:“我王大牛的女儿,自然配得上最好的男子。实在找不到合適的,就按娘你之前说的办。招赘!” “之前我不同意,是觉得那些男子没几个好的。那些不同意和江儿婚事的人,是他们眼光不行。” 听了这话,老夫人和將军夫人又对视一眼,將军夫人很快垂下眉,用帕子擦著眼泪。 谁给她的法子,哭倒是哭出来了,可是辣眼睛啊。 老夫人拍了拍手边的桌子,说:“好,你既然说一心为江儿考虑,对我们娘仨心存愧疚,那我且问你,为何今日朝会的时候要和那些儒生站在一起,非得让那林四娘嫁人?” 镇国大將军听了这话,一下子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 “这都哪跟哪啊?林四娘嫁不嫁人,和江儿有什么关係?母亲,林四娘是女子之身,若是论功行赏,再加上她手上的女兵,我怕会扰乱军中风气。这与江儿可没有关係啊?” 榆木脑袋! 气的老夫人又重重的拍了拍王大牛的后背。 大將军夫人猛地抬起头,抬手轻轻揉著大將军被老夫人拍过的地方。 “老夫人,您瞧,我就说嘛,大牛哥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没想那么多,绝不是不在意江儿。江儿可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您也別生气了,他可能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见夫人终於不再哭泣,大將军心中鬆了口气。 虽然他依旧没弄明白林四娘嫁人与否和江儿到底有什么关係,但还是顺著夫人的话说。 “对呀,娘,就是这样。就像您说的,江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疼她还来不及呢。你身子不好別动气!儿子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就跟我讲讲吧。” 老夫人和將军夫人偷偷互相看了一眼,老夫人脸上气愤的表情渐渐褪去,她瞥了將军夫人和王大牛一眼。 “是是是,就你们俩相信这个混小子,倒显得我像个坏人了。我看这小子在朝堂上公然让林四娘嫁人,就是没把將儿放在心上。要是真为將儿打算,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呢?也就你还相信他。” 镇国大將军听到这儿,就知道老夫人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感激地看了一眼帮他安抚母亲的夫人。他心里清楚,这世上除了父母,真心待他的,就是二十年来在乡下替他守家的夫人了。 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夫人和將儿会帮他说话。 见老夫人神情缓和了些,他吩咐人奉上茶水点心,问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跟我说说吧。” 老夫人见此情形,知道时机到了。 她这儿子就是个榆木脑袋,要是直接跟他说今天长公主来府上的事,他怕是会觉得被人利用了。 他们也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可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就他那倔脾气,要是不这样,说不定还真会去长公主府找麻烦。 见儿子现在的样子,老夫人觉得可以说了,便招招手,把王大牛拉到身边。 “罢了,青娘和將儿说得对,是我误会你了。你那脑袋哪能想明白这些事,也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整天就知道行军打仗,哪懂这些弯弯绕绕。我在这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才琢磨明白呢。” “王大牛,我问你,你觉得咱们江儿的武功比起那林四娘来说如何?” 镇国大將军上下打量了独女一眼,女儿的功夫他亲自试过,女儿不仅继承了他的外貌,还继承了他在武学上的天赋。 要是生为男儿身,肯定能承袭他的衣钵,说不定还能青出於蓝。 想到这儿,他满脸骄傲地说:“我女儿自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那林四娘不过是占了好时机,她的功夫哪能比得上我江儿儿?” 父母眼中的儿女自然都是最好的。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和那些迂腐的儒生一起阻挡林四娘因军功封爵,不就断了將儿的路吗?林四娘也是女儿身,在你看来她功夫比不上江儿,她都能因军功受封,你要是支持她开了这个先例,往后江儿不也能有机会进军营?” “这將军府是你拼命打拼出来的,你在外打仗,我们娘仨提心弔胆二十多年。到最后,你的身体又成这样,你別怪娘说话直。难道我们家吃了几十年苦,最后江儿嫁出去,便宜了別家?” “要是这次能让林四娘因军功受封进入朝堂,那往后江儿的路就好走了。” “江儿若是能承袭你的衣钵,以后招赘也好,去父留子也好,只要她有了官身,你拿命拼来的大將军府,还是咱们王家的。” “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没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想都不想,居然和那些酸儒站在一起,你说我能不气吗?我怎么能不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娘仨放在心上?” “我也跟你直说,今天要不是青娘和將儿拦著,你都別想进这府门。” 老王大牛听母亲说了这么多,他终於明白了过来! 真是该打! 他怎么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啊! 那林四娘都可以,她女儿更是可以的! 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林四娘能因军功封官,我还愁江儿的婚事干什么?” 第349章 押后再商 老夫人和將军夫人看著父女俩如出一辙的性子,连忙阻拦, “回来,快回来!明儿再去拜访那些將领们也来得及,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城门怕是都关了。” 镇国大將军原本往外走的脚步顿住,挠了挠头。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光顾著心里的打算,竟把城门的事儿给忘了。也不急这一时,明天我一定要帮江儿把这事儿定下来。” 第二天早朝,因著昨日的討论,朝堂上又有文官提及林四娘的封赏。 不只这两日,这事儿没有定论之前,怕是每过几日都是要提一提的。 那林四娘虽二嫁之身,可她立下的军功,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会儿儿,在那些人看来,嫁没嫁过人有什么要紧,凭她平定北东明王的军功,哪怕娶进门供著,对家族也是极大的助力。 有这种想法的人家,都想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毕竟这等功勋,若是男子立下,那可是不世之功,如今只需娶个女子不用去拼命,便能得到了,就能得到,谁能不眼馋。 只是今日镇国大將军的態度与昨日相比,有了些许变化。 出门前,將军夫人特意嘱咐他,先別在朝堂上提及此事,等和手下將领们商议好了,再向陛下进言,这样更为妥当。 所以,在没有和手下將领们商量之前,镇国大將军並未表明自己突然支持林四娘的態度,只是看著那些儒生的眼神,又恢復了往日的嫌弃。 这些读书人,莫不是把脑子读坏了? 在军营里,以军功为先,男女又有什么区別?只要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对国家有利,何必拘泥於这些繁文縟节? 昨日他说的那些他女子进军营会扰了军中风气的话早就被她拋到脑后了。 镇国大將军態度的转变,被皇上和林如海等人看在眼里,只是这会儿他们却並未出声询问。 早朝结束后,镇国大將军匆匆赶回军营,招来麾下四五位得力將领。 这些人都是曾与他在沙场上並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镇国大將军与他们情谊深厚。 当年在边关与蛮夷混战,这些人都受过大將军的恩情。 他为人正直,在朝堂和军营中,从不拉帮结派,与这些將军纯粹是兄弟情义,也正因如此,陛下才放心地將军营三大营交给他统领。 镇国大將军王大牛性格直爽,有话直说。 见到老兄弟们后,他便把昨日回府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几位將军听后,面面相覷。 大將军的意思是要支持林四娘?就为了自己的侄女?可女子进军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王大牛见他们面露犹豫之色,一狠心,对著眾人拱手。 “几位兄弟,我王大牛平日里没求过你们什么。你们也知道,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膝下恐怕就只有我那长女了。要是林四娘的事能成,我女儿的武功你们是清楚的,往后就算她不承袭我的衣钵,也能谋个一官半职,有自保之力,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这次,算我求你们了,行不?” 眾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再加上王大牛在战场上对他们多有帮助,最终咬咬牙答应了。 再次上朝时,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文官们惊讶地发现,前些日子还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的武將们,今日竟然突然倒戈了,开始支持林四娘以军功论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让文官们心中一惊,翰林大学士站了出来。 “大將军,前些日子你还说女子入军不合规矩,以军功封赏,怕是会扰乱军营风气,如今怎么变了?” 镇国大將军王大牛向前一步,声音洪亮地反驳。 “那是我前些日子没想明白,回去琢磨了一天。林四娘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浴血奋战,这份军功实实在在,怎么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被抹杀?我们的將士在边关拼命,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如今有这样的巾幗英雄,不赏赐反而让她嫁人,叫我军中男儿如何能服气?” 王大牛话音刚落,武將们纷纷附和,朝堂上顿时爭论不休。 这一次,林如海没有发言,爭辩变成了文官与武將之间的交锋。 陛下坐在龙椅上,神色凝重,静静地听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摆了摆手。 “这事押后再商,退朝吧。镇国大將军,你隨我来御书房。” 第350章 互相妥协 镇国大將军態度转变如此之快,陛下自然要询问一番。 镇国大將军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怀疑,箇中缘由,陛下希望他能亲口说出其中缘由。 镇国大將军跟在陛下身后,走进御书房。还没等陛下开口,他“咚”的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御书房大厅中。 他身材高大,这一跪,让陛下都感觉御书房震了一下。 陛下看著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位悍將,如此实诚地跪地,想到他往日的赫赫功勋,心中的不解与气恼消散了不少。 陛下坐到书桌前。 “大將军,昨天你还说不支持林四娘封將,怎么长公主去了一趟你的將军府,今日你就改了口?” 王大牛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什么?长公主去过我家?什么时候的事?末將怎么不知道。” 原来,长公主去镇国大將军府的事,府中的老夫人和夫人一直瞒著他,所以他此刻確实毫不知情。 陛下见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偽,心中鬆了口气。 不曾结党营私便是好的。 他不愿意他与手下的功臣最后也要走到那一步。 “那你且说说,为何才过了一天,你的態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王大牛向来实诚,心里藏不住话,对著上座的陛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您是了解我的。我虽蒙陛下看重,学了些功夫,封了將军,可骨子里就是个莽夫。” “我在战场上拼杀了十来年,家中老父老母全靠我的髮妻和长我那独女孝顺。后来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这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前日我回府,夫人和母亲跟我说起女儿的事,听了她们的想法,我也琢磨著,我如今就这一个女儿。我那女儿陛下您也见过,她和我长得极为相像。我不在家的时候,全靠她四处走鏢养活一家人。如今到了京城,她的婚事却一直悬著,还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我愧疚啊!” “便想著,要是林四娘能凭藉军功封官,以我女儿的本事,她並不比林四娘差,开了这个先河,往后我也好求求陛下,让我女儿隨我进军营。以后她能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拼得一份功勋,也算有了自保的能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 “等我百年之后,她有本事立下功勋,陛下若能赏她一官半职,她也不至於任人拿捏。” “陛下您知道,我女儿长相、性子、身形都隨了我,要是没了我们照应,嫁了人怕是要受夫家欺负。我这一生,最愧疚的就是母亲、髮妻和我这独女,要是真发生那样的事,我到了地下也不安心。陛下,这事是我自私了,了我真想弥补一下我的女儿,陛下若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陛下一听,便知镇国大將军说的是真心话,神色缓和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理解。 镇国大將军的女眷是前几年才进京的,在京中遭人非议,陛下也曾听皇后提及,还让皇后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只是流言蜚语哪能轻易止住? 想到镇国大將军描述他女儿的长相,陛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姑娘名字像男儿,长相也和她父亲如出一辙,要是个男子,怕是又会是自己麾下一员猛將,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王大牛毫无保留地將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满是舐犊之情与心中的愧疚。 陛下见状,反倒不生气了,没起別的心思就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更何况这镇国大將军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呢。 “怪你做什么?这些年你跟著我,收復三大营,又在边关立下汗马功劳,从未求过我什么。要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你们。只是林四娘之事关乎国法,我不能轻易应允。” 陛下接著说:“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我已知晓,如何决定我再想想。” 说完,便把镇国大將军打发走了。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陛下又派人去传林如海过来。 陛下犹豫的还是宗族礼法。他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女子封將的先河,若是开了,天下人的悠悠眾口,他能堵得住吗? 他自己也不確定。 林如海进来时,陛下正望著门外发呆。 林如海见陛下这般模样,知道他心中必定十分纠结,也在心中嘆了口气。 这事儿的確不好下决定。 他的错,又让陛下为难了。 “陛下万安,臣来了。” 陛下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向跪在下面的林如海。 陛下自然清楚林如海对林四娘之事的看法。 林如海与他是少年至交,若说他支持林四娘封將是因为林四娘是瑶光举荐的,让他有了其他心思,陛下是决然不信的。 他太了解林家人的品性了,当年在江南,若林如海和那些乱臣贼子是一类人,又怎会冒著生命危险相助,他的一家也不至於差点因江南之事毁於一旦。 这其中既有林如海的忠君之心,更有他们之间的至交情谊。 陛下曾说过,他不会怀疑林如海,也確实如此,即便心中偶尔闪过疑虑,也会被他压在心底最深处,夜深人静时,自己再翻出来骂醒自己。 “如海,起来吧!今日不论君臣,只论你我少年情谊。我且问你,你为何想要让林四娘封將?” 林如海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抬起头,直直地看著陛下。 时光流转,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陛下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可眉眼间还依稀留存著他们初相识时的影子。 可林如海知道,陛下的心没变过。 他嘆了口气,走到陛下身边。 “平之,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为难了。” 平之是陛下的字,在陛下未登基时,林如海便是这般称呼他。 “若说我一点私心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你的。” “当年我在江南时,敏妹生死未卜,景晏昏迷不醒,家中只剩黛玉一人。那时我想著將她们送入荣国府,让史老太君教养。可这些年,您也看清了荣国府是怎样的人家。要是那时我把黛玉送进荣国府,万一景晏没能醒来,依照荣国府的行事作风,我们家黛玉怕是性命难保,林家家產怕也会尽数落入荣国府手中。一想到黛玉可能遭遇这样的危险,我便不愿其他像黛玉一样的女子也遭受同样的命运。” “世道如此不公,我又怎能坐视不管?这便是我的私心。平之,我不瞒你。” 这是第一次林如海在陛下面前说起往日他差点儿家破人亡的事儿。 陛下的眼眶也红了红。 林如海哽咽一下。 继续说道。 “於公而言,陛下,这天朝难道只有男子是您的子民吗?” 陛下看著林如海眼中的泪光,听了他的话,猛地摇了摇头说。 “四海之內,为人者皆是朕的子民,何分男女?” 林如海重重地点了点头。 “您看,这才是我一直效忠的君王。陛下,既然这天朝子民不论男女都是您的子民,若女子有能力,陛下又何必压制她们呢?她们有了本事,效忠的不还是陛下您吗?” “为的不还是我们泱泱天朝么。” 陛下听后,振聋发聵。 是呀,都是他的子民,他如何不知? “可是如海,祖宗宗法规定『牝鸡不司晨,后宫不干政』,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那些文官的声音你也听到了。” 林如海想起林景晏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声音微微发颤地。 “陛下会召这些人入后宫么?” “自然不会!” “那『后宫不干政』这话,私以为並不適用於她们。” 看著陛下脸上的纠结。 林如海突然心中一疼。 几十年的友谊,他如何想看到陛下为难。 咬了咬牙! “平之,这只是我的想法,你我至交好友,若你不想,我也会支持你的!” “只是嫁人怕是不行,封个郡主吧。也不算辱没了她。” 第351章 可曾后悔 前几日,如海还在朝堂之上,为林四娘的封官之事据理力爭、衝锋陷阵 。 要知道他一直可是一个温柔的人。 可如今,仅仅因自己的几句话和面上的为难,便果断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这前后的转变,令皇上心中五味杂陈。 镇国大將军王大牛这两日態度突然转变转变,便是在为自己的独女王江谋划。 林如海身为文官,在朝堂上背离文官团队,与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眾人爭辩许久,说到底,也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瑶光郡主么? 瑶光他是知道的,写的诗,做的词比普通男子都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是当时因为如海家中连连出事,他险些將瑶光送到了荣国府那个魔窟里。 他如今怕是还是后怕的吧。 若是他与景晏再有什么事儿,瑶光怕是难了。 为人父母,为儿女耗尽心力,这本是人之常情。 可如今,如海却因与自己的少年情谊放弃了坚持,怎能不让皇上感到震惊? 皇上深深地看了林如海一眼,走上前,亲自拉著他,让他坐到自己下首第一个位置。 “如海,这事我还得再想想。我並非不愿意,只是……” 后面的话,皇上犹豫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只道。 “罢了,你让我再想想。” 若林四娘因军功封官,那便在规矩上开了个口子。皇上没有万全之策,实在担心往后生出许多事端。 就是那些因林四娘封官一事,一直在朝堂上反对的文臣团队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 天朝以文治国,朝堂官员大多研读四书五经、朱子文学而入仕,那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他们向来要求女子熟读《女戒》《女则》,在他们心中,女子地位低下,自然是看不起女子的。 若皇上同意林四娘封官,他们怕是实在难以理解。 如今,外有蛮夷,內有三王叛乱,稳定才是首要之事。 一旦民心大乱,他怕就会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林如海见陛下如此为难,定了定神,劝道。 “平之,此事確实棘手,是我前些日子考虑不周。要不,这事就算了吧。你我相交多年,我实在不愿见你如此烦恼。” 皇上听了林如海这番话,心绪反而平静了些。 “罢了罢了,如海,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林如海见状,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事关重大,陛下如何会不犹豫呢。 这会儿他无比的想念林景晏,若是那小子在,他又何必忧心那些文官。 只是那小子这会儿怕是刚出发,回来还要许久呢。 那些文官又日日在逼他下决定。 怕是等不了这么久的。 他自己听著都烦了。 林如海走后,皇上无心处理政事,派人前往后宫。 皇后乃国母,出身苏家,熟读诗书。 皇上觉得此事关乎女子,有必要询问皇后的意见。 到了皇后宫中,皇上没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有人要传话,他摆摆手示意不要靠近。进了院子,皇上看见嫡长子正在院中玩耍,便抱起孩子走进皇后的殿中。 皇后饱读诗书,不喜欢奢华之物,殿中满是书卷气。 见皇上来了,她亲自上前,將皇上怀里的小王爷抱过来,温柔问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皇上环视四周,这里温暖雅致,没有朝堂的威严与压抑,反而多了几分家的温馨。 他对著皇后微微一笑,说:“前朝发生了些事,我心里烦闷,便来你这儿看看。” 皇后轻轻將孩子放到一旁,塞了块点心在他手里,又亲手为皇上沏了杯茶,柔声说, “陛下日理万机,朝堂之事繁杂。我身为女子,不太懂那些事,但陪陛下解解闷还是可以的。” 皇上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看了皇后一眼,缓缓將林四娘封官及朝堂爭论之事细细道来,最后问道:“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听完,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 “陛下,原来是这事。前些日子长公主来的时候,还和我说起过。按常理,女子封官確实有违祖制,大臣们的反对也並非毫无道理。可林四娘在战场上立下军功也是事实,若完全忽视,恐怕会寒了將士们的心。” 皇上微微点头。 “正是如此,朕也为此事左右为难。如今外有蛮夷,內有三王叛乱,正是用人之际。林四娘若能继续为朝廷效力,自然是好事。但朕又担心此举引发朝堂动盪,更怕开了先河,日后生出诸多事端。所以今日我召了如海过来,他说,天朝子民无论男女,都是朕的子民,只要是有志之士,都应重用。我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心中愈发犹豫了。” 皇后嘆了口气。 “林大人所言极是。” 她目光温和地看著皇上,轻声安慰。 “陛下不必过於忧虑。我突然想起往日祖父曾与我说,若有件事一直难以决定,不妨秘而不发。” 皇上拉著皇后的手,一同坐到殿中的软榻上。 “皇后,我此番前来,是觉得我身为天下之父,你是天下之母,此事关乎女子,我確实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大胆说,我不会疑心你。” 皇后袖中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后抬起头。 看到的居然是陛下眼中的鼓励。 不自在的侧过了头。 事关朝堂,她如何敢。 “陛下若真问我心中所想,我身为女子,自然是希望林四娘能够封官。陛下刚刚也说,天下子民不论男女,皆是你的子民。既然不论男女,只要有才能,又能效忠陛下,又怎能受性別限制呢?” 皇上听了,轻轻摩挲著皇后的手,直视她的眼睛说。 “皇后,我想听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皇后再次握紧了手,想到近日听到的消息,终於下定决心与陛下对视一眼。 “皇上,若论嬪妾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与林四娘同为女儿身,自然希望她能以军功封爵。这也算是为天下女子树立榜样,给她们寻一条难得的出路。” “陛下身为天子,心繫天下大事。可嬪妾身处后宫,与京中夫人小姐往来较多,深知她们的生活。这些夫人小姐中不乏聪慧有才之人,却因《女戒》《女则》被埋没。多数女子在深宅大院中抑鬱而终,我身为国母,实在心疼。” 皇上听了,愣了神,他原以为京中贵妇人生活富足,必定比寻常女子过得好。 若京中贵妇人、贵小姐都是如此,那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那些寒门女子、农女农妇又当如何? 皇后看著皇上,眼神闪烁,嘆了口气又补充道。 “陛下,女子嫁人后,命运便不由自己。在娘家是外人,在夫家也是外人,处境艰难。” 皇上站起身,身形晃了一下, 突然想起初见皇后时的模样。那是在文渊书院,她从祖父的书房出来,侍女为她打著伞,她手中捧著几摞书,眼中满是少女的喜悦与活泼。 那时候,她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可自从嫁给自己后,他却很少见她写诗作画了。 鬼使神差地,皇上问道:“你曾后悔嫁给我吗?” 第352章 正八品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苏皇后许久才回过神,眼神望向宫墙之外,摇了摇头说。 “未曾。陛下比起世间男子,不知好了多少。只是偶尔看到瑶光,我会有些羡慕和怀念。我也常想,若当初我不是生在那个时候,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没这么严重,或许我能过得更自在些。” 皇上听了,没有生气,终止了这个话题,抱起在一旁玩耍的青言往殿外走去。 “皇后,我知道了。我带青言去御书房玩会儿。” 皇后望著皇上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嘆了口气。 她终於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却不知是好是坏。 这一天,皇上抱著青言在御书房独自待了许久,没让人进去。 这厢。 镇国大將军下朝回到府上,长女王江听到消息,急匆匆从府里出来,满脸兴奋地问。 “父亲,怎么样,陛下可答应给林四娘封官了?” 前些日子王大牛同意支持林四娘封官,甚至说等陛下开了这个先河,也愿意让王江去军营。 这两天她练刀练的可认真了,往日每天也就练三四个时辰,这两日一醒来就开始练,每天练五个时辰都觉得少。 镇国將军王大牛见女儿满头薄汗,手中还握著大刀就跑过来,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说。 “刀!收起来!” 王江这才反应过来,把刀往背后藏了藏,嘿嘿一笑。 “父亲,您快说,陛下同意了吗?我刚刚练武,听到您回来,忘了把刀放下。” “女儿的错” 镇国大將军见女儿满怀期待的模样,摇了摇头说。 “哪有那么快。不过今日早朝后,陛下宣我去了御书房,我把你的事也一併说了。若陛下同意林四娘封官,那你的事在陛下面前也算有了眉目。到时候安排你进军营,也会方便些。” 王江没想到父亲已將自己的打算告知陛下,笑的更开心了,那模样真的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她把刀递给旁边的侍女,侍女双手去接,差点没拿住,幸好另一个侍女帮忙才稳住。 王江没在意这些,拉著父亲的胳膊急切地说。 “父亲,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这两日辛苦了,今天母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呢。祖母也在的。” 镇国大將军嘴角抽了抽,心想那日自己下朝她们都没来接,这两日夫人居然都是亲自下厨了,还是这样的日子快活。 看来还得加把劲。 只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努力。 第二日,陛下在早朝时宣布了决定。 “林四娘,青州原守將之女,巾幗不让鬚眉,带领麾下女將,在东平卫一战中居首功。依天朝律法,赏罚分明,赐正八品外委千总。白银千两。” 正八品官职虽小,但对於首次以女子身份封官的林四娘来说,意义非凡。 毕竟郡主虽为正一品,却无实权,而林四娘开启了女子封官的先河。 走出了第一步,往后才有第二步,第三步,第一百步! 眾人听闻陛下只封林四娘正八品外委千总,原本想反对的人声音小了许多。 他们原以为以林四娘的功劳,至少能封个正五品守备,没想到只封了正八品。 也不是很大嘛。 这么小的官职,他们何必再与陛下作对呢。 皇上昨夜思量许久,终於想通了,他想!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论男女,都是他的子民,只要有志之士,他都愿意重用。 可反对声太大,他只能把林四娘的官职一压再压,压到正八品。 他退了一步,该那些人退了! 希望他识时务一点。 果然,有些文官听到只封正八品,反对声小了不少,觉得不过是个小官,没必要为此与陛下抗爭。 但仍有一些人坚持反对,尤其是翰林院的文官们。 他们在意的从来不是官职大小,而是女子不可入仕。 如今陛下封林四娘为官,开了先河,这才是关键。 所以哪怕林四娘功劳再大,封个正四品都可能无人反对,可如今即便只是正八品,他们也要在朝堂上以死力諫。 皇上动了真气。 他都让步了,这些人还要怎么样! 他是陛下! 他才是陛下! “圣旨已下,要死便死远些,別在这扰了我的乾清宫!” 说完拂袖而去,留下那些反对的文臣面面相覷。 有不懂其中缘由的小官,上前问翰林院大学士。 “大学士,陛下不过封个正八品外委千总,你们为何还要反对?这可比郡主、县主的地位低多了。” 翰林大学士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便也拂袖而去。 在他们心中,一旦开了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往后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这可是违背圣人之言。 女子就该嫁鸡隨鸡、嫁狗隨狗,怎能入朝为官与他们这些熟读圣贤书的人同朝共事? 如今看著只是正八品官职,但是入了朝,只要有功便能升,往后有厉害的,不是还要爬到他们头上! 奇耻大辱,他绝不允许。 第353章 爭论不下 林景晏、林黛玉带著林四娘,押解著东陵王,此时正匆匆赶路回京。 她们尚不知晓,京城已因林四娘封官一事掀起轩然大波。 那日早朝,陛下听了镇国大將军林如海与苏皇后的諫言,返回御书房深思良久,最终下定决心,下旨封了林四娘为正八品外委千总。 旨意一下,朝堂上的氛围越发紧张了。 反应慢半拍的文官们,退朝后经翰林大学士提醒,才如梦初醒,反对声此起彼伏,浪潮般越涌越烈。 很快,这场爭议就传到了京城之外,引得城外儒生群情激愤。 在他们看来,他们研习朱子理学、熟读圣贤书,如今竟要与女子同朝为官,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们搬出古训,坚称女子就该安分守己,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是贤德之道;若让女子踏入朝堂,便是褻瀆圣人之言。 陛下怎可如此荒唐。 他们不同意,他们要諫言,他们要血諫。 这样说不定以后还能青史留名! 於是,朝堂上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官员日日进諫;宫门外,大批儒生跪地请愿,高呼女子为官绝无仅有,顛覆朝纲,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起初,镇国大將军见陛下鬆口,满心欢喜,以为为女儿谋得了好前程。 可看到儒生们这般闹事,顿时火冒三丈,多次諫言要將这些人全部押入天牢。 但陛下自有考量,並未应允。 其实,这道圣旨何尝不是陛下的又一次试探,却不想竟招致全体文官集体反对,彻底激怒了他。 每次看到在朝堂上,看著翰林大学士与林如海、镇国大將军、南陵侯等人爭得面红耳赤,他心中的怒火便越烧越旺。 陛下本以为剷除四王八公与太上皇这群乱局之人,就能掌控天下,却没想到一道封官旨意竟引发如此大的阻力。 他已然做出让步,可这些人仍步步紧逼。正如林如海所说,男子是子民,女子难道就不是? 既有才学与能力,为何不能为朝廷所用? 眼下內有三王隱患,外有蛮夷侵扰,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却只顾守著自己的利益,只看著自己。 你越是反对,他便越是要做,偏要让眾人看看,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隨著宫门外儒生聚集抗议,林四娘封官的消息传遍天朝。 有人为此欢喜,多是那些有才能、有抱负的女子。 她们觉得,既然林四娘能获此殊荣,自己又为何不可? 陛下若能为林四娘开创先例,她们也能迎来出头之日。 而反对者中,大多是受朱子理学薰陶的儒生,他们坚信女子应当贞静贤淑,依附男子生存。 或许,他们心底真正恐惧的,是有朝一日被女子比下去。 就在局势僵持不下时,沉寂许久的浮影居士终於行动。 她带著林黛玉诗社的一眾女子,还有她的旧友门生。 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这些女子身份各异,有嫁为人妇的夫人,有待字闺中的千金,还有儿孙满堂的老夫人,她们都愿为林四娘封官之事奔走。 被困在后宅多年,她们心中早有不甘,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哪怕是为了家中女儿、孙女,也甘愿放手一搏。 儿时,她们有多羡慕自己的父亲,哥哥,弟弟。 谁又知道。 一辈子都在后宅的苦,谁又知道。 那些既得利益者是看不到的別人的苦难的。 男子能在宫门外请愿,她们也能。 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皇后宫殿前,数百名女子跪成整齐队列。阳光斜照在未央宫丹墀上,將她们的影子拉得悠长。 浮影居士手持竹简,朗声道:“班昭续汉书,冼夫人平百越,女子之能,岂在男子之下?” “陛下欲开女官先河,实乃顺应天道、广纳贤才之举!” “陛下贤明,实则千古一帝!” 话音刚落,身后女子纷纷叩首,髮髻上的银釵与青砖相撞,发出细碎却坚定的声响。 这些话传到宫门外儒生耳中,瞬间点燃他们的怒火。 “伤风败俗”“牝鸡司晨必致国乱”的骂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可这些辱骂並未嚇退宫门內的女子,在困境中挣扎多年的她们,比任何人都渴望改变,也比谁都能豁的出去。 此时,林景晏、林黛玉与林四娘终於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途中,张忠早已在必经之路等候,將京中情形尽数告知。 林四娘得知自己封官竟引发如此轩然大波,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从女將手中接过长枪,立於黛玉与林景燕身后,掷地有声。 “这功劳是我和姐妹们拿命换来的,他们凭什么说三道四?当初他们不来驰援青州、擒获安寧王,如今我们拼了命才做到的,凭什么还要受这些閒气?我不服!” 林黛玉同样红了眼。 看著满脸忧虑的张忠,她心中翻涌不已。 此事因她而起,便该由她了结。 她抬眼望向天际,挥袖登上马车,语气坚定, “走,回京!我倒要与他们好好分说一番。” 第354章 宫门之辩 她的背影中,透著一往无前的勇气。 黛玉生气了,她气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世道的不公。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燥热难耐。 林黛玉端坐在朱漆马车內,车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张忠本想驾车,却被林景燕拦住。 “你下去吧,我亲自替姐姐驾车。” 紧隨其后的苏昀之看了眼马车,隔著帘子还能隱约看到黛玉的侧脸。 又望了望文渊书院方向,对著女將们拱手道。 “林千户慢行,我与郡主一道。” 说罢,便也登上马车,与林景晏一同为黛玉驾车。 隔著车帘,望著前方两人挺拔的身影,黛玉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她轻声道:“苏公子、景晏,谢谢你们。声音极轻,可是三人离的不远,依旧能够被二人清晰听见。 相视一笑后,隨著一声“驾”,马车朝著京城疾驰而去。 林四娘与女兵见状,愣了愣神,也纷纷翻身上马,紧隨其后。 郡主为了她们衝锋陷阵,她们也要护著郡主。 城门守卫认得黛玉的马车,见她归来,立刻放行。 临行前,黛玉还特意叮嘱:“林千总隨后就到,还望行个方便。” 隨后,马车直奔宫门而去。 尚未抵达,便远远听见宫门外传来呼天抢地的喧闹声,儒生们高喊著。 “牝鸡司晨”“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以及《女诫》《女则》中的教条。 黛玉握紧双拳,心中怒意更盛。 黛玉的马车华丽夺目,远远便吸引了宫门前儒生的注意。 马车行进,大家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前的两个翩翩公子。 有人惊呼。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快看,那不是苏韵之和林小状元吗?他们也来了。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这会儿前来定然是来支持我们的。” 也是,在他们看来,苏昀之一个是文渊书院院长的儿子,一个是天朝最小的小三元。 自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听到呼声,眾人纷纷侧目。 隨后又好奇起来。 究竟是谁居然能让两位才学出眾的学子为其驾车。 难道是是苏大家? 苏昀之与林景晏在眾人的目光中却神色自若,淡然下马,掀开帘子,静候黛玉下车。 车帘掀开,黛玉缓步走出马车。 广袖舒展如蝶翼,日光映照下,腕间翡翠鐲泛著盈盈碧光。 头上仅用两根玉釵挽住青丝,髮丝一丝不苟的落在脑后,更衬得她清丽脱俗、宛如謫仙。 那些跪地的儒生,望著黛玉如月下青莲般的身影,一时间竟失了神,原本的谩骂声戛然而止。 黛玉神色清冷,目光扫过眾人,冷冷一笑。 红唇轻启:“诸位读了圣贤书,可还记得『有教无类』四个字?孔圣人尚且知晓读书习字不分男女,为何到了你们口中,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林四娘,反倒不配为官了?” 她缓步上前,腕间玉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惊得儒生们下意识后退。 翰林大学士的长子回过神来,上前几步,冷声道。 “郡主,这『有教无类』说的是男子,孔子弟子中,何曾有过女徒弟?” 原来是京中最耀眼的瑶光郡主,对了对了。 林小状元便是她的弟弟,除了这位,这京中怕是没几个人能让这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当这个车夫了。 但是。。。 听郡主的话,她居然是支持的! 荒唐,何其荒唐。 还是翰林大学士的话说的对! 圣贤之言,也是女子可以討论的。 也不怕辱没了圣人书。 黛玉闻言轻笑,轻抚腕间翠鐲,目光如寒星般锐利。 “阁下既谈孔门,可知孔门七十二贤中,也有公冶长之妻和叔梁紇之女,虽未正式拜入师门,却尽得儒学精髓。” “难道她们就不算传承圣人之道?你这般曲解圣贤之意,孔圣人泉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长子涨红了脸,手中竹简捏得咯咯作响。 “强词夺理!古往今来,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黛玉步步紧逼,眼神坚定:“没有先例,便不能开先河?” “还是说你们怕了?怕自己苦读多年的圣贤书,到头来竟比不过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女子。正因恐惧,你们才跪在这里,长跪不起。因为你们怕被那些比你们更出色的女子踩在脚下;怕有朝一日,自己唯一能炫耀的才学,被未曾接受过正统科举教育的女子比下去。没错,就是你们怕了!” 林黛玉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怕,怕寒窗苦读十载,功名簿上被女子占了席位;怕高谈阔论时,被绣阁女子驳得哑口无言。所以,你们才躲在『礼法』的幌子后边,做缩头乌龟!” “可是,凭什么呢?林四娘的功劳是她拿命拼出来的,她衝锋陷阵,独入敌军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她拼了性命也要拿了东寧王的时候在哪里?” “对,你们在读著圣贤书,如今她有了功劳了,你们又跳了出来了,原来圣人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么?” 此刻的黛玉,再不见往日柔弱,墨色瞳仁中满是锋芒,惊得翰林大学士长子踉蹌后退。 他身后的学子们,有的怒目而视,有的面露怯意,还有人低头沉思黛玉话语中的深意。 怕,他们怕? 何其可笑! 他们如何会怕? 他们苦读多年怎么可能比女子比下去。 他们…… 他们只是怕女子乱了朝纲罢了。 他们是为了天朝好! 牝鸡司晨,国之將乱! 为首的男子咬著牙,仍不死心,嘶吼道。 “女子天生……” 黛玉寸步不让,厉声质问。 “天生天生就该如何?天生就该被你们锁在闺阁之中,一生只看的到一片天么?天生就该臣服在你们的心你们的膝下,为你们奉献,天生就该当你们的养分吗?” “还是天生就该被禁錮在后宅,为你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耗尽心血?连出门都要被斥为拋头露面?天生就该被剥夺读书识字、求取功名的权利,只能仰你们的鼻息?” “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你们这些自詡读书人强加给女子的不公?” 黛玉眼神扫过前边为数眾多的书生们。 读书者自然不是人人都是家境好的。 冷笑一声。 “如今你们在这里说著女子不该拋头露面,不该如何如何,不知当初你们入学之时,家中母亲,姐妹想尽办法,为你们筹措科举的银子你们是不是也是这般说的!” 听到黛玉嘲讽的话语。 有些儒生想起家中女眷,已经悄悄的退出了队伍。 只有还在坚持的一些人吼道。 “强词夺理!”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你……” 黛玉字字鏗鏘。 “『女子无才便是德』?班昭续汉书,蔡琰作胡笳,她们的才学,可曾辱没圣人之道?若无此等才华,《汉书》如何续写,《胡笳》又如何流传?如此荒谬之言,竟被你们奉为圭臬。我虽为女子,也打心底里看不起你们!你们將私心藏在圣人言论之下,才是真正辱没了圣贤之学!” 第355章 离开 “將自己的私心藏在圣人言论之下,才是真正的辱没了圣人之言。” 人群中有人喃喃复述,声音里带著彷徨。 年轻学子们面面相覷,往日高谈阔论时引经据典的底气,此刻在黛玉的质问下摇摇欲坠。 他们不自觉开始审视內心——如此阻碍林四娘封官,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出於私心? 若都不是,又为何要这般对待为天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女子? 眼见多数儒生被黛玉问得哑口无言,翰林大学士家的学子突然將目光转向立於黛玉身后的苏昀之和林景晏,厉声质问。 “瑶光郡主这般说,苏公子林公子身为读书人,也是这般想的?你我寒窗苦读数十载,当真能接受与区区女子同朝为官?你们如今站在她那边,还配称一句君子?” 这番话让场上其余书生纷纷將目光投向苏昀之和林景晏。 林景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並未直接回应,而是行了个学士礼问道。 “君子?既说君子,诸君,《周易》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不知诸位觉得是何解?” 《周易》本是在场学子熟读之书,听到此问,眾人先是一愣。 一名学子上前还了一礼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君子应如天道般自强不息,似大地般以深厚德行包容万物。林公子,我所言可对?” 林景晏淡笑頷首。 “公子说得极对。可诸位今日之举,当真配得上『厚德载物』么?若我们连女子凭本事挣来的官职都容不得,又何谈君子之德?” 回话的学子闻言一怔,下意识望向黛玉身后的女將们,刚刚她们已经悄然到了。 如今正立在黛玉和林景晏他们的身后,满目怒火的看著他们。 就是这些女子在安东卫一战中生擒东陵王。 她们看起来並不威猛,甚至带了几分柔弱。 能做到这样的事儿,怕是拼了命吧。 他们错了! “ 林公子说得对!这是她们拿命换来的功名。若连这都不能包容,我们怎配称君子,怎担得起『厚德载物』四字? 那人沉默良久,缓缓低头,退出了人群。 林景晏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继续发问。 “君子不成人於利,不迫人於险苦,人所不好,不近人所不便。不知哪位能为我解释此言?” 学子们面面相覷,许久,才有一人站出。 “君子不利用他人谋取私利,不將人逼入险境。他人不喜之事不强求,他人不便之处不逼迫。林公子,我说得可对?” 林景晏微笑拱手。 “兄台所言极是。这亦是圣人教诲。” “那诸君,你们如今所作所为,是否將青州女將逼入困境?这些,可是她们不愿承受之事?既然崇尚君子之风,便更应自省。” 低头沉思者更多。 最后,林景晏看向翰林大学士家的长子。 “这位公子,《尚书·君陈》中『有容德乃大』作何解?” 翰林大学士家的长子闻言后退两步,神色动摇。 他们对这些立功女子百般相逼,德行何在? 难道正如瑶光郡主所说,他们不过是害怕寒窗苦读的功名,被自己轻视的女子夺去? 这般行径,真的符合圣人之道,还是在用圣人之言掩盖私心? 林黛玉与林景晏的话如寒潭投石,在宫门前激起层层涟漪。 言毕,二人不再多言,径直往宫门走去。 原本聚集的学士们不自觉让出一条路,目送林景晏、林黛玉、苏昀之带著林四娘及女將入宫。 临进门前,苏韵之忽转身,对愣在原地的学士们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世上本无绝对的该与不该。”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宫门前陷入死寂,良久,才传来压抑的嘆息声。 年轻书生们相视苦笑——他们的言论,哪有半分君子之风? 那些女子的功名,本就是她们应得的。 这场辩论让眾人心绪翻涌,他们需要审视的,实在太多太多。 人群渐渐散去,有官员之子望著眾人背影,喃喃道:“父亲常说治学当如江河匯海……” 他忽然对著他们的背影拱手高声。 “林兄、苏兄、瑶光郡主,我悟了!是我们狭隘了!身为君子,熟读圣贤书,却容不下女子,这算什么君子之道!多谢三位指点!” 言罢,大步离去。隨著他的离开,更多人跟在其后,悄然散去 。 第356章 面圣 宫门之外的动静很快传入陛下耳中。 听闻消息,陛下龙顏大悦,放声大笑,直接从御书房的书桌前起身向外走去。 他要亲自去迎景晏和黛玉。 这一次他们居首功! 林四娘巾幗英雄自然该赏,可是若是没有景晏和黛玉的坚持,也就没有这一仗的胜利。 更不要说还有青州和东昌的功劳了。 果然如海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好的! 在外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就算了,回了京城还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几日,宫门外越集越多的学子和朝堂上文官的连番諫言,让陛下有些身心俱疲。 可是人数眾多,他也无法將眾人尽数处置。 如今见林黛玉和林景晏归来,不过寥寥数语便驱散了宫门前聚集的迂腐学子,陛下顿觉浑身畅快。 他就说,他们是好的。 总是能解决他的烦忧。 今日宫门之外围了许多人,想必今日的言论也能让那些自詡君子之风的读书人好好想一想了。 想一想,他们读圣贤书多年,为何容不下几个小小的女子,还是真如瑶光说的那样,他们怕了。 他们怕了,可是他是帝王他不怕的。 群雄逐鹿,能者得之。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如果,有一日,他的王朝因为他如今的决定被女子顛覆,那他认! 他的子孙后代,若被女子顛覆王朝,那便是他们软弱无能,既不能知人善用,也无法为天朝百姓开创太平盛世。 这样的王朝,要来又有何用? 这种情况即便没有女子,也会有男子取而代之。 王朝兴衰,从来不应归咎於顛覆者的性別。 难道王朝覆灭时,由男子取而代之,就比女子取而代之更为光彩么? 国之將亡,既已覆灭,又何必区分男女? 將所有过错推给女子,斥其牝鸡司晨,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怯懦罢了。 但他早已言明,自己无所畏惧。 若帝王一心为民谋福祉,知人善任、广纳贤才,百姓又怎会群起而攻之? 既败自然有败的理由。 把过失归咎於外物,就是弱者的藉口。 若后代儘是这般无能之辈,这天朝覆灭便覆灭了,说不定后来者反而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始终铭记自己身为帝王的身份,也从未忘记爭夺皇位时的初心——为的是朗朗乾坤,为的是天下苍生。 正因心怀信念,他无所畏惧。这份自信,他的子孙后代也应当传承。 若连这点底气都没有,这皇位,他们也不配覬覦。 见到林黛玉和林景晏等人,皇上先是重重拍了拍林景晏的肩膀:“好小子,做得好!朕前些日子被那帮学子的諫言吵得头疼,满朝又都是陈词滥调,伯父都快烦死了” “幸好你们回来了你们,三言两语就让那些自詡熟读圣贤书的学子哑口无言!” 夸完林景晏,陛下又將目光转向了黛玉。 眼中满是讚赏:“瑶光,朕早听闻你才思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我亲封的郡主” 这话说完,他才又看向就算跪著也身姿挺拔的林四娘与一眾女將。 神色转为郑重:“起来吧,诸位巾幗英雄,安东卫一战,你们捨命换来边境安寧,这份功绩,朕定不会埋没!” “陛下,臣身为天朝子民,为君分忧,本就是分內之事。” 林四娘恭敬行礼。 “分內事?” 皇上挑眉,若天下人皆將保家卫国视作本分,何愁我朝不兴?你们放心,朕赏罚分明,属於你们的功劳,谁也夺不走!” 他环视眾人,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那些老臣总拿祖宗规矩说事,却不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一味守旧、拒纳贤才,才是真正辜负祖宗!” 听了陛下这番话,林黛玉与林四娘相视一笑,悬著的心终於落下。 二人身后的女將们默契十足,齐刷刷单膝跪地,甲冑碰撞声震得青砖微颤:“陛下圣明!” 陛下大笑不止,將眾人迎进御书房,赐座后,率先问起安东卫之战的详情。 此时,东陵王还被囚禁在宫外牢笼中,陛下无意相见,挥了挥手,命人將其押入监牢。 “等其余三王都落网,朕再一併处置。” 待林四娘详细稟明安东卫战况,陛下摆摆手道。 “诸位女將舟车劳顿,先歇著。郑公公,带她们去京驛暂居,待正式封赏后,再为你们安排府邸。” 虽已封林四娘为八品千户,但如何妥善安置她与一眾女將,陛下心中尚无定论。 待林四娘等人离开,殿中只剩陛下、林景晏、林景晏和林黛玉四人。 第357章 要什么赏赐 陛下转身回到玉案前,隨意摆了摆手,语气带著几分熟稔的亲昵:“与朕还客气什么?这会儿又没有外人,自个找地方坐。来人,去上些他们喜欢的茶点心来。” 见太监退下,林景晏抬起头,对著笑了笑,脸上全然没了在外边的严肃和成熟,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起身走到陛下旁边,拿起一旁的墨,自发为陛下磨起墨来。 “还是皇伯父对我们好,在外舟车劳顿大半年,如今刚回了京城,就能吃饭皇伯父这里的好东西了。” 皇上看著林景晏,见他出去许久,再次回京后,却並与自己並未生分,抬头对他笑道。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这次不错,又为皇伯父立下大功。对了,刚刚人多,便没问你们,这些日子在外边可受了苦了” 苏韵之平日里很少见到林景晏与皇上相处的模式,没想到居然是这般隨意,心中有些惊讶。 面上却是不显。 耳边只听到林景晏回话的声音。 “自然是不如在皇伯父身边轻鬆的,不过外边的都知道皇伯父都疼我们,倒是也没有为难我和姐姐” 皇上点了点头。 “那些人倒是知事儿的,若是你们在外边出了事,我定然饶不了他们。” 又道。 “那林四娘的功勋已经赏了,封了正八品千户。虽说这赏赐比不上她此次立下的功劳,但女子为官本就破了例,我原以为能堵住那些文官的嘴,没想到他们竟还敢忤逆我的意思。不过,你和瑶光这次立了大功,若没有你们,那林四娘也没这样的机会。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皇伯父都依你们。” 林景晏磨墨的手顿了顿,隨后抬头,眼中带著孺慕之情。 “为长辈尽心本就是我们这些小辈该做的,何况这事於国於民都有利。不过,赏我確实要的,一会儿走时,我们带些御书房的吃食走吧。” “这些日子在青州和东昌,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回了京,可得好好养养了。” 皇上听了,无声地笑了。 你瞧,这样的小辈,他如何能不喜欢?有能力,一心做事,又不贪图权势,多宠著些也无妨。 他笑意更浓。 “你呀,如今也该多为自己打算了。往日年纪小,再过几年就弱冠了,没个正经官职,如何成家立业?再说,这功劳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总得听听瑶光和韵之的想法。” 黛玉手紧了紧,抬头看向皇上。 “皇伯父,弟弟的意思便是瑶光的意思。您对我们家已经足够照顾了,这次也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林四娘,不过是费些口舌罢了,要说功劳,还是四娘的。”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皇上摇摇头,有些无奈。 “好了,不用再说了,赏赐的事我且想想。韵之,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皇 上对苏韵之说话时,语气明显少了几分亲昵。 苏韵之垂眸,压下眼底翻涌的思绪,指尖无意识捏了捏,轻声道。 “陛下,前些年在皇家藏书阁,有一卷前朝的山河图,虽有些残损,但我甚是喜欢。陛下若是要赏我,便將那图赐予我吧。” 第358章 御书房秘话 陛下闻言,抬手摸了摸鬍鬚:“山河图可是前朝李延盛所绘?我记得,的確是幅佳作。你既想要,便赏给你吧。” “来人,去將山河图取来,交给昀之。”说 到此处,他转过头,对著苏韵之点头讚赏道。 “你倒与你父亲颇为相像。他也喜爱书画,怪不得能成为我朝大家。” 苏昀之恭敬拱手。 “陛下谬讚了,我远不及父亲。” “不必妄自菲薄。我观你行事颇有章法,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也未可知。你虽比景晏年长几岁,我瞧著你们还算投缘,日后多往来无妨。” 苏昀之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几人又在殿中寒暄片刻。 皇上才道:“如今府隱居士还领著眾位贵女,在皇后娘娘殿前请愿。” 苏韵 苏昀之和林黛玉闻言,便知皇上是有话要和林景晏单独说,立刻拱手告退。 待二人离去,殿中只剩林景晏仍在为皇帝磨墨。 皇帝摆了摆手。 “景晏,且坐下说话。” “你之前密信中提及青州和东昌的铁矿之事,事关重大。这两地本就富藏铁矿,暗矿更是不少。我命户部核查,上报的暗矿数量惊人。若北静王早已与当地官员勾结,怕是已打造出不少兵器。你在那边查得如何?” 林景晏眼中寒光一闪,將墨条搁在一旁,走到皇帝下首的座位坐下。他抿了口茶,才缓缓道。 “皇伯父,东昌和青州以往运出的兵器数量,因走的皆是暗路,如今难以查证。我们虽在北静王麾下偽装成山匪的匪窝里查获了剩余兵器,却未能从那些人口中问出关键线索。不过依我判断,他们此前运送的最后一批兵器数量该是不少,我已將查获之物交给威海卫和莱州的几位將军。” “想来这些兵器日后也有些作用,虽確切数量难查,但据我估算,以他们开採暗矿的规模,锻造出的铁器不在少数。只是他们行事隱秘,不知这些兵器是否都运往了北山,亦或是分散到了其他地方。” “对了,皇伯父,北山那边可有消息?此前甄婉儿托行宫暗卫送来一封信,她到北山后再无音讯,也未曾派人回京,只往边境传了信。” 陛下冷笑一声,看向林景晏:“幸亏你当时及时醒来,若瑶光真如了你父亲的意,进了贾家,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林景晏听了,亦冷笑道:“贾家一贯如此,行事愚蠢至极。” “景晏,你刚回京城,想来还未听说这些日子的事儿。四王八公听闻青州和东昌之事后叛逃出京,贾政也带著荣国府眾人紧隨其后。他们一路上颇不顺利,抵达北山后,便派人向王子腾送信。如今王子腾已在边关放话,要与贾政夫人断绝关係,將王夫人逐出王家族谱。” 林景晏神色未变,嗤笑道:“这王子腾倒是会审时度势,见局势不妙,便急於撇清关係。我还以为他会犹豫些时日,没想到消息一到就要与贾家划清楚关係了。” 陛下不以为意地頷首。 “从朕登基前,启用王子腾最开始便是为了分化四王八公。他虽不在四王八公之列,但其家族与他们牵扯颇深。如今看来,此人终究不可用。” 林景晏继续问道:“皇伯父,贾家与王子腾这边,倒不必太过忧心。四王八公历经岁月沉浮,早已不復往日权势,如今也只剩些世家情面罢了。” “事关生死,他们未必会真心相助北静王。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防著北静王在林四娘封官一事上做文章。” 陛下眼中笑意渐浓:“你所言正是我这些日子纠结的地方。” “自朕提出封林四娘为官,朝堂便爭吵不休,皆言女子封官有违礼制。他们只知死守祖宗旧制,满口『乱了朝纲』,却全然不顾国家內忧外患,说到底不过是担心女子为官动摇自身利益。” “可是这里面最不能封她为官的原因,和这眼下的情况,这些人却是一个都没有说的” “他们心里没有这天下,没有天朝的未来。我如何能依了他们的意” 皇帝神色凝重,眼中满是愤懣:“景晏,我又何尝不知?满朝文武反对,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慾。可我犹豫是否封林四娘,恰恰是因为国家正处危难之际!” “他们想不到这一层,心中无天下,那便让心怀天下之人来为朕分忧!林四娘虽是女子,可从安东卫一战便能看出,她有勇有谋。我决不会因这些自私自利的朝臣,而弃用这样的人才。他们越是反对,我越要用这些人来守我这大好河山!” “心里没有天朝,没有天朝的未来,那就让他们吵,吵个够!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我再无他们分说!” 第359章 北山情况 朝中关於林四娘封官的爭论,並未因林景晏和林黛玉在宫门口的爭辩而停歇。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聚集在宫门口的儒生、学士退散了不少。 但是这对朝中的情况並没有什么影响。 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朝臣们,依旧为此事爭论不休。 甚至因为林四娘到了京中,这爭论愈发激烈。 陛下坚持封林四娘为官,文官死不鬆口,就在朝堂之上据理力爭。 翰林大学士麾下的文官中,甚至有人在朝堂上公然宣称要以死諫言。 这彻底激怒了陛下,他愤而拂袖离去,冷言道:“別拦著!若要死,便死在此处!” 他等得够久了,这些文臣竟无一人提及封林四娘为官极有可能致使文臣倒向心怀不轨的北静王,让局势雪上加霜! 陛下没听到想听的諫言,便觉这些文臣的话再无入耳的必要,他想要的,从来都是真正心怀天朝的臣子。 北静王虽人不在京城,但他留下的暗探密切关注著城中动向。 陛下执意封林四娘为女官,引发朝堂混乱,这消息很快便传到北静王耳中。 在书房得知此事后,北静王忍不住纵声大笑,一边拍手一边对身旁的吴先生说道:“天助我也!那皇位上的人简直是自寻死路,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封女子为官!吴先生,这正是你所说的绝佳时机!” 吴先生捋著鬍鬚,意味深长地点头。 “正是如此!女子封官本就违背世俗观念,那些读了多年圣贤书的文臣、儒生,怎肯与后宅女子同朝为官?王爷,如今京中混乱,正是招揽贤才的大好时机。只需张贴招贤榜,斥责陛下『来路不正,妄图乱纲』,以您天朝王爷的身份『挽救万民於水火』,必定有眾多义士响应!” 这番话正中北静王下怀,他当即唤道。 “来人!取纸笔!我要亲自书写招贤榜!” 稍作停顿,他又吩咐,“再派人告知王妃,让太上皇以『为子不孝,混乱朝纲』为由,下旨废帝。牝鸡司晨,国之將乱,这先例绝不能开!” 北山的北静王府內,因这则消息陷入一片欢呼。 身处后宅的甄婉儿听闻此事,神色微怔。一旁的小观,忍不住开。 “王妃,如今该怎么办?京中局势怕是不妙。陛下好端端的,为何非要封林四娘为……” 剩下的话,在甄宛儿严肃的眼神中噤了声。 见小观身为女子却也反对皇上此举,甄婉儿心中有些不满的。 她曾因林黛玉为女子正名一事,放下家仇,放过了林黛玉一次。 此刻听闻皇上封女子为官,心中更多的是触动。 见小官訕訕低头,甄婉儿嘆了口气。 “罢了,你自幼跟著我,身为婢女,不懂这些也正常,日后我慢慢教你。你我同为女子,深知这世道艰难。我自认为才智谋略不输弟弟甄宝玉,却因女儿身,只能为家族联姻嫁给北静王,还被他算计至此。若陛下早有此等决策,我又怎会沦落至此?我们女子,不该轻视其他女子。” 小观本就通透,方才只是担心陛下此举会让她们陷入危险,才口不择言。 此刻听甄婉儿这般说,连忙认错:“姑娘莫要生气,是我糊涂了。林四娘封官自然是好事。” 甄婉儿这才鬆了口气,吩咐道。 “你即刻去见太上皇,將北静王的要求如实转告,让他照做。” 小观一愣:“姑娘,我们真要帮北静王?他害您至此……” 甄婉儿摇摇头,附在小官耳边低语几句。小官顿时眉开眼笑,匆匆领命而去。 第360章 翰林大学士府 北静王先是借著太上皇的名义下旨废帝,又斥责新帝来路不正,纵容女子为官、牝鸡司晨,“国之將乱,此乃天朝大祸也”。 为此,他大开招贤榜,广招天下有志之士。 宣称:“凡不愿屈从女子当权、不肯纵容陛下肆意妄为,开启女子为官先河者,均可前往北山投靠本王。经本王代太上皇审核后,皆可入以太上皇为首的新朝为官。” 这道圣旨一下,果然吸引了不少人。 这是这些人是什么人却未可知。 不过他这法子倒果真是吸引了一些蠢货。 就像在朝中因为女子是否为官与皇帝爭执了许久的翰林大学士他的长子长子,听闻这个消息后就兴冲冲回府了。 悄悄进了自己父亲的书房密谈。 “父亲,您往日总在家中说『牝鸡司晨,尤不可取』。如今北静王有太上皇做靠山,又有太上皇旨意,皇上的皇位定会受到天下百姓质疑。依我之见,不如直接去北山投靠北静王,方为上策。” 他本以为一向反对女子为官的父亲会深以为然,不料迎接他的却是父亲盛怒之下掷来的砚台。 “蠢货!我怎会生出你这等蠢货!太上皇如今垂垂老矣,北静王仅有北山弹丸之地,投靠他不是找死吗?我聪明一世,竟养出你这等糊涂儿子!” 本以为会受夸奖的长子,见父亲如此震怒,嚇得连连后退,声音发抖。 “父亲,可是您不是一直反对女子为官吗?” 翰林大学士瞪了他一眼,怒意渐消,只余下失望。 罢了,跟他这蠢货说什么!他这大儿子已二十几岁,比那林景晏大了许多,如今人家在皇上面前颇得器重,江南、青州、东昌等地能有今日局面,全靠他从中推动。 有他辅佐,陛下如今的境况比刚继位时好了不知多少。他还未二十啊!你再看看自己家里这个! 如今还想著投靠北静王!原本念他是嫡长子,往日看著也聪明,想好好培养你继承自己的志向,如今看来,竟是白费心思! 算了,他也不只一个儿子,赵姨娘所生的二子,看来要好好栽培了,否则他们学士府府上日后怕是要青黄不接。 说罢,翰林大学士垂下头,隨意挥了挥手:“出去吧,懒得与你爭辩。自己下去反省,想想今日这话该不该说。” “你年纪不小了,说话还这般幼稚!我也不指望你能像林景晏那样连中六元、年少成名,哪怕有他三四分分本事也好。” “不至於带累了我!” “下去抄写《四书五经》一百遍,到时我检查!” 长子心中哀嚎——他究竟错在哪了?父亲一向反对女子为官,陛下主张女子为官,北静王反对,投靠北静王难道不对? 可父亲如今却骂他糊涂,他实在越来越看不懂父亲的心思了。 虽满心不解,但他一向惧怕严肃的父亲,只得低头退下。 待长子离去,翰林大学士唤来管家,命他即刻召集自己在朝堂上当官的门生。 “若北静王没出这招,我们尚可在朝堂上与陛下爭论。如今却行不通了——若再继续唱反调,陛下定会怀疑我们与北静王有勾连。北静王仅凭北山弹丸之地,如何成得了气候?我们这些文官,断不能再让陛下起疑了。” 怕是北静王自己都没想到,他这番举动,反倒无形之中帮了皇上大忙。 如今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文官集团,因他这一决策,也不得不收敛锋芒。 看来明日的朝堂,该不会像往日那般热闹了。 第361章 他的决心 北静王的动作传到京城后,翰林大学士府的举动並未瞒过林景宴和林如海的耳目,就连翰林大学士责罚儿子之事,也被他们尽数知晓。 这些日子,以翰林大学士为首的文官们在朝堂之上上躥下跳得最欢。 林景宴自然是要派人密切监视著他们的动向的,听到张忠传回来的消息,他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女子为官,景晏何尝不知会掀起这般风波? 可是男子为尊,女子作为附庸,只能困在后宅院已经成了男子潜移默化的事情。 要想改变,就要下重药。 林四娘这个契机是林景晏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可是既然发生了,他一定会抓住的。 女子为官便是重药。 进可攻,退可守。 妙哉妙哉。 其实若不是这几年陛下肃清朝堂诸多弊端,收回江南、青州、东昌等地控制权。 又將边关兵权除王子腾手中部分尽归皇家。 且用计將往日在京中胡作非为的八公逐出京城、逼其投靠四王,林景宴也断不敢有如此大的动作。 如今局势於他有利。 他虽为男子,前世却困於后宅,重生之初只想解救家人、护姐姐平安。 但隨著年岁增长、见识愈广,他便想避免更多女子重蹈姐姐的悲剧。 眼下正是最佳时机,因此他才在背后力挺林四娘为官。 他想以最低风险为天朝打开新局面。 那些文官同意与否,此事他都做定了。 他始终坚信:生而为人,並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凡有志报国者,不论男女皆应被重用。 既然开了头,他便绝不退缩。 听闻翰林大学士府又邀各文官商议对策,林景宴虽不知具体內容,却也不慌——且看明日如何收场。 他眼底寒芒微闪,指尖叩著桌沿沉思良久,忽然唤道:“林大,进来。“ 守在书房外的林大、林二闻声而入,林景宴抬眸道。 “去告诉林四娘,明日早朝让她身著官服,在宫门外等候。我会知会宫里將她的官服送至驛馆,你亲自去取,再亲自送去。“ 林四娘如今仅是正八品官职,按制本无资格上朝,可林景宴这般安排自有深意。 见林大领命而去,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世道的规矩本是人定的,若要破局,总得有人先踩碎陈腐礼教。 姐姐前世的悲剧,根源便在这些封建教条,他绝不让同样的悲剧在他人身上重演。 从前他为林家而战,如今既入仕途,便要如明兄那般,为这天下谋变。 吩咐完毕,林景宴在书房又静思片刻,便前往林黛玉的院落,询问她编撰《女史》的进展。 这《女史》是黛玉在东昌、青州时都未曾放下的事,回京城后,有府尹家眷及眾位贵族小姐相助,进度加快许多,如今已修撰至唐朝部分。 见林景宴问及此事,黛玉近日为查阅唐朝正史、野史、文史颇费心力,眼中竟泛起几分艷羡。 “景宴,你说这世道怎么反倒越活越回去了?魏晋南北朝时,贵族女子虽也崇尚君子之风,却能出门游学、游歷,带丫鬟外出是常事。” “到了唐朝,女子地位更是显著提升,唐明皇时期,女子为官亦不罕见,那时的女子比我们如今自在快活得多。可千百年过去,我们反倒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动輒得咎。稍有差错,明明是男子的错,却要女子背负污名;从前二嫁女子也备受尊重,如今却被封建礼教束缚得死死的。“ 林景宴听著黛玉的感慨,一时未言,心中却暗忖:会有改变的。魏晋风骨、盛唐气象,便是明初也有马皇后为女子发声,那时难道不算盛世? 可天下人皆知,那是千古盛事! 可见盛世与否,从不在於是否压制女子,只是如今这世道走偏了而已。 既然陛下是圣明之君,这歧路便该扳正,林四娘之事便是第一步。 黛玉不过是触史生情,本未指望他回答,说完便拉著他去看《女史》稿。 林景宴跟在其后,望著姐姐眼中的嚮往。 默默发誓:姐姐且等,往日盛况,他定当竭尽全力在今朝重现。 二人行至书案前,林景宴翻阅著已修至唐朝的《女史》稿,忽然开口。 “姐姐,明日我將带林四娘一同上朝。如今北静王的动向已传回京城,其余三王在封地虽已知情,却因没有太上皇在手暂时按兵不动。明日朝堂之上,林四娘封官之事便会有定论。“ 黛玉闻言微愣,没想到此事推进得比她预想中更快。 “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景宴摇头:“姐姐只需安心修好《女史》。待书稿完成,我自会择机將其公布。届时有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支持,我朝女子地位或能有所提升,我们心中所想,未必不能实现。“ 黛玉闻言展顏。 对著林景晏点了点头。 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若是… 若是没有弟弟…罢了,没有的事儿,便不再想了。 第362章 尘埃落定 翌日朝堂之上,因为北山北静王之詔的传出,爭论许久的朝堂之上果真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以翰林院大学士为首的文官团队看著与林景晏立在一处的林四娘就算气的发抖,也咬碎了牙三缄其口。 如此风平浪静与前几日的针锋相对比起来皇上居然觉得有些冷清。 事情顺利的让以为今日有份硬仗要打的林四娘有些意外。 正式拿到任职青州口諭的林四娘在宫外恭恭敬敬的对著林景晏行了一个军礼。 “多谢林小大人和眾位为四娘为麾下女兵奔波。” “大恩大德,四娘与麾下女將皆铭记於心。” “往后,为国为民,我们必誓死效忠陛下。” 一直在宫门之外等待的女兵们听到林四娘的话,也齐齐出声。 “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女兵的声音虽然比起男子们多了几分清脆和柔和,可声音依旧震天。 林如海和林景晏站在一处,旁边还有这些日子一齐为这事奔波发声的官员们。 见此,眾人也回了一礼。 倒是没有帮错人。 翰林院大学士站在远处,看到这边的热闹情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哼! 若不是他家哪个蠢货,他如何能让他们这般容易的就成了事儿! 来日方长! 他倒要看看这些头髮长,见识短的闺阁妇人们能做出什么功绩。 他一定要派人紧紧的盯著他们,只要她们出了差错,这事儿他必定要算在林家身上! 黄口小儿,就算比旁人聪慧了几分又如何,他要看著他自食恶果。 女人! 能成什么事儿! 居然蛊惑的陛下连祖宗礼法都不顾了。 这一次是他们贏了又如何! 放个不確定因素在那儿,且看日后。 林景晏看著翰林院大学士离开的方向笑了笑。 又与林四娘等人说了几句话便与自己父亲准备回了府了。 姐姐还在家里等著这个好消息呢。 他要回去亲口告诉她。 马车还没动呢,就看到陛下的身边的郑公公过来了。 “林大人,林小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自从周崇高被处理了过后,郑公公算是成了皇上面前的內侍第一人了。 你看,做人嘛,眼色是重要的。 林四娘得了青州职务的消息下了朝过后便传开来了。 林景晏和林如海从宫里出来回了府的时候,林家正热闹著呢。 张忠带著几个小廝候在府门之外,看到两人的马车,立马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老爷少爷回来了,长公主和诗社的姑娘们还有交好的夫人们听到今日朝堂的消息过后,如今正在郡主处呢。” “对了,还有林四娘,下了朝也过来了。” “府中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儿郡主可是高兴的很。” 林景晏手中的扇子顿了顿,隨即莞尔一笑。 “马车上有陛下刚刚赏的点心,既然姐姐设宴,一会儿你便送过去吧。” 张忠忙不迭的点头。 陛下赏的! 小少爷就这般给了郡主宴客了。 如此给郡主做脸面? 姑娘知道怕是又要喜上加喜了。 那些姑娘夫人们本就羡慕郡主有个好父亲,好弟弟。 如今怕是更上一筹了吧。 目送林景晏和林如海去了外院的书房过后,张忠连忙拦住了提著两盒子点心想要去黛玉院子里的小廝。 “等下,你去前边伺候,这个我亲自去送!” 乖乖,这可是御赐的点心,还是自己去放心些。 今儿郡主高兴,若是被这些不上心的扰了兴致,不说小少爷和老爷就是爷爷怕是都饶不了他。 如今这府里啊,谁都可以不紧著,就是郡主不行! 张忠到了黛玉的院子时,里面正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得了主子应允过后,张忠才提著东西,低著头毕恭毕敬的进去了。 黛玉挨著长公主坐在最上首,林四娘虽然职位不算高,可她是今日的主角,自然坐在下面的第一个位置上。 隨后还有夫人小姐若干。 都是平日与黛玉相处的好的。 见著张忠进来。 黛玉眉眼含笑。 “张管家,你怎么来了,可是爹爹和弟弟从宫里出来了。” 黛玉问话,长公主坐在一旁,宠溺的看著她,倒有几分母亲女儿的模样。 其余人也噤了声。 张忠跪地行礼。 礼仪是极好的。 就算看不到张忠的脸,但是只从语气里也能听出几分笑意来。 “回郡主的话,老爷和小少爷却是已经回了府了,听说今儿郡主待客,刚好出宫时陛下赏了两盒点心,便让我送来与各位夫人小姐尝尝。” 如张忠所料,他的话一出,黛玉就笑开了。 眾位夫人小姐恭维的话也是不停。 “陛下亲赐?我还是几年前我父亲立了功才吃过呢。” “没想到今儿又能在郡主尝到了。” “我也是,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 “郡主果然受宠。” 这些话源源不断的传到黛玉口中。 就算她向来对这些淡漠,可是看到自己弟弟如此给自己做脸,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景晏有心了,你让人乘上来吧,给各位夫人小姐都尝尝,晚些时候我再去寻他。” 看著张忠退下,长公主拉过了黛玉的手,拍了拍。 “景晏是个极好的,对你这个姐姐向来是捧在心尖的。” 黛玉听了这话,眼中一亮。 这是自然,她的弟弟自然是这世界的上最好的了。 嗯,爹爹第二。 有些傲娇的点了点头。 “公主姨母说的是。” “景晏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 若是夸自己,黛玉该是有一份不好意思。 可若夸的是她的弟弟。她可不会。 景晏值得所有的讚誉。 看著黛玉难得的小女儿模样,长公主点了点她的额头。 “对对对,我们瑶光的弟弟自然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下首的林四娘也是一副自是如此的模样。 林小公子这样虽为男儿身,却依旧愿意为她们女子谋划的男子,的確世所罕见。 翰林院大学士那样的,才是这世间男子的常態。 听到长公主和黛玉打趣。 黛玉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旁的夫人姑娘我不是蠢的。 对著景晏又夸了起来。 听的黛玉是合不拢嘴了。 她的弟弟,自然是这天下第一等。 第363章 北山后手 林四娘是武將,又已经被陛下任命了任职之地,在京中自然是不能多待的。 幸好这地方便是在青州,她和一眾女將们也是熟悉。 只在京中略微待了几日,便带著手下的女兵们前往青州了。 走前,还特地又去了林家一次,既是辞行也是感恩。 她虽然走了,可是京中因为封官一事搅动的风云却並没有结束。 就是林四娘自己,出了京城没多久,她便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探子们。 冷笑一声。 面对下属的眼色示意,她並未多言。 只打马而去。 林小大人还是了解京中这些人的臭毛病的。 这些事,昨日便听过了。 没想到,倒是被林小公子猜的准准的。 要跟便跟,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今她作为天朝第一个被封了官的女子,自然多的是人想找她的把柄。 她不怕! 女子立命,本就比常人困难。 她就是没了命,也定会忠君爱国,为民分忧! 她不会让这条林小大人和瑶光郡主好不容易为她们铺出来的路在她自己身上出了岔子。 不然她林四娘怕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北山北静王王府 甄宛儿的贴身婢女如往常一样,先去厨房领了午日的饭食,又到管家处转了一圈。途中路过一处假山时被吸引了眼神,停了片刻才急匆匆的回了甄宛儿的院子。 瞧瞧她,被风景迷了眼睛,差点误了姑娘的饭食了。 该打。 北山的环境自然是比不上京城的。 如今北静王又用太上皇的名义下了詔书,日日都有自以为怀才不遇的歪瓜裂枣前来投靠,北静王府更是忙碌。 这府中的人忙,甄宛儿作为王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也是要体恤一二的。 这不,院子里伺候的被她送出去了不少,平常能贴身伺候的便多是小观了。 小观提著食盒进了门,顺手就將门给关上了。 將食盒中的饭食摆好,才压低了声音。 “姑娘,你让我打听的林四娘的事儿京中有了定论了。” “如何?” “那林四娘正式的任职出来了,青州守將,算是接了她父亲的班了。” 甄宛儿拿著筷子的手顿了顿。 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居然有些生不逢时之感。 有了任职地,便不是虚职了,青州守將,这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命官了。 女子为官,聪慧如她,往日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事儿偏偏给林家那两个做成了。 自从知道了林家两个在为一个女子请官过后,甄宛儿不知怎的,有意无意的都很在意这个事儿。 若是往日问她在意什么,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今日尘埃落定。 她突然懂了。 懂了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总归是早生了几年。 也生错了人家。 若是…… 若是她…… 又何苦在这后宅之中蹉跎了这么些年。 若是她早知道女子也能如此,她何苦將一生的荣辱全都寄托在父,兄,弟,夫,的身上。 终归是生错了。 罢了。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小观感受到自己主子的失落,还没来的及安慰,便见自家姑娘又恢復的平常模样。 甄宛儿略微用了几口饭食,就觉得没了胃口,便起了身,將屋子里的窗户大门尽数打开了。 “小观,如今我们在北山,是王爷的地盘,没有旁人,不用如此谨慎了。” “刚用了饭,有些困了,小观,伺候我小睡一会儿吧。” 小观看了一眼还剩了大半的饭食,心中有些担忧。 这些日子,姑娘用的饭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这般身子可还撑得住。 忍了又忍。 到底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 “姑娘,要不再多用一些可好。若是不合胃口,有什么想吃的您与我说,我去给您做。 甄宛儿听了这话,莞尔一笑。 只摆了摆手。 “不用担忧,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况且甄家还未起復,我会顾著自己的。” “走吧,伺候我休息。” 小观听了这话,有些红了眼眶。 心中將北静王骂了又骂! 都怪那个杀千刀,让姑娘伤了底子。 想当初姑娘未出阁的时候,那身体是医师都夸过的。 再看如今。 呸,那人必定不得好死! 小观抹了一把泪,强撑起一个笑来,扶著甄宛儿就进了內间。 为甄宛儿洗漱一番,褪了衣衫才到她的床边坐下。 四下无人,甄宛儿这才压了声音问了今日的正事儿。 “今日不是去取信了么,可拿到了。” 刚刚只顾著担忧自己姑娘的身子了,差点忘了这个事儿。 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纸条来交给了甄宛儿。 甄宛儿接过,並没有著急打开,而是问道。 “可留了消息说下次接头要换的地方了。” 每次接头的地方都不一样,不是甄宛儿太过谨慎,而是这毕竟是在王府当中,不得不防。 小观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回姑娘的话,留了。” 甄宛儿这才点了点了头。 北静王前些日子发了詔书,府中正是忙碌的时候,这般她才敢与那位传信。 这事儿还未结束,她自然是要注意些的。 林四娘的未来在战场,在朝堂。 而她甄宛儿,她甄家的未来便在这北山之中马虎不得。 这般想著,甄宛儿才打开手中的迷信。 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没多久,便阅毕。 “小观,拿火摺子来。” 看到手中的信,变成焚烧殆尽,甄宛儿才露出一个笑。 “小观,我先睡会儿,给纯儿去信,说明日我去寻她。” “再去前院看看,问问今日王爷可有时间,若是有请他过来一趟,就说我今日在甄家往日的暗探手中得了一些边关的消息,请他过来商议一二。” 这几日北山中来了不少人。 也有不少人做了北静王的幕僚,听说那贾政便是一个。 得了这么多人才也不知道北静王可是开心了。 她该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京中有些风波,她北山自然也是不能閒著的。 也该让北静王知道,他的计谋成了。 京中正因为这事儿闹的不可开交呢。 让他先快活几日吧。 第364章 摄政 “王爷来了,看看吧。” 这些日子北静王可是忙碌的很,今儿要不是甄宛儿派了小观去说有要事相商,又一副很焦急的模样,有了这样一个合理的名头,不然北静王可不会推了今日面见那些来投靠的人的。 如今他们只在北山,就算有太上皇那个虎皮,也是弱势。 为了留住,和迎接更多人,他如今只能做足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为了这般,北静王明明知道这些日子来投靠的多是无用之人,就是亡命之徒也是不少,多时也是要见见的。 都怪林家奸诈,也怪贾家那些不顶用,不然他如何会到这个地步。 明明最开始的打算是步步为营。 没曾想居然被一个小子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果真是可恨的紧。 今儿王妃来请,他也算有那么一个由头了。 那些人,若是放在平日,就是给他提鞋他也是不愿意见的。 如今…… 罢了,先去看看甄家女有什么事儿吧。 自从来了北山,那甄家女可是一向安分的紧。 平日是鲜少来寻他的。 北静王带了吴先生一起到了甄宛儿的院子时,便见著小观已经候在此处了。 见著他们来,並没有直接迎了他们进去。 而是说要先去通报一下,过了些许时候才出来迎接他们。 两人一进门,便听到了甄宛儿的那句话。 一股无名火便起。 在京城时,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冷淡。 面色也不太好。 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如今我来王妃院子也是要通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甄府呢。” 听到这样带著些质问的话,甄宛儿面色未变,甚至喝了口茶,才嗤笑出声。 “往日受了算计,坏了身子,自然是要注意一些的。” “不然,怕有些人贼心不死,重来一次,便是不美了。” “毕竟如今我那外甥大事未成,我还不想死呢!” 指桑骂槐的话,气的北静王脸色变了又变。 冷哼一声才坐了下来。 话语有些冷硬。 “说吧,什么事儿,王妃请我来总归不会是想说这些废话吧。” “若真是,今日本王事儿忙,便不多留了。” 心中有气,实在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小肚鸡肠!” 刚说完,甄宛儿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 语气冰冷。 “废话?这些废话难道不是王爷先说的么?” “你不找我的不痛快,我自然也不会找你的。” 说完这个,甄宛儿將手边的信甩了过去。 这是之前她让小观准备的。 “京中和九边的消息,王爷且看看吧。” 听到是外边的情况,北静王也顾不得生气了,三下五除二就打开来。 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是舒展。 一扫这些日子的阴鬱。 看完过后,隨手就將手中的密信递给了旁边的吴先生。 就是看著甄宛儿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王妃,这消息是哪儿来的?可属实?” 惹得甄宛儿的面色更冷了一些。 冷冷的移过眼。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好叫王爷知道,甄家其他人是没了,可我甄宛儿还在呢!” 吴先生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中的信件。 对著北静王点了点头。 信中之事,大事都和他们的探子打探到的差不多,各种缘由居然比他们了解的还清楚一些。 没想到,这甄家女还有这样的后手。 能打探到这些內幕,想来这甄家女手中想必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若是,能为他们所用。 那必定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早知道她这般聪慧有手段,当初就不该对付他。 让她和王府白白了冷了去。 “这消息是甄家留给王妃的人送来的?” 这话北静王不好问,自然是要吴先生这个幕僚代劳的。 既是正事,甄宛儿也正了神色。 点了点头。 “多数是的,还有些是我在京郊庄子时布置下去的,本想著是以后为我那个外甥铺路,没想如今却是用在这儿了。” 在北静王他们看来甄宛儿与林家和皇上是抄家灭族之仇,从来没有想过甄宛儿会投靠了他们,这样说辞却是不会怀疑的。 “那草民斗胆想要问问,这一共有多少人,都分布在何处。” 甄宛儿听了这话,抬起头,冷冷的看著吴先生。 语气里一丝温度都是没有的。 “怎么,吴先生这是想要我手中的人了?” 不止吴先生有这个意思,北静王自己在听到甄宛儿手中还有一些能够打探到京中和九边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些人既然比他们的探子藏的深,打探到的消息更加准確,自然是在他们手中比留在甄宛儿这个后宅妇人手中更有用。 被戳破心中想法,吴先生只笑了笑。 “王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如今我们在北山,王爷往日放在京中的人也被清理了不少,如今京中的消息我们知道的都慢。更別说九边了。” “既然王妃手中有这么些人,自然是补缺了我们的短板。” “退一万步讲,这些人放在王妃手中,也是屈才不是么?” 甄宛儿冷笑不已。 看著吴先生和北静王的眼神里全是厌恶。 “你们文人的脸皮子真是都长嘴上了。” “空手套白狼,套到我这里来了。是瞧著我是个傻子是么?” 吴先生往后退了一步,北静王又冷了脸。 “甄宛儿,你留著这些人有什么用?” “女人就是头髮长见识短,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甄宛儿並不想与他们爭辩。 侧过头,就当没有听到这样的狗叫。 “王爷,吴先生莫要心急,今儿我既然叫你们过来將这事儿说与你们听,自然也没想藏著掖著。” “这些人你们可以用!不过要记住他们的主子永远是我甄家!” “如果事成,这天下到了最后也是我那外甥的。” “他才是正正经经的皇子!” “不然,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要知道,我那妹妹手中还有不少太上皇的呢。” “比如说大明宫掌宫內相戴权!” “你说是么?摄政北静王!” 第365章 贾母生悔 戴权? 居然被太上皇交到了纯贵妃的手中? 这两姐妹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今日怕不是商量,而是敲打吧。 北静王和吴先生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王妃说笑了,那日京郊与你说的话,水某铭记於心。” 甄宛儿冷笑一声。起了身。 “那便好,观王爷这些日子的行径,我还以为王爷忘了呢。” “我身子虚,有些累了。小观送客。” “对了別忘记將我给王爷准备的礼物带上。” “是的小姐。” 等到北静王和吴先生被请出来时看到手中的信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甄家女! 好大的胆子。 北静王的气的眼睛都红了。 还是吴先生年纪大,沉得住气,拍了拍北静王的肩膀。 “王爷打开看看,可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北静王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了些许。 信封里有一枚玉佩和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面都是一些职位和人名。 北静王看了两眼就点了点头。 带著吴先生一边向外院走去,一边压低声音问了起来。 “全是她的人,往后岂不是我们利用这些人做什么她都知道,真的要用么?” 信上的那些人,一路走来时吴先生已经全数看过了。 有好些都是能用的。 没想到甄家和甄家女倒是有用的。 这么些年居然在外安插了这么些人手。 “现在是他的,到了王爷手中自然就是王爷的呢。” “王爷知道怎么做吧。” “不过今日甄家女的行为倒是提醒了我,甄府远在江南都能安排这么多人手,那贾家两房是世家,手中自然也不会少。” “他们已经来了北山这么久了,我们也好吃好喝供了这么久了,该为我们做些事儿了。” “还有纯太妃那边,她手上既然有太上皇给她筹码,我们自然也是要想办法的。” “这个事情,王爷最好找个时间与甄家女好好说说。” “女人嘛,哄哄就是了。” “这个时候舍下下身段也是无碍的” 北静王点了点。 甄家女的事儿不忙,今日看著她心情不好,寻个日子吧。 还是贾家那边容易。 来了这么久了,该做些事儿。 按照甄宛儿那边的情报,王子腾最近太安静了。 该让他动起来。 想两边討好,那不能够! “回书房,叫贾政和贾珍过来见我。” 看著北静王和吴先生离开的背影,小观直接了当的关了门,心里默默的对他们呸了一口。 才转身进了甄宛儿的院子里。 看到甄宛儿还在原处默默的喝著茶,心中有些疑惑。 “王妃,这样他们就会信了么?” 甄宛儿莞尔一笑。 “不用担忧,因为甄家的事儿他们本就不疑心我,今日我又做了这么一遭,他们至少不会怀疑这些人的来歷。” “至於会不会完全用嘛,送上手的不用,抢来的总会的。” 如今她就为他们开一个口子。 他们那样的人啊,不会忍住的。 北山可不比京城。 他们自己布置在京中和九边的人手,如今想来应该也被清理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不用“她”的人还能用谁的人? 当个睁眼瞎么? 不能够的。 听到自家姑娘这般说,小观放下了心。 脸上也笑了起来。 “姑娘,那我下去准备准备,明日还要去见四小姐和小公子呢。” 听到自己妹妹和那个虽然没有血缘关係可是颇让她喜欢的外甥,甄宛儿也久违的笑了起来。 快了。 很快她们娘俩就可以回江南了。 这一夜,北静王府前院的光亮了许久。 被北静王叫过来的贾政和贾珍回到他们在北山的府邸时已经半夜了。 两家就算是到了北山住的也是近的,只是因为贾政之前想要將贾珍一房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事儿,这两个往日亲近的一家人,如今已经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了。 如今贾珍看到贾政的时候,没少用当时刚来北山时他们那个落魄的如同乞丐的模样羞辱他。 贾政这个人爱面子,经常气的他一口气上不来。 今日又是。 只是贾政今儿可没有心思搭理他。 心里全是刚刚在王府时北静王嘱咐他们的事儿? 家里在京中和其他地方的人手? 应该是有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有哪些啊。 往日在京城的时候这外边的事儿都是贾璉在打理的。 如今贾璉不在,他也不知情。 这事儿怕是只能问问母亲了。 因为太上皇詔书的原因,这些日子来投靠北静王的人可不少。 他如今是北静王的幕僚,日日都是见著的。 这王府之內,每日人是来了又来。 虽然那些人歪果裂枣,可若是有几个好的,往后他在王爷身边可是又要往后排了。 他是后来的,比不上之前也算了,若是连这些人都比不上,那他又有什么脸。 贾政这么想,显然是王府之中北静王的玩笑被他听了进去了。 有著这样的想法,回了他们在北山那个小小的院子过后,贾政也不管贾母是不是睡了,直接就去寻了她。 这破院子他是住腻了。 还比不上往日在荣国府的下人房呢。 今日他一定要先贾珍他们立下功劳,向王爷討个赏,先从这里搬出去才是! 贾政想的倒是好。 见了被吵醒的贾母,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过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通臭骂! “你如今怎么这般蠢!” “人手?如今我们贾家还有什么人手?” “你问也不问就在王爷面前应了下来?” “你也不想想,我们一路走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要知道跟了你们二房,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算计老大的。” “老大没了,却有一个为国战死的名號,璉儿如今也是爭气,接了他父亲的班。” “你呢!我老婆子怎么跟著你受苦啊!” 贾母哭出声来。 哪儿还有京中那个贵老太太的模样。 生活质量的落差,每日在这个小院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今日贾政问也不问的大包大揽,贾母的情绪终於忍不住了。 第366章 要人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往日的荣国公府么?” “人手?哪儿来的人手,你且看看,往日的老亲们如今哪个是得了好的?” “逃出来的去了各个封地,没有逃出来的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如今哪儿还有人给你霍霍。” “如今你还没看出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从头到尾都是!” “陛下和林家那个小子,一劳永逸,將我们这些往日清贵们一网打尽的局。” “我们完了,我们全完了。” “从离开京城那一刻起,我们便是都没有生路。” 贾母哭天抢地,颇有几分第一次看到黛玉时,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样。 只是这次,看上次倒是真诚了不少。 果然人老成精。 没想到,这些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活在后宅的贾母。 贾母也是在北山的这些日子才觉出味来的。 往日在京中时,身边日日都有小辈丫鬟哄著她,供著她。 陪她玩乐,说笑。自然是没有时间的。 逃跑途中,后有追兵,前有围追堵截。又是飢一顿饱一顿的,更是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到了北山却是不一样。 孤零零的待在一个破院子里。 就是喝口水都没有人能够使唤的。 王夫人如今更是没了往日在府中的孝顺模样,贾政去北静王身边,贾宝玉去北静王府读书,更是没有时间陪她。 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野了心。 除了送饭,寻常是不来的。 往日最喜欢热闹的贾母,如今只能日日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这空閒的时间不就多了。 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只能將往日的枝繁叶茂,热闹非凡一一拿出来回想。 这想的多了,自然就察觉出不对来。 贾府倒霉的开始就是林家那两个来了京城过后。 往日她还觉得,不就是一个半大的小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 如今落到现在的地步,才突然发觉,他们荣国府的墮落,就是林家那个林景晏一步一步诱使出来的! 先是让林家和贾家断了亲,顺便坏了他们荣国府的名声,彻底將他们自己从勛贵中摘了出来。 再是用他们借的国库的银子离间他们与四王八公。 又拉拢贾璉,让陛下用了贾赦,一步一步让两房离了心。 直到最后,那贾璉居然自请除了族。 不知不觉间,將荣国府围成了一座孤岛。 眾叛亲离,不过如此。 既然前边这些事儿,都是林景晏那小子做下,那他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穷困潦倒流落北山,想来更是和他逃不了关係的。 如此筹谋,那哪儿是个半大的小子啊,说是个妖怪也不为过。 只是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是敏儿死了,可那些事儿明明都是老二和老二家的做下的。 他既然可以帮扶贾璉,为什么就不能也帮帮她这个外祖母呢。 她养育了她们的母亲这么多年,居然被她的儿子弄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可恨! 若他们好好与她说,她何尝不会给他们的母亲报仇。 居然要这般的赶尽杀绝! 不过最蠢的还是那个老二! 枉她在这些孩子中最宠他,给他们二房的东西也是最多的,宝玉她更是当眼珠子宠著的,没想到连个臭小子都比不过。 白白害她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多偏心大房才是。 再不济多宠宠敏儿也比现在好。 贾母心中一直有气。 如今看到贾政还来求她给些人手献给北静王,心中的火气,更是一茬接著一茬。 哪儿还有好话等下贾政。 贾母躺在床上,怒吼的声音不算小,这个破院子又不大,没一会便见著王夫人和贾宝玉的房间里面点了灯。 隨即而来就是外边响起的脚步声。 在北静王府待了许久,一会儿就被自己母亲臭骂一通的贾政,看著贾母头髮凌乱面色狠厉一时没回过神来,直接愣在了那里。 等到王夫人和贾宝玉都跟了过来,才訕訕的往贾母床前走了两步。 “母亲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儿子找你要人不也是为了府里的以后么?” “要是这一次在王爷那里立了功,等王爷攻入京城时,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到时候有儿子在,之前又能保我们荣国府十年富贵。” 贾母看著面前的贾政全然没有將刚刚自己说的话听进去,还在做著春秋大梦。 忍不住,哀嚎一声,哭了出来。 “我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宠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没有以后了!我们中计了!我们中了林家的计了。” “迫使我们出京,只是他们对我们一网打尽的第一步,他们绝对是有后手的。” “如今我们就是瓮中之鱉!” 再听一次,贾政终於有些觉出味来! 咬了咬牙。 有些不愿意相信。 “母亲这是说什么呢?” “不要胡思乱想了。” “当时我们逃出来,不是自己的决定么?陛下和林家那个小子怎么可能能预测到我们的行为呢。” 看著贾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今儿还有求於贾母还是缓和了一下语气。 “母亲,如今北山正是发展之际,北静王府日日都有人来投靠,这会儿若是能在北静王面前留下些情面,往后我们才能好呢。” 见贾母只直直的盯著他,不说话。贾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往后退了一步。 咽了咽口水才游说道。 “母亲,我知道你那里还有父亲留给你的东西,那些东西你不是说以后也是要交给我拿给北静王立功用的么?” “儿子看著如今就是时候了。” “父亲的人脉都在九边,九边离北山又不远,我的兄长王子腾也是在九边的,如今王爷的第一步定然就是收復九边。” “若是这个时候,我们能立下大功,国公不论,封王都是有可能的。” “母亲,你就帮帮儿子吧。” 看到贾政这般听不进人话的模样,贾母脑子里只有“完了”两个字。 完了,真的全完了。 从一开始她是不是就选错了。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报应。 还封王? 有全尸就不错了。 若是她想的那些没有错的话,京中肯定早就有收拾他们的计划了。 还想靠著一个北山翻盘,难啊,太难了。 第367章 母子 偏偏自己选的这个还是个这么蠢的。 悔啊,悔啊。 是她错了,是她的纵容让这人蠢出油来了。 贾母心中绝望,翻过身,不再看面前还在沾沾自喜的贾政。 面对著黑乎乎的墙壁,无声的流下的眼泪。 没有作戏的歇斯底里。 这样的泪才真实了一些。 贾政看著自己的母亲突然转过身,不看自己,不发一言。 又想到在王府时对北静王拍著胸脯说的那些话,也有些急了。 母亲这是什么情况。 居然不说话了。 这会儿多好的机会啊。 王夫人那边他都说好了。 只要母亲將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她一定再次给她的哥哥王子腾去信,游说他联合这些人,在九边做了內应。 等王爷这边准备好了,里应外合,到时候拿下九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么! 母亲怎么这时候犯浑! 还说什么丧气的话! 难道! 难道她是不想家里好了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藏著掖著的。真是妇人之见! 若是被贾珍他们抢了先去,那他们家就错失了好时机了。 贾珍他们嘲笑他的仇,他可还记著呢。 贾政立功心切,也顾不得其他了。 往前两步,走到了贾母的床前。 眼中有寒光闪过。 贾母感受到她的动作,咬了咬唇。 没有动作。 那些情分,都是老太爷拿命拼出来的。 她不能给了老二。 如今知道在北山可能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她要为自己考虑的。 而且北山和朝廷的情况风声鹤唳,那些情分给了贾政也不一定有用。 谋反,可不是谁都敢的。 还不如她自己拿了这些东西,去了那些往日与老爷的交好的人家,换个身份,拿点银子。 到一个偏远一些的乡下买点宅子土地和下人,她老婆子自己去过后些年的日子。 到时候有钱有地,虽然隱姓埋名,倒是也一定比在这北山好的多。 而且这样的要求,比起谋反来可是简单多了,那些情分想来也是能够让他们同意的。 她可不想一直在这个地方过这样的日子了。 如今看著老二自家也是靠不住的。 弃了便弃了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往日她帮著老二一家的时候已经够多了。 为了自己的命,贾母这会儿已经准备独自离开北山,用手中最后的筹码给自己谋划一个新身份了。 贾母心中想什么,压著性子还在一旁劝说的贾政根本不知道。 贾政看著自己说了许多好话,躺在床上的贾母却是一直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心中又气又急。 语气便重了些。 “母亲,如今你只有我了,那些东西反正迟早也是我的,你现在给了我又如何。” “你如今年事已高,总不会想老了还落一个孤苦伶仃,无人照料的生活啊。” 这句话一听全是威胁之意。 贾母的活一下子就上了头。 畜牲! 贾政这个畜生居然敢威胁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他的命都是她给的! 她拋弃他可以,但是这个畜生想遗弃她就是不信。 也不想想,若是偏爱他,她老婆子如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贾母转过身,一巴掌就响亮的落到了贾政的脸上。 这还不算完。 打完一巴掌过后。气红眼的贾母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对著贾政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 “都是谁害的!” “若不是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了林家的家產害了你的妹妹,与林家结了死仇,林家景晏如何会这般报復我们国公府。” “我们荣国公府如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敏儿若是还在,依照林家景晏那个聪慧的模样,我这个做外祖母定然是这天朝最尊贵的老夫人!” “还有你哥哥,若不是从小你就是个虚偽討巧的,常在我耳边说你哥哥坏话,我如何会冷落了他。” “若我不冷落他,他也不会死都要自请出族!” “如今我还是为国战死的英雄的母亲。”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如今你还来威胁我!”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我要打死你这个畜生!” 贾母的突然爆发,不说旁边一直看著的王夫人和贾宝玉,就是贾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头髮被扯乱,脸上挨了几巴掌疼的紧才回过神。 贾母打的他身上疼,贾母的话也戳的他心窝子疼! 怪他么? 凭什么都怪他! 他是为了国公府好! 贾母状若疯癲的吼叫,嚇了王夫人和贾宝玉一跳。 贾宝玉胆子小,往那边看了一眼。 就这么… 跑了…… 王夫人倒是留在了此处,看著贾政愣在那里,被贾母疯癲的按著打,全然像个疯婆子,心鄙夷。 却也还是上前一步,想要將贾母扯开。 可是贾母正在气头上,力气大的很。哪儿隔的开! “別拉我!今天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我要打死这个害了我国公府满门的不孝子!” “当初死的怎么是我的敏儿,怎么不是这个畜生啊。” “我的命苦啊。” “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 贾政被打的脸上身上全是伤口。 听了贾母的话心中的火再也忍不住了! 一下子將还要往他身上扑的贾母推开。 这一推,应该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了,不只贾母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就是本来上来阻拦的王夫人都知道踉蹌。 本来这些日子就吃不饱睡不好的。这重重的倒在床上,贾母只觉得眼冒金星。 缓了许久,才咬牙切齿的指著贾政。 “畜生,你居然敢打你的母亲!” “当时你生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 接连的折磨,亲眼看著荣国府一步一步的走向覆灭。 这对往日將规矩看的极其重要的母子早就没往日的规矩体统。 没了规矩,也磨没了母子之情。 有的只有互相责怪。 贾政冷冷的看著贾母。 一字一句。 “如今这般,母亲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不对,应该说,我做的那些事儿母亲真的都不知情么!” 第368章 吃些苦头 贾政的自私与冷漠,往日都是对著旁人的。如今这把冰冷刺骨的刀居然往自己的心窝子上戳,贾母怒急攻心,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嚇的拦著他的王夫人往后退了一步。 如今她身上这个衣服可是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好料子,虽然比不上往日在京中的那些,倒是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全是极好的了。 王夫人一后退,贾母失了支撑直接面色苍白的倒在了床上,好不淒凉。 嘴唇颤抖著。 “贾政,你这个畜生!” “你做下的事儿,我如何知晓!如今还来污衊你的亲生母亲!” “我怎么就生你!怎么就生了你啊!” 反应已经这样了,贾政也懒得再与贾母分说了。 看母亲现在这疯癲的样子,哪儿还有贵妇人的模样。 疯了疯了。 明明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还要百般推脱。 算了,不给是吧,这屋子就这么大!他自己找。 贾政对著王夫人点了点头。 说了一句。 “知或不知,你我心里都有数,母亲又何必全数怪於我这个不孝子身上!” “今儿这东西母亲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我荣国府的未来,断然不会毁在母亲一时的目光短浅当中。” “夫人,与与一起寻!” 装信物的盒子他记得,不大却也不小,她就不信这么点儿地方它藏的住。 至於母亲愿不愿意,等他们事成之后,母亲一定也会原谅他们的。 这事儿就是父亲在,该也是与他一般动作的。 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王夫人站在原处,听到贾政的命令,愣了愣。 看著贾政已经在不大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低头想了想。 最终还是加入了贾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与他一起寻找那个装著信物的盒子。 贾母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身体本就虚弱,如今看著向来宠爱的儿子儿媳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翻了起来。 更是觉得奇耻大辱。 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次可不像在京中的时候,这次可是真晕了。 贾政和王夫人忙著找东西呢,谁也没有发现晕在床上的贾母。 还是两人找了好一会儿,边边角角都找遍了,就是黑乎乎的床底贾政都爬进去寻了,都没找到贾政想要的东西。 两人才想起还有一个贾母在房间里呢。 贾政拍了拍王夫人的手。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你去看看。” 王夫人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又看了贾政一眼,才不情不愿的上了前。 算了,谁让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老爷,母亲好像晕了过去了。” 贾政闻言皱了皱眉。 又晕? 这次不会又是装的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么蛾子。 “你看看是不是真晕了,真晕了的话。想办法把母亲弄醒。” “今儿王爷可是同时叫了好几个人去,都是京中逃来了,別人倒是无所谓,那贾珍也在。” “若是被他们抢了先去,这头功可不是我们家的了” “如今宝玉在北静王府中读书,你也不想宝玉因为我们不受北静王的重视吧!” 宝玉! 那可不行! 她的宝玉可是携玉而生的天之骄子! 可不能被让人比了下去! 王夫人也不管了,上前就探了探贾母的鼻息。 还好活著呢。 推了两下,不见醒,王夫人咬了咬牙,使了力气直接掐了贾母的人中。 昏迷的贾母,眉头皱了皱,这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看著眼前的两个不孝子,气的又是咬牙切齿。 “孽障!你们还想弒母不成!” 贾政如今一心一意只有恢復荣国府的往日荣光,心里眼里全是拿到他父亲留给贾母的东西。 “母亲,你就给我们吧!算儿子求你了。” 求? 这算什么求。 没找到,便缓和了语气。 便低声下气的求了起来。 不是刚刚那个模样了。 往日她怎么没发现老二这么的冷血无情啊。 不是没发现,只是这个冷血往日没有对著她罢了。 逼到绝路,贾政这样的人怎么还可能顾的上什么母子情分呢! 妹妹,哥哥,夫人,现在轮到贾母自己了。 贾母冷著脸,心中全是绝望。 “求?你刚刚的態度是求人的態度么?” “没给你便是这个模样,若是给你了,我还有命活著么!” “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我全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老尹贾母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贾政也有些腻了,好的歹的都说了,母亲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他都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以为如今除了自己她还能靠谁? 已经死了老大还是那个除了族的贾璉。 亦或是林家? 呸! 想的美。 如今除了自己这个二儿子,还有谁会搭理她。 既然看不清楚情况,那便只能委屈母亲吃吃苦头了。 吃了苦头,才知道谁是好的。 贾政拂袖而去。 走到门头时,转过身,狠狠地说道。 “夫人,母亲病了,这些日子就不要让宝玉过来。” “又是胃病,便不便用食,等母亲什么时候病好了,再给她送饭过来吧!” 贾母听了这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畜生是要饿死她! 贾母颤抖著手指著贾政的鼻子。 “贾政,你这个畜生,不忠不孝!百死难赎!” 贾政站在门口,脸色冰冷。 映照著摇曳的烛火,有几分恐怖。 “母亲,我也不想如此对你,若不是你自私自利,非要把父亲留给我的东西紧紧的抓在手上,儿子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母亲苦在心,儿子痛在心,可是为了荣国公府的未来,儿子也没有法子的。” “不过,若是母亲这会儿想通了,儿子也不愿意做下这般事儿的。” 冠冕堂皇,倒打一耙。 贾母拿过手边的枕头就向贾政砸了过去。 “滚,滚出去,我就是饿死也不会遂了你的意的!” 贾政见贾母还是不鬆口,冷笑一声。 “那就只能让母亲受著苦了!” “放心,儿子在外会日日为你祈祷的。” “夫人,走!” 王夫人看著贾政对自己母亲都是这般冷漠无情的模样,心下胆寒。 这是谁? 这还是那个在京中最孝顺的荣国府二老爷么! 疯子,疯子。 这一家都是疯子。 王夫人有些发抖,等到彻底看不见了贾政的背影才跌倒在地。 她有些冷。 亲生母亲都是如此,以后若是她没了哥哥,这贾政是不是只会对她更狠。 王夫人在地上坐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哆哆嗦嗦的站起身,腿有些麻了。 不禁一个踉蹌。 抬头就看见了贾母阴狠的看著门外的眼神。 和贾政走时的那一眼,何其相像。 王夫人一抖,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走时还不忘锁上了门。 隔著门,传来贾母的哀嚎。 “报应,都是报应!” “你害死敏儿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畜生!” “哈哈哈,报应,是我的报应啊!” “敏儿,老大,我错了,娘真的错了” 第369章 妥协 “小少爷,果然不出你所料,这荣国府的人到了北山还没一年呢,如今就內訌了起来。” “今儿北山的探子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贾政为了得到他父亲留给贾母的那些东西,居然將她关了起来,听王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说饭都不给吃。” “说是什么时候將东西拿出来,什么时候才给呢。” “探子写信过来的时候,那贾母说贾母日日都在院子里咒骂贾政。” “他们如今住的院子小,周围的人都听得到,贾政闹了好大的笑话。” “最后连北静王都听说了,叫了贾政过去,本来以为是要受罚,但是不知道贾政给北静王说了什么,最后倒是不了了之。” 林景晏心中冷笑。 能说什么,不就是贾代善留下来的那三瓜两枣么? 林大向来稳重,说这话时话语里却全是笑意。 活该,还真以为离了京城就有好日子过了。 做梦。 林景宴从书桌前抬上来了头。 “贾母纵容贾政做了那么多事儿,那会儿她应该想不到最后这些事儿却是落到了她的头上。” “贾母就这样受著么?” 听到林景晏的问话,林大又笑开来。 “哪儿能呢,那边说贾母在她的被褥里取了什么东西出来,想来也是要有动作了。” 林景晏笑了笑。 知道他们过的不好,那他就开心咯。 “让人注意一些,若是贾母要耍什么招,务必让我们的人让贾政知道。” 他们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永远在一起比较好。 林大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小少爷放心,那边的人都是你亲自挑选,教导过的。机灵著呢。” 林景晏点了点头。 “如今京中有异心的勛贵,跑的跑,查抄的查抄,布置的也差不多。” “现在没有问进圈的羊只有王子腾了。” “希望那贾政还有点作用,这个时候能推自己的大舅哥一把。” “这样我们便也可以收网了。” 听到这个,林大的表情有些沉闷。 “小少爷,那贾母好像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局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乱子。” 林景晏站起来身,到了床前。 唇角勾起一个笑来。 只有她么? 那可不定。 “明白便明白了,如今就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也无大碍。” 出了京,所有的事儿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这回头的路啊早就断了。 等死,还是殊死一搏,他们怎么选呢? 他们没得选,从头到尾他们没得选。 谁让有那样的心思呢。 林大懂了,点了点头。 也是,都当了叛贼了,知道不知道都是死路一条。 嘿嘿,他们小少爷真是聪慧。 当初从江南来京中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如今这样的日子呢。 “晚些时候,你给李彦卿写封信,让他这些日子多看著些王子腾,我估摸著过不了多久,他们那边就会有动作了。” “必要的时候再逼一把也是可以的。” “是,小少爷,奴才知道了。” 看著林大退下,林景晏又回到了书桌前。隨手拿起刚刚的东西,就出了门。 这么开心的事儿,自然要去和姐姐分享分享了。 独乐乐不如眾乐乐。 听说姐姐的《女史》也接近尾声了,到时候寻个合適的时机,他们心中所想,又能更近一步了。 北山。 “老爷,老太太今儿说想见你。” 听到王夫人的话,刚从北静王府回来的贾政脚步顿了一瞬。 隨即笑了起来。 “母亲想通了便好,你去给母亲做些吃食来,这些日子母亲受苦了,我也心疼的很。” 这几日贾政和王夫人只给她水喝,饿了力气的贾母如今说话都都有些结巴。 看到贾政进来,也不与他废话,直接扔了一个玉佩到地上。 语气冷硬。 “畜生,东西给你了,给我吃食!” 贾政並不著急回话,而是匆忙的走到贾母的床前,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 还吹了吹,认真看了看。 质地温润,通体透亮,的確不是凡品。 应该是真的。 “母亲,早这般不就好了,何苦还受这些罪。” “儿子也心疼不是。” 贾母瞪了他一眼。 只冷哼了一声。 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贾政也不恼了。 “母亲別急,还要请母亲將那些人的名字和职位写出来,这般儿子才好联繫不是?” 贾母舔了舔有些乾的嘴唇,声音断断续续。 “你……你若是再不给我吃食,我死了,那些人的信息,你一个都不要知道!” 贾政嘴边的笑愣了愣。 咬了咬牙,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便端了一碗素麵进来。 素麵真的素,连油都看不到。 贾政將面递到贾母面前后,贾母急忙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要知道,这样粗略的吃食,往日在京中时,就是荣国公府最低分的奴才都是不吃的。 贾母吸溜吸溜,丝毫礼仪都不顾的將一大碗面全部吃完,就是汤都喝了个底朝天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强撑著站了起来。 嘲讽的看了满脸期待的贾政一眼。 “愣著干嘛,拿纸笔来。” 贾政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从一旁的桌子上就拿了过来。 “母亲,请!” 贾母冷哼。 “东西我可以写,不过你不会以为,真的靠那么个玉佩就可以號令那些人吧。” “没有我这张老脸,你以为你叫的动他们。” “明天,你去和北静王说,我要见他!” 第370章 將了一军 “见王爷?母亲你见王爷干嘛?” “如今外边的事儿都是儿子在做,你一个妇道人家见了王爷又能如何?” 不行! 一定不行,虽然他为了母亲如今手中仅剩不多的人脉,將母亲囚禁在房中的事儿,王爷知道了过后也是装聋作哑的。 可是,若真被母亲见了王爷,依照他们如今怕是丝毫没剩的母子情分,母亲怕是也不会帮他了。 可是……… 若又真像她说的那般,那他这些日子除了离间了他们自己,其余的做的不都是无用功么? 贾母用了饭食,回过些劲儿来,看贾政的表情早就没了往日的温情了。 “妇道人家?只怕没了我这个妇道人家你们是联繫不上那些人的。” 贾母如今手中剩余的这些人都是与贾代善有过命的交情的。 人情大於利益。 用一次便少了一个。 若是没了她,那些人理与不理可不一定。 “母亲!你!!” 看著贾母冷漠无情的模样,贾政咬了牙。 “別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你只管去试?” “放心吧,你会来找我的。” 说完这话,转过头不再看贾政。 贾政在原地站了许久。 终於拂袖而去。 看著贾政走远,贾母才摸了摸怀中,露出一个冷笑。 贾政这边刚回房,就看到了一直在房里等著的王夫人。 看到他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中的女工。 宝玉的书袋坏了,她得给他绣一个好的。 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做过这个,到底是生疏了。 看著自己进来,王夫人是问也不问一句,贾政一股无名火起。 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哑巴了不成?” 王夫人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笑来,头也未抬。 “老爷在老太太那儿受了气,何苦来找我撒气。” 说完看了一眼贾政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不冷不淡的说道。 “再说了,你东西不是拿到了?” 贾政转头就狠狠朝著王夫人的方向瞪了一眼。 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他。 这不,更生气了呢。 往日在京中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她,如今更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若不是当初迫於压力不能带了赵姨娘走,他!! 他才不与她说话么。 贾政只觉自己气的头都要晕了。 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將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东西是给了,她留了后手,那些人怕是只听人,不听信物的。没有她出面,怕也寻不到什么好处” 寻常也就罢了,这可是谋反! “这次我们可是把母亲得罪狠了,如今她怕是心里没我这个儿子了。” “今儿她说要亲自去见北静王,若是我联繫那些人没有用,这个要求也只能答应。” 那会儿可不同於现在,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这两天多带宝玉去母亲房中伺候,往日母亲最欢喜的就是宝玉了,看在宝玉的面子,也不会彻底撕破脸。” “这样事成了,才会为我们考虑一些。” 王夫人手中的动作停了停? 摸了摸头髮。 给宝玉寻好处。 那自然是好的。 如今她將贾政看的清楚。 是个靠不住。 往后她能依靠的便也只有宝玉了。 点了点。 “知道了,今儿宝玉从王府回来过后,我让小翠做些东西,她手艺好。到时候再让宝玉给他祖母送过去。” 王夫人应了下来,贾政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信物便起了身。 “你明白便好,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功劳,若是母亲拎不清,你和宝玉也要多劝著些。” “到了王爷面前不要胡说!” “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如今除了我,她可靠不了別人!” 这会儿不是要饿死自己亲母的时候了。 王夫人瞥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贾政也没想她能回答。 丟下一句。 “若有其他的心思,让母亲也要多想想。” “我去见王爷了,便走了。” 贾政出了门过后,房外便走进来一个丫鬟。 年龄看著不大,穿著一身麻布衣服。 手上还拿著一些线。 听到声音,王夫人抬起了头。 “哦,原来小翠啊,你过来了。” 这小翠往日也是王夫人院子里的,是佛堂里洒扫的粗使丫鬟。 平日里並不得王夫人的重用。 没想到却是个忠心的。 荣国府落难,那些丫鬟婆子跑的跑,卖的卖,一路走来,没剩几个。 就是老太太房那几个精心教养的,最后也没了。 没想到这小翠却是留了下来。 也是她长的的不起眼,买不了多少银子,与其他人比起来也忠心。 到了北山过后,倒是成了王夫人最看重的人了。 “夫人,我给你送线过来,刚刚来时看到老爷气冲冲的出去了,可是又来给太太找罪受了。” 王夫人接过小翠手中递过来的线团。 冷笑一声。 也没藏著 “这是被他母亲摆了一道,到我这里找不自在呢。” 小翠皱了眉。语气中有些不满。 “这老爷也太不懂事了,如今家里能靠的只有太太的兄长王將军了,这会儿老爷也敢来找太太的不自在。” “也不怕將军来了,没他的好果子吃。” “要我说,太太也別怕她,如今太太家里可比这贾家强了不知道多少呢。” 小翠的话让王夫人心中熨帖。 点了点头。 “可不是,也不看看他家如今什么光景。” “还以为是以前呢!” “不过,小翠,这次也是有好处的。” “贾政如今和老太太离了心,往后这好处不都是我们宝玉的么?” “等我哥哥来,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翠笑著的脸淡了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很快,王夫人没有发现。 只一瞬,小翠的面色又恢復的往日的笑意。 “可不是么,太太。” “等太太的兄长来了,如今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又低头嘟囔了一句。 “还不是怪老爷不爭气,不然我们太太这样的贵女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她就站在王夫人旁边,王夫人自然是听到了的,也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止。 小翠见王夫人心情不错,笑著问了一句。 “说起太太的兄长,不知王將军那边可有给太太来信说了多久带兵来北山。” 想起什么,又凑到王夫人耳边耳语著。 “今儿我出去买东西,听到寧国府那边的下人说,王將军说与太太断了关係,言语中全是看不起呢。” “气的我与她们吵了一架。” 王夫人愣了愣。 如今她身边她最信任的就是小翠了。 也没瞒著。 “不用搭理他们,哥哥是我的亲哥哥,那边说辞也只是让那个狗皇帝降低戒备罢了。” “他不会放弃我的。” “你好好做事儿,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小翠听了准话,脸上一喜。 连忙跪了下来。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小翠能伺候太太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了好了,起来吧。” 第371章 北山探子 如今的贾家人口不多,奴才也少。 他们一家到了北山时极其落魄,银子多是北静王时不时赏下的。 北静王自己现在处处都是用银子的时候,就算有所准备,如今能赏下的也不多。 王夫人自己藏起来的首饰都当了不少。 如今自然是她信任小翠负责採买的。 为了省银子,小翠向来是直接到农户家中买的,这事儿王夫人也知道,还夸过呢。 今儿自然也是这样的。 出了院子,上了牛车,吱吱呀呀的就出了门。 “小翠姐,今儿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东西吃完了,快进来。” 农家小院开门的是个妇人,家里是猎户,又有一些田,供应贾府一家却是够了的。 小翠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过后,买家里的吃食一般都是在她家买的。 小翠向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才笑开来。 “大娘,可不是,主家的东西吃完了,让我过来买一些,可准备了。” “那哪儿能误了姑娘的事儿,进来看看,照著往日准备的。” 两人说著话,就进了院子。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进了院子,关了门。 那大娘就换了神色。 “可是贾家有什么事儿了。” 小翠和那大娘一起进了门,房里有一个短衣大汉,在外时,这人便是那大娘的丈夫。 “大人,昨儿那贾母妥协了,將东西给了贾政,不过两人谈话时,我悄悄摸过去偷看了的。” “这其中怕是有猫腻。” “贾政走后,那贾老太太便摸著自己的怀里,怕是还藏了一些。” 那大汉冷笑一声。 “就他们两对主子们做的那些事儿,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母子情深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不过那个贾政也是个狠的,居然用饿死来威胁自己的母亲。”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小翠冷笑。 “可不是嘛” “还有,今儿王夫人说了些话,我估摸著王子腾那边怕是和他有联繫的,这事儿还是要报告给主子的。” “哦?” 这个倒是让那个大汉起了一些兴致。 “她如何说的。” 听到那大汉的问话,小翠便一五一十的將王夫人今儿说的复述了一遍。 那大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前两天,北山的消息才传了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主子的旨意怕是也没那么快来,你这两天看著,若是那贾母起了別的心思,便想办法过来说一声。” “万万不能让她们一家子分离了。” “记得小心些,我们这些人除了你,都是来了这边等了好几年了,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了。” 小翠笑了笑。 “你还不信我嘛。” “今儿出来的够久了,便先回去了。” “不过,如今看著贾家的报应,真是解气!” “让他们往日那般欺负主子们!” “活该。” 惹得小院子里的大娘和大汉都忍不住笑了笑。 这里的小翠倒是多了几分活泼。 又说了两句,小翠拿了东西便从小院里走了。 回了府,刚將东西放到了厨房,就听到贾宝玉在王夫人房中说话。 她低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便去寻了王夫人。 “夫人,小翠有事儿求见。” 王夫人刚和宝玉说了一会儿去找贾母的事儿么。 刚想让小翠做点东西给贾宝玉,让他送过去没想到小翠就过来。 “进来吧,我刚好也有事寻你。” “宝玉,你先回房,一会儿饭食做好了,我让小翠姐姐送过来,你再给你祖母送过去。” “你祖母最近心情不好,记得与她多说说话,逗逗她开心。” “往日她最宠你了。” 贾宝玉来北山的路上,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到了北山过后生活也是一落千丈。 平日话都是不说的,还是去了北静王府待了一段日子才好了些。 听说他在北静王府很受北静王的喜欢呢。 经常召见他。 贾宝玉离开,小翠进来。 两人打了照面。 贾宝玉看了小翠一眼。 心里有些遗憾。 小翠姐姐能干是能干,可惜就是长的平庸了些。 性子也沉闷,没有往日在京中时,家里的姐姐妹妹好玩。 罢了,他们都落到这般地步了。他还想这些干嘛。 如今,林妹妹怕是见了他都认不出他来了吧。 真可恶! 若不是……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到京城! 小翠进了房里,行了礼,便將手中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夫人,这是今儿剩的,我拿过来还给你。” 王夫人抬头看了一眼。 便接了过来。 若是往日,这么点银子,王夫人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吧。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 王夫人接过银子,放了起来。才吩咐著。 “你先去做点好的吃食,一会儿交给宝玉,让他送到老太太房里去。” 小翠点了点头。 “刚好今儿那猎户家里多猎有些野味,平常我们常在他家买东西,今儿便送给了我们,奴婢一会儿就做了。” “夫人也吃些。” 王夫人点了点头。 “算他们有眼色。”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翠。 突然说道。 “明日贾政应该会带老太太去北静王府拜见北静王,如今她房里没什么能用的人了,我信任你,你又是国公府出来的,我想著明日你便跟著去吧。” 老太太身边的那些,走的走,买的买,就算有想留下的,像鸳鸯珍珠这样的,早就被他们想办法买了,或者是打发了。 “记住,机灵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看著点,听著点,回来说给我听!” “明日可是重要的很!” 小翠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稳住心神。对著王夫人点了点头。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 王夫人,是个极好的。 第372章 准备逃跑 贾母和贾政从北静王的院子出来时,小翠刚好从旁边的小路上走了出来。 看到贾政和贾母的身影,连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贾母。 或是谈的比较顺利,贾母眼中多了些放鬆。 看到小翠没有在外边候著也只是皱了皱眉。 “老二夫人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主子在里边谈事儿,你一个奴才倒是不见了身影。” 小翠连忙下跪请罪。 “老夫人恕罪,奴婢刚刚有些急,去入了厕……” 看著贾母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她的手,小翠连忙解释。 “老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净了手了。” 贾母咬了咬牙,才点了头。 “走吧。” 小翠这才站起了身,扶著她往外边走去。 这会,贾政又恢復往日的好儿子形象。 上前一步也想扶著贾母,还没碰到呢,就被贾母躲了过去。 “老二这般,装给谁看?老婆子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能走。” 虽然这般说,可是扶在小翠胳膊上的手却是纹丝未动。 贾政的脸上闪过一丝尷尬。 母亲这是与他离心了。 如今只能盼著宝玉能好用些。 贾政看著贾母上了马车,专门將小翠叫了过来。 “好生伺候著,务必將老太太好好的送回家里。” “仔细些。” “我还有事儿要与王爷商议,便先不回府了。” 小翠点头。 转身也上了马车。 从王府到贾家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並不是很远,一两刻钟便是能到的。 小翠坐在外边,还以为今儿的事儿就这样的结束了呢,半途时,车里的贾母却说了话。 “先不回去,找个地方喝点茶吧,我有些饿了。” 来了。 小翠眸光一闪。忙吩咐了车夫转道。 到了喝茶的茶馆,贾母又让她去买些甜点来。 说是这地方的,不合她的胃口。可合她胃口的,可离这儿有些远呢。 小翠愣了愣神。 一时没有动作。 贾母冷哼一声。 “看来我这个老太婆是使唤不动你了?” 小翠忙摇头,这才依命退下。 出了茶馆,小翠没有立马去买糕点,而是先进了旁边的一个铺子。 这也是她选了这个地方喝茶的原因。 若是她被贾母支走了,也有人能够替她看著贾母。 小翠走后,贾母在茶馆里喝了两口茶,叫了小儿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板,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也起身出去了。 等到小翠回来的时候,她倒是又坐在了原位上。 看到小翠还皱了皱眉。 “怎么去了这么久,走吧,没胃口了,回去吧。” “老夫人受罪,那地方人多,多等了一会。” “来,老夫人,我扶你。” 若不是小翠叫了人一直在这里守著,光看贾母这个模样,怕是发现不了她是出去过的。 还说她回来的晚,她早就回来。 要不是听其他的探子说,贾母在她走后也出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为了贾母觉得自己发现了,她还故意在旁边的铺子里等了一会儿。 等到贾母和跟著她的人都回来了,她听了贾母去做了什么,才起身回了茶馆。 贾母看著小翠一无所觉的模样,勾起一个笑。 扶著她就回了府。 或许是北静王和贾政都在等贾母给的那些人的消息,这几日贾家的小院子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除了小翠出门採买些东西,平日倒是一如往常。 就是贾宝玉这几日在王夫人和贾政的授意下从北静王府的学堂里出来,就去找贾母討巧卖乖。 不知道是不是贾宝玉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现在的祖母对他冷淡可不少。 话也不多,笑的也少。 感觉,做什么都避著他。 送了东西过去,说不了几句话呢,就被各种理由打发了出去。 让他也越发不愿意去了。 荣国府没了,祖母也这样对他么! 还是祖母在怪那日她与父亲起爭执时,他偷摸的跑了。 可是两人都是长辈,他又能怎么办。 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如此安静了些时日,贾母觉得差不多了。 那天在茶馆时,她將王夫人的丫鬟指使了出去,就是去寻一寻怎么逃出北山。 这北山啊,就是她没有刻意打探也是知道的,如今管的严著呢。 想出去,定然是要些银子的。 为了这个,那一日,她偷摸出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了个当铺,將她之前贴身藏著的首饰都当了,换成了碎银子和银票。 贴身藏著。 只是这北山没有那么大,如今基本都是在北静王的控制当中,她走了过后定然是要被发现的。 所以,在这之前,一定低调,万不能被发现了一点破绽。 若是还没出城,就被发现了,她所有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簣了。 那一日,她给贾政的玉佩和纸上的那些人,都是在贾赦之事上用过了的。 那么大的事儿,情分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了。 说不定,因为她,让他们间接害死了荣国府的继承人,如今他们还恨上了她呢。 不过没关係,那事儿没了情分,却也让他们多了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上。 就算不愿意,也不会直接拒绝的。 趋於委蛇间,便给她留了时间了。 从头到尾,贾母就没有想过要去九边。 她要回的江南! 九边贫寒。江南富庶。 她养尊处优惯了,可过不惯苦日子。 而且江南才是她们荣国府的祖地。 那里虽然已经回到了皇上的手上,可是人多,就算排查起来也不方便。 更重要的是,贾母觉得没有人会认为她会自投罗网,回到江南。 等她寻了人,改了户籍,她还是隱姓埋名的做一个贵妇人! 如贾母所料,那边的人收到她的信过后並没有直接拒绝,果然是有来有往的趋於委蛇起来。 没有直接拒绝,便是有可能。 而且北静王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到时候他们能拖延一二就是了。就像当初的贾赦一样。 两边有来有回。 倒是给了贾母一些准备的时间。 期间北静王又召了她几次。 几乎每次,她都会找些理由,或者直接不带丫鬟。 贾政想都没有想过贾母一个老太太会想著要跑,倒是也没有太过注意。 这样更加方便了贾母。 这样探寻了几日,贾母倒是打探到了一个逃出北山的法子。 北山北山,自然是有一座大山的。 山高,山涧却是有小路的。 山里是危险,可若是有熟悉路的带路,也有相对安全的法子。 这不,刚好有几家人连带著一家猎户便准备这几日从山里逃出去。 贾母一个老太太,也不是不能带。 只是这被抓住了,可是大罪,这银子嘛,自然是要的多些。 其他人可都是相熟的,这银子到时候也是平分,他们一路上也会顾著贾母的安全。 多些倒也正常。 这银子贾母拿的出。 只是给了却也不剩多少了。 贾母想了许久,最后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江南的那几个,如今虽然没有什么权势,可家中还是颇为富庶的。 到时候银子自然是不会少的。 如今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几个不孝子孙,便在这里等死吧。 没有人能够让她留下来过苦日子! 不孝子更不行! 第373章 逃跑进行时 平日贾母从北静王府见了北静王出来过来,就算是回家晚了,傍晚时分却也是要回来的。 今儿却是怪了,贾政都回来了,贾母还不见人呢。 最开始的时候,王夫人还以为贾母与贾政一起在北静王府议事呢,反正这些日子贾母不是常去北静王府么? 每日还都会带著东西回来。 贾政回房过后,王夫人隨意的问了一句。 “你与老太太今儿怎么回的这么晚?” “可是,那事儿成了?” 贾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 突然提高了声音。 “老太太还没回来么?” 这几天他跟著贾母和北静王一起议事才知道,除了最开始贾母写给他们的那些,还有几个其他的,藏的深的。 贾母时不时都能想起一个,然后去了信。 这才是王爷每次都会贾母赏些东西的原因。 只是有些遗憾,那些东西贾母藏的紧,他摸都没摸到。 问了宝玉,居然连宝玉也是没有的。 看来前些日子的事儿还是没有过去。 今日他去王府时,老夫人突然说她又想起来一个人,或许对王爷的大业有所帮助。 他便一起,带著贾母一起去了。 这次这个人,可比往日那几个职位要高一些。 贾母走后,王爷便多留了他一会儿。 他记得,明明今日还没晌午贾母就走了啊? 怎么这会还没有回来! 完了,完了。 莫不是出事儿了。 今日王爷还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让他好好照顾著贾母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想起了谁。 现在王夫人居然说还没回来! 贾政心中焦急,连忙穿上刚脱下的衣服,鞋子都没有穿好,著急忙慌的就往贾母的屋子去了。 推开门,空无一人。 贾政心中焦急,怒吼出声? “人呢!人呢!都死了哪儿去了,给我滚过来。” 如今院子里就几个下人,本已经入睡。 听到贾政的怒吼在小院里响起来,急急忙忙的从偏房的小房间里面出来。 跪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茫然。 王夫人早就在贾政衝出来时候就跟过来,贾宝玉嘛,其实也是行了,只是听到自己父亲生气的怒吼,紧了紧被子。 装起了睡! 这会儿可不敢出去,一会儿被撒了气可怎么办! 贾政看著跪著的几个人一问三不知,又气又恨。 “都是干什么吃的,家里主子没回来都不知道,有身份用。” “都愣著干嘛,赶紧出去找啊。若是老太太出了事儿,不说我,就是王爷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个人起了身拿了火把就想出去找,没想到突然听到了小翠的惊呼声。 “老太太衣服怎么少了许多!” “老太太不会……” 走了吧。 贾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几步走到柜子前,陡然看见本就不大的柜子里空了一半! 晴天霹雳。 衣服都拿走了! 难道母亲真的像那个奴才说的那样,跑了??? 不应该啊? 她为什的要跑! 又能跑哪儿去。 贾政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了。 在原地转了几圈。 阴狠的眼神突然看向了小翠! 一脚就踢了上去, 贾政的身子可不像以前了,如今就是个病秧子。 这一脚踢到小翠身上,小翠只觉得轻飘飘的,可还是假意的倒在了地上。 “狗奴才!我让你们去找,为什的独你来老太太的房间里看了衣柜!”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弯下腰,盯著小翠的眼睛。 满脸杀意的看著她。 “不说的话,我杀了你!” 小翠连忙跪地。 有些结巴。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奴婢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前几次,都是我跟著老太太去北静王府的,每次从王府出来,老太太都要將我支开。” “有一次,有一次奴婢回去的快,在原地没找到老太太的人。然后就去寻,后来……” 小翠有些不敢说下去。 贾政冷哼。 “说!” “后来什么!” “后来便在当铺外看到了老太太,我以为老太太只是为了贴补家用,就又回到原地去等了。” “今日突然说老太太没回来,我又想起太太当了那么多次东西却没看到给家里,才……” “才来看看的。” “老爷,奴婢真的不知情啊,再说这事儿,我也给太太说过的。” 贾政听了这话,转过头看了站在门外的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低头想了想。 点了点头。 她想起来了,小翠的確是说过的,有一次採买回来,她偷摸和她说的。 王夫人自己也当过东西,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老太太当银子是要逃跑的啊。 如今北山只进不出,谁能想到她还想跑啊。 外边现在抓他们的人多的是,谁能想到老太太有这样大的胆子。 再说,也不怪她,要她说,要不是贾政之前想要饿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贾母也不会想著跑呢。 亏她之前还说老太太能忍,原来是在这儿等著呢! 贾政看到王夫人点头,气的浑身发抖,出气般的踢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没想到倒是摔了一跤。 倒在地上,还忍不住怒吼。 “蠢货!都是些蠢货!” “快!给我备马,去北静王府!” 第374章 你听说了么? 已经睡下的北静王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怒不可遏。 自从他们封了北山城过后,城中一直便是人心惶惶的。 还是用了太上皇詔书过后,才稍微平息了些。 加上最近来北山城的人不少,虽然都不大能用,但是到时候到了前线拖延一二却是可以的。 再说城中的那些愚民哪儿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看到这般欣欣向荣的模样,自然是放心了些。 闹事儿的都少了不少。 来投靠的人中,荣寧两府还是有些名號的。 若这个时候传出荣国府的老太君寻了空子,居然想逃出北山,那定然又是人心惶惶。 到时候还没到边关呢,自己的地盘怕是要先乱起来了。 “贾大人,自来了北山,本王自觉对你颇为重用。” “却不曾想你这般无用!自己的母亲都看不住!” “若是因为这事儿坏了本王的大计,你百死难赎!” “叫官兵!搜城!” “就说北山城发现了那个狗皇帝的奸细,偷了东西不说,还掳走了荣国府的老太太,所有人发现可疑人等,即刻来报,赏白银百两!” 看到官兵们打了火把,都行动起来。北静王才转过身看了眼,一直唯唯诺诺站在后边的贾政。 “贾政,你不是说最先反应过来贾太太君可能走了的人是个丫鬟么,叫她过来,本王有事儿问她!” 贾政的嘴角抽了抽。 “王爷恕罪,那丫鬟如今还在臣的府中,臣这就去带她过来见王爷。” 北静王这会儿真的有些气贾政了。 怪不得在京中时这么多人都升不了官儿,就这个德行。 来稟告,连唯一知道些线索的人都不带来,真是蠢的没边了。 要不是如今北山的確缺人,他! 算了,遇到这自家,算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拂袖而去。 “滚回去带她来啊,还在这里愣著干嘛,难道还有本王亲自去么!” “是的,王爷,我马上就去。” 贾政说完这话,才连滚带爬的回了府! 他贾政怎么这般倒霉,遇上这样一个愚蠢的母亲! 看著贾政远去,北静王身后的吴先生才悠悠的出了声。 “王爷,这贾政不堪大用!” 北静王点头。 要脑子没脑子,要胆子没胆子。 就算以后事成,看著他还算忠心的份上,怕也只能荣养了。 “先生,我明白。” 前院这么大的动静,甄宛儿也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叫了小观。 “小观,前边怎么这般吵闹,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听到自家姑娘叫了自己,小观面脸喜色的进了门。 “姑娘被吵醒了?” “好事儿,姑娘继续睡吧,明儿早上小观再与你说。” 甄宛儿打开蚊帐,摇了摇头。 “说吧,动静这般大,我如何睡的著。” 小观瘪了瘪嘴,姑娘被吵醒,再大的好事儿也不好了。 北静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是,偏偏闹的这般大,定然是不想她们姑娘的好的。 小观给甄宛儿倒了一杯热水,才开了口。 “刚刚让小丫鬟去打听了,听说荣国府的那个老太太跑路了。” 甄宛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 “跑路了?荣国府的老太君?” “前几日不该说她常来北静王府和北静王说话么?怎么突然就跑路了。” 小观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反正那小丫鬟是这么说的。” “听说前院那人听到这个消息,生气的很呢,这会已经派了人去寻了。” 甄宛儿勾起一个笑来。 “不错,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那人怕是又要恼好几天呢。” “真期待呢。” “小观。既然是好事儿,便继续睡吧,前院的事情,我们这些后宅后人自然是管不了的。” “这个消息,明天你想办法传出去的。” “小心些,莫要搭上自己了。”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们那个好王爷又该想些什么法子来安抚民心了。” 小观高兴的点了点头。 “姑娘,我做事儿你还不放心么?” “定然让我们那个好王爷抓不了一点。” “乖。” 这一夜,官兵们搜查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眉目。 北静王手下的人更是问了小翠好几次最近贾母的动作,也没有想出来她回去了哪里。 没找到人,本就烦闷,没想到第二天,北山就就有就流言传出来。 “你们听说了呢?” “荣国府的老太太昨天夜里,跑了。” “北静王府派了好多官兵在找她呢。” 说话的是一个妇人。 说这个话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旁边的也是一个妇人打扮的人。 听到她这样说,嚇了一跳。 声音不觉有些大。 “胡说什么!昨儿我们家里也来官兵了的,不是说那老太太是被抓走的,怎么可能是自己跑的的。”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妇人一脸鄙夷的看著她。 “嘿,你还不信,我这个消息可是从北静王府里面打听到的。” “我二舅奶奶的儿子的女儿在北静王府当值,昨天晚上北静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这事儿在王府中可不是什么秘密。”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旁边这个。 “什么被人劫走了,也就糊弄糊弄一下你们这些傻子。” 又偷摸看了一眼周围,假装没有看到大家竖著耳朵偷听的模样。 “我把你当自家妹子,才和你说这个。” “你想,就算是劫匪,那么多人不劫,劫一个老太太干嘛。” “这北山,怕是待不住了。” “我呀,收拾收拾,和我家那口子,也准备跑了。” “我只和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了,怕是著要出乱子的。” 听著话的妇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姐,放心,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 “我这个嘴巴,最严了。” “好了,你知道就好,我先回去咯,你也早做打算吧。” 等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姐走了,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 “妹子,刚刚你们再说什么,我们隱约听见什么北静王府……” “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那妇人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 “我和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要说出去,这事儿知道人多了可不好……” “前些日子来北山的荣国府你们知道吧,他们家的老太太可不是被劫走了,而是自己跑了。” “说是她知道了,北山啊,马上就要完了,抓紧跑路呢!” 听到这话的人,皆面露难色,匆匆回了自己家。 至於,他们会不会和別人说,就不知道了。 反正荣国府的老太太因为知道北山马上要完了的,自己逃跑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山。 速度之快,北静王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375章 寻到踪跡 “还没找到人么!” “都是废物,这北山就这么大!你们连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本王养著你们是做什么的!” “贾政呢!去叫贾政过来,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还要本王帮他背著么!” 离贾母逃走,已经过了两天了,北山城该搜的地方基本都搜遍了,结果呢。 一根毛都找不到。 城中的流言倒是越来越多。 那话说的,好像他们北山明儿就要完了一样。 听著这些流言,贾政这两日也是过的提心弔胆的。 不止她,王夫人和贾宝玉都是。 这会儿听到北静王叫他过去,心下不觉一抖。 完了完了。 老太太自己捅的篓子,怎么要他来背啊。 早知道,早知道是这个,还不如那一日就不给她吃的了。 现在好了,不仅没立功,王爷怕是恨上自己。 胆战心惊的到了北静王的书房。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杯子。 贾政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下官知错了。” 北静王这两天已经被外边的流言烦的不行了,偏偏刚刚去叫贾政过来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封回信。 对的就是贾母给他的那些人会的。 信上的话可不客气。 什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不忠不孝,猪狗不如之辈。 一封信,將北静王和他的手下好一顿痛骂。 若是这会儿北静王还不知道他们都被贾母给耍了,那他就是真的蠢了。 这会儿看到始作俑者到来,心中的火气那是一点都忍不住的。 摔了一个杯子还不够,上前又给了贾政好几脚。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將书桌上的信扔到了躺在地上的贾政身上。 “你都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儿!” “要不是看在你从京城千里迢迢逃来北山的份上,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居然敢如此戏弄本王,真是胆大包天!” 贾政忍著全身的剧痛哆哆嗦嗦的打开了身上的信。 越看脸色越是发白。 她! 她怎么敢的! 这是要毁了他们荣国府啊。 以后王爷还怎么信任他们。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这都是那毒妇自己做下的。臣真的不知情啊。” “你是知道臣的,往日在京中时,家里的事儿臣都不知晓。家里有那些人脉,臣更是不知道的啊。” “臣和王爷一样都是被蒙蔽了。” 北静王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的贾政。 冷哼一声。 他自己废物如今倒是成了他推脱的证明了。 真是好笑,他怎么就瞎了眼,让他们进了北山。 从荣国府一家子来了过后,他们北山就没好日子过。 “哼!贾大人,你以为本王要是怀疑你,你还会出现在这儿么!” “这信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不过是被骂两句罢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北山的流言。” “这件事儿事关你的亲母,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这是要让贾政出面澄清的意思了。 贾政忙不迭的点头。 “知道王爷,我知道。” “臣一定咬死了那毒妇是被人劫走的,定然不会再乱了北山的民心的。” 北静王看著贾政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又有些咬牙切齿。 “还不够!这几天我会让人跟著你的,你出面怕是並不能让这些事儿完全平息,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你那个好母亲。” “找到她过后,该怎么让她亲自出面解释,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贾政白著脸点了点头。 “退下吧。” 听到这话,贾政才有些如释重负。 刚想起来,就听到外边有人通报。 “报告王爷,有官兵来报说是荣国府的那个老女人的行踪有了眉目了。” 北静王连忙起了声。 “传他进来。” 来的是一个小兵打扮的人。 “说!” “回王爷的话,这几日我们在北山到处询问,荣国府的老太太怕是进了北山!” “北山!” “怎么可能,北山极其危险,她一个人去和送死何异动。” 看著满地狼藉,那小兵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回王爷的话,我们问了山里的猎户,北山虽然危险,可是北山中间有一条河流过,这里便有了一条小路,从这里走,若是有识路的人带著,也是能出去的。” “恰好,前两天,就有一户猎户,带著两家人跑了。” 听到这个北静王勃然大怒。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报!” 北山里还有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若是这次他们没有发现,与京城打起来时又被其他人发现了。 到时候岂不是老家被端了都不知道。 底下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自从来了北山过后,北静王的性子越发急了。 发火的时间也多了许多。 哪儿还能见在京中时,温和有礼,谦谦君子的贤王模样。 看著跪著的小兵嚇的打了一个哆嗦。北静王咬著牙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冷静。 “与你无关,这次你做的极好,算是立了大功,来人带他下去领赏。” 看著人退下去的模样,北静王的眼光幽深,走到了吴先生面前。 露出了一丝脆弱。 “先生,你说我们想的事儿真的能成么。” 手下都是这些酒囊饭袋,让他如何有信心。 吴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一丝柔和。 “王爷,別怕我们还有后手呢” “如今不是脆弱的时候。” “走吧,我们去北山看看。” 北静王似乎是被安慰到了。 眼神坚定了起来。 “来人,进北山,搜山!” “遵命,王爷!” 第376章 发现身份 重峦叠嶂的北山自然是不好进的,就算有熟悉路的人带路,贾母一行人也人走的极其艰难。 为了早日离开北山这个鬼地方,他们基本是天亮就开始行路,天黑的时候找个地方便休息一下。 若是没有合適的地方休息,还要打著火把,踏著月色前行呢。 这同行的人贾母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就算给了银子,人家自然也是紧著自家人的。 说实话,就是从京城逃来北山的时候,贾母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那会儿至少身边还有三五婆子,贾政王夫人等人在旁。 没两天,灰头土脸不说,老太太的脚都没一块好皮了。 还只能杵著拐杖艰难的跟著队伍。 这带她走时可都说好了的。 看她一个老太太可怜,只带她出去,万不能拖了后腿的。 若是被发现了,这银子也是有命拿,没命不是。 脚下的路走的艰难,周围的环境也不遑多让。 虫蚁鼠蛇都是常见的,围绕在周围的蚊子更是烦人。 其他几户人都是吃惯了这些苦的,为了一条命,倒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贾母不是。 第一日还行,第二日便有些走不动了。 中途休息了几次。 惹的其他人见了她都没了好脸色。 两天了,才走这么点儿路,若是被发现了,跑都来不及。 到时候大家都没了命,呸什么金贵人! 走几步就要休息,走几步就要休息,真以为他们这是出来游玩的啊。 这庄户人家,可不像贾母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夫人们。 这说起话来可没那么的好听。 开始还是避著贾母,再贾母再一次要求要休息一下的时候,那猎户的妻子终於是忍不住了。 “我说你个丧良心的老太婆,带你逃跑的时候说的好的,你出银子,我们带你。但是一路你都跟著我们的安排走。” “万不会耽误了我们。”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今儿你歇息了几回了!” “从出发到现在,我们才走了几步路,你就要求歇了三回!” “耽误我们了我们多少行程你知道么?” “要是到时候被发现了,跟著你一起死么?” “不歇,歇不了!” “再走不了,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看著眼前这张尖酸刻薄的脸,贾母也瞪了过去! “你们敢丟下我,我可是给了银子的。” “呸,你个老娼妇,还敢顶嘴!” “给了银子又如何,我们一路没有照顾你么?”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一天要注意三五十次,老娘陪著你玩儿呢!” “要走就赶紧起来,不然老娘把你丟在这里,看你怎么办!” 贾母恨的咬牙切齿。 又无可奈何。 只能拿起旁边充当拐杖的树枝又强撑著站了起来。 猎户的娘子见她动了才像斗胜的公鸡快步走到了前边。 边走还边说呢。 “你瞧,这不是能走么!老娘就说你们脸皮子薄,觉得收了钱,不好说什么。” “可按照她这样子,我们多久才能出了北山。” “不说会不会被发现,被逮回去砍了头,就说到时候带的乾粮不够了,还要我家汉子去给你们找吃的,你们不心疼,我可心疼!” “走!赶紧走!” “谁再耽搁了事儿,老娘骂死她!” “呸什么东西,老帮菜矫情到老娘面前了!” 看著贾母从地上起来,其他人也鬆了口气,他们自然也是担心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会应该多走了一半多的路了。 偏偏这个老太太给的钱,他们各家都是分了的。 也不好说什么。 幸亏猎户家的是个泼辣的。 这一天,贾母是走的最艰难的。 天黑的时候,领队的猎户如往常一样给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过后,就去找水了。 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不太好。 大家看到见他面色发黑的回来,还以为没有寻到水呢。 还觉得没有什么。 “没事,大虎。路上的时候取的水还剩了一些,今日省著也是够用的。” 那个叫大虎的猎户,摇了摇头。 往贾母躺著的地方看了一眼。 没有什么动作,这是睡著了。 摇了摇头。 “找到水了,我带你们去找吧。” 又对自家的那位使了个眼色。 “娘子,你去看看那老太太可是睡了。手脚轻些。” 他娘子听到这话还有些不明所以。 还是轻手轻脚的过去,看了一眼。 看来今天没让她休息,是真的累了。 睡得很沉呢。 走回大虎的身边。 点了点头。 “当家的,睡著了。” 大虎这才撇了撇嘴。 “走吧,你们每家来两个人,我们出去接水去。” 打水这个事儿,都是大虎带著他大儿子去的,今儿她娘子觉得有事,也跟了过去。 其余的人看虎子的脸色不对,不约而同叫了当家的人一起。 出了山洞,到了空旷处,大虎才黑了脸色。 “你们知道和我们一起的那个老太太是谁么?”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说是一个商户家的老寡妇么?家里人死光了,这才想跟著我们去外边投靠她的娘家。” 大虎脸色一暗。 对著地上呸了口。 “要不是今儿遇到之前一起打猎的李大哥,老子也要被那个老娼妇骗了。” “再过几日,我们怕是都要被她害死了!” 听到大虎说的这般严重,其他人也白了脸。 难道这个老太太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虎子的娘子更是立马就想衝进去,將贾母骂上一顿。 被虎子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啊。 “不准闹!” 他娘子这才像个小媳妇儿一般挽回了他的胳膊。 “知道了虎子哥,不闹。” “虎子哥,那你快说,那老太太是谁啊?” 大虎的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色越发幽深。 咬牙切齿的说道。 “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史氏!” 听到这个,其他几人差点惊呼出声! 国公府的老太太! 那是多么大的人物啊! 跟著他们逃跑干嘛! 他们一路上还这样对她,那他们不是死定了! 今日才骂过贾母的大虎娘子也白了脸。 大虎看著几人都慌了神,一个冷眼就甩了过去。 “慌什么慌!” “真是什么能杀了我们的人物,还会来求我们一起逃跑么!” “如今最恼火的是她跑了,如今整个北山的人都在找她呢,听李大哥说,怕是已经要进北山了。” “今天我来就是问问你们,什么打算。” “还要不要带著她!” 毕竟是收了钱的。 几个人连连摇手。 “不带不带,大虎,不说官兵快来了,我们快跑吧。” “不要带她了,如今她就是一个祸害啊?” 大虎的娘子更是咬了咬牙。 “老娘去杀了她,耽搁我们的行程不说,还带了这么大的祸事儿来!” 大虎先安抚了自己的娘子一眼,才点了头。 “那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现在就要走,天都黑了。路都看不清。” “对呀,大虎你不是说天黑了山里很危险么!” 大虎狠狠地看了一眼山洞。 “没办法,危险就危险吧,大家小心些,我会顾著你们的,现在要是不走,我们的位置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追上了!” “而且我刚刚遇到的李大哥,也给我指了一条路。相对也安全一些。” 其余人脸色更白了,顺著大虎的眼神看向了山洞,目光中全是厌恶,片刻之后才点了头。 “都怪山洞里面的那个丧门星,要是害老子自家死在山里了,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大虎点头。 向几人伸出了手。 “几位都是本家的人,是知道我的。我收了她的银子说要带她出去,如今没带,这银子是却是还的。” “每家留20两,当做她骗我们的赔偿,剩下的留给她!” 几人有些不愿意,倒是看著大虎的脸色还是將银子交了回去。 大虎点头。 “走,进去收拾吧,小心些不要把她吵醒了,我们马上走。” 哼,留著她在这里,那些官兵找到了想要找到的人,才不会在意他们的去处。 也给他们逃出北山留些时间。 第377章 空无一人 猎户大虎带的加上自家,本来一共也就三家人。 加上奶娃娃一共也就三十来人,又是跑路的路上,收拾起来还是很快的。 孩子抱著,背著,大些的自己走。 走前,大虎將多的银子悄悄的放到了贾母的身边。 睡得倒是死。 还要多些娘子,若不是她今儿没让这个烂心肠的老婆子休息,这会儿她怕是要发现了呢。 那可不行,没了她留些给他们拖时间,他们可走不远。 心中冷哼。 带著家人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待他们走后,山洞上方的树林里才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便是小翠在农家小院见过的那个汉子,若是大虎在,也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口中的李大哥。 还有一个却是没见过的,是他李大哥的手下。 看著三家人远去,李统领才笑了笑。 压低了声音。 “去吧,想办法將北静王的人引过来,若是来晚了,我怕荣国府的这个老太太死在这山里了。” “他还有用呢。” 一个眨眼的功夫,李统领旁边的人便不见了。 留下李统领在原地看著大虎他们远去的火光。 少爷说的对,这北山除了那些被北静王蛊惑的人,多数还是他们的天朝的子民,能少死一些,便少死一些吧。 那大虎看著也是个可用的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有底线,也有些功夫。 心智也不错。 希望他今日旁敲侧击的那些话,他能听进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若能从军,说不得也是一条出路。 至於他自己嘛。 留些看热闹吧。 贾母是被冷醒的。 在山中的前两个夜里,他们住的地方都有大虎燃的火堆,夜里也有人守著,人多倒也不冷。 今天山洞里只剩了贾母一个人,她睡著了,这火堆自然是没有人添火了。 山里的夜,寒气颇重,没了火光的驱赶,山里的蛇蚁鼠虫便都出来了。 贾母今日也是累的紧,本来睡的还是很熟的。 可寒冷的天,还是將她冷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过后,面目漆黑,她一下子慌了身。 “大虎兄弟,大虎兄弟火灭了。” 山洞里传出来的回声,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的氛围,让贾母心里突然恐慌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想要去摸放在自己旁边的小包裹。 里边是有火摺子的。 许是摸的远了些,入手居然是一个湿答答,冰冰的东西。 嚇的她立马往后缩了几下。 极度的恐惧让她叫都叫不出声。 空旷的山洞之中只有她上下牙齿哆嗦的声音。 好不容易回了些神。 贾母又试探的叫了一声。 “都醒醒,有……有蛇!” 黑漆漆的夜,毫无动静。 有的只是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贾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些人怎么睡得这般死。 前两日不都有守夜的人么!怎么今日也睡著了。 贾母的心和身体都颤抖著,只觉得身边全是蛇! 只要她动一下这些东西就要衝上来咬死她。 头脑发昏有些想晕。 贾母只能咬了牙,用手继续去摸自己的包裹。 这回终於摸到了。 她已经嚇出了一身的汗。 寻找火摺子的手还在一直的颤抖。 等到好不容易將火摺子打开后,昏暗的火光映照这空无一人的山洞。 贾母的心彻底冷了。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谁来告诉她那些收了她银子的刁民去哪儿了! 贾母不死心的扶著山洞的石壁爬了起来,在洞里看了一圈。 没有人! 东西也不在了。 剩的只有她睡前那个猎户去寻的几捆柴。 就算不敢相信,贾母这会儿也明白了,那些人丟下她一个人,全跑了! 她要杀了他们。 他们怎么敢將她一个人丟在山洞里。 她可是给了银子的。 这般想著,贾母突然被火光下的反光吸引,拿起来。 居然是一堆银子。 她睡前还没有呢。 那些人丟下银子,也將她一个人丟在这里了! 他们想杀了她。 刁民!全是刁民! 贾母越发的六神无主起来。 现在怎么办。 前边的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回北山? 可一路上都是那个天杀的猎户带的路,她也不知道路啊。 她堂堂国公府夫人要死在这深山里么。 贾母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心中全是恐惧。 嘴里已经被她咬出了血腥味。 脸上全是泪水。 偏偏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了狼嚎声。 嚇的贾母站都站不稳了。 直接倒在了地上。 火摺子也掉了。 嚇的她连忙爬起来去捡。 如今她心里全是。 她要死了! 要死了! 第378章 地牢 昏暗的山洞,寒冷的夜风,悉悉索索的声音,洞外时不时传来的狼嚎,还有大山,洞外绵延不尽毫无出路的大山。 勾勒出的只有两个字。 绝望! 无穷无尽的绝望。 毫无未来的绝望。 这一刻的贾母感觉山洞之外全是怪物,仿佛下一秒就要衝进来把她撕碎。 她怕! 睁开眼怕怪物下一刻就到了眼前。 闭上眼觉得身边已经被未知的怪物们包围。 太安静了,周围太安静了。 无尽的恐惧將贾母的围住。 她向来爱热闹富贵,厌恶极了冷清贫瘠。 如今这般,独自一人,在绝望中挣扎,却是比杀了她更难受。 贾母后悔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的她更加后悔。 她后悔不应该在察觉到贾政可能要利用敏儿的时候置若罔闻。 就算像她想的那样,只是让林家没了子嗣一般又如何。 拿了林家的万贯家財又如何! 没了子嗣的敏儿就算回来了还会开心么? 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就算不为母女,同为女子她如何不懂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她后悔了,后悔在敏儿死后不该装聋作哑。 被四王八公的夫人们哄了两句就过去了。 她后悔,接了林家两个小的过来后,纵容贾宝玉那个蠢货一次又一次的冒犯林黛玉。 后悔为了一己之私,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林家。 后悔没有早点看出林景晏那小子是个厉害的。 后悔杀了老大。 后悔让贾璉他们自请出了族。 她错了。 她真的知错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救救她。 她不想就这么死在这个地方! 她不想。 他是侯府嫡女,国公府的主母。 她生来富贵! 悔恨交加,无法弥补。 安静的夜还是夜。 往日她將旁人当弃子。 如今也身有所感了。 贾母抱著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 被恐惧黑暗和无尽的长夜折磨了一宿。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天边终於泛起了白。 贾母一直紧绷著神经刚要放鬆一点的时候,洞门口刚亮起来的光,便被挡住了。 明明只有一个晚上,贾母却觉得比一辈子都长。 本来以为是那个收了钱的猎户良心发现来找她了。 逆著光,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老太君,你可让本王好找啊!” 嚇的贾母又是一惊! 北静王! 完了! 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他们知道她逃跑了么? 还是……… 贾母蹲在角落了一夜,想站起来时脚已经发麻了。 直接倒在了地上。 上下牙齿打著颤。 “王……王爷是来救我的么?” 北静王听到这话,却冷哼一声。 “老太君到了这会儿还要和本王作戏么?” “且省省吧。” “你的那些事儿,本王早就派人查清楚了。” “不过看老太君这个模样,也不是很尽如人意嘛。” “来人,带老太君回城,大张旗鼓的回!” “让北川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心思重的贱人被我们救回来了。” “回了王府过后,直接把她扔到地牢里。” 上下打量了一下山洞的环境。 有些嘲讽的开了口。 “既然老太太喜欢这样的环境,本王仁慈,自然是要满足她的。” 要不是留著眼前这个人有用,北静王真的想一刀把贾母给砍了。 贾母听到北静王要將她带回北山的消息,心中是又喜又怕。 终於可以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可回了北山怕是也没好日子过了。 贾母躺在地上,还想分辩几句,只看到了北静王离开的背影。 “贾老太太逃跑,带了不少银子,你们带他回去的时候自己分了吧,就当作你们千辛万苦来寻她的报酬。” 这次进山的士兵们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气闷才少了些。 鬼知道为了找这个老太太他们吃了多少苦。 能得些银子也是好的。 士兵分了两批。 一批押著贾母回北山,还有一批人和北静王在北山这里继续摸索。 北山的这条路,他们要儘快的探查清楚。 这里他们已经问过经常进山的那个李姓猎户了。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 必要时这里可是会成为他们的退路的。 那猎户说了,这里不仅近蛮夷,而且去九边虽然费些事儿,但是也是有路可寻的。 等他查了那个猎户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这事儿北静王便会交给他带著手下的人去做。 等寻了路。 再灭口便是了。 这样便没人知道了。 如北静王料想的那样,北山的人在看到贾母回来了过后,城中的流言的確是平息了不少。 至少在他带著人在北山探了一段时间的路过后,回来再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他们只说,贾老太君也是可怜,居然被探子俘虏了去。 幸好北静王仁慈,派人將她救了出来。 不然,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这种言论有没有北静王府的推波助澜,自然是不说也知道的。 贾母逃跑过后,小翠已经好久没有到李猎户家里买吃食了。 现在贾母被抓了回来,虽然人没有回府,也没有像北静王府说的那样在王府里休养,而是被关在了地牢里。 就等著北静王哪天想起来了再去问询了。 可流言平息,贾府的几个人也不像几天前那样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丟了命了。 现在看来,王爷倒是没有迁怒贾政。 只是寻他的时候少了很多。 日子也无法捉襟见肘了。 但是,这样小翠也有了时间出去採买了。 “李统领,这城中的的言论已经被北静王压下去了,这个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看来,除了让贾家受苦,也没什么好处嘛。” “我们就这么算了么?” 李统领还是一身猎户打扮。 对於小翠的疑问並没有细说。只说。 “不用再管了。” “流言本就不是最主要的,那些话说出去了,聪明的自然就会留个心眼,至於不聪明的,也碍不著我们的事儿。” “这次少爷交给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对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忙起来了,你嫂子怕是也不方便,你寻个机会,去和北山的兄弟说一说。” “最近多注意一些,少爷那边可是来信了,过不了多久,他便要亲自来这边坐镇了。” “你们许多人都是少爷刚来京城的时候,陆陆续续寻来的,这次可不能让少爷失望了。” 听到林景晏要来北城的消息,小翠立马正了神色。 “少爷要来了!真的!” “太好了,我寻个机会就去和兄弟们说。” “有少爷在,那就简单多了。” 第379章 审问 李统领也点了点头。 “少爷自然是举世无双的。” “只是少爷前来,大家更要注意一些” “我们的命都是小事,毕竟都是少爷救回来的,可少爷的命不一样,少爷还要和陛下一起护我们天朝昌盛繁荣么。” 小翠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若是没了少爷,如今怕不是起了,就是在泥泞中挣扎。能有现在,他们珍惜。 就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她都还记得,景晏少爷在救下她时,说过的话。 “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活著都有每个人活著的意义。” 像她这般的人不在少数。 她看著景晏少爷长大,也看著他一步步將更多人的拉出了原本的生活。 以前是一个一个,如今是一个群体。 十年不出,百年难遇。 得贤主,当不顾。 这巍巍天朝,她们寥寥匹夫,自当尽力。 北静王府,后院。 北静王没在王府的这两日,甄宛儿去找了自己的妹妹两次。 也无其他,看看已经会走路的孩子。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再说说贾母被抓进地牢过后的趣事。 她甄宛儿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甄家落难,向来与他们同气连枝的荣国公府不仅冷了她不说,更是落井下石。 將江南的所有的事儿趁机都栽到了他们甄家的头上。 成王败寇。 甄家输了,被放弃是活该。 可,往日盟友。背信弃义。 今日落难,她如何笑不得。 看著北静王被贾母耍的团团转,她开心的很呢。 那位说的对,狗咬狗,果然好看的紧。 听说地牢之中苦寒,一天都见不了一两个人。 或是在北山里边被嚇的很了, 那贾母如今怕黑的很。 在地牢里关著,每次安静不了多久就要开始叫人了。 哆哆嗦嗦说著自己错了的话。 光听著,就没了往日在京中时的模样。 只是可惜,地牢规矩森严。 她和北静王也只是各有心思的盟友,却是不能亲眼去看热闹的。 不过也不亏。 听那边的人说,一个自称姓吴的读书人已经开始接触他们了。 光听这个姓,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北静王身边的吴先生。 对,就是那个受重用的幕僚。 没想到这个事儿也交给了他。 他们还在京中的时候,甄宛儿就派人去查过吴先生的底细。 不止甄宛儿,其实林景晏他们也是查过的。 家世可以说是十分清白普通。 寒门出身,有些才名,得罪权贵,伤了身体,科举那关,整整九天是熬不过的。 机缘巧合,认识了先北静王,也就是水溶的父亲。 相聊甚欢,成为幕僚。 日积月累,更受重用。 后来北静王的父亲死后又跟在了现北静王水溶的身边。 说是看著水溶长大的也不为过。 你瞧,清白的一眼可以看到头。 这次,北静王派了吴先生亲自去与那些人对接,可见是上了心的。 不过也好,越上心,对她们才越有利。 甄宛儿这次过来和自己的妹妹还没有待多久呢,王府就来消息了。 “姑娘,王府过来说北静王今天回来了,你可要回去了。” 甄宛儿和甄纯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就好北静王一直没在府中,问只知道他去找贾母了,可是贾母都回来了,他还许久未归。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么蛾子,她的回去看著。 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动態。 甄纯儿有些不捨得,却也没有留。 只是拉著孩子,对著甄宛儿挥了挥手。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她和姐姐才能安安静静不被打扰。 现在的日子,她有些腻了。 北静王回了府过后,心情颇好。 北山一行,他们收穫颇丰。 不仅找到了去九边的路,甚至蛮夷那边都有了眉目。 虽然山中难行,也困难重重,可是比起其他的路。这里確实安全了不少。 至少,除了他们,京中的那些探子一时半会不可能发现。 这么久了。终於有了好消息了。 本来还没想起地牢里面关了一个人呢。 没曾想,坐下没多久,地牢的护卫们就来稟告了。 北静王看著手下呈上来的牌子,冷笑不已。 回来的时候,他是说过让他们好好的搜一搜那贾母的身。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们搜到了好东西。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这个令牌应该才是这次贾母出逃的底气吧! 岂有此理! 戏耍他不说还欺上瞒下! 到了他北山,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这是大局为重! “走!地牢!让我去见见我们的国公府老夫人!” 昏暗的地牢下,突然有了光亮,被关了好几天的贾母,迫不及待的就爬了过去。 “我要见王爷!” “我要见北静王!” 耳边传来北静王嘲讽的声音。 “贾老太君声音这般大,看来本王的地牢,把您倒是养的不错的。” “没让我们的老太君吃苦,赏!” 都经歷这么多事儿了,不止贾母知道北静王並不像往日他表现的那般温润如玉,就是贾政他们都是知道的。 他的心,狠著呢。 早在山洞里看到贾母被嚇的肝胆欲裂的模样时,他就知道了她怕什么。 怕黑,怕安静。 怪不得往日在京中养了那么多人。 如此这般,地牢倒是配的上她。 “王爷,王爷,我不想再地牢里边待著了,你放我出去吧。” “你放我出去吧。” 北静王冷著脸坐在椅子上。 看著眼前落魄沧桑的贾母突然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老太太这般耍本王,胆子该是很大的。” “没想到也是这般不中用。” “怪不得你最宠爱贾政呢,原来是他最像你。” 將手中的令牌扔到了贾母的脚边。 “想出去,说说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说之前要想好了,本王容不得第二次欺骗!” 第380章 京中圣旨 “小观,北静王可从地牢出来了?” “回姑娘的话,出来了。在那边待了好些时候呢” “不过他將地牢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了他平日近身伺候的,我们的人听不到他们討论了什么。” 甄宛儿点了点头。 “无碍,只他一人么?” “是。” 看来那贾母还要关些时候了。 “荣国府的老太太既然在北静王府中修养,那他家的儿媳妇自然也是该来王府瞧瞧的,不然外边的人怕是又要怀疑了。” “今儿你去和那王夫人说上一声,让他明儿寻个合適的时间来王府一趟吧,” “作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王爷事忙,想不到我们自然是要帮他想一想的。” 王夫人收到小观递来的消息过后,还愣了许久呢。 北静王妃居然要见她! 这……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儿。 自从来了北山过后,这北静王妃甄宛儿一直是深入简出,寻常是不见人的。 没想到第一次召见,居然是自己。 如今的北静王妃在这北山可是独一份。 妹妹是太妃,生养了太上皇最小的小皇子。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自己又是北静王妃。 多么荣耀。 瞧瞧,她该是颇有脸面的。 一脸喜意的应了下来,还亲自將小观送了出去。 第二日两人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有贾政知道,王夫人从北静王府出来过后,就写了一封信给王子腾,让小翠送去了北静王妃处。 听她说,这信明日就会有人送往九边的王子腾手中。 他说了这么多次王夫人都是推三阻四,说什么没到时候。 没想到这个王妃倒是个厉害的,只见了王夫人一次,他就愿意了。 不过无所谓,那是他大舅哥,手上又有兵,左右他都是吃不了亏的。 八百里加急,那信经过了北静王的手,快马加鞭用了北山他们刚寻到的暗路没力气就悄悄的送到了王子腾的手中。 这几个月,贾璉和王子腾两人互相试探,有来有回。 九边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王子腾是个老狐狸,试探了多次还是按兵不动。 贾璉另有所图,王子腾不动,他也不动。 只是外人看起来,两人关係倒是破冰了不少。 王夫人的信,就像在一潭死水当中扔下了一块巨石。 打破了这久违的平静。 “將军!你说什么!” “陛下已经疑心我们了?” “准备不久就召我们回京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属下们可是一点端倪都看没有看出来啊。” 王子腾冷哼一声,將手中的信扔了过去。 “北山来的,是戴权给太上皇去的消息!” “戴权!以前的大明宫內相?他还在京中?没有跟著太上皇一起去北山。” 王子腾摇了摇头。 “按照我妹妹说的是没有的。” “太上皇和北静王留著他在他京里,应该就是为了打探一些消息。” “没想到第一次给太上皇那边传消息,就是这样的惊天噩耗!” “好呀,我就说,那贾璉看上去明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为什么我这心里一直却是放心不下的。” “如果消息属实,贾璉那个忘恩负义的怕不是也一直在和我们作戏。” 王子腾的副官们,面面相覷。 作戏,那贾璉这么会装么? 这几月他们可是一点端倪都不曾看出来。 “將军……这回不回是消息有误……” “如今看来,陛下可是一点对你动手的跡象都没有啊。” 王子腾摆了摆手。 “不用想这么多,只看过几日,陛下会不会召我回京敘职就知道了。” “这几天,你们偷偷的交代下去。” “北静王说了,如果我要去投了他,他会给蛮夷那边去信,让他们佯装攻城,到时候,我们便可以趁机离开。” “无论如何,这京归不得。” 就算陛下没想杀了,可只要他回了京,再想回到边关怕是困难了。 如今的九边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九边,能用的大將没有几个。 如今先有长公主嫡子李彦卿横空出世,打败军中无敌手,又有背景。在军中威望颇高。 后有贾赦用死將荣国府往日的那些手下心中的信念唤醒,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些人都是怀疑他的。 谁让贾赦死前一直在与他打擂台。 他死了,那些人对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他对九边的控制早就大不如前了! 如今若陛下也对他动了杀心。 那他! 不如直接投了北静王。 也好过坐吃等死。 他王子腾不会认输。 他倒要看看,这九边没了他,还能不能抵御凶狠的蛮夷 要不是他在九边的这些年陆陆续续给了那些蛮夷许多好处,人家怕不是早就打进来了。 还由著那些看不清楚形势的过著现在的好日子么? 不能够! 他们若是不仁,到时候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多年久守九边劳苦功高,朕心甚慰,今特召爱卿回京,论功行赏。下以述职,上以慰君臣之情。钦此!” 陛下的圣旨並没有让王子腾等的太久。 王子腾满目漆黑的结果甚至,他手下的部下们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居然! 是真的! 如今可怎么办。 若是將军倒了,他们这些哪儿还有好日子过。 李彦卿从地上起来,看著面色十分难看的王子腾,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咦,我看王將军的面色可不是很好,可是昨日没有睡好?” “不过也无大碍,今日將军得了陛下这样的看重,想来今天確实可以睡个好觉了。” 贾璉站在李彦卿的后边,也不装了,一副却是如此的模样。 鬼知道,这几个月他演的有多累,为了稳住王子腾,他的脑子都快炸掉了。 可偏偏王子腾又是个老狐狸,他演了这么久,这人都没有信了他。 害他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幸亏景晏脑子好用,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如今就看著王子腾要怎么办了。 听著李彦卿冷嘲热讽的话,王子腾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来。 “后生,我们来日方长。” “来人啊,送公公去驛馆休息,其余人回府帮本將军收拾东西。” 李彦卿耸了耸肩。 对著王子腾的背影挥了挥手。 “王將军,慢走啊。” 直到看不见王子腾的身影了,才冷下了脸。 对著近卫招了招手。 “告诉下边的人,这几日再多派些人去看著王子腾,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第381章 鷸蚌相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们替天朝镇守边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他居然要我们死!要我们死!” “卸磨杀驴,这样的昏君,我效忠的居然是这样的昏君。” “我悔啊!” 王子腾回了自己的府邸过后,当著所有下属的面发了好大的火! 这个时候,他犹豫不得了。 他的部下们这会儿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们和王子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王子腾没了,若是陛下清算,他们哪儿还有好日子过。 “將军,你说想要干嘛,尔等必將追隨!” “將军说的对,这样的昏君,我们还忠心於他,和送死有什么区別。” 最先开口的两个人,是王子腾身边最受重视的那两个。 他们俩一开口,其余的人也附和起来。 今日王子腾叫来的都是他的心腹,看到个个都表了忠心,王子腾才鬆了口气。 他能带走的人越多,那他到了北山的话语权便就越高。 “我们投奔太上皇!” “太上皇英明神武如今还有一子尚在,北静王向来也仁慈,如今北山才是我们的好出路了。” “太上皇可是那狗皇帝的父亲,比起那狗皇帝来说更为正统。” “诸君,可愿与我一起!” “誓死追隨將军!” “好!好!好!” “大善。” 王子腾的目光一转,冷了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决策,那我们也要准备起来。” “这几天,你们將自己手中的人马都清点一下,找个合適的时机,带著兵马往北,我们去北山!” “下去吧。” 又点了两个人。 就是最开始出来说话的那两个下属。 “你们留下,我有事儿要你们去做。” 等到其他人都下去了。 王子腾的面色才变的狠厉了下来。 “黄將军,今日你就就给城外的蛮夷去信。把北静王送来的那封一起送过去。” “就说,按照北静王计划行事。” “只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安城,我王子腾送给他们了。” “到时候他们打过来时,我们会弃城而逃,保管他们费不了一兵一卒。” “不过作为报酬,我要李彦卿死!” 於公,李彦卿擅战,又是皇亲国戚,他死在了战场之上,九边士气必然大跌,等他们打到边关的时候,必然可以容易许多。 於私,自从这李彦卿和贾赦来了九边过后,可是给他找了许多事儿的,让他不畅快的很。 以前是觉得他有些身份,不好动他。 如今他都要反了,呵呵,既然那个贾赦都已经死了,那李彦卿也不该活著了。 蛮夷三军,韃靼,瓦剌,吐蕃早就对天朝虎视眈眈,与九边接壤的最多的韃靼野心更甚。 之前在与北静王和王子腾的合作当中也是他最为积极。 大汗营帐,韃靼大汗的笑声传的周围几个营帐都听得见。 “去,叫我们的勇士过来。” “天朝的那些人最爱內斗,如今又有人给我们送钱送地过来了。” “各位勇士听令,陈兵天朝的九边!” “若有阻挡,杀!” 蛮夷三军做这样的事儿是做惯了的。 在九边集结的速度快的很。 李彦卿营帐。 “探子急报!” “蛮夷三军集结,真赶往边关,不出两日便了军临城下了!” 李彦卿他们早就想过这次將王子腾逼的这般惨,他肯定会有动作的。 没想到这个动作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快。 李彦卿冷笑一声,看著安城的方向全是冷意。 幸好,那日在看到王子腾的表情过后,他立马出了安城,不然如今如果他还在王子腾的大本营里面,行事怕是没有那般方便了。 只是不知道,景晏在安城恩布置如何了。 没有他在,景晏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了伤。 这么多年,虽然一个在京搅动风云,一个在九边沙场廝杀,可景晏与他的感情还如少时一般。 毕竟他是他第一个兄弟。 他不愿意他出身。 压下心中的不安,李彦卿换上甲冑。 拿起与他在这边关廝杀了许多年的红缨枪,如今的李彦卿像一把开了刃的剑。 让他亲自去会会他们! “来人,点兵,隨本將军去城门等著他们!” “在將这个消息传到其他各城,让他们早做准备!” “就说,磨刀多年,如今是到了见血的时候。” “我们身后的百姓,身后的亲人,身后的天朝如今全靠他们了!” “此战若胜,陛下必保他们万世无忧。” “封官拜爵,只看今朝!” “尊命!” 安城王子腾府。 “將军,蛮夷那边回信了。” “好,快拿来我看看。” 越往下看,王子腾的嘴角的笑意便就越大。 “好的很。” “韃靼大汉说了,他们的勇士已经往九边出发了。” “没几日怕是就要到安城了。快,召各位將军议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前两天,我以要回京述职的藉口已经送了许多东西出去了,按照北静王给的那条暗路,如今怕是已经入了北山群山了” “如今,集结我们手下的官兵们,等到蛮夷的军队来了,他们会假意帮我们拖一些时日。” “到时候我们的部下也用北山群山的那条路入北山城,进了北山,就会有人与我们会合。” “记住这件事儿,一定要保密。” “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意图,怕是就危险了。” 王子腾的心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 “將军放心,我们都知道。” 王子腾目光幽深。看著城外。 “等我们走了,这安城便是蛮夷的安城。” 安城沦陷,整个天朝怕是都会乱了手脚吧! 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鷸蚌相爭,谁看到后边的鱼翁了呢。 他们王家,以后只会是天朝最尊贵的家族! 第382章 朝堂议战 鼓鸣,號响,战歌又起。 横刀立马,身可灭,国必守。 九边的布局从林景晏以收復江南走入陛下眼中开始,到贾赦意外身死,贾璉接手,分而化之。再到李彦卿横空出世重整九边格局,一步步打压以王子腾为首的边境势力。 到如今,逼的王子腾走投无路。 居然已经过去了快十年! 磨刀十年,只为今朝。 韃靼后方。 八百里加急! “大汗,大汗,不好了,这次天朝那边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 “打起仗来像不要命了一样。” “我们在前线的勇士们不察,已经吃了好几次败仗了!” “军士们也死伤了不少!” “他们这次好像是真的要和我们开战了!” 本来还以为这次如往常一般做做戏,便可以白得一个安城的韃靼大汗听了前线战报,猛的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身。 一掌就拍在了前面的长桌之上。 力气之大,手下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什么!” “那些中原的废物居然这般胆大!” “好好好!” “好的很,安城呢!安城那边的王子腾怎么说!” 如今的韃靼大汗心中已经对王子腾起了疑心了。 莫不是,王子腾那个小人故意做下这个局,就是想打他们知道措手不及不成? 要是这样,五马分尸,也不解他心中之恨。 他韃靼的勇士可比那些低贱只会耍心眼的中原贱民高贵多了! “如今只有安城和我们打的有来有回了。” “与平日一般。” 韃靼大汗拓跋宏冷哼一声。 满目阴冷。 王子腾也是个废物! “点兵,集粮。隨我亲征!” “先按约拿下安城,再以此地为据守,將中原的那些小人们屠杀殆尽!” “敢这般挑衅我们韃靼,这次本大汉一定要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教训!” “再去给吐蕃瓦剌去信,全力不留手!若是拿下中原,中原的土地我们平分。” “只是,京师必须归我!我也要看看中原皇帝的皇位是不是比我的汗位好坐!” 说完就出了营帐,韃靼也热闹了起来。 集结,点兵! 出征! 京城。 “嘉峪关战报!大捷!何將军带领我朝军士大败韃靼土默特部大军,俘虏蛮夷八千!” “甘肃战报!大捷!周將军大败吐蕃瓦剌联军,俘虏蛮夷六千!” “偏关战报!大捷!长公主之子李彦卿大败韃靼军,俘虏主將忽延贺及蛮夷军一万!” ………… “俘虏处理,还请陛下决断!” 边关捷报络绎不绝的传来。 高坐皇位上的陛下难得喜形於色。 “好好好!赏,大赏!” “此战毕,朕必论功行赏,犒劳三军!他们皆是我天朝的好儿女!” 这样的接连的大胜,天朝已经许久都不曾发生了。 往日边境摩擦不断,虽然没有大仗,但也都是他们吃了亏。 没想到这次景晏筹谋许久,终於將心中的这股恶气给出了! 朝臣们也是喜形於色。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九边大捷,又显我天朝国威!” 皇上抬了抬手。 眼中的笑意退散。 神色变的严肃起来。 “此战我朝筹谋许久,尔等皆要以此为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宣我口令,天朝各省的粮仓皆以边关將士为重。” “林如海,南寧侯出列听令!” 林如海和南寧侯跪於地。 “臣在!” “此次粮草由你们巡视各省,负全责。若发现贪赃枉法,贪墨边关粮草,毁我天朝根基的蛀虫,朕许你们先斩后奏!” 江南收回来了,这几年那边也都换上了他的人。 如今粮草的压力少了不少。 “贪十者,死!百者父母近亲皆亡!千者诛三族,万者九族皆灭!五马分尸!” “今日朕的话,务必传到每个的耳中,敢起那些上不得台面心思的人,都把脖子给朕洗好了!” 景晏说的对,特殊时候,自用雷霆手段! 林如海和南寧侯对视一眼。 “臣得令!” 其余朝中的大臣们听到皇上的话,也是面面相覷。 心中胆寒。 不管有没有小心思的这会儿都有些怕了。 林如海和南寧侯可都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一个侄子在边关,一个儿子颇受重用却已经许久不见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林景晏如今去了哪儿了。 於公於私,这两个怕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谁还敢! 兵部尚书管的就是天朝的军事,听到这样的话自然心中开心。 上前一步。 “陛下,那那些俘虏怎么处理呢!” 陛下的眼中一暗。 薄唇吐出一个字。 “死!” “我天朝的粮可不是百姓们交上来给这些杀他们同胞的人吃的!” “去给蛮夷的大汗们去信,要俘虏,便来赎,小兵一万两白银!主將换一城!” “不赎就饿死吧,我们可没有粮草养他们的人!” 这…… 陛下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这个条件一出去不是要把蛮夷的人都得罪完了么。 陛下这是被几场胜利冲昏了头! 决心要和蛮夷三军死战到底了! 翰林院大学士,听到陛下对蛮夷的处置,心中冷了冷。 不可! 天朝上国,这样对待俘虏,他们怕是要落一个残暴的名號。 而且,他们和蛮夷对战多年,这样把他们得罪死了,若是以后战败,他们岂不是退路都没了! 刚想站出来。 就被陛下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若有异议者,朕就让他去教化这些蛮夷人!” “以后若再战起,他便负全责。” “他们能杀得朕的子民,那他们的子民朕也杀的!” “这一次朕就是要把他们打怕了,胆寒了,以后其余各国还敢来犯,就想想今日那些人的下场!” “史书后人若要骂便骂!朕乃人皇!受的住!” “退朝!” “林如海,南寧侯,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来御书房议事!” 直到陛下带著人出去,被皇上瞪了一眼的翰林院大学士还没回过神来。 口中劝诫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他不敢! 若是今日陛下採纳了他的决定,以后只要与蛮夷再有战事,边境再有人被杀,怕是世人都要怪罪到他的头上了。 可是! 可是他也是为了天朝好啊! 胜自然无碍,可若是败了,如今的行径怕是要被疯狂报復了。 那蛮夷三军凶狠异常,哪儿是那么好被打败了。 陛下糊涂啊! 第383章 谁去 九边接连几地大捷,不止朝中的官员们开心,就是各处百姓也是欢欣鼓舞的。 他们天朝在边境一直被蛮夷所扰,基本每过不了多久,都能听到九边传来前些日子蛮夷和我们镇守九边的官兵们又起了衝突了。 蛮夷又到哪个村子烧杀抢掠了。 偏偏每次都没得了好。 也是这几年,九边才安分了一些。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能打的蛮夷的军队们落流水。 解气,真是解气。 只是將士们守家卫国颇为辛苦,他们这些人帮不上忙,却也是想出点儿力的。 有钱的捐钱,没钱的家里有粮食的也都捐点出来。 反正这几年,他们的日子也好了不少,能吃饱饭了,家里还能有点余粮。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別的他们不知道,可是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他们还是懂的。 这次大战听说和之前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若是因为边关的將士们没吃饱饭输了,按照蛮夷那些人的习性,他们往后哪儿还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一次,他们一定万眾一心,將那些蛮夷打的屁滚尿流! 百姓们捐余粮,城中的富商和贵人们更是不会閒著了。 黛玉和她们诗社的那些小姐妹们也聚集到了一起捐了不少银钱粮食。 身在高位,自然要对的起自己的身份的。 几场胜利,鼓舞了士气,百姓们不知道可是陛下他们却是知道的,这次对战蛮夷並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如今不过是因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从头到尾,那些蛮夷都没有想过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还以为是如往常一样勉强抵抗一下,让他们抢了东西就回去呢。 可如今那边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 不过也没事儿,此战来的快,他们的粮草怕是准备的没有那么充分。 往日他们都是在自己这边抢的,这几年陛下他们可都是一直防著呢。 没让他们抢了去。 陛下这次召各位重臣御书房议事,为的也是后续的事情。 “探子来报,韃靼的大汗拓跋宏要亲自前往九边督战了,朕想了想,这次朕我准备御驾亲征!” 陛下的话音刚落,林如海就先站了起来。 “不行!平之!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平之都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喊出来了,可见林如海確实是急了。 陛下看了一眼气的吹鬍子瞪眼,脸都红了的林如海,轻笑出声。 “如海,我知你是忧心於我。可是如今这个局面是景晏谋划许久才谋划出来的,我不愿意当这个缩头乌龟。” 这是平之对好友如海说的话。 “天朝和蛮夷打了这么些年,如今我朝国力昌盛,九边的將士们也尽归朕手,若是这个时候因为朕的胆怯让九边的將士们短了士气。” “朕必定抱憾终身!” 这是皇上对自己爱卿说的话。 林如海的眼睛红了红。 转过头看了一眼南寧侯,示意他也说两句。 但是南寧侯的手握了握。 最后又鬆开了。 对著皇上拱了拱手。 “粮草之事陛下全交给如海吧,这次臣陪著陛下一起去。” 还没等到皇上拒绝。 南寧侯就继续说道。 “少时,便是我一直在陛下身边保护著陛下的,如今也该是如此!” 陛下看了下边俯首的南寧侯看了许久,嘴角勾起一个笑来。 “是呀,合该如此。” “如海在后方也是行的,他亏了谁也不会亏了我们哥俩。” 林如海看著两人自说自话,就这么决定了,根本没有將自己刚刚的反对放在心上,气的咬牙切齿。 “那我也要去!” “有陛下的雷霆手段,这粮草想来是没有人敢动手脚的。” “臣不放心,臣也要跟著。” 陛下最开始没有答话,只是看著林如海。 笑了笑。 “如海,你我都知,你不会的放心將我们的后方交给旁人的。” 林如海愣了愣,將嘴唇咬的发白。 是呀! 他如何敢! 可是看著自己的两个好友要去那危险之地,他怎么都说不出同意的话。 就像当初林景晏去往边关时都是瞒著他的。 直到走了许久才有人告诉他。 让他在书房里还抹了好几次泪呢。 如今更是。 皇上和南寧侯也不催林如海,就这样静静的看著他。等待他的决定。 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御书房中的其他人更是三缄其口。 他们心里其实也更希望林如海能够劝的动皇上的。 “陛下,殿外长公主駙马李煜安求见!” “陛下可要让他进来。” 南寧侯和陛下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意外。 煜安怎么来了,他身体向来不好,不是说边关的事儿先不要与他说么?陛下眼神询问南寧侯。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要御驾亲征的! 谁知道他还会算命啊! 陛下有些无奈。 “宣!” 李煜安一身白衣,手中还是那个摺扇。 逆著光。 还是一副文弱温润的模样。 嘴角还一丝浅笑。 “拜见陛下。” “起来吧,赐座。” 李煜安跪在地上,却是没有动作。 仰起头,开口。 “臣恳请与陛下一起去九边!” 林如海看著下面跪著的端端正正跪著的李煜安,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南寧侯和上面的皇上。 突然心头一痛! 虽然因为黛玉和李彦卿的事儿林如海还有些怪李煜安,这几年见了他也是冷哼一声,可是怪归怪。 他不想他去送死。 陛下和南寧侯好歹是健康的,这个病秧子去了能干嘛! 如果他都能去,他凭什么不行。 林如海眼睛一转。 “陛下,李煜安身体向来不康健,想来是受不了边关的苦,要不臣与你们一同前往边关,让他留京负责粮草吧!” 他们的后背交给別人他不放心,但是他,说实话,他是放心的。 李煜安看了林如海一眼。 笑了。 “兵不厌诈,如海太过正直,边关他去不了。” 眼神转冷。 “可臣不一样!” 第384章 人心之外 李煜安坦诚自嘲的话,让三人有些相顾无言。 从少时,到如今,匆匆几十年。 青丝逐渐染了雪色。 陛下少有大志,心怀天下。 林如海性格刚真,心向明月。 南寧侯圆滑世故,却也重情重义。 李煜安也確如他自己说的那般。 他不一样。 他的目的向来明確。 林如海三人看著下面跪著的李煜安心中颇有些复杂。 於陛下而言,李煜安是他的救命恩人。 与南寧侯而言,李煜安是他的亲弟弟。 可,错了就是错了。 与林如海而言。 更复杂了些。 少年挚友,为了让李彦卿从军,利用了他女儿的少年挚友。 他不喜,以前两人也是吵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以前与这次却是不一样的。 虽然就像李煜安自己说的那样,他留了后手,確保这件事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甚至就是现在了,李彦卿突然从军的原因也被他捂的死死的。 可玉儿是他的女儿啊。 唯一的女儿。 被人自己的挚友当了一回手中棋,他心中如何能够过的去。 甚至,如果做下这事儿的人是旁人,林如海可能都没有这么难以接受。 林如海咬了咬牙,唇色有些发白,別过脸,冷哼一声。 呸,做出这个模样给谁看,他委屈,他的玉儿还委屈呢! 平白无故当了你的手中刀。 当他林如海死了不成! “他爱去就去,我可不拦!” 皇上和南寧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无奈。 白了李煜安一眼。 如海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这事,难过了。 皇上嘆了口气,將今日的事儿拍了板。 “传朕口諭,朕欲御驾亲征,点南寧侯为主帅,领三十万大军前往九边,李煜安为军士。” “朕不在朝中时,由林如海辅佐太子监国!” “上令下效,如朕亲临!” 下面的大臣们,你看看我看看你。 得了,劝没劝住,还搭上了一个! 后续要商议的事情太多了,御书房的光亮到了深夜。 宫门处,林如海刚准备上马车后面就传来李煜安的声音。 “如海,能和你聊聊么?” 林如海的脚顿了顿。没有搭理他,转身就上了马车。 看著马车没有一时没有动,提了声音。 “愣著干嘛,我那个可怜见的闺女还在家里等著我呢。” “起驾回府!” 李煜安苦笑一声。 “如海,我这身子你也是知晓的,此次去边关也不知还回不回的来。” “若是回不来,那件事儿,我想好好与你和侄女道个歉。” 嘆了口气。 “就算略微弥补一下我心中所愧。” “如海,这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我只知算计人心,却不知人心中也有真情。” 林如海坐在马车中看著车帘看了许久。 猛的才掀开。 “李煜安,你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是我死了,你也死不了!” 这句话確实没错,前世,林如海这个四人当中最正直清正的人的確是活的最短的。 李煜安听到林如海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心中一痛。 仿佛林如海说的的確就是真的一般。 拳头紧握,不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有血流出。 这会儿他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玉儿少年失母,自己一个人小小年纪就悄悄来了京城。 来时,只有一个幼弟陪著。 为了不给陛下的大业添麻烦,这事儿林如海甚至连陛下都没有说。 更不要说他们了。 后来,若不是李彦卿在街上偶遇了他们姐弟,林景晏那小子又是个厉害的,也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苦。 他怎么能的! 他怎么能用玉儿做筏子! 他只看如今,却忘了他们的来时路。 李煜安面色有些绝望。 抬起头,看向林如海,满怀歉意的拱了拱手。 “此次,若是我能平安归来,玉儿便是我亲女!” “李氏煜安在此起誓。” 他有愧! 当初,如海为了他们在江南九死一生,髮妻没了,儿子昏迷多年。 女儿身子也是不好的。 那是他唯一几个兄弟的女儿啊,他怎么能! 林如海听了他的话,越发的咬牙切齿! 气的都有些发抖了。 “李煜安你个无耻小人!这会儿还想著和我抢女儿!好,你好的很!” “我女儿受不起你这样的爹!他的爹只有我一个!” “走!回府!” 看著林如海的马车离开,李煜安苦笑一声。 得了,又说错话了。 失魂落魄的想要离开,身后就传来了自家哥哥南寧侯的声音。 “怎么,我们的大才子如今知道错了。” 李煜安闭了闭眼没有搭话。 南寧侯耸了耸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颇有些语重心长。 “煜安,你刚刚说的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你算计人心,可忘了人心当中还有真情。” “如海这个人將他与孩子们的舐犊之情,还有我们往日的情谊,看的比自己还重。” “这次,你真的错了,也真的让他冷了心了。” “你且想想,往日你们为了你的那些算计吵的还少么?可有哪一次他是真的恼了你的。” “那是他知道,那会儿你的那些算计为的是大义,且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你以前说,景晏像你。不像如海。” “可如今看来,谁的孩子便是像谁的。” “景晏那孩子也是聪慧非常,手段了得,比起少年时的怕也是更胜一筹的,可是你见过他算计过一个好人么?” “没有!再苦再难他都没有。” “就算没有办法,他也会想去其他的法子。” “知道为什么,他有你没有的东西。” “爱!” “我知你向来冷清,除了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就没几个人能入的了你的心的。” “对待旁人,你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可感情能蒙蔽人的双眼,也能让人更看清这个世界。” “更能让你活的像一个人!” “言尽於此,煜安你且自己想。” 说完这些话,嘆了口气,也离开了。 只留一个人站在原地。 南寧侯如何不知道李煜安这次是真的后悔了,甚至他还知道李煜安这样做的目的。 那时边关无人可依,一个贾赦,一个贾璉只能牵制住王子腾,若要彻底收回,就靠这两个人,毫无可能。 和贾赦一起去边关的周將军,何將军虽然有些资歷,可是还不够与王子腾打擂台。 他们需要一个不论武功还是身份都能够与王子腾分庭抗礼的自己人。 本来他是可以的,可是京城离不开他。 他若走了,吏部这个掌管天下官员调度的位置怕是又要被看上了。 所以李煜安一开始就选中了自己的儿子李彦卿。 李彦卿的天赋在此,身份也够。 不喜读书,可是武功却是一直没有当下的。 唯一不足,就是性子不稳,只想在这京中当个混世魔王。 知道他心中所想过后,李煜安便布了这样一个局。 他算计了玉儿,也算计了自己的儿子。 李煜安何尝不知自己的儿子此去九死一生。 可没有旁人可选。 他还是做了。 就是他们也全都没有告知。 等知道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了。 第385章 人远征 可以说,如今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自己唯一的儿子在边关廝杀,歷经生死,为数不多的朋友因为这个要与他决裂。 虽然李煜安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们都看的出,如海在煜安的心中很重要。 他是他想要活成的样子。 可惜。 有几样红,人与人不同。 连向来体谅他的长公主都已经许久没有理他了。 自己作的,便该自己受的。 同是少年成名,这样的事儿若是放在景晏身上,他会如何做呢。 他会揉碎了讲给他的孩子听。 告诉他如今你配不上那样的女子,若你真心喜欢,便把这份爱藏在心中,站在高处,才够的上你的明月,才护的住你的月光。 这般彦卿想来也是能懂的。 可是李煜安没有,他用苏昀之去刺激他。 用玉儿去刺激他。 他是李彦卿的父亲,他比旁人都懂自己这个儿子。 李彦卿以爱为食,心中所爱他看的比旁人都重要。 他怕他够不上,见不著,护不住。 少年深情,成了他的软肋。 煜安所做的一切为的不过是让彦卿那小子更决绝,更义无反顾的在战场之上拼杀。 这样,他更快的在九边斩露头角,他们也能更快的接手边关。 如今看来,他做到了。 可惜,也是这样,如海和他生了嫌隙。 也让林家对彦卿起了牴触之情。 他都不敢想。 若是彦卿从战场之上得胜归来,看到的是如今这样的场景他该是怎样的难受。 到了那会儿,李煜安会不会比现在更后悔。 算了,也不用太过担心。 战场无眼,究竟如何也未可知。 就今日陛下说的那些。 怕是不久过后彦卿那小子就要和韃靼的大汗拓跋宏对上了。 拓跋宏掌管韃靼几十年,英勇非常。 之前他们天朝也有与他交过手的主將,除了南寧侯自己,无一生还。 就是南寧侯,也受了內伤,养了好些时候。 还记得那把掛在南寧侯书房的弓箭么? 南寧侯在军中时,以箭术闻名。 与拓跋宏对战的那一日,他射了三箭,两箭都被拓跋宏接住,只有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可是下一刻就被斩断。 拖著受伤的手臂也重伤了他。 他承认,李彦卿的天赋比他好。 可就在京中的那会儿的表现看,还是远不如拓跋宏。 只是不知如今那小子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现在他在边关声名鹊起,以拓跋宏的性子,彦卿已经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的! 这一次拓跋宏亲自督战九边,李彦卿迟早都要与他对上的。 所有意外。 罢了,他在,就是死也不会让孩子出事儿的。 南寧侯先李煜安一步回了侯府,到了侯府过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进了自己的书房,將墙上掛了许久都没有取下的长弓拿了下来。 亲自打了水,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著。 老伙计,好久不见,又要见血了。 南寧侯夫人听到下人说南寧侯已经回了府,现下正在书房擦著弓箭,心有所感。 嘆了口气。 挥退眾人,自己一个人去了书房。 “夫君,是我。” 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南寧侯擦弓箭的手顿了顿。 脸上凝重的表情舒缓下来。 嘴角勾起一个笑。 “夫人,进来吧。” 南寧侯夫人推开门,门外的夜色打著在她的身上,平白多了几分悽美。 可她嘴角的微笑,又多了几分温柔。 静静的走到了南寧侯的身边。 自顾自的换了一盆水。 又坐下。 起身,亲手泡了一壶热茶。 想起来茶杯还没洗,又想起身。却被南寧侯拉住了。 “夫人,就用这个就成。” 南寧侯夫人坐在凳子上,没有事情做只觉得心里发慌。 侧过脸,悄悄抹掉了眼中清泪。 “夫君,你们多久走。” 大婚多年,她如何不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性子。 南寧侯愣了愣。 拍了拍南寧侯夫人的手。 “就这几日了。” “大军点齐,便就出发了。” “这次陛下御驾亲征,我……” 南寧侯夫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解释。 “夫君身居高位,食百姓受百姓奉养,就是我们侯府能有今日也是因为他们。” “如今边关告急,夫君去也是应该的。” “我都懂,我只是有些捨不得。” 实在忍不住,一滴泪又落下。 南寧侯將自己的夫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声音温柔了些许。 “我不在,你守好家。待我回来……” “回来给你带著蛮夷的物件。” 南寧侯夫人点了点头。 相互依偎。 两人再没有说话。 这样的场景在各家不知道发生多少次。 虽然陛下要御驾亲征消息还没有传来。 可是边境大战的情况却是已经人人皆知了。 如今他们是占了上风。 可是战爭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自家父亲,丈夫,兄长,弟弟即將出征。 谁的心中也是悬著的。 可为国为民,她们不能阻止。 只是你远征,我替你守著这个家,替你侍奉长辈,教养儿女。 替你留一盏灯。 等著即將远行的人。 第386章 送死你去么? “將军,大事不妙了,陛下率领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如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副將带来的消息,让王子腾直接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可確定了!” 副將这会儿的面色也有些踌躇不安。 “应该是九边的战报刚传回去不久,陛下就下了令了,算到如今怕是已经有几日了。” “將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副將的话仿佛晴天霹雳炸在了王子腾的身上。 怒火中烧中还带了些害怕。 猛的將身前的桌子一脚踹倒在地。 怎么快!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御驾亲征,看来这次他们那位皇上是下定了决心要和蛮夷决一死战了。 “陛下还说……” 王子腾一个冷眼直接甩了过去! “还说什么!” 副將认命的低下了头。 “还说若是蛮夷这次不將那些蛮夷俘虏赎回去,就全部饿死他们。” “小兵一万两百银,主將要一座城池!” “为了向蛮夷证明这次他们来真的,李彦卿已经屠了蛮夷两千,尸首都被他扔到了城外餵狼了。” 王子腾只觉怒火衝天! 三军围关,李彦卿想都没想直接与蛮夷的军队们开战本来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蛮夷也是蠢。 居然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让本来对他有些信任的韃靼大汗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他们做的一个局了。 如今那个皇上再这般的对待蛮夷的俘虏们,蛮夷三军对他怕是更是怀疑了。 就算不怀疑,如今怕也是多了几分厌恶。 北静王可是说过,后边的计划还需要蛮夷们的帮助,如今这般,可该怎么办。 王子腾看了府外的安城一眼。 眼中透露出几分残忍。 这般,就將安城的百姓们交给蛮夷们出口气吧。 “拿纸笔来,我要给韃靼大汗去信!今夜后半夜,他们便可以进城了,城中百姓財物,全是我的歉意。” “副將,传我军令,今日我们便逃离安城,让他们手下的人做好准备。” “是!將军” 隨著王子腾的命令,他的心腹们瞬间游走於军营和各个府邸之间, 城中的百姓们还没发现,本来这些日子,还在勉强抵抗的军队们,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已经到了安城城外的韃靼大汗没多久就收到了王子腾的密信。 冷哼一声。 “传本大汗令,今夜攻城!” “攻下过后,屠城!” 敢杀他们的勇士,就要有被报復的准备。 中原的那些懦夫们,他们韃靼的报復来了。 中原皇帝,看到自己的子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可会后悔。 韃靼军队已经蓄势待发了。 只等王子腾的人全部退出安城过后,一发信號,他们就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进去安城。 到时候,没有任何抵抗,安城就会成为他们的屠杀场。 王子腾的手下们,收到撤退的命令,除了早就知情的,好些都有些摸不著头脑。 可是军令如山。 主將令,不得不从。 看著迅速集结的军队,王子腾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个笑来。 这些人,就算不知情,到了北山也再无退路。 到时候他们便是他手中的筹码。 “整兵出城!” “向北进发!” 只要出了安城,他的信號便可以发出了。 到时候安城沦陷,那些人只会自顾不暇。 有蛮夷牵制。手上有兵,在北山,他们能做的事儿多了去了! 王子腾走在最前面。 没有听到最后方突然出现的喧闹声。 “什么,王將军要叛国!” “不可能,將军怎么可能叛国,他带著我们在九边驻守了这么久,就是他来了,我们的伤亡才小了一些” “此次撤退,定然有他的思量。” “可是若不是叛国,如今我们全都走了,那安城的百姓们怎么办,没有我们的保护,按照蛮夷的性子不是杀他们如杀猪狗么” “百夫长!我们还走么!真的要拋弃全城的百姓么?” “千夫长,怎么办,你说话啊!” “再不做决定,我们就要走出安城了!” 隨著真相被人“不经意的”说出,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 王子腾也发现了。 脸色一暗,连忙找人去问。 就是此刻,军队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不!我不走!我不能丟下安城的百姓们!我要回去!” 说完,居然有几个人打著马,转过头往安城而去。 隨著这几个人的动作,和刚刚人群中传出来的言论,心中本来就有些疑惑的人脚下的速度越来越慢。 王子腾在最前面,看到这种情况过后。 冷哼一声。 提了声音。 “蛮夷大军即將攻入安城,韃靼大汗拓跋宏是这次的主將!” “他手下的精兵全都陈列在安城之外。” “这会儿回去,和送死无异,本將军看在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这才为你们寻一条生路。” “若是再有人不识好人心,传我命令,杀无赦!” “现在!全力出发北山!” 情况紧急。 王子腾这会已经没有时间安抚军士了。 只能这般连威胁加哄骗。 王子腾都这样说了,不知內情的军士们,怎么可能还不知道王子腾的打算! 心中不忍城中百姓的,往后看了一眼。 有的闭了嘴。 有的红了眼。 有一副將,姓刘名勇。 这会儿已经气急了。 “好呀好呀!老子就说怎么这几日看到你们悉悉索索像个老鼠一样避著老子,原来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老子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个畜生,这会儿你们带著人全走了,那城中的百姓不就是要等死么!” “就算是送死,老子也要回去,老子不愿意和你们这些杂碎为伍。” “老子呸,还將军呢!” “我將你星星的军” 说完这话,看向自己的军。 “老子的人,老子现在要回去,愿意走的就和我走,不愿意走的下次再被老子遇到,杀了你们!” 说完对著王子腾的方向呸了口,也不管有多人跟著他,转身而去。 留在他旁边的人面面相覷。 这……… 就这么几个人,就算回去也是送死啊? 可是不回去,他们的良心如何过的去! 终於,有第一个人动了。 “刘副將,等我!我媳妇儿还在城里呢!” “还有我!” 不多,却也陆陆续续有百来人心甘情愿的回去送死! 王子腾看著他们的方向,脸都黑了。 他旁边的心腹副將出来恐嚇。 “如今再去安城,就是送死,你们以为那狗皇帝杀了蛮夷那么多俘虏,这次蛮夷会放过我们么!” “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是將军心疼我们,如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韙带著我们弃城而逃!” “北山,是太上皇的大本营,我们去寻太上皇本就是正统!” “言尽於此,还有要去送死的儘管去!不要浪费了將军的好心。” “没有就继续走!” “开拔,北山!” 队伍终於又动了起来。 可是这次,军士们的心情更加复杂。 有开心的。 他们知道蛮夷的残忍,这次走了便不用死了。 极好。 有难受的,他们这样真的对么。 还有纠结的。 留还是走。 王子腾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只全力而行。 偶尔有几个脱离队伍去送死的,王子腾也只是冷笑一声! 与他不是一心,走了也好! 那就让他们看看就这百来人,怎么去抵抗蛮夷三军的八十万大军吧! 第387章 小插曲 陆陆续续离开军队往安城跑回的百来將士们,一路上都红了眼。 没有多久,就看到了前面先走的人在不远的山头等著他们。 忍了许久的泪终於落下了。 为首的是那位叫做刘勇的副將。 “哭什么哭,都敢和老子一起回去送死了,都是爷们,还有什么哭的。” “老子们就算死了,也比那些畜生强!” “再等一刻钟,我们就回安城,到时候老子死在你们前头,到了地府,老子给你们带路!” 一刻钟都不来的人,怕也是不会再来了。 心中冷將带了些温度的风,都变的冰冷。 又等了几个陆陆续续过来的人,从他们口中知道,王子腾的大军已经走了好远了。 怕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刘勇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决绝转身。 “走,老子带你们杀蛮夷,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到了地下也好告诉爹娘,老子不是孬种!” 百来人,一个小队,並不算多。 心中绝望,却依旧心甘情愿回城赴死。 走的越久,城门越近。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 只是越来越近,越能看清楚城门口站著一个白衣少年。 有风来,吹起他的髮带。 松行鹤立,精雕玉琢,恍若天上仙。 看著他们回来。 恭恭敬敬俯首行礼。 “九边御史林景晏恭迎诸位。” “诸位大义,向死而生,受景晏一礼。” 林景晏! 那个连中六元的神童! 林家嫡长子! 陛下心腹! 他怎么在! 刘勇自然也是知道林景晏这个人的,只是…… 他疑惑的拍了拍旁边的人。 这个人他记得,他手下的。 听说认得几个字。 应该算是个文人吧。 眼前这小子文邹邹的话他…… 应该听的懂吧。 “啥意思。” 他旁边那人却兴奋了起来, “副將,我们有救了,安城有救了,肯定是这样的。” 林景晏都出现在这儿了,安城的情况陛下肯定是知道了。 刘勇还有些懵。 有救了。 一个小矮子?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恩对,一米八的林景晏在刘勇这座大山面前的確是个小矮子。 看到王子腾的队伍里有这么多人会回来,林景晏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王子腾他们走后,林景晏就从安城现了身。 路上在军队中將王子腾的狼子野心披露出来的人是他安排的,最开始带头跑的那几个人也是他的人。 此行过后,那些人再见面就是兵戎相见了, 他不愿意他们是不知情被骗走的。 所以才额外做了这些事儿。 这般,那些人才不算非常无辜。 而眼前这些愿意回来的人,每一个,林景晏都会將他们记在心中。 “诸君,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了,还请进城,如今的守城军士是青州调来的,对安城的情况,並不了解。” “还需要诸君相助。” “各位领將这会儿都在里面等著各位呢。” 这里的人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决心回来的,没想到峰迴路转,还有意外。 听到林景晏的话更是无有不应。 “对对对,进城!进城!” “刘勇副將,愣著干嘛,我们这里就你职位最高!” “等等,你是不是哭了!刘副將!” 刘勇站在原地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 对著他呸了口。 “你爹才没哭!是不是个爷们磨嘰什么!走!进城!” “就王子腾那个畜生的模样,今儿晚上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景晏就站在原地,看著一个又一个穿著甲冑的军士进了城门。 他过目不忘。 每一张脸,都印在了他的心中。 明知前路,却依旧拋弃生死。 林氏景晏,在此一拜。 为安城的百姓,为天朝的子民。 为了自己。 刘勇等人入了城过后,果然看见因为他们离开而空落落的城门之上这会儿已经站满了守城的士兵。 井井有条。 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女子。 神情严肃,脸上全是坚毅。 比起旁边的男兵也不差什么。 嘿,还真是青州的。 如今的天朝,怕也只有青州才有女將了。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把蛮夷打个屁滚尿流。 也让女將们看看他们的风采! 进了城,没有两步就能一个个还在驻扎的军营,林景晏带著他们进了最中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已经弄好的。 一进门。 刘勇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会回来值了! 他就说他这样的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瞧瞧,不就来了么! 林四娘坐在位置上,感受到门口投来的目光,立马看了过去。 刚好对上刘勇欣喜的眼神。 立马就瞪了回去。 抽起腰间的鞭子就挥了过去! “眼睛还想要的话就给老娘安分点!” 在军营,这样的目光她见的多了! 只是眼前这个可能,更纯粹一点? 她不確定。 以前的那些人如今都被她打服了。 如今见了她,也只能安安分分的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林將军! 这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她不怪他。 可教训是要给的。 她要让她手下的女兵们都知道,在这军营,该如何为自己立威。 看著甩过来的鞭子,刘勇动都没动,生生受了。 心里还想呢,没事儿,他皮糙肉厚! 这般反而让林四娘嚇了一跳,连忙收了力。 “你怎么不躲!” 刘勇嘿嘿一笑。 挠了挠头。 “我想著你打我,肯定是我不对,打了我,说不定你心情好些。” 说实话,看起来真的很蠢。 林四娘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坐了原位。 林景晏適时进来,这事儿就变成了一个小插曲,没有谁再说什么。 第388章 优点,缺点。 “诸將军安,前方探子可曾归来,蛮夷军有何动作!” 林景晏一进来就坐在了主位之上。 幸好贾璉和李彦卿在这九边拖了几个月,不然就算林四娘带著圣旨回青州秘密调动的青州军怕是来不及赶上今日了。 昨日,林景晏怕是就要从旁边调军。 这般,周围几城的压力便就大了。 王子腾倒真真是个心狠的。 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就弃了一座城。 林四娘出列。 “稟大人,我们派出去的斥候还不曾回来,不过鶯九娘传了消息。昨夜那拓跋宏便点了军,今日一日却都是隱而不发。” “像是在等著什么消息一般。” 鶯九娘也是之前恆王府的妾室。 与林四娘她们也是一道的。 只是与旁人略微有所不同,她是青楼女子出身,生的美艷,武学上也没有什么天赋。只能防身。 几个月前从林四娘的口中得知九边的计划过后,就自请来了九边。 被蛮夷掳去过后,费了些心力,才混进了拓跋宏二儿子的营帐,当了一个妾室。 她是中原人,就算有些受宠,隱秘的消息也打探不到,可蛮夷的动向还是能知道一二的。 林景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等什么? 自然是等王子腾那廝离开安城,好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一城了。 “先与诸位介绍一下,刚刚带进来的都是从王子腾的队伍中冒著必死的风险跑回来的將士们。” “诸位將军也知,此时还能回到安城的,都是心有百姓的。” “他们驻守安城多年,这次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刘勇副將出列!” “你是这些將士中职位最高的,这次便由你来给诸位將军解释一下安城的步防。” 听到林景晏这样说,林四娘倒是多看了一眼看起来高高壮壮有些憨的刘勇一眼。 刘勇感受到,立马挺直了腰板。 声如洪钟。 “刘勇在此!” 镇的林景晏的耳朵都有些疼。 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他不懂。 这人刚刚在城外看著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像个孔雀一样。 不过不得不说,刘勇还是有些本事的。 城外的蛮夷主將,往日的布防,他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每说完一项,都要偷看一眼林四娘是不是明白了。 才会继续说。 惹的林四娘又是恼了。 “看什么看,老娘脸上长了安城的布防么?”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快说,误了事儿我杀了你!” 若不是看他眼中没有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她就给他一鞭。 不怪她过激,军营是男人的地盘,她若不强势起来,如何能在这里站住。 如何能够护住手下和那些与她一样想要为自己爭一爭的女子们。 从陛下亲封她为天朝的第一个女官开始,她就不仅仅只是林四娘了。 旁边几位將军也白了刘勇一眼。 这可是林女將,可不是蛮夷那些阿猫阿狗。 真是蠢。 没事儿被收拾收拾就明白了。 其实青州的女兵最开始的待遇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从青州到九边,这一路谁不知道这林四娘可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谁敢欺负她手下的女將们,一顿板子打的皮开肉绽都是少的! 就是她的女兵们,也在她的维护下都成了有仇必报的模样。 打不过无所谓,只要敢起旁的心思,就是拼了一条命,她们也要咬下那人一块肉来。 到了最后,还有林四娘这个上峰给她们出气。 次数多了,军营中的男兵们倒是真的不敢起旁的心思了。 接受了这些女將是与自己一同在战场奋勇杀敌的战友过后,眼神瞬间清澈了不少。 你瞧,只要你够强,这些男人也是可以用平等的目光去看你的。 被吼了一顿,刘勇立马就乖觉了。 什么眼睛,怎么就不听话呢。 林景晏就站在旁边,就像没有看到场中的爭吵一样。 女將们要在军营站稳,最终靠的还是自己。 旁人的帮助都是不作数的。 就看如今青州军的態度,就知道林四娘她们做的极好的。 实力为尊,次序都是自己打出来的。 王子腾的队伍是天刚擦黑的时候出的城。 走了没多久刘勇他们就从林景晏安排的人口中知道了他的阴谋诡计。 然后刘勇等人抱著必死的决心离开大队,回到安城,一来一回其实也用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回到安城时,都已经三更天了。 王子腾和蛮夷到底计划了什么,都是让自己的心腹去做的。 林景晏只能猜到个大概。 可是具体时间,就是林景晏也是不知的。 只能確定一点。 今夜蛮夷绝对会对安城动手。 偏偏心甘情愿的回来的又是刘勇这个愣头青。 虽然也是林景晏猜测当中的一个。 除了刘勇之外,林景晏之前计划中可能会回来的几个全都不在。 失落算不上,人各有所求罢了。 这刘勇是几个人中最不工於心计的那一个,这样好也不好。 好的是他有赤子之心。 回来了就是真回来了。 不好,便是现在了。 赤子之心,隨性而为。 需要约束,却不能管制太过。 林景晏看了一眼营帐之外的月色。 悠悠开了口。 “今夜,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王子腾弃城,蛮夷按兵不动。恐怕两人早有勾结。” “王子腾和他的队伍到了安全的地方时,就是蛮夷大军攻打安城的时候。” 全是军中话术,刘勇这个是听懂了。 心里咯噔一下,啪的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妈勒个巴子,老子怎么没想到。” “差点误了事儿!” 下手有些狠,旁人都觉得脑袋嗡嗡的呢。 不过这一下,刘勇本人倒是把脑袋里的豆腐渣拍的硬实了一点。 一心一意只看著眼前的沙盘。 “诸位將军请看,这里是蛮夷三军平日驻扎的地方,离安城只有10公里。” “不过若是像林大人说的那样,如今他们怕是不会在这处,太远了,怕是来不及。不过若有粮草,应该是在这处。” “今天晚上就想拿下安城的话,他们的大军应该在这处。” 刘勇的手指了一个指,离安城很近的一个地方。 “这里有一处树林,树林里就是山谷。” “若是在这里,怕是看不见。” “不过从这里来,只有两条路!” “这里,可以马上派斥候去查。若是这里没有……” “便只有这处了。” …… 知道王子腾可能与蛮夷勾结,说不得今儿就要攻城的刘勇,知道了事情的紧急。 豆腐渣也开始思考了。 不得不说,他对安城周围还是十分熟悉的。 不一会儿就將安城周围的情况给青州军讲的清清楚楚了。 第389章 还请赐教 在场的青州军们,来安城之前,就对这里的地况有过了解。 可地图是死的。 这会儿也只能儘量將刘勇说的话记在脑子里。 派出去打探刘勇说的那处树林的斥候还没回来,安城外的天空之中就绽放了两处明亮的信號。 “林大人,將军们不好了,城外,城外突然有信號发出,看顏色,是军中开战的信號。” 林景晏连忙带著诸位將军出了军营。 又一发。 连连三发。 这是生怕蛮夷军们看不到。 算算时间,军中步兵行军一个时辰十公里,急行军最多可到达20公里。 王子腾这是刚出了安城边境就给蛮夷去信了。 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刘勇和从王子腾队伍里跑出来的那些人,看到这个信號已经恨的咬牙切齿了! 他们在安城守边这么多年,这信號他们比谁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王子腾那个畜生,不仅带著大军叛逃出了安城,居然还和韃靼勾结,直接將安城拱手相让!直接將满城的百姓变成韃靼人刀下的亡魂。 狼子野心,不配为人,若有一日再见!必杀之! 安城之內,被声响吵醒的平民们也起了身,站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信號,有些摸不著头脑。 怎么突然要开战了。 军营之中,眾位將士面色肃然,眼睛转也不转的看著林景晏。 林景晏薄唇清启。 “眾將士听令,集结,守城!” “定让韃靼大军有来无回。” 忽延贺看著天空之中的光亮,大笑出声。 等了一日,终於来了。 今日定要那安城血流成河,他要让那中原皇帝老儿知道,他韃靼的勇士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杀了!就要付出百倍的代价! 铁骑开路,风沙走石。 林景宴站在城门之上,一双眼,满目寒霜的望著远方。 脚下城楼在震动,黑暗之中还能依稀看见被惊飞的鸟。 原处的火光隱隱可见。 声音越来越近。 林景宴的目光越发严肃。 要来了。 林四娘站在她旁边,周围还有好些眼熟的將军。 “林大人,战场无眼,你去后方指挥吧。” 林景晏轻轻摇了摇头。 “去,拿我的弓箭来!” 一双眼,只看著越来越近的光。 林四娘和各位將军对视一眼。 悄悄走了几个。 “你,你,你,还有你。今日誓死保护林大人。” “若是林大人有什么意外,我要了你们的命!” 韃靼可汗看著越来越近的,安城城门,心中越发痛快。 今夜,他和他手下的勇士们一定要杀个痛快! “大汗,前方来报,安城城门之上有火光,怕是有守城的在。” 拓跋宏皱了皱眉。 心中起了一丝警惕。 接过自己的通天鉞打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手一挥。 “战!” 號声起,擂鼓鸣。 黄沙漫天。 转眼已是城门处。 弓满,箭出,直射拓跋宏的面门。 拓跋宏眼神一暗,手中的通天鉞瞬间挡在了面门之上。 錚的一声,应声落地。 “有袭,保护大汗。” 拓跋宏的身边瞬间围满了人。 盾牌林里,挡在他的前面。 拓跋宏却是不为所动,一双狼眼,满带杀意的看向了城门之上。 是一个不曾见过的少年郎。 穿著甲冑,丰神俊朗的脸庞映照在火光之下。 一双眼,也也直直的看著他。 没有一丝胆怯。 拓跋宏冷哼一声。 嘲讽出声。 “原来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也想伤了我!” “眾位勇士听令,今日谁拿了这个小子的头,赏百金。” 无名之辈。 还不值得他出手! 林景晏就淡淡的看著他。 一句话都没有说。 伸出手。 三箭。 弓满而出! 直直朝著拓跋宏的脑袋而去。 凶险非常,拓跋宏这次终於出手了。 接连出手。 两箭落,只有一箭射向他的脸庞。 拓跋宏偏头。 划过。 他的耳边还能听到箭带来的呼呼风声。 这下,拓跋宏看著林景晏的目光终於正视了起来。 城门下,通天鉞指著林景晏。 “你到底是谁!他可不记得中原有这样一个人物。 唯一可能有这样箭法的人只有一个叫做李彦卿的少年。 可李彦卿的画像他看过。 不是他, 咬牙切齿带杀意。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能差点伤了他了。 城门之上的林景晏突然想到李彦卿那张脸。 看著下边的拓跋宏,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带著些许恶意的笑。 “你爷爷!” 这下不止拓跋宏,就是林景晏旁边的將军们都有些瞠目结舌了。 比刚刚林景晏同时切出三箭更加惊讶。 毕竟,江南一行,林家小公子林景晏会些功夫的事儿便传出来了。 可,可这话,这是他们风清朗月林大人会说出来的么。 不过你別说。 听著真得劲儿! 下边的拓跋宏更是动了真气! “臭小子,希望你死的时候嘴也能这么硬。” 王子腾带著安城的守军,都离开了。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够守的住这个安城。 “眾勇士听令,这小子就给我!” “一会儿我就让他哭著求本大汗。” 在自己的人面前这样被侮辱,拓跋宏只想將上面的人碎尸万段。 看著城门之上的林景晏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拓跋宏冷著脸问了一句。 “你们可知道那小子是谁。” 摇头。 “安城中出了这么一个人物,你们都不知道,那些探子是吃白饭的么!” “此战过后,自己去领罚!” 看著下边的动静,林景晏笑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问。我天朝礼仪之邦,自然是不能让我们的韃靼大汗失望的。” “林氏景晏还请赐教。” 这话让林四娘等人眼神正常了些。 唔,这才是林大人嘛,刚刚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第390章 这是底线 听到林景晏三个字拓跋宏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像极了狩猎的狼看到了自己最心仪的猎物。 林景晏,中原这些年最耀眼的星。 收江南,青州,东昌,將四王八公尽数赶出了京师。 不说他们安排在中原的探子对他多有来报,就是王子腾和北静王每次提起他来都是恨的牙痒痒。 只是。 “你不是状元么!” 为什么会有这有箭术。 林景晏没有回答他。 只是对著城墙上的眾位將士们挥了挥手。 “弓箭手准备” 君子六艺,他皆有涉猎。 巧了,他这个人向来学习能力不错。 只要愿意,皆为佼佼者。 不过,一个蛮夷大汗罢了,还不配知道。 漫天的箭,如同夏日的倾盆大雨奔泄而下。 就算拓跋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林景宴的时候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可是也已经晚了。 韃靼的勇士们慌忙的护著拓跋宏往后撤去。 所退之处,血流成河。 按照拓跋宏最开始的命令,这一仗应该是如入无人之境的。 就算因为其他地方的战况有些防备,可是他们的人看著王子腾的队伍离开,將消息传了回去。 然后便没了旁的信息。 接著就是王子腾的信號。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看著四溃而逃的蛮夷军,刘勇上前一步。 “林大人,我带人去追?” 林景晏摇了摇头。 今夜虽然是拓跋宏亲自带队,可是为了快速拿下安城,不让周边的中原军队反应过来,韃靼大军並不是倾巢而入。 若是再追,便是韃靼的大本营了。 再说了,为了泄心中怒气,拓跋宏这次带来的人中,可有不少他的心腹。 看著城外血流成河的模样,怕是损失惨重。 “你带著人去打扫战场吧,还不是追击的时候。” 这次蛮夷三军可共有80万。 狼狈的拓跋宏带著剩余的残军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中。 可恶,他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了。 林景晏!他记住了! 吃了败仗,还是一个本以为十拿九稳却输了的败仗。 韃靼营地噤若寒蝉。 听到下面的人来说,这一次好几个心腹为了保护他,都死在了箭雨之下,拓跋宏营帐中的气压越发低了。 可恶的中原人! 他们中计了。 果然中原人的那句话是对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子腾很好! “去,派人去探一探王子腾的队伍去哪儿了。” 听到拓跋宏的话,下边跪著的人脸色有些黑。 “大汗,我们的在安城安排的探子都联繫不上了!” “那就派其他地方的人去!还要我教你么!” 王子腾这廝若是敢耍他,他一定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若是没有,也没他的好日子过。 安城悄悄进了这么多的军队,他都没有发现,真的是蠢货。 因为他,他们蛮夷三军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 要不是知道王子腾这个人是个什么性子,如今他都要怀疑这个王子腾是中原皇帝安排给他们的探子了。 拓跋宏猛的捶了一下自己身前的桌子。 恶狠狠的看著安城的方向! 这一次吃的亏!总有一日他拓跋宏要討回来! 到时候,他要让那林景宴哭著向他求饶。 “来人,派人去请大王子过来!” 安城既然又派了林景晏过来,按照那中原皇帝对这小子的喜欢,他手中人定然少不了。 韃靼大军,该多调一些过来了。 若是林景晏死在了他的手上,中原皇帝定然会痛不欲生吧。 日高悬,安城外的战场终於打扫完了。 老规矩,兵器留下,人扔到草原餵狼去。 蛮夷尊狼为图腾,这番也是他们的好意了。 希望他们能心存感激吧。 看著林景宴的队伍回城休整,安城的百姓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骂声一片! 王子腾那个不要脸的卖国贼。 居然做下这般事情。 將安城直接卖给了蛮夷。 若不是陛下,林大人早有防备,他们如今怕是已经尸首分离了。 蛮夷的残忍他们在边关如何能不知。 那王子腾的心真是狠的狠啊! 这安城之中,军户颇多。 在回来的那些人口中听到昨夜的情况。 家中但凡有人跟著王子腾的队伍走了的人家,那都是气的仰倒! 不孝子啊不孝子! 祖宗,我们有愧啊。 老子骂儿子,妻子骂丈夫。 看到拼死回来的那些人都升了职,心中更是难受。 你瞧瞧旁人,再看看自己家这个不要脸的。 他们走的时候不知道,此行过后,他们这些还在安城的人,会遭受怎样非人的虐待么!他们知道! 有性子烈的老人,更是直接开了祠堂,將自家的不孝子除了名。 你留全家在安城送死,我还认你干嘛! 从此,家中查无此人。 他嫌丟人。 “林大人,天亮了过后,又有一些从王子腾队伍脱离出来的人,如今都军营外候著呢,怎么办?” 林景晏將头从面前的地图上抬了起来,旁的將军们听到这话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林景晏隨意的点了点头。 “让他们进来吧,不论往日职位,皆从小兵做起。” 这个时候安城的情况应该还没有传到王子腾的队伍之中。 现在回来的,心中还是有些底线的。 只是权衡利弊,优柔寡断。终归不能和之前的那些人一个待遇。 能用,却不能重用。 能不能立功,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若是等消息传出去过后再回来的,该如何如何处置,才是真的要仔细斟酌了。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可若涉及国家兴亡,亲人生死,为人不该犹豫太过。 这,是底线。 第391章 也需死得其所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诸位將军,我们继续商量后续的事儿吧。” “韃靼的探子传了消息回来,今日一回去,拓跋宏就派了他的大王子出去,虽然没有確切的消息,但是大概是要去调兵的。” 刘勇这会儿终於將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大人,昨夜箭雨打了拓跋宏一个措手不及,他带来的韃靼军也伤亡惨重,为什么你不让我去追啊。” 这话问出来,青州几个將军们,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林景晏却只是对著刘勇笑了笑。 “刘將军,你可知这次蛮夷大军一共有多少。” 刘勇昨夜英勇非常,射杀了不少韃靼的勇士。 今日,副字便给他去了。最开始从王子腾队伍里出来的那百来人林景晏都给了他,又拨了一支队伍给他。 算是那些人中官最大的了。 刘勇摇了摇头。 林景晏目光悠悠。 “蛮夷三军明面上共八十万。” “后方还有几十万驻守,虎视眈眈。” “且他们身在草原,骑兵居多。” “仅安城周围,就有10万大军。” “这次是他们轻敌了。隨行之兵並不多,一万有余。” “你可知这次我们共有多少?” 刘勇面色严肃了不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 “五万。” 林景晏点头。 “对呀,五万。” “这五万人,每一个都是我们天朝的子民,我不能保证他们每一个都能活,但是我希望就算死,每一个也要死的有意义。” 林景晏的目光坚定不带任何置喙的看著在场的每一个。 “我这般,亦希望你们也是这样。” “你们是將军,你们的决策代表的不是自己,还有你们手下的所有將士们。” “他们是你们的兵,更是我天朝的子民。” 说完这话,林景晏指了指,刘勇之前说的那处树林。离安城不过几公里。 “这里驻守了蛮夷三万大军,除了昨夜死在战场上的还有两万有余。” 又指了指那处平日蛮夷驻扎的地方。 “这里有七八万大军,由拓跋宏的二儿子主管,隨时都能过来救援。” “如今你知道为何我不让你追了么?” 刘勇这个人,说好听了是赤子之心,说的不好听就是死脑子转不过弯。 他普通军户出身,家中父亲,哥哥都已经战死。 只有一个年老的母亲,和一个带著侄子的寡嫂。 母亲年迈,嫂子虽然平常在他哥哥那边能听到一二,到底不方便说这些。 再加上他这个性子。 能够在王子腾的队伍中爬到副將的位置,靠的就是他一身蛮力和身上的武艺。 他的副將,是用蛮夷的尸体堆上来的。 不然,他这般善战,王子腾他们也不会对要弃城的事儿与他不露分毫。 还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刘勇这个人的性子,上午敢说,下午他就敢提著刀去找王子腾。 闹的满城皆知,功亏一簣! 这样揉碎了和自己分析战场局势的话,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这会儿虽然依旧不能举一反三,可是林景晏说的话他懂了。 昨夜若是追了,他手下的人怕是会有危险。 若真是没收住,追的太远,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刘勇低下了头。 有些想哭。 他差点犯了大错了! “末將知错。” 林景晏只是笑了笑。 “刘將军,你幼年失父,到了军营又无人教你,这些本不怪你。” “再说,昨日我让你不要追,你可有二话。” 刘勇摇头。 你瞧,这就是赤子之心的好处。 他信林景晏,信任自己的主將,所以就算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依旧听话。 看著林景晏柔和的面色,刘勇不知道怎的,有些想自己的父亲了。 这小个子,怎么有些像他爹。 哇,又想哭了。 忍住。 林景晏虽然认识刘勇这个人还没几日,可他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对他的性子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了。 一日最多只能与他说一件事儿,教的多了,他也记不住的。 “韃靼大军即將集结,陛下带了三十万大军即將御驾亲征,这兵是京师的兵!” “从各个州府调的兵还有些时候才能到,所以我们要守住这些日子。” “诸位將军能做到么!” “誓死守护安城!” “誓死守护安城!” 诸位將军的答话中,刘勇的声音显的格外洪亮! 议事毕,便是诸位將军各方部署。 林小公子刚刚可是说了,这次他们將韃靼的大汗拓跋宏可是得罪狠了,这次敌军的反扑怕是来的格外狠厉。 诸位將军出去了过后,林景晏独自在主帐之中坐了良久。 隨后俯首桌前,没一会儿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便从他的营地中发了出去。 最后又叫了林大林二过来。 如今林大林二已经除了奴籍,成为林景晏身边的亲兵。 递给了他们一张纸。 “你们下去帮我准备一下这些东西,越多做好。越快越好。” 他既然在,必保安城安然无虞。 只是,这一战,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將士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战爭,从来没有绝对的胜利者。 所以此战必起,那这一次他一定要將蛮夷打疼,打怕,打的听到他们天朝的名號就心生畏惧,百年不敢来犯! 甩了甩头,压下心中的不適。 林景晏起了身,巡视起了营地。 他既然能够找到一个可用之人,那他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 而此时的王子腾的队伍已经出了安城,进了山。一路急行军往北山而去。 他们走的那条路,就是北静王在北山群山里寻摸出来的那条路。 有大山隱蔽,虽然走的慢些,可胜在安全。 入了安山,中间只有两个山谷,便可以直接进入北山群山。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北静王会亲自在北山中待这么久的原因。 为的就是若是王子腾决定投靠,他们能万无一失的將他和他手下的人全都接过来。 在山中找了一个合適的地方歇脚。 王子腾站在高处,看著安城的方向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 已经傍晚,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只算信號发出的时间,也有许久了。 如今韃靼大军的铁骑想来已经踏入安城了,而周边几个城池怕是也接到消息了。 安城沦陷,便没有人有精力来管他们了。 此计已成。 不然他们这一路不可能一个追兵都没有看见。 可惜,不能看见那狗皇帝后悔的模样。 没了他镇守九边,稳住蛮夷,就是这个下场! 王子腾冷笑一声,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我们留在安城外的探子可回来了?安城被破,周围的几个城的守將是什么反应?” 第392章 又中计了 这探子回是回来了,就是这个话却是不好答的。 那副將脸色凝重,踌躇了许久也不知道如何將嘴里的话吐出来。 王子腾脸上笑也暗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说,本將军挺得住!” 將军!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说了。 “昨夜,安城发生大战,韃靼军没有准备,中了安城军的箭阵,伤亡惨重。” “韃靼大汗拓跋宏虽然被手下的人护著逃走了,可是他的心腹死了不少。” 这些是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的。 这个消息还是林景宴故意传出来的。 王子腾脚下一软,堪堪稳住。 “大战?什么大战?回去的不就几百个人么!如何能发生大战!” 回话的副將瞥了一眼王子腾的脸色。 嘆了口气。 “是林家那个小子。他带了五万青州军於昨晚赶到了。” “我们刚出了城不久,他们就到了。” 王子腾发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大树,树枝颤动,发黄的树叶窸窸窣窣的掉落。 王子腾满脸恨意! “又是他!北静王不是说他得到消息,那林景晏去了北山么!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安城!” 越想越气不过。 王子腾抽出腰间的剑,一刀就劈在了旁边的树上。 睚眥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不过一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够算无遗策,將我们耍的团团转!” 他们刚出了安城,林景晏就带著手下的將士们进去了,还是青州军! 那可是远在青州的青州军啊。不提前几个月调动,根本到了九边。 贾璉那个小子与他趋於委蛇,便是为了这事儿吧。 亏他差点信了他! 青州的守將,那个天朝第一位封官的女將,祖地便是青州。 甚至王子腾现在都在怀疑,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在林景晏那小子的掌控当中。 收江南,让天朝的粮草富裕。分化边境,压制住了他。逼四王八公叛逃,朝廷之上再无反对之声。如今蛮夷入侵,还打了蛮夷一个措手不及!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和蛮夷有所联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北静王叛逃?还是他给蛮夷去信被发现,或者是更早的时候? 贾赦身死。 如果真的这么早就知道了,那陛下和林景晏是真的能忍啊。 这都多少年了,都不曾发落了他们。还一直哄著他玩儿。 真好! 好的很! “此仇不报,我不就不叫王子腾!” “副將,安城的消息必须藏的死死的,没到北山,不准军中传出任何閒话来!” 这个副將自然是知道的。 现在军中那些將士,除了最开始就知道的那些,大多都是怕留在安城送死的。 若是这会儿知道安城居然安然无恙,还打了胜仗,怕是军心动盪。 “將军,我明白,回来的那个探子,我已经处理了。” “如今安城的情况只有你和我知情。” 王子腾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的很好,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北山有太上皇在,如今正是缺可用之人的时候,你我去了,就是太上皇手下的独一份。” “老子对上儿子,自然是有天然的优势的。” 副將压下心中的忐忑,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子腾將心中暴怒压下,不能慌,现在他不能慌,若是他都慌了,手下的这些人可怎么办。 若是这些人他不能平安的带到北山,他最后的筹码也没了。 王子腾的手有些颤抖。 “还有多久打北山境地。” 副將往远处看了看。 “按照现在的速度怕是要半月有余。” “若是急行军,十日即可。” 慢太慢了! 现在每晚一日,他们就会有危险。 本来还想著用安城牵制住他们,如今看来应该也不十拿九稳。 不行!他必须给九边再添一把火。 不然等到陛下的援军到了,林景晏就有多余的兵力来收拾他们了。 “现在去点兵,继续走,如今这个情况,不到北山,都是不安全的。” 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 “想办法將这个送到拓跋宏的手中。” 副將看著王子腾手中的东西愣了愣神。 这不是九边的布防图么! 將军不是说等著他们攻打九边的时候再拿出来用,这会儿怎么要给了蛮夷。 有些犹豫。 “这……” 王子腾冷哼一声。 “既然林景宴调了兵到安城,他们定然是早有防备的。” “如今九边的战事刚刚开始,他们就算要重新布防,全都换了也来不及,这东西如今还有些作用。再过几月,就是废纸一张。” “不用质疑,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遵命將军。” “还有,九边的情况不用再探了,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平安的到达北山。” “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他就不信,他王子腾会一直输! 王子腾所料的確不差,林景晏现在得確实是调不出多余的兵力去追击他们。 拓跋宏吃了大亏,虽然回到了后方休整,继续调集兵力,押运粮草。 可是对安城的骚扰却是没有停过的。 不止,安城一座城池。 其余地方也是这样。 骚扰变的更加频繁起来。 城池周围村子的百姓,虽然已经派了人去叫他们儘快搬走,可总有来不及的。 城中有守將,他们就在旁边烧杀村子。旁边的村子没人了,就日日来城下骚扰。 大战小仗打了不知道多少。 村中的百姓,到了城中,如何安置,也需要处理。 还真有些分身乏术。 王子腾?林景晏还真一时管不住。 不过也不是没有作用。 就这几日,蛮夷军的伤亡比我朝军士多了不知道多少。 你来骚扰,我就打你。 你跑了,我也不追。 有城墙掩护,还有后方从各地源源不断调过来军粮,且看谁耗得过谁。 这会儿將江南这个粮仓和之前將各地的商號豪绅全都握到自己手中的好处就显现出来。 不仅有江南的粮草可以调动,那些商號因为之前给边关捐钱捐粮得了好处的,这会儿也都不吝嗇了。 只要这些人,这会儿不趁机哄抬粮价,那粮价就高不了。 要说聪明人永远走在別人的前头。 別的商户还在观望的时候,晋地的赵家又出手了。 这个赵家就是上一次在长公主宴会之上最先捐了六十万两银子的那家。 得了陛下的青眼给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后来陛下看他们乖觉,又给了一个皇商的名號,负责宫中採买。 家里老来得子的女儿,也因为这个嫁给了南寧侯府远房家的儿子。 虽然是远房,可南寧侯府家风清正,那小子也是爭气的。 中了进士,也封了官。 那国子监的名额最后给了家中嫡孙。 听说书读的也不错。 可以说,那一次六十万两的投入,得来的收益,是他们往日多少银子都没有的。 赵家也是明白了,都是大腿,自然要抱最大的那一个。 这不,九边的情况,刚传出来。 赵家老爷就准备起来了。 第392章 捐银子 看著自己老爹不遗余力的调动粮草和现银。 已经长了鬍子的赵家嫡子有些不解。 “爹,如今我们家在晋地也算是独一份了,妹妹嫁了好人家,如今我儿也在国子监读书,还用得著捐这么多么!” 赵家老爷白了他一眼。 “独一份,就二份三份,你要记得如今我们家有如今的地位是谁给的,是陛下!” “他能给我们就能给旁人!能给就能收回!” “你自己瞧瞧,这些年,因为陛下对我们家的看重,我们赵家少废了多少事儿!多赚了多少银子!” “上次我们得了先,有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 “如今有了机会,他们还不得像饿狼一样扑过去。” 话还没说完呢,前头的小廝就来传话了。 “老爷,少爷,姑奶奶和姑爷带著小公子和小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赵家小姐风风火火的就进来。 “爹,爹,九边战事已起,蛮夷三军压境我们家可准备了要捐的粮草和银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赵老爷听到自己女儿的话,脸上的笑马上就上了脸。起身就迎了过去。 抽空还白了自家儿子一眼。 “瞧瞧,还没你妹妹晓事。” 幸亏他的乖孙子在国子监读书,是个不错的。 不然他看吶,这赵家迟早要败在这个臭小子手里。 哼,他年纪还不大,还能撑个十年! 到时候就看他大孙子的了。 赵家公子摸了摸鼻子。 他不就说了一句话么?怎么又挨了一顿骂! 想完,也笑呵呵的迎了出去。 算了,妹妹回来了,不想这么多了。 “见过岳父,大舅哥。” “见过祖父,舅舅。” 两个小人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温和守礼,看的赵家老爷笑的见眉不见眼。 他呀,向来就喜欢读书人。 自己的亲女儿嫁了一个上进的进士,连带著两个外孙都染了书香气。 带出去,还不羡慕死那些死对头。 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就算是为了这一家子,他也不能小气了。 “嫁了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在外边可別丟了我贤婿的脸。” 赵小姐还没说话呢,他的相公先开了口。 “岳父,娘子这般就很好。” “她这般,我也很喜欢。你若说了她,回去小婿又该哄了。” 赵家小姐杏目一瞪。 “哄我,相公是不乐意了。” “怎么可能,能得夫人这般娘子,我的同僚们可是羡慕的很呢。” 可不羡慕么。 他虽然是南寧侯府的远亲,可家中也只算寒门之家。 平常生活也只算平常。 自从他的娘子带著巨额的嫁妆嫁过来过后,他们家的日子才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子太小了,换个大的!雕樑画栋,美不胜收。 他的书房,娘子还特地按照他的喜好来修的呢。 母亲,父亲,家中弟妹没几个人服侍,买!买一溜! 就是他,自从娘子嫁过来过后也给他一口气添了四个书童,六个伺候的小廝。 只说他是读书人,这个手精贵的很,寻常事儿怎么能让他动手呢。 出去应酬,娘子更是毫不吝嗇,吃的用的皆是精细非常。 后来儿子和女儿降生过后,赵家也是想也没想给每个小人送了两个铺子过来。 有了这样的娘子,他才能在官场当中稳住本心。 银子? 这么点,还不如平日他娘子给他的日用多呢,也想求他办事儿,看不起谁呢。 自己如今这样的生活是谁给的,他心里清清楚楚。 拿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娘子第一次怀孕,准备给他安排一个通房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了一时的爽快,惹了娘子不开心,这才是得不偿失呢。 况且,旁的女子有娘子对他这么好么? 会给他大房子住,给他安排小廝,事无巨细的照顾他的生活么? 会和他说。 “相公,你这手精贵的很,我可捨不得它做旁的事儿么?” 虽然娘子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爱他这样的话,但是她的爱都藏在了生活中。 为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让娘子对他冷了心,远了他,他可不愿意。 所以,旁人。 敬谢不敏。 果然,听到自己说,怀孕了不用安排通房丫鬟,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 娘子的性子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 仿佛丟开了某些束缚。 对他也越来越好。 岳家看著这么多年也真的一心一意守著他女儿,更是卯足了劲的对他好。 这不,生了老大没两年,娘子就说他没有旁的人也悄悄停避子的药,要了老二。 嘿,是个女儿。 要知道生老大的时候,娘子可是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后来还说,不生了,就一个就好。 他也觉得,一个也挺好。 他家又没有皇位继承。 多了,还怕以后他们为了娘子的財產吵架么。 他的,他可没有。 他向来清廉,两袖清风。 这么怕疼的娘子为了他,居然愿意再给他生一个小孩。 何其有幸,此生能得这样一个好娘子, 看到自家女儿和女婿的相处,赵老爷更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他就这么一说,没有就好。若是有他可不高兴了。 “岳父知道,你是个好的。” “老大,將我两个乖外孙送到她外祖母那边去再过来,捐银子的事儿我和你妹妹妹婿再说一下。” 第394章 夙愿 看著赵家公子带著两个小孩子出去了,赵老爷坐到了上首。 “今儿贤婿过来可是有什么正事儿。” 他这个女婿他向来都是知道的,拎得清的很。 他赵家虽然是巨富之家,可是自从女儿嫁给他过后,家中银钱的处置他从来不会说上一句话。 全看他们家的意思。 这一次,事关边境捐粮,他却是跟著女儿回来了。 从京城到晋地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如此反常,说没有旁人的意思他都不信。 赵小姐的丈夫,起身对著赵老爷行了一个极其正式的礼。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岳父,家中二叔走时,特意叫了小侄去说话。” “说是若是他们走后,娘子要回娘家探亲,让我请个假,陪著娘子一起过来。” “又说岳父向来大义,这次边境大战將起,依照您的性子,向来爱国爱民,定然是会为边境的將士们准备些东西的。” “若是他猜的没错,便让我与您说,既然这东西本就是要捐的,何不让更多人知晓,也让天下人知道皇恩浩荡。” “陛下不会委屈任何一个爱国之人。” 赵老爷摸了摸鬍鬚,眼神变的锐利。 “若是我们家没有准备呢。” 下面的青年脸色纹丝未动。 笑了笑。 “岳父您会么?” 赵老爷愣了愣神。 突然笑了笑。 瞧瞧,他问什么傻话呢。 自然是不会。 就是他家那个傻儿子,也只是觉得这次准备的多了些,可也从来没有想过一点都不准备。 他们这些人的心思啊,陛下是摸得准准的。 不过,煜安公子说陛下会让天下人知道皇恩浩荡。 想来这次的赏赐少不了。 商,商,商。 难,难,难! 他这一生都困在这个商字上面。 遥想他最开始接手赵家的时候看到一个九品芝麻官都要点头哈腰。 不知道这一次陛下可是愿意了了他的夙愿了。 能靠自己,他何尝愿意將这个愿望寄托在儿孙的头上。 这一次,他赌了。 钱財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没了,就靠他赵家如今的模样,迟早都是可以赚回来的。 如果边境真的被蛮夷攻破,他们才真的是丧家之犬。 “来人!开我的私库!” “再多寻些人来,这一次我要亲自將这些银子粮草送到京中!” 开私库。 这手笔可就真的大了。 “岳父,也不至於此。陛下也不是想看著赵家倾家荡產的,只是给旁的人做个表率!” “小婿瞧著如今准备的东西也……” 赵老爷挥了挥手。 “贤婿,我知陛下的意思,只是我意已绝,陛下看重我,那我自然也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放心,老夫拎得清,虽然多些,却也不会伤了我赵家的根基。” “这一次,就当老夫为自己爭一次吧。” 再说了,他的私库没了,不是还有娘子的么。 实在不行,他就像他的这个贤婿一样,靠几年娘子就是了。 他看他贤婿的日子过得不也很好么。 他这个人啊,读书从小就不行,若是能够靠经商得的这些身外之物封侯拜相! 那他赵老头这一辈子也值了! 赵老爷的决定,很快就传到了后院。 赵家公子当下就要衝到书房劝上一二,脚还没踏出自家母亲的房门口呢。 就被赵老夫人呵住了! “回来!你父亲的决定容你置喙么!” 赵大公子停了脚,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到了赵老夫人面前。 “可是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的私库有多少银子,又有多少好东西。” “儿子也不是不让他捐,可是这么多,我们家的生意怎么办。”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家母亲的一巴掌! “我赵家是缺你吃还是穿了,银子没了再赚就是,你爹比你这个蠢货了可聪明多了。他如何都不会伤了赵家的根基。” 往日老爷就是这个大儿子往日宠的太过,没经歷过风雨,大德不缺,可就少了几分远见和狠劲儿。 往日她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赵老爷是她的枕边人,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他心里那点事儿,赵老夫人明白的很。 他愿意赌,她也跟著! 总归没几十年好活,她也不想那老头子到死还有什么遗憾! 就上次的事儿看来,他们这个陛下是个仁慈爱民的。 说不得,这次真能让老爷了了心中的那点念头了。 “去,从我的嫁妆里取五十万两给老爷送过去,就说若是不够,再来寻我!” 赵公子摸了摸有些疼的头,瘪了瘪嘴。 早知道要挨娘的打,他就不说了。 家里两个主事的,都没有意见,其余人更是不敢有了。 浩浩荡荡装著的財物队伍,从赵府出发,到了晋城门口都没有全部搬完。 赵公子和赵老夫人带著赵小姐的两个孩子在门口挥手道別。 九边大战,京中怕是也不会太过安定,赵小姐这次走便將两个孩子也留在了外家。 没多久,整个晋城都知道了晋地第一富商赵家,这次为了支援边关的將士们,是將老本都掏出来。 听说赵老爷自己的私库都给搬空了! 晋地的官员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发动了衙役们出来护送,有陛下诛九族的圣旨悬在脑袋上,他们自然是不敢在这种时候起旁的心思的。 可是他们的政地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也是他们的政绩不是。 可惜出了晋城没多久,就在城外见到了龙禁尉。 如今的龙禁尉和太上皇时候的龙禁尉了不同。 以前那些吃白饭的勛贵子弟早就被清了出去。 如今他们现在是正正经经的陛下亲兵,都是经过挑选的。 那是精锐中的精锐。 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林景晏手中有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暂时给了林如海。 “陛下知赵公大义,特命令我等前来护送。” 看著望不到头的车队,就是龙禁尉也有些惊讶了。 这赵家不愧是天朝第一票號,这齣手就是大方。 怪不得,陛下走时会特意嘱咐他们呢。 有了英姿颯爽的龙禁尉相护,这个队伍变的更加惹眼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还没到京城呢,这事儿就被有心人传的人尽皆知。 第395章 好马 晋地钱家。 钱家老爷听到这个消息,狠狠地砸了一个鎏金茶盏。 又被赵家那个老不死的抢了先! 为什么他就这么快! 明明他也在准备了啊! 看著气呼呼的自家父亲,钱家公子比起赵家公子倒是稳重了不少。 换了一个茶杯给自己父亲添了一杯茶。 “父亲不必动怒,虽然不能拔得头筹,可是如今行动也不算晚。” “况且看这次陛下的阵仗,这一次恐怕不止是让我们捐银子粮草那么简单!” 陛下雄才大略,真的会为了赵家捐的东西出动龙禁尉么? 九边如今与蛮夷三军打的真是火热,谁来护送不是护送呢,只要是军队,寻常霄也是不敢对边关的银子起心思的。 可这龙禁尉是精锐,明显放在战场上更加有用。 如今却出现在这儿。 怕是陛下还有別的打算。 他们是商户,家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是陛下看重的。 钱家公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了。 “父亲,这次的捐给边境的財物,您去还是我去!” 钱老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大儿子。 他自己是比不过赵老头,可是他的儿子可比赵老头的儿子强多了。 他也是时候给这小子铺路了。 赵家那边嘛,怕是还要等到他那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孙子长大了。 “这次就你去,需要什么只管和家里说,全权照你的意思来!” 钱公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过父亲。” “对了,父亲我走之后一定要看住家中的那些蠢货们,让他们安分一些,不要看著这次赵家捐了这么多財物,觉得有机可乘,就要想著给赵家找事儿。” “不然,等九边事了,陛下饶不了他们!” (请记住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钱老爷还没想到这层呢。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也听话的点了点头。 钱家公子出了门,一层一层的就吩咐下去了。 如今只希望他没有猜错吧。 京城,户部。 “林大人,尚书大人,来了来了!赵家捐给边关的银子来了!如今已经到了京外了。” “除了晋商的各个大商得了这个消息,徽商,秦商,江西商帮,闽商等都已经知道我们传出去的消息了。听我们的人说,他们也在路上了。” 林如海和户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啊。 粮草,战马,军衣,武器,防具,还有战亡將士的抚恤如此种种,哪个不要钱。 如今蛮夷陈兵八十万在九边。 以防万一,天朝各个地方的军队陆陆续续也是要调过去的。 还要留心著北静王,南安王和西平王。 虽然他们现在成不了大器。 这哪儿哪儿都要钱,哪儿哪儿都要人。 不然按照陛下的性子也不会这般。 陛下累啊。 林如海想到这个,心中就像绷了一根绳子。 这会儿终於有了一个好消息,林如海笑著摸了摸鬍子,在几封圣旨里面挑了一个起身就往外边走去。 户部尚书更是迫不及待了。 银子好啊,国库的银子越多,他这个户部尚书越安心。 钱家少爷紧赶慢赶,终於在赵家的后头,进了京,刚到城门口,就听到林如海宣读圣旨的声音。 赵家家主赵永富心有大义,向边关將士捐白银五百万两,再有粮食,军衣数不胜数封子爵。 就算心里知道这次为了边关,陛下对赵家的封赏不会少,可心中还是咯噔一下。 子爵。 再往上就是伯,然后是侯。 一介商户,这个爵位已经是顶破天了。 这还没完。 钱家公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 赵家固有大义,任赵家家主赵永富为正六品押运同知,负责边境粮草运送。 居然还有任职。 听到这儿,钱家公子的心反而放下了。 还好还好,他猜的没有错! 现在看来,他在家中的那些准备定然不会白费的。 粮草一事儿,重中之重,陛下怎么可能全数交给赵家。 就算有这个心,他们赵家一家有这个能力么! 他就说龙禁尉出行,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九边大战,陛下除了缺钱还缺什么! 人! 他们不缺钱,也不缺人! 各个商户走南闯北那是常事,说句不好听的,这天朝每个地方什么样,他们比陛下,比朝中的大臣们都清楚。 大商户,基本每个地方都有落脚点,都有自己的人。 每到一个地方还有人接应。 用他们来押运粮草,可比旁人好用多了! 最关键,他们这些人家里有钱,可是商户嘛钱多了,求的就是名,就是权! 在银子上,他们眼皮子还没这么浅。 捐出去的,不会冒著杀头的风险拿回来。 说不得有余力的,还会自己掏出来一些。 听到圣旨內容的赵家家主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 陛下! 他一介商户,何德何能! 看著赵家家主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泪湿眼眶。 林如海静静的看著,等著赵家家主回了神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家主大义,陛下是看在眼中的,不止你,我天朝的百姓皆是,每一个为国为民的人,陛下都不会辜负。赵大人是,其夫人是,这天下人皆是!” “同知大人,接旨吧。” 这是后面要给赵老夫人也封赏了! 赵家家主双手颤抖的接过圣旨,对著太和门郑重拜下。 “陛下恩赐,臣赵永富万死不辞!” 赵永福起身,跟著他来的族人才围了上来恭贺。 夙愿既得! 赵永富满脸红光。 钱家少爷在远处看著,並没有著急上前。 这会儿风头是赵家的,赵家的风头是陛下给的。 他等的起! 等了片刻,赵家庆贺的差不多了。 钱家少爷才叫人通传。 “晋商钱家知九边战事,也想尽绵薄之力。” 已经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的赵家家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来的居然是钱家小子。 林如海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 “赵大人开了个好头啊,我记得赵家也是晋商,还要赵大人替我们介绍一二了。” “臣遵命。” 赵永富对自己的身份倒是適应的很快。 见到钱家的车队,林如海第一反应就是感嘆了一句。 “好马!” 钱家少爷听到这话,立马上前回话。 “稟大人,钱家走南闯北,不止我们天朝,周围地域也是尽数去了的,这马是小人从西域带回来的。” 林如海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 倒是个聪明的,陛下的另外一道圣旨,找到人选了。 第396章 交给你了 军中之事,十万火急。 钱家少爷拿著陛下圣旨和林如海的密信了两个时辰將带来的车队安顿好,带著几个好手,快马加鞭就回了钱家。 走时还特意去拜见了自己以后的上峰赵家老爷。 往后,他们就是共事的人了。 况且他是小辈,人在屋檐下,服个软,不丟人。 好几日过去了,钱家老爷在晋地已经等的心中毛焦火辣。 陛下对赵家的封赏已经传了回来,甚至在赵家老爷还没到京城的时候,赵家老夫人就先得了这个子爵夫人的封號。 偏偏他们钱家的封赏一直没有传回来。 难道晚一步,就要差这么多么。 钱家老爷在家中来回踱步间,家里的管家终於著急忙慌的跑进来了。 “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还……” 话都没说完呢,钱家老爷就疾步往外边走去。 见到风尘僕僕的儿子,面色疲惫的儿子,到嘴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怎的这么狼狈,来人,快,带少爷下去休息一下。” 钱家少爷,摆了摆手。 “无碍,父亲,去书房,我有事与你商议。” 钱老爷上下打量了自己儿子一下。 確定没有受伤,才点了点头。 到了书房。 钱家少爷將圣旨和林如海的秘信都交给了自己父亲。 钱家老爷的反应比赵家家主也好不了多少。 “我儿…你,陛下也给你官职了。” “祖宗保佑!” 兴奋完,疑惑才起。 “可是这个消息,怎么没有人传回来。” “父亲,是我们不让他们传的。” “天子封赏,施恩於我们这些商户,有赵家一个顶在前面便是够了。” “我们家太过招摇,怕是要误了后边的事儿。” 钱家老爷不明所以。 却也没有质疑。 只说。 “陛下给你安排了旁的事儿?” 钱少爷扶了扶额头。 他就知道,照他父亲这个性子,眼里定然只有那明晃晃的圣旨了。 將旁边看都不曾看的信拿了回来,放入怀中。 “陛下让我们私底下悄悄替朝廷採买战马武器。越多越好。” “必须要用我们自己的门路。” 如今战事已起,好马都在蛮夷和西域。 他们这些商户,在天朝之外自然门路不少。 就是自己家在外头也是有马场的。 他们出面,可比朝廷出面简单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的车队,钱公子让人安排的全是一等一的好马。 就是將自家的过人之处展现给林如海和尚书大人看。 也让他们知道,他钱家知道现在朝廷缺什么,他们有,也愿意为朝廷尽心尽力! 钱家老爷听了这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家中资源,任你取用。从今日开始,这个家你来做主。” 钱少爷瞥了自家老爹一眼。 “林大人还给了我几个职位,让我在外寻摸几个能用的,报上名去,便替他们请了官职。” 都是小官,可是对他们这些商户来说,却是耗尽一生都求不到的。 听到这话,钱老爷的反应果然如钱家公子所预料的那样。 “好儿子!这样我们钱家又能多几个官职了,这样算下起来,可比赵家老头子一个独苗苗好的多!” 钱少爷正了神色。 “这便是我非要赶回来与您说的。” “这些人,不能是我钱家人,甚至不能是晋地人!” 这是陛下给他们额外的奖励,给一块肉,让他们更快的將其他商户手中的资源调出来。 做得好,功劳到手,还对下施了恩。 做的不好,外边多的是人想取而代之。 这事儿陛下不好做,他们身在商场却是手到擒来的。 这是奖励,何尝不是试探。 钱老爷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摆了摆了手。 “听你的,听你的。” “管家,將家中来往的名册拿出来给大少爷,各家做的什么生意上面都有,想来是可以帮到你的。” “放心吧,你是我嫡长子,我总不会为了其他人,坏了你的差事儿!” “来日方长!” 钱公子对著自己父亲笑了笑。 “我知父亲对我最好,陛下的差事紧急,儿子不日就要离开,家中还需要父亲压一压了。” 到最后,他推荐了哪家迟早都是要传出来,族中的那些人怕是又要蹦噠了。 钱老爷面色一冷。 “你放手去做,谁敢闹就让他来寻我!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他们来做老子儿子的主!” “管家,吩咐下去,以后钱家以大少爷的话为主,谁敢有异议,就给老子滚出去!” 钱家少爷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 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他瞒了一下。 这次战事过后,如今他们拿出来用的商路,往后怕是也要纳入官家舆图了。 往日那些偷偷摸摸的手段,以后能用的就少了。 这事儿,还是等到蛮夷退去,陛下论功行赏的时候再说吧。 按照陛下的性子,应该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若是,若是能將蛮夷整个拿下,往后他们做生意的地方不也就更多了么! 皇帝营帐。 “陛下,如海来信了。” “快!拿上来。” 看完林如海信,皇上的心总算鬆了松。 那些商户还是知情识趣的。 景晏说的没错,他富有四海,他的天下能用之人颇多,只要知人善用,將对的人放在对的位置,恩威並施,又何必拘泥於太多。 商也有商的好处。 只要他们一直如现在一般,他贵为天子,也乐意给他们一些甜头。 这事儿,如海办的极好。 “曾公公,如海不是说这半个月,各个商户捐来的物资颇多,户部有些忙不过来,瑶光那孩子我记得字写的是极好的,便让她带著几个京中贵女去吧。” “后头户部的事儿,怕是更多了,既然忙不过来,便將这些不要紧儿的差事儿都交给瑶光吧。” “那孩子性子极好,身份也是一等一的高贵,那些人她来接待也能让那些商户们知道朕对他们的看重。” “只是她和那些贵女们费了心,我这个做皇伯父也不能亏待了她,就给她一个户部主事的职位。也算名正言顺。” 轻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將黛玉安在了户部。 林四娘封官的时候,陛下就在想著要怎么给黛玉做个职位了。 不能旁的女子都能封了官职,他自己的亲侄女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却是只能待在闺阁之中。 虽然按照玉儿的性子,入翰林修书才是最好的,可是这个由头在户部也不错。 等他打败蛮夷三军,回了京他这个皇伯父再给他调一调就是了。 皇上对黛玉和景晏的偏爱,向来都是不隱藏的。 不过那两个孩子也受的起。 这会儿听到陛下给瑶光郡主了一个官职,旁人居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397章 猎物 京中的情况,著急带著大部队赶路的王子腾,毫不知情。 十日过去,翻山越岭,终於进入了北山群山。 越过北山,便是北静王的大本营了。 王子腾悬著的心,终於鬆了松。 这一路上都没有追兵,看来安城虽然被林景晏那个小子守住了,可他手中也没有多余的追兵可以再来追击他们。 过程不如人意,结果却是好的。 “將军,將士们日夜兼程,大家都疲惫不堪,如今是必须要休息一下了。” 王子腾,往后看了看手下將士们的面色,拿出北静王之前给他的路线图看了看,咬了咬牙。 刚入北山,这里还是不安全。 “吩咐下去,再行两公里,便有一处河流,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 “快了,马上就可能与太上皇来接应的人会合了。” 听到还要再走两公里,將士们皆是怨声载道。 这十日,他们日夜兼程,还不能走大路,都是在山与山之间行走。 每个人都是精疲力竭。 不过走山路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到了现在,安城被守住,甚至打了胜仗的消息他们还是没有传到他们的耳中。 可是累又有什么办法。 军令如此,硬著头皮也要继续前行。 这会儿那些本就动摇的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当初那么多人走,他们还不如一起呢。 就算不回安城送死,逃去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的。 精疲力竭,大队走的速度越发慢了。 贾母之前被拋弃的山洞里。 一个青衣公子默默的坐在洞中,手上拿著一把摺扇。 简陋的山洞里,放著一张小桌,桌上摆了一壶茶。 青衣公子席地而坐,面色悠悠。 清冷又高贵,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山风吹来的鸟叫声,给这幅画,又添了几丝动態的美。 鸟叫,蝉音,还有突然出现在洞门口的身影。 声音有些粗獷,倒是让这画突然动起来了。 “苏公子,他们到了!” 苏昀之来北山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他常在外游学,回了京也常看不到人。 没见到他,倒是没人想过他的去处。 苏昀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书童立马就將地上的东西收回了自己的书篋中。 跟在苏昀之的后边走到了山洞外。 这里离王子腾他们在的位置还有一些距离自然是看不到的。 苏昀之冷冷一笑。 “东西可撒了。” 点头。 “所有的按照苏公子的意思撒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我们的人呢,可是已经退出来了。” 那是自然。 要不是怕误伤了自己人,他们还想在那边看看戏呢。 卖国贼,临阵脱逃的废物们! 不得好死。 还想安生到北山,做梦吧。 苏昀之笑了笑了。 打开摺扇。 “那我们也走吧。” “北山脚下,看好戏去。” 转过头看了一眼山洞,你別说这个地方还挺好的。 灯下黑。 这个山洞在最开始就被北静王他们知道了,他在这儿坐了好久了,居然没有人来打扰。 北静王手下的人看来,也不是很谨慎嘛。 苏昀之刚想转头。 就看到自家书童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 书童指了指他的袍子。 “少爷,你的衣服上沾了东西。” 平日公子可是最爱乾净了。 可是这儿荒山野岭的,也没衣服给他换啊。 早说带衣服了,公子偏要带壶茶。 还说山中山泉最是泡茶最是好了。 现在。。。。 苏昀之低头,愣了愣。 嘴角抽了抽。 才道。 “无碍。” 书童低下头,忍不住笑了笑。 比起刚刚,如今的公子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王子腾的队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小溪旁。 树木高大,日头都显的没有那么大了。 “副將,传令下去,就在此处休整吧。” 听到终於可以休息一下了,將士们终於鬆了口气。 放下戒备,打水的打水,做饭的做饭。席地而坐的席地而坐。 王子腾也在溪水旁找了一个空地坐了下来。 副將给他打了一壶水,王子腾接过,还没喝几口呢,就看到小溪旁的杂草上有一些暗色的粉末。 放下水壶,站起身,往周围其他地方看去。 无一例外,每隔几步,居然都撒有这样的粉末。 王子腾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深山。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这种东西。 低下头,用手粘了一点,放到鼻子处闻了闻。 香气中还带著一些腥味。 王子腾心中一跳。 不好! 这是打猎是吸引猎物的东西。 “快!起身整队!我们中了埋伏了。” 王子腾的话很快就传了下去,疲惫的將士们也起身准备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已经晚了。 虎啸,狼嚎,蛇行,熊怒。 突然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都等他们等了这么久了,苏昀之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简单的就走出北山群山。 这片深山,什么都不多,野兽是最多的。 从入了北山开始,他们就入了苏昀之他们的套了。 北静王给他们的那条路上,都被他们撒了能引巨兽的药粉。 要知道,这条路,还是林景晏的人带著他们找到的么。 没有谁比他们更熟了。 好好享用,他们准备的礼物吧。 由远及近的吼声,让本就疲惫的王子腾队伍瞬间慌了神。 树上盘著的一条一条的大蛇吐著信子,阴冷的目光看著下面的猎物。 不远的山坡上一双双狼眼全是贪婪的杀意。 树后的猛虎虎视眈眈。 还有越来越近,跑来就让脚下土地振动的熊嚎。 这些虚弱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是猎物,可以温饱的猎物! 第398章 实在尷尬 一只两只还能应对,这么多就是副將的脚都有些抖。 王子腾的心中又急又怒。 北静王不是说这条路他们已经探了好几次,隱秘的很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人撒了这么多的药粉都不曾发现。 到了北山,他一定要在太上皇面前狠狠的参他一本! 王子腾,忙抽出腰间的剑。 怒吼出声。 “边战边退!杀了这些畜生,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我们人多!杀了这些畜生绰绰有余!” 他们人的確是不少,可是日夜兼程赶了这么久的路,他手下的那些兵早就精疲力竭了。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下,又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哪里还能比得上平日的战力。 风吹叶动。 感觉到自己的猎物即將逃跑,林中的猛兽立马动了起来。 霎时间,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北山。 四处惊起的飞鸟和林中瞬间瀰漫处的血腥味,向四周扩散开来。 林中,血肉横飞,人的惨叫,兽的怒吼。 奔跑的声音。 为他们迎来了更多的野兽。 就是苏昀之在另外一个山头,都能听到这边的惨状。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慢慢將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隱入了密林之中。 “王爷,王爷不好了!” “北山群山好像出事儿了。” “王將军的队伍遇到了兽群。” 北静王自从得知王子腾即將带著手下的几万大军前来投靠北山的时候,就一直密切关注著北山山中的情况。 为求保险,那条路他们可是走了好几次。 路的周围,他们更是清理了好几次,就是怕出现意外。 怕什么来什么。 没想到如此谨慎,还是出了事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北静王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进北山!” “援救王將军!” 王子腾和他手下的那些將士们可是他谋划许久才请过来。 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儿! 焦急如焚的北静王带著手下的人紧赶慢赶进了北山,找到王子腾和他的队伍时,王子腾他们已经从那片地方逃了出来。 丟盔弃甲,死伤惨重。 山中的饿兽,见著他们都 看到王子腾他们的惨状,北静王心中也是一跳。 王子腾作为主帅,已经是所有人中情况最好的了。 可是看起来,也依旧十分狼狈。 看到北静王。 王子腾再也忍不住了。 上前就阴狠的看著北静王。 “王爷,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么!” 路线是他给的,信上也是信誓旦旦!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奔袭几百里都没有出事儿,却栽在了北山的门口! 让他如何不气。 北静王看著眼前这些將士们的惨状,心里痛不比王子腾少。 这可都是他的兵,他的兵啊。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药粉的事儿,只以为是王子腾谈的自己倒霉。 那条路他们走了这么多次都没有出事儿,怎么到了王子腾这里就这般了。 真是天要亡他么! 心中不论如何焦急,这会儿他还要耐下性子安抚著王子腾。 没办法,谁让这条路线是他给的呢。 “王將军息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城,我让城中的医师们好好给將士们医治一下,今日的事儿,我一定会给將士们一个交代的。” 王子腾和他手下能逃到这儿將士们,多都掛了彩,空气中的血腥气极为浓烈。 就算他此时如何的气愤,却也只能强压下来! 此地不能久待! 不然这样浓烈的血腥气,不知道又要迎来什么畜生。 想到刚刚惨状,王子腾的心中也有了一些胆怯。 冷哼一声,带著队伍走在前面,拂袖而去。 若是他知道今日的事儿是谁捣的鬼,他王子腾一定要將他五马分尸。 这会儿他倒是没有想到远在安城的林景晏头上。 毕竟在他看来,如今的林景晏自己还分身乏术呢。 你扶著我,我扶著你,淒悽惨惨的王子腾队伍好不容易在北静王的护送之下到了北山脚下,却见这里已经围了许多的百姓。 换了布衣,略微改变的外貌的苏昀之深藏功与名隱藏在百姓之中。 不用谢他。 王大將军率几万將士前来投靠北山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么能不让北山的百姓们知道呢。 自然是该夹道欢迎的。 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一支支英姿颯爽队伍的百姓们再看到王子腾他们的惨状时,一时噤了声。 脸上,眼中全是呆呆愣愣的神色。 怎么…… 怎么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 传言不是说这次来投靠的是九边王家的队伍么。 王家军可是有些名號的。 在九边也是战功赫赫! 就是蛮夷,別的地方他们都多有骚扰,可是王家军在安城一直都是他们不敢触碰的存在。 如今…… 看著怎么这么像一群丧家之犬啊。 嘖嘖嘖,这来投靠北山的都是些什么呀。 前头那些什么国公府,伯府就不说了。 来的时候比乞丐还不如。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军队,居然还是这副模样。 算了,算了。 这个地方留著怕也是等死! 他们还是跑吧! 夹道的百姓和王子腾的队伍面面相覷。 热闹的欢呼在看到真人过后,突然一下就安静起来。 北静王在看到山脚下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百姓时,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完了。 他本来还想著能够靠王子腾的队伍稳定一下北山的民心呢。 这会儿让他们看到王家军这副惨景,心中还不知道怎么想。 刚想叫人將看热闹的百姓们驱散了,就听到人群当中传来一声哀嚎。 “哥哥!哥哥你怎么这么狼狈!” 王夫人的声音。 让本就尷尬的王子腾只想给她一巴掌。 偏偏这会儿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让王夫人能够畅通无阻的跑到了王子腾的面前。 王夫人眼中的担忧並不作假。 看到自己哥哥泪更是一滴一滴的接连落下。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 瞪了王夫人一眼。 才扯出一个笑来。 “妹妹不用担心,我们在北山中遇到了野兽群,將士们浴血奋战,才將它们斩杀,血都是它们的,如此才险的狼狈了些。” “本是无碍,修整一下便是了。” 这话是说给王夫人听的,更是说给在场的百姓们听的。 王子腾初到北山,威名一定不能丟! 听到王子腾的话,北静王心下一松。 这就是有个聪明人在身边的好处。 他还没说话呢,人就將场面给圆了回去。 也上前一步,扶起了王夫人。 提了声音。 “將军说的对,国公夫人不用担忧,你哥哥和他的队伍没事儿。” “本王去的时候看到了,王將军的队伍英勇非常,斩杀了不少巨兽。” “蛇,狼,虎,熊!等到修整好了,本王便派人去將那些野搬下山来。” “现在我们先进城吧。” 王夫人听到这话倒是鬆了口气。 百姓们看著后边那些缺胳膊少腿,气势低下的將士们,低著头,也不知道信没信这样的说辞。 第399章 反应过来了 苏昀之冷冷的看著两人作戏,將在场的百姓们当傻子糊弄,打开摺扇扇了两下。 好戏看完了,他该回去吃饭了。 “岂有此理!” 进了北静王府,將受伤的將士们安顿好,王子腾冷著脸將北山群山道路周围撒有药粉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北静王。 说完之后,直勾勾的北静王的脚,眼中全是怀疑。 北静王喝茶的手顿了顿了。 蠢货! 居然还疑心上他了! 这北山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看到王子腾的队伍安然无恙的到达! 可惜! 这会儿他还得低声下气的哄著他! 北静王起身,亲自给王子腾斟了一杯茶,温和了面色。 “王將军勿恼,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將军你。” “没有將军的王家军,我们北山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从头到尾,北静王都没有想过要將太上皇已经换了一个人的消息告诉旁的人。 荣国府是,王子腾更是。 若是外人知道这个消息,他们手中的筹码只会越来越少。 如今有多少来投奔的人,看的不就是太上皇这个名號么。 说一千,道一万。 太上皇可是陛下的亲生父亲。 太上皇在,他们的队伍就是名正言顺的! 北静王说的在理,可是王子腾这个人心思向来是个重的,心中並没有全然信了他。 “最好如此!” “王爷,我想见见太上皇,不知如今他在何处修养。” “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 他王子腾既然来了北山,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屈居人下! 听到王子腾提起太上皇,北静王的心先是提了提。 又想到王子腾镇守边关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太上皇了,而且现在的太上皇可比他刚开始看到的像多了! 太上皇是他的人,那太上皇也就是他! 面上浮起一个笑。 “就在王府后边一条街的別院里,纯太妃和小皇子也在此处。” “太上皇的身子,自从来了北山便一直不错,” “將军得空便可以去求见。” “不过,恐怕等不到將军去求,明儿说不得太上皇就召见你了,这几日太上皇一直念叨著你呢。” 话锋一转。 “不过將军,你可能猜到今日的事儿是谁做的。” 王子腾冷笑一声。 不是北静王,那就只有林景晏那个小子。 可是他人在安城,与他对战的还是韃靼的大汗拓跋宏! 难道他还有分身术不成! 可是,除开北静王,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林景晏那个小子了。 而且从他往日的行事来看,这样的手段,还真是他能想的出来的。 王子腾和北静王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林家景晏!” “可是他人不是在安城么!” 北静王问了出来。 王子腾冷哼一声。 “那就要问问王爷自己了,这北山什么时候混入了他的探子!” 那个名字一说出口,王子腾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就是林景晏做下的! 北静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是王爷呢。 王子腾怒火中烧。 直视北静王的眼睛。 “王爷,你的信中曾经说过,北山的这条路是偶然间发现的,臣可能问问这个偶然是怎样的偶然。” 北静王和他身后的吴先生这会也觉察出一点不对劲了。 对视一眼,一五一十的將那几日的情况说了出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若是不特意往那处想,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贾母逃跑,居然只是为了让他们发现北山中的那条路线。 可是就荣国公府和林家的关係,若说他们和林景晏有所勾结,怕是个人都不会信的。 显赫一时的荣国府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都是林景晏那个小子做的。 自从林景晏进了京,荣国府可没討到什么好! 可是林景晏怎么知道贾母会跑! 除非他了解贾府所有人的为人,还有贾家身边有他的人在刻意引导。 想到这儿,北静王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丫鬟打扮,一点都不显眼的脸庞! 贾家的那个丫鬟! 王夫人身边的那个,他记得好像叫什么小翠。 那一日贾母跑了,还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北静王只觉得血气翻涌,有些站不稳。 “来人!去將贾家哪个叫小翠的丫鬟给我擒来!” “要活口!” 看到北静王的反应,王子腾便知道北静王知道了什么。 重重的拍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语中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原来你是你们这边出了紕漏!王爷,王某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给我手下死在北山群山的將士们一个交代!” “不然这事儿,我定然会捅到太上皇面前去!” 北静王咬牙切齿。 说出来的话,就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王將军放心,此事,我必定让您满意!” 林景晏,算计我至此,本王不杀你,誓不为人! 还有贾府那些蠢货! 遇上他们,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每次出事,里边总有他们的身影。 怎么有人能蠢到这般让人噁心的模样! 王子腾冷哼一声! 坐在座位上,不再说话。 林景晏!好的很! 他就说怎么一路上没有追兵,他还以为是被拓跋宏牵制,没有余力。 原来是在这儿等著他呢! 这个仇,他王子腾记下了! 第400章 到北山第一步 去贾府拿小翠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王爷……贾家的人说了,那丫鬟自从那日来了王府过后就……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他们还以为我们为了贾母的事儿,將他扣下了呢。” 气血翻涌。 北静王將手边桌上的物件尽数扫到了地上。 瓷片纷飞,划伤了地上跪著的人。 瞬间手上就有血珠冒出。 疼自然是疼的,可是如今他却是动也不敢动。 早有预料的北静王倒是还能忍一忍那桌子上的死物品出气,可是损失惨重的王子腾心中怒火確是如何也忍不下的。 从北山出来。 他的脑子都是周围围满野兽的场景。 他千辛万苦,东躲西藏带来的將士们居然折在了北山的山门口。 偏偏这一切还是北静王这个自己人出了疏漏。 但凡他们谨慎一点,何至於此。 暴跳如雷,一脚就將跪在地上的小兵踹飞。 阴冷的目光看著看著地上的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废物!” 这话不知是在骂地上的人,还是在內涵北静王! 地上的小兵也算是北静王身边得用的人了,可这一脚,直接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北静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王子腾,你注意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北静王府!” 王子腾也不是被嚇大的,北静王生气,他的气还没处发呢。 “我的身份!我一个带著手下几万將士,前来投靠北山,却因为王爷的过失损失了接近一半的人,自然是比不上王爷府中的一个下人的!” “王爷说要给我一个交代,这就是王爷的交代么!” “我手下的兵那个不是忠心耿耿,他们难道就白死了么!” “不能够!” “既然北山这里不愿意留我们!我们且另寻他处!” “只是走之前,其中缘由,到底如何,我王子腾还是要去和太上皇说一说的!” 看著王子腾动了真气,吴先生连忙给北静王使了个眼色。 北静王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终於將心头的那点怒气压了压。 “来人,这个人办事不利,拉下去,打三十军棍。” “王將军,这样你可消气了。” “一个下人罢了,如何比得上將军。” 看到那人被拖了下去,王子腾才冷静了一些。 冷哼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哄是要哄的,敲打也是要敲打的。 “王將军,如今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儿的事儿,我知是我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可说到底还是贾家那边出了岔子。” “刚刚我忘记与將军说了,那丫鬟本就是王夫人,也就是您的亲妹妹身边的人。” “听说还是她从京城带来的人呢。” 王子腾的脸色这会儿也有些不自然了。 起身,对著北静王拱了拱手。 “王爷恕罪,刚刚是王某无礼了。” 北静王笑了笑。 “將军这就客气了,往后北山我们还要多多仰仗將军呢。” “王將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擅长武义,既然將军到了北山,以后整个北山的军务全都交给將军可好。” 看到王子腾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太上皇的意思。” 王子腾这才开口。 “那就多谢太上皇,多谢王爷了,王某定然幸不辱命。” 王子腾一番折腾,终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职务。 心中的气也小了许多。 北山的军务全都交给他,这样他手下的人比折损之前还多了不少。 不亏。 双方试探完毕,终於开始说正事儿了。 “王爷,那个叫小翠的丫鬟居然能在北山潜伏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属下觉得,这北山之中恐怕还有林景宴那小子安排进来的其他探子。” “与他交手这么多次,王爷您也知道,那小子可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这点,北静王刚刚也想到了。 这会儿王子腾刚接手北山的军务,自然要给他一个发挥的机会,北静王便点了点头,道:“王將军,你且说该如何做,吩咐下去便是。” 王子腾望著远方,冷笑一声:“这北山是该好好清洗清洗了” “既然要清洗,就得做得乾净利落。传我命令,即日起北山上下所有岗哨换防,值守的兵士需重新核验身份,但凡有一丝可疑之处,先拿下再说。” “还有,北山周围的百姓,也得好好探查探查,尤其是近半年才进北山的新人。若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拘拿审讯。林景宴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將这些吩咐下去,才对著北静王拱了拱手。 “王爷,你看这样可好。” 北静王端起茶盏,轻轻摩挲著杯沿,淡淡道:“王將军办事,本王向来放心,这事便全由王將军负责。这会儿天色已晚,王將军舟车劳顿,本王就不多留了。” 王子腾拱手领命:“王爷放心,属下省得。那属下就先下去了,这北山的水,我会替太上皇和王爷好好清洗清洗的。” 看著王子腾离开的背影,北静王原本还带著一丝笑意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转过头看著吴先生。 “先生,这王子腾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些。” 吴先生的眼神也不算友好,却还是拍了拍北静王的肩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北山能用的人不多,王子腾来了,便算一个。且忍忍,待九边战报传来,我们伺机而动。” “改朝换代之后,再清算他也不迟。再说,如今太上皇可是我们的人,王子腾那廝並不知晓。太上皇能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大不了到时候便以太上皇的名义清除他,你我手上也沾染不了半分血跡。王爷,眼下得忍。” 北静王深吸一口气,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半晌过后才缓缓鬆开紧握的拳头。 “先生说的是,本王知道轻重。希望他这次能把小翠那个丫鬟抓到,林景晏也就算了,一个丫鬟竟能將我们玩弄於股掌之间,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北静王在书房里为以后做著打算,两方人马都忘了那个被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的小將。 那小將能跟著北静王来到北山,都是跟了北静王多年的。 先前被王子腾踢了一脚,本就受了不轻的伤,再被打了二十大板,更是满身是血。 被抬回房后,他心中更是情绪难平。 凭什么?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件本不是他做错的事,就要受这般惩罚,就只为了给王子腾出气么? 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神色不明间,他的房间门响了几声。此时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是谁?进来吧。” 门外传来一个俏丽的声音:“魏大哥,是我。听说你被王爷罚了,王妃让我来看看你。” 原来是小观。 第401章 小翠去处 小观把伤药送给那位姓魏的小將后,又閒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从他房里出来时,就看到王府的卫兵倾巢而出,王子腾和北静王吃了大亏,想来也是不会就这么算。 她站在原地,望著远去的卫兵冷笑一声,擦了擦手,转身回了甄宛儿的院子。 甄宛儿见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回来了?那魏小將可说了什么?” 小观摇了摇头。 “如今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奴婢看他心里怕是生了怨气。” 甄宛儿冷笑一声。 “生了怨气才正常,人食五穀,谁没有七情六慾?” “那魏小將从京城就跟著王爷,如今受了无妄之灾,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动?不只是他,怕是旁人听了这事,心里也难免会有別的想法。” 这魏小將不过是他们的第一个突破口罢了。 她从小就明白一件事儿,永远不要看低每一个人。 地位再低,总有他的用处。 小观心中一疼,人都有七情六慾么?可她的姑娘如今除了她和四小姐的事儿,已经少有情绪波动了。 可明明,以前她也不是这般的。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 忍下心中的不適,小观才提起刚才回来时看到的场景。 “姑娘,我回来的时候,见府里的卫兵好像都出去了。王子腾刚到北山就有这么大的动作,这北山的天怕是要变了。” 甄宛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意料之中。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察觉到北山有林景宴和陛下安插的探子,怎么可能毫无动作?” 听到自家小姐说对方是为了搜查探子,小观皱了皱眉,又往甄婉儿身边凑了凑,声音小了一些。 “姑娘,这么大的动静,万一查到我们这边怎么办?” 甄宛儿皱了皱眉,手上抄书的动作停了停。 “你去把那丫头给我叫来。这么久了,有些事儿也该问问她了” 小翠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从隔壁房间领了个王府丫鬟打扮的人过来,看长相倒是张生面孔。 甄宛儿开口道便知那人身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小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名,不过既然你用了这个名字,我便这么叫你。” “你藏在我院子里已经许久了,我从没问过你是谁、陛下让你来投靠我是为了什么。如今王子腾已经到了北山,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也该对我说了吧。” 原来站在下面的丫鬟就是失踪多日的小翠。 那日北静王领兵前往北山,贾政也匆匆回了贾府后,小翠就隱匿身形,悄悄摸进了甄婉儿的院子。 甄宛儿本来还有些防备,直到小翠说出她和陛下联络的暗號,甄婉儿的心才鬆了些,让她藏在自己的偏房里。 每日的饭食,都是从自己的份例里匀一些给她,反正她如今食量不大,这么久也没让王府上下发现端倪。 灯下黑,不外乎如此! 当时没问她来的缘由,如今確实该问了。 此刻的小翠,面貌已恢復正常,这应该才是她的真实样貌。 往日在荣国府王夫人身边时,她都略作易容。 在贾府做粗使活计,从没到过主子面前;逃亡路上大家都脏兮兮的,也看不出原貌;到了北山,王夫人一般在屋里见她,光线不好,再加上她易容手段尚可,倒一直没被发现。 如今恢復真容,倒也有几分清秀。 听到甄宛儿的问话,小翠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回姑娘的话,少爷说让我完成之前安排的任务后,便到您身边保护您。” 甄宛儿听到“少爷”二字,便知眼前这人不是陛下的暗卫。能把手伸到北山的,想来只有林家那个小神童林景宴了。 她冷笑一声:“你林家的人?那是保护还是监视谁能说的清。” 小翠坚定地摇了摇头。 “姑娘少爷说是保护,便是保护。” 偷摸看了甄宛儿一眼,见她面色如水,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姑娘因甄家之事,对少爷心存芥蒂。不过往后若是见到少爷,便知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了” “队伍自己人,少爷向来是百分百信任的,小翠也能看出您已不是困在那段过往里的人,已经放下了,不是吗?” 小翠的话让甄婉儿愣了愣神。 自己人么?林家那位居然是这么想的。 放下,她如何能不放下?形势比人强,不放下甄家灭门之事,又怎能投靠陛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况,就算那事不是林家所为,以甄家当年的形势,迟早也会被陛下清算。 做错了事受惩罚就得认,认了错却不代表要一蹶不振。 甄宛儿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上的书卷,声音轻得像嘆息:“放下,或许吧。” 小翠作为林景宴暗卫队的一员,对甄宛儿的事自然也有所探知。 拋开往日的对立,同为女子,她对甄宛儿的遭遇其实也有些同情。 看著甄宛儿略显虚弱的面孔,小翠的声音坚定了几分:“姑娘,请您信我,少爷说保护便是保护。” 甄宛儿深深看了她一眼,从书桌前站起身,路过她面前时悠悠出声。 “小翠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不安全了。既然他们叫你来保护我,我便当你是自己人。这样,我帮你改个名字吧,便叫小澜。” 隔水观澜,倒是不错。 小翠俯身拜下:“是,小澜谢姑娘赐名。” 甄宛儿点了点头。 “小兰,以后你就负责我房里的事吧。” “虽然你换了样貌,但北静王不蠢,他见过你,寻常还是別出我的院子。在不伤及我妹妹和小观的情况下,我也会尽力保你。” 小兰俯身一拜,声音里带著几分感激:“谢姑娘。” 甄宛儿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目光重新落回窗外的夜色里。 院子里风卷著落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北山深处藏不住的暗流。 而眼前这个刚换了名字的姑娘,不知会不会辜负她此刻的信任。 为何信任?左不过她刚才眼中的诚恳和心疼,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这个人向来敢赌,也敢信,一副残躯罢了,无碍。 第402章 为什么是我 小翠,不,如今已经被甄宛儿改名成小澜了。 三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日,都自在了不少。 小观最开始对突然出现的小澜还有些防备,后来见著她確实没有旁的心思,还时不时为自家姑娘做些药膳调养身子,这防备也消了些许。 虽然每次小澜给甄宛儿做膳食她依旧还要在旁边盯著,可是態度也好了不少。 小观和甄宛儿都不是话多的人,可能往日是,可是如今歷经千帆,受尽磨难,两人都话少的很。 小澜来他们院子前,整个院子都是安安静静的。 有了一个活泼的小澜,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至於北静王,以前就算不忙,无事也不会来甄宛儿院子里的,更別说如今为了配合王子腾清洗北山,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了。 看到小澜並没有被外边的风风雨雨所扰,甄宛儿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怪异。 “北静王和王子腾这次闹的动静可不小,怎么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小澜如往常一样给甄宛儿盛了一碗养身子的汤,催著她喝下才开了口。 “无碍,公子算无遗策,王子腾和北静王可抓不住我们的人。” 那些人来北山潜伏,可比北静王来的都早。 只要他们自己不出错,主动暴露,寻常还是抓不到他们的。 对了除了苏家那位。的確是这几日才来的。 但公子既然放心苏家那位来北山,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小翠的语气里全是对林景晏的推崇,甄宛儿的手紧了紧。 声音淡了一些。 “你倒是个忠心的。” 甄宛儿这么说,小澜的话匣子就像打开了一样。 “姑娘也听出来了。” “能遇到少爷这样的人,是奴婢几时修来的福气呢。” “奴婢十岁的时候,家中拮据,家里的父母商议,觉得我的脸还能看,本来是要被他们卖到青楼的。” “亏我有些福气,被少爷的人救下,和其他一些年龄差不多人的一起养在了林家京郊的庄子上。” “少爷和小姐也没有因为我们是女孩就轻待了我们,给我们请女夫子,问了我们喜欢什么,便请人来教我们。” “奴婢的医术便是那个时候学的。” “去贾府的时候,少爷还说,等天下局势稳定下来,便向陛下求个恩典,让我去太医院考上一考,若是能通过太医院的考试,便让我去做一个女太医呢。” “若是没有公子,如今的奴婢,怕是已经死在那青楼了。” 看著小澜眼睛亮晶晶的模样,甄宛儿心头莫名的也鬆快了几分。 语气恢復了平常。 “依你的医术,想来如果天下大定,定然是可以进太医院的。” 小澜也没不好意思。 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教我的师傅都说了,我的天赋可比好多男儿都好上不上。” “只可惜投做了女儿胎,说不得还能做个神医呢。” 说完,偷摸观察了一下甄宛儿的脸色。 见一如往常才继续说道。 “女儿身那又如何?公子说了生而为人,男女本该没有差异。” 甄宛儿愣了愣神。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语气认真起来。 “小澜,这话你已经想和我说很久了吧。” 被甄宛儿看破自己的意图,小澜嘿嘿一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甄宛儿嘆了口气。 “那便说吧,林家那位小公子还说了什么。” 小澜的神色一下子就庄重了起来。 “少爷说,只有越来越多的女子站在高处,才能护得住我们自己。” “这话为何说给我听,我与林家可是灭门之仇。” “他也放心我?” 甄姑娘果然问出了这句话。 当初她也是问过的。 这会儿学著林景晏当时的语气。 “可能是因为那一日,甄家姑娘放弃了算计了姐姐吧。” 这个姐姐说的自然是林黛玉。 “那一日?” 果然甄宛儿已经忘记。 小澜笑著提醒了一句。 “就是我们郡主及笄的那一日。” “那一天姑娘原本不是有其他准备么。” 甄宛儿这才记起来。 那会儿浮影居士对瑶光郡主说。 你想为这天下女子爭一个可以喘息之地,而我也在这女子当中。 听了这话,她实在下不去手。 这才放弃了。 原来,那会儿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林家小公子的掌握之中了。 甄宛儿低下了头。 居然那么早开始,林家那位就已经准备用他了。 那陛下能够接受她这个罪臣之女的投诚,是不是也有他在其中周旋。 林家景晏的心胸好像比她想的更宽广。 也比她想的更为自信。 甄宛儿起身,居高临下的看著小翠。 “为何是我。” 文有林黛玉,浮影居士,武有林四娘,权贵还有大长公主。 为什么还必须要有她这个站在对立面的女子位置。 小澜浅笑著抬起头。 “公子说姑娘心智坚定,手段远见皆是不缺,对別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就是这般,您心中依旧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这是旁人没有的,却也是我们必须有的。” 一番话,甄宛儿直接愣在了原地。 耳边又传来小澜的声音。 “公子说,若甄家掌权的人是您,甄家未必会走到那般不得不除的地步。” 是啊,若是父亲听了她的劝,甄家何至於此。 那时帝王更迭,新君初立。 父亲不想著如何投诚,还一味的跟著四王八公一条路走到黑。 太上皇?太上皇又如何,往日种种,何曾看出他是一个明君。 年世又高,有几年好活。 能够压制住陛下一时,等太上皇仙去,就是陛下清算他们的时候。 真以为在这个时候谋的更多权利就可以让陛下心有顾忌么。 不会! 只会芥蒂更深。 臥榻之床,岂容他人酣睡! 倒是,除了造反,没有旁的路。 所以啊,她说了,没有林景晏也有旁人。 只是林景晏的出现让这事儿更快些罢了。 陛下不是昏君,不会让他们乱了自己的江山的。 她说过的,可甄家早就被眼前的繁华迷了双眼。 没有一个人信过。 还將她许给了北静王。 事已至此。 便无从更改。 没想到最后,信任她的人居然是林家那位。 那个带人抄了甄家的那位林家少年郎。 一滴泪终於从甄宛儿的眼中划过,有些咸,更有些酸。 甄宛儿转过身,將眼中的泪无声无息的抹掉。 红唇轻启。 吐出几个字。 “告诉你们家少爷,甄家宛儿应了。” “我会让他看到我的价值的。” “这北山该乱起来了。” 小澜鬆了口气。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她来北山后一直就带在身上的,这会儿终於可以交给她的主人了。 “姑娘,如今边关情况危急,北山这里还需要您和苏公子多看顾著些。” 甄宛儿接过,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往日她只想护住自己和妹妹,可如今机会已经递到眼前了,那她的计划也该变一变了。 “小澜,往后我的身子还需要你多费心了。” 听到这话,最开心的是小观。 姑娘愿意配合了,太好了! 早知道第一次见到小澜的时候就將她弄过来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立马跪在地上对著小澜磕了一个头。 “小澜姑娘,只要你能帮我们姑娘调养好身子,以后除了小姐,您的话我一定放在第一位。” “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 看著小观这般动作,甄宛儿的眼眶有有些湿润了。 原来,小观担心她已经担心到这般模样了。 往日是她错了。 本来,她想的是,事成之后,与北静王同归於尽,以命搏命。 这样不管以前如何,陛下看在她为了他的大业死在了北山的份上,以后纯儿,小观,甄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难过。 却没想,原来她的想法早就被小观猜出来了。 甚至小观还想著,若是姑娘去了,她便一起去了。 这样主子为国身死,奴才殉主,陛下说什么都会护住四小姐的。 姑娘在地下有她的陪伴,也不会孤单。 现在,好像不用了。 第403章 给我杀 与北山的风雨欲来不同,此时的九边早就已经是风起云涌了。 “林大人!不好了,韃靼大汗的援军到了,这次出战的是韃靼的骑兵。” 蛮夷皆是马背之上长大的民族。 他们的骑兵,战功赫赫,声名远播。 马是罕见的好马! 勇士是挑选出来最英勇的勇士。 对上天朝的將士们,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这次拓跋宏居然將他们多数都调来了安城,想来上一次拓跋宏与林景晏正面对上吃的那次亏的確彻彻底底的惹恼了他。 这些日子,骚扰不断不说,如今这般行动怕是打著一鼓作气拿下安城的主意了。 林景晏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这是他重生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第一觉得这般心力交瘁。 战场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安城只有五万守將,韃靼军陈兵城外的却有十余万人。 虽然依靠城门和地势,守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蛮夷的攻势,可韃靼军人多可以轮换休息,安城的守將却是不行的。 往往是將士们刚打了个盹,韃靼的军队又来骚扰了。 他们没討到好,安城的將士们也死伤惨重。 看著每一起从城门之上抬下来的尸体,伤员林景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揉了揉眼。 林景晏强打起精神。 “陛下的援军到哪儿了?” 林大嘆了口气,湿了个帕子递给林景晏。 “最新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上次说还有五六日就到九边边境了,算日子的话就明后两天了。” 明后两天援军到达,今儿韃靼的大军就齐齐压镇,这军中还是没清算乾净啊。 安城这里,援军的消息只有他和林大知道,林大从小就跟著他放心。 如此看来是陛下那边被人渗透了。 林景晏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 等他们到了再说吧,狐狸尾巴,藏不住的。 “拿我的甲冑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林大点了点头。 “十里八村,各个商铺,还有近些的城市,属下都派人跑光了,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还有您给的那个图纸,也让铁匠们加班加点做了,不过时间仓促,没有许多。只做了五十个。” 林景晏点了点头。 五十个便够了! 他林景晏向来不打没有准备仗。 安城外。 拓跋宏这一次没有走在最前面,而是在后方,被几匹汗血宝马拉著,高高的坐在自己的汗位之上。 眼神冷硬如刀,直直的看著安城的城门。 眼中是挥散不去的杀气。 他的前方是整齐划一的骑兵。 每个骑兵坐下是高大威猛的好马,马身之上还穿了盔甲,金戈铁马,让人望之生寒。 门前叫阵。 向来是传统。 韃靼的传话官还没说两句,换了盔甲的林景晏就出现在了城门之上。 看到林景晏出现,拓跋宏的眼神越发的狠厉! 就是这个小子! 他从王子腾的口中已经知道这番安城变故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看著有几分书香气的小子了。 这一次不止他吃了亏,王子腾那边也没得了好。 中原全都是是奸诈狡猾之徒! 那王子腾也一样,废物一个! 居然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还要他们韃靼的勇士们买单! 他死不死可和他拓跋宏没有关係,可是扰乱了他的计划,还伤了他们韃靼那么多的勇士,这个林景晏却是该死的! 让他拓跋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该碎尸万段,扔到草原去餵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拓跋宏也不用传话官了,直接从马车上站了起来。 “小子,我看你面色可不好!怎么?知道今儿要尸首异处了?” 面色越发凶狠,就像时刻要扑上去的饿狼。 “现在跪下来求我,再大开城门,本大汗说的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林景晏冷笑一声。 “拓跋宏,幸好你手下的那些人,没有你嘴这么硬,不然你们草原的狼可就嚼不动了!” “圣人言无用之人才只会逞强口舌之快” “拓跋宏,我受教了!” 安城的將士们哈哈大笑。 蛮夷的尸体都被他们扔出去餵狼了,蛮夷人也没有来收尸的打算,这些日子,草原的狼,可以说是吃的饱饱的。 “你!” 和万古无一,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耍嘴皮子,你也配! 拓跋宏咬牙切齿。 “好!攻城!给我杀!” “入城后不必留手!屠城!死在韃靼铁骑手中,是他们的荣幸!” “再有取林景晏头颅者,赏千金,升三级!” “攻城!” 第404章 开城门,迎敌! 万马奔腾,铁骑压阵,纷飞的尘土,微微振动的大地,韃靼的大军像一匹饿极了的野狗奔跑,嘶吼而来。 韃靼大军已经换了阵。 举著巨盾的方阵在前,拿著云梯的將士在中。 铁骑左右后保护。 百米。 五十米! 近了,越来越近了。 林景晏眼神如炬,紧紧盯著韃靼军骑兵的位置。 对,就是现在。 “放!” 林景晏大手一挥,铺天盖地的红,从城楼之上倾泻而下。 韃靼军愣了一瞬。 耳边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回过神来。 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是? 鞭炮? ??? 谁教你这么打仗的! 招笑么! 就算是火器,他们也只会慢一瞬,今日他们可是全副武装的。 鞭炮么?穿了盔甲的他们挠痒痒都觉得轻了。 这天朝看来也不行啊,火器都拿不出来,只能用鞭炮来充数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嘲笑,就见城门之上的林景宴目光幽深的看著骑兵的位置。 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杀意。 “一!二!三!声起!” 站在林景晏派人新搬上城门的那些铁器旁的將士们,肌肉虬结?,用了十成十的劲儿,齐齐抡起了手上的铁锤重重的砸在了铁器之上。 铁器中空。 內有锥,又置铁球数个。 外有一孔,敲之巨响环绕。 尖锐刺耳。 尖厉的声音,一波接著一波,一浪接著一浪。 直直的冲向先前因为耳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本就紧绷起来的韃靼战马们。 第一声起时,拓跋宏就发现了林景晏的意图,急急大喝出声。 “骑兵撤!” 可是已经晚了! 一声嚶,二声嘶,三声万马齐啸! 受了惊的马,已经不受控制。 宝马虽好,性子也烈。 马不受控制,骑兵瞬间乱了方寸! 横衝直撞,在己方的队伍狂奔。 往日的战无不胜,成了重伤他们自己的利器。 韃靼人,狼是他们的图腾,马就是他们的兄弟。 下死手,没有拓跋宏的命令他们不敢,也不愿。 他们引以为傲的铁骑,这会儿终於踏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看著城下的乱象,林景晏冷哼一声。 “箭阵起!射!” 声未停,箭又起。 铺天盖地的红变成了漫天的箭雨。 城门之下的韃靼大军既要防备横衝直撞的己方战马,又要举著盾,扛下城楼之上的箭雨,没几秒,就死了大片。 退还是杀! 拓跋宏的心都在滴血,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玉面少年,心中只有三个字。 退不得,今日他拓跋宏必杀他! 拳头握的发白。 说出来话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传我命令!斩马!” 战马已经受惊,若是要保,就只能退! 可,今日退了!明日中原皇帝的援军就到了。他们再想拿下安城就难了。 他拓跋宏连连败在一个文官手中的事儿怕是也要人尽皆知。 他丟不起这个脸,他们韃靼也等不起。 持久战!按照如今的情况。 他们不好贏! 安城,今日他必须拿下。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拓跋宏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他们韃靼精心训养出来的战马,不得不死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奸诈之徒! 看起来拓跋宏下这个决定度日如年,可实际上不过几分钟。 马长鸣,復嘶吼! 轰然倒地。 韃靼的战马最终丧命於自己的战友手中。 眼未闭,泪长流。 林景晏眼中冷冽的光和拓跋宏的恨在空中相接。 拓跋宏眼睛转也未转的,肌肉迸发的大手往旁边一摊。 “拿我的通天鉞来!今日我要亲自杀了那个林家的林景晏。” “韃靼的勇士们,隨我一起杀敌!” “进攻!” 林景晏丝毫不惧,从林大手中接过弓箭。 又是三箭。 齐发。 只是这次的目標並不是拓跋宏。 箭出。 正中靶心。 拓跋宏身边为他递武器的小兵轰然倒地。 死不瞑目! 血溅到拓跋宏的脸上,显得的他的表情越发凶狠。 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翻身下了马车,拿起砸在那小兵身上的通天鉞,顺手为他闭了眼。 他后悔了,他就这么简简单单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他要他受尽折磨,眼睁睁看著中原人全都死在他韃靼人的手中。 “杀!杀!杀!” 拓跋宏脚下飞动,一人当先。 他真的怒了。 中原人,所有的中原人都该死! 林景晏紧紧的盯著拓跋宏的位置。 向来冷清的眸子里,这会也全染上了杀意。 玉面薄唇。 “开城门!迎敌!” 真正的战爭,开始了。 第405章 还是不行 城门处,林四娘的女子军和青州军早就蓄势待发了。 城门开。 铁刃现。 两兵交战。 血肉横飞。 拓跋宏不愧是以力量为尊的韃靼的大汗,所到之处,未有活口。 他的通天鉞早就被天朝將士的血染红。 行动间,还有血水滴落。 看著自家大汗战无不胜,刀下皆是那些中原废物亡魂。 韃靼的將士,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狠厉。 刚刚吃了亏又如何。 他们的大汗在! 此战必胜。 拓跋宏乾净利落的將一个抱著他大腿死死不鬆手的小將斩於鉞下。 那小將死前还艰难的抬起头,对著自己的手下吼出个字。 “走!” 拓跋宏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像看死人一样看著前面那个满眼通红的小兵。 “你!跑不掉的。” 那小兵抹了抹眼角的泪。 牙齿被他咬的咯吱作响。 语气中全是恨意。 提著刀就迎了上去! “我不跑!我要为千户报仇!” 拓跋宏不屑。 “不自量力。” 通天鉞狠狠斩下。 “死吧,杂碎!” 那小兵抱著必死的决心,心中只有对拓跋宏满腔的恨意。 他可以死!但他不会白死! 与人一般高的通天鉞对著他的面门而下!居然被他堪堪躲过,全身的力量在此刻爆发,这一刻,战场的惨叫声,被血红了的天空在他眼中都变成了虚影。 他的眼前只有拓跋宏一个人。 “给我死!” 近了。 近了! 他的刀划向拓跋宏的脖子,在即將將她头颅斩下的时候被拓跋宏一脚踢开。 可是就算拓跋宏反应的极快。 脖子上依旧有一道血痕。 一个小兵居然能伤他! 奇耻大辱。 一双铁手直接擒住了被他踢到一边的小兵的脖子上。 “想杀我!你也配。” 那小兵脸被憋的通红,却一口血水吐在了拓跋宏的脸上。 “韃靼大汗,不过如此。” “差一点,你就被我杀了!” “堂堂大汗居然被我一个无名小卒伤了,我呸,废物一个!” 说完这话,眼睛看了一眼地下他的长官。 老大,我没给你丟脸吧! 闭上眼。 坦然赴死! 被吐了一脸血水的拓跋宏,心口一滯,手上就要用力。 一支箭横飞而来。 拓跋宏一动。 手背的一痛,手上的人就掉到了地上。 城墙上的林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双眼像看死人一样看著拓跋宏。 看著拓跋宏周围的残尸,林景晏心中一痛。 將后边的计划全都说给上面留下的几个將军听过后,他立马就下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 拓跋宏比他想的还厉害。 厉害很多。 如今的青州军中没有他的对手。 若说能够拖住他一二的恐怕只有林四娘和刘勇了。 可也只能拖,贏不了。 只希望,前边他做下的那些事,能够让拓跋宏足够恨他吧。 拓跋宏看著出现在战场上的林景晏,大笑出声。 喝退旁边的韃靼军。 “退下!他的脑袋只能留给我!” 说完又看向林景晏。 对著地上呸了一口! “小子,与我正面对战,是你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拓跋宏这边的情况,安城的將领们就算被缠住,也一直关注著,这会儿看著林景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心头都是一震。 不再留任何余力的杀向自己眼前之人,摆脱旁人过后,朝著林景晏的方向奔袭而来。 “林大人不可!” “你不是他的对手!” 拓跋宏成名多年,就算到了现在,也是韃靼最厉害的勇士。 林大人是个文官,就算箭术了得,可是正面对战,如何能是拓跋宏的对手。 城楼之上的林大,林二和其他人也急著要向战场跑来。 少爷,少爷怎么会突然去战场之上。 前边没有说过啊! 这要是出了事儿,他们也不活了! 两方人马,还没赶到林景晏身边,就被林景晏呵住。 “不许来!这是军令!” “我与他定有一战的,对么韃靼大汗。” 圣人言,谋士以身入局,可以安天下。 今日他林景晏也试试,这话可是真的。 拓跋宏看著嘴角还有几丝笑意的林景晏,眼神转冷。 “狂妄!” “今日本大汗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死他一个总比死千个旁人好。 林景晏默默的抽出腰间的剑。 从江南与甄应嘉对上过后,他习剑也有几年了。 今日便看看成果吧。 拓跋宏看了一眼林景晏骑著的高头大马,冷哼一声,一个飞身就到了自己的马车旁,斩断绳索,翻身而上。 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小子,你的命是我的了!” 打马而行,直直朝著林景宴奔袭而来。 通天鉞对上林景宴的剑,錚錚出声。 拓跋宏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马上的林景晏不觉退后两步。 握剑的手瞬间被震的发麻。 林景晏眼睛微眯。 果然还是不行! 又退两步。 收剑,下马。 猛然近身。 摺扇出,寒光现。 林景晏的动作拓跋宏丝毫没有预料到。 等他凭藉肌肉的记忆从马上落地时,马脖颈处已经有鲜血喷出。 轰然倒地。 乘著拓跋宏愣神的劲儿林景晏又回到的马上。 朝战场边缘跑去。 这次换了弓箭,对著却是拓跋宏马车边的另外几匹马。 一箭接著一箭。 几匹战马立马失去了生命, 拓跋宏听到马的最后的悲鸣,戾气突现。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么! 无用之功。 真以为没了马,他拓跋宏就追不上他了? 韃靼人训马,哪个没和马赛过跑? 林景晏也太小看他拓跋宏了! 就会这些里胡哨的东西。 战场之上,实力才是硬道理。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他知道,他拓跋宏为什么是草原的王! 就刚刚那一招,他已经知道,胜负已定。 林景晏贏不过他! 永远贏不过! 拓跋宏冷哼一声,手持通天鉞就朝林景晏追了过去。 林景晏射出的箭都被拓跋宏斩於地下! 马快,拓跋宏也快! 此时拓跋宏手中的通天鉞仿佛和他自己融为了一体,林景宴射出的一支支箭,对於奔袭而来的拓跋宏仿佛没有任何阻碍一样。 射! 落! 射 落! 看著越来越近的拓跋宏林景宴咬了咬唇。 这样不行拓跋宏太快了! 將弓箭收起,骑著马,就朝城外的地方跑去。 看著他的方向。 拓跋宏怒呵一声。 “想跑,晚了。” 看著自家大汗战了上风,韃靼一个勇士大笑出声,甩掉旁边的就往林景宴的方向而来。 “大汗我来助你!” 林四娘离他离的最近,心道一身不好。 闪身立马就想拦住他。 拓跋宏却也在这会儿吼了出来。 “都滚开!他是我的!” 林家这小子戏耍他自此,他的民只能由他来拿。 不亲手杀了他,难解他心头之恨。 见拓跋宏动了真气,韃靼军看著林景晏都止了步。 也好! 能死在大汗的手中是他的荣幸。 刚刚出声的那个韃靼將军,也停了脚步。 眼睛看向了离他最近,做將军打扮的林四娘。 刚刚没发现,这个女人凶狠模样看著还挺带劲! “女人,既然那小子是我们大汗的!那你来陪我玩玩儿!” 林四娘面色越发冷厉,担心的看了一眼林景宴的方向。 林公子,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目光转向了眼前的人。 威武雄壮。他听刘勇说过,这是是韃靼仅次於拓跋宏的人。 麻烦大了! 可她不怕! 红唇亲启。 “那老娘一定玩儿死你!” “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哭,老娘嫌噁心!”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勇。 大吼出声。 “刘勇保护公子!” 说完就欺身而上。 刘勇得了令,摆脱身边的韃靼军,刚想去救林景晏,旁边就砍来一巨斧。 “想走?没门!” 拓跋宏脚下更快,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景晏哈哈大笑。 “小子,现在可没人来救你了!” “死!” 第406章 及时赶到 通天鉞对著林景晏的战马直砍而下,那马还来不及嘶鸣就做了一抷黄土。 林景晏脚下轻点,落到地上。 马血溅在了他的盔甲和箭上,温热的血带著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瀰漫开来。 林景宴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林大,神色焦躁,对上林景晏的眼睛,咬著牙摇了摇头。 林景晏对他使了个眼色,很快,林大就没了身影。 拓跋宏一击未中,並未墨跡,朝著林景宴的方向又重重砍下。 通天鉞所击之处,留下一个深深的大坑。 幸好林景宴反应极快,一个翻身躲到一旁,抽出腰间的剑——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迎敌了。 刚刚与拓跋宏对战时,他已看出拓跋宏威武高大,力气极大,气势也十分惊人,虽有一副开山闢地的架势,可他那通天鉞既是优点也是弱点。 每每砸下力拔千钧,却也十分耗力,他终究是人,人总会累。 林景宴心念电转,脚下动作加快。 他清楚,正面对上拓跋宏定然拖不了多久,自然不会这么蠢。 如今他不再硬拼,转而以防守为主。 拓跋宏攻来,他便后退;巨刃劈下时,他以剑脊相迎,藉助反震之力后撤;巨刃横扫过来,他便矮身贴地滑行,剑尖直指对方脚踝,逼得拓跋宏不得不收势回防。 这般只守不攻,倒让拓跋宏有些焦躁。 林景宴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如纸鳶般就要飘身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拓跋宏却突然换了方位,通天鉞直扫林景宴落地之处。 没办法,林景宴只能挥出长剑相迎,“錚”的一声,通天鉞將巨大的力道通过剑身传来,力气太重,震得林景宴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虎口已裂开几条缝。 “想躲?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手上的疼痛让握剑的手指瞬间发麻,林景宴险些脱手。 他借著那股震劲猛地旋身,踉蹌后退三步才稳住心神。 虎口的血珠顺著剑柄往下滴,在地面砸出点点红痕。 能让天朝所有將士都忌惮的拓跋宏,果然不是吃素的。 拓跋宏咧嘴一笑,拖著通天鉞追上来,火星四溅。 他显然已看透林景宴此刻力虚,招招都攻向他的下盘,逼得林景宴只能连连后退。 林景宴咬著牙,强忍著虎口剧痛握紧长剑。 刚才那下硬碰硬太吃亏,拓跋宏的力量太强,他学武时间尚短,的確不是拓跋宏的对手。 罢了,无论怎么样,拼了。 林景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不再后退,反而凝神转腕,长剑迎著巨刃的刃面削去。 他不用蛮力,而是將全身残余力气都灌注在手腕上,借著剑刃与巨刃相撞的剎那,手腕猛地一旋。 “錚!”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鸣声炸开,长剑顺著巨刃的弧度滑了下去。 整柄剑卡在通天鉞的凹槽处,林景宴猛地鬆手,借著两种兵器碰撞的力道直接弹射向拓跋宏的面门。 拓跋宏也非等閒之辈,反应极快,立马收回通天鉞,往后急退两步,用通天鉞挡在身前。 林景宴的长剑竟就这样被拓跋宏劈成两半。 而林景宴也被通天鉞劈出的气浪扫到,后退两步,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疼。 “没了武器,我看你还怎么躲?我拓跋宏可不是吃素的!” 拓跋宏步步紧逼,巨刃的阴影如乌云罩顶。林景宴看到城门处有一道虚影,心头终於一松。 拓跋宏的巨刃近在咫尺,刃风颳得他脸颊剧痛。 林景宴突然侧身,左手猛地抓住拓跋宏握刃的手腕,右手死死扣住对方肘部。 拓跋宏立马想甩开,却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心中竟带著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让他发力的动作一滯。 刚想再加力,一发红缨枪从天而降,带著破空锐响直直射向他的眉心。 那力道之大、速度之快。 刺目的红缨几乎擦著拓跋宏的眼睛飞过,枪尖寒芒险些戳进他眼底。 他连忙一掌劈向林景宴,林景宴也趁此时机鬆手后退两步。 幸好,幸好他拖了拓跋宏这么久,他终於到了。 拓跋宏退得快,“噗嗤”一声,红缨枪带著破空锐响擦著他的眉骨,深深扎进身前的土地里。 枪缨震颤著,溅起一滴血珠。拓跋宏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往城门处望去。 果然见一人一马正朝他狂奔而来。 那人动作快如闪电,路过林景宴时,左手攥住林景宴的胳膊將他拽上马背,右手顺势拔起地上的红缨枪,枪尖拖地带起一串火星。 风声在耳边呼啸,肩头的剧痛被疾驰的顛簸冲淡了几分。 那少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转过头,像看死人一样盯著拓跋宏:“伤我挚友,你该死!” 拓跋宏盯著马背上那个银甲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这人他在王子腾给的画像中见过,正是天朝如今最出名的小將李彦卿。 画像中的李彦卿虽眉目锐利,可此刻见到真人,更添三分肃杀。 他握著红缨枪稳如磐石,再加上刚才那精准一击,显然是个硬茬。 可他是何时来安城的?难道自己派去拦截他的援军出了问题? 李彦卿的眼神像淬了冰一般,红缨枪在他手中轻轻一转,枪尖直接顶住拓跋宏劈来的通天鉞,枪缨上的红绸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带著凛然杀气。 “噹啷”一声,红缨枪与通天鉞狠狠相撞,两股力道相抗,震得空气仿佛都在震颤。 李彦卿一手护著林景宴,手臂纹丝不动,枪桿却微微弯曲,將拓跋宏劈山裂石的巨力卸去大半。 拓跋宏只觉虎口震颤,巨刃竟被这看似纤细的枪桿死死抵住,再难进半寸。 他抬头看向李彦卿,对方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將他冻结,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杀意。 眼前这人果然很强,难怪王子腾专门写信告诉他,无论如何要让李彦卿死在边关,不然以后定然是大敌。 往日他还不信,如今却信了。 李彦卿一击之后,没有再动,先看向马背上的林景宴,声音柔和了些。 “景宴,你没事吧?都怪我来晚了,来安城的路上遇到韃靼的援军,费了些力气,不然绝不会拖这么久。” 见林景晏摇了摇头。 才继续说。 “我先送你回去,让军医看看。” 李彦卿说完,也不管原地的拓跋宏,丟下一句。 “一会儿再来取你的命!” 转身將林景宴交到林大手上。 “公子,您没事吧?” 林大早就在城门口候著,见到李彦卿扶著满身是血的林景宴过来,脸都白了。 林景宴摇了摇头:“无碍,这伤不算白受,总算拖到他们来了。” 將林景宴安置好后,李彦卿转身就要离去。 林景宴喊住他:“彦卿,平安!” 李彦卿背对著他,瀟洒挥了挥手:“景宴,我你还信不过吗?且看著,小爷是如何为你报仇的。” 第407章 成长的速度 林景宴望著李彦卿的背影,脑中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出李彦卿离京那一晚他不曾亲眼见过的场景。 风雪夜,少年郎,白马红枪,雪夜独行。端的是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那时他的背影和现在的背影渐渐贴合,他变了,却又像从未改变过。 便且瞧瞧看吧。 他的少年挚友,如今成长到了何种模样? “去城墙,我为他击鼓!” 李彦卿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仿佛只是一瞬,便又回到了拓跋宏面前。 拓跋宏只觉得眼前一晃,再定神时,李彦卿已骑在马上,立在他面前。 红缨枪指著他的鼻子:“你们拓跋军的战马都是被自己人杀的。既如此,我的马也回城吃草去了。不然到时候杀了你,別人还说我欺负你这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 说完这句话,李彦卿吹了声口哨,他的马长嘶一声,跑回了城门里。 而他自己一脸嘲讽的看著眼前之人。 这句话对拓跋宏来说,可谓侮辱至极。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彦卿,额角青筋暴起,拽著通天鉞的手咯吱作响。 “自视甚高的小子,別以为你在天朝有些名號,就能在我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 说话间,他手舞通天鉞,直接向李彦卿砍去。 李彦卿寸步不让,身形翻飞,手中的红缨枪直直迎向通天鉞,武器相击,錚錚作响。 看到林景宴受了重伤的模样,李彦卿心中早已恼怒至极。 他与林景宴年少相识,记忆中的林景宴向来是风清朗月、翩翩君子的模样。 如今对方却迫不得已上了战场,为了拖住拓跋军,不得不以身入局,將拓跋宏所有的仇恨都引到自己身上,一步一步逼得拓跋宏眼中只有他,一心想亲手將他斩於刀下。 想到刚刚过来时看到的场景,若是自己再晚一步,让景宴丧命於安城,那他必將悔恨终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所以,伤了他的拓跋宏该死。 “噹噹当”。 红缨枪与通天鉞接连相撞,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李彦卿身形如鬼魅,枪尖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直刺拓跋宏周身要害。 只要想到林景宴差点死在眼前这人手中,李彦卿便只觉喉间发腥,红缨枪的枪尖又往前送了半寸。 力道之大,连以力量著称的拓跋宏都被逼得后退两步。 “你可知?” 李彦卿声音低哑。 “你举刃对著他的每一刻,都在宣布自己的死刑。” 李彦卿眼中的狠戾,让拓跋宏喉结滚动。眼前这人,像极了一头被惹怒的雄狮。 可草原的狼从来不惧生死。 拓跋宏看向李彦卿,眼底浮起一股狠劲,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你的確很强,可对上我,小子,你还嫩了点。” 话音未落,他將手中已然开刃的通天鉞丟在地上,双手猛地抓住红缨枪的枪桿,竟想凭蛮力夺下武器。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被枪桿上的稜角磨出血痕也毫不在意。 没了沉重的通天鉞,此刻的拓跋宏身手反而灵活起来。 草原的儿郎,向来不惧生死,他拓跋宏更是! 李彦卿眼底寒光一闪,手上也骤然发力,枪桿如长蛇般扭动,顺著拓跋宏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挑。 拓跋宏只觉得一股劲顺著枪桿传来,竟將自己的力道引向斜上方,整个人有些失重。 他立马稳住下盘,侧身避开,红缨枪顺著他的身体长驱而下,这一下刺空了。 “小子哎,这就叫做经验。” 拓跋宏逼近李彦卿。 “草原上的搏杀,拼的可不只是力气。” 李彦卿不闪不避,眼底的寒光更甚。就在拓跋宏的手即將抓住他衣襟的剎那,他突然弃了红缨枪,赤手空拳抓住了拓跋宏突袭而来的手,將其往下一翻,转而屈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拓跋宏的肋骨。 “经验?”他冷哼一声,肘尖带著破空的锐响撞去。 “狗屁不是!” “噗” 的一声闷响,拓跋宏只觉肋骨像被巨锤砸中,剧痛让他有些脱力,抓著枪桿的手也鬆开了,紧接著又一拳直接砸向李彦卿的面门。 李彦卿早有防备,借著撞肘的力道侧身旋身,避开了那拳头。 拓跋宏这拳落空,重心却依旧稳固,紧接著又一拳砸了过去。这拳来得更急,接近李彦卿时,化拳为掌,直攻李彦卿的心臟处。 李彦卿站定后躲也不躲。 比力气,他可没输过。 直接一拳迎了上去,械斗就此变成肉搏,拳拳到肉。 拳掌相击,发出“砰”的闷响,力道之大,让两人都后退了两步。 李彦卿甩了甩髮麻的手腕,拓跋宏这一掌的力道倒是比他预想的更沉;拓跋宏自然也不好受,指尖有些发麻。 这小子年纪轻轻,力道居然不输年轻时的自己。 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年里於边关闯出名號,成了王子腾那廝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个合格的对手! 所以! 杀意瀰漫! 今日就算拼得重伤,也要杀了这小子。 不然,有这小子在,以后他们拓跋军怕是要被中原压过一头。 作为草原的王,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崛起。 拓跋宏猛喝一声,再次扑上前去。 李彦卿也不退让,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闷哼声,旁人听著都觉得疼。 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居然能与自家大汗打得有来有回,甚至隱隱佔了上风,达旦的勇士们心里都有些急了。 不行,大汗绝不能在这里出事,若是大汗出事,韃靼就危险了! 他们都想甩开身边的敌军前去援助。 这一次,著急的换成了他们。 韃靼的第二勇士正与林四娘对战,作为大汗的心腹,他自然最为著急,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 他不顾自身防御,一招一式,只求速战速决。 林四娘何等敏锐,瞬间看穿了他的意图,也寸步不让。 “刚刚不是说想和我玩玩吗?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了?怕死了?” “废物!” 第408章 该诛 没有旁人的打扰,李彦卿可以一心一意对付眼前的拓跋宏了。 “老头,你的部下好像都救不了你了。” 李彦卿说完这句话,又欺身而上。 他眸色沉凝,半句多余的话也无。 每一拳都挥向拓跋宏的面部、心口、肩头,那都是林景宴刚刚受过伤的地方。 第一拳,指骨撞在拓跋宏的颧骨之上,发出一声脆响,混杂著对方的闷哼声。这处是林景宴被拓跋宏通天鉞的剑气擦伤的地方。 第二拳直捣心口。拓跋宏一个踉蹌,往后退了一步,甲冑陡然碎裂,边缘刺进了他的皮肉。 接连而下的便是第三拳,重重落在他的肩头。拓跋宏耳边只听到肩骨仿佛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一拳接著一拳,速度极快,丝毫没有给拓跋宏反应的余地。 “伤我挚友,十倍来还!” 拳头如急雨般落下。 一个失神,彻底落了下风的拓跋宏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来,洇在身前的泥土里,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抬眼看向李彦卿,锐利的眸子里蒙上了层层血雾,却依旧死死地瞪著李彦卿,像头不甘心的困兽。 他站起身,揉了揉肩头,每动一下都有钻心的疼,胸口更是像被巨石碾过一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肉搏战,他输了! 可是! “小辈,你以为这样就能贏了?”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我拓跋家的人,从来都不会输。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老二既然到了,速將我的战马送来!” 林景宴有援军,他又何尝没有?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隱约还夹杂著兵刃相接的脆响。 拓跋宏见状,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拓跋宏对著空中吹了一个清越短促的口哨声,在嘈杂的廝杀余音里显得格外醒目。 不过片刻,一道枣红色的影子便破开硝烟,四蹄翻飞地冲了过来,立在拓跋宏旁边。 拓跋宏翻身上马,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著马下的李彦卿。 “我拓跋宏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踏平你们这座安城!” 说罢,他猛勒韁绳,枣红色的战马人立而起,直接冲向林景宴。 路过通天鉞时,他將其握在手心,“我们拓跋人以马为生。马上的拓跋人才是真正的拓跋人。” 林景宴的战马木之一直立在城门处,见竟有同类想要伤害与自己相伴多年的主人,呼啸一声,也狂奔而来。 所到之处,捲起层层烟沙。 李彦卿脚尖轻点,便落到了马背之上,那杆红缨枪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依稀可见枪尖上还凝著未乾的血。 李彦卿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隨著枪尖的震颤,砸在拓跋宏的耳后。 “废物,给你十匹马也是废物。” 红缨枪猛地往前一送,枪尖擦著拓跋宏的脖颈,刺入了他身后的马鞍,惊得拓跋宏的战马立起。 拓跋宏死死攥著韁绳,骑马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倒手,便將李彦卿的红缨枪震开了些许。 “小崽子,別太得意。” 拓跋宏骑在马上,手持通天鉞,猛地拽动韁绳,直接衝著李彦卿狂奔过去。 李彦卿不闪不躲,直迎而上。 “錚錚錚”。 红缨枪击在拓跋宏重达千斤的通天鉞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彦卿每一下都使了十成十的力。 灵巧的红缨枪对上重达千斤的通天鉞本不占优势,可那杆红缨枪在李彦卿手中却宛如游蛇,看著轻巧灵活,力道却依旧震得拓跋宏虎口裂开,渗出几丝血跡。 李彦卿刚刚忽然想起,景宴的手也受了伤,刚才险些被这个老头子躲开。 他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如今还剩九倍。” 拓跋宏也没想到,马上的李彦卿比马下的更强。 受了伤、並非全盛时期的自己,居然被李彦卿的一桿红缨枪逼得节节败退。 猛烈的攻势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可眼前的少年脸上、行动间却不见半分疲態。 拓跋宏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每一次挥臂都像拖著千斤铁链,汗水混著血水流下,身上的伤越发多了,连脚下的战马步伐都开始踉蹌。 乱了! 可眼前的李彦卿依旧端坐在木之之上,红缨枪舞得密不透风。 甚至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即將命丧於此,可偏偏每到这时,那少年便收了力道,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 不知怎的,他脑子里浮现出刚刚李彦卿说的那句话——还有九倍。 他!他居然像猫戏老鼠一般戏耍自己! 他在给那个林景宴报仇! 他伤了林景宴,所以眼前这少年便要十倍百倍地在他身上討还回来。 这场廝杀,变成了一场凌辱。 他拓跋宏,堂堂韃靼天子,草原的王,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拓跋宏只觉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沫:“竖子尔敢!” 最后一个“尔”字刚出口,红缨枪突然如毒蛇般窜出,枪尖精准地越过通天鉞,抵住了他的门牙。 力道不重,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压迫,再往前半分便能贯穿他的喉咙。 李彦卿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冰锥一般扎进他的耳朵:“我为何不敢?” 枪尖一旋,一颗门牙便落了下来。 即便如此,李彦卿偏偏又收了力道。 被羞辱的拓跋宏气得脸上发红,手中的通天鉞使出全身力气,一下下砸向眼前的少年,可每一下都被李彦卿躲了过去。 只有拓跋宏身上又添了一道又一道的新伤,就是他的盔甲如今也已有些不堪重负了。 “你……” 话还没说完,李彦卿便接了过去。 “你说话漏风,有些好笑。” 拓跋宏撑起上身,胸口剧烈起伏,想说的狠话全堵在喉咙里,一开口便是“嘶嘶”的漏风声,配上那张淌血的嘴,竟真有几分滑稽。 他看著李彦卿拨转马头,枪尖始终离他的命脉不过寸许,像在打量一件无趣的玩物。 “韃靼的天子,草原的王,刚刚你的嘴不是很硬吗?” 达旦的將领们在远处看得目眥欲裂,握著弯刀的手青筋暴起。 “大汗有难!” 有人忍不住嘶吼,催马便冲了过来,可还未靠近李彦卿,便被他斩於马下。 他杀韃靼的將士,就像刚才拓跋宏杀天朝的將士一样。 近身者,气息全无! “你们都该死!” 所有犯他天朝者,该诛! 第409章 无需瞻前顾后 旧伤叠新伤,又添新伤。 这位草原的王,在李彦卿的红缨枪之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红缨枪的枪尖又一次擦过他的咽喉,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之上时,拓跋宏终於有些撑不住了,手中的通天鉞哐当一声落地,震起的尘土迷了眼。 那杆曾经让他横扫草原、屡犯天朝的重器,此刻平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他捂著胸口,剧烈喘息,甲冑下的伤一起炸开般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李彦卿的身影都开始有些模糊。 身上的甲冑碎片也隨著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口,红得发黑。 他想撑起身子,可肩头被枪尖刺中的地方,像是碎了一般,稍一用力就都是钻心的疼。 “草原的铁骑若想踏过安城的城门,那你们的战马之下定有我李彦卿的尸体。可如今看来,你们不配!” 少年的声音穿透耳鸣传来,轻得像羽毛,却让他浑身发颤。 他沉重地抬起头颅,看见李彦卿正垂眸望著他,红缨枪的枪尖在阳光下泛著冷光,上面的血珠一滴一滴掉落在他脚边的地上。 像荒芜之中开出的一朵绝望之。 李彦卿眼神的每一次闪烁,都是拓跋宏生命的倒计时。 马奔,枪来! 拓跋宏只来得及吼出一声“撤”,他的声音便永远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李彦卿眼底的温度骤然熄灭,杀意巨显! 红缨枪的枪尖迸出寒光,李彦卿指尖在枪桿上轻轻一旋,赤色带著破空的锐响直刺而出,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拓跋宏的脖颈之间。 马定,枪息,鲜血喷涌而出。 拓跋宏的头颅便出现在了李彦卿的手上。 李彦卿高高举起这手上的战利品。 他对著战场上大喝一声:“拓跋宏已死,谁敢来战?” 尾音落下,木之扬起前蹄长嘶,声震四野。 周围的韃靼军望著那高悬的头颅,握著的弯刀齐齐一颤。 他们的王,他们的王没了,此刻成了对方手中的战利品。 “大汗!大汗!” 一时韃靼军中哀鸿遍野。 那是拓跋宏,那是他们韃靼的王。掌控了他们掌控了他们几十年的草原之王。 就这样死在了对方的手上。 在远处与刘勇缠斗在一处的拓跋宏的二儿子拓跋努,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高悬的头颅时,手中的弯刀猛地一滯。 下一秒,刘勇的长刀趁隙劈来,擦著他的肩甲划出一抹火星。 他却浑然不觉,周围的人见他失了神,连忙上前挡住了刘勇。 拓跋努的目光紧紧地盯著李彦卿手上的头颅,眼中一痛,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衝破喉咙。 “不!父汗!” 拓跋努猛地弃了刘勇,调转马头就要往李彦卿的方向追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上了些年纪、將军打扮的拓跋人拉住。 “二皇子,撤。” 拓跋努眼底泛红,眼中儘是杀意和愤怒。 “不,我不撤!父汗的头还在他的手上,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双眼赤红,像极了头失了理智的野兽。 那老將死死拽住拓跋努的马韁,声音嘶哑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强硬。 “大汗已死。生前他最看重的便是你,若此时你再逞匹夫之勇,是要让我们韃靼的勇士们全都葬送在这安城之下吗?” 拓跋努猛地回头,泪水从眼角滴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咆哮。 “收兵!” “终有一日,李彦卿,我杀父之仇必报!” 这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带著血腥气。 拓跋努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泪水已经被深深憋了回去,只剩眼底翻涌的恨意和被那老將点醒的清明。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高悬的头颅,转身掉马就往城外跑。 见拓跋努回了神,那老將大喝一声:“保护二皇子!听我號令,保护二皇子,撤退!回草原!” 韃靼的兵卒们听到那老將的號令,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调转马头,簇拥著拓跋努往远处退去。 那拓跋军的老將转头望了一眼他们撤退的方向,点了几个名字:“你们和你们麾下的勇士与我一起拖住他们。” “我们的命给二皇子多爭取一点时间,记住,只有他们活著回草原,才能够报我们今日之仇。” 看著拓跋大军往后撤去,林景宴將手中的头颅扔给旁边的一个小兵,翻身上马。 “来犯天朝,杀我將士,伤我挚友,还想活著回去?做梦!”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他猛地一夹马腹,坐骑嘶吼著率先冲了出去。 “儿郎们,隨我追!” 身后的天朝將士早就按捺不住,此刻听到號令,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吶喊。 马蹄声如雷,长枪如林! 朝著正在撤退的韃靼军猛追而去。 尘土被踏得漫天飞扬。 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一片尸海。 九边与韃靼交战几十年,那些畜生不知道在九边杀了他们多少將士和平民,这一次终於要將这仇报了。 杀! 杀! 杀! 李彦卿一马当先,连拓跋宏这个草原的王、往日的第一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论其他。 那老將和他留下的人根本不足以拦住他,不说一炷香,连一刻钟都没拖住,就见林景宴率领眾將士朝著韃靼二皇子拓跋努的方向奔袭而去。 鼓声停,城门之上守著的將军看著还有些虚弱的林景宴。弱弱的问了一句。 “林大人真的要让李將军去追吗?” 他可是还记得上一次刘勇要追的时候,可是被林大人叫了回来。 林景宴望著李彦卿追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摇了摇头。 “他不一样。” 如今的彦卿是天朝最厉害的將军! 有他在,不需要瞻前顾后! 第410章 兄弟敘话一 夜。 李彦卿带著队伍满脸笑意地回到安城时,迎接他的是百姓们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李將军!威武!” “天朝威武!” 白日里,安城的百姓得知李彦卿神兵天降,斩杀了韃靼的大可汗拓跋弘后,心情难以自持,已在城门处自发等候了许久,只为迎接这位凯旋归来的少年將军。 城门下的人潮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城根上的老槐树上都攀了几个半大的孩子。 从白天等到深夜,他们毫无疲惫之色,心中只有难以发泄的兴奋,欢呼声、吶喊声此起彼伏,人潮像被风吹起的麦浪般起伏。 近了。 更近了。 李彦卿骑马立於护城河前,隨即策马狂奔而来,银甲上还沾著乾涸的血渍,眼睛却亮得惊人。 看著满城欢呼的百姓,李彦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著他们挥了挥手。 “彦卿还有事,谢过诸位。” 说完,打马而去,方向正是林景宴的营帐。 他眉眼带笑,肃杀之气渐渐淡去,竟染上了几分少年的青涩。 林大立於营帐前,看到狂奔而来的李彦卿,立马迎了上去。 “恭喜李家公子大胜归来!” 李彦卿点了点头,语气带著几分急切。 “景宴呢?景宴可有大碍?军医可曾看过了?” 林大愣了愣神,隨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果然,即便多年未见,李家公子最关心的还是他们家少爷。 他连忙拱手回话。 “公子无事,只是左臂和胸口受了些箭伤,军医早前就瞧过了,上药包扎妥当,此刻正在帐內等著您凯旋归来呢。” 话音刚落,李彦卿已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眨眼间便掠过林大,进了营帐。 “景宴,我回来了!” 此刻,林景宴正坐在营帐的书桌前,桌前点著一盏灯,手上拿著一卷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著。 听到李彦卿的声音,他才笑著抬起了头。 烛光摇曳,將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之上,隨著翻书的动作微微晃动。 握著书卷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衬得他愈发俊美无双。 “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温润润,还带著些笑意,刚好能让帐內两人听见。 他將书往桌上轻轻一放,左臂微屈著,没敢大动,目光落在了李彦卿未褪的血渍上。 “可有受伤?” 此刻的林景宴,又变回了京城中那个温润如玉的林家小公子,哪里还见白日里的肃杀之气? 李彦卿向前两步来到林景宴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色如常,只是嘴唇有些苍白,想来是没有大碍。 他抬了抬头,骄傲的说。 “我可是你兄弟,怎么会有事?只是这次我们追出去,只缴了韃靼军几里外的那个营地,韃靼的二皇子倒是被他跑了。我听刘勇和林思娘说过,在那个营地前方还有他们一个临时大本营。可再追便有些深了,我便带著將士们回来了。” “拓跋努跑了便跑了。本也没想將他留下。” 林景宴声音温缓,带著不容置喙的篤定。 “拓跋弘已死,韃靼主力已溃。二皇子虽颇受重用,可在韃靼皇室中,他並非独苗。拓跋弘在世时,尚且能压得住下面的人;如今他非嫡非长,能不能稳住局面还未可知。他头上还有一个大哥呢,那位大哥虽不如他受重视,可这次拓跋弘也带他来了战场。” 这次的战果已超出林景宴的预料了,他十分满意。 本来觉得能重伤拓跋宏便自己很好了。 如今他死了,往后韃靼便要乱一阵了! 等韃靼自己先斗一段时间吧。他们先腾出手收拾其他人! 李彦卿听著,点了点头,抬手蹭了蹭鼻尖, “我也是这般想的,跑了便跑了吧。总有一日,我会带著天朝的將士们杀到他们韃靼的王庭。” 说完,他颇为傲娇地抬了抬头,又是林景晏最熟悉的模样。 “怎么样?如今你兄弟我还行吧?” 林景宴见他一如往昔,嘴边的笑意深了深,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 “只是还行么?” 林景宴眸底盛著烛光,笑意里藏著几分揶揄。 “如今我们的李家公子回了京,怕是要惊掉那些人的大牙了。” 李彦卿被他夸得耳尖有些发红,却梗著脖子不肯露怯,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惊掉才好呢!往日在京中,谁不说我是凭家世混日子的紈絝?这次回去,小爷就要让他们瞧瞧,我李彦卿也能征战沙场、为国为民!” 脆弱往往藏在最深处,偶尔可见。 林景宴又正了神色:“彦卿,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人不狂,何需称己少年郎。 李彦卿被他的话烫得心头一热,方才的桀驁忽然化作心中数不清的酸胀。 明明他比林景宴年长几岁,可从相识起,景宴反倒更像他的兄长。 在认识景宴之前,他在京中可以说没几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可景宴即便听了外边那些人传的閒话,依旧愿意与他相交,而且他能感受到,景宴把他当兄弟,只因为他是李彦卿,而非长公主唯一的孩子。 他是他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的亲人。 李彦卿喉结滚了滚,伸手抓了抓头盔上的红缨,望著林景宴温温润润的眉眼,忽然说道。 “你说这事怪不怪?明明我比你还大了几岁,从认识到现在,却总被你护著。倒显的你是哥哥了。” 林景晏忍俊不禁, “这次,不就是你为我报仇了吗?杀了那拓跋弘,我们的李公子好生威风。以后你便是天朝最勇猛的將军了,我这个兄弟的也沾沾你的光。” 李彦卿看了一眼林景宴受伤的地方,有些自责。 “若是我能来的早些,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而且,旁人不知,我还不知道吗?若不是你先前拖著那拓跋弘许久,费尽全力耗费了他的体力,又乱了他的心神,这次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杀了他。景宴,我知道你在为我铺路,可我已经长大了,现在我也想护著你。” 林景宴的指尖颤了颤,抬眼时,烛火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望著李彦卿有些泛红的眼眶,忽然低笑一声。 “什么铺路不铺路的,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这次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已死在那拓跋弘的掌下了。” “彦卿不必妄自菲薄,你本就是我天朝一等一的好儿郎。” 而且,如今的天朝太需要一个让蛮夷闻风丧胆的武將军了。 彦卿有这个实力。 第411章 兄弟敘话二 “彦卿,这些年苦了你了。” 到底要受多少挫折,才能让往日那个李彦卿变成如今的模样。 李彦卿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红,梗著脖子別过脸:“说这些干啥?” 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胡乱抹了把脸,像是要把那点湿意蹭掉,挤出一个笑来,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水壶。 “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林景宴的肯定和关心让李彦卿有些无所適从。 从京城孤身一人来到边关,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数年。 这几年里,他受过伤、挨过打、被排挤、被辱骂,也曾命悬一线。 到最后,靠著自己的拳头慢慢闯出些名气。 这其中的苦,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一路走得顺顺噹噹。 只有景晏知道他的苦。 是啊,如何不苦,又如何能顺顺噹噹呢? 初到军营,一人一马,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是长公主的嫡子,从一个小兵做起,住的是大家都住的地方,与几十个人挤在同一个营帐里。 他年纪小,不懂事,又是新来的,身上还带著些贵公子的傲气。 旁人欺负他,他便一拳又一拳打回去。 打到他们疼,打到他们服,打到军中都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 他从军营打到蛮夷面前,立了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 其中的酸楚无处可诉。 从最底层的小兵爬到百夫长、千夫长、小將、將军,他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当他不得不爆出自己是长公主之子的身份,与王子腾对立时,才能收服那么多士兵,让他们听令於他, 陪他一同前往嘉峪关救援。 那一战,是他自己打的第一个胜仗。 李彦卿的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突然想起嘉峪关。 那是他蜕变的开始。 漫天风沙里,他带著手下的將士们风尘僕僕奔往嘉峪关。 他们中,有被他揍过的老兵,有被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少年,甚至还有最开始挤兑他、刁难他的伙夫。 救下了嘉峪关的百姓,可他带过去的那些人到最后,也伤亡惨重。。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感受到战爭的残酷。 蛮夷,真的该死! 往后的日子,全是他一个人撑过来的。 蛮夷三军不断袭扰,王子腾屡屡刁难。 虽有贾璉在身边能帮衬一二,可一步接著一步,终究是他李彦卿自己扛过来的。 起初,大家把他当成普通人;后来,觉得他是个有些武艺的普通人;再后来,知道了他是长公主之子、皇亲国戚,便开始厌他、怕他、惧他、討好他。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兄弟,这些年,你累了吗?” 累,他当然累,可他不能累。 他长大了,也看的更清楚了。 天朝需要一个將军,一个能抵御蛮夷的將军,而他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被父亲选中的那个人。 所以在京中,他除了武艺,纵容了自己许多年。 他不能累,不能喊苦,不能喊疼,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脆弱,因为他是主將。 他肩负的是九边的脊樑,是手下千千万万將士的性命。 他不能累,也不敢累;不能脆弱,也不敢脆弱。 李彦卿握了握拳,望著林景宴,眼底翻涌著说不清的情绪。 “不苦、不累,也不疼。累了,身后的城墙就塌了;弱了,兄弟们的命就悬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忽然眼波流转,又看了一眼一直温和望著他的林景宴。 流露出些许脆弱。 “只是我有些想你们了。” 想父亲、母亲、祖母、景宴,还有…… 罢了。 给不了她想要的山河海晏,他也不愿再说出那样的话了。 李彦卿抹了抹眼角,脸上露出一个坦荡的笑。 “彦卿,你信里不是说舅舅他们明后日带著援军就要到了吗?如今韃靼已是丧家之犬,后边我们怎么办?” 他刻意转了话头,像是要把方才那沉鬱的情绪轻轻拂去,將一杯茶递到林景宴手边,目光里又透出几分將领的锐色, “援军一到,粮草和人手都能补足。我想著,不如趁他们內乱未平,一鼓作气直接打到他们的王庭算了。” “这几十年来,蛮夷三军里,就韃靼跳得最欢。若是能直捣王庭,直接灭了韃靼,吐蕃和瓦剌的结局也只有死!” 林景宴看著李彦卿还有些不自在的模样,轻轻笑了笑,没有拆穿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审慎。 “直捣王庭自然是可以的,可韃靼王庭远在漠北腹地,沿途皆是荒漠戈壁,粮草补给如今还没跟上。” 京城赵家、钱家和其他富商的情况,皇上已经在上一次的信件里给我说得清清楚楚了。如今有他们做后盾,加上江南那边,粮草和运输自然的途逕自然是不缺。 可这消息刚传来不过几日,要从各地押运粮草过来,怕是还得些时日。 韃靼这一战是一定要打的,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將蛮夷一网打尽。 “可是,粮草未到,深入漠北终究还是有些冒险。这也不是我本来的计划。” 林景宴抬起头,看著李彦卿,正色道,“不过彦卿,我信你!” “若是粮草供给得上,按照你的想法,加上陛下手中的30万援军,你觉得有把握在多久之內拿下韃靼王朝?” 说到正事,李彦卿瞬间拋开了脑子里的那些念头。 俯身盯著林景宴身前的地图,指尖沿著漠北的河流与山脉游走,忽然在王庭的位置点了点。 “若粮草充足,陛下的30万援军到位,再加上我们现有的边军,半年。” 他抬头看向林景宴,眸底的光锐利如刃。 “本来用不了这么久,可我在九边其他地方与蛮夷三军对战多年,韃靼,吐蕃,瓦剌相邻,向来交好”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三军出战,他们早就密不可分了。” “韃靼若是出事,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此番若要深入漠北,还得防著旁边的瓦剌。” “吐蕃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们离得远,就算要救援也没那么快。更何况,若是不是必须,瓦剌不会让吐蕃的兵进入自己的地盘的,所以得半年。”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营帐之外,嘆了口气,“这漠北还是太大了些” 这么大的地盘,他想要! 第412章 主將人选 “彦卿,若是再加上瓦剌和吐蕃呢?你觉得多久可以拿下?” 李彦卿低头想了想。 这般就不能只防。 还要打! “瓦剌和吐蕃这些年虽然不似韃靼一般强盛,可也是两头饿狼。” “若要三管齐下,我们的压力便重了。” “不过景宴,你刚刚说的对,韃靼若出事,瓦剌和吐蕃两部也不会袖手旁观。” “既然要打韃靼,也要防备著瓦剌和吐蕃的支援与侵扰,那还不如直接想个法子,把他们全都解决算了” “这般我们边境至少能保边境太平个几十年,若心再大些,百年也是可以的。” 说这话时,李彦卿的眼睛亮的嚇人。 一朝战,换得百年平安,多么划算的事啊。 不说百年,几十年也是好的。 天朝若能太平发展几十年,那蛮夷定然更不敢再犯。 既然已经开战,那这场战爭就要坚持到最后。 也要得到最好的结果。 “哈哈哈哈,那就打!” 帐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林景宴和李彦卿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立马站了起来。 一个威武的身影掀开营帐帘子走进来,后面还跟著许多穿胄甲的熟面孔。 “皇伯父!” “舅舅!” ”您来了。” 皇帝两步走到营帐主位坐下,上下打量著林景宴。 “听说受伤了,可有事?” 林景宴摇了摇头。 “小伤罢了,多亏了李彦卿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小侄这条命怕是难保了。” 陛下怒目一瞪。 “呸呸呸,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见林景晏点头才继续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伯父的心可以放肚子里了。” 陛下满面荣光,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又將目光转向旁边的李彦卿,点了点头。 这孩子变化太大了。 抽空瞪了一眼李煜安。 都把孩子逼到什么样子了。 算了,他没资格说他,说到底,彦卿成长到这个地步,最得益的是他这个皇上,是天朝所有的百姓。 “彦卿,到舅舅这儿来。” 许久没见,陛下上下打量著他,笑道。 “长大了,好孩子,真是长大了。这一仗,来前听说你斩了那拓跋弘,好得很!你立下这般大功,舅舅回去定要好好赏你。” “回了京城,再让那些人瞧瞧,我的外甥有多厉害!” 不远处的南陵侯和李彦卿的父亲,也一脸笑意地看著陛下身边的两个孩子,目光中满是骄傲。 李彦卿往自己父亲的方向瞥了一眼,才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舅舅,这可不全是我的功劳。若不是景晏在战场上拖住拓跋弘许久,耗了他的力气,我要杀他也不会这么容易。” 皇上朗声大笑,指著他俩对眾將军。 “你们瞧瞧,这两个孩子不仅有勇有谋,心思还这般纯粹,有功不独揽,有过不推諉,不愧是我天朝的肱骨之臣。” “放心吧,朕心里有数,谁的功谁的过,都替你们记著呢。忘不了你的兄弟” “去,把外面的將军全都叫进来。” 他眸中带了几分锐利。 等到人来齐了,他才开口。 “拓跋弘被杀,韃靼怕是要乱了。” “这是个好机会,刚刚你们在外边也听景宴和彦卿说了,这一仗我们要打,要狠狠打,打得蛮夷望而生畏,打得他们退出这片草原,以后那里便是我们天朝的屏障。” 看著营帐外广袤的土地,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诸多的想法。 地广人稀,不適合种粮食又如何。 他早就有了规划了。 “陛下圣明。” 眾將士的回话,打断了他的展望。 回过神。上压力! “如今景宴和彦卿为这场大战开了个好头,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要丟了脸面,不然朕绝不轻饶。” 麾下眾將跪下领命。 “臣等万死不辞!” 眾將领齐齐叩首,甲冑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帐內迴荡,震得烛火簌簌发抖。 皇上无声的笑了笑。 “那这一次九边的主將便由李彦卿李將军担任,尔等可有异议?” 李彦卿刚手刃了韃靼的大汗拓跋弘,又是陛下的亲外甥。 下面的將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镇北將军向前一步,拱手拜道。 “陛下英明。”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初到九边,眾位將士要安置的东西还有很多。 先到安城,是因为安城离京师最近。 如今到了九边,其余地方也要安排妥当。 安城虽大胜,可九边的其他城市,如今依旧与蛮夷打得有来有回。 单说韃靼,除了安城,其余地方也有他们的军队骚扰。 来的路上,陛下已安排好眾將军各自的去处,叫他们一起过来,恐怕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以后的主將。 眾將军退去,营帐中只剩下皇上、南陵侯、林景宴、李彦卿,以及长公主的駙马李遇安五人。 没有外人在,几人说话轻鬆了些。 第413章 敬战友 李彦卿紧绷的肩背鬆了松,挠了挠头看向陛下。 “舅舅,前几日的信里不是说你们还要明后日才能到安城吗?怎么今日就到了?” 皇上朗声一笑,伸手指了指他。 “彦卿怕你赶不及,也给我写了信。等我紧赶慢赶到安城外几十里的地方,才知你已经到了,还压著那个拓跋宏打,所以我们便慢了些。” “士兵们后面还有其他硬仗要打,耗了体力总归不好。还好你小子爭气,居然把拓跋弘给斩杀了。” 想起拓跋弘,皇上眸中冷光一闪。 “那廝带著韃靼骑兵侵扰我九边多年,后来又联合吐蕃、瓦剌,更是让我们不胜其烦。如今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李彦卿嘿嘿一笑。 “也没便宜他,死前外甥可没让他好受。” 说罢低下头瞥了一眼林景宴的方向。 “谁让他不知死活,竟敢伤了景宴。” “不然我就將他活捉了,送到舅舅你面前,让你好好出出气。” 李彦卿往日能在京中横行,自然不仅仅靠他母亲是长公主,他的性子向来討陛下和皇后娘娘喜欢。 这会儿,陛下倒是觉得这混小子还是那个混小子。 被他的话逗得朗声大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记。 “你这小子倒会说討喜的话。不过活捉了又如何?如今这样就很好。你在战场上將他斩杀,这事传到蛮夷之中,往后他们对你也会有所忌惮。” 话锋一转,他转头看向林景宴,语气柔和了些。 里边还有藏不住的担忧。 “景宴,我知你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只此一次,下次万万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你可知,收到安城的消息时,我有多著急?” “若你真出了事,回去后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胜利固然重要,可比起你们的性命,早一刻晚一刻无关紧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往后更要审慎行事,绝不能再让我和你父亲忧心了。” 林景宴闻言躬身一揖,声音带了几分愧色。 “侄子知道了,这次也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安城丟了,后面的战事怕是会困难许多。再说,陛下您看,结果不是好的吗?彦卿及时赶到了。” 皇上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你知道便好。老了老了,说不过你们这些小辈了。” 林景宴和李彦卿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两天的路程,被陛下硬生生缩减到一天。 其中焦急,由此可见。 他们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其实林景宴也知道这次行动甚是冒险,可他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南陵侯见陛下越说越激动,便站出来打圆场。 “陛下,都是孩子,少年义气总归是有的。您就別再说他们了,不然以后变得畏首畏尾,您也不想看到,” 陛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好好好,倒显得是我多管閒事了。” 四人齐齐摇头:“陛下没有,怎敢呢?” 皇上被他们异口同声的模样逗乐了,指著南陵侯道。 “还是你会说话。罢了,年轻人的战场就让他们自己去闯,只要守著不伤自己性命这条线,其余的,摔两个跟头也无妨,总归还有我们这群老傢伙给他们撑著。” “对了,景宴,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便与大家说说前些日子来信说的京中派有奸细之事。这一路上我也派人盯著了,倒是没发现什么。” 林景宴听到正事,正了神色。 除了陛下之外,其他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著他俩。 这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伯父,我也只是猜测。上次您来信说您和三十万大军还有几日才能赶到安城,可蛮夷偏偏就掐在今日来犯,我估摸著他们怕是提早得到了消息。” “不过这事我没有证据!” “皇伯父,您是知道的,太过巧合的事往往都是人为。军中事大,审慎些总归没错。” 皇上点了点头,他既然派人去查,自然也是信了林景宴的。 “你的话,我从不怀疑,此事我知道了,便交给煜安去办。” “若军中真有人有那些小心思,在煜安面前怕是藏不住的。” 明明是夸人的话,李煜安却满脸黑线。 他都说了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下次一定换个法子! 看到李玉安瞬间尷尬的脸色,陛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让他吃瘪可不容易。 起身走到营帐之外。 “走吧,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我也去见识见识从青州来的那些將军们。” “听说这次林四娘又立了军功,倒是为我天朝的女儿家们做了个好榜样。” 林景晏见缝插针的添了一句。 “从王子腾的队伍跑回来的那些,也是好儿郎。他们回来,可是抱著必死的决心的。” 皇上轻笑。 “放心吧皇伯父没忘,都是我天朝的好儿郎!” 帐外月色正好,营中篝火连成一片星海。 打了胜仗的將士们正围在篝火旁,好酒好肉,好不快活。 有人看到陛下出来,远远的就要行礼。 “皇上万岁。” 听到这声,將士们更是鼎沸。 陛下? 陛下! 陛下来了!! 看著將士们都要起身行礼,陛下忙笑著摆了摆手。 “你们是我天朝的功臣,今日不论君臣,我与你们一道,共庆诸君大捷!” “南寧侯,这次赵家送来的好酒,说是犒劳军中將士的,去尽数搬来,还有肉也来一些!今夜朕与眾將士同乐。” 將士们闻言顿时欢呼起来,声浪几乎要掀翻夜空。 南寧侯麾下的千户百户忙不迭地跑去搬酒,木桶在地上滚出咚咚的声响,让这夜色更添了几分热闹。 围坐在篝火旁的將士们本就喝了酒,此刻更是红光满面。 大胜的兴奋,在此刻又添了许多。 陛下居然来了,还要与他们围坐一处喝酒,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们也是与陛下一起喝过酒的人了,这脸上啊格外有光。 以后他们也是和陛下一起喝过酒吃过肉的人了。 往日只听说皇上万岁、威严非常。 没想到这般亲民,为这样的君王拼命,值了。 皇上走到篝火旁,接过士兵递来的碗,亲兵刚要斟酒,他却摆了摆手。 “我自己来。” 酒液入碗,泛起细密的泡沫。 他高举碗,高声道。 “第一碗,敬阵亡的將士们!” 隨即將碗倾斜,洒到了地上。 碗沿碰击的脆响连成一片,火光映著一张张肃穆的脸。 “敬死去的战友!” “第二碗,敬活著的英雄!” 皇帝仰头饮尽,陶碗重重摔在石头上。 “今夜不醉不归!以后我天朝的生死皆繫於诸军身上” “你们在前方征战,朕身为天子,定然护你们的爹娘妻儿衣食无忧。待此战胜,论功行赏,封侯拜相,有功之者,朕绝不小气。” 酒液入喉,带著烈火烧过的滚烫,在每个將士心中浇出了更旺的火。 夜色正好,战意更胜! 李煜安看著站在陛下旁边,锋芒已露的李彦卿,心中又喜又悲。 边关多年。 歷经磨难。 当日那些事儿,这小子怕是已经回过味来了。 嘆了口气。 他做时就想过,会有今日这一遭的。 不必遗憾。 至少结果是好的。 走到李彦卿身边。 轻声来开口。 “彦卿,带父亲在军营中走走吧。” 李彦卿目光一顿,没有说话,却也点了头。 第414章 父与子 听著草原外传来的狼嚎声,李煜安最后还是先开了口。 “彦卿,你可曾怪过父亲?” 李彦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怪?他有什么资格? 最开始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或许不知道其中缘由。 可如今已在边关打了这么多年、待了这么多年,与边关將士你来我往不知过了多少招,就是那王子腾也没让他討到好去。 年少时的那些事,当年的他想不通,如今的他又如何参不透? 可是,这天下所有人都有资格怪自己的父亲,独独他李彦卿没有这个资格。 若是他爭气一些,父亲又何苦费这些心思?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年少无知罢了。 他没有一资格怪父亲。 身为男儿,等回了京,他自当负荆请罪! 他 李彦卿轻轻摇了摇头。 “不曾,父亲。我只怪我自己。对了,林伯父与您如何了?” 依著林伯父刚正不阿、眼底揉不得一点沙的性子。 这些年又將林家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想来父亲也没討到好。 想到这,李彦卿心中沉闷居然去了些许。 不多,於李彦卿而言只觉鬆了口气。 没原谅父亲,至少证明林伯父和景晏的確实將林家妹妹放在心尖上的。 容不得她受委屈,就算是父亲也不行。 这样很好。 压低声音,语气中带了些沉重。。 “父亲,我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您不信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或许是听旁人说多了,您也觉得您的儿子听不懂您说的那些话,也承担不起您给我铺的那些路,所以才会用其他的法子激励我、鼓励我,甚至於算计我。” 眼中似乎有泪,波光粼粼。 再看去,似乎又没有。 “您做的那些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我罢了。” “您不相信,若將各种缘由说与我听,我也好好习武,也会拋弃京中的繁华,来这苦寒之地为您、为舅舅、为天朝,为自己的未来爭一口气。” “所以您才会明知我心之所向,却依旧利用我的心之所向。” “可是凭什么?这事本与旁人无关,是我自己的事,又何苦將別人牵扯进来?父亲,我不怪您,我只是有些生气罢了——您不信我,不信您的亲儿子。” “无论您如何,边关事了,我自当登门谢罪!” 语气里有些哽咽,李煜安看过去,李彦卿已经转过了头。 李煜安將李彦卿叫出来时,一路走来想了许多李彦卿可能会说的话,自己和旁人眼中的这个紈絝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禁愣了愣神。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在宫门口,自己的哥哥南寧侯和他说的话。 同样是年少成名、满腹经纶的天才神童,若是林景宴遇到相同的事情会怎么做? 大抵就是像李彦卿现在这样吧——知他、懂他、信他,將所有的道理揉碎了讲与他听。 他们或许都比他懂自己的儿子。 又或许,年少时的种种,到底还是影响了他的心境。 可他作为李彦卿的父亲,太过於相信自己,甚至忘了自己的儿子心中或许真的有那份志向。 就算不用那些法子激励,他依旧愿意只身前往边关,以命相搏,为自己、为国家爭一个未来。 李彦卿看著父亲有这呆住的神色,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染了一些夜露的凉意。 “您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吧,您总说我紈絝,可你我父子多年,您却不知……” “我李彦卿,母亲是长公主,我的舅舅是当今陛下,我的父亲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神童。” “我虽喜好玩乐,可若真到了该我承担责任的时候,我是愿意的。我既享受了身为宗室子的权势,便也承担得起作为宗室子的责任。” “若国家困苦,需要我以命相搏,不需旁人刺激,我也是愿意的。” “父亲,您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夫。” 李煜安刚想说什么。 就见李彦卿释然一笑。 “父亲,小时候您便与我说过,有错就得认。这事终归因我而起,待我大胜蛮夷过后,您与我一起去林家给林伯父和林家妹妹谢罪吧。” 李煜安指尖一颤,想落在李彦卿肩头上的手顿了顿。 月光下,他望著李彦卿坦然的眉目,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 他如何不想,这不是… “彦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几年我已经与你林伯父道过几次歉了,就是出兵那一日,我也去寻过他,不过好像……” 李彦卿的嘴角抽了抽——看父亲这表情,结果一定好不了。 该! 若是以后有人算计他的女儿,他不提刀上门,给他一刀都是他李彦卿脾气好。 林伯父还是太温柔了。 看来还得靠自己,认错要诚恳,面子什么的没了就没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错了就是错了,不论后果如何,都是他该承受的。 林伯父原谅他之前,他还是离父亲远点吧,免得自己没得到原谅,还被父亲拖累了。 果然这种时候,还是母亲靠谱。 李彦卿反应很快。 “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如今看来,林伯父原谅我的机会一定比原谅你的多得多。您老还是不要去添乱了,您自己的事儿,还是靠自己吧,儿子爱莫能助。” 说完拍了拍李煜安,又对著他行了行礼,转身离去,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去后该怎么登门谢罪了。 不知想到什么,李彦卿离开的步伐又顿住,看著自己父亲的眼神很是认真。 “父亲,从小到大,儿子没求过您什么事。往日我犯了错,都是进宫去求舅舅。今日,儿子求您一件事,只此一次。” 他侧过脸,月光落在下頜线上,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样的事,往后不要再有了。林伯父是真把您当挚友,这一次,您是真伤了他的心。” “推己及人,若你是林伯父,未必有林伯父如今做的好。” 风卷著草叶掠过脚边,他又添了句,声音轻了些却更显恳切。 “回去后,若是您愿意,还是开诚布公跟林伯父说说吧。不为儿子,只为您自己。这几年,您心里头也不好受,不是吗?” “若是……” “若是,林伯父当真不能原谅您,这事便也算了吧。” “不必再到他跟前,与他烦忧。” “这是您也是我该得的结局。” 说完不再停留,挺直脊背走进夜色里,只留那道声音,像枚石子落进李煜安心湖,盪开一圈圈沉甸甸的涟漪。 “只此一次!” 李煜安对著空荡的月色低声应道,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只这一次就让他懊悔终身了。 林景晏看著李彦卿独自回来的身影,眸中有光掠过,只是一瞬,又继续转过头和旁边的將士继续说著什么。 这场父子间的对话,风吹尘土,消弭於天地间。 无人知晓。 第415章 韃靼突变 战场的残酷从来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当下的心情如何,而有所停留。 蛮夷三军,也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团结。 唇亡齿寒与天朝对战多年的他们居然也是懂的。 拓跋宏死了。 迎来的是他们更加疯狂的反扑。 不知道拓跋努和他的大哥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李彦卿带著人入了草原,围剿了韃靼军的残部几日后,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出乎所有人意料,拓跋努没有爭! 回到韃靼王庭,他压下自己手下所有人的反对声,亲手扶持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做了韃靼新的大汗。 將稍微努努力就可以到手的王位拱手相让了。 而他自己,拿到了韃靼的兵权。 所有的兵权! 往后韃靼铁骑,尽数听他指挥。 奇怪的是,这样的交易,他愿意,他的大哥居然也同意了。 养虎为患,作为一国皇子不可能不知。 也许其中还有什么旁人探听不到的消息吧。 “倒是小看他了。居然有这样的气魄!” 皇上坐在主帐中,神色不明。 “此子不除,往后必成大患!” 林景晏和李彦卿也想到了那一日拓跋努撤退时,眼中溢满的杀意。 对杀他父汗的李彦卿,对算计他父汗的林景晏。 还有,整个天朝! 他若不死,天朝怕是真的永远太平不了! 看著下面还在激烈爭论著韃靼两兄弟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算计的时候。 林景晏嘆了口气。 “或许,我们都想多了,那拓跋努只是单纯的想给拓跋宏报仇罢了。” 他的父亲一定对他很好。 所以他爱他的父亲超过一切,王位权势皆可拋。 或许,为了这个兵权,为了让自己的大哥放心,他將自己的命都交到了別人手中吧。 林景晏的猜测不是全对,可也中了六七分。 无欲无求,一心报仇,这样的人反而最难搞。 下面的军士將军们,听到林景晏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看惯了为王权斗个你死我活,这会儿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反而想不到了。 “就这么简单?” 对呀,就是这么简单。 林景晏笑而不语。 陛下倒是没有怀疑林景晏的猜测。 越想不通的事儿,往往就是表面上的那般。 这会儿他心里反而有几分羡慕那个拓跋宏了。 至少他死后,真的有一个儿子愿意放弃所有,一心只为他復仇。 不知道以后他能不能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反正,若是他的父亲死了,他绝对做不到这样的。 那他自己呢? 恩。 差点忘了,自己如今就剩一个独苗苗了。 如果他有意外。。。 庸人自扰。 那个位置除了青衍也没旁人能坐了。 他不用放弃什么就可以给他报仇的。 皇上瘪了瘪嘴,无端有些心酸。 看到皇上的思绪飘远,林景晏轻咳一声。 “陛下,如今韃靼形势有变,我们的计划怕是也要变一变了。” “拓跋宏虽然武功不及他的父亲,怕也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他心里可是没有其他东西的困扰,能做出来的事儿,怕是会更加的疯狂。 陛下回过神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林景晏和一脸疑惑的看著他的李彦卿,眼中一亮。 他没儿子,可是有子侄啊。 子侄也算半个儿。 加起来就是一个了! 他平日待这两个小子可是不薄,青衍那个小子不用,这两个肯定会的! 这样算起来,他也输那个拓跋宏什么! 而且他还活著呢。 贏了! 脸上的露出一个笑来。 语气更加温和了。 “你俩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我是景晏的皇伯父,又是彦卿的亲舅舅,自然会替你们排除万难的。” 说这句话时,还警告的看了一眼下边的臣子们。 不只林景晏和李彦卿摸不著头脑,下边的臣子也面面相覷。 他们好像也没反对吧。 看著眾人异样的眼神。 皇上才微微回神。 掩饰般的喝了口茶。 说正事儿呢,怎么能走神。 朕是明君! 与他拓跋宏斗了一辈子,如今他死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忍不住要与他比一比。 皇上轻咳一声。 恢復正常。 “朕的意思是,如今我们这里就你和彦卿与那个拓跋努正面交战过,对他我们不如你熟悉,有什么都说给他们听听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拓跋努留不得!” 原来是这样! 懂了! 林景晏和李彦卿对视一眼。 双双嘆了口气。 韃靼內乱未起。 兵权还交到了那个拓跋宏手中。 如今。 “如今也只能硬碰硬了。” 齐齐开口。 语中带著些许无奈。 伤亡定然比预想中的大许多。 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却也必须要做的。 只可惜,遇到的是那个拓跋努,若是旁人,便好了。 坐在下边的多是征战多年的將军。 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一对三。 是场硬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幸好,在这个上面,他们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陛下,下一次押送粮草,让各个商户家的家主亲自来送吧。” 又要给马儿吃点草了,这样跑的才快一些。 京师是陛下自己一手布置下去的,每个人的用处也都是他仔细斟酌过的。 每家什么习性,他了如指掌。 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忠君爱国,朕也是该见见他们了。” 又对著下面的將军们勉励了几句! “世上本就不可能事事隨我们心意,老子都死了,难道我们还会怕他的儿子么!” “诸君不必烦忧,蛮夷三军虽然人数眾多,可是我们天朝的將士也不是吃素的。” 目光转冷。 “你们生!我生!” “你们死!我死!” “比战,朕与蛮夷,不死不休!与尔等等,休戚与共!” “必胜!” 皇上,不愧是皇上。 短短几句话,就让在场的將军们士气大增。 就是,老子都死了! 害怕儿子? 他们天朝没有懦夫! 刚刚差点被唬住了。 有孝心又如何,战场上拼的是实力! 想报仇,地底下去吧! 第416章 父女 牵一髮,而动全身。 皇上坐镇大同,陆陆续续调度各州府將士前来九边应战的同时,叛逃的南安郡王和西寧郡王也是该顺手解决了。 这两家与北静王比起来,到底差了些火候。 天各两边不说,手上的筹码也並不多。 与蛮夷军离的也远,倒是不用防备他们和北静王一样起了勾结外敌的心思。 南安郡王的封地在琼州,收回江南时,为了探查琼州官员与荣国府的关係,林景宴就託了苏昀之书院出去的学子官员们观察一二。 那会也是突然想起前世荣国府二房的贾探春最后就是从这里出嫁的。 如今他们到那边也经营多年。 终於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了。 里应外合。南安郡王甚至来不及反抗,就成了阶下囚。 本来说等战毕,再押送回京隨陛下处置。 可是陛下知道过后,眼睛都没眨一下。 直接去了命令。 乱臣贼子,杀! 不用等过年! 南安郡王府,一百多口人。 无一活口! 这便是帝王之怒! 西寧郡王更是怂的,听到手上还有水军的南安郡王沦为阶下囚时,都没抵抗,直接了当的投了降。 其他王爷或许是罪有应得,这个西寧王倒是有几分无妄之灾的模样。 原本他在几个王爷中的存在感就不高,在京中时,除了各家丧事喜事,他们家基本都是不露面的。 就是前世,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至少林景晏还飘在黛玉身边时,鲜少听到他们家的事儿。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隨波逐流罢了。 北静王一心筹谋取而代之。 就是南安郡王前世也在南海打了败仗,没有办法只能和亲稳定边疆,最后从四王八公中选了贾家的女儿,也就是贾探春远嫁和亲。 说到底,都是他们罪过。 西寧王却没有。 他怂,也懒,胆子还小。 若说他为数不多的罪过可能就是听了北静王的鬼话,逃出了京。 等听到北静王那边居然有太上皇坐镇过后,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这会儿乾净利落的投了降,倒是没有出乎皇上他们的意料。 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只是爵位什么的也不要再想了。 西寧王倒是鬆了口气。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龙恩浩荡啊! 要知道他听说南安王全府全都被杀了的时候,在牢里可是嚇晕了好几次。 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两王尽数处理了,北静王处还有苏昀之和北静王王妃甄宛儿一明一暗坐镇。 林景晏他们的心思总算是可以全都放到九边了。 拓跋努果然是个疯子。 不折不扣的疯子。 为了替自己的父亲报仇,他仿佛已经不计后果了。 拿到兵权过后,他允了瓦剌和吐蕃所有军队进入韃靼和韃靼土默部的地盘征战。 听鶯九娘传来的消息说,拓跋努已经与两方定下协议,此战若胜,拿下天朝,韃靼分毫不取。 他只要林景晏,李彦卿和皇上的项上人头,以告拓跋宏的在天之灵! 甚至拓跋努都愿意放下和蒙古的世仇,派了使臣前往。 说是相邻多年,诚邀他们也来分一杯羹。 若是没有意外,蒙古应该也是会下场的。 拓跋努,厉害啊。 再加把力,五胡都要给他凑齐了! 风声鹤唳。 风雨欲来。 除了景晏,怕是谁都没想到拓跋宏之死,只是这场大战的开始。 南寧侯,李煜安,守大同,保护陛下。 以大同为中心。 镇北將军领兵八万,居偏关。贾璉在此多年,也留在此处为镇北將军解惑。 林四娘,刘勇,领兵十万奔袭宣城。解宣城之围。 辽东地处较远,所有將士按兵不动,看住旁边的女真,防止他们也有所动作。 而李彦卿和林景晏则带著剩下所有的將士奔赴此次的主战场寧夏,甘肃两地,与先去这边支援的镇国大將军匯合。 这里离蛮夷三族交界处最近,全面开战,这里当是打的最激烈的地方。 对了,这一次,镇国大將军出战,將自己的嫡长女也带在了身边。 就是那个长相,身材,武功,都隨了他父亲的嫡长女。 林四娘封官的时候,还多亏了她和她的母亲,才让军中少了不少质疑之声。 镇国大將军的长女的確也是个厉害的。 在寧夏镇已经立了好几次功了,他的父亲按功封赏,给她封了一个千户。 如他夫人所想,有林四娘的先例在,倒是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 此女,若不折戟沙场,往后林四娘在军中也不会独木难支了。 林景晏和李彦卿领著援军到时,镇国大將军刚结束一场大战。 听到林景晏和李彦卿到了,想都没想就直接从营帐中迎了出来。 直接掠过眾人直奔林景晏和李彦卿而去。 重重的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没收住力,两人都觉得肩膀一疼。 笑声震天。 “好小子!两个好小子!” “听说你们俩配合,斩了那拓跋宏!好,好的很!” “一个智勇无双,一个武艺超群!一个军师,一个大將!” “我天朝后继有人啊!” 林景晏和李彦卿见镇国大將军的时间並不多。 可是他的威名也是听过的。 算是武將中数一数二的程度了。 谦虚了一句。 “大將军谬讚了!” 镇国大將军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继续夸著两人。 热情的有些过头。 没看到他身后的女儿,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戳了戳他的盔甲。 又来! 这般热情,林景晏和李彦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家女儿的提醒镇国大將军就像没感受到一样,上下打量著他们。 “果然一表人才!” “听说这次林大人也上战场了?” “怎么样,比读那劳什子书有意思吧!” 声音里带了些蛊惑。 “要不要拜老夫为师啊?” 又看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李彦卿,补了一句。 “李將军虽然武功了得,可是老夫征战多年还是有不少心得的,你若愿意也成!” 这是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身后的女儿见他越说越起劲,气的牙痒痒。 提了声音。 “父亲!林大人和李將军带著將士们日夜兼程,怕是累了,先让他们驻营休息一下吧。” 镇国大將军还不想放弃。 就听到后边磨牙的声音。 “说来女儿好久没有给母亲写信了!” 不说就不说! 谁怕谁! “林大人,李將军里面请。” 终於恢復正常了。 见天的拉郎配! 不止林景晏和李彦卿这两个,自从她和父亲一起来了军营过后,但凡有几个出彩的,他父亲都是要去见一见的。 按他自己说的,广撒网,万一有眼瞎的撞上来了呢。 父亲虽然没说,可是作为他的女儿,她又如何猜不到他心中如何想的。 这十来日蛮夷的攻势越发激烈了。 就是父亲这个战场老將,也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往往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好,蛮夷的號角声就又响起来了。 不要看他如今这般模样,无人时,他的眼神中全是忧虑。 她知道,父亲怕。 父亲怕他死在战场过后,留她和母亲两个孤女寡母活在世上没有人给她们撑腰了。 所以他愿意丟下脸面,只为给她求个归处。 寻个靠山。 可她就是自己的靠山。 以后也是父亲母亲的靠山。 她懂,所以她不怪父亲。 只能提醒。 用母亲提醒。 谁让家里母亲最大呢。 等她能彻底独当一面的时候,父亲便知道了。 她靠自己,能活! 能活的很好! 林四娘是第一个女將军,那她就来做第二个! 林景晏和李彦卿看著父女俩的相处,倒是重新认识了一下镇国大將军。 当的起爱女如命几个字。 经过镇国大將军嫡女身边时,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林大人,李將军。抱歉。” 林景晏愣了愣。 浅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將军爱女之心,我和彦卿明白。” “吴千户不必烦忧。” 吴小姐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就知道,这么明显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没有说话,笑了笑。 倒是好相处的,不像军营中有些人。 呸,她吴羽莲是雄鹰一般的女人,才不需要男人做后盾! 偏偏这个时候,前方又传来父亲雄厚的声音。 “莲儿,愣著干嘛,带著林大人和李將军跟上来啊!” “你怎么娘们唧唧的!” 我的面子,爹的鞋垫子。 看著吴羽莲跑走的身影,林景晏和李彦卿双双嘆了口气。 镇国大將军这般急著为自己女儿找个后盾,这里的情况怕是真不太好了。 第417章 交权 林景晏和李彦卿带著援军到来,倒是让在此处战了多少的將士们,鬆了口气。 再不来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的下去了。 本来寧夏镇此处向来是韃靼军居多,这几日不知道怎的,瓦剌的军队突然到了韃靼的地盘上了。 韃靼勇猛,瓦剌阴险残忍。 这次打起来更是不要命一样。 看来拓跋宏的死,的確让他们生了怒火。 不过! 不怕! 累就累点! 死的好! 十万大军如今不止要抵挡韃靼和瓦剌的狼崽子们,还要分神去救援旁边的几个镇地,说实话。 分身乏术! 这次还算好的。 粮草一直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送。 不然他们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这不,援军来之前,他们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堪堪抵挡。 林景晏和李彦卿带著部下驻扎下来过后,两人一起先在营地里转了转。 入目都是一张张疲惫的脸。 比起安城的將士还不如。 主战场。 打的就是持久战。 在营地里看了一圈,两人马不停蹄的就到了镇国大將军的营帐中。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大將军,將现在的將士调到后方休整几日吧。” 说起战场之事,镇国大將军一下就正经了。 面色肃穆。 低头沉思。 “林大人,李將军,你们这次的援军有多少?” “十万。” “不过,来时陛下已经在调集各个州府的守军的,不日皆会陆陆续续到达九边。” 其实本来还有八万人人的,不过如今已经在何將军的带领下去了甘肃镇了。 甘肃镇离嘉峪关比较近,那里少不得人。 这个数字倒是没有让镇国大將军失望。 沉思片刻就点了头。 “这般也好,我手下的將士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了。” “这几日就辛苦你们了。” “莲儿,你去將各位副將叫过来,让他们过来认一下人。” “这次大战陛下已经点了李將军为主將,从今日开始,我们镇国军全凭李將军差遣。” “所有违抗,一律军令处置!”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几分杀意。 战场老將,哪儿有心慈手软的! 看到镇国大將军二话不说就將手上的兵权和战场的话语权交了出来,甚至他自己的镇国军都是想都没想直接交到了李彦卿的手中。 林景晏和李彦卿还有几分没有反应过来。 想过镇国大將军能在朝廷之上一直占据一席之地,想来不会像收回贾家在九边的势力那么难,可是也没有想过会这么顺利。 还没游说,人家直接给了。 镇国军从建立之初就在镇国大將军手中了。 最开始可不叫这个名字,他们叫做吴家军。 说是以大將军马首是瞻也不为过。 想当初,贾家,王家为了他们手中的那点兵权想了多少法子,耍了多少阴谋诡计。 为的不就是保住手中的兵权么,保住以后的富贵么? 镇国军比起贾家往日的军队只多不少。 看著林景晏和李彦卿的表情,镇国大將军笑了笑。 “怎么,没想到么?” “小子,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是从底层爬上来,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在这里也打了好久的仗了,战场局势老夫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这一次与以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蛮夷他们怕是铁了心要和我们死战到底了。” “这个时候若是我还和你们爭这么一点东西,受苦的还是下面的將士们。” “我没读过什么书,可我到底还是个人的。” “也知,一个队伍,两个主將,成不了事!” “没人性的事儿,老夫可做不出来。” 眼中有几分认真。 “何况安城一战,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我信你们。” “镇北军,交到你们手中我也放心。” 说完这个冷哼一声。 “若是旁人,想从老夫手中拿东西,可没这么简单。” 说完掏出虎符,递给了李彦卿。 “拿著吧,以后老夫也听你差遣了!” 第418章 主帅,求您件事 投桃报李。 镇国军的兵符何其重要,自然是不能白拿的。 林景晏看了一眼营帐之外,又暗戳戳的给李彦卿使了一个眼色。 李彦卿心中大骇! 景晏这眼神什么意思,难道想? 让他拜镇国大將军当师傅。 最开始他不明白,刚刚听了王姑娘和景晏的话过后,他还不明白么。 那个位置可是人家老將军留给自己未来女婿的。 不行! 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兵符就往镇国大將军的方向递了过去。 他心里坚定的很!旁的女子与他眼中如过眼云烟。 他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兵符就放弃心中所想的。 绝不! 可不能这么对兄弟我啊,他有错他认! 总归给他留一丝念想吧! 一看李彦卿的动作表情,林景晏就知道他想岔了,伸手將李彦卿的手截住。 心中无奈。 他是那种人么? 自己到了他身边,这浑小子脑子又开始不用了是吧。 真当自己是他大哥了。 只能自己开了口。 “將军心有沟壑,晚辈心中佩服。” “刚刚观王千户底盘扎实,言之有物。尽得大將军真传。” “不如就让王千户选几个人留在军营中与我们交接讲解吧,这般晚辈们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老將军身上的伤也需要好好疗养一下了,待镇国军休整归来,有王千户在,我们与之也更熟悉一些。” “要善用,总得知人。老將军,您说是么!” 这是给在镇国將军府留后路。 镇国將军王大牛虽是个粗人,也不是蠢笨的。 纳罕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如今我总算知道为何他们都说你是百世不出的奇才了,你自当的起这些夸奖。” “我王大牛应了。” “往后我儿就拜託两位了。” 这会儿镇国將军倒是真心实意想收林景晏为徒了。 这眼界真不是旁人能比的。 不仅卖了他面子,有江儿在,他手下那些心腹谁还敢起旁的心思。 怕是他这个老傢伙第一个不同意。 本来还以为这一次肯定要和自己父亲退居后方休息些时日的王江,刚进营帐就听到了林景晏和自家父亲的对话。 心中一喜。 將士的归属本就该是在战场之上! 父亲在时,总是习惯性的想要將她护在身后,她立的那几次功,还都是她偷摸跟著出去杀的人。 如今,她终於可以肆无忌惮了么! 日日看著那些蛮夷的蠢猪们叫囂,她的手早就痒的很了。 满面春风。 对著林景晏和李彦卿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小將王江谢过林大人,李主帅赏识!” “往后臣必当全力以赴,助两位大人屠尽蛮狗!护我天朝山河。” 跟在王江后边的几位镇国军的將军,脸上的防备也卸下来不少。 新来的两位,倒不像是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之徒。 只要王江侄女爭气,这镇国军还是要回到王老將军的手中。 虎符,交了便交了吧。 老將军说的也对,山河飘摇。 一军之中,確实不该有两个主將! 看著下面人的反应,王老將军偷偷的看了林景晏一眼。 他现在都在怀疑,林家这个景晏是不是早就知道营帐之外有人来了。 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了女儿的认可,还卸下了那些老傢伙的防备。 真有人事事走在別人的前面么? 这人还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傢伙。 应该是凑巧吧。 老了,老了,就爱多想。 咳嗽一声。 “既然都来了,便坐下来商量一下换守的事儿吧。” “这里暂时就交给林大人和主帅了。” 与旁人的轻鬆相比,王江显得格外跃跃欲试。 稚鹰將要离开父亲的羽翼,第一次在天空之中翱翔。 天上飞禽。 地下走兽。 那是她的猎物! 两相皆十分配合,轮守交接自然也是顺利的很。 没多久,疲惫不堪的镇国军终於迎来了久违的休息。 只是他们离战场也並没有很远。 若是前边有难,他们依旧可以隨时救援。 镇国大將军走时,特地去了李彦卿的营帐一趟。 出来时,他倒是满面笑意,就是李彦卿的脸色不太好。 让他帮著给王江留意一个好儿郎,他觉得好不好无所谓,王千户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但是你看那王千户,眼睛往男子身上看过么? 就是她那些叔伯,军营中的男子多看了王千户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人图谋不轨,是来拐带他们少將军的,一个眼刀就飞过去。 这谁还敢啊! 要找,你们也合计好再说啊,一人一个主意,他这个当主帅的怎么办? 也没人告诉他放当主帅还要处理这这事儿啊。 现在好了,镇国大將军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他和王江还有她挑的那几个叔伯们大眼瞪小眼。 比打仗还难! 送君千里,终须一別。 王江看著远去的父亲和熟悉的將士们,耳边还有他们的叮嘱。 父亲说。 “儿啊,保全自身!命最重要,爹这次要休息些时日了。” 他身上的伤,不能再拖了, 叔伯们说! “少將军,注意安全,要爭气!我们休息些时日就回来了。” 话里有些矛盾,她索性甩甩头,不去想了。 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 镇国军的將领,想过让王江爭气。 但是也没想让她这么爭气啊。 镇国军后方休整,前方的战事却是一刻未停的。 韃靼,瓦剌,吐蕃彻底联合到一起,大仗小仗一刻未停。 硝烟刚灭,战鼓又起。 前方受伤的士兵刚拖回军营救治,就得要有新的士兵补上了。 这一仗,瓦剌的主將下场了。 带兵三万,城门叫囂。 李彦卿迎战。 与韃靼军不同。 不到最后,他们都会死战到底。 瓦剌却是见著打不过了,就跑回草原之中躲起来。 修整好了! 再来! 打的便是消耗战。 林景晏站在城墙之上。 看著远处飘扬的天朝战旗,立马迎了上去。 李彦卿有些烦闷。 “又让那群滑头跑进草原了。” 韃靼,瓦剌。 草原之外有人便是沙漠。 不熟悉的人进去,便是有来无回。 这个答案林景晏倒是不失望。 不著急,他们探子已经去打探了。 等摸清楚地形了和他们驻扎的地方,这些都不是事。 反正也没吃亏就是了。 “王江將军呢。” 连连征战,王江手上的人头已经让他升了游击將军。 如今镇国军小將军这个名头,倒是坐实了。 李彦卿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往后望了一眼。 “后边呢,俘虏也在,交给你了,景宴。” 他要去休息了,王江现在的样子,他不想再看了。 越看他就越发觉得老將军交给自己的事儿任重而道远啊。 无奈的嘆了口气。 带著亲兵,满心忧虑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如果可以只打仗他的日子该如何快活啊。 第419章 苦恼什么? 李彦卿的反应倒是让林景晏生了几丝好奇。 顺著队伍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王江。 日光下。 她比旁边的小兵都高出半个头。 看著威武霸气的很。 甲冑之上,红的发黑。 她恍然未觉。 一个肩膀上扛了一个人,看穿著,应该是他们的將士,被扛著回来,怕是受了重伤。 另外一个肩膀上扛著她的大刀,粉色的刀穗隨风飘摇,刀背朝上。 顺著大刀看过去。 天老爷! 头髮繫著头髮,满满当当掛满了瓦剌人的人头。 后边还有两个她的亲卫,一人提著两个不知道在哪些瓦剌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里衣做成的包裹。 看著就重。 见著她走过来,前边的小兵和將领们自发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眼中全是崇拜,清澈的比碗里的水还清。 从眾將士身边路过,她挺了挺腰,顛了顛自己的刀,脸上全是骄傲。 爹! 女儿爭气吧! 这一次除了主帅,就数她杀的蛮夷人最多了! 王江先將手上的伤兵给了前边的军医。 “他被瓦剌的蠢猪砍了一刀,你儘量给他救活了。” 军医基本不上战场,看到这场景,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颤抖著声音回了一句。 “知道了,王小將军。” 说完这句话,推著车就跑了。 做完这些,王江才来到战功台。 將刀上的头颅扔到了地上,又接过自己亲兵手上的四个包裹,让他们团了个圆。 “数数,我杀的!” 又在里边挑挑拣拣,挑出来一个。 “听说这个人是今日那主將的儿子,应该贵些,你看看?” 记录战功的將领,看著一个个人头愣了愣。 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们都是沙场征战过的,自然不怕这些。 又认真看了看王江挑出来的那个,点了点头。 的確是是瓦剌將军阿木尔的大儿子。 这人可不好杀! 只是。 “少將军,下次用耳朵就成。” 这个王江自然知道。 “这次出去只带了我的大刀,蛮夷这些人心大,耳朵却小,麻烦的很。还是砍了头来的简单,保管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下次我会注意的!” 记录战功的將领看了一眼王江还滴著血近两米的长刀,咽了咽口水。 恩。 该怎么说呢,的確不好砍。 忙不迭的点头。 將这次战事的成果交接完成过后,王江一身轻鬆的往城內走。 心里想著,镇国军的叔伯说让她爭气,这样肯定还是不够的。 都怪那些瓦剌军跑的太快了! 缩头乌龟! 下次! 等下次! 她一定让父亲和镇国军的叔伯满意! 自由的味道,真是太棒了。 王江走到城门处,便看到立在此处面带欣赏的林景晏。 仰了仰头。 “林大人,如何,我这次的表现还不错吧。” 林景晏微笑应答。 “少將军这次杀敌无数,老將军听到定然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王江却郑重的摇了摇头。 “这点功绩在父亲眼中可不算什么,要想他满意,我还需要继续努力呢。” “林大人,那我先下去了?” 虽然不算什么,可是也要老头子知道才是。 回去就给他写信去! 总归会高兴片刻! 见林景晏点头,王江挥了挥手,转身往自己的营帐去了。 林景晏看著她的背影,带著十分的瀟洒。 虎父无犬女。 这王江英勇善战,心胸豁达,战场的残酷丝毫影响不到她,假以时日,定然可以独当一面。 得此良將,真不知道彦卿到底在苦恼什么? 要是他,笑都来不及呢。 目光转向刚刚那个特意被王江挑出来的人头。 眼神闪烁。 阿木尔之子! 倒是不错。 儿子都死了,这老子不知道能忍多久! 总不能还是之前那样要等到明日后日吧。 派人將今天晚上值守的將领叫了过来。 没有废话。 “阿木尔的儿子死在了王小將军的手中。” 这人也是军营中的老將了。 战场局势,一丝一毫都不能敷衍。 更何况这么重要的消息。 “林大人,这事我已经听说了,今夜我们一定加强守卫。” 林景晏摇了摇头。 “这次我们不守了!” “等主帅和王江小將军休息一会儿,你派人来告诉我,我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彦卿自然是后盾。 王江嘛,她和林四娘还是有些区別的。 林四娘青州沉浮多年,心智最是不缺的。 王江虽然得了他父亲真传,可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要独当一面还需要歷练。 镇国大將军交权交的这般爽快,他们也不能让老將寒了心。 不然,军心何稳。 镇国將军府没有一个好的未来,那以后谁还会愿意將手中的权势交出来。 儘管可能只是暂时的。 王江不是个得用之人也就算了。 偏偏她是! 她既然是,这路就得铺! 为她,为镇国將军府,也为军中其他该稳居后方的老將们。 职位没到,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闭嘴。 那將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林大人,下官知道了。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林景晏也没给他解释。 “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事。” “一会儿你多派些斥候出去,今夜我们必须知道韃靼和瓦剌军的动向。” 若他们不来还好,若是敢来,这次就不用回去了! 拓跋努到现在还没来这边,也不知他在后边又在做什么小动作,也需要逼他一逼了。 日日这么和他们耗著,实在不是事儿。 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可已经见过几个大商號家的家主了。 第420章 武將之女 月黑风高夜。 杀人都用不著见血。 一队瓦剌的斥候偷摸的在韃靼和天朝的交界处徘徊,摸索。 为首的那个人肩膀上还站著一只鹰。 “如何?都回来了么?” “可有异常?” 声音低沉,飘散夜空中。 几不可闻。 与他一样,他周围的几人和他一样,长相都十分普通。 穿著也像是边关的普通百姓。 若是没瞧见他肩膀上的鹰,夜色里看去,倒不像是蛮夷之人。 离他最近的那个,压了声音。 “回大人的话,弟兄们都回来了。” “据探听到的消息,与往日无异。” “守城看著还少了一些,有一个兄弟偶然探听到,像是打了胜仗,城里在庆祝呢。” 为首的那个,目光阴翳。 庆祝? 这一次杀了他们瓦剌那么多人,他们倒是好心情。 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雄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绑在了它的腿上。 语气阴冷。 “回去吧,告诉阿木尔將军,今夜可以大开杀戒了。” 双方真枪实箭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日。 双方早就打出火气了。 两边的士兵,心里想的都是若是有机会,怎么弄死对面。 看著鹰迅速远去。 为首的那名斥候,看著安城的方向嗤笑了一声。 都说那个杀了拓跋宏的林景晏和李彦卿一个聪明绝伦,一个英勇无双,现在看来就是韃靼的那帮莽夫废物。 只会逞匹夫之勇有什么用。 脑子! 打仗也要用脑子的。 安城之战,若是他们瓦剌在,定然不会上当! 怎么可能让一个才学了几年武的文生拖到援军来? 白白葬送了那么好的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韃靼力不从心,他们瓦剌才能在天朝多分几杯羹。 阿木尔將军可是说了。 这次他们瓦剌如果能大败天朝,打下的城池可都是他们瓦剌的。 至於另外一个盟友吐蕃,早就被他们忽略了。 一群喇嘛罢了。 真给他们,他们敢要么? 也是废物。 能和他们瓦剌结盟,靠的不就是离的近么? 就是拴条狗,他们都能贏。 到时候隨便分点给他们就成了。 心大是要挨打的。 “走,回据点等將军带人来拿下寧夏镇!这一次,我们兄弟的功劳大了!” 往回走了还没两步,他的耳朵就不自觉的动了动。 心中一跳。 怎么? 有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难道? 被发现了! 不好,消息已经送回去了。 刚想吹哨將远去的鹰唤回来, 迎面而来就是一把长刀。 巨刃迎面。 手都没抬到嘴边,就停止了呼吸。 死时,人都没看清楚,眼前只有若隱若现的粉色。 来的都是镇国军的留下的人。 他们对这个地界总归是更加熟悉一些。 今日这个任务还是王江听说过后主动揽过来的呢。 睡了一觉,手痒了。 王江乾净利落的將为首的那个处理了过后,旁边的人也接二连三的失去的气息。 终於让那只死鹰回去送消息了,可叫姑奶奶好等! 鬼知道,这一路她躲的多艰难。 出生到现在,她何尝这般小心翼翼过。 看著地上的尸体,王江踢了踢离他最近的那具。 摸了摸腰间。 摸了半天,只摸了个空。 又忘记带个匕首出来了。 看了一眼旁边几个。 貌似隨意的指了一指。 “这个人算你的了。” 被她点到的人,面上一喜,刚刚他们在远处可是看到了,少將军杀的这个人至少是个统领。 若是算军功,可比旁人多的多。 他们斥候立功本就比普通士兵难上一些。 再加上这个瓦剌的斥候统领,这次回去,他至少也能升个半阶了。 少將军大气! 王江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不是白给你的,出城时我听见你说,你家里有个姐姐也想加入镇国军?这个算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天朝的军户都是世代相袭的。 爹死了,儿子顶上。 儿子没了,还有孙子。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只是军户自然不可能生的都是女儿。 耳濡目染,这些人家的女子,总是比旁人泼辣一些。 既然军中的叔伯们都说了,过几日就在自己家中选几个习了武的女儿送过来给她当亲卫,那她將手伸到镇国军军户家的女儿手中也不算什么吧。 都是镇国军的家人,她用著也放心。 如今的镇国军除了她,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该添点不同的顏色了。 被王江点到的那个人,乾净利落的將地下那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斥候统领的耳朵割了下来。 忙不迭的点头。 自从出了林四娘这样一个人物过后,他们军户家中的姐妹,但凡厉害些的,谁心中不羡慕。 就是他的姐姐也提了两次,想要去寻那林四娘! 可是,那怎么可能! 不说母亲不同意,就是他和哥哥也不可能赞同! 不说青州多远。 就说他们可是镇国军麾下的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那是朝廷登记在册的。 就算要去,也只能来镇国军中! 再不济,其他与镇国军有些关係的也是好的。 这般也有个照应。 姐姐怎么能投了其他队伍。 这和叛主有什么区別! 不要觉得奇怪。 就算林四娘封官,愿意去她麾下的女子大多都是平民百姓。 就看她在京中的时候,武將之女,军户之女何其多。 可是你可见著有武將嫡女去投靠了她。 一个都没! 武將都不是傻的,就算有林四娘这个先例在,可她身后无人。 没有家族,没有倚仗,有些想法的如今都在观望。 就算自家的女儿愿意,他们的家族也是不许的。 几乎是镇国大將军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对林四娘封官之事毫无异议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观望了。 镇国大將军,只有一个女儿。 除了性別。 她完美的遗传了他父亲所有的东西。 这事儿,人尽皆知。 王江和林四娘不一样。 她是镇国大將军嫡长女。 甚至还是他唯一的女儿。 她的身后是整个镇国军。 既然陛下的决定他们阻止不了,那他们就配合。 就在这决策之下,寻找最好的机会。 对这些武將之家而言。 王江如果爭气,她就是他们的女儿选择。 从此以后,他们各家,男子从男军,女子从女军。 稳妥。 君不见。 王江第一次溜到战场杀了一溜的蛮夷过后,镇国军中她的那些叔伯们就开始为她的亲兵做打算了。 第421章 请君入瓮 王江在边境的名头越响亮,那些还在观望的武將之家的女儿们就会越快的做决定。 军营,简单也复杂。 权衡利弊。 才会做下最后的决定。 林四娘要压不住那些武將之女可能要费些功夫,可是王江不一样。 她只要站在那里。 就至少可以收服镇国军旗下的那些人。 这个时候愿意来九边的武將之后,军户之家的女儿。 谁没有自己的骄傲呢。 她们可能会高看林四娘,甚至愿意为她奔走。 可她们不一定会臣服於她。 王江不一样,武將里边,谁见了她不低一个头。 没什么好羡慕的。 王江的现在,是她的父亲用命给拼出来的! 若说现在女子想要从武,报效国家。 林四娘是平民女子的救赎,那王江就是世家女心中的明主。 被王江点中的那个斥候,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王江的话,心中一喜。 姐姐如今来,还是少將军亲点,以后可是独一份了。 忙不迭的点著头。 “少將军英名,回去我就和姐姐说,这次將阿木尔的队伍全歼过后,明儿我就让姐姐过来拜见您。” 旁边几个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眼中都是羡慕。 王江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每个人都扫了一眼。 “你们也是,前面我杀的那几个,你们也分了吧,家中若是有想从军的姐妹自管来寻我就是,如果合適,就让她们先加入镇国军的女子军,以后由我亲自训练。” 这下,他们眼中的羡慕才少了些。 见著有分,不愧是少將军! 王江看著他们几个却在想,人虽然不多,应该也够了,这几个人这次可不能死,她还等著他们写信回去好好给她宣传宣传呢。 脑子里想到刚刚在军营时,林大人给她说的那些话。 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她镇国军真的不能有一个林大人这样的军师么。 有他一半也成啊。 三分也不嫌弃。 这次,要不是林大人提醒她,她还想不到这边去么。 看那几个人的反应,想来过不了多久,她要收纳军户和武將家的女儿的事儿应该就能传出了。 她自己的女子军,快了! 等有了自己的手下,她一定好好带他们去杀人。 蛮夷的头,一刀一个,解恨的很。 思绪迴转。 “好了,现在將这些人都找个地方埋了吧,万一那畜牲回来闻到血腥味就不好了。” 瓦剌的鹰,嗅觉灵敏的很。 若是回去送完信过后,又回来了。闻到血腥味给它跑了,让瓦剌的那些人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杀人埋尸,隱匿踪跡,作为一个顶尖的斥候,这些都是做惯了的。 就是今晚,都不是第一次了。 不一会儿,人埋了,地方也恢復了来时的模样。 王江看了一眼,满意极了。 对著他们招了招手。 留了两个箭术好的在这个地方继续等著。 其他人,自然是回去了。 叫人来,等著瓦剌来自投罗网。 只要他们今夜敢来,那这片草原就是他们的埋骨地! 军营之中。 林景晏,李彦卿和诸位將士齐聚主帐之內。 “主帅,王小將军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今儿瓦剌不会不来了吧。” 白天刚打了败仗,晚上还要来偷袭。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瓦剌向来狡猾,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人家就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呢。 听著下面一个將领疑惑的问话,说实话林景晏也不是十拿九稳,以防万一。 所有的的根据不过是人性的推测罢了。 儿子死了,老子自然是想报仇的。 报不报仇,怎么报。 就要看那个阿木尔对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少感情了。 感情越深,他们今儿的收穫越大。 “无碍,若是真有探子,王小將军也不会这么快回来,再等等。” 话音刚落。 外边就传来了王江急急忙忙的的声音。 “主帅,军师!果然不出你所料,城门外几里处,果然有瓦剌的探子。为首的应该是个统领。” “他们带了战鹰,等到它飞回去报信后,我们才將他们给杀了。”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营帐中的將领听到这个消息,好几个都高兴的站了起来。 战场之上,占得先机何其重要。 又是统领,又是战鹰,今儿阿木尔的动静不小啊。 留下,全部留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次看他们还能往哪儿跑! 李彦卿猛的站起身。 “就按照刚刚的布置行事!” “都出去点兵,我们出发。” “记得和下面的人怎么说嘛!” 自然记得。 这次是诱敌深入。 不能著急。 脚步要轻。人要散。 到了地方,找个低谷藏起来,地方已经划好了。 等瓦剌人进了包围再重拳出击! 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幸好是在夜晚,今儿也没月光。 不然这么多人怕是不好藏的。 瓦剌营地,一只鹰飞快的在营地里掠过,精准的进去了最中间的那个营帐之中。 轮到了主位上的一个络腮鬍男子的手臂之上。 这人就是瓦剌的主將阿木尔了。 取下它脚上绑著的纸条,给它餵了一块生肉。 “回去。” 那鹰一口就將肉吃完,头也不回的又飞了出去。 阿木尔拆开看来。 大笑三声。 “点兵出发!” 杀他孩儿! 这次他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下首坐著一个矮些的將军。 问了一句。 “將军,这次行动可要告知韃靼那边,让他们一同支援一下。” 阿木尔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叫他们何用?那两个小子的手下败將罢了!没得拖我们后腿!” “放心吧,没了他们我们贏的更快。” 韃靼败给两个小子,阿木尔打心底里是看不上他们的。 这会儿自然是不愿意。 提醒他的那个副將,看到他態度坚决,也闭了嘴。 希望只是他杞人忧天吧。 第422章 只能选一个么 他的希望並没有任何用处。 当瓦剌的军队被包围时,快的就像一场梦。 周围的火光突起。 前方是李彦卿坚韧的脸庞。 后方是眼中闪烁著兴奋光芒的王江。 左边,右边,皆是天朝的將士。 看他们的眼神,都在放光! 完了! 中计了! 这么多天朝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吾命休矣! 李彦卿可不会管他心里什么想法。 “杀!” 隨著李彦卿一声令下,硝烟四起! 鱼肚泛白,扔了火把,天边也被染上了血色。 李彦卿全身浴血,手中的长枪都喝饱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一个又一个的韃靼人倒在了他的长枪之下。 王江越杀越兴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刀起,头落。 乾净利落的很。 身为镇国大將军嫡女,比起旁人,她对蛮夷的憎恶更重! 以前她就经常听父亲说蛮夷有多不拿他们天朝人当人。 瓦剌更甚。 不止將士们,那会儿就是城周围的百姓哪儿不是提心弔胆的。 他们没吃的了。 一直小队,偷摸的就进了一个村。 手下亡魂皆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成年的男的和年老的妇女杀了,年轻的女人掳回去折磨。 小孩子,听话的留下当奴隶,不听话也活不久。 往往到了最后,无一活口。 你看我如螻蚁,我杀你如猪玀! 公平的很。 看著王江砍头就像切菜一样,她周围的瓦剌军皆有些胆寒。 这是个什么女煞神。 不是说天朝的女人都柔情似水么? 不行,离她远些。 死也不能死的这么难看! 还没跑几步,一个长枪就贯穿了他的喉咙。 阿木尔呢? 阿木尔去哪儿了? 哦,作为瓦剌这次的主帅,刚开始时,他在李彦卿的枪下还没活过十个回合。 这会儿和地下,他的手下们躺在一起呢。 血长流,早就没了呼吸了。 呵呵,比起拓跋宏,他差远了! 没了主帅,战场被包围,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五万对十万。 毫无胜算! 天又大亮,尸山血海。 目之所及只有天朝的旗帜屹立不倒。 每一天朝的將士都像是血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眼神却亮的嚇人! 五万瓦剌军,无一活口。 这一仗贏得太漂亮了! 王江的眼神里还有些遗憾。 这就杀完了? 算了,等下次吧。 丝毫没注意,旁边的战友看她的眼神! 畏惧又崇拜。 一点別的想法都没有。 鸣金收兵,打扫战场。 天朝的不幸牺牲的將士要带回去好好埋葬,受伤的也要回城救治。 留下一支队伍补刀。 大胜,回城! 李彦卿的马走在最前边,王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地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角。 嘴里还哼著不知道什么歌谣。 满地的尸体,没有影响她一点。 她无惧也无畏! 这会儿只有大胜过后的快乐。 林景晏说的对,这样的性子,倒是真的適合战场。 李彦卿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耳边又响起了镇国大將军的声音。 “主帅,老夫有一件事儿求你。” 头疼。 他环顾一下四周,你瞧瞧,周围的將士看王江和看他有什么区別? 没有! 也不对,看王江还多了几分害怕呢! 就她战场上砍头如砍瓜切菜的模样,他怎么在军营给他找个好儿郎。 他明明比王江將军还小两岁,这会儿为什么还要替她操心这件事儿啊,他好难啊。 要不让母亲帮著寻摸寻摸? 不能完成对镇国大將军的承诺,李彦卿只觉得那虎符拿的也太烫手了。 索性回城还要一会儿时间,李彦卿將王江叫了过来。 开口就是。 “王小將军,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王江满脸疑惑的看著李彦卿,歌也不哼了,嘴角的狗尾巴草也不动了? 怎么父亲走了,主帅也问她这件事儿啊? “主帅,我爹烦你了?不用管他。” 等他修整完毕回来,看到她如今厉害的样子,就不会催她了。 就算他没了,她也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娘亲的。 王江的目光下,李彦卿也有几分不自在。 他也想不管啊,可是虎符都拿到手了,这个事儿不做成,他心里可过意不去。 只是。 嘆了口气。 將唯一的法子说了出来。 “王小將军,我是这么想的,要不你以后有看上的男子,便先来给我说,到时候陛下那边我去说怎么样?” “定然给你赐婚!” “不过,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啊!” 王江战功赫赫,镇国大將军又为天朝奉献半生。 能够被王小將军看上,是他的福气! 王江听了这个话,心里鬆了口气。 让她自己选! 那感情好。 父亲都是挑好了送到她面前给她看的。 又有些疑惑。 “主帅,我只能选一个么?” “我看我镇国军中的那些叔伯们当了將军过后,家里都有好几房妾室呢!” “我当了將军不能像他们一样么!” 万一她看上的多了,委屈了谁都不好不是么? 李彦卿无语凝噎。 这话若是旁的女子说出来,可能惊世骇俗,可这是王江,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王江。 李彦卿居然诡异的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还顺口接了一句。 “你现在看上几个了?” 说完只想给自己一下。 嘴这么快干嘛。 万一她真的看上十个八个了,他怎么去求陛下啊。 王江嘿嘿一笑。 “现在倒是一个都没。主帅,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京中她也待了几年的。 谁家的后院没几个妾室? 她那些叔伯不都是这个姨娘也喜欢,那个通房也可以么? 她如今也是正正经经的將军了。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她心软,不想委屈了自己以后的那些小心肝儿。 对了,小心肝儿也是和那些叔伯们学的。 李彦卿头脑风暴。 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这事儿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照王江的逻辑,当了將军就可以三妻四妾,军中现在的那些將军都是这样的。 她也是將军,自然不能例外。 这个逻辑听起来,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无力的摆了摆手。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回去想想怎么和舅舅说。” 陛下变舅舅。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王江眼神一亮! 拍著胸脯保证。 “主帅放心,以后我王江肯定不会宠妾灭夫的!” 李彦卿骑著的马脚步都乱了片刻。 点了点。 声音有些无力。 “知道了。” 他觉得可能有哪儿不对,可是她说的真的好有道理啊。 他没想过纳妾,可是也不能阻止旁人纳妾吧。 歪了歪了。 回去问问景晏! 第423章 君无戏言 此战大捷,全歼瓦剌军五万人。 寧夏的百姓的到消息时,瞬间就沸腾起来了。 该死的蛮夷人! 死的好! “天朝威武!” “天朝威武!” 城门处,这样震天的欢呼声李彦卿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 只是这里的百姓与安城的还不一样。 他们眼中含泪,脸上都是兴奋的红! 目光亮的惊人! 终於出了一口恶气。 九边的人,谁没有感受过蛮夷的残忍。 他们更是! 谁家没有亲人死在蛮夷手中啊? 没有!! 他们无恶不作,杀烧抢掠! 如今终於报应到了! 是李將军,是林大人,是王小將军,是每一个將士们浴血奋战才有今日的结果。 他们感恩戴德! 天朝的守护神们,都是好样的! 大同。 皇上营帐。 “寧夏镇八百里加急!” “寧夏大捷!林林景晏大人请君入瓮,全歼瓦剌军五万!无一活口!” “主帅李彦卿斩杀瓦剌主將阿木尔,镇国公嫡女,王江小將军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周远將军杀敌两百,曾围將军杀敌……” 所有人的战功长长的一串!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寧夏镇是蛮夷三族的交界处,这里的蛮夷军士最多的! 皇上也没想到最先传来捷报的居然还是这里! 笑意不止! 大善! 大同驻守的其他將军也脸上一震。 贏了,还贏的这般漂亮。 这下他们这边的韃靼军怕是要忍不住了。 寧夏镇甘肃镇,若是溃败,这场战爭离结束也不远了。 不管做什么打算,蛮夷一定会调集兵力前往这两处。 这般看来,后面几日,他们这里的压力怕是要小上很多了。 人一走,他们也可以开始反攻了! 皇上笑著从主位之上站了起来,亲手接过前来报信的驛兵手中的战报。 这战报之上除了这次大战的军功,还有前几次的。 不过每一次,王江的名字都排在最前面。 显眼的很。 皇上看完將手中战报交给了身边的南寧侯。 感嘆一句。 “虎父无犬女,镇国大將军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诸位將军也看看,看完过后,送回京去,也让京城里边成天叫囂著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迂腐之徒看看,他们在京城躲清净的时候,是谁在前线护佑著他们!” “是天朝的將士,是他们嘴里看不起的那些女儿家!” “以后谁再敢写信来烦我,都让如海尽数给我送过来!” 冷哼一声。 “如今九边缺人的很!” 军营之中,大多都是武將。 镇国大將军他们熟的很,在听到这一次王江也上了战场过后,他们也是在观望的。 若是陛下对王江也可以论功行赏,他们家那些吵著闹著要来九边的女儿,也不是不能答应她们。 如今陛下的態度可就不就代表了一切么! 一个武將出列。 他虽然现在不是镇国军里边的人,可是和镇国大將军关係还是不错的。 “陛下所言极是!那些文官哪儿懂我们武將女儿家的报復,不怕陛下笑话,臣家中也有一女,向来是个跳脱的,不过这功夫倒是还不错,这不前些日子还闹著要过来报效天朝呢。” “若是陛下允许,我便允了她来。” 皇上看了他一眼。 並没有立刻回答。 环视左右。 见好几个都跃跃欲试。 嘆了口气。 “你也捨得?” 那武將郑重的点了点头。 捨不得也要舍啊! 都是武將家的女儿,林四娘还只是个守城之子。 前有林四娘,后有王江。 她们让他看到了作为女子另外一种可能。 她们靠自己也都活出了作为女子另外一种活法,她们行,自己女儿凭什么不可以! 若是她也能立下功劳,往后就算夫家都不敢轻视了她去! 女儿愿意,他也不想阻了她的前程。 这是真心待自己女儿的。 也有。 如今军中见天的都要死不少人。 那后方便又要徵兵,若是这会儿能送个女儿过来,家里的儿子就安全了。 无所谓什么想法。 如今能送来的,大多都是自己想来的。 她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也能在这多是男人的战场上爭一爭。 死而无憾! 皇上想了想。 良久。 点了点头。 九边的確是缺人啊。 如今还是蒙古没有下场呢。 来吧,都来吧。 他倒要看看,那些人口中看不起的女子都来战场廝杀了,他们还有没有脸继续安安静静的待著! “我允了!” “自愿来的,都送到王江手下去吧!” 陛下的想法和林景晏不谋而合。 这些都是武將女,只有王江可以压制住她们! 做了决定,陛下一扫刚刚的模样。 点了那个驛兵。 “来,你来给我们说说这次战场的盛况,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这次的驛兵是李彦卿的亲卫。 想到来时和林景晏的吩咐,立马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其他的略微说一说。 著重讲了王江的英武。 “那王小將军身高八尺!手持两米长刀,在瓦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之境!” “杀人像砍瓜切菜,一刀就是一个瓦剌军的头颅。” “蛮夷人如今听到她的名字都闻风丧胆。” “除了李主帅,军营里每次都是她杀的人最多!” “王小將军还有一个小癖好,论军功时,不喜欢用耳朵,喜欢用他的头!” “满满几车!” “惹人注意的很!” “如今蛮夷人都叫她女煞神呢!” 陛下和各位將士听的正入迷呢。 那驛兵突然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臣居然忘了一个重要的事儿。” 皇上现在心情正好,自然不会怪罪於他。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说吧。” “这次来时李主帅让我替王小將军求个恩典。” “若是以后王小將军有看上的男子,还请陛下给赐个婚。” 陛下听完哈哈大笑。 他还以为什么事儿么。 这不好事儿么! 他记得镇国公的女儿年纪的確不小了。 赐个婚而已! “朕允了!” 刚说完,就听那驛兵继续说著。 “不拘王小將军看上几个了。” “小將军说了,她以后一定不会宠妾灭夫的!” 营帐之中,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了。 已经答应的皇上直接愣住! 君无戏言! 这驛兵怎么说话还带结巴的! 第424章 生了孩子和自己姓 满室皆静。 落针可闻。 与镇国將军府有旧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嘴边的话咽了又咽。 王江是老將军唯一的嫡女,老將军的身子也是在战场上伤了的。 若说要寻个人入赘,谁都挑不出错来。 可是这王江侄女,她! 她怎么能说出不拘看上几个的话来。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若这是在文官多的朝堂之上,她这会儿都被那些酸儒们骂死了。 支持她,自己心里过不去。 不支持她,若这也是老將军的意思,那以后他们有个脸面再见老將军啊。 踌躇不安,只能暗戳戳的去看皇上的脸色。 毕竟陛下刚刚可是答应了的。 恩,心里舒服了些。 陛下的脸色也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皇上憋了许久。 终於说出了两个字! “荒唐!” 跪在地上的驛使,嚇得抖了抖。 他是李彦卿的亲兵,做大伯的南寧侯和做父亲的李煜安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双双瞪了他一眼。 如今这局面,肯定和那两个浑小子脱不了关係。 明明能一口气说完的话,偏偏要来个大喘气。 也不知那王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他们这般为她筹谋。 等陛下金口玉言同意了,才將后边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他们还能怎么办。 灰溜溜的出来打圆场咯。 “陛下息怒,那王江不在这儿呢,他就是一个传话的驛使罢了。” 看到南寧侯和李煜安果然出来替他说话,驛使才鬆了口气。 心一横,將怀里的信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稟皇上,臣这里还有一封信。” “是主帅和林大人给您的,说您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南寧侯和李煜安看著皇上没有说话,就知道他还是动了一些气。 也如他们所想。 陛下这会儿也是不痛快。 他是什么小气的人么! 这样封赏,他的確不好同意。 他若答应了,京中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但是他就不会赏些別的么? 几个没有,他总会给她挑一个好的。 陛下不动,臣子代其劳。 南寧侯从驛使手中接过信,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虽说心中有气,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皇上发火,下边的官员更是大气不敢出。 余光一直看著上边的皇上黑著脸看著手中的信。 心中默念。 和我没关係,和我没关係! 天不遂人愿。 皇上看完过后,猛的將手中的信扔到了桌子上。 指著他们鼻子就开始骂了起来! “看看你们,见天的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王江一个孩子,她懂什么,来九边前,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就是宫宴,见她的次数也少。 天天就在家练武。 他还怪呢,他这么好一个勇猛的將军,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原来就是被她这些军营里的叔伯给教坏了! 现在性子定了,掰不回来了,这下可好了。 都怪下边这些做长辈的,小辈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二。 这下好了,被人学了个十成十! 看完那封信过后。 在皇上眼中。 镇国大將军主动交个虎符,好! 王江对战蛮夷,以一敌百,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好! 林景宴和李彦卿更是不用说了,看了信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两人的心思。 王江和镇国大將军这一次的確立了大功。 王江更是未来可期。 若说李彦卿是第一,那这个第二一定是王江。 两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有那般正当的理由,景宴和彦卿却实拒绝不了。 可两个都是好孩子,又不想將压力给到自己这个做皇上的舅舅和皇伯父。 只能想了这么一个方法了。 如今下边这么多人都看著呢。 可不是他自己想同意的。 金口玉言。 他也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南寧侯和李煜安还没给林景宴和李彦卿说好话呢,皇上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如海的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这样,这事儿若是传回京城了,那些儒生还不得將林景宴和李彦卿往死里骂。 这个锅他不背,景宴和彦卿也背不得。 那就只有! 皇上突然指责,下边的武將们面面相覷。 真的和他们有关係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脸的茫然。 看到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皇上的脸更黑了。 將信递给了李煜安,要打嘴炮了。 煜安,上! 李煜安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嘴角抽了抽。 逻辑完美闭合,没有毛病。 咳嗽一声。 “王小將军说,她军中的叔伯们当了將军过后,几乎每个叔伯们都有几房妾室。” “有些还常攀比,谁的更漂亮。” “如今她也是將军了,只有一个夫君,以后与你们相处怕是要丟脸的!” “入乡隨俗,她的脸可以丟,可镇国军的脸丟不得!” “诸位將军可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 一个个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怎么有人一上来就揭人老底啊! 以后他们在陛下面前还怎么做人! 有些与镇国大將军府亲近的,想到往日见到的王江单纯不知事,一副武痴的模样,已经不自觉开始反思自己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平日在军营中不知收敛,被来寻老將军的王江侄女听到,学了去? 那她母亲都不教她什么么? 哦,她的母亲是屠户出身。 生在乡野,日日为了家中老小奔波。 怕是没有时间。 这样看来真的是自己的错。 只想给自己一嘴巴。 他有罪! 怎么將好好的女孩教到这般模样。 也有与镇国大將军府不甚亲近的。 只在心中哀嘆无妄之灾。 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句。 皇上就一个眼刀甩了过来。 “她一个孩子,还是个武痴!能懂什么,要不是你们这些做叔伯的不检点自身,就是在军营之中也不知道避著点人。” “朕好好的未来女將军,如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事是你们做的,话是你们讲的,人也是你们教的!朕管不了了。” “你们自己去管!” “自己去与王小將军解释清楚为什么同是將军了,你们能,她不能!” “朕反正没脸去说!”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些文官有了异议,你们自己去解决,不要闹到朕面前来。” “看著都烦心。” “下去吧!” 反正文武两派,天天都有的吵,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 自己闹去吧! 直到眾將军被轰出主营帐还有些摸不著头脑。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落到他们头上的啊? 其实那一句话在他们心里徘徊了许久,都没有说出来! 他们是男子,王江是个闺阁女儿家。 这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女人该守妇道,如何能一样! 可他们敢说出来么? 不说陛下刚刚允许了他们的女儿甚至军户的女儿从军。 就说老將军和王江那张与他如出一辙凶神恶煞的脸,他们话都在嘴里绕了一个圈,又咽了回去。 王江他们不知什么性子,反正现在看来不是什么好性子。 没听那个驛使说么,女煞神! 可老將军他们可是门清的。 若是今儿真是他的想法,被他们坏了他家那个独苗苗的好事儿,下次见到定然逮著他们揍一顿。 他们家中都有好几个孩子,老將军不一样,就那一朵霸王啊。 罢了,就这样吧。 又不是没和那些文官吵过架,谁怕谁啊。 他们军中儿女就是这样,率性而为。 看不惯,来打一架! 这就是背靠镇国大將军府的好处。 这还不是镇国军呢。 若是王江那些镇国军的正经叔伯知道了,这会儿怕是已经给他选上了吧。 有十分想的开的,已经回自己营帐写信了。 “女儿啊,到了军营好好干!” “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正经孙子了。” 武將之家,男子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便是常態。 往后,女儿儿子都一样! 战场用命拼,生了孩子和自己一个姓! 他们家能用的人这不又多起来了么! 也不知道那些老傢伙愁眉苦脸的干嘛,他说啊,好事儿! 第425章 飞走了 大同的事儿,没那快传到镇国大將军耳中,但是王江在战场上的表现镇国大將军王大牛早就门清了。 后方休整的镇国军,得知自己的小將军在战场之上屡立奇功,欢欣鼓舞。 再听说小將军允许他们家中姐妹所有合適的,也可以到她手中做事,更是兴奋。 他们就说,就小將军刚来军营时揍他们的力道,他们就看出来了,小將军不是池中物! 你瞧瞧,果然吧。 军中的她那些叔伯更是兴奋。 早就选好的女儿已经送过去了,按照小將军现在的状態,以后怕是要跟在少將军后边立不少功了。 听听蛮夷叫小將军什么? 天朝女煞神! 听著就让人肃然起敬! 整个镇国军,就只有大將军王大牛日日黑著个脸! 女煞神? 好听么? 他好好的女儿,怎么能被起个这般难听的外號。 砍人头颅,像砍大白菜? 提著一溜的脑袋去领功? 手上的长刀都被蛮夷的血醃出血腥味了? 天老爷! 以后他还从哪儿去给乖女儿找个夫君啊! 又给李彦卿写了一封信。 再不抓紧,让那个不孝女杀下去,眼瞎的怕是都没有了! 到时候毛都抓不到一个! 刚想出门,就听到营帐之外,又一次传来的欢呼声。 王大牛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那不孝女又立了功的声音。 听阵仗,怕是这次杀的比之前还多。 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蹌。 回到书桌前,在末尾又添了几个字。 老將恳请,重中之重。 才步履蹣跚的往外边走去。 他问清楚了才好。 本还有一丝希望的心才能彻底死了! 都不用他走多远,就有镇国军的人来给他报喜! “老將军,老將军,小將军这次真的爭气了!” “最新战况,李主帅拿下韃靼离我们最近的大城忽尔槐,我们小將军左翼配合,出其不意,打下了木夷!” “木夷城中的蛮夷人被小將军杀了个乾乾净净,一个都没跑掉呢!” “如今木夷城,全是我们天朝的人!” 说完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现在他们蛮夷那边都叫小將军女人屠呢!” “听听,多么威风!” 嘿嘿,他的女儿也在少將军身边,听她说,这次打完说不得能升个百户千户什么的! 真是给他老子长脸! 不止他,其他几位送了女儿过去的叔伯,这次大战都是立了功的。 “对了,老將军,现在军中都在说虎父无犬女,您就是心太软了,若是早点让少將军上了战场,早就杀的蛮夷血肉横飞了!” “不过现在也不错,如今蛮夷的人,看到少將军怕是只想跑了!” “也是他们不识趣,遇到少將军多好啊,一刀一个,死前也少些痛苦不是么!” “你说,少將军怎么砍头砍的都这么准。” 王大牛脸更黑了。 还能为什么,以前和她娘杀猪练出来的唄。 杀猪就讲究一个稳准狠。 一刀子下去,保管叫它挣扎不了。 然后砍猪头,哪块骨头在哪儿,门儿清! 一刀下去,猪头掉落,都不用第二刀! 围在王大牛身边兴奋的將领们,没有看到自家老將军越来越黑的脸。 王大牛只觉得这一刻天都塌了。 女人屠! 好一个女人屠! 他只觉得他的外孙飞走了。 更远了! 终於有人看到自家老將军脸色不太对了? 语气有些犹豫。 “老將军,你在担心少將军有没有受伤么?” “放心吧,问过我家女儿了,一点皮都没破!” 你说,要不小將军才叫女人屠呢! 活人微死。 王大牛突然想认命了。 想了想不行。 王家的根,怎么能断在他这里。 他要去亲自去和李主帅“好好聊聊!” 走的时候他可是答应的好好的! 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句话。 “前边大捷,连下两城!” “怕是人手不够了,我们镇国军也休养的差不多了,主帅可有命令!” 在养下去,他的外孙都不知道飞到谁家去了! 他要去见见他的好“人屠”女儿! 旁边的將领这才从兴奋中回过神。 “老將军,主帅的確来了话,说的是我们休养好了,便可以支援前线了!” 有些跃跃欲试。 “现在就去么?” 王大牛白他一眼! “不然呢!” 要不是他没有翅膀,他现在都想直接飞过去! 问,问什么问! 没看到老子心情不好么! 第426章 屠城 王江先斩后奏屠了整个木夷城过后,她手下那些就算不是镇国军的將士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丝敬畏。 和害怕?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 王江也不在乎。 屠城这样的决定,一般人没有皇上的允许,可是万万不敢做的。 可她做了。 木夷城一天一夜。 血染红了那片土地。 下令时,她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木夷城中有不少从天朝劫掠过来的女人和孩子。 男人呢? 早就杀了! 就是本是孩子的他们,在这个韃靼城中,基本也都活不到成丁的。 女子为妓,日日夜夜。 折磨和生的希望混杂,才让她们坚持到了今日。 可整个木夷城这些天朝女子生下的混血儿却屈指可数。 为什么? 天朝女子有他们自己的骄傲。 生下那些蛮夷人的孩子对她们来说只有耻辱。 不小心怀了的,拼了一条命,也不会將他生下来。 灭门之仇之人的孩子。 它不用来到这个世界。 孩子为奴。半大的小孩,做马奴,修堡垒。 当蛮夷人的玩具。 打的杀的。 一日能吃上一顿饭都是好的。 有人可怜那些锦衣玉食,折磨著这些人的孩子,妻子。 那谁来可怜他们呢! 对,他们天朝的血脉不需要可怜。 他们只需要报仇。 被俘虏的蛮夷人绑起来,跪成一片。 周围有將士,还有城中倖存的天朝的女人,孩子。 你可曾看到那些被折磨的天朝人眼中有一丝一毫的不忍! 给过他们机会的。 几千个被他们抢来的人,站在一处。 “你们看看,这里边可有对你们有恩之人!” “若是有,说出来,便饶了他的性命。” 王江说。 鸦雀无声。 只有一个小小的,瘦弱的,眼睛基本占了半张脸的小男孩颤颤巍巍举起了自己的手。 指著不远处的一个韃靼妇人。 眼中的泪晃的人心酸。 可是他说。 “將军,她杀了我的母亲,他的丈夫杀了我的父亲,祖母,祖父。” 泪终於落下。 “我……” “能给我一把刀么?” “我想亲手给他们报仇!” 瘦弱的身子,营养不良到拿一把最轻便的刀都费劲。 可他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进了那妇人的胸膛处。 一下,两下! 直到虚脱。 终於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还可怜么? 可曾有他们的同胞可怜!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双双恍若枯木的手陆续举起。 “將军,我……” “將军,还有我……” 我也想亲手为我死去的家人报仇。 王江抱起地上那个哭的不能自已,快要昏厥过去的孩子。 “给她们,护著她们不要受伤了!” 那孩子一入手,王江就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轻,还没她的刀重。 顛了顛。 “小孩,几岁了?” “倒是有些魄力,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没有看见她怀里的孩子迅速躥红的耳朵。 也没听到他细若蚊蝇的回答。 “將军,我不是孩子,我,已经十五了……” 王江抱著他,往前走的步伐坚定,身前是大漠孤烟,身后是刀入血肉的声音以及阵阵哀嚎。 夹杂著痛快地,大仇得报的哭声。 她怀里的孩子,不,十五岁应该算是少年了。 她怀里的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女將军,终於放心的陷入了沉睡。 他困了。 被劫到韃靼,日日提心弔胆,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將军的怀里好安全。 他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都是苦命人。 可京城之中,没有这样的苦命人。 至少那些在听到王江先斩后奏,居然一意孤行屠了木夷城就闹起来的文官和儒生他们不是。 他们该做这个苦命人的。 黛玉自从被陛下封了官过后,基本都是陪著皇后娘娘住在宫里的。 宫中如今也只有一个还不大的太子,倒是无碍。 陛下御驾亲征,太子又小,朝廷诸事都落到林如海身上,知道他忙不过来。 家中也没其他人了,长公主便也住了回来。 平日也能帮著看著些。 皇上一走。 朝廷上下的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战场之上,捷报频传。 朝廷上下反而闹了不知道多少次。 先是太子监国,林如海辅政。 皇上在的时候他们不说,皇上一走,这异议就来了。 有说林如海辅政不合理数的,有说林如海资歷不够的。 甚至还传出林如海狼子野心,想取而代之这样貽笑大方的言论。 皇后娘娘坐镇,长公主为辅,又罢了一些心大了的人的官,这事儿才好不容易压了下来。 再是陛下给黛玉封了官。 让她带著几个贵女全权管著各大商號捐过来银钱粮草。 这事儿谁看都是个大肥差。 没想到最后落到一个女流之辈的手中。 这人还又是一个林家人! 谁能想的通。 施压的施压,停摆的停摆。 就算户部尚书是他陛下的心腹,可户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户部。 总有旁人安排进来的人。 而且这些人可都是老油条了。 背后添堵,明面上却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让他们做事儿,推三阻四。 作为御史的林向明得知过后,在朝堂之上將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国之將难,九边战起,你们眼中还看著那点蝇头小利,只想著往自己怀里扒拉,你们也是人?” “圣人言,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復我,出入腹我。” “看不起瑶光是个女子,这话你怎么不回去与你母亲分说。” “没有她,你父亲一个人能孕育的了你么?” “健妇持门户,亦胜一丈夫。” “你们是没读过书么?看不上瑶光主理商户捐赠一事儿,你怎的不回家將家中的中馈要了过来,放到你自己手中算了!” “得了女子的便宜,还要出口侮辱,与你们同朝为官,吾之耻也!” “天天讲著之乎者也,这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儿,倒是比黄口小儿还不如。” “还有你!说话啊!” “让你做个事儿,推三阻四,陛下都没你这么忙的,真这么忙,晚上还能去百阁吃酒呢!” “太子殿下,我林向明要参他们!” “我要参他们全部!所有人!” “国难当前,不能团结对外,只会对自己人使绊子!是为不忠。” “出自女身,却辱女至此,尔等亲母,自为女子,是为不孝!” “作为臣子,因私心弃天下大义於不顾,是为不义。” 林向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读圣人书,知圣人言,却曲圣人意,枉读圣贤书,这样的人都能中了进士,微臣觉得这里边怕是有什么猫腻的!” 长跪不起! “臣请彻查!” 这的確是林向明的心里话。 在他看来,读书人不该是有些大臣这般的模样的。 第427章 断章取义 说什么圣人言? 他们学的是儒学,儒学圣人哪个比得过孔夫子? 他林向明熟读论语二十篇,五百一十二章,倒背如流! 到底哪一篇哪一章说过女子不如男? 又是哪一篇哪一章说过女子就该为男子附属。 天天说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个女子到底说的是谁,他们看明白了么? 正正经经的儒学经典不去研读,见天的抱著后世曲解的言论奉为圭臬。 就这,他们也配说自己是读书人,丟死人了! 他林向明,不屑与之为伍。 林向明什么性子,他入朝为官已经好些年了。 朝中的大臣也是明白的。 那是真正的刚正不阿! 只认他认的理的。 偏偏他的理,挑灯夜读,书都翻烂了,也没挑出什么错来。 惺惺的闭了嘴。 被骂了一通,还得了一个坏名声想给黛玉使绊子的人想回去好好给黛玉做事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了旁人了。 接替他的还是他一惯看不上的女子。 黛玉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受了委屈只能躲在瀟湘馆里哭上一场的林黛玉了。 她现在是瑶光郡主。 父亲辅助太子监国,弟弟在战场屡立奇功,皇上,皇后娘娘,长公主都青睞有加的正经皇室郡主。 瑶光! 你不来,多的是人想要顶上。 皇伯父都说了,她辛苦,寻几个贵女帮她做事也是无不可的。 她的诗社,厉害的姐姐妹妹多的是! 给就给了。 你能如何? 以为她不敢? 她敢! 敢的很! 他们不做事儿,黛玉还真就挑了好些品行端正,算数待人接物皆是一等的贵女接替了他们的职位。 这不,也做的好好的么! 比起那些多年只爬到六七品眼高手低的官员,这些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女眼界可高的很。 保管那些商號,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走。 送来的物资更是一点损耗都没。 有商號想像往常一样给些孝敬的,皆是温和有礼的拒绝了。 入库造册,买粮存粮,再到出库送到押运粮草的官兵手中,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中间还能发现往日的疏漏。 治家理事,採买日常。 谁比得过这些从小就学起来的贵女啊。 没用多久,这些贵女们就靠自己在户部站稳了脚跟。 就是户部尚书跟著也轻鬆了一些。 清理了一批尸位素餐的无用之人,还不用他得罪背后之人,这事儿真是好极了。 再说了,他女儿也在里边呢。 得了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他看他们也不爽许久了。 这事儿过去还没多少日子。 王江屠了木夷城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 皇上那边还没发话,京城倒是先闹起来了。 先是翰林大学士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 “我天朝泱泱大国,如此行事,於土匪何异!” “这事儿若是传到周围的国家,他们如何看待我们。” “会说我们残忍弒杀!” “这王江是要陷我国不义啊!” 战起,本就是武將的天下。 本来以为镇国大將军府只有一个女儿,以后也是后继无人了。 就算这次贏了,他们文官对上武將依旧可以不落下风。 李彦卿和林四娘是没被他们看在眼中的。 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 一个是皇室血脉,轻易不会下场。 可是这个王江不一样,她的背后是镇国军。 是整个武將团队。 就算武將也有派系,可是对上文官,却是一致对外的。 此女如果成长起来,那他们往后许多年,不是要被武將压的死死地么! 其实严格算来,林如海,林景晏包括刚入朝堂的黛玉和一眾林家人也是崛起的文官。 可是翰林院大学士没有办法將他们算到自己这边啊。 林家向来不拉帮结派! 有他们没他们,一个样! 对,还有苏家。 那更是不搭理他们了。 王江战功赫赫,眼看著回来怕是就可以接受他父亲的位置了。 文官们自然要为以后筹谋。 想到以后要被一群武夫压著,他们心中就不舒服。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一个屠城的错误,还不得把他的功劳往死里压么! 有翰林院大学士开头,他手下的文官就开始百齐放起来了。 每日送到太子和林如海手中的奏摺都是成堆算的。 朝堂之上也是爭论不休。 这下好了,武將基本都出去打仗了。 还真成了他们的一言堂了。 林向明看著他们的眼神已经在冒火了! 到底是谁让这些人能站在朝堂之上的,眼瞎了么? 有他们在,这天下的百姓过的上好日子就怪了。 人家杀他们天朝人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激动,这会儿他们去报仇了,倒是跳出来了。 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 孔夫子说的! 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或许他们是懂得,只是利益让他们只能记得前一句! 在他们看来,王江作为武將,崛起的太快了。 关键她不该是镇国大將军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所以,她不行! 黛玉就是在朝堂之上吵的最激烈的时候出现的。 兵部的人嘴笨。 恨极了只会擼著袖子要上去打一架。 朝堂之上,又要被拉来。 气的脸都红了。 日光正好,得了消息的黛玉莲步款款出现在朝堂之外。 语气柔软又坚定。 “大学士,那您说应该怎么办?” “將这些蛮夷女子送到你家做妾,孩子给您当您的子嗣?” “您愿意么?” 第428章 求仁得仁 黛玉的话成功让翰林大学士面色灰白。 指著黛玉的手都在颤抖。 “你!” 其心可诛! 若是他的后院住进了蛮夷女子和孩子,他的官途怕是就此断绝! 哪个皇上敢用一个后院全是异族之人的大臣啊。 可。 若是他不同意,那他刚刚说的话不就是在放屁么! 传出去,怕是什么好名声也没了。 她在逼自己打自己的脸! 看著还敢指自己的翰林大学士黛玉美目一冷! “哼,大学士这是不愿意了?” “刚刚本郡主在外边听到你的话还以为是哪个佛祖下凡了呢。” “这佛光普照的。殿外都感觉到了。” “如今看来,你也没那么多的慈悲心肠嘛。” “也不知道在这儿装给谁看呢。” “呵呵。” 嘲讽拉满。 气的翰林大学士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回答黛玉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朝堂之上,瑶光郡主女子之身,来此怕是有些不合计数么?” 跪下对著上座呈情。 “太子,老臣恳请,將瑶光郡主请出去。” 太子青衍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从皇位之上站了起来。 小小的人儿,笑的可爱极了。 “瑶光姐姐来了,快,姐姐金尊玉贵,怎么能站著。” “来人,赐座!” 手下的太监手脚快的很,椅子很快就抬了上来。 好死不死,刚好放到了翰林大学士的对面。 黛玉看著青衍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青衍,平日没白宠你。 仪態万千带著她新提拔起来的几个女官坐到了椅子之上。 端庄稳重。 似笑非笑的看著对面的翰林大学士。 我坐著,你站著, 你待如何。 翰林大学士只对上她的目光一瞬就转了过去。 不是都说瑶光郡主以前身子不好,最是柔弱么? 不。 黛玉从来没有柔弱过。 就是前世,她也是荣国府中最有风骨,最寧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一个。 “太子殿下!女子居朝堂之上!还如此大言不惭,於理不合啊!” 青衍转过头,看我干嘛,我还是个孩子呢。 翰林大学士又看向了林如海。 这个更是演都不演了,明晃晃一个白眼就甩过去了。 让我帮著你一个外人欺负我自己的亲女儿? 你没事儿吧? 好! 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对著手下的人使了眼色。 就见他后边有几个官员站了出来。 “臣要参瑶光郡主,罔顾礼法,女子之身衝撞朝堂。请太子定罪!” “臣附议!” “附议!” …… 一个又一个,陆陆续续。 都是翰林大学士的门生。 黛玉只觉得腻歪的很。 一点儿新鲜的都没有。 每次看到她,都是这话。 “来人,將本郡主给各位大人准备的药都端上。” “给各位大人明明目。” 这药可是好东西。倒了一麻袋的黄连进去。 不仅明目,还能静心呢。 她瞧著,他们这些人啊,今儿火气大的很。 很快,宫人鱼贯而入。 每个参言的官员前都呈上了一碗黑漆漆的药。 翰林大学士官位最高,他的碗自然也是最大的。 奇耻大辱。 翰林大学士看著黛玉的目光仿佛在冒火。 “郡主这是何意。” “我等皆是朝廷命官,你居然敢如此侮辱!囂张跋扈!” 黛玉看著对面的翰林大学士,寸步不让嘴角还有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 说出来的话,像是掺了冰渣。 “我以为本郡主刚刚说的很清楚了。” “我呀,也是为了诸位好,喝了药,明明目” “也好看到今儿本郡主穿的是什么官服!” 官服? 官服! “这般,尔等衝撞本郡主的事儿,我也就不追究了” “哼,不然!” “刑部尚书,告诉他们,衝撞皇家郡主是什么罪名。” 刑部尚书是个老头子。 摸了摸鬍鬚。 朗声道。 “衝撞郡主,其罪当诛!” 你以为他们这些人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他们眼睛又没瞎。 郡主朝服和户部官服,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再说了,就算瞎了,今儿是个什么章法他们也是听的出来的。 太子明显就是站在瑶光郡主这边的,协助监国的林如海林大人又是郡主的亲父亲。 那可是女儿奴! 他们又没疯。 已经疯了的翰林大学士一脉。 这会儿才注意到黛玉身上穿的什么。 目光一顿。 她! 一介女子之身。 就算是封了官,如何敢穿著官服上朝。 可是她穿了,官员也是陛下亲封的。 这般。 他们刚刚…… 青衍这会儿又不是孩子了。 “既然瑶光姐姐大度,不愿追究尔等的衝撞之罪,那药诸位便喝了吧。” “不要辜负了姐姐的好意才是!” 前日他还奇怪,宫里也没听说谁生病了,瑶光姐姐让人熬那么多药干嘛,原来。 是等著今日呢! 想到自己亲眼看到的,黛玉面带微笑,指挥著工人在大锅里生生加了的那一麻袋黄连,青衍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哦,感情这药还不是新鲜的。 跪在地上请愿的几人都一脸苦相的看著翰林大学士。 结果看到翰林大学士已经咬牙切齿端起了那个比谁都大的碗。 喝就喝,谅瑶光郡主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 果然是女人,也就这点手段。 心软可是做不成大事的。 第一口,翰林大学士就想吐出来。 胃里在抗拒。 极致的苦中还带著一些若有若无的酸。 抬头又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黛玉似笑非笑的在他们身上巡视著。 心一横。 一口喝全喝了下去。 一个乾呕,就要吐出来。 连忙捂住嘴! 有忍耐力低的,直接在朝堂之上將刚刚喝进去的,吐了个乾乾净净。 黛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红唇轻启。 “倒是枉费我一片苦心了。” 青衍点了点头。却是这样! 瑶光姐姐为了熬这个药可费了心的呢。 或许是那药的味道闻久了,不止姐姐,他晚膳都少用了不少! 那怎么行! “殿前失仪,脱了官帽,拉出去!” 林如海最真先出列。 “太子圣明。” 看著下边跪著的官员,眼中全是冷意。 不要真以为他不知道今儿他们非要参王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是未雨绸繆,怕以后自己的位置不稳罢了。 文官武將向来不对付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要打著大义的幌子,全自己的私心。 还想坏了九边有功之臣的名声。 那就是不行! 不管她做了什么,王江如今是天朝的功臣。 是对战蛮夷的大將。 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竟然是连国家都不顾了么! 这翰林大学士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啊。 不对,十分有九分的对。 刚刚吐了一地的官员被拉了出去,有这个前车之鑑在,其他的人憋也得憋回去。 黛玉看著他们皆面如菜色,脸上的笑意终於真诚了许多。 “既然本郡主上朝一事儿,大家都没异议了,那就说回那些蛮夷女子和孩子该如何处置吧!” 见黛玉的目光还看著自己,翰林大学士只觉心中一跳。 果然。 “往日本郡主也不知道我们朝中还有这么多的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在,倒是我疏忽了。” “既然眾大人以前慈悲之心,太子殿下和本郡主也愿意全了你们的心思。” “木夷如今是没有人了,不过无碍,我弟弟林景晏和李主帅打下的忽尔槐是一个比木夷更大的韃靼城,虽然也死的差不多了,但是挑几个还是挑的出来的。” “刚刚本郡主在外边听到各位的请愿过后,已经派人给皇伯父送了摺子过去,想来,皇伯父也是不会委屈了各位的。” “各位大人都有的,就在府上好好等著你们心心念念的蛮夷人吧。” 和翰林大学士想的不一样。 黛玉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既然你可怜他们,那她们就交给你照顾吧! 只想得偿所愿,你能快活。 说完,施施然然的起了身。假装没有看到,对面的翰林大学士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天子青衍和林如海对视一眼。 对著內侍使了个眼色。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退朝!” 今儿的事儿做完了,也该下去看看新的粮草准备的如何了。 连下两城,粮草要抓紧才是。 路过还没回过神来的翰林大学士时,黛玉嘴角勾了勾。 不是求仁得仁了么,怎么还这般不开心呢。 第429章 对策 陆陆续续,朝堂之上的其他官员都走光了,只有翰林大学士一派还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他们最开始的想法不就只是借著朝会將王江杀人如麻,残忍暴虐,屠了木夷城的事儿摆在明面上么。 坏了王江的名声,她拿下木夷有功,可屠城却是有罪。 功过相抵,王江的势头也是能压一压的。 更何况。 王江可是镇国大將军的嫡女。 贾家破败,王子腾叛逃,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陛下在收拢兵权么? 镇国大將军手上的兵权不比那两人少啊。 怎么到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么。 往日镇国大將军只有一女,后继无人,倒是无所谓。 可是如今王江崛起的这么快,难道想收拢兵权的陛下真的想看到这样的情况么? 往日也没见著皇上对镇国大將军多优待啊。 还是说,太子太小了,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可太子小,林如海和瑶光郡主作为天子近臣他们可不小。 不过今日他们至少知道了,他们往日还是小看了瑶光郡主啊。 一出手就是杀招。 进退两难。 也不是,他们已经没得选了。 瑶光郡主的摺子已经送到九边了。 现在他们只能等皇上的决策。 若是皇上为了安抚王江和镇国大將军,或者皇上比他们想的更信任镇国大將军府,真的准了的话。 那! 翰林大学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只能心狠一些了。 可恶,也不知道今儿林如海和林黛玉为何会这般偏帮镇国大將军府。 还在原地的翰林大学士想不通。 本来他们准备的好好的。 如今事儿没成,自己还惹了一身骚。 等到边关大胜。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回来这就是王江罪状!功劳肯定是可以压一压的。 武將没有领头羊,他们文官不会被压到谷底。 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镇国军的虎符,镇国大將军早就给了李彦卿了。 就算没有,只要镇国军忠君爱国,心不大。皇上也是放心的。 任他们想破脑袋暂时都是想不明白的。 失魂落魄的翰林大学士一脉,围著同样失魂落魄的翰林大学士。 真让那些蛮夷人进了他们的后院,他们这里所有人的前路都断了。 “大人,如今怎么办。” 翰林大学士也是面色苍白。 无力的摆了摆手。 “去我府上再说!” 翰林大学士府。 一直等在府上的二公子听到父亲回来了,立马迎了过去。 之前的大公子,已经被放弃了。 翰林大学士便开始培养起这个还算聪慧的二公子。 看著父亲和跟他一起回来的几位大人面色都不对,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今日的事儿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看著自己二儿子过来了。 “你也一起吧。” 便入了书房。 哀声一片。 听到今日早朝的事儿,二公子也皱了眉。 难道他们想错陛下的想法了。 不可能! 试问哪个天子会放心將十几万的兵权放到一个臣子手中。 那…… 看来那个瑶光郡主那边要去探一探了。 看著自己二儿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翰林大学士直接点了他。 “老二,今儿的事儿你怎么看。”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郡主的摺子已经送过去了,如今等陛下决策吧。” “如果陛下没准,证明我们之前想的没有错,陛下的確有意收回兵权。” 一个心急的官员问道。 “若是准了呢。” 他们如今怕的不就是这个么。 二公子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 “那就全杀了!然后再去请罪。” “就说回来过后想通了,蛮夷杀我天朝百姓,我们身为朝堂命官,对其恨之入骨。” “甚至还不能等他们进府!” 一旦进了府,怕也洗不清的。 这个嘴巴,他们不自己打,也得自己打了。 还得重重的打! 翰林大学士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老二倒是比老大聪明些。 和他想的差不多。 名声和前途,只能选一个了。 只是这般,以后怕是要被嘲笑许久了。 屋子里的官员面面相覷,无奈的点了点。 如今好像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你看,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这蛮夷人他们也是杀得的。 站在翰林院大学士旁边的二儿子,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父亲,不好!” 第430章 何至於此 翰林大学士二公子的话音刚落,外边就有奴才著急忙慌的进来求见。 “老爷,老爷,不好了。” 翰林大学士怒目一瞪。 “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什么事儿,说!” 那奴才看著书房中各位眼熟的大人都在,冷汗滴落,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不是他没规矩,实在是外边话传的太难听了! “今日老爷下朝过后,外边就流言四起了。” “如今外边都在说,老爷怕是有通敌卖国之嫌。” “不然怎么可能作为天朝的官员,却在朝堂之上一味只帮著蛮夷说话。” “还说……” “还说老爷在蛮夷怕是有几个相好的,这般才不忍心看到那些折磨我们天朝女子的蛮夷毒妇们被王江將军砍了脑袋。” “怕就是担心误伤了自己的那些相好,这才在朝堂之上求情呢!” “还说瑶光郡主,就是看出来您的心思,这才成人之美,要將你的那些相好接过来呢!” 翰林大学士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旁都是嗡嗡的声音。 扶著自己二儿子的手站稳后,才有力气发火。 发泄般的將桌上他常读的圣贤书扔到地上。 低吼出声。 “信口雌黄!老夫连九边都不曾踏足,更不要说蛮夷!” “哪里来的相好!” 他的名声! 他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名声啊! 这下全没了! 二公子,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刚刚他就在怕,会有人趁这个机会给他们翰林大学士府泼脏水。 还想说早做打算。 瞧瞧,话音刚落消息就传到他们府上了, 没想到动手的人这么快! 是林家? 还是兵部的那些老不死的。 这句话除了不太尊重,其他的倒也没错。 毕竟,兵部兵部,年轻些的都上了战场了。 哪儿像他们文官这般清閒。 二公子就这么看著自己父亲发泄心中怒火,下边坐著的其他人也一言不发,心里明显存著事儿。 等到翰林大学士稍微平復了些。 二公子才嘆了口气。 “父亲,如今气也是没用的。先想想法子吧。” 如今流言已经传出来了。传的还这般迅速,怕是早就人尽皆知了。 若是这会儿还要等到蛮夷的那些人送来了在处理,怕是翰林大学士在蛮夷养了几个外室的事早就深入人心了。 人送来,人家还说,你瞧,真的吧。真有蛮夷的相好来。 到时候就算杀了,还要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翰林大学士揉了揉额角,还是有些头疼。 胃里都在翻滚。 到底是谁? 这一手,噁心的他想吐。 “你想到法子了!” 刚刚吼过,声音有些沙哑。 二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亲,如今这个情况,我们怕是没得选了。” 背后之人,可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若是林家,这般动作怕就是在报復前些日子,他们给瑶光郡主使的绊子。 若是平日不对的那几家,还是想趁这个机会將父亲拉下马。 怕只怕,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偏偏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早朝刚结束,流言就传的满城皆知。 怕也只有宫里的那两位才有这个实力吧。 太子太小,便只有皇后娘娘了。 看来,他的確完全猜错皇上的意思了。 镇国大將军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怕还是很重的。 这是警告,也是借这个机会彻底断了其他人想要继续拿边关的事儿做筏子的想法。 敲打他们,也敲打敲打其他人。 若真是宫里的意思,怕要不是父亲和皇上还有半师之谊,手段只会更直接些。 罢职的圣旨说不得早就到府上了。 翰林大学士冷静下来,其实也想到了一些。 面如枯槁。 他们翰林大学士府怕是做了一回杀鸡儆猴里面的鸡了。 到底还是选错了。 深深的嘆了口气。 身形看上去都有几分佝僂。 “我明白了,老夫年纪也大了,该享享清福了,一会儿便上一道乞老的摺子吧。” “到时候就看宫里批不批了。” 不批最好,批了,就说明的確是皇家出手了。 起身。 “你年纪也不小了,顺便给你求了官职,以后我们家就靠你了。” 屋里的其他官员还没反应过来,事儿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立马出声阻止。 “大学士!不可!” “何至於此啊!” “二公子先前的法子不是挺好的么。” 翰林大学士却像没有听到一样。 甚至这会儿都懒得和他们解释了。 挥一挥衣袖。 “老二,你和他们说说各种关键,我去隔壁写摺子去了。” “以后,你还要靠著他们提点呢。” 看著翰林大学士垂头丧气的直接出了门。 他,要去哀悼他失去的名声。 若是动作快,说不得晚节还能保一保的。 其他几个官员终於问出来了。 “二公子,大学士这是怎么了。” 也有看到两人的態度,摸出一点味的。 脸更黑了。 二公子也嘆了口气。 谁也没想到,明明看上去这么小的一件事,却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看著下面的那些人,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已经觉出点味来。 耐著性子,將各种缘由说给他们听。 刚刚进来稟告的奴才,在说完那些话过后,就被二公子用眼神打发了出去。 正在书房外等著呢。 看著自家老爷失魂落魄的出来,行了礼连忙低下了头。 生怕看到自己。 脸上一片苍白。 幸好,幸好他刚刚稟告的时候,外边传的那些最难听的话他瘪到肚子里,不然就老爷现在这个样子,听到那些话,怕是要气昏过去了。 知道翰林大学士进了隔壁房间,那奴才才敢抬起头。 目光带了些可怜。 里边的那些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些流言里可没少了他们。 希望出了翰林大学士府,他们也能挺得住吧。 开著小差呢,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 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的站著。 身影走近。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说爹回来了,可在里边,你去传话,说我有事要和爹商议。” 大公子! 那奴才心里叫苦不迭。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指了指旁边。 “回…回大少爷的话,老爷……老爷在隔壁房。” 最开始大公子还没察觉出什么,抬脚就要走。 那奴才那口气还没完全松。 就看到大公子又回来了。 “爹在旁边?那里边的是谁?” 书房里明明有议事的声音。 爹怎么可能丟下诸位大人自己到隔壁房。 小廝认命的闭了闭眼。 “是……二少爷!” 怒火中烧! “一个庶子!谁给他的胆子!” 以前他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说完就想推门进去! 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手! 冷哼一声,爹也不找了,拂袖而去。 那小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唉,二公子受宠,府中怕是要不太平了。 第431章 解气 宫中。 下朝过后,黛玉任命的那几个贵女和黛玉一起拜见了皇后娘娘过后,便跟著她一起回了她的宫殿。 皇上不在京城,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每日要忙的事儿也多的很。 还是和她们说了几句话,才让黛玉带著她们走了。 黛玉如今住的这个宫殿是皇后娘娘亲自给她挑的,不在后宫之中,离东宫却不远。 原本就是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准备的。 黛玉受宠,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不多,选一个给她倒是不算什么。 最开始倒是不觉得,有了职位过后確实方便的很。 忙了累了,就近便可以休息。 住的时间一长,这殿里她自己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了。 就是林家的白鹤,也接了两只过来。 听说天天都要飞去御园玩儿一玩儿呢。 养的好,倒是很的后妃们的喜欢。 殿里的太监宫女也是一直候著的,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给她的自己人。 和黛玉关係好的那些贵女,来这里的时候也多,和殿里的人也算熟悉。 几人一到,御膳房没多久就送了她们平日喜欢的茶水点心过来。 几人当中李鈺凝和黛玉算是最熟悉,也是认识最早的。 自然到了黛玉的地界也是最自然的。 回了殿,喝口茶,吃了自己最喜欢的桃酥,舒舒服服的往软榻上一躺。 “唔,还是姐姐这里舒服。” 黛玉坐在她旁边,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子。 “你呀,最会哄我了。那今儿就別回去了,在宫里陪我算了。” 今日闹了一场,明儿还要早起上朝去看看那些人的脸色呢。 一听这话,鈺凝忙不迭的点头,也不躺了,蹭到黛玉的旁边,挽住了她胳膊。 娇憨的撒著娇。 “怎么是哄呢,姐姐可是心里话。” 摇了摇黛玉的胳膊。 “那可说好了,姐姐,你一会儿可得帮我给祖母和母亲说一声。” 谁说宫里严肃的很。 瑶光姐姐殿里,可自在呢。 晚上还能和姐姐一起睡,想想都美的不行。 黛玉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 “郝嬤嬤,你也瞧见了,今儿怕是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站在旁边的郝嬤嬤未语三分笑。 “不麻烦,不麻烦,奴婢这就去南寧侯府走一趟。” “几位姑娘这些日子也累著了,一会儿奴婢顺便去趟御膳房,给几位姑娘补补。” 黛玉点了点头。 郝嬤嬤一如既往的会做事。 “嬤嬤,走的时候记得將我给老太太和侯夫人准备的礼物一起送过去,等手上的事儿忙完,我再去拜见两位长辈。” 长公主如今多是住在宫中,见面的日子却是多的。 黛玉永远记得,她刚入京城时,便是南寧侯老夫人一直护著她和弟弟的。 她,长公主,和侯夫人,黛玉是打心底当长辈对待。 以前不忙的时候,时不时都要去拜见一下。 也是这些日子忙昏头了,好些日子没去了。 郝嬤嬤得了吩咐,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 宫里的宫女太监见到她,皆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就是御膳房,听到是瑶光郡主要宴客,也是立马就应了下来。 一路上,郝嬤嬤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当时她去给郡主当教养嬤嬤的时候有些眼皮子浅的还背后笑话她呢。 如今见了她,哪个不是羡慕不已。 在听说郡主居然让她领养了一个孤儿记在她的名下,隨了她的姓,甚至还送去读书的时候,这种羡慕达到了顶峰。 那眼神里的光,要闪瞎她的眼了。 以前关係好的,还来问,郡主可还需要旁的教养嬤嬤。 晚了!她一个便够了! 哼,她呀,就是命好! 看到郝嬤嬤出去了,鈺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两天祖母和母亲老是和她说该相看起来了。 可是她还小呢。 再说姐姐都没开始相看,她也不著急。 能在姐姐这里躲两日也是好的。 鈺凝的事儿,黛玉也是听说了的,看她鬆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 下面坐著的几个都是平日与黛玉接触的比较多的。 这会儿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黛玉和鈺凝互动。 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性子和她母亲很像。算数也是极好的,这次的商户捐赠的帐册基本都是她整理的。 人也大大方方的。见黛玉將事情吩咐完了。 喝了口茶,笑了起来。 “你们今儿可看到那大学士的脸色了。” “真是解气!” “郡主今儿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背后搞鬼的人是谁,她父亲可都给她说了。 那会郡主还没叫她入朝帮忙,听到黛玉在户部受了刁难,她立马就去找了父亲。 可是父亲说,让她静观其变,郡主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第二日,郡主就寻了她们。 现在想来,那会儿爹怕是就在给她铺路了。 没想到,郡主寻了她们帮忙过后,那大学士还是不安分,一有机会就给她们找茬。 这个是她自己猜的,户部尚书是她爹,除了那个与父亲一向不对付的大学士有这个想法和能力,她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更何况他还有前科。 哼,她爹可是户部尚书,敢在户部为难她和她的姐妹们,他也配! 听到她这样说,平日里最文静內敛的那个父亲已经升职为国子监祭酒家的女儿,也出来说话了。 “深以为然!” 逗的大家大笑。 余下的几个都是京中有名的贵女。 工部尚书家的次女,左都御史家的长女,光禄寺卿的二女。 捂嘴偷笑。 可见这些日子,她们都烦透了那些找事儿的人。 以黛玉为首,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许多拥护她的人。 姐妹谈笑间。 门外传来一个由远及近带著兴奋的声音。 “瑶光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第432章 处理后续 是青衍太子。 屋里的人忙止了话头,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垂首站著。 “拜见太子殿下。” 青衍兴匆匆的进屋,也没想到殿中还有这么多人,忙正了神色。 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起来吧。” 几位贵女也是晓事儿的人,见青衍这个模样就知道他有事要和黛玉说,就准备告辞。 青衍倒是摆了摆手。 “无碍,这事你们也是听得的。” 母亲说了,景晏是他哥哥还是他老师,黛玉是姐姐,他们的人就是他的人。 不必太过拘束。 这话却是没错的,老师走的时候將京中往日他自己培育的那些人都交到他的手上,这次能成事儿,除了皇家的人手,那些人也出了好些力呢。 说完就坐到了黛玉的另外一边儿。 几岁孩子,倒是已见太子风范。 黛玉摸了摸他的头。 “这般高兴,有什么好事儿。” 青衍將手中的摺子献宝似的递给了黛玉。 “瑶光姐姐,你看看这个。” 眼睛像是在放光。 黛玉接过,看了起来。 入目就是硃批的一个准字。 居然是翰林大学士乞老的摺子? 就因为今儿的事儿。 他的承受力这么差的么? 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见著黛玉满脸疑惑,青衍仰著小脑袋,將他自己今儿做的事儿全数说了出来。 翰林大学士他们却是想错了。 这事儿是皇家做的,却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才几岁的太子殿下。 其中或许也有皇后娘娘的提点,但是事情如何落实下去,却是青衍自己去做的。 如今从结果来看,他做的是极好的。 在早朝的时候,听到翰林院大学士在朝中的一番陈情时,小小的人儿心中的火早就压不住了。 老师说过,用人者最重要的便是其心当正。 如今九边战火纷飞,那翰林大学士居然这时候还想著朝廷內斗。 可见其心不正,这样的人留在朝堂之上,只会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留不得! 既然留不得,那便不留了! 下了朝,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將今日他在朝中说的那些话迅速散布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百姓的联想能力比他预想的可要好多了。 传到最后,他自己这个始作俑者都在想,那翰林大学士是不是真的在蛮夷有几个相好的了? 本想著是让翰林大学士长长记性,也没想过这一次就能让他直接辞官。 没想到传到最后竟成了一桩风月公案。 流言虽歪,倒也断了他的根基。 文官最重要的不就是名声吗? 那翰林大学士许是想到是宫里出手了,这不,急匆匆就递了乞老的摺子来。 若是父亲在,念著旧情,怕是还要推辞一番,可他不一样。 他还是个孩子,直接就给准了。 他年纪小啊,见不得头髮白的翰林大学士还在朝中这般辛苦。 想养老便养老去吧。 如今这效果,这震慑的目的,说不得比之前想的还要好呢。 他倒要看看往后谁还敢自拿战场上的事儿在朝堂之上嘰嘰歪歪。 这是他自己做成的第一件事,还这般成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来找黛玉分享喜悦。 看著青衍眼中亮晶晶的模样,黛玉捂了捂嘴,眼底先漫起一层薄笑,清凌凌的映著光。 黛玉拍了拍青衍的肩膀。 “如今青衍確实长大了,做起事来也越发有章法了。” “你瞧瞧,就这么简简单单踢了一颗老鼠屎出去,有了翰林大学士这个前车之鑑,往后看看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挑边关的刺。” 一通夸奖,青衍如沐春风。 说著又道。 “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好好犒劳犒劳我们的小青衍。” 听到前半段夸奖,青衍昂起小脑袋,脸上有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可听到最后一句,笑容便有些僵硬了。 他小身子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挪,语气带著试探。 “要不还是让御膳房做吧?瑶光姐姐这两日也辛苦了。” “若是姐姐想奖励我,便把前几日在御园画的那幅画给我吧。” 那幅画,上次黛玉画的时候青衍也在,画得好极了,他可是眼馋好久了。 黛玉自然知道他喜欢,况且她自己也太喜欢厨房里的油烟气,便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既然要送东西,总要送你喜欢的才是。” 青衍见黛玉鬆了口,悄悄鬆了口气,小身子又往回凑了凑,眼底的雀跃比刚才听夸奖时还要亮几分。 “我就知道瑶光姐姐最疼我了!” 哪还有刚才往旁边躲的模样。 小滑头。 第二日早朝,青衍端坐於上,当著满朝文武的面,直接准了翰林大学士的乞老摺子。 事发突然,朝中老臣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心里却也有几分庆幸。 幸亏,他们没出手。 至於翰林大学士顺带提及的,想为其二子求个官职的请求,他也应了。 只是这官职究竟是什么,还需吏部核定—。 毕竟那二公子仅是个监生,如今要入朝为官,原也不必给什么重要的职位。 若非为了顾全顏面,与林如海商议时,青衍怕是连这小小的官职都不愿鬆口。 林如海那句“总归要顾及老臣体面”犹在耳畔,他才勉强应下。 別以为他不知,这朝堂之上,多少人暗地里觉得他年纪尚幼,容易糊弄。 可他们都忘了,他是太子。 父亲是当朝天子,母亲是皇后娘娘,出身苏家。 师傅一个是连中六元的林家麒麟儿林景宴,一个是刚正不阿的御史林向明。 他自会说话走路起,便浸在朝堂天下的议论里,耳濡目染皆是家国大事。 他生来,身上的担子就比旁人重,自己也与旁人不同。 翰林大学士见太子青衍准了自己的摺子,悬了一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昨儿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果然是皇室在背后动了手脚。 他只盼著自己都已自请罢官,京中那些腌臢话能渐渐平息些。 下朝时,他的背影佝僂著,透著一股掩不住的暮气,再无往日在朝堂上引经据典的意气。 回了府,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日未曾见人。 他反覆琢磨,后悔不已。 若早知陛下这般看重镇国大將军,他定然不会去动王江。 到如今他都没想明白。 如今九边正与蛮夷酣战,无论心里打著什么主意,最要紧的是不能坏了前线战事。 可他与手下那些文官,竟为了一己私怨,敢在这时候打压武將,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摸透了皇上的心思。 简直是昏了头! 国之將危,九边便是命脉。 京里纵是少吃少穿,也断不能让前线战事出半分差错。 这些人竟想在此时处置九边功臣、镇国大將军的嫡女王江,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许是在太上皇手下待得太久,总以为揣测君心、排除异己便能保全自身,顺著圣意便能步步高升。 可他们忘了,如今的皇上不是太上皇,太子青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孩童。 这一次,他们的算盘,算是彻底打错了。 不过对於翰林大学士府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 至少他辞官之后,没了青衍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些流言的確消散了不少。 没多久,就被边关再胜一场的消息替代了。 边关打了胜仗,百姓欢欣鼓舞,自然没心思去管他那档子破事了。 瞧瞧王江,还有边关的將士们,心肠多好。 先前翰林大学士在后方算计他们,如今他们打了胜仗,反倒替他压下了那些流言。 以德报怨,也就是这样了吧。 不过若是王江在京城,怕是早就提刀上门了,倒是让他躲过一劫。 第433章 战马 有了翰林大学士这个前车之鑑,朝堂之上果然肃清了许多。 大臣们看清了皇室的心思,如今在边关之事上,真是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没瞧见吗? 上一个拿边关做文章的翰林大学士,如今已经赋閒在家,听说日日过得清閒得很呢。 黛玉如今主管著供给边关粮草的事务,没了旁人使绊子,上下一心做事,倒轻鬆了许多。 如今再也没人敢推三阻四了,但凡黛玉这边需要的,都麻溜地送了过来。 与此同时,被暗中派了任务的钱家公子在周边转了一圈后,总算风尘僕僕地回来了。 歷经千难万险,陛下暗自交託的任务总算成了。 黛玉、太子和林如海三人听闻钱家公子送来的消息,脸上齐齐一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派给钱家公子这个任务时,原也没想著一定能成,只盼著有个万一。 如今九边正与蛮夷各国鏖战,战马採买想来定然不易,可这钱家公子,倒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林如海拍了拍钱家公子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讚赏。 “做得好,做得好!” “不知这些战马何时能送到边关去?边关消耗大,战马折损也多。” 天朝不比蛮夷,他们到处是草原,家家户户基本都养牛马。 他们呢除了官府马场,別的有却不多。 要供应战场消耗却仍显吃力。 听到林如海的夸奖,钱家公子心下一松。 有林大人这个態度,他们在周边几国受的那些苦,倒也不算什么了。 这趟差事著实不易,最初本想远赴蒙古,穿过战场寻条路子將马匹送抵九边,却不料蒙古那边似也在备战,马匹买卖格外吃紧。 没办法,他只能在蛮夷、女真各部身上心思。 虽说两国正在交战,可只要价钱给得足,他又不用天朝的名头,只谎称是替蛮夷军中採买,竟真忽悠了不少人,交了定金,这事便算有了眉目。 在蛮夷那边设法弄妥一批战马后,他又西行,先后去了安南、暹罗、古里等地。 这些地方如今对天朝与蛮夷的战事冷眼旁观,就等著趁机赚一笔,只要价钱给得高,自不会推辞。 他们明面上没亮明天朝身份,那些人也不怕得罪蛮夷诸国,谈成的数量,比在蛮夷那边骗来的还要多上不少。 林如海听闻他竟能从蛮夷三族手里“骗”来战马,心中的欢喜更藏不住。 摸了摸鬍子。 “上次皇上已传下话来,说要见见你们几个商户的主事。” “赵家老爷上次护送粮草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你这趟立了大功,也该去陛下面前露个脸了” 钱家公子面上一喜。 林大人行事,比他往日接触的那些官员敞亮多了。 换作旁人,怕是早把这功劳揽到自己怀里,哪会让他们到陛下面前露脸。 也难怪人家这般受陛下重用。 太子又勉励了几句,林如海才將黛玉叫到身边,给钱家公子介绍道。 “这是我的嫡亲女儿,瑶光郡主。” “如今负责边关的粮草,战马后续需用多少银子,你直接去郡主那里支取” “能买多少便买多少,不必计较价钱,多多益善。” 那些银子本就是他们捐赠的。 这么算来,就是白得的。 还是好心人多啊。 黛玉往前站了站,对著钱家公子微微点头。 钱家公子接了陛下密旨后便即刻出了京城,辗转周边各国採买战马,並不知晓除了边关那两位女將军,如今京城朝堂之上竟也有了女官。 此刻虽心头暗惊,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沉声应道。 “见过郡主” 等他跟著黛玉来到处理事务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才变了变。 案几后坐著的都是女子,穿素色官服,或低头核对粮草清单,或指尖將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那模样竟比他见过的不少衙门小吏还要利落。 他原以为郡主理事不过是掛个名头,用身份压一压下边的人,没想到竟是这般景象。 郡主手下居然全是女官。 黛玉引著他走到户部尚书嫡女的案前,將今日商议的战马事宜简略说了说。 户部嫡女听完,递过一张早已盖好官印的条子,让他签字。 钱家公子依言签了名,又按了手印,她才开口。 “钱公子,战马之事万分紧急。往后你要支取银子,便拿著这样的条子去库房支取便是。” 这法子原是户部尚书嫡女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凡有人要用她们掌管的钱財,只需来她这里领张条子,盖官印、签字、按手印,便可去库房取用,库房那边也会留存一份底档。 这般交接既方便又清楚,比往日的流程轻便了不少。 如今户部尚书也用起了这个法子,听说还夸了她几句呢。 等钱家公子走出黛玉那处办事的地方,脸上还有些恍惚。 如今女子不止能上战场,文官也是可以做的了? 那,他们家的姊妹可以打算起来了。 第434章 怎么闹? 钱家公子这个人怎么说呢?果然是个放得下脸面的主。 但也就是这样的人,往往更能成事。 自从在黛玉那里见到她手下的那些女官后,他的心一下子动起来了。 趁著如今要向周边各国付钱交马,还要想办法將那些战马平安送到九边,都还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一天两天也动不了身。 回到自己在京城暂住的地方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府中的管家亲自回了一趟老家。 又给了管家两封书信,一封是给父亲钱老爷的,另一封则是给自己的嫡亲姐姐。 他自己的姐姐,他再清楚不过。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若是没有他去信去劝,姐姐怕是不愿意出门的。 钱管家听了自家大少爷的话,接过书信,脸上带著几分踌躇不安。 “少爷,” 他开口道。 “这大姑奶奶可是被郑家休弃回府的,虽说如今已过了一年多,可按郡主的本事,这事怕是瞒不过去。把大姑奶奶送到郡主面前,会不会有所衝撞?” 钱家大公子向来冷静沉稳,听到这话却罕见地发了火,怒目圆瞪,將手中的茶杯扔到了钱管家脚下。 “什么休弃?我姐姐那是和离,是我钱家与他郑家和离!” “他郑家那个荤素不忌的东西,也配休了我姐姐?” 钱管家见自家少爷动了怒,忙住了嘴,站在原地囁嚅著不敢再言。 钱公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將心中的怒火压了一些。 他说出来的话还带著几丝未散的戾气,语气比刚才沉了许多, “钱管家,舌头管不住就別要了!念你是钱家老人,这次就罚俸半年,再有下次,就別怪我不顾主僕之情。” 钱管家额头渗出冷汗,忙不迭地跪下磕头。 “是老奴糊涂,老奴该死,再也不敢了。” 钱家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终於彻底敛去,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冷意。 本书首发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起来吧。” 他挥了挥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钱管家不敢再迟疑,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应道。 “多谢公子宽恕。” 唉,瞧瞧他,这些日子跟著大公子,看惯了大公子的笑脸,再加上如今大公子又立了功,自己怎么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竟忘了大姑奶奶是大公子的逆鳞。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座的主子,捏了捏指尖,犹犹豫豫地开口。 “大公子,这事奴才去传话自然不难,可家里的情况您也清楚。上次就因为您把到手的职务分给了旁家,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若是知道如今你还这般为了大姑奶奶筹谋怕是有得闹了。” 钱家大公子冷哼一声。 “要闹就让他们闹去!闹得狠了,我自会回去跟老头子说,让他分家。” “不想过,那就都给我滚出钱家去!” 父母在,不分家啊。 钱管家被这话惊得一个哆嗦,差点又跪下去。 分家?少爷竟动了这般念头? 钱家虽是商户,在晋地却也有些名头,老爷子更是看重名声。 当年大小姐被休弃回府,老爷子都压著没让发作,甚至动过把大姑奶奶送到郊外庄子上住些日子的念头。 还是大少爷硬生生点齐了钱家的家丁,围了郑家的门,捨弃了大小姐的十里红妆,才將那休书改成了和离书。 可那时候,钱家还只是商户,郑家却是官家。 钱家大小姐被休弃的事,早被郑家那些丧良心的传得人尽皆知。 后来大少爷虽了不少银子打点,可这名声终究没能彻底扭转,只可惜了大小姐出嫁时那十里红妆。 大小姐呢,在郑家受了几年磋磨,回府后性子硬生生变了。 整日只待在自己房里,等閒不出门。 想到这,钱管家嘆了口气,领命出去了。 看大公子这决绝的態度,只希望回府把大公子的意思传下去后,二房、三房那些人能安分些,不然怕是真没好日子过了。 钱家大公子望著钱管家离开的背影,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他倒要看看,这次钱管家回去送信后,那些人要怎么闹。 等他把战马的事办妥帖,若那些人安分些,他倒可以让他们继续留在钱家,过如今这般富足的日子。 若是不安分,还想在他姐姐的事上动歪心思,就別怪他无情了。 等他边见过陛下回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说什么兄弟叔伯,他们可没做过兄弟叔伯该做的事儿。 若真敢拦他姐姐的路,这些人不要也罢。 即便要留,也要让他们知道,他母亲虽不在了,没人能给姐姐撑腰,可姐姐还有他这个嫡亲的弟弟! 他们想把钱家拢到自己手上,也得看看配不配。 他可没忘记,当初若不是他在外读书,家里那个好继母动了歪心思,趁著他不在蛊惑父亲,姐姐何至於嫁给郑家那个杂碎? 父亲? 亲的。 他说话难听,就不说了! 第435章 做一回主又何妨? 別人不知道他姐姐和离的內情,他这个嫡亲的弟弟还能不清楚吗? 郑家那个杂碎,姐姐嫁过去后,得了她的嫁妆,便日日天酒地,养了不知多少妾室、外室。 到最后还说姐姐多年无所出,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被休也是活该。 笑话! 自从新婚夜后,郑家那位可曾进过他姐姐的房? 他姐姐敢生,郑家敢认吗? 往日姐姐那般泼辣活泼的性子,竟在郑家的磋磨下变得如此沉闷。 姐姐回府后,他问起她在郑家的生活,她什么都不肯说。 后来还是他悄悄去问了姐姐的贴身丫鬟,才得知一二。 当时他就恨不得提刀把郑家杀个乾净。 他就说姐姐嫁人后怎么不常回府了,每次回来,郑家那个杂碎都跟著,信也不怎么给他写了。 原来姐姐嫁过去没多久就被囚禁起来,嫁妆在嫁过去的第二天就入了郑家的库房。 最开始姐姐也想求救,可送信的丫鬟皆被打的半死。 姐姐虽泼辣,终究不忍因自己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最终还是服了软,就这般在郑家被折磨了几年。 后来还是郑家公子又在外骗了个小官家的女儿,听说长得很不错。 他们便想著如今连嫁妆都到手了。 姐姐这个正妻不要也成。 便隨意找了个无所出的名头,把姐姐休弃回家了。 他们钱家虽是巨富,可郑家是晋地巡抚,民不与官斗。 他拿著钱去求了好些人,可那些人却说。 “不过一个女儿家罢了,息事寧人,何必与巡抚大人作对?” “你姐姐难道就没错了么?” 瞧瞧,这叫什么话?女儿家就不是人了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女子被休回府,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会被如何看待? 后来传的难听,他实在忍无可忍,瞒著父亲点了满院的家丁去围了郑家,闹得人尽皆知,非要他们给个说法。 直到郑家主事的巡抚大人愿意出面交涉,他才假装退了一步,连嫁妆都不要了,只把休书改成了和离书,这事才算过去。 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两家便是死仇。 或许是他闹得太大,郑家和离书是给了,可“休弃”的言论却屡禁不止。 里边没有郑家的事儿,就有鬼了。 他的姐姐十六岁出嫁,如今也才二十出头,竟被逼得像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一般。 二十出头,正是一般的年纪。 他还记得姐姐十六岁那年,穿著石榴红的襦裙在院子里追著他打闹,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跟他说今儿又把母亲留下的铺子赚了多少。 那时她眼里有光,像极了春日里最烈的太阳。 可如今呢? 他上次回江南,隔著窗纸看见她对著一尊小小的佛像诵经,声音轻得像缕烟,仿佛连抬头看一眼天光的力气都没有。 他怎么会不心疼? 而郑家那个杂碎,还用著他姐姐剩余的嫁妆,日日风雪月,好不快活。 凭什么? 就凭他姐姐是女子,就凭他钱家只是一介商贾? 他偏不信! 他就要往上爬,爬到有朝一日能站在巡抚大人之上,將他们拉下马,看他们跪在姐姐脚边懺悔。 本来他想著,等自己爬上去了,带姐姐去郑家报仇的。 可如今,他在瑶光郡主身边看到了別的希望。 那些女子可以,姐姐是不是也行! 姐姐向来聪慧,在家做姑娘时,母亲留给她的那些铺子,被她打理得很好。 后来嫁入郑家,是冷了心,才干脆丟下那些嫁妆铺子不管,任其慢慢破败。 可若论打理家业、经营银钱,他的姐姐也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如今郡主如果真的需要人手,姐姐可以的! 说不定这个机会也能让姐姐彻底振作起来。 就是不缺,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再怎么帮扶都没用,只有姐姐自己想通了,往后的路才能是康庄大道。 所以这次,若是家里有人敢跟他、跟姐姐抢这个机会,他定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当初逼姐姐嫁给郑家那个杂碎,姐姐和离归家后又在她面前说尽閒话,什么“和离妇不吉利,会耽误家中女儿姻缘” 能因这事被耽误的,又能是什么好姻缘?不过是些攀龙附凤、虚有其表之徒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见不得他姐姐好,想看他乱了阵脚。 姐姐或许也是怕耽搁他在钱家的地位,才日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吧。 钱管家回到钱家后,將钱大公子的安排一一告知了钱老爷。 家里的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其他人听闻钱家公子竟想寻机会把大姑奶奶举荐到瑶光郡主面前,不止钱老爷的其他儿女,就连钱家其余几房都闹了起来。 眾人说三道四,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被休回府的妇人,她也配。 合该他家的去才是。 就连已经出嫁、曾在长公主寿宴上出过风头的钱家二小姐,听闻消息也急匆匆赶回了娘家。 当年的长公主寿宴,就是钱公子的继母带著她这个继妹去的。 钱管家看著家里闹哄哄的场面,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早知道这消息瞒不住,一旦传开,家里便再无安寧日子。 可想起在京中时大公子那副要鱼死网破的模样,终究还是將大公子在京城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钱老爷。 钱老爷听了,久久没有回神。 自家那个大儿子,向来聪慧。 当初因让他姐姐嫁给郑家那个混帐东西,父子间本就生了些嫌隙。 如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若是真被其他房抢了去,依他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做出分家的事来。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当年做了错决定,如今就当是还债吧。 这个恶人也不必让儿子来当,他这老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老头子来做吧。 钱家老爷在家中火力全开,来一个骂一个,来一个砸一件东西。 这次他总算坚定了下来。 將钱大公子在京城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遍了钱府上下。 “你们去跟他们说,这事是老子定的,谁要闹,就给老子滚出去!” “以后,我就带著他们姐弟俩分家单过。这钱家的银子他们半点不要想沾!” 钱家老爷发了一通大火,书房的东西几乎被砸光了。 实在没办法,来一个人就砸一样,再多东西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不过舍了一屋子好东西,钱家表面上总算安分了些。 钱家大小姐看过弟弟送来的书信,在屋里枯坐了两日,终究还是跟著钱管家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钱公子见姐姐来了,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京中的情况他早已打探妥当,给林家的帖子也送了好几次。宫里去不了,只能等郡主回林家的时候了。 黛玉听到雪荷来报,说侧门钱家公子带著一位妇人打扮的姑娘求见,心里还有些奇怪。 不过想了想,还是將人请了进来。 雪荷一走,雪柳凑近黛玉耳边。 把钱家给林家送了帖子后,自己打探到的关於钱家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黛玉听完,秀眉微蹙,问道。 “被休弃回家的那位?那可是钱家大小姐的过错?” 石榴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 “这个,其中內情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因钱家姑娘无所出,才被休的。” 黛玉指尖捻著帕子,眸色沉了沉。 “无所出?能拿这个当理由的男方,能是什么好人家!” 好人家,主母无孕,纳妾都不会休妻。 那是要逼死这女子的啊。 同为女子,若真是郑家的错,她替钱家大小姐做一回主又何妨? 第436章 钱小姐 看著钱家大公子身边的锦衣女子,不止雪柳,连黛玉都愣了愣。 她虽穿著一身石榴红撒软缎裙,领口袖沿还滚著圈暗金线,鬢间插了一支刺红点翠的步摇,一看便是细细打扮过的。 可她眼中、脸上透露出的沧桑,让人无端觉得有些违和。 见他们由远及近,黛玉对雪柳招了招手,声音低沉。 “雪荷,你方才说钱家大小姐年方几许?” 雪柳从呆愣中回过神,凑近黛玉耳边轻声回道。 “不过二十有二。” “二十有二,不过二十有二。” 黛玉低声重复著,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搅了搅帕子,目光仍落在那女子身上。 那锦衣女子察觉到她的注视,抬眼望来,四目相对。 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有疲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悽惶,快得像水面的惊鸿,一瞬间便被掩去。 她微微頷首,脚步快了几步,步態间竟藏著几分滯涩,全无这个年纪该有的轻快。 “倒瞧著不太像。” 黛玉轻声道。 二十有二,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便是所嫁非人,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就算不是容光焕发,也不会是这般如秋后残荷。 那身精心的装扮,倒像是给这副沧桑的身躯裹了层鲜亮的壳,越发衬得內里的困顿,让她心头髮沉。 看来这钱家大小姐在郑家真是受了不小的磋磨。 见到她,黛玉其实有些难过。 难道这世上的女子,所嫁非人,结果便都如钱家大小姐这般吗? 明明是鲜活的年纪,偏偏过得如死水般冷寂。 “见过郡主。” 耳边的请安声將黛玉从沉闷的思绪中拉回。 看著眼下跪在钱家大公子身边的妇人,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不只为她,更为更多如她这般无奈被休或和离的女子。 钱家大小姐尚且归家后有弟弟,旁人呢? 那些迂腐人家的女子,无端被休弃、被和离。 只因丈夫寻到更可心的人,或是攀了更高的枝,她们的后路往往是青灯古佛,或是一尺白綾。 黛玉心思转了几转。 没见到钱家大小姐之前,她原想著,若真是郑家有错,便让人去请郑家主母来,由她亲自与对方说道,为这位小姐爭回几分脸面, 也算是对钱家大公子此次有功的奖励。 可如今,她有了別的念头。 她可以为钱家大小姐撑一次腰,可天下更多如她这般的人呢? 她能个个知晓、个个撑腰吗? 不行的,这天下负心男子太多,便是她想,也撑不完。 总该让她们看到,只要自己没做错事,就算遇著薄倖郎、遭了算计,也还有別的出路。 “二位起来吧。” 思绪迴转,黛玉对下面两人招了招手。 “隨意坐吧。如今在林家,不是宫中,倒不用守那么多规矩。” 两人依言起身,谢了座,才在紫檀木椅上挨著边角坐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显然还是放不开。 钱家大小姐自和离后,已在院子里关了一年有余,此刻骤见郡主,面上尤为惶恐。黛玉见她这般模样,疑惑出声。 “钱家小姐,如今这般,可是觉得与郑家之事是你的错?” 听到黛玉提起郑家,钱家大小姐手上的帕子拧得更紧,这才抬头看向她。 黛玉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她甚至能从中看出几丝安慰。 忍了几年的泪,突然有些想落下来。 弟弟说的没错,郡主是好人。 她赶忙撇过头,用手中的帕子抚了抚眼角,说话的声音比方才请安时大了些许。 “郡主,我没错。” 黛玉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对呀。我虽不知其中內情,可你既说与郑家和离並非你的过错,那又何必苛责自己?” “谁做错了事,谁才该惶恐不安,不是吗?” 这话是景宴曾经对她说过的。 永远永远不要为了別人的过错,委屈自己。 当时黛玉还不明白弟弟为何说这话,如今看著钱家大小姐,却深有其感。 见钱家大小姐的表情放鬆了些,黛玉派人去叫了张忠过来。 “钱家公子,今儿父亲不在家,便由府里的大管家张忠陪你在林家好好逛一逛吧。有些话,我想听钱家大小姐亲口与我说。” 张忠来得很快,听了吩咐,便带著鬆了口气的钱家大公子出去逛园子了。 第437章 被你害死了 钱家大公子走后。 黛玉才继续开口。 “钱家小姐,心中苦闷,也可说与我听。” “见你这般,同为女子,我实在不忍。若真是郑家有错,我做一回你的靠山,也无不可。” 黛玉向来是个善良的人。前世那般结局,不过是被逼无奈,日子过到最后,只剩绝望。 可如今不同了,多年权势的侵染,让她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度。 现在的她,才该是原本的模样。 听到她的话,縈绕在钱家大小姐心中的委屈终於化作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黛玉,二话不说,直愣愣地跪在地板上,泣不成声。 “民女……民女有冤,民女委屈啊!”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鬟。 雪柳、雪荷几人看著钱家大小姐哭得不能自已,心中也是一痛,看了一眼黛玉使的眼色,忙下去將她扶起,送到离黛玉最近的下位,轻声安抚。 “钱家小姐,你有什么苦楚,便说与我们郡主听。” “我们郡主向来公正,不管郑家是什么门户,定然会为你做主。” 黛玉却不著急,等钱家大小姐將这么多年的委屈全哭出来,才让人递上湿帕子,待她梳洗完毕,才听她娓娓道来。 母亲早逝,姐姐便带著年幼的弟弟在钱家后院艰难求生。 继母也不是慈悲心肠,趁著弟弟外出求学的空档,硬是给姐姐寻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荤素不忌,眠宿柳的郑家少爷。 郑家娶她,图的不过是继母许诺的那十里红妆。 可那红妆里,大半原是她母亲留下的嫁妆。 新婚之夜,郑家公子瞧著她的脸,那脸算不上顶美,只算端庄,当即就变了脸色,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一个商户女,也配得上我巡抚家的公子?” 语气刻薄,毫不遮掩。 “既嫁进郑家,就別再分什么你的我的。” 第三日回门后,他便让人把她的嫁妆全抬进了郑家库房。 自那以后,更是再没踏足过她的房门。 他不来,她倒也清净。 反正那人肥头大耳如猪般的模样,她看著也只觉噁心。 可郑家偏要得寸进尺。 得了嫁妆还不够,大约是怕她在外乱说话,竟將她软禁在院里。 她想求救,写的信次次都落到郑家人手里。 郑家公子对她拳打脚踢是常事,更爱拿她屋里的丫鬟婆子出气,每次都打得人半死不活。 日子久了,她连求救的心思都歇了。 后来也算运气好,郑家公子看上了別家女子,想与她和离,她才得以脱离那个魔窟。 可她本无过错,巡抚家明明知道自己儿子从未在她房里留宿,却偏以“无子”为由,给了她一封休书。 和离书都不是,欺辱至此! 弟弟得知后闹了一场,休书总算换成了和离书,嫁妆终究没能拿回来。 恨吗?怎能不恨?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回府过后,家中那些所谓的亲人,又日日在她耳边说风凉话,怪她影响了自家女儿的婚事。 听得多了,她也觉得烦,便在自己院子里再没出来过。 家中的酸言酸语从未断过。 每次谁家婚事不顺,总要到她院门口说几句,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被休回府,害了旁人的婚事。 出门呢,周围全是指指点点和嫌弃的声音。 “瞧瞧,那就是钱家被巡抚公子休弃回府的大小姐,呸!她还有脸出门呢?” “巡抚家那么高贵,偏娶了她这么个不下蛋的母鸡” “嫁过去七年无所出,被休也是活该!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没了嫡子,是想让巡抚老爷家断子绝孙吗?果然是商户女!” 可这能怪她吗? 她一个人如何生养? 不说她不想生,单说郑家嫡子,庶子庶女都有一大堆,现在还靠她钱家大小姐的嫁妆养著呢! 於是她从此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世上,和离被休的的女子,只要没一根绳子吊死,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没谁给她做主的。 听完钱家大小姐讲的这些事,黛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早已哭作一团,哭她,也哭自己。 她的遭遇並非个例。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嫁了人,生死便全由夫家掌控。 就算不是自己的错,被休出府,名声也毁了。 可往往做错事的男子,还能风风光光再娶一门亲。世道,原就是这般不公。 眾人都在哭,黛玉却努力没让泪落下。 景宴在京中的那几年,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可每次想落泪时,总会下意识想“弟弟会不会头疼”。 便硬生生忍了回去。 日子一长,哭的竟也少了,此刻也只是眼眶微微湿润。 满室啜泣中,黛玉端坐,指尖在茶盏杯沿轻轻摩挲。青瓷的冰凉透过指尖沁入心脾,她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 酸涩褪去,便是灼灼怒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声音微寒。 “那郑家,竟欺人至此!” 旁人看不出来,她却实看的出来的。 钱家大小姐和离后的遭遇,怕是都是郑家脱不了关係。 从一开始,他们或许就没想过让钱家小姐活著。 不过是钱家大少爷是个有用的,不好自己直接弄死她,想用舆论逼死她罢了。 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想错了。 这钱家居然没有想过让自己给他们做主,只是想著让钱容到自己身边做事,以图后续。 倒是让黛玉对他们的感观好了不少。 只是报仇,自然是要趁早的! “钱小姐,听你弟弟的意思,你在经商一道颇有些心得,今儿你们的所求,我暂时应了!” “过几日,我准备好了便让人上门来请你说话。” 看著钱家少爷和小姐感恩戴德离开的背影,屋里的丫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们还以为郡主会直接给钱小姐报仇呢,至少也要將嫁妆拿回来才是。 听钱小姐说,那可是近百万银子啊。 “去叫张忠来,让他派人去晋地好好查查,钱家和郑家的事儿是不是属实。” 雪荷最快反应过来。 “郡主是觉得他们在撒谎?” 黛玉摇了摇头。 “钱家两个的作为不似作偽,只是还是要確定一下。” “能寻些证人,证据也是好的!” 张忠做事,向来快速,没多久就来回话了。 毫无欺骗。 甚至郑家少爷所行之事,比钱容说的更加噁心。 与钱容和离过后,他不止添了一门妻室,还加了不少妾室。在外边还不止一次的侮辱过已经和他和离的钱家大小姐。 他做事高调,稍微查查便是知道的。 钱容的事儿便就这样定下来了。 再无更改。 钱家小姐也爭气,自己也是个得用的。 她不如其他贵女,如今只是一个帮著理事的,没有职务。 不过有她加入,其他人贵女也觉得鬆快了些。 钱家那个和离的大小姐得了瑶光郡主的青睞,在黛玉有意为之之下,很快就传了出去。 这一日,眠宿柳的郑家公子又在外边天酒地到了夜晚才归家。 迎头而来的就是自己父亲的一巴掌。 打的他直接眼冒金星。 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看到对他怒目而视的父亲,母亲,哥哥三人,他想也没想就出口辩驳。 “爹,你打我干嘛!不是你们说的么!只要我娶了那个商户女,得了她的嫁妆以后我想做什么都隨我么!” “不就出去玩儿了几个女人,干嘛打我,以前我玩儿的少了么!” 看著郑家公子还一无所知的模样,晋州巡抚已经是气的想一头晕过去。 “孽障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我们家都要被这个畜生给害死了!” 看到自己父亲这般模样,郑家公子终於有点害怕了。 忙用眼神去询问一旁的大哥。 他大哥也如丧考妣。 咬牙切齿的开了口。 “钱家那个攀上瑶光郡主了!” “钱家大少爷?他长的也就那样啊!” “郡主看的上他?” 看到他那副蠢样,巡抚大人怒上心头,拿起旁边的戒尺就往他身上招呼。 “你是真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钱容!钱容!那个被你休了的弃妇!” “那可是瑶光郡主啊!这次真被你害死了。” “完了,我们全完了!” 第438章 郑公子挨打 郑家公子左躲右闪,可他身形本就不轻便,还是被自己父亲打得嗷嗷直叫。 那躲闪不及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滑稽极了。 他却偏偏梗著脖子叫道。 “爹,疼,真的疼!你们是不是得了假消息?一个商户女,还是被休弃的,凭什么能攀得上瑶光郡主?” 郑家公子就算日日流连青楼,也听过瑶光郡主的名头。 那可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林家唯一的女儿。 如今陛下御驾亲征,便由她父的亲林如海辅佐太子监国。 这般富贵人家,就是他们巡抚府上的公子小姐见了都要小心伺候著。 凭什么会看上钱容那个长的一般的商家弃妇? 郑巡抚见他到了这地步还这般冥顽不灵,也不说话,上前又是一顿猛揍。 打得郑家公子身上很快红痕交错,疼得直抽气。 方才那点嘴硬的气焰早被打没了,只剩抱著胳膊跪在地上哼哼的份,实在疼得厉害。 他望著坐在上位、一脸心疼的母亲,急声求救。 “母亲救我!爹爹想打死我!” 巡抚夫人见儿子被打得这般悽惨,本就心疼,这会儿听到求救,哪里还忍得住。 扑到郑家公子身上,红著眼眶对上巡抚的眼睛。 “老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打他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 “就算今儿把他打死,难道这事就能了了吗?” 看著怀里的孩子疼得瑟瑟发抖,巡抚夫人终究忍不住埋怨。 “那瑶光郡主何等尊贵,天下愿为她驱使的人不知有多少,真不知她怎么就瞎了眼,偏看得上那个弃妇。” “不过老爷,依我看你也不必太悲观。钱家区区商户,钱家嫡女更是被我儿休弃的弃妇,如今不过靠些金银小道入了郡主的眼” “郡主何其高贵,会不会为她做主还未可知,何苦为了这么个不知真假的消息,非要打死咱们的儿子?” 巡抚被夫人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指著地上的母子二人,气得发抖。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这小子向来不著调,我看都是你惯的!” 他猛地拂袖,戒尺在案几上撞出脆响。 “你们只知瑶光郡主受宠、家世显赫,深受皇上、皇后、长公主等人喜爱,可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女子,却绝非寻常女子。这次九边大战,各地商户捐赠了无数银两粮草,这般大事,身在边关的陛下竟交给了这位瑶光郡主。” “身为女子初入官场,户部及京中多少大官想为难她,首当其衝的便是翰林院大学士” “你们可知那大学士是谁?那可是曾教过陛下的老师!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前几日也因阻碍瑶光郡主行事,被迫致仕,回府颐养天年。” “如今在朝中替她办事的,都是各家贵女,南寧侯府嫡长女、户部尚书嫡女等等,哪一个是我们惹得起的。” “那般家世高贵的贵女都愿为她俯首,你以为凭的只是陛下和娘娘的宠爱么?” “单看她这些行事,就知这瑶光郡主绝不是等閒之辈。” “你们居然还觉得她不会,不敢,看上钱容只是因为她家有钱?” “她若想要,大把的人想跪到她面前求她收下。” “你们还要这般想,那我们我们都到九边送命去吧。” 方才只顾著生气,这些內情郑巡抚还没来得及跟夫人说清。 此刻巡抚夫人听完,脸色早已煞白,抱著儿子的手臂微微收紧,先前那点侥倖心思早被丈夫这番话敲得粉碎。 怀里的郑家公子也没了声响,方才还梗著的脖子蔫了下去,后背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可心里的惊悚却比疼更甚。 他虽混帐,也知道逼得翰林大学士致仕意味著什么。 这样的人物真的会为了钱財帮那钱容么? “可……可她毕竟是女子……”夫人还想辩解,声音细若蚊蝇。 “女子?” 巡抚冷笑一声,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轻响。 “陛下能將九边军餉这般大事交付於她,就没把她当寻常女子看。你真当她看上钱氏是一时兴起?” “自从林家那位林状元和瑶光郡主姐弟横空出世,咱们天朝女子的地位不知提高了多少。” “先是林四娘被封官,后来九边镇国大將军家的嫡女王江又横空出世,如今又有女子入朝担任文职。一桩桩、一件件,这瑶光郡主心里,怕是憋著一股要把天朝女子的天地拓得更宽的劲呢。” “咱们家在晋地虽是大官,可在林家面前,根本不够看!” “若咱们自己行事乾净也罢,偏偏这个逆子向来不羈,要挑咱们家的错处,一挑一个准。” 郑巡抚语气沉沉,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妻儿。 郑巡抚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母子俩心上,两人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心中只剩焦急。 “不……不行!” 巡抚夫人急忙拉住郑巡抚的衣摆,声音颤抖,满是惊魂未定。 “咱们堂堂巡抚府,绝不能落到阶下囚的地步!老爷,你想想办法啊” 郑巡抚甩开夫人的手,语气依旧沉得嚇人。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走到案前坐下,端起冷茶喝了一口,缓缓道。 “如今只听说钱容入了瑶光郡主的眼,在她身边做事,不过时日到底尚短。” “照钱家那懦弱性子,往日咱们在府中那般欺辱她、占她钱財,她都没闹起来,这事怕是也不会轻易告诉郡主,倒给了咱们时间扫尾。” 他看向郑夫人,眼神锐利如刺。 “你派去散播钱氏坏话的人,今日必须撤回。往后若再有半句流言从咱们府中传出,咱们都別想好过。” “还有扣留她嫁妆的事,必须捂得死死的!” “你不是与钱容那个继母关係不错吗?今日就给她写信,让她出面说,钱容嫁到咱们郑家多年,未曾生养一儿半女,他们心中过意不去,自愿赠予的。” 这般说,明面上应当能应付过去。到时候再上下打点一番,倒也敷衍过去了。 毕竟钱容嫁入郑家多年无所出是事实,让她离开郑家,也算符合七出之条,明面上挑不出错。 再加上还有钱家自己人的证词呢。 第439章 郑家的算计 如今只盼钱容没本事,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瑶光郡主为她出头。 虽已有了应对之法,也想好了后续的弥补手段,郑巡抚的脸色却依旧沉得发黑。 他话音刚落,郑夫人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老爷,钱氏的继母虽与我有些交情,可她素来怕钱老爷,未必敢应承这般说辞。” “再说嫁妆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 郑巡抚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敢吗?不说如今我还坐在这巡抚的位置上!就说那钱容可不是他的亲女儿,我们两家的事儿还是她自己来说的呢” “就是嫁妆也是她自己应承的!不怕她敢不应!” 钱家女儿攀上瑶光郡主不假,可钱家的根还在晋地。 钱容归家时,钱老爷还想把她送到庄子上,若不是她那嫡亲弟弟搅局,钱容如今还不知死在哪里? 可见钱老爷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 一旁的郑公子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爹说得是!娘,你就按爹说的办吧!她嫁给我几年,的確没生下一儿半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再说嫁妆,娘你当初不是和她继母商量好了吗?本就是他家自愿给的,与我们有什么关係?” “郡主就算要算帐,又怎么会算到咱们头上?” “这一切都是钱容那个继母的主意!” 巡抚狠狠剜了儿子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郑公子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你以为我如今为何这般焦急?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畜生!” 他怒斥道。 “你在外的行事向来不加遮掩,晋地谁人不知你郑大公子好色成性、大手大脚、钱如流水?那可都是钱容的嫁妆!” “若咱们郑家真出了事,定然是坏在你这个畜生手上!滚出去!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一个字!” “来人,把公子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郑家公子被郑巡抚眼中的狠意嚇得腿软,囁囁訥訥地闭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跟著闻声而来的奴僕,唯唯诺诺地回了自己房中,被禁足起来。 等郑家公子和夫人都退下后,一直站在一旁、只说过一句话的郑家大公子才满脸担心地开口。 “父亲,这样真的可行吗?听您方才所说,那瑶光郡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屋中只剩父子二人,郑巡抚的脸才垮了下来。 “成不成再说吧,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对了,我安排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郑家大公子点了点头。 “父亲放心,都已安排妥当。钱家那边也打点好了,只要钱家那位继母愿意出面,这锅她便背定了。” “如今就等著钱容的消息了,回晋地的那一日,就是她身死之时!” 这才是郑巡抚千思万想后的万全之计。 让郑夫人与钱家那位夫人联络,不过是探探口风。 等对方同意,便让钱家继母想办法把钱容从京城叫回来,只要她敢回,这晋州就是她的埋骨地。 哼,他倒要看看,人都死了,还是被钱容自己的家人所害,瑶光郡主还如何追究。 又如何把仇算到他们巡抚府头上? 他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怪只怪那姐弟俩太不安分,心太大了。 一个被休弃的商户女,居然敢去攀瑶光郡主这等高枝。 更气人的是,居然还真被她攀上了。 要知道她有那样的手段,將她留在郑家也不是不行。 攀上了林家,往后他定然平步青云。 可惜了。 郑巡抚眉头紧蹙,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若不是他们不安分,咱们巡抚府何至於如此提心弔胆?” 她为何不能安安分分藏在钱家,或是病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庄子上?偏偏要来惹他的眼。 既然这般,那就別活了吧! 郑家大公子眸中一闪,有些突兀地问道。 “父亲,这事真的不给母亲和弟弟说吗?” 郑巡抚冷目一瞪。 “那两个蠢货都是藏不住事的,说给他们听只会误了我们的事。这件事只你知、我知、他知便可,不许再有第三人知晓。” 郑公子低下头,答了一句“是”。 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郑巡抚盯著他看了片刻,见他態度恭谨,才收回目光,语气缓和了许多,却依旧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比你弟弟沉稳,这事交託给你,我才放心。记住,多一分谨慎,少一分紕漏,咱们郑家的活路就攥在你手上。以后我们家总归是你的。” “儿子明白。” 大公子的声音平稳无波,只是在转身退下时,脚步顿了一瞬,仿佛有什么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隨即又被他按了下去,快步消失在门外。 屋內只剩郑巡抚一人,他走到窗边,望著庭院外沉沉的树影,指尖在窗欞上反覆摩挲,目光复杂。 晋州关於钱容的流言陡然变了方向,黛玉放在那里的人自然知晓。 没几日,正在处理京中事务的黛玉也得了消息。 钱家公子前几日得了银子,早已离京去了周边各国那取马了。 如今钱家留在京中的,便只有钱容一人。 不得不说,钱容虽是商户女,见识却著实不低。 哪个地方的粮草最便宜,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运输方式最便捷,怎么与那些卖粮草、布匹的商户交谈,怎么压低採买的价钱,她都比旁人清楚。 由她出面为边境採买粮草,倒是省了不少银子。 这样一来,边关能到手的粮草也就更多,將士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不止这些,那些米粮、布匹合不合格,她一上手便知。 有她在,手下的人寻常也不敢以次充好。 这个新生她格外珍惜,见天的都在外边跑,一刻都不愿意停歇。 那几位能到黛玉手下做事的贵女,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在戴玉那里听了钱容的身世后,也不曾因她是被休弃的商户女而看低她。 彼此相处得倒也和睦。 黛玉得了这个消息,便派人將还在外奔波的钱容叫了回来,一五一十將情况说与她听。 这次见到钱容,她已与初见时大不相同了。 第440章 钱蓉改变 今日钱蓉的穿著並不像上次在林家见到时那般讲究。 但身上所用倒也是一等一的物件,只是低调內敛了许多。 她向黛玉走来时,步履沉稳又带了几丝轻快, 脸上少了一些郁色,眼中的沧桑已然去了不少。 果然,有了自己专注的事情,便再无暇顾及那些恼人的愁绪了。 “见过郡主。” 见到黛玉,钱蓉的脸上漾开了笑意,温柔中又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肆意,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吧。 见到钱蓉来,黛玉也笑著点了点头。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又指了指下手的位置, “坐吧。”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待钱蓉依言坐下,黛玉並没有先说起郑家的事,而是先提了这两日的正事。 “前两批粮草送到边关已有一些时日,下次再送,恐怕也就这几日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到如今自己正在负责的事,钱蓉可谓了如指掌。 真正开始为朝廷做事,钱蓉才知往日自家给边关捐的粮草,比起边关每日的消耗,实在微不足道。 边关以前驻守的將士,加上如今从周围各府州调过去的,足足有几十万。 他们日日驻守在九边防线上,与蛮夷三族抗爭,吃食、药物,自然不能短缺。 那每日的消耗可是个大数目。 天朝商户捐来的粮草、药材,早就用完了。 不过幸好那些粮草本就不是商户捐赠的大头。 大头还是各家送来的银子。 粮草用完便要出去採买。 她如今做的便是与各个买卖粮食的商户对接。 这对她来说倒也不陌生。 在钱家多年,耳濡目染,自己的嫁妆铺子之前也是她亲手打理的。 天朝哪些商户是做米粮生意的,她门儿清。 如何与他们对接商议、议价、压价,她也十分擅长。 只是那些做米粮生意的大商户毕竟分散在各地,倒让她忙得脚不沾地,却也乐在其中。 “回郡主,江南齐家、豫州丰家,还有其他几个州的大粮商,我已经与他们商议好交粮的时间了。” “他们会在不影响当前粮价的基础上,將自家仓库里存著的余粮全都卖给朝廷,价格也比日常买时便宜几文钱。” 別瞧只是几文钱,朝堂採买的米粮数量多,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黛玉点了点头。 “江南粮仓、京中粮仓如今已经用了三分之一,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能多买些回来,总归有备无患。” 她夸了一句。 “你做得极好。” 钱蓉听了这话,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带了几分雀跃。 “谢郡主夸奖,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咱们天朝的大粮商其实不少,如今只是接洽了这几家,其他的排在后面。我已经给他们递了话,后边再有需要,直接去谈便是。” 你瞧,这便是商户女的好处,若是旁人来做,单是整理那些粮商的资料,怕是都要费些时候。 说完正事,黛玉叫了雪荷进来,让她將这几日晋州的变化说与钱蓉听。 钱蓉自来到京城,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早已许久没心思想郑家的事,如今突然听到,还微微愣了片刻。 来京城的时间並不长,可那些事竟像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往日时时谨记的屈辱,如今听来只觉过去了许久。 她微微蹙了蹙眉。 这郑家是改了性子不成? 先前弟弟费了多少门路手段,都没能止住晋州那些关於她“无子丑陋”“握不住夫君心”的谣言, 如今她来京城没几日,往日那些刺人的话竟突然转了风向。 听雪荷说,晋州城里以前那些“她七年无子、被休回府、长相平庸、抓不住夫君的心”的谣言,像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一般。 大家现在提起郑家与钱家那桩婚事,多说两家不和、二人商议后自觉和离。 “原来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吗?” 她如今刚到瑶光郡主身边做事,郑家就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想到这,钱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著上座笑得閒適的黛玉,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郡主,这一切都是郡主带给我的,是郡主给了我新生。” 黛玉对她摆了摆手。 “起来吧,说过不必多礼。左右我也不曾做过什么” “今日叫你来,也是想给你提个醒。林家在晋州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这些日子郑巡抚夫人和你那继母来往密切,怕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你自己且小心些。” “如今虽未为你请官,但你终究算是我手下的人,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寻我,我护著的人,容不得旁人欺负。” 黛玉说这话时,脸上天生的柔弱淡去不少,显得坚毅又让人信任。 钱蓉更是感动,俯首跪地。 在瑶光郡主身边做事这段时间,她总算明白为何京中贵女对上瑶光郡主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心悦诚服。 郡主心中牵掛的是天下女子的境遇。 若有冤屈,她自会伸手相助;若理亏,即便同为女子,她也会秉公处置。 既是入了她的眼,她便不会让人怠慢。 你瞧,就连她这般刚得郡主留意的人,郡主也愿在晋州为她安排人手。 “多谢郡主提醒,我都知晓了。” 钱蓉顿了顿,苦笑道。 “说起来不怕郡主笑话,前几日我那继母让人送信来,说不久便是父亲生辰,让我回去祝寿。这些日子为粮草之事奔波,倒忘了回话。如今听您一提,才回过神来,怕是我那好继母与郑家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的婚事由来,钱蓉从未忘记。 甚至郑家公子气急时,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她院里拿她和下人出气,也曾口不择言地说过。 她的那些嫁妆早就被继母许给了郑家。 狼狈为奸,一丘之貉罢了。 想来这次让她回去给父亲祝寿,怕是也出自郑家的意思。 这是见她攀上郡主府,怕她报復。 想弥补? 她可不信郑家会那么好心。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郡主交代的事办得妥妥噹噹,那些人,以后再收拾吧。 看钱蓉的表情,黛玉便知她不愿回去。 笑著用指节叩了叩手下的桌子。 “钱蓉,你可知道,在天朝,如你一般境遇的女子有多少?” 第441章 来到晋州 往日不曾碰到这类事时,黛玉从未细究,可自从知晓钱蓉的近况,她便派人粗略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钱蓉不是个例? 天朝之中,如她一般,甚至比她更悽惨的女子,多不胜数。 有富家小姐,父亲为她择了上进的书生,书生考得功名后,便嫌弃往日托举他的岳家。 心肠好些的,便和离休妻,再迎娶与自己如今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做嫡妻,而那个曾供养他的髮妻,不是守著青灯古佛,便是寻了一尺白綾。 有母家获罪的外嫁女,夫家怕惹麻烦,便休了妻让她归家,可这女子往往已为夫家生儿育女、打理家事多年。 还有在边境立功的武將,老家有乡下妻子,有了权势便看不上替他奉养父母的农家妇,不是暗中截杀,便是逼其和离。 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只是那时没有人为她们发声。 她们从生活多年的家被扫地出门,孤零零拎著小包裹,要么去庵堂绞了头髮做姑子,要么用一根绳子吊死在河边柳树上,那双脚在风中晃啊晃,最终只盪开一圈再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涟漪。 更有甚者,遇上心狠的,直接一杯毒酒送其归天,她们到死或许都不明白,自己穷尽一生,为何会落得这般局面。 这不是女子的悲哀,是世道的悲哀。 当然,也有心智坚定或家中父母极宠爱的女子,即便被休弃、和离归家,依旧有落脚点。 可这世道讲究“好女不二嫁”,她们往后没了別的归宿不说。 周围的流言蜚语、旁人的指指点点,总能將她们击垮。 心智再坚定些的,不理会流言,也看不上薄情负心汉,却也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让自己过得舒心些。 可错的是她们吗? 黛玉不知全部,但至少大多数不是。 因为那些真正犯了错的,早就被浸了猪笼。 你瞧,这就是世道。 男人在外天酒地、妻妾成群,最多得个“多情”的名声。 女人若是做了同样的事,那黑漆漆的池塘、河流、井,便是她们最后的归宿。 这般不公由来已久,仿佛成了天地真理。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女子的命运总要系在旁人的喜怒里? 黛玉收回思绪,落在满脸犹豫踌躇的钱蓉身上, “说吧,有什么想说的便说,今日你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蓉这才鬆了口气,她原怕自己想错,可看郡主神情,分明…… 便问道:“郡主不只想救我,更想救救天朝所有和我一样的人,对吗?” 听到钱蓉的话,黛玉笑了起来,这一笑如春暖开,温暖中带著生的希望。 “是呀,我想拉你出泥潭,也想拉更多像你一般,明明无错却依旧被打压、被欺负的天朝女子出泥潭。” “我想让她们知道,天下自有公道,只要立身端正,总归有人愿意为她们出头” “我想让她们知道,只要自己无错,便有生的希望,不必傻乎乎地弃了性命。你可愿助我?” 钱蓉泪盈目,刚站起来又重重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郡主,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钱蓉万死不辞。”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在郑家的那几年和休弃的那一年,她心中是何等煎熬。 听多了那些流言,到最后她甚至怀疑自己。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真的是因为生得平庸、拢不住丈夫的心,才被休弃回家、遭万人唾骂吗?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轻轻推开一扇窗,有光照进来。 那人问她:“你觉得你有错吗?” 她答:“无错。” 那人说:“既无错,何必自误己身?” 郡主就是那束光,给了她希望。 如今郡主不仅要为她开窗,还想为天下如她一般的女子开窗,她怎会不愿? 凭何不愿? 黛玉轻轻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扶起:“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 “我心无愧,天自坦荡!” “这次我陪你一同回晋州。” 她要让人都知道这天朝的公道到底何在! 钱家夫人收到钱蓉的回信,见信上说会准时回来为父亲祝寿,心中一喜。 可看到最后几个字“郡主同往”。 心又猛地坠地。 郡主? 瑶光郡主不是在京城吗? 听巡抚夫人说她正为边关粮草之事奔波劳累,怎么会有时间来晋州? 为老爷祝寿? 不可能,钱蓉和钱家可没这么大的脸面。 难道是有別的公事? 她想不通,便直接把消息告诉了郑巡抚和郑家。 郑巡抚心中大骇:郡主怎么也来? 那他们还怎么动手?可若是这次不动手,下次等钱蓉再回晋地,不知要到何时。 难道就等著他们的报復么? 他让人去叫郑家大公子,两人在房中商议了许久。 与瑶光郡主要来晋地的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朝廷正在接洽各大粮商、为边关將士採买粮草的事。 这消息自然也是黛玉传出来的。 既然决定去晋州,便顺便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晋商在天朝声名远扬,这里的大粮商想来也不少。 若能在解决钱郑两家之事的同时,为边关將士多筹措一批粮草,便是意外之喜。 黛玉早已不是往日的黛玉。 从弟弟、父亲、皇后伯母、皇上伯父等人身上,她学到了很多。 自身的权势该利用时便要利用,有她出面,怕是比钱蓉去谈更简单些。 郡主出行,仪仗自然威风。 因著要做的事,黛玉並未吩咐从简。 车马仪仗一路行来,旌旗猎猎,甲士环伺,老远就让城门处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刚到晋州城门外,便见黑压压一片人等候在那里,晋州巡抚、知州领著大小官员,早已按品级排好序列。 见仪仗渐近,眾人齐齐躬身行礼,声浪翻涌。 “恭迎瑶光郡主!” 为首的郑巡抚趋前几步,脸上堆著小心翼翼的笑,拱手道。 “郡主远道而来,晋州上下蓬蓽生辉。下官已备下薄宴为郡主接风,驛站也已收拾妥当,只待郡主入住。” 黛玉端坐於马车之中,闻言並未掀帘,只冷冷的说了一句:“都免了吧。” 说完这句,不再理他,只问。 “不知晋地赵家今日可来了?” 郑巡抚脸上的笑一顿,这么多人,郡主这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啊! 看来,这次是场硬仗。 第442章 恩威並施 赵家老爷夫人向来是不会在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情上出差错的。 如今赵老爷多半时间皆在九州和京城之间奔波,负责监督押运粮草,甚至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也被他叫到了身边。 晋州城的赵家,如今只有几个夫人小姐或是孩童在。 可从长公主寿宴就可以看出来,赵夫人绝非目光短浅之辈。 知道瑶光郡主要来晋州採买粮草,便早早就跟著眾位大臣夫人候在城门口。 如今赵老爷被封了官,赵家夫人也得了誥命,是正正经经的官太太。 赵老爷官职不高,她站的位置也不算靠前。 听到黛玉的话,赵夫人立马高高兴兴上前两步,走到黛玉轿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臣妇在。” 黛玉听到她的回话,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与夫人和你家长女也不是初次相见了。倒比旁人要熟悉一些。不知这次住夫人家中,夫人可欢迎?” 赵夫人听到这话,早已笑开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欢迎欢迎,郡主肯下榻,真是蓬蓽生辉。” “知道郡主要来,赵府上下早就收拾好了。” “准备了两处,一处是在赵家,一处是臣妇陪嫁庄子,平日少有人去住,都派人收拾好了,全凭郡主心意” 这个庄子是赵夫人精挑细选的,不在晋州城中,却离晋州城极近,只几步路罢了。 庄子上风景极好,只是家中之人多数住在晋州城里,去那边的次数少。 如今打扫出来恭迎郡主,再好不过。 听到瑶光郡主好不容易来晋州城一趟,不住驛馆也就罢了,居然要去赵家,郑巡抚和钱家的人脸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了。 钱老爷更是往钱容的方向使了好几次眼色,想让她劝一劝。 郡主下榻是多大的荣耀,怎么能白白便宜了赵家? 钱容瞥了一眼,只当没看见,低下了头。 郑巡抚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他与这位瑶光郡主从未见过,可看郡主行事,倒像是不喜他似的。 又瞧见黛玉马车旁的钱容,暗自琢磨。 难道这个女人已经將那些事全都说给郡主听了? 被休弃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她也有脸说,就不怕郡主因此厌弃她吗? 心里这般想,可郡主当面,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给自己属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为了恭迎郡主大驾,他这个巡抚大人派了好多人將驛馆好好休整了一番,里面的装饰摆设皆是精挑细选,就怕郡主住得不习惯。 今儿若是郡主连官驛都不去住,反倒去了赵家住,在场的官员都看在眼里,他这个巡抚大人的脸往哪搁? 看到郑巡抚的脸色,驛站的驛官硬著头皮站了出来,声音有些颤抖。 “瑶光郡主,小的是驛站的驛使。郡主亲至,自有接待规格。那赵家往日毕竟是商户,若要接驾,怕是折了郡主的顏面。” 话里话外,无非是说赵家不配。 那小官话音刚落,就听到豪华的马车內传来一声清浅的笑意。 没一会儿,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女子。 她穿著精细,长得十分娇俏,此时皱著眉头,看著郑巡抚等人的眼神中闪过寒光。 “大胆!要住哪里,自是凭郡主自己的心意,便是陛下娘娘,也乐意隨我们郡主的喜好,岂容你们置喙?” 郑巡抚看著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明显愣了愣。 这样的气度在晋州都不算多见,居然只是郡主身边的一个丫鬟。 他看著那驛官小心翼翼不敢接话的模样,心中暗骂一句。 “没用的东西!” 自己上前一步,对著轿子拱了拱手。 “郡主勿恼。这驛官向来耿直率言,郡主想住哪里,自然由郡主自己做主。” 这会子又出来当好人,黛玉可不吃他这一套。 华贵的马车內传出一声清凌凌的浅笑,语气带了些许玩味。 “原来是他自作主张。我还以为是郑巡抚的意思呢。” “巡抚当面,这小官都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巡抚这的御下手段,还得加强啊。” 一句软刀子,说得郑巡抚脸上红白交加。他这才確定,瑶光郡主是真的不喜他。 於是低头后退一步。 “御下不严,下官知错。” 官场之人个个是人精,看到郑巡抚和黛玉一来一回的交锋,心里早就琢磨开了。 又看了一眼隨侍在郡主身侧的钱家嫡长女钱容,眾人忽然想起,这钱容不就是郑家被休弃的那个媳妇吗? 如今这般情形,难道是郑家图谋儿媳嫁妆的事败露了? 眾人暗自思量:可不能沾惹,往后得离郑家远一些。 一个巡抚,一个掌实权的郡主。 郡主背后还靠著皇上、皇后娘娘和林家,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郑巡抚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对钱容的厌恶也更甚了。 黛玉压根不在意郑巡抚怎么想。 她不信一州巡抚会无缘无故做出图谋儿媳嫁妆的事,且还是那么一大笔,其中定然有猫腻。 父亲可是说过的,这种行事多半是要填补什么亏空。 也是,皇伯父这几年了查的紧。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还要在晋州待几日,总归有清楚的时候。 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他急了,才会露出破绽来。 “赵夫人,此次便劳烦你带我们去你的陪嫁庄子上住了。” “多有討扰,雪荷,將上次新得的那套头面赐给赵家夫人吧” 那头面端庄,正与赵家夫人相配。” 黛玉话音刚落,帘子又被打开了。 这次下来的女子与刚刚斥责驛使的女子穿著相同,只是看上去更庄重些。 她手上捧著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赵家夫人。 “谢郡主赏!” 一副赵家不缺头面,可由郡主亲赐,还当著这么多晋州官员的面,这是多大的荣耀! 赵夫人心中清楚,郡主偏偏住了她家,赏了她家,往后在晋州城,谁还敢为难赵家? 赵老爷走后,虽然钱家得了钱大公子的吩咐没敢动作,可其他有小心思的人家却未必。 如今有郡主撑腰,那些胆子大的也该收收心思了。 赵夫人从雪荷手上接过檀木箱子,抱著还有些分量,连连谢恩。 黛玉轻笑一声,笑意真诚了许多。 对於真正做实事的人,她愿意给几分脸面。 那些尸位素餐的,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赵夫人多礼了。这是你该得的。” “如今赵老爷奔波在外,你们孤儿寡母守著赵家也辛苦,以后有事便来寻我。皇伯父向来慈善,不会寒了忠臣的心的。” 说罢,揉了揉额头。 “有些乏了,还请赵夫人带我们去庄子上歇息片刻吧。” 赵夫人连连点头,对著眾官员行了行礼。 亲自带著黛玉和她身旁的丫鬟、官兵们,往自己的陪嫁庄子而去。 留下晋州大小官员在风中凌乱。 看著瑶光郡主连城门都没进,便转了个弯去歇息了。 在场的官员们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暗自感慨,恩威並施,这瑶光郡主果真是个人物。 这般,整个晋州谁还敢不拿她的话当话啊。 又看了看站在前面、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的郑巡抚,他们又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 真惨啊,他们这位巡抚大人,连瑶光郡主的面都没见著,就被落了这么大的面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钱家的事惹了郡主厌弃? 一个女子罢了,郡主竟也如此上心吗? 若真是这样,往后他们行事可得加倍谨慎了。 第443章 夫妻爭吵 郑巡抚望著黛玉远去的马车,眼中一片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他才转过头,又瞧见下面那些官员投来的异样目光,当即低吼一声。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郡主都走了,难不成能看出来?” “你们没有自己的公事要办?边关粮草事大,郡主亲至便是为此,若是坏了上面的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见巡抚大人心中有气,拿他们撒气,下面的官员们纷纷闻风而逃。 有不服气的,离开时还瘪了瘪嘴,暗自嘀咕, 什么东西,惹得那位郡主不快,还不知道能在巡抚这个位置上威风多久,真以为自己那些污糟事没人知道? 这位郡主刚刚的行事来看,可不是往日那些眼皮子浅的钦差能比的。 如今钱家那位还在郡主身旁隨侍呢,若钱家那边的事解决不了,往日那些事都得被翻出来。 如今不知道封大家的嘴,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就因为他们官小吗? 等该走的人都走光了,留下的都是与自家相熟的人,郑巡抚的脸才垮了下来。 他对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凑近。 问道:“晋州城的首尾都扫清了?” 一个长得胖胖圆圆的官员上前,凑到郑巡抚耳前低语。 “大人,都处理好了。” “先前大旱,陛下调度各州粮草银两賑灾,我们晋州的窟窿便补了一些。” “这次九边大战,陛下又下了严令整治贪腐,巡抚夫人也送了银子到衙门,那些亏空已经全部补上,帐目也全数做平了” “就算这位郡主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郑巡抚听到这话,心里悬著的那股气才往下降了降。 来者不善。 自家有多少银钱,他这个当家的虽不能说清清楚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陛下登基后,先是因大旱严查贪腐,后来九边大战,查得更严了。 那些窟窿,都是用了钱容带过来的嫁妆银子贴补上的。 若是没了钱容的嫁妆,他们巡抚府不知道要被抄家多少次了。 不过如今好了,都补上了。 若她来问钱容嫁妆的去向,便说钱容多年无子,那嫁妆是钱家自愿补给他们巡抚府的。 郡主虽身在高位,也要讲理不是?这番说辞,她还能挑出什么错来? 只要她查不出东西,他这巡抚的位置就坐得稳稳噹噹的。 这位林家出的郡主,家世何其高贵,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贵女,没听说吗? 连陛下她都叫一声“皇伯父”。 若无陛下亲口允准,怎会有这样的称呼? 这样的人物,能在晋州待多久? 攀不上就攀不吧,总不过忍过这几日就好了。 郑巡抚心下鬆了松,转头才看到一旁不知在说些什么的钱家老爷和钱家继夫人。 脚步顿了顿,转身往他们那边走去。 那钱容是管不了了,如今得安抚好钱家。 见到巡抚过来,正在与继夫人爭执的钱家老爷也住了嘴。 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巡抚大人。” 郑巡抚脸上这会倒有了笑意,摆了摆手。 “起来吧,你我毕竟是亲家。” 钱老爷脸上一黑。 亲家? 我呸! 要不是这个蠢妇,谁愿意和你当亲家。 贪了他女儿的嫁妆不说,还写的是休书。 巡抚了不起啊! 幸好他钱家银子多,不然,他非的闹! 看来他继夫人做的事儿,他如今依旧没察觉到。 怪不得比不上赵老爷呢。 不过钱老爷虽这般想,对著郑巡抚倒也还是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不敢。” 钱老爷是什么性子,赵巡抚还是知道的。 蠢,胆子小,耳根子还软。 以前靠爹,现在靠儿子,倒是好命。 见钱老爷脸上没什么异色,郑巡抚的心这下又鬆了松。 留下一句。 “钱夫人,前些日子我夫人还念叨你呢,有时间去与她说说话吧。” 就走了。 前些日子想要毒杀钱容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了。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林家这位瑶光郡主生来身子便不好,性情也软,如今看来,这哪是性子软的模样? 流言误我啊! 恩威並施,一敲一打、一赏一罚, 便是有些在官场经营多年的官员,怕是都做不到这般。 那林家到底是什么风水?出了个六元及第的林景晏不说,连家中女儿都是这等模样。 赵巡抚走了,钱老爷却是要继续和继夫人吵架的。 钱老爷暗自腹誹。 什么东西? 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玩意? 瞧瞧人家赵夫人多会行事,知道郡主要来,早早就做起了准备,再看看自家这个,真是不可理喻。 要是她能懂事些,也准备个精致的庄子,再让蓉儿在郡主面前说些好话,这般荣耀,怎么可能归了赵家? 前几日还说郡主这次来晋州是为她庆生的,害得自己白高兴了那么久。 你瞧瞧,刚刚那个阵仗,像是来为她庆生的模样吗? 还有她生的那些不孝子不孝女,没一个省心的。 要不是还有先夫人为自己生的那一儿一女,他钱家还不知道要落败成什么模样,看著都来气。 赵家夫人为黛玉准备的下榻之所,果然精致非凡,一看便知是她从所有嫁妆里挑出最好的一处给黛玉住了。 丫鬟、奴僕也早早备齐全了。 郝嬤嬤看了,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这般规格,倒也不算辱没了郡主。 她恭恭敬敬送走赵夫人,转身进了屋。 黛玉正高坐首座,见她进来,笑了笑。 问道:“嬤嬤,刚刚你一直在马车外看著,可有瞧出什么来?” 第444章 林家包打听 郝嬤嬤闻言,低头思索片刻,轻轻摇头。 “这晋州的官员,养气的功夫倒是做得不错。” “那面上显露出尷尬的,想来是和那巡抚大人关係处得不错的。” “面露幸灾乐祸的,应是还没正式归入巡抚大人门户,或是与他有些矛盾的。” “也只看出这些,旁的倒是不曾瞧出什么来。 “不过郡主也是知道的,他们这些人身在官场多年,勾心斗角的事什么样的没见过?若是这般容易喜怒形於色,那这些年怕是也白活了。况且,瞧著今日穿官服的,想来都是这晋州的中流砥柱。” 黛玉本也就没抱什么希望,这才第一面罢了。 若是这般就露出马脚,那这郑巡抚也活不到今日。 郝嬤嬤见黛玉脸上並无懊恼之色,心中不住点头。 从刚开始当郡主的教养嬤嬤时,她便知郡主是个聪慧的,如今入了官场,这聪慧愈发显现。 不怒不骄,颇见沉稳。 对上这晋州的豺狼虎豹,就算这晋州巡抚真的像她们最开始想的那样並不乾净,有郡主这份镇定自若的气度在,也丝毫不虚。 这回呀,老爷倒是白担心一场了。 来时还巴巴地叫了她过去, 虽说嘴上说著这次也算给郡主的一次歷练,可话里话外的担心却是藏不住的。 如今也该让林大人瞧瞧,他们郡主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几岁的小女孩了。 她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这样的郡主,以后老爷、少爷也该放下心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郝嬤嬤抬手理了理袖口,目光往门外扫了一眼。 这郑家、赵家的奴僕倒也是乖觉,见著她们来,等閒也不往里边凑,后边的话也就放心说了起来。 “不过郡主不用担心,走时我便吩咐了人在城门处盯著。当著我们的面,他们自然不敢表露什么,待我们走了,那时候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他们。等一会儿候在城门的人回来回话了,我再与郡主回话。” 黛玉喝茶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中带了几分瞭然。 “人前人后,总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两副模样。” “在咱们面前装得再恭顺,转过身去,那才是卸了妆的本相呢。” “且等著吧。那钱家老爷的寿辰还有几日,这两日先派人盯著巡抚府和钱家便是,这几日最重要的还是接待晋州的粮商。” 黛玉和郝嬤嬤正说著话,就看到雪柳从外面兴冲冲地回来了。 还没进门,瞧见屋里的郝嬤嬤和黛玉,往里走的脚又往后收了收。 糟了,刚刚去周边打探时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心里一急,倒是忘了嬤嬤常说的话。 出门在外!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就是主子的脸面。 不管遇到什么事,总归要稳重些。 这会儿还刚好被郝嬤嬤瞧个正著,晚些时候怕是又要被说教了。 看到雪柳想要往外逃的样子,黛玉和郝嬤嬤便停了话头。 郝嬤嬤站得端庄,那姿態气度一眼便知与常人不同。 没好气地说。 “瞧都瞧见了,躲什么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进来吧。这般匆忙,竟是连规矩都忘了,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雪柳吐了吐舌头,快步进来,走到屋里乖巧请罪。 “嬤嬤,雪柳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雪柳虽不如雪荷他们稳重,性格跳脱些,可平日规矩礼仪也是极好的,鲜少能见到她这模样。 倒让黛玉和郝嬤嬤都生出几丝好奇。 “嬤嬤,有您的教导,我们屋里的丫鬟都是知礼仪、守规矩的。雪柳偶尔这一次,便放过她吧。” 黛玉开口说道。 黛玉开了口,郝嬤嬤自然揪著不放。 微微欠身道。 “郡主最是心善!” 听到郝嬤嬤这样说,雪柳鬆了口气,脸上那点惊意还没完全褪去,眼睛却亮得嚇人,凑近几步走到黛玉面前,压低声音道。 “郡主,您猜我刚刚去外边打探消息、查探地形的时候,瞧见谁了?” 这模样是发现了什么? 这晋州难道还有她们认识的人不成? 看到黛玉和郝嬤嬤不约而同投来的疑惑眼神,雪柳也不卖关子。 “郡主可还记得,贾家二房那个叫探春的姑娘?” 黛玉执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在盏中轻轻晃出丝丝涟漪。 她抬头看向雪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说谁?探春?她怎么会出现在晋州?” 郝嬤嬤也皱起了眉,手中的帕子被她捻得更紧。 她对贾家人的印象可是差到了极点。 “贾家的姑娘,她没和贾家那群杂碎去北山,怎会出现在晋州这地面?莫不是你看错了?” 雪柳忙摆手,语气篤定得很。 “错不了!奴才错不了。主子到京城后,奴婢就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那贾家的几个姑娘,奴婢也是见过多次的。” “而且郡主和嬤嬤也知道,我这人什么都不行,就是这识人的功夫厉害得很,只见过一次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那贾府的姑娘还来我们林家做过客呢,怎么可能认错?” 郝嬤嬤的眉头蹙得更紧,帕子被捻出层层褶子。 “这就奇了,不是说贾家听说要获罪流放,带著满门上下一个不差逃亡去北山了吗?怎么独独漏了个探春?” 她话没说透,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莫不是贾家那些黑心肝的,嫌弃探春一个姑娘,中途把她拋下了?这事按贾家人的脾性,也不是做不出来! 黛玉放下茶盏,指尖微凉。 郝嬤嬤他们不知其中內情,黛玉却是知道的。 那贾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上赵姨娘他们这一房,早就准备留他们在贾府当个障眼法呢。 后来的事儿,她听弟弟偶然说过。 探春带著自己的娘亲与弟弟也从贾府逃了出来。 她还以为他们会逃到江南去,毕竟那是他们的祖地。 却没想到跋山涉水,他们居然来了了晋州城。 倒也是,晋州总是比江南更隱蔽些。 黛玉喝了口茶,虽时过境迁,也有些交情,还是问了句。 “他们如今过得可好?” 雪柳是谁? 林家的包打听! 第445章 寿宴前夕 只要她愿意,没谁的事儿能瞒的过她去。 雪柳想了想。 “应当是过得不错。遇见她时,我偷偷跟了一段路,又向周围的人打探了一下,听说他们也是前两年才来晋州的。” “刚来晋州城的时候,只有他们母女加上一个弟弟三个人” “她们应是存了些私房,到了晋州后便买了现在住著的那个小院,平日里出入不多,周围的人知道得也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如今做著绣房的生意。” “探春姑娘长得標致,气度出眾,周围好几家的男子都看上了她,想要娶回去做正房,但都被探春姑娘推了。” “贾府的风声过了过后,便盘了一个铺子,做著胭脂水粉的生意,虽不富贵,倒也安全。” 黛玉静静听著,中间並没有过多询问。 物是人非,自从林贾两家绝亲,她与贾家那些姑娘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了。 初到京城与她们初相见,再到后来在南寧侯府的宅子里赏梅,恍惚间,那些事情竟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忽遇故人,黛玉惊讶过后,心中很快就恢復了平静。 等雪柳说完,黛玉才缓缓道出一句。 “这般也好,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也藏了几分唏嘘。 贾家几个女子当中,探春应该是最有志气、也最聪慧的那一个。 当时薛宝釵因为那个惹人嫌的贾宝玉,说了不少惹她烦心的话,做了不少让她看不上眼的事, 探春总是第一时间回懟回去,也提醒过她要小心,这份情她是领的。 当然,黛玉知道探春会这般做,可能也是瞧著那时候的林家富贵,她弟弟有出息,她爹高升。 可那又如何? 君子论跡不论心,若论心,这世上哪有完人? 她能逃脱贾家那泥潭。 爬出来带著母亲弟弟过活,已是不易。 “嬤嬤,走的时候派人去给探春他们上个户籍吧,只是这『贾』字却是不能再姓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立男户还是女户,全看她的意思。” 天朝,女户也是有的。 像那些招赘的便是。 只是不多罢了。 黛玉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 101看书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有些乏了,雪柳,扶我去休息吧。” 郝嬤嬤看著黛玉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她就知道,她们姑娘最是心软纯善。 贾探春和贾环,可是叛臣的子女,逃出来容易,想换个户籍难入上青天。 能在这个地方遇上郡主,倒是他们的福气了。 黛玉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觉著此番既相遇,便当全了往日情谊。 再多的便也没有了。 以后她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如何,过什么样的生活,全凭他们自己了。 晋州偶遇探春,对於如今的黛玉来说,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並未在她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在这晋地多买些粮草备著。 弟弟从边关送来的信,她已经收到了。 果不其然,和她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蒙古已经下场。 如今蛮夷三族变成了蛮夷四族,前方战场压力更大,后方的补给更要跟上。 不过她亲自跑这一趟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也可能是她来之前派人在晋地散布的那些消息起了作用。 在赵家的別院休整了一夜过后,第二日就有晋地的粮商上门了。 这次可是朝廷出面向各大粮商採买粮草,可不是白白捐出去。 都是要给银子的。 东西卖出去,家中的存粮清了,为边关的將士们尽了一份心,还能赚银子,说不得能面见皇家郡主,在她面前留个印象,这生意,晋地的大粮商们自然都愿意做。 没见著吗?赵家钱家就是朝廷攀上了关係,这才得了天大的好处么。 准备亲眼看著黛玉安顿好,再回家的钱容,这还没回呢,便又开始忙了起来。 黛玉一路走来,仪仗极大。 看到晋地各大粮商都行动起来,周围的几个州没多久也得了消息。 行动力强的都跨了州,派了当家的人上门协商买卖粮草之事。 黛玉与他们说,定要留够平常买卖的量才行。 虽然天朝男耕女织,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土地,可还是有许多人要去粮铺买粮的。 若是这次朝廷一下子买得太狠,天朝的粮价必定会有所波动。 有钱的倒无所谓,到时別苦了百姓才是才是。 朝廷的这种要求已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大旱,陛下可是收拾了好大一批发国难財的商户。 如今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黛玉出面,钱容周旋,不止两人忙,此次跟过来的官兵和丫鬟嬤嬤们也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忙就忙到了钱家老爷之前。。 钱容知道黛玉收到钱家送来的帖子时,脸上还有几分不情愿。 “年年都过,不知道咱们这次还有正事要做吗?我爹也是,非得送帖子过来。” 这是忙的都忘了回来来晋州是为了啥了。 这会儿的钱容哪儿还有时间去想和周家的那一档子破事。 黛玉捏著那张烫金帖子,指尖划过“寿宴”二字,淡淡道。 “你爹既然特意送了帖子过来,便是一番心意,到时候便去看看吧。” 钱容在旁边嘖了一声。 “我爹就是爱热闹,往年寿宴办得铺张便也算了,今年偏赶上这个档口,还惦记著这些。郡主若嫌麻烦,我去回了便是,咱们採买边关粮草本就忙,让他不来添乱才好。” 黛玉听到这话有些忍俊不禁, “你倒是忘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听到黛玉这么说,钱容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瞧瞧我这脑子,竟忘了这事。寿宴不是在后日吗?” “那今夜我便不睡了,把这次过来商议的商户清单整理出来,算一算各家都能腾出多少粮草来。” 见她这副模样,黛玉眼底盪开几分笑意。 这样人在手下做事真的不要太放心。 钱家这两姐弟,倒都是做实事的主。 她也没拦他,只说。 “你且去,今日忙过也就算了,明日却是要好好休息的。那一日,你便穿我让人给你准备的衣服首饰。” 眼神转冷。 “正事忙完,夜长梦多,该收拾的人,也该收拾收拾了。” 第446章 为我引路 钱家富贵,今年又是钱老爷的整寿,寿宴办得自然风光极了。 从半月前就开始筹备,朱漆大门外搭了丈高的彩棚,以青竹为架,缠满了鎏金穗子和緋红绸缎。 绸缎上绣著松鹤延年的纹样,隨风在空中飘荡。 门两旁立著几对鎏金铜灯,白日里瞧著就亮堂,到傍晚点起灯来,暖黄的光透过鏤空的寿字照出来,想必更漂亮。 进了二门,庭院里也热闹。 正院的石板路上铺了猩红毡子,两侧摆著半人高的瓷瓶,瓶里插著开得正盛的孔雀蓝牡丹,瓣上还沾著晨露。 廊下掛著宾客送的寿礼,锦盒堆得高高的, 旁边是寿帖,红底金字,衬得廊下都气派了几分。 钱家並未分家,除了钱老爷外,家中还有其他房头,人丁不少。 今儿眾人都穿得富贵,只是平日这些小辈性子活泼,今儿却恭恭敬敬在院里候著。 宾客已到了大半,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內院,但是不管外院还是內院,眾人虽嘴上说著话,眼神却无一例外翘首以盼,不住往门口方向望去,像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 来得早的宾客已在钱家坐了许久,脸上却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终於,两处都有丫鬟奴才急匆匆跑进来。 “老爷、夫人,瑶光郡主的仪驾要到府门外了!” 听了这话,钱家的宾客们比钱老爷和钱夫人还要兴奋,尽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让旁边的丫鬟奴才瞧瞧自己今日的著装是否乱了,隨后两处人匯合,都往前厅正门迎了上去。 今儿钱家能来这么多人,可不就是因听说钱老爷大寿,瑶光郡主也要前来么? 不然这里面不少官家夫人,何苦来这钱家的寿宴? 她们眼巴巴过来,不过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天朝最受宠的皇家郡主,能留个印象就是最好的了。 要知道,瑶光郡主来晋州城已有好些时日,平日她们去郡主暂住的別院拜见了许多次。 可郡主忙著筹措边关粮草,等閒不见人。 不过幸好她们没见著,晋州城其他人也没见著。 听说为数不多得见郡主天顏的是那些大粮商。 这也没法子,谁让人家手中有郡主此刻最需要的粮草呢。 黛玉的仪仗到钱府门口时,赶车的马夫便见府门外站了黑压压一群人。 脸上都掛著明晃晃的笑意,瞧著竟有些晃眼。 黛玉的仪仗刚在府门外停稳,那明黄镶紫的车帘还没掀开,钱老爷就已带著儿孙和眾宾客迎了上来。 跪了一地。 “拜见郡主。” 声音倒是齐整。 “都起来吧,今儿钱老爷大寿,不必如此多礼。” 人尚未露面,清凌凌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郡主发话后,跪了一地的人才起身谢恩。 眼巴巴的看著眼前这个富贵无双的马车。 最先从马车里出来的,是一个穿青衣、瞧著十分端庄稳重的姑娘。 晋州的官员都认得,这是瑶光郡主身边的丫鬟。上次在城门口是见过的。 那丫鬟从马车下拿了一个小几,放在马车旁,又在上面铺了个锦垫,这才轻轻掀开车帘。 先落下来的是一只绣著缠枝莲的云纹鞋,稳稳踩在刚刚备好的锦垫之上。 鞋尖绣著的缠枝莲似是活了一般,隨著她下车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紧接著,一截月白绣金纹的裙裾垂了下来,金线暗纹的流苏蹭过锦垫,没等眾人看清,便见一只素手搭在了那丫鬟的手掌上。 指尖纤长,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腕间只戴了只白玉鐲,玉质温润,衬得那手愈发清秀。 黛玉扶著雪荷的手从马车上稳稳落地,站定时,月白裙裾隨著动作轻轻展开,裙上的金线暗纹在日头下微微发亮。 翘首以盼的眾人这才有机会见到这位名满京城的瑶光郡主的真容。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眸光清冷,眼中带著几分带著疏离的贵气。 鼻尖秀挺,唇瓣是淡淡的粉色,略施粉黛的脸颊透著玉般的莹润,美得不似凡人。 连钱家为钱老爷祝寿精心布置的富贵场景,瞬间都黯然失色了。 眾人瞧得都有些怔了,连风似乎都轻了些,仿佛怕吹乱她鬢边的髮丝。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这般人物。 分明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偏又比画多了三分清冷、三分贵气,剩下四分是让人不敢褻瀆的雅致。 钱夫人在旁笑著上前,伸手就要扶。 “郡主快里头请,这日头晒著,仔细晃了眼。” 黛玉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不陌生,神情未变半分。 对笑得颇为諂媚的钱夫人没有答话,而是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她似乎笑了笑,眾人看不清楚。 只听到郡主清灵灵的声音。 “蓉儿,这都到你家了,怎么不过来为我引路?” 第447章 推给巡抚府便是 这般动作,倒是把凑上前来的钱夫人晾在了一旁。 黛玉突然在眾人面前改了称呼,钱蓉还愣了愣神。 郡主这是在为她撑腰呢! 眼中的热意没忍住,悄悄漫了上来,她又怕失了態,忙垂著眼。 指尖有些发颤地上前两步,扶住了黛玉伸出的手。 那手凉丝丝的,隔著薄薄的衣袖,能觉出点温润的玉意,倒让她慌乱的心定了定。 “是,郡主。” 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些,带著点没藏好的雀跃。 侧身引著路,没理会脸上有些尷尬的钱夫人。 黛玉脚步跟著她往里走,路过钱夫人身边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一下,只月白的裙角轻轻扫过钱夫人伸出来的袖口,像一片云似的飘了过去。 钱夫人僵在原地,脸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 钱夫人那只伸在半空的手,僵了半晌才訕訕收回,指尖攥著衣袖拧出了褶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偏还强撑著笑意。 “是民妇失礼了,倒是忘了蓉姐儿与郡主交好,有蓉姐儿陪著,郡主想必更自在些。”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了话。 见此情景,今儿的宾客才想起来一些事儿。 时间一久,他们倒是忘了,钱家如今的这位夫人可並非当初那位嫡夫人,更不是钱大公子和钱大小姐的亲生母亲。 原是钱老爷的嫡妻过世后,她才被迎进府的继室。 时间一长,眾人倒忘了这茬。 继母与继子女向来关係难亲。 这钱夫人还上赶著凑上前,郡主是什么人物? 这般一个商户家的夫人,也敢如此上赶著在郡主面前献殷勤。 等黛玉走远,钱夫人站在原地,听著耳边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继室终究是继室,总要比祠堂里供著的那位矮一头,连她的儿女,也要比先夫人的儿女矮一头。 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在晋州城弱化了眾人对钱家先前那位嫡夫人的记忆,如今郡主这一回,倒又让所有人都记起来了。 她暗自骂著那两个小兔崽子生来就是克她的,心中气结,却还得撑起笑脸,假装没听见眾人的议论,招呼著宾客进府。 钱夫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角发颤,偏脸上还得堆著笑。 “诸位快请进,郡主到了,也该开席了。还得多谢诸位今日赏脸。” 声音比刚才哑了些,带著些压不住的颤。 客隨主便,看了一场戏的宾客们顺著她的话,簇拥著跟在黛玉身后往里走,眼神却总不自觉地在落在最后的她身上溜一圈。 方才那点失態虽快,却也没逃过眾人的眼。 有个穿石青褂子的老夫人路过时,故意停了脚步,拉著她的手“关切”道。 “钱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家里的大公子得上头赏识不说,如今大姑娘也入了郡主的眼,你们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见钱夫人不搭话,那老夫人的唏嘘语气里又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 “说起来,蓉姐儿这孩子也是可怜,亲娘去得早,定的那门亲又那般光景,如今能得郡主青眼,也是她苦尽甘来。您这个做母亲的,以后怕是也能跟著沾光吧?”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在钱夫人心上。她脸上的笑僵得更厉害了,敷衍道。 “老夫人说的是,蓉姐儿能得郡主看上,是她的造化,也是我们钱家的造化。” “今儿事忙,老夫人便一块跟著去和瑶光郡主说话吧,我府中还有些事要与下人们交代,別衝撞了郡主才好,郡主啊,尊贵得很!” 转身时,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沁得发黏。 这老虔婆明著安慰,实则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呢! 那两个小兔崽子再爭气又如何? 又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若是她亲生的能得这番造化,那才是她的福气呢。 那位刘姓老夫人看著钱夫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一声,从身边丫鬟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那声冷哼轻得像风,却淬著毒。 连她旁边的老嬤嬤都跟著撇了撇嘴。 钱家的事,十几年前还是晋州城的笑谈。 谁不知道当年钱夫人进门时,为了压过前头那位嫡夫人的势头,明里暗里给年少的钱蓉姐弟使了多少绊子? 偏偏不巧,她们老夫人便是钱家先头那位嫡夫人的表姑母。 这些年过去,看著那黑心肝的钱夫人在晋州城落了个“人善”的名头,她心里早就憋著火了。 只是那会儿钱家兄妹还小,她家又不如钱家势大,只敢暗中接济,如今见这罪魁祸首吃瘪,心中哪有不乐的? “老夫人,咱们也进去吧?” 老嬤嬤扶著刘老夫人的胳膊轻声道。 刘老夫人“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暖阁的方向,语气软和了些。 “大公子如今当了官,蓉丫头也得了郡主的喜爱,倒是熬出头了。如此便好,她娘在天有灵,也该放下心了。” “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而生了一肚子气的钱夫人绕过眾人,到了迴廊僻静处,刚停下脚步,就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隨侍丫鬟的脸上,打得那丫鬟脸上瞬间浮起一个五指印。 旁边的陪房嬤嬤连忙凑上来。 “夫人,別跟那些人置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置气?” 钱夫人咬著牙,声音发狠, “那可是郡主,何等尊贵,我如何敢和她置气?” 这话一出,陪房嬤嬤忙上去捂住她的嘴。 “夫人慎言!那是郡主,可不敢议论!” 钱夫人见陪房这般动作,心中的气更压不住了。 你瞧瞧,就是这样!这般尊贵的人物,我私底下说一两句,旁边伺候的就被嚇破了胆。 这样尊贵的人,怎么就被钱蓉那个被休的弃妇攀上了? 老天真是不公! 有如今这一遭,往日那些被世人淡忘的记忆怕是又要被翻出来了,他这十几年的谋划也就落了空。 明明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钱蓉那个死丫头嫁了个紈絝,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也尽数被她自己作没了。 最后的倚仗都是没有了。 钱大公子虽然厉害,他算计几回都没得逞,可老爷私下也她我说了,往后定然不会少了我儿女的那一份。 可她既然能祸害钱蓉,那钱大公子就算再谨慎,只要他还在钱家,总有得手的时候。 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大 公子得了上头的重用不说,就连钱蓉那个贱蹄子也要逃出她的手掌心。 现在的日子看著甚至比她的二女儿还好。 凭什么先夫人的一双儿女就能得这样的造化?她不服气! 钱夫人越想越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珠都要沁出来了。 陪房嬤嬤见她眼都红了,忙蹲身劝她。 “夫人,您別钻牛角尖啊!不就是郡主瞧上钱蓉了吗?那又如何?钱蓉不过是个被休的弃妇。我们二小姐虽已嫁出去了,可三小姐、四小姐还在呢,她们哪个不比那弃妇强得多?” “一会儿到郡主面前露露脸,总不会比钱蓉弱的。” 钱夫人却冷笑一声,声音又尖又利。 “她今日给我难堪,不就是要护著钱蓉吗?” “去,嬤嬤,你去把巡抚夫人前些日子送过来的东西给我拿来!” 嬤嬤脸上大骇, “那、那可是要人命的玩意!” 她颤著声音继续劝。 “夫人,巡抚夫人不是说让您不要再有动作了吗?” “今儿郡主还在府上,若是大姑娘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討不了好去。您想想膝下的孩子们啊!” 钱夫人厉喝一声。 “我叫你去你就去!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直到那嬤嬤一步三回头地往她的院子去了,她心头那口气才顺了顺。 她倒要看看,要是钱蓉死了,郡主还能护著谁! 反正那药是巡抚夫人送过来的,大不了到时候东窗事发,全推到巡抚府头上便是。 巡抚府和钱蓉本就有仇! 眼神狠毒! 嬤嬤说错了,只要钱蓉和大公子这两个小崽子在,这钱家永远落不到她手上。 没关係,一个一个的来! 第448章 她们的改变 钱容领著黛玉走在最前面,引著她往今日宴客的正厅走去。 晋州的官员官眷及富绅夫人们都落后一步,亦步亦趋地跟。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走在前面风华绝代的当朝郡主。 唐朝过后,宋朝理学渐兴,男女大防的规矩一日严过一日。甚至到了女子见一面外男都是坏了名声的地步。 寻常宴客时,男女分席甚至分厅已是常態。 可宋朝之前,如先秦、魏晋南北朝时期。 男女同席而坐也曾是一番美谈。 理学越发展,对女子的束缚便越大。 孔夫子若是知道自己的那些话被这般曲解,不知道会不会气的骂上他们一顿。 不过当朝確是好了一些。 受益於边境出了两位女將军,朝堂之上又有以黛玉为首的几位文官,往日的枷锁倒是去了些许。 如今,即便是在京中,亲眷聚会或上层贵族宴饮时,也会出现男客女客同处一个厅堂的情况。 皇室郡主亲至晋地,晋州城中,不止夫人们想在郡主面前露个脸,上下官员更是如此。 入了內厅后,竟没有哪个官员提议回他们先前喝酒聊天的地方,都只和自家夫人站在一旁。 钱容事先提点过钱老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些人今日来,图的不就是郡主么? 没看到今日宴客的桌子比平日大些,一家坐下也不算拥挤。 钱家老爷是今日的主人公,走在黛玉后方,红光满面,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进了厅內,他声音都比平日响亮几分, “郡主身份尊贵至极,还请上座。” 黛玉今日来钱家赴宴,虽不全是为给钱老爷祝寿,但毕竟是这种场合。 她摇了摇头,扶著钱容的手,走到下手第一个位置上,红唇轻启。 “今日钱老爷是寿星公,本郡主不愿喧宾夺主,您请。” 钱老爷被黛玉这番话衬得笑意更深,眼角的皱纹里都盛著光,忙连声道。 “郡主折煞老夫了。” 转眼便见黛玉已经入坐,也不敢再请。 只招呼身后的眾位宾客按家世等阶入座。 等眾人都坐好后,才顺势在主位坐下。 往日郑巡抚也来参加过他的寿宴,那时哪管什么喧宾夺主,他这个主人公都得坐在后方看著。 瞧瞧,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这规矩是旁人再怎么也赶不上的。 黛玉都这么说了,其他官员自然不敢不给面子,客隨主便,按钱家的安排安安稳稳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钱老爷坐下后,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往黛玉方向飘。 这可是金贵的人儿,不知今日的安排能否让这位皇家郡主满意。 黛玉不说话,旁人也不敢开口。 钱老爷作为主人公更是如坐针毡,正与黛玉说话的钱容使眼色。 钱容正给黛玉递上一碟刚端来的晋地蜜饯,眼角瞥见自家老爹急得快抽筋的眼神,心中暗笑, ““郡主,今日家中安排了几场戏,您看看有什么想听的?” 钱容画出。 钱老爷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下,郡主好不容易来一趟,冷了场面就不好了。 忙从管家手上接过戏帖,奉到黛玉面前。 雪荷伸手接过,递给黛玉。 黛玉翻了翻,见与京中的並无差別。 客隨主便,她便道:“你们安排吧。” 晋州的夫人中自有懂眼色的,看黛玉的表情便知她兴致缺缺,笑著站起身行礼道。 “郡主在上,臣妇妄言。我们晋州的戏,再怎么排也比不上京城的京戏。郡主在京中怕是早已看惯,不如今日换个別的可好?” 黛玉正把戏帖递给雪荷,听见这位夫人的话,抬眼时恰好对上对方带笑的目光,也顺著答。 “夫人说得倒也是,京中的戏瞧多了,原也不必拘著老例。不知这位夫人可有什么想法?” 看她的位置,只在郑巡抚一家下手第一个,想来她家在晋州城的职位不低。 那位夫人见黛玉搭话,脸上笑意更深,连忙莲步走到桌前,对黛玉行礼。 “臣妇听说郡主在京中时,便喜欢与京中贵女们读书、写词、抚琴、作词。不如今日让我们晋州的年轻一辈,也在郡主面前献个丑。” “能得郡主几分指点,也是她们的大造化。” 黛玉指尖在桌沿轻轻一顿。 方才这位夫人说话时,她已得知这是晋州通判的夫人,与郑巡抚家表面上看並无牵扯。 她唇边笑意深了深。 转过头先问了今儿主人家的意思。 “钱老爷,你看这般安排可好?” 钱老爷自然不会拒绝。 黛玉这才轻轻抬了抬手。 “夫人不必多礼,谈不上指点,不过是閒来无趣凑个趣罢了。既然是寿宴,雪荷,去取些彩头来,就当是今日的奖励了。” 通判夫人提议时,厅內其他人早猜到她会来这一招。 谁不知道整个晋州就通判家的女儿才名最盛。 今日怕是故意这般提议的,为的就是让自家女儿在郡主面前露个脸。 真是奸诈。 要不是他们也有所准备今儿倒是全给她做了嫁衣。 厅內暗流涌动,黛玉却未留意。 “那可有谁愿意先来。” 通判夫人既然提了议事,自然不会让这个机会旁落。 对著身后招了招手。 “郡主,我这女儿往日最是喜欢您的诗社出的那些诗集,不如让她先来拋砖引玉。” 黛玉才看向刚被通判夫人招过来的女孩。 点头。 “也好。” 说话间,雪荷已经抱著一个檀木小箱子回来了。 出列的通判小姐脸上红扑扑的,眼尾的清亮中又添了几分雀跃。 看著黛玉的目光像是在发光。 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今日……是钱家老爷寿宴,臣女今日就为钱老爷寿宴写一首诗。”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铺好了纸笔。 “厅前桃李著春裳, 帘外东风送暖香。 玉盏分明仙酿来, 彩笺题就寿词长。” 笔落诗成。 黛玉接过认真看了看。 笑道:“倒是不错,很是应景。” 便让雪荷赏。 通判小姐忙屈膝福身,声音里带著抑制不住的雀跃。 “谢郡主赏!” 接过雪荷双手奉上的莹润白玉簪时,她语气忽然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將手上一直拿著的素笺递给黛玉。 “郡主您和您诗社出的那些诗集,臣女尽数拜读过。这素笺上是我这几年写得最满意的一首,想送给郡主。” 黛玉看著她眼中的崇拜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出纤纤玉手接了过来。 “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品鑑。若是可以,便將你这首放入下一册诗集里。不知上面可曾有你的名字?” 听到这话,通判小姐激动更甚,连连点头。 “有……有的,有我的小印。” 黛玉接过素笺粗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的確比刚刚那首临时所作的祝寿词好上不少。 有些灵气。 她旁边的通判夫人在旁听得心头一跳。 忙也起身谢道:“郡主这般抬举,真是折煞这丫头了!” 她原本只盼女儿露个脸,哪想到能有这般恩典,郡主的诗社已有几年,出的诗集如今在天朝赫赫有名,听说上面的诗都是京中有名的贵女所作。 若是女儿的诗作能入册,往后说亲也多了层金贵的体面。 黛玉一看通判夫人的脸色,便知她在想什么,也没法子,如今京中能入朝的也只有那几位贵女,旁人难有机会。 地方上的人怕是也不敢有太多想法。 所以她只笑著摆了摆手,將素笺仔细折好递给雪荷收著。 “不算什么恩典,也要通判小姐诗好才行。” 通判夫人拉著女儿回到座位上,此刻那小姐脸上的激动还未散去。 郡主果真是大好人。 她从小便喜好诗词、爱读书。 在郡主名声显露之前,除了母亲,家中长辈都不喜她。 常说。 “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往后嫁了人,最重要的还是討夫君开心” 可自从郡主的诗社声名鹊起,这样的话便再也没听过了。 偶尔家中长辈见她作了好诗,还会夸奖几句。 她知道这变化是因为郡主的出现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她们这些地方小官家的女子。 还没见过瑶光郡主时,她就对她存了几分感激。 是她让她的生活自在了一些。 第449章 中毒了 厅內的夫人小姐公子们见第一个上前的通判家小姐得了这么大的体面,也都动了心思。 黛玉甚至隱约听到不远处有位夫人的声音。 “小么,你平日不是弹琴弹得最好吗?快上去弹给郡主听听,请郡主指点一番。” 通判小姐这个头开得极好,接连便有晋州各家的小姑娘、公子上前献艺。 有作画的、抚琴的、写书法的,样百出。 无论好坏,黛玉都笑眯眯地看著。 厅里渐渐没了先前的拘谨,一时间比钱家往日的寿宴都热闹几分。 以前钱老爷哪敢想自己的寿宴上会有这么多官家的公子小姐上前献艺,如今真是开了眼。 黛玉也是好的便赏,一般的便勉励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的余光瞥见钱夫人带著人从厅外悄悄走进来。 她假装没看见钱夫人脸上那不自然的兴奋,继续看著厅中各位公子小姐的表演。 不得不说,黛玉还真从中寻摸出几个好苗子。 若是战事平息,她与浮影居士商议的女学开起来,这晋州城倒能寻摸几个好的女师了。 钱夫人先对黛玉行了礼,才走到钱老爷身边。 她本以为钱老爷会问她怎么这么久才来,可钱老爷的目光全在下面的公子小姐们身上,只敷衍地说了句:“来了?坐吧。” 钱夫人忍了忍心中火气。 低声道。 “老爷,还开席了。” 钱老爷目光一瞪的同时,还感受到下面几道不善的目光,都是还没来得及露脸的人。 可她想补救已来不及,方才说话的声音不小,厅中夫人们都听到了。 黛玉也已经站起身。 “既吉时已到,便先入席吧。” “方才容儿与我说,钱府厅寻了几盆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赏赏,届时还有机会看各位公子小姐的才学。” 黛玉这话说得周全,厅里悬著心的公子小姐们顿时鬆了气。 看向钱容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感激。 原是她悄悄递了话,才留了余地。 钱夫人在旁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捏著帕子的手紧了紧,却不好发作。 她方才只想著开席,忘了孩子们还没尽兴,反倒是钱容想得周到,衬得她像个看不懂局势的蠢人。 她心里有气,看钱容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她在暗暗嘲笑自己。 “笑吧笑吧,一会儿便知道了。” 黛玉浅笑,凑到钱容耳边说了句什么,钱容点了点头,便隨著黛玉一起到主桌入座。 推杯换盏间,宴席好不热闹。 直到最后一道例汤上来时,意外突生。 坐在黛玉身边的钱容闷哼一声,满脸冷汗,隨即倒地不醒。 “容儿,你怎么怎么了!” 黛玉的语气里有几分焦急。 与他们同坐的郑巡抚一家今日一直刻意隱藏著自己。 见状,心中猛地一跳,忙转头看向自家夫人。 “怎么回事?钱容怎么会出事?不是跟你说好了,今日郡主在,不能动手吗?” 巡抚夫人也一脸茫然。 “没有啊!我跟钱夫人说过了让她停手,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厅里的喧囂瞬间僵住。 黛玉忙叫人去请隨行的御医,又让人將钱容扶到厅內躺下。 眾人面面相覷。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厅里时,钱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 隨行的医师在雪荷的带领下急匆匆跑进来,越过眾人查看后,脸上立刻露出担忧的表情。 “郡……郡主,钱……钱容这是中毒了!” “中毒”两个字像冰块投进滚汤,厅內“嗡”地一声炸开了。 夫人、官员、公子、小姐们都变了脸色。 御医给钱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后,忙起身看去黛玉。 见她面色如常才微微鬆了口气。 仍不放心地说:“郡……郡主,老夫先给您把把脉。” 所有人脸上或怕或惊,唯有钱老爷身后的钱夫人低著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小贱蹄子,终於要死了。” 她暗自想著,不用白忙活了,救不回来的。 巡抚夫人说过,那药见血封喉。 黛玉一边让隨行的太医给自己诊脉,一边冷下脸色,冷声娇叱。 “在我眼前都敢毒害我的人,真是胆大包天!” “查!给我好好查!今日找不到罪魁祸首,我誓不罢休!” 黛玉的生气太过真心,和钱夫人想的有些不一样。 脸上藏著的笑意僵了僵。 忙站了出来。 抬眼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黛玉似笑非笑的眼神。 第450章 眼盲心瞎 清朗悦耳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冷意。 “钱夫人掌著钱家后院,这次钱老爷的寿宴也是你负责的,这会站出来,可是想要请罪?” 黛玉这话带著锋芒,让钱夫人指尖攥著的帕子又紧了一紧。 她上前一步,鬢边的珠不自觉地颤了颤,却依旧强撑著镇定。 强笑道:“是民妇之罪,寿宴事忙,居然让小人钻了空子,还请郡主將这事儿交给我去查,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容儿报仇了。” 钱夫人此话一出,离她不远的郑巡抚夫人不自觉地嘆了口气。 真真是个蠢货,怪不得嫁入钱家这么多年,还能让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小崽子立住了脚。 前几年看她把钱容拿捏得死死的,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 如今看来,往日那些不过是钱容碍於孝道、又困於后宅境况罢了。 郡主刚说要查,她就跳出来,不就明摆著告诉別人这事与她有关吗? 巡抚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已然在想法子怎么將自己摘出来了。 巡抚大人倒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黛玉眼里也带了些无语,刚待说什么,就听到宾客里传来一个苍老又焦急的声音。 “让你查?到最后不知又是钱家哪个倒霉的奴才来顶罪了!” 这声音一落,本来还议论纷纷的宾客们顿时安静下来。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穿著石青褂子的老妇人。 她看向钱夫人的眼里满是愤怒。 甩开扶著她的老嬤嬤,拄著一根发亮的紫檀木拐杖,脚步匆忙地走到黛玉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郡主!” 她仰著头,声音又急又颤。 “万不能让这个毒妇去查!今儿的事,定和这毒妇脱不了干係。” 钱夫人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自然不陌生,毕竟刚刚这位刘老夫人还在院子里嘲讽过她。 她看向刘老夫人,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忍不住替自己申辩。 “刘老夫人,我知道你是先夫人的表姑母,可自我嫁入钱家,对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如何,整个晋州城都是知道的。” “你怎么能凭自己臆想怀疑我呢?” 黛玉並未制止两人的爭吵,只道。 “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必如此,还是坐著说话吧。雪荷,赐座。” 她的声音清凌凌地落下来,让刘老夫人焦急的心定了定。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坐下后看著钱夫人冷哼一声。 “拿钱买来的名声,你好意思说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听?” 看向黛玉,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 “郡主,您刚来晋州没几年,不知这毒妇的底细。” “別看在晋州城有几分好名声,心肠实则毒得很。” “当年我那侄女刚走,她就敢把才几岁的容儿扔到自己院里,不闻不问整整三日,若不是我来看,容儿怕是早就被这毒妇饿死了。” “容儿几岁时她尚且敢如此,如今也行得出害容儿命的事!” “你!!你血口喷人!” 刘老夫人的话让钱夫人心中越发不安。 虽然这事儿已经陷害给二房了,可若是郡主听了这老虔婆的话,疑上她就不好了。 她眼睛越过黛玉,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还没缓过神的钱老爷,眼珠一转,泪就落了下来,声音淒婉。 “老爷,我嫁入钱家十几年,为您生儿育女、打理后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刘老夫人是外亲,又是先夫人的表姑母,她记恨我占了先夫人的位置,说这些浑话倒也罢了,您也不信我吗?” “旁人不知我对他们姐弟两如何,您也不知道么。” 钱老爷本就被这乱糟糟的场面闹得头蒙,被钱夫人这么一哭求,更显无措。 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被刘老夫人的冷笑打断。 “记恨?我记恨你什么?” 刘老夫人冷笑一声,拐杖杵在地上敲得篤篤响,震得人耳朵发颤。 “我记恨你把先夫人留下的嫁妆攥在手中十几年,不得已时才交到容姐儿手上,那几十年的收益全被你自己收入囊中? “还是记恨你百般阻挠大郎读书习字、外出求学?” “或是记恨你为容姐儿定了那样一门亲事,到最后连她母亲的嫁妆都守不住?你说你做了这么多,我到底该记恨你哪一件?” 见刘老夫人说著说著竟牵扯到自家,连黛玉的目光都冷冷地扫了过来。 被巡抚大人拉了拉衣袖的巡抚夫人不得不站出来申辩。 “刘老夫人慎言!钱容与我家二郎虽是成过亲,可和离之时,那些嫁妆是钱家因钱容嫁入我巡抚府多年无所出,自愿补偿给我儿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偷瞄了眼黛玉,见黛玉的眼神已冷得像结了冰,又忙补充。 “郡主明鑑,这事晋州府好些人都知道,並非我家强要。再说了,钱容今日是在钱家中的毒,跟我巡抚府八竿子打不著。刘老夫人扯这些陈年旧事,莫不是想转移视线?” 刘老夫人却不吃她这套。 今日见著容儿跟在郡主身边颇得重用的模样,往日之事她本已不愿深究,可这些魑魅魍魎偏不死心,居然还想害了刘家如今为数不多的后辈。 她也豁得出去了,反正她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了,总不能再忍让下去,看著两个孩子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转移视线?巡抚夫人这话也说得出口!” “他钱家想要补偿,便拿自己的家財去补偿,拿已故嫡妻的嫁妆补偿,我倒是第一次见!钱有才,你来说!” 刘老夫人的目光猛地转向钱老爷,拐杖指著他的鼻子,声音里带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你说!是你钱家自愿將我刘家陪嫁给女儿的嫁妆赔偿给巡抚府的吗?你若说是,今日之事我只与你闹!” 钱老爷被刘老夫人的厉喝嚇得脸都白了,往后缩了半步,偷瞄了一眼旁边眼神不善的巡抚大人。 喉结滚了滚,声音发虚。 “表……表姑母,確……確实如此。” 饶是黛玉听到钱老爷这话,脸色都沉了沉。 躺在床上的钱容更是差点忍不住要出声,感受到黛玉在她手上暗暗拍了拍,才终是咬著牙忍了下来。 钱容忍得了,刘老夫人却忍不了,手上的拐杖狠狠往钱有才的方向掷去, “好!好得很!看来当初是我刘家看走了眼,千挑万选替家中女儿挑了你这么个废物!” “往日我看你对大郎还有几分舐犊之情,只当你眼盲心瞎、被人蒙蔽,如今看来,你倒更像是躲在这毒妇背后装聋作哑,心里明白得很呢!” “占了便宜又不用担骂名,你倒是打了个好算盘!可我刘家人还没死绝,我这个老婆子还活著呢!” “你钱家怕巡抚府,我可不怕。” 钱老爷被她说得头垂得更低,双手紧紧捏著袖口,想爭辩却只憋出无力的。 “我……我……” 他能怎么办?嫁妆之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已把钱夫人骂了一顿,可那是巡抚府,他们只是商户,木已成舟。 再说了,因著这事,他不仅允了被休回府的容儿住下,还贴补了好些银钱呢。 可这话旁边有虎视眈眈的郑巡抚看著,他也不敢说出口? 刘老夫人瞧著他这副模样,心彻底冷了,连声音都沉了下去。 第451章 庶长子 “既然容儿中毒,你钱家又是这般態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就按照旧例来。” “外嫁女生育后,若有儿女,嫁妆便归於儿女名下;若无儿无女,这嫁妆便要归家。” “如今我刘家的嫁妆没有落到容儿和大郎身上,那这嫁妆我刘家便要回来!” “今日待郡主查明容儿中毒一事,我便写了诉状去告你钱家和巡抚府贪墨我刘家嫁妆,你们且等著!” “规矩摆在这,谁也別想浑水摸鱼!” “也巧了,我兄长身故后,容儿母亲的嫁妆单子如今就在我这,一分一毫,加上这些年那些铺子的收益,一分都別想少!” 有刘老夫人这个先夫人的正经娘家人出面,倒是比黛玉之前安排的那些人名正言顺得多。 现在要彻查,谁也挑不出错来。 黛玉喝了口雪荷递过来的茶,目光在钱老爷和巡抚大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嘴角沁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刘老夫人说的是。”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亮。 “钱容毕竟是在我手下做事的人,今日在钱家老爷寿宴之上中毒,我总归是要查探清楚的。” “至於嫁妆一事,待中毒之事查明,我便越俎代庖,替刘家审一审吧。” “雪荷,你去看看雪柳和雪竹可回来了?” 按钱夫人方才行事的模样,还有雪柳、雪荷往日办事的手段,不会这么慢才对。 最重要的那个人应该也要来了。 黛玉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把这事交给钱夫人去查。 钱容中毒时,雪柳和雪竹就已带著人进了钱家后宅。 刚刚那般坐著看刘老夫人和钱夫人爭辩,不过是在等消息罢了。 雪荷应声刚要转身,院外就传来两道轻快的脚步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雪竹懂些功夫,手上提著一个穿著富贵的老嬤嬤。 雪柳怀里则捧著一个鎏金漆盒,漆盒上还放著几张纸。 一进门,雪竹就將手上的老嬤嬤扔到地上。 那嬤嬤髮髻散乱,嘴里还嘟囔著。 “放开我” 听到声音,钱老爷惊叫出声。 “怎么是你?” 这……这不是夫人的陪嫁嬤嬤吗? 不止钱老爷认得,与钱家来往密切的人家也都认得,厅內宾客们看钱夫人的眼神愈发异样。 居然真的是钱夫人做的? 真是又蠢又坏,在郡主面前都敢行这种事。 钱夫人自己也慌了,陪嫁嬤嬤被抓,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不是按巡抚夫人的意思做的吗? 按理说今日被抓到的该是二房的人才对,怎么落到了她的陪嫁嬤嬤身上了? 六神无主间,钱夫人脑海里突然闪过方才黛玉看她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冷,当下就要喊冤。 黛玉却没给她机会,让人將她的嘴堵上。 吩咐道:“雪柳、雪荷,把你们查到的事情说给眾位宾客听一听。” 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钱夫人见先夫人生下的两位公子小姐都有了大造化,心中不忿,刚刚又在外头又受了气,便指使陪房嬤嬤去下了毒。 为防止误伤其他宾客,只將毒下在了每位宾客都会单独呈上的那份例汤里。 听到雪竹和雪柳查到的结果,巡抚大人彻底放了心。 看来老大收到了他悄悄送过去的信了。 他向来是个妥帖的。 若是按最开始的计划,钱容中毒的事的確是落到钱家二房身上。 只是凭钱夫人方才那反应,怕是要坏事。 如今这个局面正好。 以为事情已尘埃落定,郑巡抚终於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出来,跪在地上。 “郡主,这毒妇谋害先嫡夫人之女,心肠狠毒,按律当斩。” “往日我和我夫人不曾看清她的为人,只当她是个慈善的,也被蒙蔽。” “钱容的嫁妆之事,便是这毒妇主动说的补偿给我家。如今看来怕是其中也有猫腻。” “下官刚刚已让人回府取了她写给我夫人的信件了。” “望郡主恕我识人不清、失察之罪” 一番话倒是把他们巡抚府摘得乾乾净净。 黛玉轻笑一声,语气里带著些许漫不经心。 “哦,原是这样。看来这钱夫人確是蒙蔽了不少人呢。” 她顿了顿,又问。 “不知那些信件多久能送到。” 郑巡抚眼中却划过一丝笑意。 郡主这是信了。 “烦请郡主稍等片刻。” 黛玉拿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没再与他搭话。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钱府的门房就前来稟告,说巡抚府的人到了。 跪在一旁被堵著嘴的钱夫人,这会看著巡抚和巡抚夫人的方向,眼里都快冒火了。 她已然反应过来,自己成了巡抚府的替罪羊。 想说话,却是被堵了嘴。 只黛玉红唇轻启:“迎进来吧。” 见到来人,郑巡抚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怎么是老大亲自送过来的? 见下边的人穿著不似奴僕,黛玉温声问道。 “郑巡抚,这位就是郑公子吗?倒是不像坊间流传的那般。” 巡抚夫人看到厅下之人,眼里已然冒火。 这个孽障居然敢现身人前! 回去定然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拉了拉郑巡抚的袖子。 巡抚府正经公子只能有他儿子一个! 郑巡抚警告的的看了她一眼。 脸上闪过一丝訕笑。 “回……回郡主的话,这是我的庶长子。” 此言一出,满厅譁然。 巡抚府居然还有一位庶长子? 往日怎么从未听说过? 不是说巡抚府只有一位郑公子吗? 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庶长子? 眾人抬眼细细打量厅下的年轻人,有识得的,看著郑巡抚的眼神已多了些异样。 第452章 好大的胆子 本来恭恭敬敬跪在厅中的那青年,听到“庶长子”三个字,眉眼未动,嘴角却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庶长子啊,这谎言说了十几年,便是他自己都快当了真。 他倒是有个“好父亲”! 自己这个长子往日在府中太过乖顺,郑巡抚竟未曾疑心过他。 这会见自己这个大儿子走到人前,郑巡抚心中虽有些气恼,但想到被关在家中的那个,还是嘆了口气。 罢了罢了,如今既然这孩子已在眾人面前亮了相,往后便许他在外用巡抚府公子的名头行走吧。 总归是自己的骨肉,比起家中还关著禁闭的那个不成器的,这长子终究听话懂事得多,做事也比老二有章法。 往日顾及著夫人的脸面,没给这长子太多体面,可他郑家总不能后继无人吧? 若是真落到郑二那紈絝手中,巡抚府不知要败落多少回。 这般想著,郑巡抚脸上露出几抹笑意,走到郑大公子身边,笑眯眯地对黛玉和旁观的宾客们解释。 “这孩子名唤郑观雨,是我的长子,往日一直在外求学,近些日子才学成归来,在晋州城待的时间不算多,诸位大人觉得面生也正常。不过观雨既已回来,往后也能替我分些担子了。” “这不,知道我巡抚府被冤枉,拿了证据急匆匆的就过来了。” 说罢,他拍了拍郑观雨的肩,力道里带著几分刻意的亲昵。 郑巡抚只顾著遮掩郑观雨身为长子却在晋州鲜为人知的缘由,没留意到,当他说出“郑观雨”三个字时,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听澜观雨,他记得这才是母亲在世时为他取的名字。 可自母亲过世后,这名字已多年没人再叫过。 他们都叫他“郑大”,像极了一个被主家赏了主姓的奴僕。 他眼中的不耐又多了几分,暗自冷笑。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这个啊,父亲向来就会做戏。 他抬头看了一眼主位上一脸玩味看著他父亲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想来这便是前些日子主动与他接触之人背后的主子,瑶光郡主。 他没理会父亲那蹩脚的解释,声音大了几分。 “郡主,您要的东西,罪臣之子郑观雨已尽数带到。” 看著他手中捧得高高的木盒,黛玉对雪竹点了点头。 雪竹心领神会,轻步上前,对著郑观雨略一欠身,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捧著转到黛玉面前。 “罪臣之子”四个字一出,郑巡抚已觉不对,脸上的笑意顷刻化成寒冰。 他看著这个在郑家活得像奴才般的大儿子,眼中闪过几丝冷意,厉声喝道。 “孽障,你做了什么?” 郑观雨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在地上跪得笔直,只在心里冷哼。 做什么? 自是为母申冤! 若不是瑶光郡主忽至晋地,又派人主动与他联络,这一日靠他自己不知还要等多久。 郑巡抚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抬眼望去,只见黛玉已打开木盒,拿出里面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信件、帐册。 郑巡抚见状大惊。 这东西不是他藏在书房暗格里的吗? 这孽障是何时得知的? 他来时书房明明派了人守著,他又是如何取出来的? 他心里终於焦急起来,也顾不得责问郑观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满是焦急。 “郡主在上!这不孝子的母亲当年在府上偷人,被我和夫人捉姦在床,按我朝旧例处置了。” “这些年我与他也多有齷齪,如今他忽然呈上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就是为了报復我呀!郡主不可轻信!” 又看向郑观雨。 “逆子!我待你和你母亲不薄,你居然敢到郡主面前诬陷於我!该死!” 黛玉从手中的信件里抬起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看郑巡抚这个著急的模样,这郑观雨倒是如先前暗卫所说,是个靠谱的。 语气肃然。 “刚刚巡抚大人不是还说,你这庶长子在外求学多年,今日才回来吗?怎的,如今便成了父子二人积怨已久?” 她又拿起一封信件,在郑巡抚眼前晃了晃。 “况且,巡抚大人,我可没说这些东西是什么,你怎知便是你这大儿子污衊於你?难道这些东西,不是你让儿子送过来的、钱夫人与你夫人来往的信件吗?” 语气一冷,她脸上带了冰霜,不怒自威。 “还是说,郑巡抚对我手中这些信件、帐册熟悉得很,只一眼便知里面写的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黛玉的话像一记闷雷炸在厅內,郑巡抚猛地僵住,张著嘴半天没合上。 他怎么忘了,郡主和那逆子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那些东西是什么,方才只顾著著急,竟先露了破绽,坐实了这些东西与他相干。 “我……我……” 他支吾著,冷汗顺著鬢角往下淌,先前的鬼话被戳得稀碎。 口中有血腥味漫出,嘴上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些许,忙磕头请罪。 “郡主,臣是因这不孝子『罪臣之子』四个字乱了方寸,郡主手中的东西,臣从来不曾见过,望郡主明察!” 见郑巡抚到了这会还死鸭子嘴硬,黛玉冷冷看著他。 弟弟说过,若要出手,定一击必杀。今儿她既来了这寿宴,就没想过让他们逃脱,真以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请罪话就能脱了罪责? 不可能。 她对外边挥了挥手,廊下立刻传来一阵沉稳的靴声。 身著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龙禁尉奔涌而出,为首的抱拳行礼,声音掷地有声。 “拜见郡主!” 黛玉点了点头,让他们先退到一边,目光再看向脸上冷汗淋漓的郑巡抚。 “怎么?郑巡抚这是拿我当傻子糊弄?这些信件之上皆有你的私印,郑观雨来时还特意带了一张你往日练字的帖子,我刚刚已仔细比对过了,確是你的笔跡无疑。死到临头,还要与我狡辩吗?” 瑶光郡主突然发难,龙禁尉的奔涌而入,场中宾客们早就被嚇破了胆。 大都使了方寸。 黛玉也褪去了先前宴会开始时的漫不经心,脸上儘是严肃之色,对龙禁尉吩咐道。 “好好看著这里的所有人!晋州之事没有查探清楚之前,钱府上下任何人都不许出入!” “违令者杀无赦!” 第453章 瞒天过海 为了在钱家寿宴上见一见这闻名已久的瑶光郡主,晋州城官场上下今儿算是来齐了。 与郑巡抚相交甚密的,多是攀龙附凤之徒,这样的场合更是不会错过,这下倒不用黛玉一个府一个府去拿人了。 龙禁尉首领沉声应下。 “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玄色的身影便散入府中各处,转眼间钱府外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后院的角门处都守了人。 宾客们本就被这阵仗惊得坐立难安,这会听到黛玉的话,脸上更是惶惶不安。 待到钱家祝寿的人都被控制下来,黛玉才看向下面还在转著眼珠、想办法的郑巡抚,冷笑一声,拿起放在最下边的那本帐册翻看起来。 黛玉每翻一页,郑巡抚和他来往过密的那些官员们都觉得心中一颤。 今日不是来祝寿的吗?如今这是怎么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好多人到现在都没想通。 往日那些与郑巡抚有交集、沆瀣一气的官员,看著下面跪著的郑巡抚,眼中已多了不善之意。 郑巡抚为了拿捏住他们的把柄,一直保存著这些信件,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定他们罪的证据。 只听上首“砰”的一声巨响,黛玉將帐本扔到了桌子上。 娇叱之声入耳。 “这晋州官场,倒是让本郡主开了眼了!比起江南也不遑多让,你们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啊!” 原本或坐或站的眾官员被嚇得接连“扑通”几声跪到地上。 想求饶,却被眼疾手快的龙禁尉捂住了嘴。 耳边传来龙禁尉恶魔般的低语:“想活命就小声些,惊了郡主,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们支支吾吾的,好不可怜。 他们可怜,这晋州的百姓更可怜。 “搜!” 黛玉一声令下。 “派人去各府好好搜!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国之蛀虫,府里到底还藏了多少齷齪事!” 看著龙禁尉面带不善的出去。 下面跪著的官员冷汗里连连。 这瑶光郡主怎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啊,还將他们都囚了起来,这,连传消息都不能了。 完了,他们全完了。 他们怎么忘了当年林家在江南官场掀起的轩然大波? 便是甄家那样的大家族都被抄了家,他们怎会因瑶光郡主只是个女流之辈,放鬆了心神? 如今倒好,这晋州怕是要被一锅端了。 黛玉看著下面跪著的官员们瑟瑟发抖的模样,轻笑一声,红唇轻启,终於给了他们一个想要的机会。 “我已知晋州之事,罪魁祸首乃是郑巡抚。不要说本郡主未曾给过你们机会,在龙禁尉回来之前,你们知道什么,此刻便当著所有人的面坦白。” “检举有功者,功过可抵,说不得还能给你家留个活口。” 除了郑巡抚,在场的其他官员,没人知道那些信件和帐册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先前黛玉的一番动作,早就把他们嚇破了胆,这会听到这话,几乎爭先恐后地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郑巡抚的一名下属亲信率先检举。 “郡主,下官知道,下官有话要说!” “郑钱两家联姻,最开始便是贪图钱家嫡长女钱容的嫁妆。” “几年前,天朝大旱,陛下从各州调集粮食、银钱賑灾,可晋州当时的官库已空了大半,要调集的银两根本拿不出来。陛下催得紧……”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另外一个人抢了过去。 “臣也知道!然后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钱容身身上,钱容和郑家那个紈絝订了婚。两家成婚第三日,便用了钱容的嫁妆补上了陛下要的银两。” “后来九边大战,也是用钱容的嫁妆填补了之前的亏空,官家的帐册已被全数填平,所以才没被查到。” “我们只是个帮上官做帐的,那银钱我一点都没拿呀,郡主明鑑,与我无关!” 黛玉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检举的人,就带来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 听到这些,郑巡抚猛地转头,带著杀意的眼神看向那名官员,又看了眼黛玉面前的帐册书信,认命闭了眼。 黛玉瞥了一眼一旁脸色已然不稳的钱老爷,心中冷笑。 继续问道:“不是说这事是钱夫人主动与巡抚府提的吗?照你这个说法,岂不是巡抚府蓄谋已久?” 那官员见黛玉搭话,忙不迭点头。 看来是赌对了。 瑶光郡主看上去与钱容关係颇好,他从这事开头,想来能免於一死,毕竟他涉及的不多,贪墨的钱財也少。 他忙不迭点头:“是!是这样的,回郡主的话,当时这事我也知情。钱容和郑二公子的婚事,是被用来换钱夫人自己儿子脱罪的。而钱夫人的儿子,也就是钱家三少爷所犯之事,本就是郑巡抚为钱夫人设的局。” 黛玉冷笑一声:“哼!” 钱老爷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上前就给了旁边如丧考妣的钱夫人一脚。 “毒妇!你个毒妇!老三的事你不是和我说,是你了银子找旁人求来的吗?没想到竟是用蓉儿和她的嫁妆换的!你的心思怎这般恶毒?这些年我真是看错你了!” 黛玉看著钱老爷的动作,並未说话,倒是雪竹和雪柳把他拉了回来。 暗自腹誹。 这会知道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出了事只会尽数怪到自己夫人身上,自己多上点心,还有这些事么? 自己的孩子想让人家去疼? 这钱老爷也不是个好东西。 那官员说完眼巴巴的看著黛玉。 黛玉没让他失望。 对著雪荷道。 “將他的名字记下来,算他一功,待龙禁尉去他家搜查过后,再看这检举之功能抵多少他的过错。” 见雪荷拿来纸笔,將自己的名字写在白纸上,那官员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有了第一个开头,后面开口的人便多了起来。 “郡主,巡抚大人的儿子强抢民女!” “还有我,郡主,我的上官之前收了我的贿赂!” …… 没一会儿,晋州上上下下的阴私,就被他们自己坦白了个遍。 龙禁尉的人按照他们所述,把所有罪状尽数记录下来,待坦白之人全数签字画押后。 黛玉才起身,將手上的册子、书信扔到一直一言不发的郑巡抚面前。 “巡抚大人,你且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 东西在眼前,郑巡抚才察觉出不对! 不! 不对! 这不是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 虽外表看著相似,可却都太新了。 瞒天过海! 他们被诈出来了! 第454章 谁该死 郑巡抚匍行两步,拿起黛玉扔在他脚边的帐册快速翻看起来,看清內容后险些晕了过去。 里边的每一个字他都再熟悉不过,哪里是什么他精心藏著的帐册,分明就是一本换了书皮的《论语》。 他不死心,又去拆那些散落一地的信封,打开一个是空白纸张,再打开一个还是空白纸张。 尘埃落定! 他遭受重创,猛地跌坐在地。 他们这些在晋州官场混跡几十年的老油条,居然被瑶光郡主一个女子戏耍至此。 就凭一本换了皮的《论语》、几个空信封,便让他们乱了阵脚,自曝其短,亲手断了自己的前程,甚至还要丟了性命。 呜呼哀哉! 郑巡抚怒上心头,一口老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血落在青石板上,红得刺目。 他张著嘴没顺上气,又是一阵呛咳,胸口疼得直往骨头里钻。 旁边的官员脸色煞白,却没人想上前扶他,只一个劲往后缩。 郑巡抚悲泣出声:“好个瑶光郡主,要我死得明明白白,又死得糊里糊涂啊!” 知郑巡抚惊怒交加,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仰头就要向后倒去。 离他不远的巡抚夫人立马衝上前扶住他,带著哭腔喊道,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別嚇我!” 郑巡抚被夫人扶住时仍在发抖,喉间呼嚕作响,像是有血堵住。 他攥著巡抚夫人的手,指节白得像要嵌进她的肉里,眼里爬满红血丝,没有答她的话哑声骂道。 “想我郑某驰骋晋州官场十多年,没想到最后竟败在一个女子手中!我不服!我不服!” 周围的官员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嚇得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又惊又怒。 听巡抚这话,那些证据竟是假的? 那他们方才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好縝密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巡抚夫人被郑巡抚攥得手腕生疼,却顾不上这些,只拿手拍著他的胸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目光扫向一旁满脸讽意的郑观雨,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都是你这个孽畜!我郑家怎就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和你那个不守妇道的母亲一样的卑贱!” “你有什么不满,尽数冲我来,老爷可是你亲爹!” “这般联合外人算计亲爹,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真以为能攀上瑶光郡主?告诉你,不可能!” “你做下这等事,定要受天下人唾骂!” 郑巡抚听了夫人的话总算回过神,也將目光投向郑观雨,恨意冲天! 对,都是这个小子! 若不是他拿著这些相似之物出现,他怎会自乱阵脚,连分辨真偽都来不及! 往日觉得他乖顺,没想到居然是头饿狼! 他指著郑观雨,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打去。 “畜生!你个畜生!早知道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你活口,就该让你和你那个村妇娘一起去死!” “算计自己亲爹,你不得好死!” “你以为离了我,在外还有好日子过?告诉你,我死了,你作为我的儿子要连坐,同样得丟性命!想踩著我的身子攀上瑶光郡主,你做梦!” “你该死!你这个畜生早就该死了!” 那巴掌还没落到郑观雨脸上,便被他伸手接了下来。 他握住郑巡抚的手腕,力道骤然收紧。 “我在巡抚府伏低做小近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自从我亲眼见我母亲被你夫人的那些贱奴活活打死时,我就从来没想著要苟活著!” 他扯下往日逆来顺受的面孔,眼底满是恨意。 “母亲?你还有脸提我母亲?” “逼死髮妻,贬妻为妾,纵容这毒妇栽赃陷害,將我母亲活活打死,只为借她娘家铺你的青云路!你怎么敢提她?我就是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去死!” “我就是要拉著你们所有人陪葬!” 郑观雨不管不顾地吼出声,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恨意,颳得人耳朵生疼。 他攥著郑巡抚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突直跳,那是压了二十几年的恨! 怒火滔天。 “郑清,当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大人,你怕是早忘了少时落魄无能的自己了!” 郑观雨喉间滚动,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碾出来,带著血沫子。 “当初祖父祖母重病在床,你只顾读书,对家中不闻不问。是我娘拖著刚生了我的身子,端汤餵药、熬药守夜,生生熬坏了自己的身体!” “祖父弥留时拉著你的手,让你好好待她,你点头应下,转头就把这话餵了狗!” “我娘为了你读书科举省吃俭用,你去学堂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她寒冬腊月在河中浣纱换来的!” “你进京赶考的盘缠,是她拖著病体、熬坏双眼一针一线绣帕子凑出来的。” “她二十多岁的年纪,为了供你科举,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四五十岁的老嫗。” “好不容易等你高中,她在村口大树旁等了你三天三夜,等回来的却是你一封因要娶伯爵府嫡女、要將她贬妻为妾的书信!” “我该死,你们不该死么!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凭什么活著!” 第455章 你们都该死 “祖母本就身体不好,听闻你要贬妻为妾的消息,活活被你气死在病床上,死前还拉著我娘的手,让她別再寻你,就带著我在村里好好活下去。” “我娘本也听劝,可你在家中早已娶亲的消息,不知被哪个同窗传了出去。你为了自己的名声,才將我和娘从村子里接回来,对外只说我娘是祖父在世时为你纳的妾,好遮掩流言。” “你们一个是伯府小姐,金尊玉贵;一个是新晋进士,前途无量。我们娘俩是泥腿子,自然斗不过。” 郑观雨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 “我娘求你给一封休书,让她带著我走,你不给,只说答应过祖父要好好待她,怕休了她惹祖父地下不安。” “可硬逼我娘认下妾室名头,真的是怕祖父不安吗?不过是怕坏了这毒妇的名声、折了你的青云路罢了!” “连带著我,才几岁的我,也被你们瞒了下来,在你府上做个无名无姓的人。” 他放开郑巡抚的手,蹲下身,逼他看著自己眼中混著血丝的恨意, “我娘多好的人啊,被你和这毒妇百般折辱。把我们丟在破院子里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还让府中上下欺辱打压,是觉得我们死了,你往日的过往就没人知道了?” “可我活下来了,我娘拼了命让我活下来的!你们说她偷人,她认了;端给我的那碗掺了毒的粥,她替我喝了。我娘死了,你们凭什么活?你们就该下地狱,整整齐齐的下去给我娘磕头认罪!” 郑观雨字字泣血,八尺男儿说到此处竟也泣不成声,他用袖子抹了把泪,语气坚硬如铁! “所以,別再说什么是你心软让我活下来的,我的命是我娘给的,两次都是!” “娘死后你们没杀我,是心慈吗?不是!是你们看我乖顺,看我被你那尊贵的嫡子欺负也不知反抗,还抬头朝他乐,事事顺你们的意,觉得我已是你们郑家养熟的狗,用得顺手,才不必取我性命。” “郑大人多『仁厚』啊,竟还留著我这个用血泪供养你的髮妻的孽种!” “就算被天下人唾骂,就算要陪葬又如何?能亲眼看著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我郑观雨,甘之如飴!” “而你这辈子都要钉在逼死髮妻、气死亲母的耻辱柱上,这毒妇往日所做之事,也终將公之於眾!” “我且瞧著,你那伯爵府经此一遭,还能不能护得住你们!” 郑巡抚看著郑观雨字字泣血、不管不顾的自己往日的老底掀了个彻底,只觉眼前一黑。 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肝胆欲裂。 他看著眼前这个陌生的儿子,不自觉往巡抚夫人身边靠了两步,声音有些颤抖的骂道。 “疯了!你疯了!你为了那个贱妇,居然敢这般对待亲父?她能给你什么?你这些年在府上锦衣玉食,都是老子给的!我若不把你接到晋州,你如今还在过著与狗抢食的日子!” “你居然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你怎么敢!” 郑观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撞在那些疼惜看著他的人脸上,碎成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带著几分散不去的淒凉。 “哈,我真蠢,到这时候居然还和你这种人说这些话。” 他笑够了,直起身子,眼角已沁出泪,抬手一抹。 “你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不重要了,反正现在你要死了!你,还有你这个毒妇,以及府上那个被你们如珠如宝捧著的儿子,都要死了!” “你们都要为往日所做之事付出代价,都要给我娘陪葬!快活,真快活!” 黛玉轻嘆一声,看著郑观雨大仇得报却痛不欲生的样子,压下心中的怒意和对那位素未谋面却一生悽惨的女子的心疼。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让侍女递了一个湿帕子给郑观雨。 “郑公子,擦擦吧。郑清谋害髮妻,贪赃枉法,按我天朝律例,今日我定斩不饶!” “你母亲若泉下有知,知晓你为她隱忍几十年,定也不忍心见你如今这般模样。” 黛玉的话让郑观雨冷静了些许,他俯首跪地。 “谢郡主大恩。” 黛玉点点头,看向瘫软在地的郑巡抚,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本以为巡抚大人只是对外狠,没想到对內更是狠辣无情。” 她扬了扬手中晋州城官员亲自签下的认罪书,厉声吩咐。 “龙禁尉何在?有了这些东西,便也算师出有名了。” “拿著这些罪状,去把上面所涉之人的府邸查个底朝天!” 先前陪著黛玉作戏、假意出去的龙禁尉,这会又进来了。 黛玉虽为郡主,可贸然查抄晋州城官员府邸难免遭人詬病,如今有了这些官员亲手写下的认罪书,便名正言顺了。 连之前让龙禁尉查抄府邸都是做戏,下面的人更是哀嚎一片。 巡抚夫人和郑巡抚知道死劫难逃,可求生的念头仍让巡抚夫人哭喊著扑到黛玉面前哀求。 “郡主,你不能杀我!我是伯爵府的女儿,我家世代清贵,你不能隨意处置我!” 她伸手就要去抓黛玉的衣角,指尖还没碰到料子,雪竹已上前,抬脚稳稳將她踢翻在地,冷喝。 “放肆!” 黛玉垂眸看著在地上挣扎的巡抚夫人,眉尖微挑,带著几分嘲讽。 她蹲下身,目光落在夫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字字扎心。 “你与郑观雨的母亲同为女子,本该感同身受,可你偏不知怜惜,仗著家世栽赃陷害,夺人性命时连眼都不眨。如今倒有脸提世代清贵?” “你这样的人,真是我们女子的耻辱!” 对上黛玉凛冽的双眼,巡抚夫人有些撑不住,错开了视线。黛玉冷笑。 “如今知道怕了?” “那打杀郑观雨母亲的时候你想过她怕不怕么?” “哼!” “別说你区区伯爵府,就是国公府,我林家也不知抄了好几个。若我今日杀了你,你伯爵府真敢来寻公道,到那时,我倒要问问他们,教出这般蛇蝎妇人,心中可曾有愧!” 黛玉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一下下扎在巡抚夫人心上。 她趴在地上抖得更厉害了,先前仗著家世的蛮横,早被黛玉的凛冽嚇没了,声音发虚地哀求。 “郡主,我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我以后不敢了。” 她眼中的惧意漫了满脸。 黛玉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你这个错,不该与我认,到了地下,去与该认的人认吧。” 巡抚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唰地白透了,和郑巡抚瘫在了一处。 黛玉没再看她,转身走到榻前,拍了拍眼睛睁得滴溜圆的钱荣的手,笑道。 “容儿,起来吧,说好的让你带人去抄了郑家的,该出发了。” 一直缩在角落的钱夫人听到这话,眼睛也睁得滴溜圆,忙往榻上看去。 只见自己以为早已中毒、命不久矣的钱荣,竟明晃晃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钱荣看向她,还挑了挑眉。 眼里满是“没想到吧,我没中毒”的神色。 钱夫人惊得后退两步,眼睛瞪得快要裂开。 嘴里被塞著布团,只能绝望地低吼。 她居然也做了无用功。 钱荣装中毒,从头到尾不过是为了让郑观雨能名正言顺地带著偽造的东西,从巡抚府出来罢了。 第456章 证据到手 晋地之事起得猝不及防,结束时却轰轰烈烈,满城皆知。 黛玉在拿到晋地各官员的认罪书后,便將龙禁尉派了出去,查抄名单上各家的府邸。 而负责查抄巡抚府的,正是郑观雨和钱容。 两人与郑家皆是死仇。黛玉让他们亲自主持此事,也是希望能解了他们心中的梦魘。 仇人伏诛,活著的人却总要向前看。 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受尽苦难的被害者! 郑巡抚与巡抚夫人就在钱家,已被龙禁尉堵了嘴,下了大狱。 只待查抄巡抚府、寻到郑观雨曾见过的那些证据后,便依天朝律法处置。 若此前查得的罪名属实,郑家上下怕是一条命都保不住的。 郑观雨的母亲作为苦主,黛玉亲自出面为她正名! 她是天下顶好的女子。 为人媳、为人女时恭顺长辈,伺候父母公婆终老;为人妻时精心照料郑清这个白眼狼,助他科举读书,一心一意;为人母更是慈爱,教导有方,最终甚至为了儿子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人没有错,是郑清那个畜生不配。 她是郑家正经的嫡妻,郑观雨是正经的嫡出。 而后,在郑观雨的同意下,黛玉允了他母亲与郑巡抚郑清和离,又因郑巡抚为前程谋害髮妻,乃是大错,故顺其子郑观雨之意,將他判给母亲,往后郑观雨便隨母姓。 既已和离,郑家所犯之罪,自然怪不到他这个归给母亲的儿子身上。 至於郑家抄没的家產,包括郑巡抚与巡抚夫人的嫁妆在內,皆先补齐钱容的嫁妆,再行充公。 若有不足,则由巡抚夫人的母家补齐。 郑夫人行事,仗的便是伯爵府的势。 黛玉不信她如此,伯爵府会丝毫不知。 既然为郑夫人撑了腰,那惹下的祸端自然也该由他们收尾。 而晋州上下与郑巡抚有牵扯的党羽,皆按其所贪钱財、所行恶事,依律法处置。 所抄钱財尽数归入国库。 郑观雨不对现在已经是方观雨口。 方观雨和钱容带著大批龙禁尉抵达巡抚府时,只觉恍如隔世。 这座看似豪华威严的府邸,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 巡抚府的奴才们见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带著官兵要硬闯,本就跋扈的他们上前便要拦,可还没碰到两人衣角,就被龙禁尉一脚踹开。 龙禁尉声音威严:“依瑶光郡主之令,查抄巡抚府,违令阻挠者,杀无赦!” “抄家!” “巡抚府被抄家了!” “那我们怎么办!” 听到龙禁尉副首领的话,巡抚府的奴才们早被嚇得六神无主,无措地退到一旁。 有忠心奴才见此情形,还想去稟告被关在院里的郑公子,也被龙禁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查抄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是郑巡抚的书房。 方观雨曾偶然几次被郑清叫去吩咐事时,见过他在帐册上记东西,只是每次见他来都会立马收起。 也正因见过那帐册,方观雨才能做个外貌相似的贗品,將郑巡抚矇骗过去。 郑巡抚的书房,寻常人向来不许进。 书房外还守著不少奴才,可他们见龙禁尉气势汹汹,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著龙禁尉將郑清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书桌上没有,柜子里没有,床榻及枕头下也没有。 几人在书房里找了许久,经验丰富的龙禁尉副统领敲了敲墙壁,听到沉闷的回声,才发现镶在墙后的暗格。 將暗格的砖块敲开,便见著藏得严严实实的几摞帐册,帐册最上头还压著一沓捆得严严实实的书信。 方观雨伸手抽出最底下的那本帐册,翻开看了看,对著龙禁尉副统领点了点头:“就是这个了。” 最重要的证据到手,副统领便將郑家的事交给方观雨和钱容,自己回黛玉面前復命去了。 外边动静如此之大,却依旧没扰到郑家公子在自己房里寻欢作乐。 第457章 天亮了 等到方观雨和钱容让人將他从床上薅下来时,他脸上还有几丝不自然的红晕。 屋里的香还没散去,甜腻腻的,闻著让人有些作呕。 正在蓄势待发的郑公子见有人竟敢强闯他的院子,张口就要叫骂,却被眼前的刀硬生生逼了回去,狼狈不堪地被龙禁尉扔到院子里。 他抬眼就看见院子里站著两张阴沉的脸。 向来跋扈一见坏自己好事儿的人居然是家中的那个野种,哪儿还会忍。 骂道。 “郑大!你居然敢坏小爷好事!” “还有!你居然敢把外人带到府上来!等爹娘从钱家寿宴回来,我定然让他们像打死你那个贱人娘一样,把你也打死!”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郑公子被打得偏过头,半边脸瞬间红透。 钱容收回手,指尖有些发麻。郑恆心里暗骂。 方才看到钱容这张让人犯噁心的脸,她竟一时没忍住动手。 蹲下身,看著眼前那张又惊又怒的脸,嘴角勾出一点冷笑。 “郑恆,死到临头还敢叫囂?想你爹你娘了是吗?別著急,过不了多久,定会让你们在牢狱里团聚。” 如今的钱容,与郑恆印象里的早已大不相同。 他方才瞟眼一看竟没认出来,这会儿挨了一巴掌,倒是清醒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在这?” 爹娘说,这个贱人攀上了瑶光郡主,甚至为了她,连钱家寿宴都不肯让他去参加。 那寿宴上定然有许多標致的小娘子,偏偏让他错过了! 幸好今儿管家去找的这个我不差。 倒是稍有慰藉! 只是,这贱人怎么在他府上?还敢打他! 难道… 顶了顶牙,早知道她这么够味,以前就不让她独守空房了! 钱容看他那猥琐的眼神,就知道这满脑子男盗女娼的狗东西在想什么。 她不顾自己还有些发红的手,又是两巴掌甩了过去。 这次她是一点力气都没留的。 “嘖,如今倒是对称了。” 甩这两巴掌,她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郑恆被这两巴掌打得有些懵,脸颊两侧对称地红透了,嘴角甚至渗出一点血丝。 他捂著脸,脸上那点猥琐的光再也看不见了,只剩被打蒙的愣怔。 半晌才反应过来,挣扎著就要起来。 “贱人,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可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龙禁尉又压了回去。 钱容嫌恶地別开脸,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 对著龙禁尉的侍卫们郑重行了一礼。 “各位,我与这廝有些私事要处理,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替我绑了他,再给我一件趁手的武器。” 龙禁尉小队的队长看了一眼郑恆,眼中全是冷漠。 郑恆是什么货色?郡主没明说,但他们来晋州城几日,也听得清清楚楚。 欺男霸女、专横跋扈、强抢民女,犯下的罪比郑巡抚只多不少。 而钱容,更是在他手上受了几年搓磨。连母亲留下的嫁妆都被抢了去。 呸,算计女子家產,男人中的败类! 队长朝两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用粗麻绳將还在挣扎骂人的郑恆反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绳子勒进肉里,疼得他嗷嗷直叫。 被麻绳勒得脖颈发紧的郑恆,这会儿终於有些怕了。 “毒妇!你这个毒妇!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怎么敢这样?我爹是巡抚,我娘是伯爵府嫡女!你们绑了我,是要掉脑袋的!等我爹娘回来,我要杀了你!” 哎,別人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郑恆倒是像被酒色掏空了脑子。 龙禁尉队长懒得接话,从腰间抽出一条镶著铁刺的软鞭,递到钱容面前。 “钱姑娘,你隨意。这巡抚府大,这里便烦请您费心,我带弟兄们去旁的地方。” 说完挥了挥手,手下人便將郑恆扔到地上。 他则带著弟兄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是將郑恆的命交到了钱容手中了。 看到钱容眼中的杀意和她手中冷冰冰的铁鞭,郑恆嚇得往后退了几步,倒是想起往日钱容还在巡抚府时,他是怎么打骂钱容和她的丫鬟们的,不自觉地往后缩。 “不!你们不能走!她会杀了我的!她真的会杀了我!” 龙禁尉没理他,甚至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若钱姑娘能这般狠心果决,倒也好了,这世上便少了个祸害。 別以为他们没看到刚刚床上哭泣不止的女孩看著可还没及笄。 说畜生都夸了他! 见龙禁尉根本不搭理自己,郑恆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已改回母姓的方观雨,口中不住求饶。 “大哥!我是你弟弟!救我!你不能看著我被这个疯妇打死啊!” “哥!我们可是血亲兄弟,你不能啊” 这是第一次他没叫方观雨野种。 可是方观雨恍若未闻,只是嘲讽地看著他。 对著钱容轻轻开口。 “钱姑娘若是待会儿累了,方某也可以代劳。” 惨叫声、痛哭声、求饶声,混著铁鞭落在肉上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伤人者,人恆伤之。 若真要论,郑恆才是这巡抚府最恶的恶人。 他的院子不仅折磨了钱容七年,更埋葬了许多被他强抢而来的女子的一生。 没人知道那几个小时里郑恆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只后来听到消息、围著巡抚府的百姓们,看到了浑身是血、没一块好肉的郑恆被龙禁尉像拖一条狗似的从巡抚府大门抬了出来。 巡抚府倒了,百姓们心中的怨恨终於有了发泄的地方。 “好!打得好!” “郑恆,你害死我女儿!你该死”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浪撞在巡抚府的朱漆大门上。 有个老妇扒开人群往里挤,看到像狗一样血肉模糊的郑恆时,忽然冲了过去,不顾他浑身是血,举著拳头就往他身上砸。 “畜生!你个畜生也有今日!我家小草!我家小草才十四岁啊!你把我的小草还给我!” 显然,这老太太不是唯一一个被郑恆抢了女儿的人家。 由她开头,又见周围的官兵左看右看假装没看见,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再也忍不住,衝上前来对他拳打脚踢。 听到他的闷哼声,还有人遗憾地说。 “怎么还没死啊?” 见再打下去郑恆真的要死了,龙禁尉的百户才上前拦阻。 “好了!好了!够了!再打下去便真要死了!” “诸位行个方便,这郑恆罪恶滔天,郡主已查实,定是要秋后问斩的。今儿他若死在这,我们兄弟也不好交差,诸位出个气便罢了。” 百姓们这才退去。 这下,郑恆真的只剩一口气了。 看著龙禁尉拖著郑恆往牢狱而去的背影,他们心中一直压著的鬱气终於散了些。 “女儿啊,你看到了吗?那郑恆要死了。” “死的好啊!” 而最开头的那个老太太踉蹌著往前追了两步。 “官爷!你们看到我的小草了吗?她今日被巡抚府的管家绑了回来!” 话音还没落,就见钱容回过头,对著她摇了摇头。 钱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又用眼神朝她后方望了望。 那老妇人几乎立马懂了,一脸期盼地望著巡抚府。 不知在巡抚府外等了多久,才看到从偏门出来一个换了身衣服、摇摇欲坠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她就扑了过来, 劫后余生的大哭起来。 老妇人上下打量著她。 “小草!小草!你没事吧?” 名唤小草的姑娘还有些惊魂未定,摇了摇头。 “娘,我没事。瑶光郡主的人来得巧,那畜生还没对我怎么样,就被人提溜了出去。” “刚才钱家姑娘还特意嘱咐我,多在这府上待一会儿,等人走了再出来。” 这般她的名声也能保住。 老妇人泪流满面,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郡主大恩,钱家姑娘也是个好的!” “我一定去庙里给她们立个长生牌。” “郡主要是不来,我们还不知道要过这样的日子过多久呢。” 那快老妇人一边拉著小草的手,一边抹著泪。 “走!娘带你回家!” “刚刚娘听那些官爷说,那郑恆要被处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弔胆了。我们回去好好庆祝庆祝!” “好!回家!” 第458章 有些失落 从龙禁尉副统领手中拿过在巡抚府书房抄没的帐册、书信后,黛玉雷厉风行,不过一日,晋地上下与郑巡抚沆瀣一气的晋州官员便皆被捉拿归案。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古人之言,诚不欺我。 那郑巡抚的官职比起知府不知大了多少,麾下党羽眾多,狼狈为奸。 算上前些日子因陛下在各州调集粮草,他们补上去的那些银两,龙禁尉从这些贪官污吏手中抄没的钱財仍达百万两之多。 果然,抄家才是充盈国库最好手段。 恐怕连郑巡抚自己都不知道,他手下的官员竟也贪墨了这么多银钱。 早知如此,不知他还会不会为了补齐拖欠朝廷的款项,贪图钱容的嫁妆,费尽心机將她娶进门。 毕竟若非钱蓉入了黛玉的眼,他们在晋地的所作所为,还不知要被糊弄多久。 从钱家出来,黛玉便回了赵家的別院。 按理说,查抄了这许多贪官污吏、肃清晋地官场,黛玉应当开心才对,可坐在软榻上的她,脸上却难掩失落与难过。 见郝嬤嬤和雪荷一脸担忧地端著药膳进来,黛玉还是忍不住嘆了口气,语气幽幽地问。 “嬤嬤,你说女子为何就过得这么艰难呢?” 郝嬤嬤的手一顿,將药膳往黛玉手边又推了推。 原来郡主是在想这个。 想来是刚刚听龙禁尉统领来报,再加上方氏之事,到底触动了郡主心中那根弦。 有所感,有所惑,便有所忧。 她们郡主啊,在外的手段虽比从前果断凌厉了不少,心却终究还是软的。 听到这么多姑娘被糟蹋,心中自然会生出几分伤感。 就是她,见惯了太上皇后宫里的那些不平,听到这些,也是有些不忍的。 作为黛玉的教养嬤嬤,郝嬤嬤知道,心软对很多人来说或许不算优点,可她从未想过要就此对黛玉说些什么。 对旁人而言,心软或许不是长处,但对郡主这样的上位者来说,却是极为难得的。 郡主聪慧灵敏,寻常人骗不了她;她心有天下,她的这份心软,对那些困於苦难中的人而言,便是救赎。 听到黛玉这般问,郝嬤嬤浑浊的眼中也漫上了些悵然,语气低沉地开口。 “说来老奴也算是看著郡主长大的。可郡主或许不知道,入宫之前,老奴本是民女出身,入宫时已有十二三岁。” “那时候,我身边的女子,大多都像方氏那般。从我们生下来开始,耳边听到的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身边的每个人都要求我们恭顺、善良、温柔、慈悲。” “说这样才能抓住夫君的心,他们將我们当作男子的附庸,让我们这辈子都为別人而活。” “方氏是这样,我的母亲是这样,甚至我身边大多数女孩都是这样。” “从生下来我就知道,我没有家里的男孩子金贵” 不是她们不想为自己活,而是从小到大,就没人教过她们可以那样。 郝嬤嬤嘆了口气,继续说道。 “老奴还算好的,被选入宫做了宫女。宫中规矩森严,可也正是这样,让我知道只要做得好、得宫里娘娘青眼,便能往上走一走。” “后来又遇到了郡主,更是幸运。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奴这般好命,这世道里的大多数女子,仍像我在家时看到的那般,被束缚、被压制。” “嫁个有良心的男人,日子便能顺遂些;若遇不到,旁人也只能嘆一句『真是命苦』。” “不过郡主,您也不必太过伤感,如今情况已好了太多。边关有了两位女將,朝中也有了您和那些世家贵女,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也看得到天下女子的遭遇与痛苦。往后,定会越来越好的。” 郝嬤嬤说著,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著些微颤。 “老奴说这些不是宽慰您。早年在宫中时,我也见过不少贵女,要么困在规矩里,要么只知爭风吃醋。是您和少爷的出现,才让她们的境遇有了改变。” “困住她们的不是三从四德,是打小就没人教过她们『你可以那么做,你也能那么做』。” “就像方氏,她所言所行皆为他人,不是不苦不痛,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只觉得大家都和她一样。” “但如今不一样了,对吗,郡主?这世道早就有所同了。不然边关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参军,朝堂也不会出现像您这样的女官。” “如今只是时间还短,受益的还只是那些家中有些底蕴的贵女,等郡主所谋划的一一成真,老奴相信,天下女子都会如您所想的那般,除了困於后宅、为男子奉献一生,还能有別的选择。” “郡主,您如今已经做得够好了。” 黛玉望著郝嬤嬤眼中泛著希望的光。 指尖捏著的银勺轻轻晃了晃,碗里的药膳隨著动作漾起细微的波纹。 “嬤嬤说的我知道,只是亲眼看到、听到她们的近况,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喝了口药膳汤,黛玉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掉落的枯叶,嘆了口气,將心中的鬱气重重呼出。 嬤嬤说她已做得够好,可她还想做得更好。 第459章 活著才有希望 时不待我,如今皇伯父还是个贤明的君主,心有天下。也不迂腐。 当然里边也有边关大战的缘由。 如今的天朝,太缺人了。 可往后呢? 谁也说不准。 若不能趁此时將事情定下,谁知道往后她们的生活会不会又归於从前那般。 刚刚龙禁尉统领进来回话时,郝嬤嬤和一眾丫鬟都守在外边,听得或许不真切。 那郑恆真真是个畜生,从来没將女子的性命当回事。 方才他们去时,还在他床上瞧见了一个刚被抢来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怕是还未及笄。 因这女子的出现,龙禁尉副统领又派人去查问了郑恆及其近身伺候的奴才,才知除了这女孩,郑恆在晋州祸害的女子不计其数。 有被他强抢来的,更有家中父兄为银钱亲手將女儿送到他手中的。 只要入了他院子的女子,再想出去便是妄想。 可这般丧尽天良的事,竟被瞒了这么些年。 不是没人想过报官,可晋州官官相护,那些被抢女子的家人也投诉无门。 听到这些,黛玉便想,若是晋州城也有几位在职的女官,同性相怜,那些人行事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吗? 从未有一刻,黛玉如此迫切地想將更多女子捧上高位。 她想,或许只有女子能在官场之上与男子平分秋色,这世上才会少些不公。 若是这般,她愿意去做。 黛玉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郝嬤嬤,心中的惆悵已被一股热意取代。 “嬤嬤,我突然明白,或许权势向来不是枷锁,它是能打开城门的钥匙,是能將那些困在后宅、深院的姑娘们从门中接出来的钥匙。” 黛玉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在窗沿轻轻一划,像是在描摹那些未说出口的期盼。 “若我身在泥沼,知道有朝一日会有人为我站出来、为我爭一句公道,那我哪怕咬著牙也会先撑下去,撑到走到那人面前,诉说我的苦难。” 就像钱容,若非黛玉的出现,或许她这辈子还会困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 所以黛玉想要做那束光,让那些在泥里的姑娘知道,有人在为她们往前赶,没有忘了她们。 她们不必只盼著旁人说的『命好命不好』,不必只等著再遇良人,她们可以有別的希望。 靠自己的本事、用自己的双手,拨开迷雾见明月。 黛玉语气中的坚定,听得郝嬤嬤喉头一哽,她转过身抹了把脸,不住点头。 她就知道,她们郡主总有一日会成为这世上最亮眼的女子,会成为天下所有女孩的救赎。 黛玉与郝嬤嬤说的这些话,自然没有旁人知晓,可她接下来做的所有事,却很快被人铭记於心。 尤其是在午门监斩郑巡抚及其党羽时所说的话,更是被万人传颂。 即便后来黛玉已离开晋州多日,那日去看贪官被斩首的晋州人,仍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一日,黛玉罕见地身著郡主仪制的衣袍,站在高台之上,风卷著她的衣摆,她的声音清软却有力,传得很远。 她说:“今日午门,本郡主亲自监斩。” 她抬手,指尖先指向郑巡抚一眾贪官污吏。 “一斩,你们食君之禄,却不行忠君之事,结党营私,蛇鼠一窝。百姓有冤,你们闭门不出;收受贿赂,你们的手却不停。” “官仓的粮草、银两,乃是晋州百姓缴纳的税银,你们竟敢伸手贪墨;这天朝百姓,乃是国之根本,你们也敢睁眼欺压。罪行滔天,当斩!” 黛玉指尖一转,又指向缩在贪官堆里的郑恆,目光像淬了冰, “二斩强抢民女,视天朝律法於无。郑恆,你仗巡抚之势,视晋州城的女子为玩物,用她们的性命取乐。在晋州多年,你祸害的女子不计其数,你该杀!” “最后一斩,斩的是人心!” “郑清为补齐所贪朝廷银两,贪图钱家钱容的嫁妆,费尽心机与钱家继妻谋和,强娶钱容过门,后將其束於后宅多年,抢夺嫁妆填补亏空。女子嫁妆乃女子私產,自古以来皆是此!” “为己私慾,祸害女子一生,此为贪!后经探查得知,郑清迎娶伯爵府嫡女之前,本已有妻,却为前程贬妻为妾,后又纵容现任郑夫人栽赃陷害,將其虐杀致死。” “踩著女子的性命往上爬,罪行昭昭,人心之黑莫过於此!” “本郡主查案之时,得知这天朝之下,像钱容这般被夺嫁妆、囚於后宅,像方氏这般被弃如敝屣、遭人虐杀的女子,居然不计其数。” “心甚痛之,她们何错之有?不过身为女子便被人轻贱!你们是否觉得,天下女子生来就该低你们一等?她们的嫁妆成了你们的財產,她们的性命、家世成了你们的踏脚石。可凭什么?” “我要你们记得!不论男女,皆是我天朝百姓!” “她们无错,投身富贵之家无错,生於平民百姓家更无错。她们不是谁的附属,也不是你们任人拿捏的物品。” “今日斩了他们,不只为钱容、为方氏討个公道,也要让天下人瞧瞧:轻贱女子、踩著她们的尸骨往上爬,终有一日会摔得粉身碎骨!” “本郡主要让那些受了委屈、受尽苦难的姑娘们记著:你们没做错,若真有冤屈,不必忍气吞声!” “今日我站在这里,便是要清清楚楚地说於你们听,钱容的冤屈、方氏的枉死,我替她们討回来了。” “你们的委屈!被轻贱、被欺辱、被迫害、被算计,本郡主也一样会替你们討!” “今日有我,往后也会有更多人!我希望你们在想要放弃自己性命时记著:这世上有一扇门为你们打开,不必轻贱自己的性命,就算万不得已,也不要放弃希望。” “死是终点,活著才是希望!” “你们的背后不止有我,还有同为女子的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和名满天朝的浮影居士。” 晋州城,黛玉所行之事,所说之话,很快就被晋州的百姓们全数传了出去。不知道,明白自己有冤有地可诉。会给多少生活在泥沼中的女孩们带来生的希望。 晋州事毕,回了京城后,黛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进了宫才发现,不止皇后娘娘,她在晋州提到的长公主殿下和抚影居士竟也都在。 其实自从她在晋州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传回京城后,她们早就对她的回归翘首以盼了。 黛玉在晋州的言行,在京城中其实也是惹了些议论的。 不少迂腐的老臣都觉得不妥,如此为女子站台,以后还不翻了天了,私下里嘀咕了可不少。 可若真要他们站出来为郑巡抚一伙人辩驳,却又没有人敢应声。 毕竟郑清、郑恆父子的罪行就摆在那里,而黛玉在午门斩首时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要为那些和钱容、方氏有同样遭遇的女子討个公道。 更多的人家可没说。 他们就算知道,按照黛玉与皇后娘娘、长公主等人往日的行事来看,所求肯定不止这些。 可人家没明说,他们就算有猜想,也实在不敢宣之於口,只能躲在屋里生闷气。 毕竟这时候他们可不敢! 这话一出口,难免会被人反问。 “难道你家想贪图女子的嫁妆?” “还是你家又想让哪个女子为你的仕途铺路?” 这样的骂名,他们可承担不起。也就只能背后蛐蛐了。 可这些都与黛玉无关。 现在她面前可是三张与有荣焉的俏脸。 第460章 命无贵贱 见黛玉进来,皇后娘娘率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得和煦极了。 “好孩子,回来了。这一趟可是累著了。” 黛玉心头一暖,忙敛衽上前,屈膝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声音轻而柔。 “此行倒是还好,只是让几位长辈掛心了。” 长公主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黛玉,见她脸上確实没有疲惫之色,才拍著手夸了起来。 “玉儿此行可谓是惊天动地,你在晋州城所行之事、所说之言,我们在京城都听旁的夫人夸了不知多少次呢!就等著你回来呢” “这一次做得真是痛快极了,就是该让外边那些儒生瞧瞧,他们奉为圭臬的言论,到底给我们天朝的女子带来了些什么?” 黛玉看了一脸笑意的三位长辈一眼,眼睛一转。就蹙了蹙眉。 “事情传得竟这么快吗?这还没几日呢,居然连京城都知晓了。” 她抬头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语气有些踌躇。 “那皇伯父那边?” 皇后娘娘还真以为她担心,拍了拍她的手,笑了起来。 “你皇伯父你还不知道吗?向来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主。他既容得下边境接连出两位女將,就容得下你在晋州说那些话。况且你那话又没有什么错。” “儒生遍地,曲解圣人之言,再不给他们提提醒,这路越发要偏了。” 黛玉一直知道皇伯父不会是阻碍,他是个贤明的君主,任人唯贤,只要是可用之人,不论男女,在他眼中都只是能不能为他做事的能臣。 “重要的是,” 黛玉捏了捏帕子,轻声道。 “那些御史大夫们,他们会说什么?” 长公主在旁接了话,眉梢一挑,带了几分煞气。 “你皇伯父得了消息,已经传了口諭回来,说是晋州的那些贪官斩得好,还夸了你,说你那句『天朝上下不论男女皆是天朝的子民』说得好极了。” “如今前方战士在九边奋勇抗战,后方这些蛇虫鼠蚁居然还敢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歪心思,杀鸡儆猴便是好的。” “你放心,那些御史台之人更是不敢多言。你那族兄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刚正,只要你做得无错,那些人自然在他的口舌之下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才看到黛玉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你,看来晋州之行倒是让你脱了些闺阁中的柔怯,添了几分筋骨,如今倒是要逗著我们说笑了。” 长公主瞧著黛玉,笑盈盈。 “先前只当你是个习作词写诗的娇客,如今才知柔肠里裹著的是硬气,笔尖能描,也能挑得起重担。” 皇后娘娘也頷首,目光里满是欣慰。 “可不是嘛,如今我们的瑶光总算露出该有的锋芒了,皇室郡主自当如此。” 还有件事儿,皇后娘娘还没和黛玉说,陛下已经来了口諭了,说是战胜过后,便想收黛玉做义女,这般封个公主,名正言顺。 老是將这样的难题丟给他,陛下怎么不自己如何林大人说,不就是怕他不同意么。 那她也不说,谁不知林大人將黛玉看的和眼珠子似的。 將自己的女儿分给兄弟一半,这得罪人的话,还是陛下自己去做吧。 自从和弟弟入京,皇后娘娘、长公主和浮影居士,便算是眾位夫人中对她最好、往来最多的。 时间一长,她也真的將三位当成了长辈,在她们面前总多几分肆意。 这会听到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把她夸得似天上仙一般,旁边还有浮影居士一脸“自当如此”的模样,她语气里不自觉多了几丝孩子气。 “我日日在皇伯母、长公主伯母和浮影居士身边待著,总该也学了你们两三分的,没给三位长辈丟脸,便是好的。” 话虽这么说,脸上的骄傲却藏不住。 无论在外如何,在真心疼爱自己的人面前,黛玉总忍不住卸下几分防备。 见她这般模样,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脸上的笑更藏不住了,就是向来冷清的浮影居士,也捂了捂嘴,眼角眉梢泄出点柔和的笑意。 四人寒暄半刻,黛玉才说起今儿过来的正事。 “这些年修的《女史》,如今已经成册了。这次晋州之行,我感触良多,瞧著如今时机正好,便想趁这个机会將《女史》印刷出来,先在浮影居士的书肆里出售。” “只是我到底年纪小,怕是有哪里未曾想到,便想来问问几位长辈的意见。” 在场三人闻言,手中的事都停了,抬眸看向黛玉,眼底的温和添了几分诧异。 “竟已修完?” 开口的是浮影居士,语气难掩郑重。 黛玉点头,指尖按了按帕子。 “前前后后已有几年了。原是怕史料不全,后来回江南时,在林家主宅寻得了些旧籍,再后来伯母您又送了些过来,加上诗社里的姐妹相助,还有几位长辈平日的帮扶,如今也该到定稿的时候了。” “从前困在书房里,翻的是旧档,记的也多是世家女之事。总是担心哪里漏了,便一直未曾定稿” “可这次去晋州,见著许多百姓,才觉得如今这些定个上册便够了,后边还想舔下册,这下册我想写些旁的。” “人命本无贵贱,若其心正,所做之事不必惊天地、动鬼神,只要足够让后人铭记,便也无不可。” 浮影居士指尖握著茶盏的力道鬆了松,眼底的暖意变成了欣赏,跟著点了点头。 “『命无贵贱』,这话到最后竟是你想的最通透。我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第461章 女史出 诸如南宋便有个陈姑娘,《咸淳临安志》中记载,她是临安城普通的绣娘。 宋末元军攻临安时,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她便拿出多年攒下的绣品钱,在城郊搭了简易棚屋,收留孤儿与逃难的妇人,教她们基础的针线活,让她们能餬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倒是做得极好。 后来有人想为她请功,她却只说『不过是让活人有口饭吃』,最终也没留全名,只被当时的百姓称作『陈善绣』。” 再如黄道婆,出身贫寒,年轻时流落崖州,向当地百姓学了先进的纺技术。 后来回了家乡,把轧、纺线、织布的技巧教给当地百姓,还改良了纺车等工具,让当地的纺业迅速发展,为当地百姓添了不少生机。 后来『松江布』闻名天朝,不少平民家庭靠织布摆脱了贫困。 她没做过官,也非世家女,却实实在在改变了一方百姓的生计。 《扬州府志》中还有个叫王阿婆的,她是扬州城郊的农妇,丈夫早逝,独自带著儿子生活。 当地常有旱灾,她见田里的庄稼枯死,便想起幼时听老人说过的挖塘取水之法,带头领著村里的人挖蓄水池。 起初那些村民还觉得她是瞎折腾,但她不泄气,只日日带著人挖。 次年遇旱,村里的庄稼竟保住了大半。 后来周边的村落也学著挖塘,她也无偿去教方法,如今这法子在天朝还有许多人在用呢。 “诸如此类的女子,她们的名声或许不如妇好、班昭、薛涛等人响亮,可她们所做之事、所行之法,也確確实实造福了一方百姓。她们的名字从不曾在史书当中留名,可她们所行的功绩却实实在在。” 浮影居士放下茶盏,声音轻却沉。 “妇好能领兵,班昭续史,薛涛写诗,她们的光芒亮,自然被人记著。可这天下的光,哪能只靠几盏大灯?” “王阿婆的塘,陈善绣的针线,黄道婆的纺车,是藏在屋檐下、田埂上的小灯,照著寻常人的路。” “这些光虽弱,却暖得实在,少哪一盏,都有一片地方要黑著。” “妇好、班昭、薛涛能入《女史》,这些女子自然也入得。玉儿这法子极好,將《女史》分为上下册,你且去做吧。我名下所有书肆,皆听你调遣。” “我也觉得,你选的这个时机颇好。” 皇后娘娘接话道。 “晋州盛家之事如今在天朝已是口口相传,怕是过不了几日,整个天朝便人尽皆知。这个时候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若是此刻將《女史》推出,让天朝的百姓瞧瞧,他们向来看不起、任人欺辱的女子当中,原来也有这么多英才,那后面的事想来他们也更能接受。” “看了《女史》的女子们,也更能心有所感。” 长公主也一脸鼓励地看著黛玉,点了点头,开口。 “玉儿,且去做你心中之想,我们皆是你的后盾。” 黛玉站起身,盈盈福身,声音轻柔却坚定。 “三位长辈如此厚爱,玉儿定当全力以赴。” 她抬眸,目光清澈明亮。 “只是……还请三位长辈务必答应我一件事。” 看著三位长辈投来疑惑的目光,黛玉才坚定开口。 “我想在《女史》之上,署上三位长辈的名讳,这般便能少不少口舌。” 最先拒绝的是浮影居士。 “这《女史》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编撰,就是诗社里的那些贵女们相帮,也不过是帮你整理史料,如今却要署我们的名,这不……” 黛玉没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我知皇后娘娘、长公主和浮影居士的想法,可是若是没有你们背书,《女史》想要发布下去,怕是千难万难。况且,若是没有你们,这女史休不出来的,所以你们就当疼玉儿一次,好吗?” 三位长辈互相看了一眼,虽心中不愿抢了黛玉的功劳,到底还是点了头。 《女史》一经推出,不论结果如何,定当会留名,可这名声有好有坏,那些儒生们怕是多的是话要说。 毕竟《女史》一出便是正史,不知要挡多少人的路,有他们三人做背书,倒能堵不少口舌。 见皇后娘娘、浮影居士和长公主不再推辞,黛玉才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殿中余下三人相视一笑。 “这孩子,向来是知恩的。” 皇后娘娘调笑一句。 “大嫂,那《女史》你倒是给黛玉提了不少意见,署你的名,却是名正言顺。我和她呀,却是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可能名留青史的功劳。” 浮影居士摇摇头,嘴角含笑。 只说。 “主修之人只能是玉儿,我们的名字便掛在序业便是好了。” 这是常態,个人修书,若的资助,便能在序业留名。这般既不抢玉儿功劳,也能为她背书。 长公主摆手笑道。 “什么捡功劳?我沾我侄女的光也不行么?这《女史》若真能传开,將来后人翻书看到我的名字跟在后面,面上多有光啊。这名声,不比史书里记一笔『某某皇后贤淑』『某某长公主骄纵』好听得多?” “不过白捡的功劳我可不要。” 长公主又道, “浮影居士、嫂子,我先回公主府瞧瞧,合计合计后边的事,还有什么能帮到黛玉的,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处理不是?” 有天朝最尊贵的两位女子,还有浮影居士这个当代女文豪不遗余力地为黛玉做推手,《女史》的印刷与推行,倒比先前的诗册流传得更快了。 因著序页署有皇后娘娘、长公主和浮影居士的名讳,所受的阻碍也小了不少。 那些儒生或许背后討论了不少閒话,可总归没传到黛玉面前,她只当他们全盘接受了。 只是思想的启蒙、萌芽不会来得那么快,《女史》的后效如何,还得看以后。 但从京中各府贵女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些收效的。 至少如今,皇后娘娘每日见的人多了不少;浮影居士顺势设立的女学里,报名的女子也比寻常多了起来;就连边关投军的平民女子,也比前些日子多了。 不过这些黛玉暂时还不知道,毕竟边关的消息已传来。 蒙古出兵,新的一批粮草又要开始押送到九边了。 从陛下传回来的消息看,不知韃靼给蒙古许下了什么样的条件,这次蒙古大军算得上是倾巢而出,林四娘和陛下镇守的关峡已接连迎来了几波蒙古大军的反扑。 在这次蛮夷四族的联军当中,刘勇还看到了不少往日的军中熟人。 北静王最终还是和蛮夷联手了。 前方的战爭愈发激烈,后方的粮草更要供给得上,朝中的官员们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当中。 他们在京中帮不了前线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前方的战士们守好后方。 第462章 我懂 战火喧囂,像厚重的灰幕压向天际。 大漠悬掛的太阳,都被染成了失血的惨白。 断戟斜插在焦黑的土地里,处处散落著撕裂的甲片,没来得及拔的箭簇半埋在血泥之中,箭尾的羽毛被这战火熏得焦黑。 伤兵的呻吟混著濒死战马的嘶啸,九边的天越发暗淡了。 自从拿下了木夷和忽尔槐两地,蛮夷联军的反扑越发凌厉。 如今有了蒙古加持,战力更胜。 听说拓跋努也准备从后方来到了忽尔槐战线了。 偏偏这般,上边还下了令,只守不攻,不少將士都觉得憋屈极了。 守虽然伤亡的兄弟少,可天天像乌龟一样蹲著心里总归是憋著一股气! 已是夜深,李彦卿从城门外风尘僕僕地掀开了景宴的营帐。 捲起的风都带著挥不去的血腥味,將案上的烛火吹得晃了晃。 李彦卿抹了抹脸,掌心蹭下半道黑灰,甲冑上还沾著未乾的血渍,这是刚刚在战场上留下的。 他声音哑得像被沙磨过一样,往帐中扫了一眼,见景宴正站在地图旁,仔细思索著什么。 “西城门守住了,蛮夷那些狼崽子,这些日子像不要命一样!” 但如今的攻势来看,兄弟们的盾甲快顶不住了,得赶紧从后营调些新的来。” 景宴微微抬头,指尖仍留在地图上忽尔槐西侧沙丘的位置。 不止將士们,景宴在九边这些日子,休息的时间也极少。 抬手將案上的地图挪了挪,脸上的疲惫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他的指尖沿著忽尔槐往西的边界画了一道线。 线外的空白处连个像样的地名標记都没有,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沙丘,这里是蛮夷人骑在马上闭著眼都能跑熟的地方。 將蛮夷赶到草原境內,他们確实冒了大险,可为了天朝的平民百姓,这个险又不得不冒。 蛮夷陈兵九边各地时,不管他们如何防范,但凡被抓住一丝空隙,天朝九边周围村镇的百姓便会遭其屠戮。 他们性子又贼,杀光抢光后,骑著马就溜回草原。 若將战线一直放在天朝境內,周围的百姓不知要提心弔胆过多久。 不过从如今来看,那个决定没错。 出其不意拿下忽尔槐、木夷两城,將战线推到了韃靼境內。 他们在这里镇守,至少能保证后方百姓性命无忧,只是粮草供给和將士们要更辛苦些罢了。 就像现在,若是在九边,盾甲残破算什么? 九边的铁匠铺叮噹声从早响到晚,断了的枪头能重熔,裂了的盾面能补甲片,库房里堆著的收缴武器,哪怕残破也能融了,给兄弟们再换身行头。 可在忽尔槐不一样,这里往日是边陲小城,全城拢共就几个老铁匠,还是从寧夏镇隨军过来的。 这时候只能派兵从后方运物资来,还得防著蛮夷人的突袭。 景宴看向彦卿,示意他安心。 “新的粮草、武器,算著日子也该运过来了,让战士们补给足够。” “听皇伯父传来的新消息,赵家那位在周边各国收了战马,这些日子也儘速送到九边,到时候军中又添战力” 草原征战,战马是必不可少的。 林景宴给已坐在身旁的李彦卿添了杯茶,见他紧绷的肩梢鬆了松,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不必忧心。” 又说了两句閒话,想让李彦卿紧绷的神经松一松。 “赵家那位倒是个利落人,先前只知这些商户常年在关外跑商,眼毒手快,没想到这时候竟还能从周边各国收来那么一批战马。” “有了新的战马,咱们的轻骑也能派上用场了,或追或打,总归不能让蛮夷占了便宜。” 李彦卿身上的铁甲已许久没换,日日都要在城门各处防著蛮夷的侵扰与反攻,也只在景宴这里能得半刻安寧。 不知为何,只要在林景宴身旁,他就觉得心中平和得很,仿佛什么事都不算事。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划过喉咙,轻声道。 “那便好。”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战场实在太残酷,残酷到让李彦卿这个往日京城中最肆意妄为的公子哥,如今经过战爭的洗礼也只剩沉默与心痛。 帐中的烛火跳啊跳,將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久久未动。 李彦卿张了张嘴。 有心想问还要守到什么时候,嘆了口气,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景晏这般做总有他的理由。 看到只守不攻伤亡骤然减少的军营,他私心也是想他们歇一歇的。 晚进攻一日,许多人,便能多活一天。 这仗越打越狠,越打越疼,打到最后,便是不死不休。 可是,日日耗著,皇伯父和林四娘那边又常又吃了几个败仗,还要听那些蛮夷人在城门的叫囂,太伤士气了。 彦卿的沉默,景宴懂。 第463章 部署 他將手中的羊皮纸递给李彦卿,眸中闪著耀目的光。 “蒙古和北静王那边都已经下场了,该等的人我们都等到了。” “彦卿,这场战爭,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防了这么久,我们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听了这话,李彦卿眼中一亮。 飞快接过林景宴递来的羊皮纸,展开一看。 只觉得熟悉极了,声音里带著些许疑惑。 “这……这不是王子腾还在九边时的九边布防图吗?” “王子腾叛逃,这布防该是要变的,你这里怎么还有一份?” 林景宴抬头看他,为他解了疑惑。 “是皇伯父那边抄录送过来的。不止我有蛮夷手中也有一份呢” “是王子腾送过去的。” 看到李彦卿皱眉,林景晏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我们守著忽尔槐,蛮夷联军在安城和林四娘那里可是得了不少甜头,想来如今应该也信了王子腾给他们递的消息了。” 听到景宴这么说,李彦卿便知他准备就此做文章。 那…安城,辽东战败,也是障眼法? 前几日听九边战报,说安城、辽东、吃了几次败仗,被蛮夷抢粮草,甚至为了皇伯父的安全,营帐都往后撤了几公里。 听到这些消息时,他一直担著心。 只想在这忽尔槐好好的和蛮夷打一仗,解那边之危。 却没想到这是景宴和皇上设下的局。 他就说,他伯父南寧侯侯如今虽年纪不小了,也不该被区区蛮夷打得节节败退才对。 还有辽东那边,林四娘和刘勇他都见过,功夫不错。 那林四娘手下除了男兵,还有许多训练得当的女將,且她在蛮夷那边安下的探子,也已得了拓跋努的信任,就算打不过,也不该败得这么快。 如今倒是懂了。 对於王子腾將九边往日的布防图给了韃靼王室,李彦卿倒不觉得奇怪。 他在九边这些年,对王子腾和韃靼人的交易早有猜测,如今不过是证实罢了。 只是他站起身,捶了林景宴一下。 “有部署,怎么不早些与我说?害得我这些日子心中掛念,斩蛮夷那些畜生时,枪都慢了些。” 林景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也不是我不想与你说,只是作为主帅,你的一言一行被太多人关注。你向来不是个会做戏的,万一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他捶过去的力道本就不重,听景宴说完,手便鬆了,只哼了一声,眼底却没半分恼。 “你若是早告诉我辽东、安城战败是早有预谋,我脸上的忧心怕是装不出来的。好兄弟,还是你懂我。” 纵使战场残酷、不眠不休多日,景宴也被他这话逗得勾了勾嘴角。 他伸手拍了拍李彦卿肩上的甲冑。 “往日只觉战场磨礪人,如今看来你的性子到底是没变过。” 顿了顿,他声音沉了些许。 “军中眼线混杂,安排此遭,不仅因为是为了迷惑蛮夷之人,还有我怀疑陛下那边还留有王子腾的旧党或是蛮夷的探子。” 当初安城之战时,皇上刚递消息说几日过后便能抵达安城救援,拓跋弘的军队就恰巧卡在陛下的援军到达之前打了上来。 若不是他早就和李彦卿合计好了,安城怕是早就守不住了。 从那时起,景晏就疑心军中还有王子腾或蛮夷安插的人。 这个疑心过了这么久,不仅没散,反而更加篤定了。 已经开口,林景晏便將这些日子所有的计划都给李彦卿说了清楚。 “北山递了消息过来,说王子腾在和北静王议事时提到,他已將九边的布防图给了韃靼的拓跋努。” “拓跋弘死后,那布防图到了拓跋努手上。听到这个消息,我与陛下便合谋演了这场戏。” “九边和辽东接连吃败仗,既是为了让蛮夷联军以为天朝九边布防未曾改变,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將安插在军中的探子揪出来。” “只是那探子藏得太深了。陛下的营帐往后退了几里后,又假意放出粮草不继、將士疲惫的消息。” “本是想引探子往外递信,只要他们动陛下的暗卫,便能將探子揪出来。可这消息放出去许久,暗卫竟还没从军中各位將军处察觉出任何不对,谨慎得很。” 王子腾的叛变对李彦卿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这会儿听到林景宴说军中可能还有其他叛徒,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天朝和蛮夷正打得你死我活,他们兄弟在前线奋战,你在后递刀子? 能得知陛下动向的,定是军中职位不低的人。 陛下身边又都是往日老臣老將。 天朝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敢向蛮夷效力,这样的人,百死难赎其罪。 看著李彦卿目光中流露出的寒意,林景宴拉著他坐了下来。 “探子的事我已经有安排,他们不露马脚,为了稳定军心,陛下那边也不能大肆搜查,那就让他帮我一把吧!” 李彦卿听到这儿心中怒火才消了消。 他的部下,与他都是生死之交,敢背后捅刀子,他不会让那些老鼠好过的! 李彦卿心中愤懣,景宴又何尝不气? 景宴递了杯茶给他,让他消消火气,轻声道。 “这便是今日我將各种谋划说与你听的缘由。” “忽尔槐,木夷之战过后,你也看出来了,至少我们这边的军中该是没有异心之人的。” “镇国军和你麾下的將士,都是忠君爱国、奋勇杀敌的勇士。这些谋划,你寻个时机与镇国军、你麾下的將领他们通个气,也让他们安安心。准备准备?” “彦卿,我们这边反攻的號角该打响了。” “我们进,陛下退,这一次,势必要让蛮夷觉得我们这般奋不顾身,就是为了解陛下之困。” “让他们急,让他们狗急跳墙,让他们对王子腾送过去的布防图再无丝毫怀疑。” 彦卿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冷茶划过喉咙,把那股子戾气压了下去。 军中的人日日都顾著打仗,就算是景宴,一壶茶也难得能喝到热的。 他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蛮夷刚刚才退,再来该是没这么快的。一会儿我就让他们过来议事。” “镇国军和我手下的兄弟们,这些日子听到安城、辽东战败的军报,一个个都憋著股劲呢。” “如今也该让他们安安心了。” 对於林景宴说的他们军中不可能有探子的话,他一点都不怀疑。 真有探子,他们怎会顺顺利利打下木夷和忽尔槐两城? 很多战场之事,只看结果便能推知过程。 他们这边若是也有蛮夷或王子腾的探子,韃靼不可能这么大方扔下两座城池,只为迷惑他们。 这两座城送出来容易,要收回去可就难了。 本来打下木夷和忽尔槐后,林景宴一直让他们只攻不守。李彦卿虽照做,心底还是有些疑惑。 如今听了林景宴的话,只觉扬眉吐气! 他就说嘛,他兄弟做事,向来无需旁人质疑。 先前有些將领还来问他,说既然已经打下木夷和忽尔槐,为何军师不让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今儿,小爷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景宴所图可不是前面那一两座城池,他图的是蛮夷四族的所有地盘。 还要顺手將北静王、王子腾、贾家那些叛徒一网打尽! 李彦卿对林景宴笑了笑,转身出了营帐,扬声对候著的亲兵道。 “去传我令,让镇国军和我麾下各营將领,半个时辰后到军师军帐议事!” 第464章 给你做亲卫 镇国大將军王大牛听到亲兵的传话后,点了点头。 “江儿那边你不用去了,我等会儿顺路过去,会告诉她的。” 亲兵应了声“是”。 拱手行礼,便转身往西侧將领营帐的方向去了。 王大牛望著亲兵远去的背影,起身理了理腰间的佩剑,转身也出了营帐。 自休整完毕从后方来到忽尔槐后,日日防备著蛮夷那些崽子偷袭,军务又一茬接著一茬,到现在,每次见到王江都只是问几句,许久没问过她的近况了。 也不知道她的女子军如今在寧夏镇练得怎么样了。 如今总算有个空档,去问问她。 半个时辰也够了。 王江的女子军组建起来,倒是比林四娘的快得多。 自从王江通过手下镇国军將士们的口,把自己有意组建女子军的消息传出去后,先是隶属於镇国军的军户得了消息连夜就赶了过来,镇国军中有品级高的將军,也给府上寄了信,让家中女儿到王江麾下做事。 后来消息传来,其他军户中的女子也是有的。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这会能来王江面前的,都是有些底子、家学渊源的姑娘。 有军户家的姑娘,也有將军府的小姐。 她们耳濡目染间也练出了本事。 只她们虽家世清白、根正苗红。真要上战场,刀枪无眼,终究还是要在寧夏镇的军营中训练些时日。 王江在忽尔槐守城,每隔几日还要写信问女子军的训练情况,就更忙碌了。 不过女子军倒没让她失望。听训练官传来的消息。 本就有武功傍身的他们,在寧夏镇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如今已然有了锐气。 下一仗,镇国军的女子军便能跟著她一起上战场试试水了。 从王大牛自己的营帐到王江的营帐不远,百十来步就走到了。 掀开营帐帘子,看到眼前的人,王大牛先皱了皱眉, 你这小子怎么在这?上次不是说过吗?你年纪小,战场之上危机四伏。” “你若要从军,也得先到镇国军中记个名,训练妥当后才能隨军征战。” 立在他面前的小子,正是王江之前在木夷城救回来的那个少年。 他今日听说王江酣战一日,刚从战场归来,心中掛念,便偷偷跑过来看看王江是否平安。 这会儿正想走呢,没料到迎面就遇上了老將军。 听到王大牛的问话,他赶紧站直身子,抱拳行礼, “见过老將军。回老將军的话,训练我的长官说,我该学会的都学会了,可以隨军出战,我便先来了。” 听了这话,王大牛“嘖”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 “这么快?没想到你小子倒也算有些天赋。” “不过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在战场之上能杀几个敌人?年轻人切记不可急功近利,战场之上受伤都是小事,丟了小命才是大事。” “我知你报仇心切,可你年纪小,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事。” 王大牛还记得第一次在自己营帐里见到这小子时的惨样。 瘦骨嶙峋,一双眼睛占了那张脸的大半。 如今虽长了些肉,但看上终究比不上镇国军其他將士威猛。 那少年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却梗著脖子没低头,眼神里满是坚持。 他在军营中没日没夜地训练,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为的不就是能早日到王小將军身边做事嘛。 如今好不容易让镇国军的训练官鬆了口,今儿可不能被送回去。 “老將军,” 少年声音发紧,却字字咬得清楚。 “我现在真的可以了。若是不信,您去问训练我的將军,他都说我是这一批新来的士兵里最有天赋的一个。” 说完这话,他又低下头,耳朵有些红,喃喃自语。 “况且我已不小了,都十五了。” 自从在木夷城被王江救下后,他如今最不愿听到的,就是人家叫她小孩。 对著王大牛,他也忍不住小声分辩一句。 王大牛是什么人物,耳力异於常人。 他听见了少年的喃喃自语,眉头一挑。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虽看著清瘦,可握著倒不显单薄。 他上下打量著,语气里满是诧异。 “初见你,还以为不过十一二呢,现在看著长高了些。確是要大点。” “十五好啊,既然你的训练官已允你来前线,那你便留下来吧。” 少年听出王大牛语气的变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谢过老將军,下个月我便满十六了。” 王大牛点头。 “不错,不错。” 听到外边动静的王江从里间出来,一看到王大牛,眼中一亮。 “爹,你怎么来了?” 王大牛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少年,一看到自己女儿出来,眼睛都在放光,对著王江笑道, “主帅传令,让我们半个时辰过后到军师营帐议事。我想著许久没见你,便过来和你说这个消息。顺便说说话。” “原是这样。走,爹我们进去。” 她看向立在王大牛身边、眉眼里透著几分愉悦的少年,对他点了点头道, “你先下去吧。” 少年抱拳行礼,转身退下。 看著他离开的背影,王大牛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带著几分试探。 “女儿啊,这小子叫什么名字?往日看他身形,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如今在军营里养了几个月,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长相也比军营里那些莽夫好看得多。年纪虽比你小些,但无妨,养几年也成。” “我看他倒是不错,不如就把他调到你身边做个亲卫吧。” 第465章 女子军到了 王江被他拍得一愣,隨即反应过来王大牛话里的意思,忙摆手。 “爹,你说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別净想些有的没的。”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当我的亲兵屈才了,” 见王大牛还是坚持的模样。 声音沉了沉。 “他叫阿竹,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爹娘本是边境百姓,后来蛮夷进了他们村子,全家都被杀了,只他那时候年纪小,留了条性命。” “后来被卖到木夷城,在蛮夷手下做奴才。” “爹,他虽年纪小,但训练官那边我问过了,是个有天赋的,不过这么点日子,战场该学的就都学会了,心里也有股狠劲,倒比旁人更適合这战场。” “我还想让军中的叔伯看看,若有看得上眼的,认他当个徒弟呢。” 王大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原是这样。我只知那日在木夷城他的所作所为,只觉他性子坚韧,没曾想还有这番身世。” 沉默片刻,他又道, “有天赋又肯拼,是块好料。你这样安排也得当,军中叔伯眼亮,肯定有人愿意带他。便按你的来吧。” 反正如今他也没那么著急了,陛下金口玉言说了,只要女儿有看中的儿郎,不拘几个,都愿意给女儿赐婚。 此战结束回了京城,他便让夫人带著女儿多去京中宴会走走,能看上眼的就都娶回来。 自家女儿爭气,又有陛下圣旨在,这事往后他都不用忧心了。 已走到营帐外的阿竹,先听到王江的话时,眸中曾亮起亮晶晶的光,可听完王江的回答后,眸子又垂了下来。 他握了握拳头,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营帐后才自嘲一笑。 將军是天上的月,他不过是地底的尘埃,怎敢肖想? 能在镇国君麾下做事,为救命恩人尽一点力,他便满足了。 若是以后能往上爬,离將军近一点,再近一点,对他而言便是世上最开心的事了。 不该妄想的便不要想了, 陷入绝望泥沼时,有双手將自己从苦难中救出,不管对谁而言,心中难免泛起涟漪。 於阿竹是这样,於旁人或许也是。 阿竹步履间的踌躇,王大牛看在眼里,却只在心里笑了笑,没再多说。 若没有陛下的旨意,这小子有心,说不定他真会好好观察,若他人品心性不错,帮一把也无妨。 可如今嘛。 他老了,年轻人的事,便让年轻人自己去摸索吧。 王江如今心中更掛念的是即將从寧夏镇来的女子军募役队伍。 阿竹不过是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一个小孩,自然没察觉到他的情绪。 她拉著父亲就往营帐外走。 “哎,主帅说了,一会儿要到军师营帐议事,晚了不好。” 她隱隱觉得,这次自己的大刀说不定又能饮足血了。 从木夷来忽尔槐救援,一直守著城,日日听著外边蛮夷的嘲讽叫阵,她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劲。 主帅有令,没多久,林景宴的营帐里就坐得满满当当。 李彦卿只將这些日子为什么只守城的缘由说给了眾人听。 陛下那边许是有奸细潜伏的事还是只他和景晏知道便好了。 看了眾將士脸上的的恍然大悟,景晏才接过了话。 “此事是绝密,只我们在场的人知晓。” “今日召诸位前来,一是为大家答疑解惑。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因我只守不攻的命令,心中多有不满,军心或许也有动摇。” “但战场之事,靠的不单只是武力。如今天朝与蛮夷四族开战,一举一动都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运,不可莽撞。” “二便是,明日之后,主帅和陛下商议好了,诸將军麾下眾將士都需领兵出击了” “你们心中憋的那股火,明日便可发一发。” 听到林景宴的话,营帐中好些將领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看来这几日军中质疑,军师是知道的。 是他们不对。 还以为到底文官,见识战场险恶过后,便怕了了。 还背后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话。 帐內静了片刻,姓张的校尉先站起身,抱拳行礼道。 “主帅,是末將们鲁莽了。前些日子瞧著蛮夷在城下蹦躂,只想著砍翻了才痛快,竟没想过其他地方的处境,差点误了大事。” “属下有错,这些日子对军师多有异议,还望军师责罚。” 他一开口,旁边几个將领也起身请罪。 “是我等目光短浅,只盯著眼前的仗,竟还疑心军师,” 林景宴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目光扫过帐內。 “诸位无需自责。將士有血性,本就该如此。况且此事尚未尘埃落定,也是我瞒了诸位。” “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明日的战场,便要靠诸位將领了。” 因他的决策,军中早有异议,林景宴並非不知,只是其中缘由,他没跟李彦卿说,更不可能告知他人。 做戏既要骗对手,更要骗自己。 为了查探镇国军中是否如陛下那边有奸细,他瞒了大家太久。 李彦卿在旁轻咳一声,接过话头。 “好了好了,都是扛著刀枪的大老爷们,还说这些外话干嘛?” 他扫了眼帐內,见眾人脸上愧色渐消,又扬高声音。 “诸军已然知晓,那明日出兵,把这些日子心中憋著的劲都泄出来,也给那些蛮夷和藏著的鼠辈瞧瞧咱们天朝將士的威风。” 战功赫赫的王江听了这话,难得对李彦卿瘪了瘪嘴。 “主帅,我还在呢!” 这话一出,帐內瞬间一静,隨即爆发出一阵低笑。 王小將军? 哈哈,长的高大不说,砍起人来比他们还勇猛! 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忘记她的性別。 这下,场面倒是立刻轻鬆了起来。 王江听著这些善意的笑,抬了抬头,哼了一声。 她的女子军马上就要来了,以后这军营,不会全是大老爷们的! 这个消息也该让大家知道才是! “稟主帅,寧夏镇已经来信,镇国女子军从各个军库和武將之家共组建了二万女兵,如今已训练得当,正在赶来忽尔槐了。” 军营中的將领只知道王江在镇国军中组建女子军,具体有多少却是不知道。 听到这个数字,不单帐內其他將领感到惊讶,连李彦卿和林景宴都微微纳罕。 倒是比他们预想的多得多。 镇国军的军户女子居然有这么多合適的人吗。 算下来,倒是可以补上之前在前线牺牲的那些人了。 只希望她们也能和那些已经牺牲的兄弟们一样勇猛吧。 王江咧嘴一笑,没给他们答疑解惑。 自然不止镇国军的军户,她要在镇国军组建女子军的消息传出去后,隶属其他军的军户之家也来了不少人。 这一仗,她王江一定会带著她麾下的女子军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 第466章 杀父仇人 第二日,草原的风吹得忽尔槐上高高立起的天朝战旗呼呼作响。 蛮夷四族再来叫阵时,林景宴立於城楼之上。 號鸣鼓响,城门大开。 已憋了许久气的天朝將士们,在李彦卿、王江、王大牛等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他们立於阵前,身后千军万马如磐石般稳固,脊樑挺得比城楼檐角更直,硬生生在风里撑起一道铁壁。 铁甲覆身,日光落上去,碎成一片冷冽的光,顺著甲片的棱纹淌下来,倒比霜雪更寒。 头盔压著眉骨,遮去半张脸,只眼缝里漏出的光,像淬了冰的刀尖子。 扫过敌阵时,比蛮夷腰间晃的弯刀还利,那是见过血、护过山河才能养出来的狠劲,直看得对面几个蛮夷骑兵下意识攥紧了韁绳。 李彦卿的枪尖猛地往地上一杵。 “杀”字刚破喉咙,他已率先冲了出去。 隨著李彦卿的一声令下,廝杀声便盖过了风声。 刀斧劈在甲冑上的脆响、刀尖捅入皮肉的闷哼、战马惊慌的嘶鸣混在一处,搅得这方天地都发了颤。 李彦卿的战马早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枪尖挑著人往下坠时,血珠溅落在地,蛮夷的土地便也沾了自己人的血。 王江的大刀抡得嘶嘶作响,每一下下去都带起一片哀嚎,脚边堆著的尸骸从未入他的眼,她朝著不远处的敌人狂奔而去,甲冑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小兵们也都杀红了眼,甲冑被砍出豁口,絮混著血从破洞钻出,他们却依然咬著牙,將断了半截的枪往敌兵的心口捅。 城墙上背著箭囊的將士,手上的箭对准敌军,不知射光了多少次。 蛮夷的血、天朝將士的血滴落在地,很快便把脚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血色。 寧静过后的喧囂,带著破釜沉舟的烈。 忽尔槐之战,胜利过后还是胜利。 隨著蛮夷军一个接一个倒下,廝杀声暂歇,风还带著血腥味往人鼻子里钻。 蛮夷的残兵在主將下了撤退命令后,转头向草原跑去,只留下忽尔槐城下满地狼藉。 断了的刀斧、倒地的旌旗,混著层层叠叠的尸骸。 呼呼的风又有了声响,卷著蛮夷残旗的边角,轻轻拂过地上的尸体,发出哗啦的轻响,衬得暂歇的寂静更沉。 蛮夷残兵的背影早缩成草原尽头的黑点,马蹄扬起的黄尘却还没落下。 “主帅,追不追?” 王江的脸上满是未尽兴的期许。 李彦卿抬头望了一眼城墙之上的林景宴。 在回头,唇角已经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混著脸上斑斑血渍,更添肃杀。 本书首发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將士听令,追!” 枪尖划破风,直指蛮夷残兵逃窜的方向。 “今日所有来犯蛮夷,有死无生!” 他的声音配上战马的嘶鸣,响彻旷野。 王江的刀早横在马鞍之上,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得令!” 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以拓跋努为主帅的蛮夷四军大营,驻扎在离忽尔槐不过几里的地方。 他高坐主营主位之上,心中有些烦闷。 自忽尔槐被李彦卿带人攻下后,他日日带著蛮夷联军在忽尔槐城门下叫阵。 可对方不知是不是知晓安城、辽东接连战败,竟选择避战。 每次都让他们的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不知今日天朝的那些懦夫可还敢迎战? 拓跋努的指节扣在书案上,咚咚的闷响混著帐外骑兵甲片碰撞的声音,让他心里的烦闷更沉了几分。 安城、辽东有蒙古的兄弟支援,还有王子腾送来的布防图,吃了败仗,他们避战情有可原。 可林景宴、李彦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已打下他们韃靼的两座城池,还如此小心。 这边若不打起来,安城、辽东等方向再大肆进攻,他们便有了支援的可能。 而且不出来,忽尔槐易守难攻,这般他们的谋划等不了了啊。 拓跋努眉头紧皱,起身便要出主营去问今日战况,还没出营帐,便听到外面喧闹声起。 他心中一跳,脚步更快了些。 一出门,便见亲卫扶著一个身受重伤的將领往他这边快步赶来,嘴里还喊著。 “主帅!主帅不好了!忽尔槐惨败!” “天朝主帅李彦卿,主將王江,镇国大將军王大牛等人,已率麾下所有將士朝我们营帐这边追来了!” 拓跋努刚踏出帐外的脚步瞬间顿住,听到己方惨败,他脸上竟毫无挫败之色,反而笑了起来。 连说两个“好”字,手背拍在帐帘的木框上。 天朝的这群缩头乌龟,总算是忍不住了! 当机立断。 “韃靼、瓦剌、吐蕃的诸位勇士,听我军令!” 他猛地扬声,声音粗獷却带著股狠劲,穿透军营中的喧。 ,“即刻整军!甲冑带齐,兵刃擦亮!” 亲兵愣了愣,见他眼底凶光,忙应了一声“是”。 “此战,军营之中不必留一兵一卒!” 拓跋努反手拔出腰间的弯刀,“他们敢追,我们就敢在这草原摆开阵仗!” 他顿了顿,刀尖往远处尘烟处一指,喉间滚出声冷笑。 “这一日我们等得太久了,正好让他们瞧瞧,我们的草原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隨著他一声令下,马蹄声渐起。 韃靼、瓦剌、吐蕃的勇士们迅速集结,营里的喧囂渐渐凝成一股悍然杀气。 跟在拓跋努身后往尘烟渐起的地方狂袭而去。 两方奔袭,天朝和蛮夷的大军终於在属於韃靼的草原上再次相遇。 刚一相遇,拓跋努的目光便穿过尘烟,死死钉在那匹熟悉无比的战马之上。 马背上的人银甲染血,背脊挺得笔直,手中握著一桿长枪。 “李彦卿!”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李彦卿枪尖上沾著的血,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魘。 每到深夜,想起这张令他作呕的脸,他都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生啖其肉。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压低了嗓子咒了一句,夹著马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身下的黑马似也受了驱使,草土飞溅,像道黑风直扑李彦卿而去。 第467章 死到临头了 李彦卿看著他眼中的狠戾,眸中露出冷漠的光,握著枪桿的手稳如磐石。 见拓跋努二话不说红著眼衝过来,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座下那匹有些躁动的战马。 那马似懂人意,情绪安定下来,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那道黑风离得只剩丈许,他猛地一拧枪尖,银枪“嗡”地抖出一片寒光,不闪不避,直往拓跋努的弯刀迎去。 “当” 金铁相撞的声音炸在草原之上,震得两边將士都晃了晃耳朵。 拓跋努只觉虎口发麻,弯刀竟“哐当”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愣,先低头看了看空空的手,指节还僵著攥刀的弧度,再猛地抬头看向李彦卿。 那人仍稳坐马背之上,银枪不知何时已斜斜架在了鞍前,枪尖凝著的寒光掠过,正落在他脸侧,衬得他脸色越发冷白。 李彦卿竟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你、你……” 他张了张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间像堵著团絮一般。 他虽自知不如父汗拓跋宏那般英勇,可在这草原之上,也是被四族勇士公认的一等一的汉子,怎么到了李彦卿面前,竟连手中的刀都握不住? 正僵著,李彦卿抬头看向他,眸中的冷漠渐渐浸出些嘲讽,像冰碴子一样落在他的脸上。 “你也说了,你父汗死於我手。”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透。 “拓跋宏在草原成名几十载,尚敌不过我手中枪,你凭什么觉得你会比他强?” 这话像柄钝刀,往他最痛的地方剜去。 他恨李彦卿杀了父汗,更恨现在的自己连替父报仇都做不到。 拓跋努到底是拓跋宏精心教养出来的继承人,骨子里藏著狼般的机警。 见自己一击不敌,也不恋战,脚下猛地一磕马腹,黑马便载著他往后退去,转眼就拉开了数丈距离。 他勒著马韁,望著李彦卿那张冷脸,喉间喘著粗气,眼底却燃著光。 “不必得意!我一人打不过你,十人、百人、千人、万人呢?” 他扯著嘴角笑,笑声里带著股狠劲。 “我就不信你真能以一敌万!” 刚刚,他不过是试探罢了,能自己报仇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话音落,他猛地调转马头,对著身后茫茫草原扯开嗓子大喝。 “蒙古的兄弟!这个时候该出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喊声撞在风里,远远盪开,竟真的穿透了草原的沉寂。 片刻后,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烟滚滚中,黑压压的骑兵队威风凛凛地往这边赶。 蒙古部的援军竟不知何时已从安城、辽东赶到了这里。 那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蒙古大军,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压过来。 李彦卿的脸猛地沉了沉,眸色里凝著霜。 身后的王江也皱了皱眉,攥著刀的手青筋暴起,低声骂道:“哪冒出来的?” 周围的將士们也都变了脸色,手上的兵刃握得更紧了。 “主帅,” 王江转头看向李彦卿,声音压得低。 “蒙古援军按之前的战报,应当还在安城和辽东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我们要不先退?” 李彦卿没有应声,目光扫过蒙古骑兵的旗帜,又落回到拓跋努的身上。那傢伙正坐在战马上笑,眼底的得意快要溢出来了。 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这么多的蒙古大军,黑压压的,看上去至少有十万。 再加上本就驻扎在此处的韃靼、吐蕃、瓦剌军士,加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万。 他们这边就算加上还在往这里赶的两万女子军,也不过十余万。 中埋伏了! 只是,蒙古大军这般调动,按道理,陛下那边早该递消息过来。 他们守忽尔槐这些时日,都没有得到蒙古军撤离的消息,中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李彦卿和他身后的將士们脸色沉沉一落,拓跋努却扬声大笑起。 他勒著马韁在原地转了半圈,黑马的鬃毛被风掀起,衬得他眼中的杀意越发赤裸,那目光直直射向李彦卿。 “李彦卿!” 他猛地收了笑,声音陡然转狠,带著咬牙的力道。 “从你杀我父汗那天起,对上你,我拓跋努就从未敢掉过半分轻心!” 他手背往后狠狠一挥,指的正是那片黑压压的蒙古大军,眼底满是志得意满的光。 “你真当我们只有这些人?” 说著,他扬高了声音,朝著蒙古大军后方喊。 “北静王!王將军!出来见见你们的故人吧!” 隨著拓跋努的声音散入草原,王子腾、北静王,还有一直和北静王形影不离的吴先生,从左侧草原带著几万將士快步而出。 若说看到蒙古军时,李彦卿和麾下將士只是惊讶,此刻见了王子腾和北境王等人,脸上只剩隱藏不住的愤怒。 他们队伍里的一张张脸庞都太过熟悉了,眉眼间明明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模样,如今在这忽尔槐的战场上,却要刀剑相向。 不知是谁先对著王子腾他们的队伍吐了一口唾沫。 “叛徒!逆贼!勾结蛮夷!百死难赎!” 王子腾和北境王的现身,让天朝將士们骂声四起。 李彦卿本还稳得住,直到北境王看了一眼他们的队伍,问出声, “怎么,李彦卿,你的好兄弟林景宴临阵脱逃了吗?今儿他不能和你一起葬身此处,我还真有些遗憾呢。” 在北境王王子腾等人看来,他们从天朝位高权重的王爷、將军,沦落到这个地步。就是一手造成的。 如今没在天朝的队伍里见到林景宴,他们的確真有几分失望。 自得到拓跋努的信后,他们已在心中演练了不知多少次,要如何將害他们至此的林景宴弄死。 他们眼神里全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三十万对十万,这一战便是想输也输不了。 显然,这场大战他们已觉得自己必胜。 原本沉著脸一言不发的李彦卿,听到他们对林景宴夹枪带棒的奚落与侮辱,按捺不住的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眸子里的寒意瞬间被杀意漫过。 他攥著枪桿的手猛地一抬,枪尖直指王子腾和北静王。 他嘴角微勾,冷笑一声,声音里裹著冰碴子。 “你们来了也好,那便一起杀了,省得小爷我还要不远万里奔去北山,一个一个取你们的人头!” 王子腾和北静王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死到临头,还嘴硬!” 第468章 战爭的开始 李彦卿眉冷目肃! “是不是嘴硬,等你人头落地不就知道了?” 李彦卿的话音刚落,身后將士们“哗”地齐声应和,刀枪撞得甲冑脆响。 哪怕面对三十万大军,此刻他们眼中也只剩同仇敌愾的狠劲。 大不了拼了,总不能让这些叛徒得了好去。 王子腾和北静王被他这声冷喝噎得脸色发沉,隨即又笑道。 “等会儿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王子腾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观望的拓跋努。 “二皇子,本將觉得不必再与他们废话了。” 见原本同属天朝的两方不再逞口舌之快,拓跋努心中暗嘆“狗咬狗的好戏没了”。 “既如此,那便战!李彦卿要活捉,本王要亲手处置他!” 隨著两边主帅一声令下,周遭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草梢都停了晃动。 天朝大军与蛮夷联军之间只隔了一个一片沙地。 一边是裹著风沙的铁骑,一边是插满旌旗的步阵。 铁骑的马韁垂著,轻骑们攥著马韁的手骨节泛白,指尖抵著马腹,半点不敢鬆懈;胯下的马儿也躁动起来,蹄子裹著风沙碾出细碎声响。 李彦卿这边的將士神情更是紧绷,矛尖斜指天穹。 孤烟飘过,铁刃在阳光下泛著阵阵寒光。 沙粒落在衣领上,他们仿佛毫无知觉,眼中只有对面那片黑压压的敌军。 战场之事向来如此,明知不敌却仍要全力以赴。 因为他们身后不只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女,还有天朝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和万里山河。 看到突然出现的蒙古大军,以及王子腾、北静王这些叛徒,李彦卿、王江和麾下所有將士,何尝不知自己中了敌方的计谋。 可这一步退不得,也怕不得! 退了,身后的炊烟便会成蛮夷帐前的野火,妻儿的期盼便会成哭碎的泪,天朝的山河便要被蛮族的马蹄踏碎。 怕了,便再难坚持下去。 唯有死战。 埋骨於此是归宿,却也不是。 他们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刀、弓箭时,就已抱著必死的决心。 能多守一日,能在此处多战一日。 只要等到后方得到消息,他们的仇总归有人会替著报。 就算风卷著沙,埋了他们的断矛,也埋了他们轰然倒下的身影,总有一天,会有人循著沙下的血,带著他们没来得及报的仇,踏碎蛮夷的营帐,扶起倒下的战旗。 到那时,他们今日的坚持便都有了意义。 甚至此刻,他们已开始庆幸。 庆幸当时遵军令连下木夷、忽尔槐两城,將战场放在这草原与荒漠之上。 这样就算今日尽数死在这里,蛮夷大军要真正赶到天朝九边战线仍需不少时日。 届时他们战死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回去,后方也早有了应对之策。 “放箭!” 终究还是蛮夷人先动了手。 嘶吼刚炸响,四方便泼下黑沉沉的一片箭雨。 箭簇擦著沙尖飞过,风声都被割得尖厉。 李彦卿目光如炬,喉结滚了滚,还未喊出声,布阵前列的盾甲便“哐”地举成铁壁。 箭簇砸在盾上,没有脆响,只有沉闷的“咚咚”声。 箭雨砸在盾墙上的闷声连成一片,有的箭簇被盾面弹飞,斜斜扎进沙里;有的穿过盾板缝隙,剑尖擦过甲片,带起一串血珠。 前排的盾兵闷哼著向前顶,胳膊被震得发麻,却依旧死死咬著牙。 一人支撑不住,立马有旁人顶上。 这场战爭,以漫天箭雨拉开了序幕。 这场景,倒像极了安城之战时,林景宴应对韃靼军的做法。 李彦卿站在队伍中间,目光如炬。 这么密的箭雨,可见蛮夷军准备得著实充分。 可那又如何? 学得了形,终究学不了意。 你有箭,我有盾。 箭雨过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杀!”箭雨的尾音刚落,李彦卿的吼声便炸响阵前。 遁甲破开,千军万马齐出。 他攥著长枪率先往前冲,枪尖划破风,直刺最前头蛮夷骑兵的咽喉。 身后的將士们也像打了鸡血一般,吼声撞在草原上,竟压过了马蹄声。 哀兵必胜。 天朝的將士们在看到三十万蛮夷联军时,心里早抱了必死的决心。 杀一个不亏,杀两个便是赚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举著武器衝上去时,早已將性命拋之於度外。 心中只剩一个“杀”字。 李彦卿的长枪又挑飞一个敌方將领,枪尖的血珠还未滴落,他手腕一沉,便將对方的尸首甩进沙里。 目光像淬了冰的剑,直刺战场后方那几匹高头大马。 战场尽头,拓跋努、北静王、王子腾已退居此处。 拓跋努勒著韁绳站在高处,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得张扬,唇角还勾著笑,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他身后的北静王目光冰冷,锦袍上沾了点沙尘,眼神望向远方,李彦卿知道那是忽尔槐城池的方向。 林景宴正在那里等他归去。 也不知方才偷偷派出去的斥候,是否已將让他们儘快撤离的消息带回去。 王子腾握著马鞭,正与拓跋努说著什么,那殷勤的模样刺得人眼睛疼。 李彦卿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回首不舍地看了一眼林景宴所在的方向。 那里已起了些尘烟,他忽然咧嘴笑了笑。 他可以死在这里,但林景宴不行。 那是与他相交十余载的唯一好兄弟,只盼林景宴不要意气用事。 他们走不了了,景宴必须带著城中残余的將士赶紧退守后方。 他自己说过的,活著才有希望。 笑纹里沾著风沙,他挥枪的手愈发凌厉,带著几分视死如归的洒脱。 李彦卿的枪尖不知穿透了多少蛮夷兵的喉咙,王江的大刀都已砍得卷刃。 草上的晨露早被烈日蒸发,草叶蔫蔫地垂著,透著破败的气息。 第469章 他还是来了 蛮夷军实在太多了,杀了一个,又有十个补上,仿佛是杀不完的蝗虫,不断往他们这边涌来。 “杀不完的狗东西!” 王江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卷刃的长刀又乾净利落地砍下一个蛮夷兵的喉咙。 她的父亲王大牛已有些疲惫,挥刀的动作早不如之前利落。 不仅王大牛如此,被三十万大军包围的天朝將士大多都是这般境况。 他们虽个个身经百战,是响噹噹的英雄,可面对如此多的蛮夷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李彦卿王江他们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可其他人呢? 可即便银须染血、白髮沾红,王大牛依旧直直挺挺地站在最前面,每一次挥刀都带著拼命的狠劲。 “老將军,这样下去不行,等下我们替你破开一个窟窿,您,先走吧!” 有个跟在王大牛身边许久的老將劝了一句。 “走哪去?” 王大牛猛地挥刀劈开迎来的弯刃,手臂有些发麻。 刀刃相撞的脆响中,他偏过头,白的鬚髮上沾著血珠,“啪嗒”滴落在沙里。 那双曾守护过天朝无数城池的眼,此刻红得像炭火。 “天朝在我们身后,忽尔槐近在眼前,我们往哪去?” “此战唯有死战,谁都別想著退!老子也不行!” 老將军的吼声,像是要把喉咙里的血沫都吼出来。 他猛地拧身,刀背往身后一磕,正好撞在一个想偷袭的蛮夷兵心口。 他敢上战场,早就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王江攥著长刀衝到父亲身旁,挡住两把劈来的弯刀。 “父亲,我来助您!” 王大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眼中仿佛映出了幻象。 他带著女儿回到京中,女儿左拥右抱,还给他王家留留了后。 只想想,也当它成真了。 “江儿,你我父子今日若皆葬身此处,你母亲和祖母怕是要伤透心了。” 王大牛挥刀的动作顿了顿,声裹著化不开的涩, 王江眼眶霎时红了,狠狠呸了口带血的唾沫,刀刃往蛮夷兵肩上猛劈。 “爹,不会的!” 她劈翻一个蛮夷兵,又旋身挡开从父亲背后砍来的刀,声音吼得发颤却依旧硬气。 “蛮狗觉得我们必死,我偏不!今日我就要杀尽这些侵我河山的贼子和叛徒,带著您、带著镇国军,风风光光地回去!” 与她吼声相和的是李彦卿的廝杀声,带著少年人的烈气,混著枪尖穿透皮肉的闷响,在这沙场之上撞得声声作响。 王江的吼声中化作了挥不去的锐气。 对,他们偏要活,带著手下的將士们风风光光地回去。 王江和李彦卿仿佛生来就该在这战场上驰骋。 旁人或许早已疲惫,可身旁蛮夷军的尸骸已堆成了山,他俩却越杀越勇,所到之处皆无活口。 立於战场之外的拓跋努、北静王和王子腾看到阵中的场景,已然皱起了眉。 三十万对十万,为何会僵持这么久?他们原以为本该是摧枯拉朽之势才对。 拓跋努勒著马韁站在战场之外,眯眼望著阵中那两道杀红了眼的身影。 本该是碾压之局,竟硬生生被拖成了拉锯战。 地上的尸骸堆得快成了小山,自家兵卒倒下的竟比对方还多。 再这么拖下去,便真的丟人了。 旁边的北静王脸色也沉了沉。 他与李彦卿向来不对付,自己在京中名声一等一好,而李彦卿不过是个惹人厌的紈絝,可如今两人倒像是换了个处境。 那个少年,到底何时成长成了这般模样? 王子腾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摩挲,目光落在阵中那个枪尖染血的身影上,喉结轻轻滚了滚。 他看了看身旁两人,咬了咬牙,拱手行礼。 “二皇子,王爷,本將请战。” 拓跋努挑眉看他,眼中闪过几分意外。 “哦?你想去会会那李彦卿?” 王子腾没应,只垂著眼道, “三十万大军耗在此处,传出去成了笑话。到时候九边得知战场情况,怕是军心也要乱。” 这一战他们付出太多了!只能大胜! 惨胜都是输。 这些蛮子脑子还是太蠢了! 北静王静静地看著他,没说话,只瞥了一眼阵中李彦卿杀得血肉横飞的模样。 拓跋努倒是高看了他一眼,应道。 “准了。” 一直站在北静王身后的吴先生,脸上显出了些不赞同的神色。 没人看到。 王子腾不愧是在京中歷练多年的將士,虽少了些沙场的野气,却多了几分审时度势的沉稳。 他带著五千轻骑奔至侧翼,並未直接与王江和李彦卿正面对战,反而是將屠刀挥向了那些受伤的將士。 马蹄踏过之处,那些本就快撑不住的小兵像麦秆一样倒下,血顺著马蹄缝往沙里渗,看得人眼眥欲裂。 “这个叛徒!” 李彦卿猛地將长枪往地上一杵,震得沙尘翻飞,怒火“腾”地衝上头顶,抓著长枪就往王子腾那边衝去。 拓跋鲁看到王子腾接连杀了不少天朝士兵,嘴角勾起一抹笑。 虽王子腾心术不正,但倒確实有些本事。 看天朝人自相残杀,果真比看自家兵卒与天朝人廝杀更让人舒畅。 两方正酣战,此时死伤都已不少,下手的手段愈发凌厉。 李彦卿他们这边的士兵大多已露疲色,以少打多,又是正面对决,就算心里再撑著,身体也难掩疲惫。 就在此时,忽尔槐的方向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那踏得极齐的“咚咚”声,像是擂在人心上的鼓,越近越响。 已有些疲惫甚至绝望的天朝將士都下意识地往后看去,烟尘里先探出一面战旗,为首的人勒著马韁,银甲上沾著风尘,脸上满是肃杀之色。 林景宴! 林景宴身后跟著的不只有男兵,还有浩浩荡荡的女卒,个个背弓握刀,脸上带著汗,眼神却像淬了光。 “是军师!”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那声音抖著泪,却像一把火,“噌”地燎遍了整个天朝阵脚。 他们就知道军师一定不会放弃他们,眾人又燃起了战意。 唯独李彦卿皱著眉。 作为主帅,忽尔槐城中还剩多少將士,他清清楚楚。 就算镇国军的两万女子军已赶到,对上三十万蛮夷军还是不够。 他怎么这么笨?明知是死路,怎么还来! “胡闹!”李彦卿低骂一声,猛地拨转马头,就想往林景宴那边冲,却被王子腾的刀缠了上来。 “李將军这是怎么了?看到自己唯一的兄弟前来救你,不开心吗?” “倒是我小瞧他了,这般境地还敢来送死。” 王子腾冷笑,“不过也好,你们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第470章 缺口 林景宴带著忽尔槐城中残余兵力,以及临时赶来的女子军和木夷城镇守的军队,一往无前地向激战的战场衝来。 马蹄踏破尘烟,裹挟著风往战场里钻。 援军的到来让天朝的战士们又鼓起了几分劲。 军师带来的兵里可有两万女兵,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总不能在女兵面前丟了份。 景宴带著这么多人赶来战场,自然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他目光在战场上扫了一眼,便指挥著几万人往敌方护卫最薄弱的地方冲。 弓已满,箭出鞘,对方猝不及防,他很快便在蛮夷联军的包围圈中衝出了一个缺口。 看著战场之內已战得十分疲惫的將士们,他脸上显出了从未有过的焦急,大声喝道。 “天朝眾將士听令!別恋战,撤!” “弓手压阵!” 林景宴的声音裹在风里,飘遍整个战场。 “木夷城和忽尔槐的弟兄守左,女子军护右,给里边的兄弟们腾路!” 话音刚落,箭雨已如密雨般往缺口两边赶来的蛮夷军射去,逼得蛮夷联军连连后退。 那些早已站得脱力的將士们听到“撤”字,先是愣了愣,待看见林景宴带领的將士们为他们打开的豁口,眼中顿时有了亮光。 能生,谁愿意死? 林景宴和李彦卿隔著人海对视一眼,不过一秒,李彦卿便明白景宴怕是有別的打算。 他对上王子腾时,不再留任何余地,一枪狠狠往王子腾面门扎去。 王子腾反应极快,往后一躲,那枪便直刺他的耳朵,一声闷哼过后,鲜血长流。 等王子腾再回首时,原本还在眼前的李彦卿,已然摆脱围追的蛮夷军,往林景宴的方向奔去。 他一边跑,一边顺手解救了许多还在与蛮夷军酣战的天朝將士。 扬声喊道。 “听我令,撤!往军师的方向撤!” 王江耳朵一动,李彦卿那声“撤”刚飘来,他攥著刀的手猛地一紧,护著父亲退到一匹战马前,刀刃上的血没擦便收了刀。 “爹,走!” 她低喝一声,没等王大牛应声就翻身上马,顺便將已受伤的王大牛提到马背上。 “坐稳了!” 马韁一勒,马蹄腾空而起,他跟在李彦卿身后狂冲而去。 先前护著父亲留了些力道,此刻眼中只剩冷意,所拦之人,皆成她刀下亡魂。 隨著几个撤字撞进乱战中,先前还与蛮夷死缠的將士们猛地回神,甩开缠斗的敌人,一股脑往林景宴为他们打开的缺口跑去。 路上遇到还在哀嚎的伤兵,有马的便拉其上马,没马的就拖著,在多位將士的掩护下撤退而去。 (请记住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战场那头,拓跋努手中的马鞭被攥得转出了白痕。 他盯著如神兵天降般在包围圈中打开缺口的林景宴。 脸色发沉。 “不好,他们要跑!” 拓跋努的掌心猛地按在马鞍上,声音发狠? “追!都给我追!今儿谁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马鞭甩得像银蛇,溅起的泥点混著蛮夷军的喊杀声,皆往缺口的方向涌去。 林景宴勒在马背上,手上的箭射个不停。 看著阵中的天朝將士皆往缺口奔来,他眉头却未鬆开。 周围的蛮夷军被箭雨逼退两步,眼看又要重新往前扑,他猛地扬声。 “弓手换火箭!必须给撤退的將士们爭取足够的时间!” 林景宴带这么多將士过来,本就没打算与蛮夷死战到底。 不管是镇国女子军、木夷援军,还是忽尔槐城中留守的將士,此行所带皆是弓箭、火箭,火油这类武器,只为压阵,不为杀敌。 漫天箭雨裹挟著火势,將向这边奔涌的蛮夷军又嚇退了几步。 “快了,快了!”看著天朝將士们快速从缺口撤离战场,林景宴高喝一声。 “往沙丘的方向跑!” 在忽尔槐驻守期间,熟悉周围地形是每个將领都该做的事,他口中的沙丘,眾人都不陌生,李彦卿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守城那几日,他常看见林景宴望著木宜城外的沙丘若有所思。 就是昨夜林景宴与他开诚布公,说今日可能要与蛮夷决战时,他指尖停留之处,也是忽尔槐城外的那个沙丘。 只是此刻他们来不及细想,只当沙子鬆软能减缓蛮夷骑兵的追击之势,便毫不犹豫地往林景宴所说的沙丘方向退去。 李彦卿的马刚到林景宴身边便停了下来,从箭囊里抽箭的动作乾脆利落。 他没加入往沙丘后涌的人流,只往景宴身边站了站,弓拉满,一支箭射了出去,正钉在蛮夷的盾甲上。 “我帮你。”他声音不高,没有半点犹豫,仿佛留在这儿本就是他该做的事。 林景宴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劝,只点了点头。 王江护著人从战场退过来,战马上已堆了不少人,他的父亲王大牛被压在最下面。 她攥著刀柄,张口就向女子军要了一箱弓箭。 “將军,我也要留下!”却被林景宴抬手制止。 “不行,你必须要走。” 王江心中不满,还想爭辩,却被林景宴接下来的话打断。 “退军不能群龙无首。” 林景宴的声音沉得像沙下的石。 “我和彦卿守在这稳住追兵,可撤军这么多人,得有个能拿主意的领著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江身后马背上昏昏沉沉的王大牛,嘴角抽了抽。 “镇国老將军受伤了,这担子要落在你肩上。” “王小將军,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肩上背著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王江喉结滚动,攥著刀柄的手青筋直跳。 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仿佛已在眼前。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红血丝更重了,沉声道。 “末將领命。” 转身后没敢再看两人,抹了抹脸,拽过马韁,翻身上马的动作狠戾十足。 “你们要平安。” 她声音带著些颤抖,飘到林景宴、李彦卿及在场所有掩护撤退的將士耳中时,马已冲了出去。 林景宴和李彦卿望著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下一松,指尖又搭上箭,抬手便射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蛮夷军的面门。 “来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弓箭手听令!” 林景宴扬声,手上又抽了一支箭。 “交替射击,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李彦卿跟著松弦,箭如离弦之箭,衝破蛮夷追军厚厚的鎧甲,重重击在他心口处。 漫天箭雨还在往蛮夷军的方向倾泻,李彦卿眼角余光瞥见往沙丘那边奔袭的人影已缩成模糊的黑点,便知王江已带著人逃出去。 他松弦射落一支冷箭,转头看林景宴时,正见他目光沉痛地望著坡下尸骸遍地的战场。 第471章 沙丘 断裂的枪戟插在沙里,血污混杂著沙粒凝成暗褐色,风卷过处,竟有几分死寂。 “景宴,別看了。” 李彦卿抬手按了按他的肩,声音轻了些。 “我们也该走了,这个仇会报的。” 林景宴喉结滚了滚,收回目光,指尖在弓箭上蹭了蹭,应了声“嗯”,隨即扬声对还在向蛮夷军射箭的援军们喊。 “边打边退!往沙丘东侧走,保持箭雨压制!” 命令传下去,弓箭手们分成两波,前一波射完箭迅速后退,后一波立刻补上前头的位置,弓弦稳稳响成一片,箭雨依旧没停。 拓跋努的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如今他已策马跑到蛮夷军中间,跟著蛮夷联军一起向林景宴和李彦卿的方向追来。 他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死死剜著远方边打边退的两道身影,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为什么?” 他猛地吼出声,声音里的怒意像要炸开一样。 “难道我们们苦心谋划这么久,今儿还要让他们跑了不成?” 三十万对十万,这要传出去,他们蛮夷军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不准停,都给我追!” 拓跋努的吼声劈著沙风炸开。 “我倒要看看他们今日有多少箭可以射,用命耗也要把他们的箭全都耗光!” 蛮夷军被他逼得不敢停脚,哪怕沙粒灌进靴筒,哪怕箭雨时不时钉在身边人身上,也只能硬著头皮往前冲。 李彦卿他们边打边撤,行到离沙丘还有一点距离时,他摸了摸空了大半的箭囊,搭箭上弓,嗖地射向不远处追得最急的蛮夷,回头对林景宴喊道。 “箭要没了!” 林景宴早已將最后一支箭钉在了一个蛮夷校尉的胸口,闻言看了看其他將士的箭囊,也都所剩不多,便挥了挥手。 “弃马上沙丘!” 话音刚落,將士们已翻身下马,走时不舍地拍了拍战马的脑袋,隨即对著马臀一掌。 与他们相处甚久的战马向天发出一声哀鸣,转头往蛮夷军的方向冲袭而去。 將士们抹了把眼角的泪,脚底板被沙粒磨得生疼也不敢停,手刨著沙往上爬。 王江在沙丘顶上攥著拳头等,看到立在沙丘上的那些巨石,便已明了林景宴的计划。 在这草原和荒漠中,短时间內找到这些巨石不易,怪不得军师得知消息后过了几个时辰才来营救,原来是一直在为他们谋划退路。 看著越来越近、马上要到沙丘旁的蛮夷联军,王江心中的焦急再也藏不住,喉结滚得飞快,对著下面爬到坡沿的人扯著嗓子喊。 “快快上来,再快点!” 他身边的將士们早就围在巨石旁,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只等一声令下。 等最后一个伤兵被拽上沙丘,王江便扬声喝。 “推!” 轰隆几声巨响,巨石顺著沙丘向下的方向滚落,带著漫天沙粒,像座移动的小山。 蛮夷军正踩著沙粒往上爬,前头的人刚抬头,就见黑影压了下来,连喊都没喊一声就被巨石碾在沙里。 后边的人嚇得往旁躲,却被滚石带起的沙浪掀翻,哭喊声、惨叫声混著石头撞地的闷响,在坡下炸成一片。 拓跋努在后方看得魂飞魄散。 马鞭抽得马臀渗出血痕,嘶吼著。 “跑!往两边散!” 他猛地调转马头,战马惊得前蹄腾飞,载著他往侧边的缓坡衝去,身后溅起一串沙雾。 可沙坡下的蛮夷军早就挤成了一团,前头的人被后面的人推著往前涌,脚下的沙地又限制他们逃跑的速度。 眼里还盯著沙丘上天朝军的影子,哪料得滚石来得这么急? 最前头那片人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巨石碾进沙里。 碎石混著沙粒溅得老高,砸在后面人脸上,疼得他们嗷嗷叫。 只有离沙坡远些的兵卒见势不对就往周围跑去,跑了不知多少步才敢回头,见坡下碎石乱滚、尸骸叠著尸骸,腿肚子都在打颤。 幸好这沙丘的沙地减缓了滚石落下的速度和攻势,不然他们蛮夷军怕是死无存一。 拓跋努在缓坡上勒住马,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望著滚石停止的方向,又狠狠看了一眼沙丘后渐渐没影的天朝兵,攥著马鞭的手咯吱作响。 “这一局,我又输了吗?不,我不服气!” 他猛地勒转马头,对著那些还在发愣的蛮夷军吼道。 “没死的都给我起来!他们跑不远!有滚石助阵又如何?我们如今至少还剩十几万,如今没了滚石,看他们还能往哪躲?” 没了气焰的蛮夷兵被他吼得一哆嗦,挣扎著忍住心中的惧意,看了眼坡下的惨状,又望著拓跋努通红的双眼。 终於,在他“我们是草原人没有懦夫!”的吼声中,终还是咬著牙將弯刀捡起。 拓跋努见他们动了,眼底凶光稍敛,却依旧寒得像冰,扬声下令。 “传我令,分三队追击!左队堵东口,右队封西口,我带中军追!” “记住了,你们背负的不只是草原的荣耀!” 拓跋努的吼声钻进每个蛮夷人的耳中。 “还有刚刚死在战场上所有兄弟的恨!杀!追!给我追!把这些卑鄙的中原人全都杀光,一个都不许留!” 蛮夷兵们被他的狠劲裹著,先前的怯意被恨意压了下去。 有人举著弯刀朝沙丘上跑去,喊著“为兄弟们报仇!杀进去!”。 喊完便踩著沙土往上冲。 等到拓跋努带著蛮夷联军向前追去,北静王和吴先生没有动,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先生,这……” 吴先生面色一冷,嘆了口气。 “怕又是要被他们躲过去了。” 第472章 谁来了? 从蛮夷三十万联军的包围圈中逃出,林景宴和李彦卿带著残余兵力,连忽尔槐的城都未进,便马不停蹄地与在霍尔城外严阵以待的伙夫、杂役、马夫等后勤部队匯合,头也不回地往木夷城退去。 与忽尔槐周围连片的荒漠和草原不同,木夷城更靠近九边,群山环绕,易守难攻。 两城相距不算非常远,从忽尔槐城外拔脚,急行军不过一日的路程,便能看到木夷城的轮廓。 这会要撤退,木夷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林景宴和李彦卿一边带著残余兵力往木夷城的方向撤退,一边时不时往后看那紧追不捨的尘烟。 拓跋努与他想的別无二致,仇恨本就已蒙蔽了他的双眼。 先前在忽尔槐的沙丘处,蛮夷联军又损失了不少,这一次,不將他们尽数剿灭,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朝的军队在前边逃,拓跋努带著蛮夷联军剩下的十几万人马在后边穷追不捨。 两边都卯足了劲,你逃我追,竟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 天朝的將士们刚从战场上奋战归来,本就有些力竭,奔袭至此,已有不少人撑不住了。 太阳往山后沉时,金红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也把他们脸上的疲惫照得愈发透亮。 林景宴勒著马回头,见队伍尾巴已散了形,有些小兵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撑著碎石直喘气,甲冑上的血渍被汗洇开,顺著衣襟往下淌。 “景宴,再这么跑,不用蛮夷追,弟兄们自己就垮了。” 李彦卿从侧后方赶上来,嗓音哑得像磨过沙, “拓跋努那畜生咬著咱们不放,怕是算准了我们如今力有不逮。” 林景宴没有作声,只眯眼望著前方渐渐清晰的山樑。 过了这座山,再行几个时辰便是木夷城。 木夷城的易守难攻之势便在此处。 周遭的山势把它护得很妥帖。 当初王疆要拿下木夷城,费了好大的劲,而打下木夷城后,好处也在此刻显现。 看到山间影影绰绰的身影,林景宴心中一喜。 他对著前方吹了个三长一短的口哨,哨声穿过山峰,脆生生地落在愈发清晰的山樑上。 不过片刻,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就动了起来。 先是几道快影顺著山道往下跑,跟著更多人直起身。 虽看不清脸,却能瞧见他们抬手挥舞著什么,连带著隱约的欢呼声顺著风飘过来。 见此处居然还有人,李彦卿和其他將士脸上既有兴奋,也有疑惑。 明明看今日来解救他们的援军,木夷城、忽尔槐那边已是全员出击,怎么可能这里其他將士? 李彦卿先问出口。 “景宴,是皇上的援军吗?” 听到“陛下”两个字,林景宴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却还是强笑著摇了摇头。 “不,他们將士。” 话音刚落,对面的山头上也传来一两声哨响,林景宴连忙回了一个一长一短的哨声,便见不远处的人欢呼著向他们奔来,身后还跟著成群的战马。 李彦卿眉峰一蹙,刚要再问,就见那些奔过来的人影、马匹渐渐明晰。 果然不是穿著甲冑的兵卒,多是短褂束腰的打扮,看著倒有些像走鏢的鏢师。 再看为首那人,二十出头,瘦高个,肩上搭著件灰布褂子,手中拎著沉甸甸的布包,跑到近前见了林景宴,先拱手作揖。 “林大人,下官幸不辱命。” 是自己人便好。 前有追兵,此刻不是发问的时候。 看到他们身后成片的战马,林景宴郑重的对著为首的青年拱了拱手。 转身招呼道。 “伤重的兄弟们先上马!” 他们的战马,大多在沙丘之战时便放弃了,包括李彦卿那匹从京城伴他至今的木之。 见到有马,队伍尾端本还咬著牙逃跑,伤兵眼底都亮了亮。 几个兵卒互相搀扶著向马靠近,翻身上马,將受伤的人护在身前。 一气呵成。 有了马匹相助,行军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隱约间,听见林景宴问那青年。 “其他事情可安排好了?” 那青年点头。 “林大人放心,您要属下做的事,我们那些鏢师都是做惯了的,如今已按您的计划安排妥当。” 林景宴听见这话,紧绷的肩背悄悄鬆了些。 一直关注著其他將士的李彦卿听到这话,眼中闪过瞭然。 这青年想来就是景宴曾说过的钱家商行的钱大公子。 在忽尔槐时,就听林景晏说他在周围几个小国买了不少战马,算著日子便是这今日送到,没想到竟这般凑巧,此处救他们和麾下將士一命。 若是没有这些战马,日夜奔逃下,他们迟早会被蛮夷军追上。 如今能安全退至木夷城,依著木夷城的地势,他们还有时间谋划后续,只是不知景宴口中“其他安排”是什么。 马蹄声渐远,將后面拓跋努带领的蛮夷追兵又甩开了一段距离。 林景宴、李彦卿带著残余將士,在钱大公子的带领下,终於没入了山林当中。 这里的风景已与忽尔槐全然不同,多了几分绿意和高大的树木。 初入山林时,还能见到树木,越往里走,到达钱大公子他们临时的据点时,李彦卿和將士们才觉察出不对。 李彦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方才一路走来,树木虽不密,却也有几分绿意,怎么转个弯便敞亮成这样? 他抬眼扫过空地四周,清理得太乾净了,不光树木没了,连杂草都踪跡全无,地面像是被刻意铲过一般,露出底下的褐黄色泥土,倒像是铺在林子里的空坪。 第473章 设伏 到了此处,伤兵们被小心翼翼扶下马,刚沾地面,就有人顺著身旁人的力道慢慢滑坐下去,躺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钱大公子让人將准备好的水囊和乾粮依次送了过去。 王江也小心翼翼地把嘴唇发白的王大牛交给一个熟悉的叔伯照顾,抬步向林景宴他们这边走来。 “主帅、军师,我们不走了吗?” 林景宴抬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將士,眼中闪过几分苍凉。 这里看著最多七八万人,伤兵便占了一半,这些伤兵都是其他將士们不要命拖回来的。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摇了摇头。 “受伤的將士们先在这里暂歇吧。他们走不动了,你去將还能站立的人集结起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望著远方,眼神转冷。 吃了这么大的亏,总该要討回来一些的。 王江愣了愣,隨即眼里燃起点火光,应声道。 “属下这就去!” 转身时脚步都快了几分,先前因逃跑生出的颓气散了大半。 李彦卿看著林景宴望向远方的侧脸,夕阳最后一点光从树缝落下来,在他下頜绷起的线条上晃了晃。 他低声道。 “景宴,你是想用这山谷设伏?” 林景宴回头,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里有化不开的悲伤。 “彦卿,我若此番不能为死在忽尔槐的所有將士们报仇,此生怕是都难安。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他知道將士们都累了,可错过这次机会,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九边其他的战况都不好,若是他们这里也败了,士气大伤! 李彦卿望著他眼中翻涌的仇恨,伸手握住最后时刻从木易身上取下来的长枪,眼中有痛也有恨,重重点头。 “我自然信你。”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空地上正互相包扎伤口的將士们。 “死在忽尔槐的兄弟,不只是你的心结,也是咱们的心结。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得让他们付出些代价才行。你说,我做。” 李彦卿喉结滚动,他一直想问。 陛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导致蒙古大军、王子腾的队伍接连撤离战场,在此设伏的消息都没传过来。 可他知道这事这个时候不该问,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王江的动作极快,没一会就將还能站立的天朝余军集结在一起。 抬眼望去,人数並不算多,大多是后来赶来救援的女子军和原来木夷忽尔槐守军。 先前在战场被蛮夷联军包围的將士们,大多即便没殞命,被战友拖行至此处也受了重伤。 运气好些的零零散散站著,算下来不过万余人。 林景宴望著那片集结起来的身影,心沉了沉。 罢了,人虽少,若计划顺利,对上拓跋努追来的蛮夷联军应该也够了。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却没见到多少颓丧。 女子军的姑娘们虽鬢髮凌乱,甲冑上沾著血,手中的剑却握得笔直。 木夷和忽尔槐的旧部更不必说,眼中只有狠劲。 最惨烈的是刚被围困在忽尔槐战线的镇国军和李彦卿的亲兵,可这会他们也站得笔直,眼中全是视死如归的勇气。 看著林景宴、李彦卿带著他们又转回山林里,躺在地上的每一个伤兵脸上都显出悲愴之色,却没有一个人阻拦,只是目送他们越来越远。 此时他们只以为主帅和军师带著残余的兄弟们去拖住蛮夷残军,从没想过是去报仇。 眼中的泪没忍住,顺著脸颊往下掉。夕阳彻底沉了,树影拉得老长,把伤兵们的影子和远去队伍的影子都叠在了一处,满场的悲愴里,多了一些挥散不去的韧气。 来时从山谷出,进时却直往山腰处而行。 草原的山不高,钱大公子在前头引路,熟门熟路地带著他们走进早就清出的窄道。 到了目的地,只抬眼望,李彦卿便知这地方果真是绝佳的设伏点。 下面的山谷一览无余,这里的树木不算高大,只隱隱绰绰。 他们看了一眼周围钱大公子准备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便按照主帅的吩咐趴至各处,將自己藏在夜色里,静静地等待蛮夷军的到来。 拓跋努带的追兵本就一直紧隨其后,虽然后来他们有了钱大公子送来的战马,拉开了一段距离,但甩得也不算太远。 林景宴他们趴在地上没等一会,就看到山谷下有举著火把的蛮夷斥候在查探,最后锁定的方向便是天朝伤兵们如今暂歇的地方。 斥候先行,拓跋努就算怒上心头,还是有几分谨慎的。 如今就看是他的谨慎压过仇恨,还是仇恨压过谨慎了。 “王爷!王爷!我们找到天朝残兵的位置了!他们就在这座山后面的那片空地里,许是觉得我们不再追了,如今已经安营扎寨。我在不远处看了,基本都是伤兵。” 火把的光微微晃了晃,拓跋努拍了拍马鞍,甲冑上的铜片撞得叮噹响。 “你看清楚了?他们都在那边?” 斥候被他看的心中一紧。忙点头。 “看清楚了,王爷!空地上还支著些破帐篷,好多人躺著没动,偶尔几个能动弹的,正在给他们餵水和食物呢。” 拓跋努这才移开目光。 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影,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一群残兵败將,倒敢停下来扎营。” 身后的亲兵低声道。 “王爷,要不要再派几人探探?这山坳里怕是有诈。” 拓跋努低头沉思片刻,抬手招了招。 “去,把另外几个斥候也都叫过来。” 没一会儿,几个举著火把的身影快步走近。拓跋努扫过他们,沉声道。 “你们几个刚刚在山林查探,那片空地周围可有异常?有没有看到藏兵的痕跡?” “王爷,没有。” 为首的斥候连忙躬身回话。 “小的在西面、东面坡都看了,连新挖的战壕都没有,只瞧见他们清理了周围的杂草树木,没见著藏兵的跡象。” 拓跋努又追问。 “那巨石呢?可瞧见山林之上有什么巨石?” 显然,先前在沙丘因林景宴突然搬来的巨石让他损失惨重,这事仍让他耿耿於怀。 几个斥候互看一眼,为首的躬身回话。 “王爷,这片山林的山虽不算矮,可树木並不茂盛,多是杂草。若有巨石,夜里借著火光也该一眼就能瞧见,我等查探时確实没见著。” 其余几人也跟著摇头,印证了他的话。 拓跋努悬著的心才放了放,他拍了拍马鞍。 “看来是我多心了。一群残兵败將,哪有什么力气弄埋伏?” 况且林景宴带的援军,他瞧得真切,全是弓箭手。 为了来救他们,木宜城和忽尔槐周围天朝的兵力都被他搬空了,哪还有人力让他们设伏? 他扬声下令。 “传令下去,即刻动身!把天朝残军杀尽数剿灭!此番大胜而归,本王爷定会为你们论功行赏!” 第474章 火攻 夜色像浸了墨的布,沉甸甸地压在山尖上。 山风卷著寒意,掠过低矮的灌木丛,叶子擦著甲冑,簌簌作响。 蛮夷联军手中的火把明明灭灭,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老长,衬得山坳里越发静得反常。 趴在山腰处的李彦卿和林景宴眼睛眨都不敢眨,死死盯著从山谷里进来的蛮夷大军。 他们屏住呼吸,趴在地上的身影与周围的灌木混成一团。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蛮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 林景宴他们的心也越来越紧,再有百十来米,他们便可行动了。 偏偏山坳里那连绵的火光突然顿在原地,没了动静。 拓跋努进了山谷,周围的环境让他心中一跳,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伸手示意蛮夷大军停步。 这种近乎野兽的直觉,不知救了他多少次。 他看向后方的斥候部队,语气沉沉地说:“你们再去探一探,我心里总觉有异。” 林景宴伏在草里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看著方才还往前挪动的火把长龙骤然停住,他们离得远,听不清下方的人在密谋什么,只能看到从火龙里分出几簇微弱的火光,快速往伤兵暂歇的位置挪去。 他目光一沉,不能再让他们探了。 刚刚没发现什么,如今却不一定。 他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猛地从山腰站起身,清冷的声音添了几分焦急。 “不好!快告知眾將士,蛮夷的兵追来了!吩咐下去,让大家赶紧撤!” 他这声喊得突然,声音从山腰传出,盪进山谷。 在寂静的山坳里回声阵阵,让人辨不出方向。 山坳里的拓跋努被他的话扰得一惊,再没心思琢磨先前的异样。 当即下令。 “不好,被发现了!他们要逃,全军出击,赶紧给我追!” 火龙又动了起来。 速度更快了些! 可他们刚衝进一道矮坡,就听到山谷里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阵阵轰鸣。 那是什么铁器砸在山间碎石上发出的响声。 突然出现的异响让前面的兵卒齐刷刷顿住脚。 他们第一反应和拓跋努一样! 后方拓跋努也勒住马韁,抬头想查看究竟。 又是巨石吗?斥候不是说灌木低矮,藏不住石头吗? 轰鸣声裹著风往他们耳朵里钻。 拓跋努向前两步,眯眼往两侧山腰瞧,只瞧见矮灌木丛被风吹得乱晃,压根没见巨石的影子。 可那脆响却越来越近,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跟著微微发颤。 近了,越来越近了。 轰鸣声过后,突然出现的便是震天的爆炸声。 只霎那间,火光便冲天而起,瞬间染红了半个夜空。 碎石混著火焰往下飞溅。 闻到山谷里突然瀰漫的刺鼻气味,拓跋努才惊叫出声。 “这是……是桐油的味道!” 这话卡在喉咙里,带著未散的惊慌。 他和蛮夷大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爆炸声后,桐油从山间奔涌而下,顺著火光朝他们“冲”来。 他那句“熄火!把火把全熄了!” 还没喊全,就被更烈的风声吞了去。 被爆炸溅起的桐油最先来到他们的面前。 借著他们火把的火势燃得更旺,火星溅到枯黄的灌木丛上,“轰”地一声腾起丈高火焰。 火舌隨著桐油往四周窜,转眼就把蛮夷大军困在中间。 前头的兵卒被烫得惨叫,慌不择路地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人,甲冑碰撞声、哭喊声混杂著桐油燃烧的噼啪声,在山谷里搅成一团。 拓跋努攥著刀柄的手直抖,眼睁睁看著火墙越烧越密。 山间流下的桐油混著火舌往风里涌,连岩壁的杂草都燃了起来,烟气呛得他直流泪。 他刚想喊“衝出去”,可目光扫过四周,东西南北皆是火,头顶的山腰又已隱隱有弓弦响动。 桐油火势未歇,山腰上忽然落下阵阵火箭,给漫天火势再添一把柴。 桐油燃得太烈,火苗窜得比人还高,连风都带著灼人热气,往肺里吸一口就像吞了烙铁。 拓跋努的亲兵嘶吼著撞向火墙,可刚靠近就被燎得惨叫。 队伍早已没了章法,有人踩著同伴的尸体想往中间挤,却不知桐油往下流动,最终都聚在他们所在的地势最低处。 隨著漫天火箭落下,又是一片哀嚎。 拓跋努被亲兵围在最中间,被浓烟呛得弯下腰。 他眼睁睁看著带火的箭矢扎进脚下积著桐油的地里,每一支落下都炸开一团火。 火舌顺著油层往上爬,连靴底都烫得发疼。 “水!有没有水?” 有亲兵嘶哑著喊,手忙脚乱去摸腰间的水囊。 可杯水车薪,水囊里的水哪能浇灭熊熊火势? 甚至水泼进桐油里,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溅在脸上、身上,让人愈发绝望。 “林景宴——” 拓跋努朝著山腰吼出声,声音被浓烟撕得粉碎。 火已烧到袍脚,灼痛顺著皮肤往骨头里钻。 山腰上的林景宴似乎听见了这声嘶吼,却只是微微偏头。 火光映在他眼底,没什么波澜。他抬手,对身后大仇得报的天朝將士做了个收箭的手势。 “收箭,撤。” 声音清冽,压过山谷的火声。 他转身看向將士们,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满眼的红。 那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李彦卿早已领著右翼的人收好箭矢,上前拉了林景宴一把。 “景宴,我们也该走了。火势太猛,不知何时会蔓延到这里。” 將士们的动作也极其麻利,得了命令就往后退去,没人回头看那片火海。 山间的灼热气浪越来越近,脚下的草木都被烤得发烫。 林景宴走在最后,余光扫过山谷。 火墙顺著风势越发往里缩,冲天火光下,拓跋努正让人搭起人墙。 他轻笑一声,不再关注。 就算拓跋努能借著人墙逃脱,这三十万蛮夷大军也剩不了多少了。 林景宴和李彦卿带著设伏的將士们刚靠近伤兵暂歇之地,就听到前面爆发震天的欢呼声。 有个胳膊缠著不知从哪撕来的碎布的小兵,正一直往他们这边瞧,见著他们的身影,立马往里窜。 “主帅和军师回来了!是我们贏了!是我们贏了!” 他这一喊,躺在地上歇息的伤兵全动了。 第475章 不大好了 有人挣扎著往起坐,后腰的伤被扯得抽痛,也顾不上齜牙,有的伤了腿,也尽力往这边爬。 他们眼中热泪盈眶,背后冲天的火海掀起热浪,却压不住此刻的激动,泪水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先前听到山谷里震天的嘶吼,他们还以为將军和军师一去不回;后来见著冲天火海,心中更是焦急。 如今看到林景宴、李彦卿带著残余將士平安归来,心中的担忧才落了地。 其实要不是中间镇国大將军王大牛挣扎著醒过一次,看到周围清理乾净的空坪,跟他们说。 “那漫天火势,该是林大人的谋划”,他们怕是要急疯了。 王大牛到底是老將,只一眼便猜出一二。 有这些空坪在,就算火势蔓延,周围没了易燃物,也不会波及到他们这些伤兵。 不然没有他的话,这些动一动就疼得齜牙咧嘴的残兵,怕是早衝上去和林景宴、李彦卿共生死了。 可即使王大牛的话,担忧藏不住,如今见著真人,心里那根弦才彻底鬆了。 担忧过后,便是劫后余生、大仇得报的喜悦。 欢呼声中全是对林景晏的佩服和讚赏。 这种情况,林大人居然还能想出这种法子扭转局势。 不愧是天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 其实这些桐油,箭矢便之前景宴说的让钱大公子准备的东西。 自从在忽尔槐得知李彦卿他们被蛮夷三十万大军围困於沙丘之外,他就紧急调兵,时间恰巧赶得正好。 遇到了钱家大公子这个来送战马的,他呢又刚好遇见要去忽尔槐镇守的女子军,便与她们同行。 他走在前头,手下的战马调度费些时间,落在了后方,反倒成了林景宴手中最关键的后手之一。 没有战马,他们与蛮夷追兵拉不开那么大的距离。也爭取不到这么多的时间。 林景宴在离忽尔槐城外不远的位置与钱大公子匯合后,便定下了计策。 忽尔槐外的那些巨石,是他早些时候让人准备的;看到地图上的沙丘时,这个火攻的法子便映入脑海,刚好能用来爭取时间。 与镇国女子军匯合后,他將反扑的筹备重任交给了钱大公子。 短时间內要备那么多桐油,除了钱大公子这个半步执掌钱家权柄的人,旁人怕是办不到。 幸好钱大公子没让人失望,得令后立马飞鸽传书布置,算是倾尽钱家全族之力和所有人脉。將周边的桐油以高於市价十余倍的价格收来。 为运到此处,又跑死了不知多少匹战马。 可没办法,他们慢一步,蛮夷就快一步。 装桐油的铁器不是特意铸造的,基本是有什么用什么,只要装得下,钱大公子都买了来。 而那些封口,才是另有乾坤。 封口用的木板,是钱大公子按林景宴的图纸特意准备的。 看著是隨意找的杂木片,实则边缘削得极薄,刚好卡在铁罐口,用细铁丝松松捆著,底下粘著一小撮火药。 引线从罐身的小孔牵出,缠在桶耳上。 等蛮夷大军挤进林景宴划定的山谷最低处时,点燃引线,铁罐便顺著山坡滚落。 滚到山谷附近时,火药爆炸,能轻易炸开木板,桐油四溅,借著爆炸的火星点燃,再顺著山势滚滚而下,將蛮夷大军吞灭在火海之中。 伤兵前面清出的那片空瓶区,也是他们拼尽全力清理的。 就怕火势、风势不对,引火向上蔓延伤了自己人。 他们此去,也算是抱著有去无回的决心。 林景晏甚至都想好了,若是风势不对,便让李彦卿和王江回来带著人赶紧走。 可今儿老天爷似是站在他们这边。 桐油往下滚,火势、风势也往下刮。虽点燃了山谷不少草木,可没了风势加持,火势蔓延得不快,给了他们足够的撤退时间。 这些还在欢呼的伤兵不知道其中细节,只知贏了。 他们贏了报了战友之仇不说,还贏的这般漂亮! 这一战定能载入史册。 李彦卿和林景宴带著眾將士回到伤兵暂歇之地,见好些兵卒脸上带笑,眼里却止不住流泪。 开心,也难过。 为今日的胜利,也为那些埋骨於忽尔槐外的將士们。 可战胜的喜悦没能让他们多歇片刻。 身后的火越来越烈,中间还能听见蛮夷的哀嚎声。 火光冲天,夹杂的热气已朝他们扑来,要不了多久便会蔓延到空坪之外。 热浪袭来,他们该走了,得回木易城商量后续战事。 笑声渐收,哭声渐停。 营里的喧闹被席捲而来的热浪慢慢压下去,是时候动身了。 最后看一眼还烧得火热的山谷,不少士兵对著那个方向啐了一口,便挣扎著隨大部队前行。 王江回到此地,第一件事便是寻父亲。 刚到王大牛身旁,就见几个叔伯围在父亲榻前,脸上如丧考妣。 他们见王江来,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小將军,老將军他……不大好了。” 王江的脚像钉在原地,嘴唇抖得厉害,却偏要扯著嘴角笑。 “別……別拿这个开玩笑。我爹身体向来硬朗,不过这点小伤,不……不会的。” 话没说完,声音先颤了。 她下意识把右手往身后藏。 那手上的血早已发黑,其中便有从霍尔怀突围时,拽父亲上马蹭到的属於她父亲血渍。 王大牛征战几十年,身上旧伤叠新伤,早不是年轻时能扛住刀箭的身子。 先前在战场上没倒下,是硬撑著一口气。 记掛著麾下兄弟,也记掛著女儿,怕自己一倒,人心就散了。 如今见將士们都平安,蛮夷的仇也报了,那口硬撑的气,怕是真鬆了。 前头的林景宴和李彦卿刚要转身招呼人后撤回木夷城,听到这边动静不对,心中猛地一跳,脚步不停往这边赶。 刚过来,就见王江背对著他们蹲在地上,肩膀绷得紧紧的,连脊梁骨都在发颤。 而被几位受伤將士围在中间的王大牛,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第476章 迷了人眼 老將军!军医呢?军医在哪?快来看看老將军!” 李彦卿和林景宴望著躺在地上、头髮白、盔甲上斑斑血跡已变成褐黑色的王大牛,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围著王大牛的几位镇国军老將皆带伤,听到林景宴的问话,他们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愴,无声地摇了摇头。 泪水砸落在地上。他们努力忍著哽咽,语气里全是哀嘆和不舍。 “军医已经看过了……”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江还呆呆地愣在原地,映著她身后冲天的火光,神情凝重,目光在明灭间陡然转狠。 忽然拔出腰间的刀,不管不顾地往山林里冲。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去杀了他们!” 握著大刀的指节泛白,喉咙不住滚动。 李彦卿反应极快,伸手就要去拦她。 如今那火光已冲天,这般不管不顾地衝过去,仇报不了不说,她自己也只能是凶多吉少。 可此刻的王江,早被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压过了理智。 李彦卿的手指刚要扣住王江的胳膊,就被她猛地甩开,力道大得让李彦卿险些稳不住身形。 王江红著眼,青筋暴起,身上的盔甲被血和汗浸湿,此刻却像没了知觉一般,只攥著刀柄要往林子里撞。 像一头被抽了魂的疯牛,喉咙里滚著幼兽般的呜咽。 就在王江踉蹌著要扎进林子暗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镇国军叔伯的喝声。 “少將军!老將军若是真有个意外,镇国军所有將士便只有您了!” 这声喝,像冰锥一样扎进王江的耳朵里。 他猛地顿住脚,攥刀的手簌簌地抖了起来。 山林里的风卷著烟火气扑过来,颳得人脸颊生疼。 王江僵在原地,没有回头,脚下却也没了动作。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王江抬手狠狠抹过眼睛,再抬头转身,眼中的泪意已全敛进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 她没看周围的人,径直走到王大牛跟前,弯腰將人稳稳抱在怀里。 王大牛身上的盔甲沉重,压得他受伤的胳膊有些疼,他却硬咬著牙,晃都没晃一下。 旁边有几匹战马,他隨意拽过一匹,踩著马蹬翻了上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怀里的王大牛被顛了一下,他立刻顿住,小心地调整姿势,將父亲的头放到自己肩窝,又用没受伤的手拢了拢那片被血染红的白髮,夹著马腹要往外冲。 “少將军,你去干嘛?” 镇国军的老將看得著急,瘸著腿往前追了两步,声音里满是惊慌。 马已衝出去丈远,王江的声音顺著风飘回来,硬邦邦的,带著不容置疑的坚持,字字清楚。 “回木宜城,救我爹。他还没死呢,用不著我在这哭丧!” 话虽这么说,他声音里的哽咽明明已藏不住。 镇国军的军医虽不如御医那般神妙,可医术也是顶尖的。 他们都摇头,那王老將军怕是真的不好了。 可这是她爹呀,她只这一个爹,王江怎么可能会认命? 看著单骑护著老將军远去求救的王江,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將,追出去的脚步猛地顿住。 瘸著的腿一软,险些栽进地里。 旁边的林景宴赶紧伸手扶住他,两人望著那匹快得只剩黑点的马,半晌没有出声。 “带著大部队,我们也回木夷城吧。” 静默良久,林景宴才发了话。 因老將军命悬一线,队伍里也染上了几分悲色。 在镇国军中,王老將军王大牛从来不是掛在天上的星,而是整个镇国军的定心丸。 他一生戎马、征战沙场,是实打实从底层爬上来的老將。 十几岁从军时,还只是个扛枪的小兵,跟著队伍守过最冷的雁门关,也在戈壁滩上啃过乾粮,身上的刀疤数都数不清。 后来战功赫赫成了將军,他帐中的灯总比旁人亮得晚。 因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他对待將士们的心,总比旁的將军更软一些。 伤药、粮草都是他亲自过目。 谁家老家遭了灾,他会塞些银钱;新兵练枪摔断了腿,他也笑呵呵地鼓励。 每每征战,不到万不得已、不到身体实在扛不下去,他永远是带著兄弟们冲在最前面。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也要没了吗? 队伍往木宜城退去时,没有人大声说话,仿佛连马蹄声都轻了一些。 镇国军残余的伤兵们,赶路的脚步也不觉加快了许多。 风卷尘土,迷了人眼。 第477章 我想你娘了 紧赶慢赶,终於见到了木宜城的城门。 此时的木宜城与空城相差无几,连守城门的將士,不是垂垂老矣的老兵,就是受了伤的士兵。 见到己方战士,他们强撑著露出一抹笑:“主將、军师,你们回来了。” 显然,他们也是看到了王老將军身受重伤的模样,眼中的悲戚怎么也藏不住。 镇国军的一个老將最先焦急开口:“老將军和少將军可回来了!” 守门的老兵听了这话,喉头滚动著,哽咽著应道。 “回来有一会儿了,如今正在营地里他们的营帐中。城中的军医都已过去了。”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 “少將军回来不久,木宜城就来了个自称小翠的姑娘,说是得知老將军受了重伤,特地前来救治的。听她自己说,是林大人的部下,如今也在那边给老將军疗伤呢。” 眾人听了老兵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景宴。林景宴点了点头。 “是的。” 给小翠飞鸽传书时,林景宴自己也不確定。 他只是觉得,既然北静王已现身忽尔槐,按曾婉儿和苏昀之的谋略,定然会跟著前来,便想试试。 毕竟小翠的医术,是连教她医术的老御医都夸讚过。 招小翠回来,其实冒了天大的风险,可他是真不忍心看到一个戎马半生的將军,就这般倒在韃靼的土地上。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见到林景宴点头,镇国军的將士们心中多了点希望,跟著林景宴和李彦卿,忙不迭地往王大牛的营帐而去。 到了王大牛的营帐处,便见王江一脸紧张地在帐外候著。 帐內透出的隱隱火光,和著她的面色更显寂寥。 “里边如何了?”林景宴的脚步不自觉快了几分。 王江神色萎靡,声音发颤。 “镇国军的老军医已经看过,说是……说是……”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想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顿了顿,语气里又带了些希望。 “后来小翠姑娘来了,让我们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如今就她一个人在里头,快半个时辰了。” 没半点声响。 里头的烛火明明灭灭。隱约能见到一个影子姑娘半跪著,应该就是那名叫小翠的姑娘啊。 林景宴脚步顿住没再往前,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腰间的玉佩,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其他人更是动也不敢动,只满脸焦急地望著帐內,生怕自己呼吸深了一点,扰了里面的救治。 不知过了多久,帐內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起身声。 营帐的帘子终於被掀开,出来的小翠满脸疲惫,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中有些沉痛。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沙哑。 “老將军的心脉暂时护住了,不多时应该会醒,诸位大人今夜最好还是候在此处吧。” 旁边的王江嘴唇忍不住哆嗦,想问什么又没敢,直挺挺地站在帐外良久,才对著小翠行了重重一礼。 “多谢姑娘。多谢军师” 林景宴摇了摇头,又轻轻对著小翠说。 “你快马加鞭从那边赶来,也该累了,先去旁边的帐內歇口气,这里我们守著,老將军若有动静,立刻叫你。” 小翠没应,声音更低了些。 “我就在帐外守著吧,若有意外也能快些。” 她说著,又將帐门让了出来,对著眾人,单薄的肩膀绷得紧紧的。 林景宴看著她不肯挪步的模样,眸色沉了沉,微不可察地扫了她一眼,便见小翠果然对他使了个到旁边说话的眼色。 林景宴秒懂,將目光挪向王江。 “王小將军便在帐內候著吧,我带小翠姑娘去看看军中还有什么可用的药材。” 王江一直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终於还是点了点头。 看著王江入了帐,林景宴才领著小翠往旁边的药材帐走。 走到僻静处,小翠停了脚步,转身时脸色比在帐外更白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老將军的心脉虽护住了,可他年事已高,身上旧伤本就多,这次受伤又伤了根本,奴婢……奴婢也是无能为力。如今只能將养著,时日怕是不多了。” 林景宴沉默片刻,抬手按了按眉心,將眼中的泪意压下。他哑著嗓子开口。 “我知道你尽力了。” 话尾带著点不易察觉的颤。 “老將军戎马半生,身上旧伤本就不少,这次又遭围剿,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他转过身,想將忍不住要落下的泪憋回去,却瞥见营帐旁边站著的人影。 是王江! 到底还是被她发现了不对,跟了过来。 此时王江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眼睛却直勾勾地盯著他们,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爹……真的没救了吗?求求你们……救救我爹!我……” 她声音不高,却带绷到极致的沙哑,手紧紧攥著帐杆,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圈却先红了,可她硬是仰了仰头,没让眼泪掉下来。 眼中全是哀求。 方才在帐外强撑的模样,此刻碎得半分不剩。 林景宴看他这般,喉头也哽了哽,上前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老將军营帐里突然传来声响。 “老將军!老將军醒了!老將军醒了!” 这本是个好消息,王江却站在原地,无端踉蹌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心头没由来地发慌,拔脚就向王老將军的营帐跑去。 掀开帘子,便见父亲榻前围满了镇国军的老將,他们见王江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王江往榻上望去,果然见几刻钟前还双目紧闭的王老將军,此刻已睁开了眼。 王老將军面色苍白,眼中却有著隱隱的光,见到王江奔来,他挤出一个笑: “江儿……” 王江的脚步都没站稳,扑到榻边就跪了下来,伸手想碰父亲,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手悬在半空抖得厉害。 “爹……” 刚叫出一个“爹”字,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偏又咬著牙不敢哭出声,怕扰了父亲的精神。 王老將军看他这模样,虚弱地抬了抬手,想摸他的头却没什么力气,只轻轻颤了颤。 “哭什么?”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板。 “你爹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次不过是看著严重些罢了。” 他顿了顿,手指微颤,终於勉强碰到王江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仿佛羽毛拂过。 “景宴、宴清……” 他气息匀了匀,才把名字说完整。 “姑且让我这般叫你们吧。此战我才知道我老了,往后,这边境和天朝百姓的平安,便託付给你们了。” 林景宴和李彦卿往前站了半步,沉声道。 林景宴咬著牙,忽略嘴里的咸湿味,道。 “老將军放心吧,有我们在呢,您好好养伤。” 李彦卿点了点头,转过身,生怕让王老將军看到他眼中奔涌而出的泪。 王老將军看著他俩,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笑,轻轻“嗯”了一声,气又弱了些,目光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戎马半生,为天朝征战多年,我不悔。” 他看向王江。 “江儿,傻孩子,不用难过,爹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又抬眼不舍地看了看周围陪他在沙场征战多年的老朋友们,声音轻得像风掠过。 “我老了。往后江儿和镇国军,便全都靠这些老伙计了了。” 看到眾人都哭著点头,王老將军最后才將目光定定落在王江的脸上,目光中带著不舍,轻嘆一声。 “天亮了,便將我送回京城吧。” “江儿,想你娘和祖母了。” 王江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王老將军看他这模样,虚弱地笑了笑,笑中藏著些释然,指尖在她脸上虚虚碰了碰,像小时候替他擦泪那样。 “別哭。” 他声音轻得像嘆息。 “爹这趟,是真的能歇著了。” 第478章 送老將军回京 说完这些,镇国大將军实在有些撑不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王江颤抖著手去探老將军的鼻息,感受到指尖微弱的呼吸,悬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 膝盖一软,她半跪在地,后背抵著冰凉的帐柱才稳住身形。 声音里带著哭腔。 “小翠姑娘!小翠姑娘!快快来看看,我爹,我爹昏过去了!” 小翠三步並作两步走到榻前,麻利地搭上老將军的腕脉。 脉象沉细得像根快断的细线,时有时无,力道弱得让人揪心,她眉尖蹙得更紧了。 从隨身药箱里倒出一颗药丸,给老將军餵了下去。 再探脉,才勉强稳住那丝脉息。 接著俯身,拇指轻轻拨开老將军的眼瞼,眼白里泛著淡淡的青,瞳孔对光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如今这情形,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小翠只“嗯”了两声,道。 “都先出去吧,让老將军好好睡一会儿。诸位將领都累了,今夜便我守著他,有什么事,我也来得及处理。” 王江应声,脚步放得极轻,待眾人退到帐口时,又回望了眼榻上的人。 他们退到帐门口后,却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走远,只站在帐门处紧紧望著帐帘,仿佛能透过帐帘看穿里面的情形。 小翠替老將军额间换了块湿帕子,坐在地上望著自己的药箱,沉沉地想著什么。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嘆了口气,出了营帐。 刚掀帘出来,帐门口的人影便齐齐动了动,皆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王江向前半步,低声问道:“小翠姑娘,我爹他……” 刚刚小翠和林景晏的话,王江已尽数听去,这会也没必要再瞒。 小翠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轻。 “老將军身上旧伤太多,积劳成疾,本就不好调理。此次又伤了內里,我刚餵的是固元丹,只能稳住他的脉息。后边的事,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王江脸色霎时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她看著眼前这位在战场上勇猛非常的女子此刻仿佛心如死灰一般,心里也涩得慌,却还是强定了神,將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老將军心里念著將军夫人,吊著一口气,如今我还能为他续一段时间。王小將军,回京之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王江沉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转过身背对著帐外的风,目光落在帐帘上被缝补过的旧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的玉佩。 那是母亲生前给父亲的,后来父亲又转交给了他。 风掠过耳际,带著远处营中隱约的说话声,她却觉得周遭静得厉害,只有自己的心跳,沉得像坠了铅。 镇国军在此处正与敌军酣战,她走不得;可送父亲回京,此行怕就是永別,若有意外,到时候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得。 可父亲如今强撑著最后一口气,不就是想再见母亲最后一面? 她不能这般自私的。 眼中的酸压不住心中的涩。 风又起,帐外甲叶相撞的脆响混著营帐中的火光,更显帐前寂寥。 王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红意褪成了决绝。 她忽然唤了一声守在一旁的老亲兵:“冯叔。” 声音又哑又沉。 “你带二百亲兵,备最好的马车,天亮过后便护著我爹启程回京。” 冯叔一愣,刚要应,又听她补道。 “告诉车夫,慢一些,稳一些。我打完这仗,立刻赶回去。” 冯叔喉结滚动。 “少將军放心,老將拼了这条命,也会护著老將军平安到京的。 山高水长,只盼京中还有別的法子。 老將军,这一生太苦了。 王江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转身往李彦卿和林景宴的方向走去。 “军师,我们去主帐吧,我爹这边暂交小翠姑娘照看著。” 爹的一生都在为边境平安奋勇征战。 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不会墮了他的风骨的。 现在她除了她自己,身后还有几万的镇国军。 她不能垮! 李彦卿和林景宴对视一眼。 看来王小將军已做好决断,天亮送老將军回京也是好的。 老將军穷其一生,心里最放不下的怕是夫人、母亲和女儿,如今能让他圆了见夫人的愿,也算偿了他的念想。 林景宴对著小翠招了招手,语气郑重。 “这次送老將军回京,小翠你也隨侍左右吧。边关事急,老將军便劳你多加照顾,需要什么,一会儘管去药库取,不必顾虑其他。” 小翠应声起身,低声道。 “主子放心,我这就去拾掇药箱。” 顿了顿,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林景宴。 “主子,这次过来,那边还有话要我与你说,你看完这封信便知道得差不多了,其他细节,晚些时候我再去寻您可好?” “那边”自然指的是甄婉儿和苏昀之。 林景宴点头。 “將老將军安置好后,你便过来。这里的將士皆是可信的。” 他望著小翠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將军的营帐,轻轻吁了口气。 有小翠跟著,至少能保证若无意外,大將军能平安回到京城见一见將军夫人,了却他的愿望。 不然方才小翠也不会答应得那般痛快。 第479章 猫腻 这次虽打了胜仗,却只能算惨胜。 加上镇国老將军受了重伤,说了几句话便昏迷不醒,军中医师连同后来的小翠都束手无策,更添了几分压抑。 林景宴和李彦卿並坐在主帐的两个主位上,帐內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將领们甲冑上的血痕泛著暗沉的光。 有的胳膊缠著渗血的布条,人却坐得笔直;有的腿上裹著药,呼吸时眉头都轻轻蹙著。 林景宴和李彦卿一一看过,许久才轻嘆了口气。 “伤兵將士都安置妥当了?” 林景宴先开了口,声音压得低,怕惊了帐外的沉寂。 底下一个將领忙应。 “回將军,轻伤的在营中换药,重伤的已送往后帐,正按军医的方子煎药呢。” 林景宴点了点头,再开口,一句话像重磅石子砸在所有人心上。 “安城破了。” 这四个字狠狠砸进本就沉寂的帐內,烛火猛地一晃,將领们齐齐抬起头,眼中的惊慌压过连日的疲惫。 安城如今是陛下驻守的方向,之前虽有战败,將领们却一直坚守,如今被破! “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 林景宴看了李彦卿一眼,喉间哽了一下。 “陛下如今已退居宣抚镇,只是这场大战中,南寧侯护驾时也受了伤。” 李彦卿听到消息,眉头瞬间皱得更紧,指尖扣在案几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大伯受伤了?可有生命危险?” 林景宴摇头。 “应该是没有的。” 李彦卿的眉头才算鬆了松,再开口时喉咙有些发紧。 “宣抚镇虽地势险要,离安城却不过百里,敌军若要追过去,仍是险地。如今大伯又受了伤,军中重担怕是要全压在舅舅身上了。” 说著,他猛地察觉不对,眼睛直勾勾盯著林景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不对,这次围剿我们的蛮夷军有三十万,加上其余各地交战的蛮夷联军,那边不该还有这么破安城的人手才对。” “他们从哪里寻得这么多人手?” 帐內烛火跳了跳,李彦卿指尖点了点舆图上的一个方位。 “建州女真!” “建州女真?他们不是一向与蛮夷各部素有嫌隙,怎么会突然联手?” 帐內瞬间静了下来,將领们面面相覷。 显然没人想到建州女真会和其他部落联手。 从地势说,女真离蒙古、韃靼较远,中间还隔著天朝的辽东,况且他们与蛮夷四部关係本就不好。 如今联手,实在出人意料。 更关键的是,就算他们真要联手,第一个衝击的该是林四娘驻守的辽东,偏偏他们没这么做,反倒从北山绕行直衝陛下所在的安城。 这是想“擒贼先擒王”吗? 动作这般大,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怎么看都透露著诡异。 这些缘由,林景宴本来也不知道,直到刚入主帐看了甄婉儿和苏昀之通过小翠送来的信。 才明白了些。 所有的不解、往日种种突然串成了一条线,让他的心又沉了几分。 这时听到李彦卿问到关键处,他揉了揉眉心,看著李彦卿的眼睛忽然问道。 “你们可有谁还记得北静王身边那个姓吴的谋士?” 李彦卿一愣,指尖在案几上顿住,眉头慢慢蹙起。 “姓吴的谋士?你是说一直跟在北静王身边那个?” 他顿了顿,像是在翻找记忆。 离开京城许久,往日那些不起眼的人仿佛都没了身形。 最终脑海里才显现出一张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脸。 像个书生,总跟在北静王身边,仿佛是北静王继位后忽然出现的一样。 似乎,有些受重用。 他想起来了,下面坐著的许多將领也慢慢回忆起,北静王身边的確有这么个人。 北静王在京中时,府中豢养的谋士无数,在他野心显露前,旁人本就关注不多,是以他们对这个姓吴的谋士更是关注的少。 如今林景宴提起,眾人才慢慢清晰了脑中那个隱隱绰绰的形象。 “军师的意思是,这次所有谋划都是那个吴先生做的?可他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书生,怎么能说动女真部?” 一直低头的王江这时也抬起头,眾人都添了些探究。 林景宴深深嘆了口气。 “先前没与你们细说,小翠姑娘本是我们安排在北山的密探,这次前来除了给老將军治病,便是过来传消息的。” 如今北静王那边防范太过严密了。 甄宛儿为了送小翠出来,著实费了不少功夫。 甄婉儿和苏昀之如今还未现身人前,自然不会提起。 “北山那边传来消息,蒙古確定要下场后,北静王和蛮夷那边也联络了起来。” “女真那边就是这位吴先生亲自去说服的,他只去了一趟便成了。” “我们藏在北山的人千难万险探知这消息时,已经晚了,女真部已兵过北山,直扑安城。” “且他们都扮成了蒙古军的打扮。是以陛下那边在战场上瞧出端倪,再送信过来时,我们这边已被围困。” 一桩桩、一件件,加上北静王退居北山后,甄婉儿观察他和那些谋士的时间更长,渐渐从北静王和吴先生的相处中瞧出了端倪。 比起麾下其他谋士,北静王对这位吴先生的態度太过尊重、顺从。 这种顺从表面看像是重用,可时间一长,反倒更像“听话”。 就是! 北静王太过听这位吴谋士的话了。 这位谋士的力量也不同於其他人。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只一次就说动了女真。 若他真有这般才华,那他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在北静王身边当个谋士呢。 觉出些不对劲后,甄婉儿愈发让手下小观观察北静王和吴先生平日的相处,越看越觉得反常。 这真的是主子和属下该有的相处模式吗? 这位吴谋士的身份定然不是表面看上的这般简单。 疑心渐起,甄婉儿便有意无意打探他的来歷。 前任北静王过世后,这位吴先生才横空出世到了北静王身边,一到就占了第一谋士的位置。 还在京城时,他的用度就比其他人高上一筹不止,隱隱有与北静王齐平的趋势。 本来,甄婉儿还想把他的身份查个底朝天再送信,可事急难缓。 北静王虽没怀疑过他们,却也没太多信任,从女真部这事就看得出来, 她得知消息时,安城已经被破了。 消息来源也不是北静王说的,是小观从他身边一个亲卫那里探听到的。 对,就是那个王子腾去北山时被罚的亲卫。 他受伤时,小官又是送药,又是照料,倒得了他几分信任。 偶尔,也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些零星消息。 这次甄宛儿虽想尽办法跟著北静王到了战场,可军中密文依旧难窥分毫。 如今又在军中,要再查吴砚的底细,更是不易。 北静王他们从上次王子腾遇袭过后就知道他们的人中有奸细,行动防备极严。 不光防著她,军中上下几乎人人都在他的防备之列,就连自己的亲卫也不例外。 索性甄宛儿便將眼下查到的所有线索,连同心里的种种怀疑,尽数托给了小翠,让她转述给林景宴他们。 林景晏他们去查,总归比她方便些。 现在的局势她越发不能暴露了。 第480章 归属 当夜营帐之內的眾將军又商议了什么,无人知晓。 小翠在王江来接替看护王老將军后,也去寻了林景宴说话。 第二日一早,便跟著护送老將军回京的队伍一同踏上了归途。 与他们一同出城的,还有林景宴派去宣府镇送信的驛使。 那驛使不眠不休跑了一天一夜,终於將林景宴的信安全交给了陛下。 宣府镇,主营帐。 陛下看完信件,揉了揉额角,脸上的疲惫显露无遗。 他对著下面风餐露宿却跪得笔直的驛使挥了挥手:。 “辛苦了。你下去好好休息休息。过两日还有旨意要你带回去呢” 驛使退下后,皇上才派人去叫李煜安。 待李煜安进来,陛下並未急著將林景宴的信交给他,而是先问道。 “煜安,你大哥怎么样了?” 安城被袭得突然,敌军兵力竟比他们预想的多得多。 他们本打算揪出军中奸细后再与蒙古大军决战,没料到这些蛮夷不知何时竟说动了素来有仇怨的女真下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死守多日的安城就这么被破了。 幸好先前做戏时,安城兵力本就后撤了不少,城中百姓也已安置到周围,损失不算严重,只是终究伤了士气。 幸好忽尔槐千难万难,终究是贏了下来! 安城一战最要紧的是,他们这边的情况没能及时告知寧夏镇和忽尔槐那边。 让林景宴、李彦卿麾下的十万將士与镇国军陷入险地,吃了大亏。 好在李彦卿的军队和镇国军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好儿郎,拼死相搏,后来又两番诱敌深入,局势这才逆转。 可虽是胜仗,亦是惨胜,天朝將士死伤惨重。 这一战,折损了几万人。 而他们这边,丟了安城不说,南寧侯为护陛下离开中了一箭,如今仍臥床不起。 皇上心中颇为自责,一想到那些死去的战士,只觉心都在滴血,问李煜安时语气也带了几分忧心。 李煜安也难掩难过,只是他向来冷静,还能稳住心神。 他上前为陛下斟了杯茶,答道。 “大哥已经醒过一次了,军医说伤得不算太重,將养些日子便好,只是短时间上不了战场了,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些,將手边的信件递给李煜安。 “忽尔怀贏了,蛮夷三十万联军十不存一,只是那拓跋努侥倖逃脱。” “北静王、王子腾,还有他身边那个吴先生,倒是机敏,没深追,也被他们躲过一劫。” 李煜安闻言先是一喜。 贏了? 可看陛下的表情,全然不像打了胜仗的模样,忙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 看完书信,心中仅存的那点喜意渐渐消散,他重重嘆了口气。 “是我们拖累了他们。若是能早些在攻打安城的蛮夷军里发现那些扮作蒙古人的女真人,忽尔槐那边也能早做准备,不至於到最后,镇国军和彦卿手下的將士们都要带著重伤,用命去搏一个翻盘。” “老將军也不会受了重伤,如今……” 他捏著信纸的手微微泛白,声音沉闷。 林景宴后续谋划的深意,陛下和李煜安怎会看不明白? 安城已然战败,若是忽尔槐那边十几万天朝將士尽数被围杀於城外,士气大伤不说,天朝恐怕连后续反攻的资格都没了。 忽尔槐大败,蛮夷仍存三十万大军,西境门户便会彻底打开,到时候蛮夷联军长驱直入,他们连缓衝的余地都没有。 陛下喉间低低“嗯”了一声,指节叩在案面上,声音沉闷。 “煜安,天朝该徵兵了。” 李煜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怔忪,隨即又沉了下去。 徵兵一事,军中將领其实提过多次,只是陛下总不忍心让更多天朝儿郎捲入战事、徒增伤亡。 如今陛下竟自己鬆了口,他躬身应道。 “陛下说得是,是该征了。” 他指尖在袖中转了转。 “忽尔槐一战折损太多老兵,镇国军和彦卿麾下的队伍都得补员。” “如今宣府镇外的蛮夷军,想来是听闻了忽尔槐一战结果,暂未多有行动,可这份平静不会太久。” “单靠京中禁军和各地驻军调拨,终究不够。更何况,如今女真突然掺和进来,拓跋努又逃了,就算是为那三十万蛮夷军报仇,这些蛮夷往后只会更加不计后果。” 皇上望著帐外看了许久。 “传我令下去,霍尔怀一战,镇国军女子军救援得当,立下大功,可见我天朝女儿亦是巾幗不让鬚眉。” “是以,这次徵兵不拘性別,或男或女皆可报名,仍以自愿为主。” “男兵按旧例,何处徵募便归於谁的队伍;女兵除镇国女子军和林四娘麾下的女子军外,再增设一支女武营。” “暂时归於……” 陛下说到这儿顿住了,指尖在案上无意识地画著圈,眉头微蹙。 第481章 皇家女子军 他没有成年的女儿,其他郡主们,因为三从四德,或长於深闺、精於女红,或耽於诗画、不问俗事,打理內务或许妥当,可要管一支刚筹建的女武营。 既得懂军务操练,又得镇得住场子,还得体谅女兵们的难处,竟真难找出个合適的。 若论身份,只两人尚可。 一个是他准备收为义女的玉儿,一个便是长公主。 可瑶光如今管著粮草,本就繁忙。 陛下还记著玉儿这孩子刚来京城时,身子不好,如今这般与常人无异,还是那个宫里出去的教养嬤嬤调养的结果。 让她关著皇家女武营,確实不合適。 至於长公主,陛下皱了皱眉。 这是他自己的私心。 他私心里不愿这个护了自己多年的姐姐,如今再陷入危险之地。 “罢了。” 陛下轻轻嘆了口气。 “便还是由林四娘和王江牵头吧。等皇家有了合適的人,再归於皇室便是。” 陛下的犹豫李煜安看在眼中。 略一想,便知道,是为了什么。 作为长公主駙马,李煜安此刻本应避嫌,可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脑海中忽然想起妻子当年“银鞍照白马,颯沓如流星”的模样。 那会儿的她,比如今不知多了多少肆意。 待陛下话落,他才低声道。 “长公主殿下也是这几年才过了些平安日子。想当初你我还年轻时,殿下也是京中一等一的女郎。” 比起如今,那时的她仿佛还开心了不少。 陛下抬眼看向李煜安,见他眉宇间虽藏著化不开的担忧,眼中却多了一份坚持与请求。 是为了他的妻。 “你说得是。” 陛下声音放轻了些。 “这些年在宫中,她护著我担惊受怕,和你们一起將我推上皇位,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 “可是姐姐啊,她终归是带著我闯过来了。” 仿佛想到当初长公主意气风发的模样,陛下轻笑一声。 “不过煜安,这些话可不是我印象中你会说的。” 李煜安这个人,向来信自己多过信旁人。 在意的人只想护在羽翼之下,他才觉得放心。 若是以前的她,就算看出看出皇上想让长公主管这女武营的意愿。 怕是只会担忧,也不会这般劝,如今却愿意去想她自己的意愿,倒是真不同了。 李煜安垂眸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腰间玉佩的络子。 那是他离京时,许久没与他说话的长公主亲手编的。 “陛下看得明白。” 他声音轻缓。 “从前总觉得把她护在府里,不让她沾半点风雨才是好的。” “可如今,从那些孩子身上,我学到了许多。” “若真心爱一个人、疼一个人,不是要剪断她的羽翼、將她困在后宅。她愿意妥协是因为爱我,可她並不快乐。” “真正的爱是护著她,让她去看想看的世界,去做想做的事。”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陛下说的。 他和陛下对长公主的心疼,如出一辙。 陛下听著,指尖在案上停住,喃喃重复。 “若真爱她……不是剪断她的羽翼,而是护著她,让她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轻轻笑了笑,眼中带著与李煜安如出一辙的释然,点了点头。 “那我便去给姐姐写信,问她可愿。若她愿意,这皇家女武营,便归於她麾下吧。” “我可还记得,以前姐姐的骑射功夫,可是很好的。” “只是我登基过后她便好久没去跑马了。” 李煜安听了陛下的话,心中也有了几分怀念。 又想到公主已经许久没理他了自嘲一笑。 “陛下方才问我怎么变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若我再不变,总困於往日种种,说不得我与公主便要远了。” 自己姐姐和駙马闹脾气。 皇上肯定是站在自己姐姐那边的。 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只抬眼瞧他,见他眉宇间虽带自嘲,眼底却亮堂了许多,便知他是真转过弯来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轻快些。 “哪能呢?”说 完拿起笔,蘸了墨却没立刻写,指尖在纸上顿了顿。 “从前我和你一样,怕她涉险。如今你一说,我才想明白,她当年能跟著我、护著我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就不是怕事的性子。” “若不顾她意愿,还把她困在公主府中,那才是委屈了她。你下去吧,徵兵之事,也得早日告知如海。” “还有粮草,如今怕是要动存粮了。” 思想的改变与解放,从来都不是某一个性別的独角戏。 它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会一圈圈盪开,影响到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 如今的战事是天朝上下最重要的军国大事。 陛下在主营帐中,一封封圣旨接连发出。 给京城,给各州府,给押运粮草的军官,甚至还有安抚百姓的詔令。 同时传出去的,还有忽尔槐一战中镇国女子军立下大功的消息。 这般一来,陛下允许女子参军、准长公主组建女武营的消息,便显得合情顺意了。 你瞧,天朝女子在战场上也能立奇功。 先有林四娘带著麾下女子军镇守辽东,后有王江曾在寧夏镇战场杀得七进七出。 如今镇国女子军又在战场立大功,若还拦著家中女儿参军,不就是与天朝作对、帮蛮夷的忙吗? 当然也有平民百姓不知因为这个的。 家里的男丁金贵。 如今陛下徵兵,既然女子也能参军,那家里让女孩去了,儿子不就能保下来了?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世人各有不同。 之前那些平民女子去找林四娘可都是偷偷跑去的。 如今能用女儿的命换儿子的命,他们巴不得呢。 他们为了保家中独子,把女儿推去参军,可这又何尝不是给了这些女孩一个机会? 至少她们的命运从踏入战场那一刻起,便真真切切握在了自己手中。 不问初心,方得始终。 愿意此刻站出来的女孩们,就算知道家中父母的想法,应该也不悔吧。 她们大抵是不悔的。 从前困於后宅,命运是绣针、是柴刀、是嫁人的彩礼、是陪嫁的嫁妆,生死与命运皆不由自己说了算。 如今有陛下詔令,她们能握著枪桿站在营中,往后甚至可能身穿官服立在朝堂之上。 护的是国家,挣的是军功。 哪怕家里是为了保儿子才让她们来,可脚踩练兵场那一刻,她们攥紧的不只是刀柄,更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日子。 在刀光里活一次,总比在闺阁中任人安排、熬一辈子痛快。 她们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掌舵自己的命运,自然不悔。 京城中的长公主很快就收到了陛下送来的书信。 展信第一眼,她几乎想都没想,便让侍女拿来纸笔,在素白的纸上缓缓写下几行字。 “为国,作为长公主,我愿;为陛下,作为姐姐,我愿;为自己,我更愿。” “弟弟,谢谢你!给了我自己选择的机会。” 而身在后宫的皇后娘娘,几乎也在同时收到了陛下的密信。 陛下將镇国大將军的安危交给了皇后娘娘,让她不遗余力也要保下这位一心爱国的老將军的性命。 苏皇后捏著密信,指尖顿了顿,轻轻嘆了口气,隨即唤来心腹侍女。 “去镇国將军府,把镇国夫人请来。就说我閒得慌,想让她过来陪我坐坐,路上切记莫要声张。” 她心中清楚此事干係重大。 老將军是军中柱石,他的伤情若外泄,怕是会动摇军心。 第482章 娘娘召见 想当初蒙古与韃靼等三族结盟时,军中不少將士还在说笑。 打趣著“再凑凑,说不得五胡都能齐了”。 那时候谁也没料到,建州女真部竟真的会摒弃旧怨,与蛮夷联手从北攻打天朝。 如今一语成讖,五胡倒是真凑齐了。 可如今的天朝不是西晋末年。 没有八王之乱,也没有“何不食肉糜”的荒唐,五胡乱华绝不会再中原的土地上重演。 中华儿女把苦难刻进记忆里,成了往前走的底气。 同样的错误,在歷史长河中永远不会再犯。 自王江和王大牛出征前往九边后,镇国大將军府的夫人和老夫人便日日悬著心。 用將军夫人的话说,她家那口子在外征战,就是把脑袋掛在裤腰带上,谁也说不清前路如何。 她在京中除了日日烧香拜佛,竟无一事可做。 夜夜难眠,总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可为国、为家、为民,她既不能拦,也不会拦。 他的夫君心中装著天下,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可是作为亲人,总是不放心的。 是以门房来稟告皇后娘娘召她进宫时,將军夫人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心里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强撑著换了誥命服,挤出一抹笑,跟著內侍进了宫。 走时还特意嘱咐家里的奴才。 若是老夫人问起,便说她忧心边关战事,前几日递了牌子想进宫打听,许是皇后娘娘得了消息召她问话,没什么大碍。 自王大牛从军后,他的父母便由將军夫人奉养,后来老太爷去了,婆媳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早就和亲母女一般。 如今老夫人年事已高,若是真得了坏消息,怕是真撑不住。 坐在马车上,將军夫人反覆安慰自己。 说不定是又立了功呢? 她白担心有什么用? 前几个月江儿攻下木夷城,皇后娘娘不也召她进宫说过这个好消息么? 或许这次也是她家那口子和江儿又立了功,叫她进宫领赏呢。 可无论怎么劝自己,心里总觉得发著慌。 进了宫,见苏皇后端坐凤榻之上,往日温和带笑的眉眼,此刻添了几分难掩的倦意与忧心。 她悬著的心反更沉了。 皇后见她进来,虽像往常般笑著唤了声“镇国將军夫人来了”。 神色却全然不像有喜事的样子。 將军夫人咬了咬牙要行礼,被內侍眼疾手快扶住了。 殿內静得很,只有熏炉里的银丝炭偶尔爆出细微声响。 她刚坐下,臀尖还没挨实锦凳,就听苏皇后轻轻嘆了口气。 那口气像带著寒霜,落在她手背上。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冰凉。 声音带著微颤,小心翼翼开口,仿佛一说话,心底的害怕就要从齿缝钻出来。 “娘娘,我家那口子常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虽是妇人,也知国在前、家在后。您且说吧,我撑得住。” 苏皇后抬眸看她。 往日鲜活泼辣的人,如今竟在微微颤抖,眼底的怜惜几乎要漫出来。她指尖在膝头锦缎上轻轻摩挲,半晌才缓声道? “夫人这话,倒让我更难开口了。” 顿了顿,示意外边伺候的宫女內侍退到殿外,才压低声音。 “四五日前,九边八百里加急递了军报给陛下。忽尔槐城外,镇国军和李彦卿手下的十几万大军,对上了蛮夷三十万联军。贏了,蛮夷联军十不存一。” 明明是好消息,將军夫人紧绷的肩丝毫没松,只目光灼灼地看著苏皇后。 听著苏皇后后边的话。 “王小將军武艺超凡,没受伤。只是镇国將军……陛下传了信来,他年年征战本就耗损心血,这次又在埋伏中受了重伤伤,如今昏迷不醒,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扑通”一声,將军夫人终究没坐稳,差点从锦凳上滑下去,幸好她的贴身丫鬟一直留意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脸上血色褪得一乾二净,嘴唇哆嗦著却没哭出声,只把苏皇后递来的帕子攥得更紧,指节白得泛青。 反应竟与江初得消息时一般无二。 “没事的。” 她喃喃道。 “我家那口子向来皮糙肉厚,不过受些伤,肯定没事的。” 又像在说服自己。 “年轻时上战场也这般,那回我们都备下后事了,他不也撑过来了?这次一定也是这样。” 可是手就是止不住的抖。 她与老將军做了几十年枕边人,怎会不知他的性子? 若是他还能睁眼说话,依那“蛮牛”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回京的。 苏皇后见她这副模样,鼻尖也跟著发酸,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拍著她的背。 手温温的,带著殿中的暖意,却暖不透她冰凉的身子。 第483章 下次记得先叫医师 苏皇后声音放得极轻柔,像哄受惊的孩子。 “夫人今儿叫你来便是想和你说这个,镇国军那边派了亲卫精锐护送老將军回京,隨行医师还是退隱老御医都夸过的徒弟。” “如今我们只知老將军受了重伤,旁的消息还没有。將军夫人,你要撑住啊。” 將军夫人埋著头,帕子被攥得几乎要裂开来,喉咙里堵著团东西。 不,她不能哭。那“蛮牛”走时跟她说过的。 他走了,这个家得由她撑著了。对,她得撑住,绝不能这时候倒下。 將军夫人猛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苏皇后。 “娘娘放心,我撑得住。有我在,这个家绝对不会乱。” 她咽下喉咙里漫起的血腥味,恭恭敬敬对著苏皇后跪地行了大礼。 “娘娘,我能去接他吗?他那性子,肯鬆口回京,定是伤得极重。从九边到京城路那么长。” “臣妇不愿他孤苦伶仃走完这一程。” 將士在外征战,家眷留守京城是旧例,既是怕前方將士没了顾忌、或逃或降。 是牵制,也是保护。 可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啊。 苏皇后静静看著她。 这不同於京中寻常贵女的夫人。 忽然想起当初王大牛初封將军时,急急忙忙的就从乡里接来夫人、女儿和母亲。 不像其他从底层爬上来的將军那般,或另娶贵女贬髮妻为妾,或寻娇艷小妾。 他给他正妻之礼,珍之重之。 当年林四娘谋官时,王大牛作为老將,一直不同意。 她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从这位將军夫人和她女儿身上下手,究其缘由,不就是外人都知镇国將军把夫人看得极重么? 除了她们,没有人能够影响老將军的想法。 那会儿许多人说她是“麻雀变凤凰”。 一个杀猪的女屠户凭嫁人成了高她们一头的一品誥命。 这般就算了,偏偏家中那个还是重情重义的。 可如今看她哪里是靠谁?她本就站在那枝头上。 忍常人不能忍,苦常人不能苦,她本就在枝头,自然值得这份体面。 皇后重重嘆了口气,將她从地上扶起。 “夫人不必行此大礼。你知道的,將在外,我们这些女眷总归受些限制,我不能应,也不敢应。还请夫人见谅。” 將军夫人顺著皇后娘娘的力道起身,膝盖磕在青砖上的疼还没散去,眼中的光芒却先黯淡了。 她眼里没半分怨色,只垂著眼,闭了闭眼强忍著泪意,低声道。 “是我急糊涂了,怎好求娘娘这般事,倒让娘娘为难了。” 苏皇后攥著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嘴上虽说著规矩难破,转头却换了话头。 “上次王小將军立大功,赏的都是白银绸缎,倒忘了你们镇国將军府本是將门。” “前些日子宫里新驯了几匹温顺好马,性子稳当,夫人今日回去便一起带过去,往后府里出行也方便。” 她顿了顿又道。 “我瞧著镇国府的马车也旧了,宫里刚好也存著一辆早年制的,铺了三层绒垫,车轮做了减震活扣,老夫人坐上去也不会顛,也隨马匹一起送过去吧。” 说著,目光柔了柔。 “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需仔细调养。太医院院正医术周全,我让人请他去將军府住些时日,每日替老夫人和你把把脉、开些调理方子。虽说不能让你去接將军,这些事却能替你顾著。” “家里安稳了,远在途中的人也能少些牵掛。” 听著苏皇后一桩桩吩咐,將军夫人猛地抬头,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入目却是温柔与鼓励。 苏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走回凤位继续说赏赐的事。 “那些马匹皆是好马,寻常人怕是不好上手,便派些禁军护送夫人回府吧,这般我也安心些。” 马匹、马车、御医、禁军…… 將军夫人若这时候还反应不过来,就白当这么久家了。 她眼中泪闪烁,对著上方重重行了一礼。 “臣妇谢皇后娘娘赏。” 苏皇后嘴角仍带著温柔笑意,摆了摆手。 “时候不早了,夫人先下去吧。传我旨意:前线战事告急,镇国將军夫人积鬱成疾,这些日子旁人不必去府上打扰,让她安心养病。” 苏皇后望著將军夫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道拐角,脸上的笑意才真正到了眼底。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袖口绣纹,对身侧宫女道。 “走吧,去寻林大人。” 镇国將军府一家人心是齐的。 老將军在边关拿命护疆土,夫人在京用心守家,连王小將军年纪轻轻也征战沙场立功。 他们的心向著天朝,这样的人家,怎能让他们寒心? 將军夫人所求他不能应,却不会拦。 能帮的便只到这了。 只盼山一程、水一程,她能一路顺顺噹噹。 將军夫人带著赏赐回府,马不停蹄去见老夫人。 娘俩在屋里说了两刻钟话,寻了个去庄子养病的由头,带著御医、药材和皇后赏的二十个禁军,分批悄悄出了城,直往九边方向而去。 出府时她特意换了素色布裙,早没了见皇后时穿誥命服的端庄华贵。 另一边,小翠带著重伤的王大牛一路上走走停停,很不顺利。 王大牛中间发了几次高烧,说话都混沌不清,每日醒来的时间不过一盏茶,转眼又昏睡过去。 醒来也只迷迷糊糊问。 “到京城了吗”。 或是念一句“青娘”。 小翠日夜守在车边,听著他昏沉中翻来覆去的话,总忍不住红眼眶,望著药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终於,王大牛的亲卫带来个好消息。 將军夫人,老將军心心念念的青娘,悄悄出了京,正往他们这边赶来。 还带了不少药材。 一个入京,一个出京,因同个方向,又互通了消息,终究在途中相遇了。 亲卫被唤住时,险些没认出將军夫人。 內心的煎熬,加上几日不眠不休的风餐露宿。她疲惫了太多。 看清来人后直挺挺跪了下去。 “夫人,您来了!” 看著他们眼中的泪將军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没等问话就直衝那辆盖著厚帘的马车而去。 身上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她踉蹌著扑过去,掀帘的手都在抖。 车里的人靠在褥子上,脸色白得像纸,胡茬乱蓬蓬支棱著,瘦得她都快认不出了。 许是心有灵犀,他眼睫颤了颤,费力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晃了半晌,才哑著嗓子挤出两个字:“青娘。” 將军夫人扑过去握住他的手——那手烫得嚇人。 见到自己夫君,忍了一路的泪“唰”地掉下来。 她顾不得擦,把脸凑到他跟前,声音又哑又急。 “是我,大牛,我来接你了。” 他盯著她看,忽然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嘴角扯了扯:“看见你,我便安心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晕了过去。 將军夫人急得吼出声。 “王大牛,你不准死!你敢死,老娘就敢殉情,你信不信?” 王老將军意识还没彻底消散,听见將军夫人吼出的这句话,又挣扎著將眼睛睁开,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 “青娘,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记得先叫医师。” 將军夫人愣了愣,眼泪还掛在脸上,气也没顺,却被他这茬堵得一噎。 她攥著他的手狠狠收紧,红著眼骂。 “混蛋!这时候还不忘说我!你不准晕,给老娘撑著!” 他眼皮又沉了沉,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喉间咕噥著。 “叫医师……我才好……和你一起回家……” 话音没落地,眼又闭上了,手却松松勾著她,没彻底撒开。 將军夫人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声喊。 “医师!医师快来!大牛他晕过去了!” 他这一声喊,小翠和跟著將军夫人一起来的院正都围了上来。 第484章 艰难的选择 院正的手搭在王大牛的腕脉上,摇了摇头,转头想对泪眼婆娑、一脸紧张望著他的將军夫人说些什么,却见旁边一直站著的小翠。 他仔细打量一番,突然抬声问道。 “你……你是老院正的关门弟子?” 小翠被他问得一愣,忙点头应是。 院正的眼睛骤然亮起,声音带了些急切。 “那他那颗回阳丹呢?当年老院正炼了三颗,两颗已经用过了,最后一颗应是在他手上,他可给你了?” 这话一出,將军夫人的心猛地一提,紧紧拉住小翠的手,满脸希冀地看著她。 院正这时候问的药,定然是能救大牛命的好东西! “姑娘,你……” 小翠点了点头,手在自己的药箱上碰了碰,却没有动作。 师傅说了,这药虽叫回阳丹,可药性极烈,若是服用者撑不过去,当场就会没命。 当初,师傅耗费半生心血,加上多年收集的名贵药材,才堪堪制出三粒。 第一粒给了先国舅爷服用,可先国舅爷那时年事已高、油尽灯枯,撑不过药性,不过几刻钟便去了。 师傅也因这事开罪了先皇后一脉,在太医院中备受挤压。 第二粒被太上皇要去赐给了当时位居八公之列的石家。 石老侯爷也是战场出身,身有旧疾、沉疴难治,当时求到还是皇上的太上皇面前时,已是无力回天。 有先国舅爷的先例在,不过是想搏一搏罢了。 他撑的时间到底比国舅爷长一些,却也只多了几刻钟。 这般他师傅制的三粒回阳丹,从能救命的神药渐渐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师傅也因此被逐出太医院,飘零一生。 后来遇到姑娘和少爷,查过他的根底,將他请到她们院里教授医术。 而小翠便是眾人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这药原本是他师傅献给郡主的,可郡主当时听闻她要去北山潜伏,又从少爷口中得知甄婉儿因阿芙蓉已是沉疴难医,便將这粒药给了小翠。 甄婉儿意志坚定,说不定能熬过药效;若是真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便將这粒药给她搏一搏,身后事也能了。 可小翠到了甄婉儿身边后,发现她的情况远没到需要以命搏命的地步,这粒药便留到了现在,一直被她好好密封在药箱里。 更何况旁人不知,小翠作为师傅的关门弟子,对这药的药性清清楚楚。 撑不过去是死,撑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也难捱。 师傅当年讲药的製法时,特意指过药圃中那几株熬了五冬的雪线莲,说这药的主药之一便是它,药性极烈。 前五年瞧著如普通杂草,以娇弱之躯熬过五个冬日才开,开五年才能入药。 把十年的补力、救力拧成一根线,往“死穴”里扎。 没扎活便是死,扎活了那根“针尖”也得留在身体里。 往后初始是一旬发作一次,再后来是一月,最后是十五日,那痛是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 这也是她在营帐中和回京的路途上,一直看著药箱犹豫许久都没拿出这颗药的原因。 不说那会老將军心中只悬著一口气,若是服用,怕是连他最后的遗愿都完成不了。 就算撑过去了,往后余生也难有痛快。 要將人从生死一线拉回来,哪能那般简单?总得付出些代价。 是痛快地死,还是痛苦地活著? 將军夫人听到这,眼中果然泛起犹豫。 坚强如她,眼底的泪此刻也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一滴接一滴砸在镇国老將军的手背上,又连成了串。 她指尖攥著老將军的袖口,布料被捏得发紧。 先前听小翠说“若撑过去便能救命”时,她眼中还亮著光,此刻却被泪水泡得发沉,心中只有犹豫。 她低头瞧著老將军手背上的泪串,那泪砸在他枯瘦的皮肤上,竟比刀割还让人心慌。 要怎么选?该怎么选? 是信这药能將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却让他往后月月被药性折磨,疼得蜷缩在床? 用余生的痛慢慢磨去他征战沙场的锐气,让他像往日最看不起的懦夫般蜷缩在后宅,一步三咳,还要撑著笑哄他们。 这真的是大牛自己想要的吗? 或是眼睁睁看著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从此案头再无他温酒的痕跡,院角的枪再无人擦拭,连风吹窗欞时都没了他的气息。 这是自己能接受的吗? 每个选择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中划了一刀又一刀。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身侧的圆木,木头上的纹路硌得指节发疼,倒比心中的钝痛更清晰些。 第485章 食言了 忽然想起那年他还年轻,突然出现在院门口,鎧甲上的风霜未化,胡茬上沾著塞北的风,眼中的光却亮得能照人。 他喊著“青娘”。 一见面就把她往怀里带。 说:“青娘,我回来了,带你们回京享福了。如今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將军了!” 那语气里的得意劲儿像拽著的孩子,哪藏得住半分疲惫? 他总说战场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该去的地方,说一身戎装比什么都体面,连笑里都带著挥斥方遒的烈气。 那时的日子明明像昨日才见过,可眼下这人躺在马车上,呼吸浅得像怕惊扰了谁。 往日能开五石弓的手,此刻轻轻垂著,指节枯瘦得见了骨。 將军夫人喉结滚了滚,没敢再往下想。 他的大牛,本就该是这天朝顶天立地的大將军,余生不该、也不能困死在床上。 就算死,也该死在战场,死得顶天立地。 她不能、也不愿看到他躺在床上,被痛苦慢慢磨灭生机。 那不是他的结局,也不该是。 她是將军夫人!他的妻! 不该因私心將大牛的骄傲困在床榻之间。让他的余生都被病痛折磨。 她如何忍心啊。 將军夫人眼中希望的光一点点消散,最后只剩一片冷寂。 她咬著唇,任由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终於忍著漫天心痛开口。 “多谢两位医师了。我想与大牛单独说会话。” 声音很轻,却带著斩钉截铁。 方才还红透的眼眶此刻竟干了,只眼中染上了一片血红。 小翠和院正对视一眼,带著其他人轻手轻脚退到马车外。 他们知道將军夫人已做出选择。 她要用自己的名声,成就丈夫英勇无畏的一生。 看著即將紧闭的车帘,將军夫人抬手按住,没回头,只轻轻说。 “门帘留道缝吧,让风进来些。他呀,这辈子最爱风中的自由。” 指尖触到车帘的粗布,才发觉自己的手在抖,声音却没差半分。 院正看著她眼中难掩的痛苦,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错了,我不该问的!” 若今日的事传出去,真不知外人会怎么说这位將军夫人。 说她心狠,放著救命的药不用;说她没感情,眼睁睁看著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將军走,连最后一步都不愿为他爭。 他们知道,將军夫人怎么可能不知。 她觉得,自己的名声远没有她的大牛的骄傲重要。 他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老將,是鎧甲染血都能笑出声的勇士,怎能让他最后落得被药性磨得鬱鬱寡欢的下场? 那样,她的大牛该多痛苦。 感受到丝丝凉风吹进,將军夫人俯身靠近老將军,见他睫毛微颤,像是要醒,便凑到他耳边,声音柔得像当年为他缝製远行衣物时的线。 “大牛別急,待江儿回来,我便去陪你,好吗?” “你说过的,此战结束,就好好在京中陪著我、护著我的。” “不是你食言了,只是形势所迫,没关係,我会来找你的!” 老將军的睫毛颤得更厉害,像被风拂过的蝶翼。 他想醒,想睁开眼对妻子说。 “活著,青娘,你好好活著”。 可眼皮上仿佛压著千斤重物,勇猛如他,此刻竟也睁不开眼,耳边只传来妻子絮絮叨叨的声音。 听著耳边的声音。往事一幕幕也在他脑中浮现。 她说起他们第一次说上话时。 那会他还是乡间的毛头小子,而他的青娘是村里有名屠夫家的女儿,家境殷实,比起他这在地里刨食的穷小子,不知强多少。 那时他蹲在田埂上啃野菜杂粮冷饼,冷冰冰的饼子混著麦糠,剌得喉咙发疼。 他向来就这么吃的,喝口冰凉的泉水便顺下去了。 她挑著半筐刚宰好的猪肉从旁边过,扁担一侧还掛著一块,一个踉蹌,那小块猪肉掉在地上。 她停下脚,似是生气,嘴里念叨。 “怎么这么倒霉,掉地上就卖不出去了”。 又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他,隨手扔到他背篓里,嘴上说著。 “算了,便宜你这小子,反正卖不出去便给你,也算我积德了。” 傻姑娘,她不知道,她看过来时眼里在发光,就像他看她一样。 可那会的他,终究是配不上她的。 她是屠夫家的姑娘,院里日日飘著肉香。 他呢?连块正经麦饼都吃不上。他把那块肉往背篓深处塞了塞,想藏起这点暖,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欢喜。 喜欢哪藏得住? 明明想远离,脚却总不自觉往她家肉铺子逛。 每次过去,青娘总能很快发现他,或是对他笑一笑,或是“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可她眼里的亮,总让他的心又满了几分。 他配不上她,可他想配得上她。 后来边境打仗,朝廷徵兵,他想也没想就报了名。 他读书没天赋,家里又没钱,只能上战场用命去拼,总不能让她嫁过来跟著自己过苦日子。 那时他又看见了她,眼睛红红的跑过来,问。 “我等你两年,你回来娶我好吗?” 好,怎么不好? 那是他做梦都想的事。 可青娘终究害羞,说完没等他回答就跑开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给自己定了时间:最迟两年。 还好,没用到两年,只一年,他便在战场上立了功,封了百户。 求了上司许久,终於得以回乡见她。 他怕晚了,他的青娘就嫁与旁人了。 她终於成了他的妻,可新婚过后他又要走了。 战场还有许多兄弟等著他。 就这般,他离了乡,回了战场,这一去便是十几年。 等他终於有了自己的军队,再去接青娘时,江儿都长大了,大到十来岁能跟著鏢师在外走鏢了。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 战场的风吹日晒让他变了样,鬍子拉碴,可他的青娘还像初见时一般,除了眼角添了几丝皱纹、手粗糙了些,看他的眼依旧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都是他的错,他走太久了。 那会太上皇还是皇上,军餉拖了一年又一年。他省吃俭用,能寄回来也不多。 青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可京里的贵夫人们却不这么想,总说青娘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我呸! 他的青娘本就永远站在枝头望著他,是他高攀了。 回了京,青娘和娘老咳嗽,他进宫请御医来瞧,悄悄问了结果,如遭晴天霹雳。 他离开的这十几年,青娘太苦了。 岳父岳母身子不好不是这两年的事,这次回京都没跟来,说是故土难离, 那些年两家的担子全压在青娘一个人身上。 她要奉养双方父母,还要养大江儿,两个家只靠她撑著,终究伤了身子。 御医说,往后青娘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那怎么行? 青娘不能生育,那些贵夫人们知道了又要嚼舌根。 青娘不在乎,他在乎! 再说这个消息传出去,朝中大臣说不定又会不顾他的拒绝不停往他院里塞女人。 青娘知道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著脸看他拒绝,反倒会为了给他留后主动帮他答应。 可家里多了女人,他与青娘的感情怕是会越来越远。 他不敢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是男人,这名声该他来担。 一副药下去,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往后青娘不能生,他也不能生,他俩才最相配。 他们有江儿,够了。 只是现在,他与青娘终究不能再相守了。 是他食言了。 可青娘要好好活著,替他活著! 往日一幕幕在脑中闪现,镇国大將军终於睁开了眼,哑声说。 “青娘,別哭!” 第486章 对吗? 初听到镇国老將军如风一般轻飘飘的声音,將军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忙抹了抹眼中的泪,抬眼去看老將军的眉眼,果然见他已然睁开眼,正一脸心疼地望著她。 “大牛!大牛你醒了!” 她忙不迭地握住他的手,眼中儘是沉痛之色。 刚刚老御医和小翠姑娘皆是摇头,难道是迴光返照不成? 她贝齿紧咬著嘴唇不放,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厚。 她的声音发颤。 镇国老將军眷恋地看著她的眉眼,眼中满是不舍。 回顾这一生,他与青娘相伴的时间太少了。 初始为娶她,少年从军;后来为守这万里河山,中年戍边。 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在军营篝火边度过,多少回她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他只能无奈的在信中写一句“安好勿念”。 他想抬手拭去她颊边的泪,指尖却沉得像坠了铅,勉强动了动,才轻轻蹭过她的鬢角。 “不哭。” 他的声音依旧轻飘飘,却带著暖意。 “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见你最后一面,已经足够了。” “青娘,让我自私一次好吗?这次我若是有个意外,你替我守著母亲,守著江儿。” “便是到了奈何桥,我也等你的。” “不许说傻话!” 將军夫人拽著他的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他,喉间的铁腥味却越来越重。 方才还强撑著的女子,此刻竟像受了委屈、见到大人的孩子,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砸在他的手背。 “你还要看江儿娶夫君呢!上次你来信不是说,陛下许了江儿可多寻良人?” “到时候你没陪在我身边,我做不来的。” 老將军虚弱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她鬢边新添的白髮上,心口像被什么揪著疼。 他这一生护了家国、护了百姓,偏偏没好好护著身边人。 若有来生,他想,再不做这镇国將军了。 到时候定要生得聪明些,做个他如今最看不起的书生。 入朝堂为她爭功名,让她像现在一般风风光光地活著, 只是不必再等他上战场。 他要守著她、守著孩子,看春去秋来,再不错过一日相伴的光阴。 都说他们將士苦。 可家中妻儿更苦。 他们在外廝杀,尚有忠君爱国的热血撑著。 可妻儿呢? 他的妻强撑著家,操持家事、孝敬长辈、照看孩子,夜里对著空荡荡的屋子,听著风吹窗欞的声响都要心惊。 想他回来,又怕他回来。 此生不负国家,便指望来世,家国皆不负。 镇国老將军最后又眷恋地看了青娘一眼,拉起她的手在自己心口拍了拍。 “青娘,你先出去好吗?叫我的亲卫和小翠姑娘进来一下。” “小翠是军师千辛万苦替我寻来的,原是为保我这条命,可我终究……边关还有许多事我想与他们说说,到时候便让他们转告军师。” 將军夫人听完,静静的看著他。 最终还是点了头。 轻轻的將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掀开车帘就出去了。 一出马车,心中那股通天的痛意终究没忍住,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周围的人见状忙涌上来:“將军夫人!青娘!” 她仿佛老了十岁不止,气喘吁吁地扶著战马,红著眼眶无声的摇了摇头,声音平缓如常。 “贺大哥、小翠,將军有事与你们说,你们进去吧。” 不过吐口血罢了,比起如今的大牛,算得什么呢? 他的痛,多十倍、百倍、千倍。 青娘扶著战马的手微微发颤,指尖泛白。 方才那口血呕在地上,红得刺目,像极了他战袍上未洗净的血渍。 她望著马车的帘布,明明知道里头躺著自己最牵掛的人,却偏要忍著难过偏过头。 不敢再多看,多看一眼都怕撑不住。 老將军的亲卫贺大哥站在刀旁,脚步沉得像掛了铅。 路过將军夫人身边时,喉结滚了滚,终究只低低说了一句。 “夫人保重身体啊。” 小翠姑娘跟著进去,裙角擦过青娘的袖口,带著药草的凉味。 青娘却觉得那凉意顺著胳膊爬上来,冻得心口发疼。 直到两人进去,车帘缓缓闭上,隱约可见的盔甲再也不见,將军夫人才“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 周围的亲兵悄摸上前想扶她,风卷著沙尘掠过迷了眼,她摆了摆手,眼睛终究忍不住看向帘內。 咬著唇强撑著站起来,伸手擦脸时,才发现眼泪中混著方才的血,染了半张脸。 连忙拿出帕子来擦。 不能让他再担心了。 车门闭得严严实实,连里头的影子都瞧不清,可她就是愣怔怔地望著那块布,像望著从前无数个他出征的方向。 “夫人,天凉。” 有个亲兵小声劝著,递来一件披风。 青娘没接,只是缓缓直起身,扶著战马的鬢毛站稳。 掌心下的马毛温润,倒比她自己的手暖多了。 她望著车帘,喉间又涌上腥甜,这回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再吐了,一会他若见了,定是要心疼的。 她撑得住,哪怕此时心像根快断的青竹,也得立著。 每一刻將军夫人都只觉度秒如年。 那紧闭的车帘终於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一道缝,小翠和贺大哥一前一后从车里出来,两人都垂著眼,眼眶有些红,脸上却没什么特殊表情。 青娘怔怔地看著他们,强挤出一个笑,竟比哭还难看。 “贺大哥、小翠,大牛他……睡著了吗?” 小翠抬头看了她一眼,与贺大哥对视,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缓地说。 “说了一会儿话,有些累了,刚睡。” “將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到底心里还撑著一口气。我想与院正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旁的法子。” 看著眼前悲痛欲绝的女人,小翠实在说不下去其他的话,转身便想离开。 怕多待一刻,心中的话就要全数坦白出来。 老將军太苦了,將军夫人也太苦了。 分隔两地的有情人,偏为家国大义相隔,前半生见一面都是奢望,后半生好不容易熬到此战过后能回家含飴弄孙,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 她刚转身,青娘却拉住了她:“小翠姑娘,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两人行至僻静处,周围的亲卫都齐刷刷望著他们的方向。 青娘抬眼扫过四周,漫山遍野是勃勃的绿意。 她的话里带了湿意。 “小翠姑娘,那药他吃了,对吗?” 第487章 我知他 小翠听到这话,后退半步,掛在胳膊上的药箱“啪”地掉在地上。 张了张嘴,眼神闪躲著不敢看青娘。 “夫人……” 青娘没鬆手,指尖攥著她的袖口微微发颤,目光却很坚定,望著远处山谷上隨风飘摇的野草,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 “我与他夫妻三十余载,从情竇初开到如今,半步身子都要入土了,谁还不知道谁呢?” 说完,她拍了拍小翠的手,轻声安慰。 “我已知晓。他既然不让你们与我说,那你也不必告诉他我知道了。” 她的大牛啊,到了最后,还是想著再护她一次的。 小翠蹲下身去拾药箱,指尖攥著箱沿直发抖。 看將军夫人没等她回话,只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离开,那背影决绝又孤挺。 她的眼泪先掉了下来,砸在沾满尘土的箱面上。 没有哪一刻,她比现在更恨自己的无能。 若医术再精进些,若能寻到其他法子,顶天立地的將军与蒲韧如草的夫人,是不是就能得个岁月温暖的结局? 偏偏她这双手,只能拿出些暂稳气息的药。 偏偏此刻脑中能想到的,只有师傅给的回阳丹。 偏偏她要眼睁睁看著这对在整个天朝都算独一档的夫妻,落得后半生怕是都不能痛快活著的下场。 她把药箱扣紧,指腹蹭著箱上磨去的铜锁,心中有了宏愿。 青娘从不远处走回,站在原地一直直勾勾望著她们背影的亲兵们,见她过来忙垂下头。 手忙脚乱地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就是忙。 脸上的悲戚却怎么都藏不住。 將军夫人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眼中的泪光混著嘴角的笑,更添几分淒凉。 她声音比刚刚大了些。 “都哭丧著脸干嘛?刚刚小翠姑娘已经与我说了,还有希望呢。如今大牛只是疲惫不堪睡了过去,带回京找钱院正看看,总归是能好的。” “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在马车外陪著他。” 你不想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 亲卫本想阻止。 夫人也是日夜不歇从京城奔到这,累了几天,这般下去怕是撑不住。 却被青娘眼中的决绝震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亦步亦趋地到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搭起了营帐。 青娘一步一顿走向马车,脚下的路仿佛生了刺刀,每一步都夹得她刺痛。 他的心意,她知道。 他想陪著他,也不想她死后自己落下不好的名声。 就像当初他刚接她来京,特意请御医给她和娘查看身子时一样。 她自己的身体这些年是什么情况,她怎会不知道? 不过她膝下有江儿,已足够了。 只要他心里有她,为了他的子嗣,她是愿意妥协的。 他如今是將军,寻个小官家的庶女当贵妾,或是纳个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进府为王家留后,她都愿意。 他的孩子她也当自己的孩子宠著,以后还能为江儿撑腰不是。 她只是想看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想看封官加爵后的大牛心里还有她这个那个乡野村妇么。 所以当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拒绝了许多同僚送来的女子,她是开心的。 恰在那时来了御医,她便想趁此机会告诉他。 他心中有她,便够了。 可没想到,这一等,那傻子竟做了傻事,一碗绝育药下去,生生断了她后面的安排。 说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可愧疚更多。 那傻子喝了猛药在床上躺了一天,还说自己是偶感风寒。 他那身子,平常风寒哪敢轻易寻他? 后来便传出他在战场上伤了根底、不能生育的消息,他还怕她发现,特意来安慰。 “青娘,你不会嫌弃我吧?以后我们只守著江儿好么!” 看著她哭,他还手忙脚乱的。 她后悔了,该早些与他说的。 他向来是真心对她的,就像如今一般? 为了她、为了她们,愿意放弃骄傲、承受痛苦,愿意为她搏一搏。 叫贺大哥和小翠进去时,她便猜到了。 他怕是都安排好了吧? 若撑过去了,便瞒著她,不让旁人知晓他的痛苦。 若没撑过去,便说那药是他自己要吃的。 深情不负,总归是天下最幸运的事。 她青娘这一生,遇到王大牛,值了。 总归是生是死、是痛是乐,她陪著他便是了。 伸手抚上冰凉的车壁,青娘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白得不带人气。 她艰难地扶住车环,没打开帘子,就静静地坐在外边,语气里带了些初见时的娇俏。 “大牛,你还记得以前在乡里时我们听过的小调吗?” “时过境迁,我都快忘了,今儿我哼给你听,可好?” 正月灯,二月鷂 三月麦秆作吹簫 四月四,做做戏 五月五,过重五 …… 將军夫人秘密出京,本就行事低调。 再加上如今战事正紧,朝野目光都聚焦別处,倒没什么人发现。 眼下天朝上下最要紧的事便是徵兵,陛下这次还下了特旨。 允许女子从军。 虽陛下说的自愿,可依旧按的是旧例。 军户之家留一人养家。 寻常百姓则一户出一人服兵役。 这特旨对军户来说倒没什么,军户家的男儿,大多知道,自己的归宿在现场。 有不愿的,这种人上了战场也无大用。 有女儿的寻常百姓,心思倒是大不相同。 如今女子也能服兵役,那丫头不就金贵多了嘛。 往日还觉得女儿没什么用,到最后收些聘礼,便成了別家人。 如今没想到,竟还能替家中兄弟去服兵役,倒是意外之喜。 有想推女儿出去的,自然也有心疼家中女儿的,只说女儿娇弱,以后去了別家过日子本就不易,如今哪能上战场? 还是让你哥哥弟弟去吧。 人世百態,总是如此不同。 不管外边如何,这兵却是一定要征的。 长公主不再日日待在公主府或是进宫。 她拿起多年未用的长鞭,骑上弃置多年的战马,风风火火忙碌起来。 女皇家女武营,她要亲手组建! 有长公主坐镇,女兵们的待遇,自然不会比男兵差。 第488章 一次机会 徵兵本是上战场搏命的事,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收。 天朝以十五岁为成丁標准,服兵役者需年满十五,年龄范围限定在十五至五十岁之间,其中二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为最佳人选。 身体是入伍的基础条件。 得能负重,善奔跑,无疾病、无残疾。 若想当骑兵,还得会骑马;要做弓箭手,则需有足够臂力。 优先从军户徵兵,非军户则按“一户出一丁、三丁抽一”徵调。 其次便是看基础技能和心性。 如今战事吃紧,这样能保证士兵儘快適应战场。 会骑马、射箭者优先。识字者可被选为文书、传令兵。 进军营后,还有些简单测试。 模擬敌情反应,询问参军动机,排除怯懦者,避免游手好閒、奸猾之徒混入。 男兵如此,女兵亦然。 可当长公主真的亲自辗转各处徵兵考核时,才发现女武营的组建可比男兵的徵招难得多。 她之前想得太好了。 究其根本,还是天朝多年局势闹的。 身上本有些功夫,又有意从军的女子,早就在听说林四娘和王江那边收女兵时,寻著去处了。 如今剩下的,要么是家中阻拦,要么是被推出来替兄弟服兵役的女孩。 这些能被家中推到前头的女子,平日在家中过得日子又能有多好呢? 吃的是剩下的,穿的是剩下的,食不果腹只是寻常。 再者,有富贵人家的姑娘,家里拦著的也多。 说“战场是男人拼杀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去凑什么险?没的坏了声名,以后不好嫁人”。 甚至有的家人直接堵在徵兵点,硬把人往外拉,只说“若让你去拋头露面,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们不敢明著抗旨。 这命令是陛下下的,又是长公主亲自督促,却能为难自家姑娘。 便是真闯过家里这关来了,到了考核场上,能扛过负重跑、拉得开弓的也没几个。 长公主又到一处,看著校场里那些咬著牙强撑的身影。 面黄肌瘦的居多,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有个梳著双丫髻的小姑娘,看著不过十四五,瘦得手腕像根细柴,却攥著弓不肯放。 她的胳膊抖得厉害,弓弦只拉开小半,脸憋得通红,眼中却没有泪,全是坚定。 旁边的徵兵官劝她。 “姑娘,不行就別硬撑了,回去吧。” 她却梗著脖子摇头,声音细弱却执拗。 “我能行。我听別人说了,在这里能吃饱饭,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 “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不回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替不了哥哥,回去我爹他们便要將我卖到青楼换银子了。” 长公主在一旁看著,心里发酸。 这姑娘看著瘦弱,身上穿的衣服补了又补,却洗得极其乾净。 可她连弓都拉不开,真上了战场也只能白白送命。 可再看她眼中的那股劲,又捨不得就让她走。 战场何其残酷,容不下慈悲之心。 长公主的手捏得紧紧的,指甲划过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她望著那姑娘单薄的背影,心里清楚。 她是可以將这姑娘安排到后勤营,不让她直面刀枪,可她能救这一个,能护天下所有如她一般境遇的女子吗? 每处军营的后勤营名额都是有限的,就算入了后勤营,战事吃紧时,运粮、护伤药、传递军情,甚至当个伙夫,哪一样不是在刀尖上走? 哪一样不是要靠近战场? 她们若连弓都拉不开,真遇到危险,凭这点细瘦的胳膊又能撑几分? 她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仁慈,將天朝大军置於危险之中。 可这些姑娘眼中的光太亮,亮得让她移不开眼。 长公主微微皱眉,贝齿咬著嘴唇,鬆开又咬住,终於开口? “传我令下去,凡来军营报到的女兵,我皆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她们若是能达到军营徵兵的要求,便留下来;若是不能,便自归家去。” 她又补充道。 “这一个月由老兵带著锻链身体、学习武艺,每日三餐管够,衣服也按例发放。月底若能达標,便留下编入各营,优秀的入女武营;若是实在跟不上,那就认命!” 话落,她指了指刚刚那个倔强的小姑娘。 “她是,所有人皆是。告诉她们,这一个月不是宽限,是给她们自己挣机会。战场容不下慈悲,我能给的是公平” “凭自己本事留下的,往后在军营里便和男兵一样,凭军功说话;留不下来的,也怨不得旁人,只当是在这军营里尝一回自己做主的滋味。” 掌心的印子还在发疼,她却没再看那姑娘。 第489章 下去领军法 她不能护著所有人,只能教她们自己护著自己。 这一个月的苦,是她们从家中踏入尘世的第一道坎,也是往后在军营立足的第一块砖。 能不能踩稳,全看她们自己的意志。 话音一转,长公主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可若是有人想趁这个机会来军营吃白饭,那就休怪我不留情。” “我天朝的军营养的是能为国征战、护佑百姓的英雄儿女,不是藏奸耍滑、心思险恶之辈。” 命令传下去,校场里先是一阵鸦雀无声,隨即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有的姑娘眼里闪过怯意,悄悄往后缩了缩。 一个月要练出达標的本事,听著就难。 可更多人眼中却亮了,方才那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捏紧了拳头,往前挪了挪,站到了队伍稍前的位置,像是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一旁的徵兵官却是一愣,连忙双手抱拳。 “公主,这……这不合旧例啊。” 一个月的训练,仅让这些姑娘达到初选標准,不仅耗费更多时间,还要多耗银钱、军粮。 长公主抬眼望了他一眼,轻轻摆了摆手。 “不必多说。这事我会亲自与皇兄稟明。皇兄既把女武营交予我手,那怎么选拔、怎么训练,皇兄自会支持我。若是皇兄怪罪,我一力承担!” 那徵兵官见长公主语气篤定,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蔫蔫地退了下去。 校场上的姑娘们看著长公主挺直的背影,先前那点因未知而生的惶惑,渐渐被一股莫名的劲取代。 下完命令,长公主便离开了此处军营,她还有旁的徵兵点要去督查。 只是她今儿说的话,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几日就传到了周边几处待选女兵聚集的地方。 长公主虽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却也会问起那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 哦,她叫春桃。 头几日的训练,对这些大多没吃过苦的姑娘来说,几乎是炼狱。 天不亮就得爬起来扎马步,腿抖得像筛糠,老兵的鞭子悬在旁边,愣是不许歇。 等勉强能站稳了,又要绕著军营一圈圈跑,有人跑著跑著就栽倒在泥里,趴在那儿呜呜哭,可除了三两个实在撑不住的,竟没人真的掉头往营外走。 后来体能稍好些,便开始学射箭、学骑马。 女兵营里像春桃一样的女孩有很多。 拉弓时胳膊仍抖,可再没松过手,指缝磨出的血泡结了痂,又被弓弦磨破,她就用布裹得厚些,照样每日比旁人多练半个时辰;学骑马时摔下来好几次,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夜里疼得睡不著,第二天一早还是早早站在马棚边。 有老兵跟长公主回话时嘆。 “这些姑娘,看著柔柔弱弱,骨子里的犟劲倒是比有些小子还足。” 想要改变被人欺辱、被人安排命运的生活。 总是要付出比旁人多千倍百倍的努力,不是么? 女兵营里日以继夜学习著征战沙场的本事。 从军户里征出来的第一波兵已经上了战场,九边损失的兵力不少,这些本就有底子的军户子女,训练了半个月不到,便要去九边的军营了。 自从蛮夷在忽尔槐一战折损了几十万大军,甚至连主帅拓跋奴都险些没能脱身。 还是麾下將士搭著人桥,从一片火海中將他硬抢了出去。 听说即便这样,他也受了不小的烧伤。 好不容易退回大本营后,旁人的笑话先不论,韃靼上下的怒火早就烧得旺烈。 他们为这一战谋划了不知多少时日,藏了多少心思,偏偏落得如此下场。 既是精心算计都落了空,蛮夷军反倒歇了那些弯弯绕绕,余下的百万大军乾脆摆开了实打实的架势,朝九边各处防线猛扑过来。 这一次是真的不留任何后手,不搞偷袭,不藏后路,就是凭著人多势眾,一道道关卡啃,一座座城楼攻,誓死要把在霍尔怀折损的脸面,用九边的城砖血债血偿回来。 消息传到京中,各营的气氛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 先前补上来的军户子弟刚站稳脚跟,就要直面这黑压压压过来的蛮夷大军,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而在后方的女兵营,以及从寻常百姓中征来的男兵,练起剑的手更稳了。 他们知道,轮到他们上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孙子兵法》曰。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如今天朝,便是不得已的时候。 境外五胡,就算先前各有盘算,如今却像是被忽尔槐一战的怒火拧成一股绳,他们的战线已连成一条线,把九边死死地围在中间。 百万大军压境的架势不是虚张声势,是真要一点点啃掉天朝的北方屏障。 再看周边诸国,要么远在千里之外,平时来往本就稀少;要么国力本就薄弱,自家尚且自顾不暇,躲都来不及,哪有底气在这个时候蹚浑水? 伐谋伐交都不成,又兵临城下,便只剩伐兵。 天朝的徵兵在这时候显得更为重要。 牵一髮而动全身,九边被围,全是激战,本就已有损耗,先前补上去的军户子弟本就仓促。 如今要扛住五胡百万大军的硬攻,兵力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后方对新兵的训练愈发紧迫,北方屏障一破,战火就要往腹地烧,那才是真的危险。 天朝的百姓,到那时只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又送了一批將士上战场后,京城的军营外出现了一个让所有將士都意外的身影。 本该在木夷城中带领镇国军奋勇抗敌的镇国老將军王大牛,突然这个样出现在了京城军营之外。 军营的守卫一眼就认了出来,愣在了原地。 老將军比从前肉眼可见地虚弱了许多,鬢角的白髮又添了几缕,脸色苍白得像蒙了层霜,嘴唇抿成一道无血色的线。 可他走路的步子却没有晃,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扶著他的是位夫人打扮的妇人,穿得並不显眼,只显乾净利落。 一手稳稳地托住老將军的胳膊,一手拽著块帕子,时不时替他擦额角的汗。 “老將军,夫人怎么来了?” 军营的老兵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发颤了。 “木夷城那边……” 王大牛摆了摆手,声音哑得像磨过的沙。 “別声张,我不慎受了些伤,先回来休养。木夷城那边没事,只五胡添了兵力,日夜攻城,新派去的將士们折损太快。” 他往前挪了两步,透过军营的门,盯著不远处几个练劈刺的新兵——动作虚浮得像没扎根,气不打一处来。 “我便过来看看,这些日子你们究竟是怎么练兵的?” 扶著他的夫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指尖都带著急,想劝他。 “如今身子要紧,可不能动气。” 他嘆了口气,胸口的闷疼稍缓,气息果然稳了些,声音里却裹著恨铁不成钢的颤。 “这般没有章法,练不出真本事,送他们上去也只是去送命罢了。九边的城墙要靠他们守,可就这能耐……” 话没说完,喉间一阵发紧,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著腰咳得肩头髮颤,目光却仍钉在校场上,不肯移开半分。 营里的將领们早得了信,一窝蜂从营內赶出来,刚要躬身拜见,恰好听见他这番话,一个个都僵在原地,隨即默默垂下了头,没人敢接话。 老將军这话太戳心了。 先前九边缺口急,確实是赶著把新兵往营里塞,拔苗似的催著练,总想著先凑够人数补上前线再说,谁能料到前线折损竟快到这地步? 那些被送上去的新兵,怕真如老將军说的,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没了——到底是他们急功近利了。 看著一个个垂下去的额头,王大牛冷哼一声,扫向他们的眼神都在发狠。 “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如今我的伤已好了些许,你们练不好!老子来练!。” “老夫只教你们一次,且看看这兵究竟该如何练,才能让他们成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將士!” “一个个在京城待久了,连最初的本事都忘了是吗?” “都滚下去,领军法!” 说完这话,又不住的咳嗽起来。 第490章 他们的命比我重要 將军夫人连忙伸手,轻轻抚在他后背,一下下的为他顺气,语气里满是嗔怪。 “都说了不动气的,这伤才刚见点好,回去怕是又要疼了。” 她垂眸看著他略显苍白的侧脸,指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一旁正要去领罚的几个將领,闻言都悻悻地垂下了头。 是他们的错。 竟连本职都做不好,白白劳累了重伤初愈的老將军,拖著病体来军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为首的將领喉结滚动,声音带著几分涩意,始终不敢抬头看老將军夫妇 “是我们的错,是末將们无能。老將军受了重伤,还得为我们劳心劳力,我们这就去领罚。” 老將军听了这话,皱著的眉非但没松,反而拧得更紧。心中怒火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来! 目光如淬寒的刀锋,上下扫过为首的將领。 “你们对不起的是我么!” “我的命是命,阵前那些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缓了口气,胸口因动怒微微起伏。 “我今日不过是伤未痊癒,命还在,你们便急著领罚作態。可当初是谁將那些尚未练出筋骨的新兵,硬生生推上战场的?” “那时你们可有半分想过,他们的性命该由谁来在意?” 王大牛扶著夫人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被將军夫人稍稍平復的怒气,在听到为首將领只提他的伤势、对阵前阵亡將士只字未提时,再次衝上心头。 他语气里的沉痛像浸了水的铅,沉得压人。 “那些浴血的士兵,才是我天朝的根基!万余將士的性命,可比你我这几条命重要得多。” “若没有他们在阵前拼杀,用血肉筑起屏障,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安稳站在这高位上挥斥方遒吗?” “你们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那些被你们草率送上战场的將士!” 他喉间滚了滚,声音添了几丝颤意,满是疼惜。 “你可知你们第一批送往前线的都是些什么人?那是每个军户家捧在手心的孩子,他们的父辈全是阵前立功的老將。” “是这些人家的骨血推著你我走到今日!比起寻常百姓家征来的新兵,他们耳濡目染学了十几年本事,日日不歇,本该是军中的脊樑。” “可半个月,虽时间紧迫,训练精挑细选出来的军户之家的人,也不该是这个结果!” 说著,他猛地抬手指向帐外还在操练的新兵,胸口因动怒剧烈起伏。 “你们看看,他们如今练的这些算什么?扎马步、围著军营跑——这些事,他们打小跟著父辈就练了十几年!” “如今教这些有什么用?你们该教的,难道不是让他们迅速熟悉战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真本事、保命的手段吗?” 军营外的风裹著操练的吆喝声钻进来,却压不住此刻的沉滯。 被痛骂的將领们身子猛地一颤,头垂得几乎贴到胸口,双手死死攥著腰间的佩刀,指尖泛白。 面对动了怒火的王老將军没一个人敢说话。 王大牛扶著將军夫人的手,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可眼中的疼惜半点没减。 他缓了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眾人。 “要不是如今实在缺人,你们全都该为前线的那些將士们赎罪!”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军营方向。 “从今日起,將营中將士分作两批:有根基的,便让老兵带著,教他们如何听声辨位、如何寻找掩护、如何在短兵相接时留一线生机。” “他们活著,比练出多少架子都强;没有根基但身体强健的,先习得一门趁手的武艺,待有了模样,再让老兵带教。” 王大牛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先前的疼惜尽数褪去,只剩不容置喙的冷厉。 “你们都给我记牢了!如今虽不在战场搏命,可你们手中攥著的,是每一个经你们手的新兵的性命!若你们敢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那你们这些所谓的『將军命』,也没必要再留著!” 他顿了顿。 “你们能坐享今日高位,不是凭一己之力,是手下將士用血汗、用性命,一步步把你们捧上来的!” 话音落地,在场的人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王大牛扶著夫人的手,不再多言,只挥了挥手,没有半分转圜。 “言尽於此,滚下去领罚。再不尽心,你们的命也不用要了!” 第491章 我爹没事? 待那些將领尽数退下领罚,王老將军紧绷的肩背骤然一松,扶著將军夫人的手微微发颤,忍不住俯身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带著未愈的伤痛。 將军夫人连忙上前,轻轻拍著他的后背顺气,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帕子,递到他唇边为他擦拭。 她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却没声张,只温声劝道。 “你这身子本就没好利索,方才又动了那般大气,快坐下来歇歇吧。” 王老將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靠在夫人肩头,脸色比先前更显苍白。他摆了摆手,声音带著咳后的沙哑。 “不妨事。夫人,我怕是要在这军营中待一段时日了。不过如今陛下已下旨允许女子从军,这军营你也来得,往后你陪著我,好吗?” 將军夫人拍著他后背的动作愈发轻柔,指尖轻轻拭过他额角因咳嗽渗出的薄汗,眼底的担忧压了压,却笑出几分温软。 “说什么傻话?你在哪,我自然在哪陪著。” 见王老將军缓过些劲,她便扶著他慢慢往主帐走。 入了主帐,將他扶到椅上,把帕子叠好收进怀中,又替他拢了拢肩头的披风。 王老將军靠在椅背上,苍白的脸上总算添了丝淡红。 他轻轻拽住夫人的手,声音虽仍沙哑,却多了几分安稳。 “有你在,我便放心了。我记著答应你的事,不会轻易动气,只是今日那些人说话实在刺耳,我受伤,他们便诚惶诚恐,可前线经他们手摺损的將士,却没见他们有半分愧疚。” “若不是如今缺人,我真想將他们尽数斩了!这般人,若在镇国军中,我早不知处置多少次了。” 王老將军望著帐外受刑的將领们,喉间溢出一声冷嗤,眼神里翻涌著压不住的愤懣。 “別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前线催得急、陛下那边盯得紧,又料著没人能真拿他们怎样,便只想著草草交差,哪管底下將士的死活!” 他扶著椅扶手,缓缓坐直了些,声音里满是过来人的沉重。 “那战场是什么地方?是没半点自保之力便要丟命的鬼门关,怎能隨便派些没教透的孩子去填?” “你们瞧瞧他们先前教的那些,哪一样是真心为將士考虑?” “如今一个个升了高位,倒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军户子有军户子的训练方法,平民之家也有平民之家的训练方法。 如何能混为一谈! 要知道,王老將军自己便是从一个小兵做起,兢兢业业,一步一步走到镇国大將军的位置。 他太清楚“全心教授的將领”与“敷衍了事的將领”有天壤之別。 是以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时,才会不顾自身伤势,执意要来军营镇守。 只是,王老將军转头看著身边精心照料自己的夫人,语气里添了几分愧疚,话到嘴边又轻轻嘆气。 “夫人,先前说好回京后便好好陪著你和念儿,没成想为夫又食言了。” 自从他服下小翠姑娘的秘药,熬过几天几夜的剧痛撑过来后,往日带些泼辣性子的夫人,都变得柔情似水了。 与他说话都要放轻了声调,生怕惊著他。 他知道夫人大抵猜到了他的选择,可她不问,他也便不再提及。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 將军夫人握著他的手顿了顿,隨即摇了摇头,指尖温柔地覆在他手背的旧疤上,声音清亮。 “夫妻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你心里装著军营、装著天朝、装著底层兵卒,我都懂。比起困在府中让你忧心,倒不如在这陪著你,大家都安心。” 將军夫人怕他再陷进愧疚,忽然粲然一笑,话锋轻轻转开。 “再说了,咱女儿还在木夷城呢!若再派些没训好的將士过去,不说將士的命让人心疼,单说女儿在前方,我这心就没一刻能放下。” “如今有你这个爹在后方谋划,把士兵的底子打牢,我这个做娘的才真的踏实。” 她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帐外飘进来的几片枯叶上,语气柔了些,说起別的事。 “对了,长公主那边的女武营,听说招了不少姑娘,往后有一部分要划给镇国军女子军。咱们今日刚到军营,长公主那边就得了信,还让人来问,等你身子缓些,有没有空去女武营帮著长长眼、提些章程。” 提起女儿,王老將军沉鬱的眉眼果然舒展了些,握著夫人的手轻轻动了动。 “江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总归要替她谋划的。” “至於女武营那边是该去。” “女子从军本是先例,往日没个章法,况且女子的身体终究不比男子强壮,既要习武从军,自然不能按男兵的旧例来。” “我得去瞧瞧这次招的是什么苗子。前两日臥床时我倒想了些,女子虽大多不如男子勇猛强健,却胜在轻巧灵活,像伏兵探哨、传递密信,或是照料伤员,她们做起来或许更合適、更细心些。” 九边。 木仪城。 主营內的烛火被穿堂风晃了晃,映得案上的地形图忽明忽暗。 林景宴听著王江沉缓的话音,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案边的兵符,语气添了几分沉重。 “甘肃镇调来的兵本就仓促,京中那两批援军虽是军户出身,可战场诸事却没人教过,只知一味猛衝,连自保都难。” “你们將他们送回寧夏镇接著训练,是对的。” 他顿了顿,想起先前收到的各地战报,眉头皱得更紧。 “可別处不比木夷城,有你和彦卿盯著。” “好些地方急著填前线的空缺,连考核都省了,直接把新兵往战场上送,那些孩子……大多就成了阵前冤魂。” 李彦卿在旁接过话,声音里带著几分气愤。 “也不知京中那些人干什么吃的,平日到底教了什么!这般都敢送他们送战场!等小爷回去了,定然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送过来的援军他们都看过了,实在上不了战场,只能送回寧夏镇继续练一段日子。 害的他们还抽调了一些人回去当训练官。 王江沉声道:“如今北狄攻势越来越凶,咱们手里训好的第一批援兵,刚派去甘肃镇和山海关填了窟窿,第二批还得等些时日才能成军。可木仪城的守军撑了这么久,早已人困马乏,再不补些能打仗的人手,怕是撑不住下一轮猛攻。” 主营帐內的愁云还没散,帐外便传来將领急促的通报声。 “主帅!军师!王小將军!援军到了!” 王江、林景宴和李彦卿三人对视一眼,脸上没半分喜色,反倒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 前两波援军的模样还在眼前,那些没练出筋骨的新兵,送上来也是白白折损。 王江率先起身,指尖按了按眉心,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 “走,去看看吧。” 林景宴和李彦卿也跟著起身,脚步沉缓地跟著他掀帘出帐。 帐外的校场上,果然站著几队披甲的兵卒,可精气神与前两波全然不同。 这些人虽带著长途跋涉的疲惫,站姿却齐整挺拔,腰间的佩刀擦得鋥亮,眼底没有丝毫慌乱,反倒透著股劲气。 领头的將领见三人出来,立刻上前几步,双手抱拳躬身。 “末將赵远,奉镇国將军之命,率此次训成的新兵,驰援木宜城!” 听到“王老將军”四个字,反应最大的便是王江。 “我爹!” “他没事儿啊!!!” 实在是那一日她怕了。 自从將自己爹爹送走过后,王江便一直刻意不去问,不去想爹爹的情况。 只要她不知道,那他爹就是没事儿! 她就还有爹。 可是不论怎么逃避。午夜之时,总是难熬。 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爹爹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听到他爹居然在京中军营,她如何不意外! 第492章 早等这一刻了 那个叫做赵远的小將,听完王江脱口而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老將军真的没事吗? 可不见得。 这几个月,老將军进驻三大营,一边带著將军夫人操心新兵训练,一边还要时不时去女武营巡视,当真是殫精竭虑。 虽说他鎧甲在身,打眼看去依旧勇猛如昔,但脸上的病態与时不时的咳嗽,却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可他抬眼瞧见王江和镇国军各位眼中的担忧,又想起离京时將军夫人与老將军特意嘱咐的话,嘴角还是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老將军此次重伤回京,终究是伤了元气,想再如往日那般硬朗,定然是不可能的。” “但京中御医已尽数诊治过,如今正安心將养,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忧。来九边之前,老將军还亲自教我们杀敌的本事呢。” 怕王江和镇国军的將领们仍有疑虑,赵远又信誓旦旦补充道。 “要末將说,这次还多亏了小翠姑娘的师傅,也就是前院正,他到底是有些真本事的。” “先前许多御医都束手无策,全靠他將老將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才有如今的局面。將军夫人放心不下,日日都守在老將军身边照料呢。” 听到“將军夫人一直陪著老將军”。 人群先是短暂一静,隨即响起阵阵欢呼,大多是镇国军的將士。 旁人或许不知,他们这些跟著老將军出生入死的人怎会不清楚? 老將军在军中是说一不二的铁汉,却最听夫人的话。 而夫人待老將军,更是情深似海。 若是老將军身子真有大碍,夫人定然不会让他这般操劳。 看来,老將军这道死劫,是真的闯过去了。 镇国军一扫往日的沉鬱阴霾,紧绷的气氛彻底鬆快下来,將士们也终於有了心思,细细打量起这批远道而来的援军。 有了师兄看师弟的疼惜。 果然是老將军手底下练出来的兵。 哪怕长途跋涉,站在那儿依旧队列齐整,脊樑挺得笔直,眼里透著寻常兵士少有的锐气,那股子精气神,一看就经受过实打实的操练。 虽心里已多了几分认可,镇国军眾人还是依著军中旧例,对援军多番考核。 从阵型推演到战术应对,再到兵器实操,一番查验下来,所有人都鬆了口气。 这批京中派来的援军,可比前两批强出太多。 他们不仅对眼下九边的战场局势了如指掌,说起蛮夷骑兵的作战套路、军中习性,更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镇国军得了这等好消息,个个脸上带笑。 另一边,苦等靠谱战友的木易所將士,见援军这般得力,悬了许久的心也终於落地。 看向援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热络。 一月,二月、三月。 101看书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不止京中三大营。 自老將军接手后,按照镇国军的训练方式,打磨从各地征来的新兵。 就连其他州府,也依著老將军派去的教头,照葫芦画瓢地训练手下兵卒。 越来越多训练有素的援军,从京城与各州府驰援九边战场。 日子一天天过去,九边的草原开始飘雪,皑皑白雪逐渐替代了往日的绿意,天地间只剩一片苍茫。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蛮夷人最活跃的时节。 他们的草原適合牧养牛马,適合种植粮食的地方不多,每当各部粮草紧缺,便会派游骑突袭九边各城,烧杀抢掠一番,抢够过冬物资才肯退去。 可今年的雪落得比往年更急,也藏著截然不同的光景。 九边战事正酣,刀光剑影从不会因漫天风雪停下脚步。 如今雪刚落定,天地间还蒙著层薄白,城楼下已传来马蹄踏碎积雪的声响。 但对九边將士而言,这个冬天却比往年好过些。 陛下亲赴九边镇守,坐镇中军指挥战局。 各地的粮草、过冬衣物,早早就源源不断送抵营中。 那些训练成型的援军也陆续赶来,让他们更添底气。 林景宴、李彦卿与王江站在城楼上,看著新加入的援军多数已能独当一面,脸上终於露出几分轻鬆。 “彦卿,王江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李彦卿听到林景宴的声音,目光瞬间从远方雪线收回,眼底燃著亮烈的光,重重頷首 “早等这一刻了。” 如今九边局势暂稳,木夷城新来的几支援军,经数月实战磨合,已能与旧部將士並肩作战、独当一面。 不仅城防布控配合得愈发熟练,连先前最棘手的突袭战,也练得有模有样。 王江听了这话,眼睛更是亮得像淬了光。 自从知晓父亲安好,他心里悬著的石头落了地,在战场上愈发英勇非凡。 此刻攥著刀柄的手微微用力,语气满是急切。 “林將军、李將军,有什么吩咐儘管说!这几个月憋著劲儿练,就等著今儿个给蛮夷来记狠的!” 天朝这边,靠著源源不断的援军与补给,战局正一步步往好里走。 蛮夷四军的处境,却恰恰相反。 往年冬日本就是四族最难熬的光景,如今战事吃紧,所有资源都得紧著前线將士,只进不出。 前几年还能靠袭扰九边抢些补给,可今年天朝守得严实,他们竟连下嘴的地方都找不到,日子更显难熬。 第493章 爪牙 蛮夷主帐。 在忽尔槐吃了败仗的拓跋努坐在次位,抬眼望向主位上的蒙古王,眼底藏著几分按捺不住的不甘。 忽尔槐一战损失惨重,五族大军对他早已没了往日的信任。 事到如今,前期投入的近三十万大军、耗空的粮草都成了空。 就算想退也已来不及。 先前的袭扰早惹恼了中原。 如今的天朝在九边摆下的架势,显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对於他们韃靼这仗,成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的死局。 偏偏这时,蒙古王亲自进驻拓跋部主帐,以不容置喙的姿態接过了指挥权。 重压之下,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让他谋划这般久,却输的这么惨呢。 可拓跋努怎能甘心? 他还想亲手为父亲和部族报仇! 可他亲手摺损了近三十万弟兄,別说联军各部怨声载道,就连拓跋军內部,也有不少將士对他没了信任。 此刻他攥紧藏在袖中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看著权力旁落,连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如今的主营帐,早已换成了蒙古式的圆顶帐篷,透著股异族的粗獷。 蒙古王端坐主位,听著下方蒙古族斥候稟报近日军情,眉头拧得愈发紧,指节无意识地叩著身前的矮桌。 入了冬,蛮夷大军的粮草愈发捉襟见肘,眼下全靠往年的存粮勉强支撑,可只出不进的消耗,总有见底的那天。 更糟的是,今年的冬日来得比往年早了许多,漫天风雪不仅冻得將士们手脚发僵,连运送存粮的队伍都要用更多的兵力,更长的时间。 “天朝那边呢?”蒙古王忽然开口,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沉怒。 “他们的粮草还在往九边送?” 斥候躬身应道。 “是。前些日子探得,天朝的粮队裹著厚、顶著风雪往九边运送,路上虽慢,却从未中断。听说他们城楼上的兵士,每日都能喝上热汤,连新兵都有衣穿。” 这些风雪,对於商户家鏢师来说可真不算什么。 以前他们为了赚钱,更远的地方,更恶劣的环境都是走过的。 更別说,现在天朝万眾一心,听说他们是给九边的將士送粮草的都愿意行个方便! 这话一出,帐中几个联军將领脸色更沉。 蒙古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冷硬。 粮草將尽,天寒地冻,对面的天朝却粮草充足、兵锋正盛,这局势,分明是越来越不利了。 半跪在地上的蒙古勇士感受到王的沉怒,语气里又添了几分焦急。 “王!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天朝的將领像是打了鸡血,往日只守不攻,如今竟主动深入草原袭扰!再没有粮草补给,兄弟们真的耗不住了!” 蒙古王闻言,斜睨了一眼坐在次座上一言不发的拓跋努,眼底闪过几缕毫不掩饰的嘲讽。 “若不是早前折损了三十万大军,咱们何至於沦落到这步田地?” “要我看,新一批粮草,便由你们韃靼负责吧。” 拓跋努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凶光,涉及韃靼根本利益,他想也不想便硬声拒绝。 “不可能!蒙古王难道不知?我韃靼的粮草本就紧缺,如今再强行徵调,族中百姓怕是要饿肚子!” “是你们吃了败仗。” 蒙古王坐在高位上,眼神里满是不屑。 “不饿著你们韃靼的百姓,难道要饿著其余各部?自己犯的错,就得自己担著,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淬著赤裸裸的威胁。 “半月后若粮草不到位,我们蒙古便直接撤兵。反正挑起战事的不是我们,大不了届时我亲自去见中原皇帝,递上降书。” “我想,他们会乐见其成。” 明明知道蒙古这话就是威胁,可拓跋努眼睛依旧涨得通红,死死盯著上座的蒙古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於蒙古来说,这的確是条退路。 蒙古离中原最远,真到全线溃败时,他们大可以撤兵降顺,当个附属国,从前也不是没做过。 可韃靼不行! 这次他们是战事的始作俑者,和中原结了死仇,且领土与天朝接壤最多。 拓跋努攥著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密探先前送来的消息。 当初听闻镇国大將军重伤,他虽憾於没能除掉林景宴、李彦卿,却也暗自庆幸。 能让那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的老匹夫生死未卜,已是折了天朝的锐气。 可他万万没料到,老將军竟被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退到后方养伤时,还能撑著病体,按镇国军的法子练出一批又一批精兵。 如今想来,当初那点庆幸,倒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笔帐算下来,竟只有他们吃了大亏。 再看眼下局势。 天朝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补入,各地的粮草车马顶著风雪也没断过,上下一心,气势正盛;反观韃靼,冬日难熬,粮草將尽,连盟友都在明里暗里威胁施压。 拓跋努望著帐外飘落的大雪,心底一片冰凉。 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全在天朝那边。 他们既已和中原结了死仇,如今天朝已见胜势,或许会饶过蒙古,却定然不会饶过韃靼。 一旦蒙古撤兵,女真、吐蕃那些部族怕是也会立刻打退堂鼓,到那时,韃靼便成了孤家寡人,只能独自面对天朝的雷霆之怒,灭族之祸近在眼前。 不管心中怎么不愿,拓跋努最后还是红著眼,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 “好,我们韃靼应了!” 他猛地抬声唤来一个亲兵,声音因压抑著怒火而发颤。 “你立刻给族中兄长送信,把这里的情形一五一十告知,让他务必儘快凑齐粮草,半月之內,送到前线!” 亲兵领命匆匆退去,帐中只剩拓跋努紧攥的拳头和压抑的喘息。 蒙古王瞥了眼他满脸的不忿,只扯著嘴角冷笑一声,全然没打算理会,转头便对著帐中其他將领安排起战事? “粮草之事便这么定了,由韃靼全权负责!” 他指尖点了点案上的舆图,目光落在一处。 “天朝近来总派小队深入草原,咱们正好借著粮草未到的空当,在这里设伏。” “等他们的探马再进来,便一举拿下,也算杀杀他们的锐气!” 接著,他又扬声鼓动。 “既然他们要打,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草原的勇士从不畏惧风险,我们只怕得到的不够多!” “如今你们也看到了,中原可比我们想像的富贵多了。” “各部还有什么余军,全都派来!只要拿下天朝,往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们蒙古身先士卒,会再增派二十万勇士,但若是贏了,中原的土地我们要多占一份!” 最后,他目光扫向拓跋努,语气带著刻意的提醒。 “拓跋努,你们的粮草可得跟上啊!” 帐中其他部族的將领闻言,纷纷点头应和,没人再去看一旁脸色铁青的拓跋努。 此刻在他们眼里,只要粮草有了著落,韃靼的死活,本就与他们没多大干系。 拓跋努听到蒙古还能增派二十万援军时,心中一片凉意。 到如今,等蒙古占据的主导,才真的露出了爪牙! 第494章 各怀鬼胎 从主营帐中出来,拓跋努憋了一肚子火,听说回到自己营帐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忽尔槐一战过后,不仅拓跋努在蛮夷联军中的地位每况愈下,北静王和王子腾等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本来他们的兵力就不算多,若不是当初说服女真部加入,怕是连主营帐的议事席位都要再往后挪。 如今又参与了忽尔槐一战,虽说后续追击时提前察觉到危险,没跟著蛮夷大部队冒进,保全了自身兵力。 但终究是那场战事的参与者,如今在联军中愈发显得边缘化。 营帐之中,烛火明灭,昏黄的光晕裹著关外的寒气,在帐壁上投下三人沉凝的影子。 北静王刚坐下,王子腾便先开了口。 “也不知道那些蛮夷是怎么想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內訌,是嫌眼下的局势还不够紧张吗?” 北静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一声长嘆压下满肚子愁绪,没接王子腾的话,反倒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捻须沉思的吴先生。 “先生,眼下这僵局,您怎么看?” 吴先生抬眼,昏黄烛光映著他眼底的沉静,缓缓开口。 “不必过忧,韃靼的死活本就与我们无甚关联,只要他们按约定送来粮草,蒙古部与其他部族便能补充兵力。” “届时联军兵力復振,再对阵天朝大军,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说得倒轻巧!” 王子腾本就瞧不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此刻听了这话,当即嗤笑出声。 “我们最开始接触的是韃靼,许诺我们好处的也是韃靼,只有韃靼主导联军时,才会有战后给我们封地与粮草。” “可如今呢?蒙古部早就抢过了主导权,那架势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真打贏了天朝军队,最后能不能从蒙古人手里分些好处,都还两说。” 吴先生並未动怒,只淡淡瞥了王子腾一眼。 “王將军的目光未免太短浅了些。眼下要紧的是撑过难关,至於战后得失,也得看蒙古部在前线拼杀后,还能剩下几分兵力。” “真当如今的天朝和太上皇时期还是一个样子么!” “对我们而言,联军主导权在蒙古部还是韃靼部,並不重要。” “我们只需沉住气,守好自己的兵力,等局势明朗,我们自然有转圜的余地。” 吴先生顿了顿,又道。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王將军觉得,凭我们手上这点人,真能在战场上实打实抢得多少好处?我们图的是长远,心思莫要偏了。” 王子腾脸色一沉,却也觉得吴先生的话有几分道理,没再反驳,只沉声道。 “女真部那边还需你去稳住。如今韃靼眼看是靠不住了,若是女真再出意外,別说以后,眼下我们的地位都保不住。” 吴先生看了他一眼,目光望向帐外,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 “女真部的事,你不必担心。看好自己手上的人,便够了。” 两人这一番对话,最终也落得不欢而散。 重压之下,再难的事也可能出现转机。 不过半月有余,韃靼耗尽全族之力,又掏空国库,终於將最新一批粮草从王庭送到了各战场,其中还多备了不少,说是为后续联军增兵做准备。 蒙古部也未曾食言,粮草一到,援军便很快从本部奔赴战场。 其余部族未拖后腿,几乎倾尽全族之力,將所有精兵都派往九边战线。 无论这场战事最初由谁挑起、最后谁能获利最多,此刻他们都从九边大战中窥到了中原的富庶。 当他们还在为过冬节衣缩食、愁容满面时,天朝士兵却能吃饱穿暖,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补给。 那片土地让他们垂涎欲滴。 只要能拿下,安稳的日子近在眼前! 营帐內,吴先生看著北静王递来的战报,眼中终於露出几分愉悦。 “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眼下兵力充足,再对阵天朝大军,倒真有了几分胜算。” 说完,他又对著北静王感嘆。 “只可惜,王爷,当初林景宴那小子入京时,我们没看出他有这般能耐。为了荣国公府与他结怨,若是能早早將他拉拢到阵营中,如今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同为聪明人,他如何看不出林景宴的步步谋划? 对方的志向太大了。 他们在天朝待了几十年,怎会不知往日天朝的战况? 彼时国库空虚,连陛下刚登基时都要节衣缩食。 如今天朝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除了林景宴在江南剿灭甄家、將那鱼米之乡收归掌控,便是他后续一步步拉拢各地富商,以利相诱,让他们跟著天朝的脚步走。 如今九边战场上的驰援物资,多半是这些富商所捐。 那些人不在乎银子,图的是尊重与权势。 如今两厢得利,日后怕是会更尽心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精准拿捏了他们的命门啊。 北静王听了这话,眼前忽然浮现出第一次与林景宴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寧国府大奶奶的葬礼上,他远远瞧著对方,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先生不必遗憾,他与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日他看他的眼神只有审视,即便们当初刻意拉拢,他也不会应的。 吴先生笑著摇头。 “罢了,我不过是隨口一说。走吧,蒙古王的援军到了,已经派人来叫我们过去听令了。” 两人起身掀帘,帐外的寒风裹著盔甲碰撞的脆响扑面而来。 王子腾已站在不远处,望著蒙古援军的黑色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冑鲜明的士兵正有序列阵,最显眼的便是前排的骑兵,空气中的硝烟味似乎又浓了几分。 这一个月里,不仅蒙古部的援军抵达,吐蕃、瓦剌、女真,连韃靼王庭最后的兵力,也几乎一窝蜂涌入九边战场,目標只有一个。 一举拿下九边,进而吞併整个天朝。 旌旗猎猎,一场硬碰硬、血流成河的硬仗已近在眼前,九边的硝烟燃得比往日更烈,带著最后的疯狂与迴响。 第495章 漏网之鱼 九边的风似也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染得灼烈。 清晨的雾靄尚未散尽,蛮夷联军阵前的號角已冲天而起。 吐蕃的经幡、蒙古的黑旗、女真的飞鸟旗在风中交织,隨著號角声缓缓向前移动,甲冑碰撞的脆响与战马的嘶鸣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天朝守军的防线压去。 天朝这边,城楼之上的“天”字大旗迎风猎猎,守军將士早已严阵以待,长枪如林,弓箭上弦,每个人脸上都凝著决绝。 城楼下的沟壑旁,守军將士的脸上泛著冷光,似在无声宣告。 这场仗,没有退路! “擒贼先擒王”。 如今蛮夷联军齐聚宣府镇,其余战场竟都显得无足轻重。 连木夷城外的侵袭都少了许多。 他们此刻一心要做的,便是取天朝皇帝的性命。 他们对天朝的情况早已知晓。 当今陛下膝下只有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还远在京城。 若陛下有失,群龙无首,便是天大的机会! 休养两月的南寧侯,如今正和陛下一同站在城楼之上,望著两军对峙,眼中满是肃穆的冷意。 李煜安身子孱不好,此刻也穿上了盔甲,手持一张弓,陪在兄长与陛下身旁。 皇帝一双鹰目直视前方,语气冷然地问南寧侯。 “景宴和彦卿他们,动了吧?” 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將领基本都能听到。 南寧侯轻轻点头。 “前些日子便收到了书信,他们已经整军出发了。” 陛下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隨即又被深沉的肃穆覆盖。 李煜安看似在静静听著陛下与南寧侯的对话,眼角的余光却在悄悄扫过城楼上的每一位將领。 往日战局不明,潜伏在军营中的內奸尽可藏在暗处观望;可如今九边战场已摆开决战之势,双方都押上了全部筹码,他不信那些人在听到景宴与彦卿可能驰援的消息后,还能沉得住气。 对於林景宴曾提及的“军中可能有奸细”。 他们从未怀疑过。 两次安城之战都太过巧合。 第一次拓跋宏来的巧,第二次他们商定“佯装不敌”,让他们对王子腾的布防图深信不疑,以图后效。 知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可女真大军却偏偏在安城兵力空虚时趁虚而入、拿下城池。 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任谁都不会信。 城楼之下酣战正酣,城楼的风却似更冷了。 蛮夷联军的第三次衝锋已撞上天朝守军的防线,长枪刺入甲冑的闷响、士兵的嘶吼与战马的哀鸣交织,鲜血顺著沟壑缓缓流淌,染红了九边的冻土。 城楼之上的气氛,仿佛比下方的廝杀更冷,硝菸捲过眾人脸颊,带著几分肃穆。 李煜安眉眼微动他已锁定了几个神色异动的將领,如今只需等他们有所动作。 陛下与他对上视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紧接著,陛下开口,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算著路程景晏与彦卿的援军,此刻该已抵达蛮夷联军后方。” “传令下去,尽力防守,为援军爭取更多时间!” “他们在忽尔槐围困我天朝大军,今日也要让他们尝尝瓮中捉鱉的滋味!我天朝的將士,永远不会吃亏!” 城楼之下是衝锋的灼热,天朝守军的吶喊声盖过了联军的嘶吼;而城楼之上,却是默不作声的对峙,冷厉而肃穆。 时间一秒秒过去,此刻比的便是耐心。 终於,一位眼熟的老將先沉不住气了。 他低声与身旁人说了几句,隨即悄悄起身,想退离城楼。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若那边不能知道这个消息,战场的天平怕是要倾斜。 陛下默不作声地看著他的动作,对著空气极轻地使了个眼色。 这人他认得,是先父皇一手提拔的旧部。 自他登基后,对方便立刻投诚,乖觉得挑不出错处。 没想到十几年前,就已是埋下的钉子,若不是今日,他倒真未必会怀疑。 那老將刚走到城门拐角,还未走下城楼,便被几名黑衣人捂住口鼻,闷哼一声后被打晕拖走。 “不急,” 陛下心中暗道。 “倒要看看这军营里,还藏著多少『忠於先皇』的人。” 见那老將许久未归,城楼上又有两位將领露出急切之色。 他们似在琢磨对策,却不敢有实际动作。 抬眼时,两人恰好撞上李玉安冷冰冰的目光。李玉安语气带著嘲讽。 “两位將军这是怎么了?眼下战场之上,我天朝並未落下风,怎的你们反倒这般急切?莫不是忍不住想上战场杀敌?” 陛下抬眼扫过两人,语气冷硬。 “拿下。” 李玉安又点出几位神色躲闪的將领。 “陛下,他们也审审吧。” 如今寧可错杀,不能放过。 有没有问题审过了就知道了!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城楼之上气氛紧张,周围將领眼中满是疑惑。 为了军心,陛下语气中全是篤定! “朕刚到九边时,便察觉军营中藏了外人的探子。先前几经试探,已摸清这几人的底细,只是尚未確认是否有同党。” “今日正好藉机了断!也让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场。” 军营中对叛徒那是恨之入骨。 周围將领看著被押走的几人,脸上满是愤怒,先前的不解在陛下的话中全化作了被背叛的恼火。 抓了这几位可能存著別样心思的人,陛下紧绷的心总算放鬆了些。 他望著战场之上激战的將士,下令。 “全军全力以赴,不必留手!这一战事关天朝生死,诸君,朕在这里替天下百姓,先谢过你们!” 陛下没了內奸作祟的顾虑,开始让天朝將领齐齐奔赴战场,攻势从防守转为猛攻,愈发凌厉。 天朝的突然转变,蛮夷联军几乎瞬间便察觉。 蒙古王並未亲自上阵,正在主营帐中听著一波波战报,眼底闪过几丝讽意。 隨即又调派了部分兵力加入战场。 这其中,便有王子腾的队伍。 可王子腾刚在战场拼杀没多久,便突然拨转马头,不顾身后廝杀,朝著蛮夷主营狂奔。 他掀帘冲入帐中,气喘吁吁地对蒙古王道。 “蒙古王!有援军!方才我得了消息,天朝皇帝亲口说,李彦卿麾下的將士,还有镇国军,往九边战场赶来了!” “说是要围困我们!”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第496章 局势变化 蒙古王听了王子腾的话。 站起了身,目光如鹰一样看著王子腾。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王子腾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並未说出確切之人,只含糊其辞。 “王上也知晓,本將曾在天朝任职,总归有些相熟之人。” 蒙古王性子实在,冷笑一声。 “本以为你和北静王同是天朝之人,我还对你多有提防。如今瞧来,你倒是一片实心。” “好,你下去领军吧,这事我已知晓,稍后便会派人出去探查,若確有其事,定记你一大功。” 王子腾有些失望,行礼后,抬步便要走。 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蒙古王的声音传来。 “你叫王子腾,对吗?我记住你了。往后可多与蒙古军走动,我瞧著你十分不错。” 王子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成了。 不枉他方才在战场之上,拼著受伤的风险与朝中暗探接头,如今总算入了蒙古王的眼。 往后行事,定能方便许多。 他半跪著行了一个蒙古礼,起身便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不久,蒙古王望著他远去的背影,身旁一位將军打扮的年轻人瘪了瘪嘴,忽然开口。 “父皇,您真要重用这王子腾?” 蒙古王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嗤笑一声。 “若是你,你会重用一个叛国之人吗?” 那位蒙古王子想也没想便答道。 “自然不会!这种背主之人,既能背叛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蒙古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出声。 “这不就对了?但眼下还动不得他。能在天朝安插探子且潜伏至今,这王子腾对我们说不定还有大用。你现在领几支小队,去木夷城的方向探查,看看他所言是否確有其事。” 为君者从不能一意孤行,无论如今局势如何,都需做两手准备。 夜明星稀,战事暂歇,各处却並未真正平静。 小观轻手轻脚推开一扇门,见自家主子甄婉儿正坐在桌前,听到动静,甄婉儿微微抬眼。 “怎么?大营那边传了什么消息?” 小观快步走到桌前,压低声音回道。 “回姑娘,方才王爷身边的亲卫来报,今日他们瞧见王子腾在战事中途进了蒙古王的营帐,这事北静王似乎还不知情,亲卫拿不定主意,便托人来问,是否要將此事告知北静王。” 自从小观给王爷的亲卫送药后,以他为引,甄婉儿已一步步收拢了不少北山势力,如今大营的风吹草动,总能先一步传到她这儿。 “为何不说?” 甄婉儿缓缓开口,指尖重新落在茶杯上。 “王子腾避开眾人去见蒙古王,要么是表忠心,要么是递消息。北静王若不知晓此事,万一坏了王爷的大事,可不是小事。”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带著几分嘲讽的笑意。 小观眨了眨眼,试探著问, “主子是想看他们『狗咬狗』?” 甄婉儿抬眸,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狗咬狗』倒抬举他们了。这两人本就各怀心思、相互提防,不过是因利益勾结才同仇敌愾。如今王子腾先动了手,我们身为北静王一方的人,自然该让他有所防备,不是吗?” “浑水摸鱼,这水就要越浑越好,不是么!” 小观心头一明,连忙应了声“是”,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甄婉儿望著小官离开的背影,转身走到书桌前,指尖抚过微凉的宣纸,隨即拿起狼毫,蘸墨缓缓书写。 这封信並非给营中任何人,是要送回北山的。 当初听闻北静王要携王子腾赶赴韃靼,与天朝决战,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仅数次找到北静王据理力爭,还让妹妹让那个假的太上皇去找了王子腾,才终於让北静王和王子腾鬆口,同意带她同行。 明面上,她对外只称“替太上皇监看战局”, 可私下与北静王的协议里,藏著她的心思。 她不信北静王会真心將自己视作盟友,更不愿再像从前那般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若北静王不肯带她同行,她往日交给北静王调度的所有暗探,便要尽数收回。北静王迫於暗探的牵制,最终只能妥协。 要知道甄宛儿给他的那些人,不少已经露於人前,为他练兵了。 临行前,她也曾给仍在北山的苏昀之写过一信,將北山的大小事务,连同自己的妹妹,都一併託付给他。 如今再提笔,纸上写的虽是营中动静,字里行间却藏著另一层意思。 她要让苏映之知晓,这趟浑水里,她已站稳脚跟,也需他多费心护著自己的妹妹。 至於苏昀之如何將信中之事传递给陛下,便不是她要操心的了。 如今北山兵力空虚,形势可比她在敌军周围时鬆快得多。 第467章 王庭 与宣府镇没有突袭多是“日战昼歇”不同。 林景宴、李彦卿与王江所率的队伍,为避开蛮夷耳目,只能选择夜里行军。 漫天大雪將天地裹成一片白茫茫,脚下积雪深及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上三分力气,给行军又添了一层阻碍。 他们不敢搭建营帐,白日困了,便找处背风的沟壑或密林,兵士们四散开来,各自裹紧背上的被席地而臥。 为保证行军速度,乾粮也由每个人自行携带,饿了便啃两口冷硬的饼子。 只有找到足够隱蔽的地方时,才能吃两口热的。 幸好,这次黛玉送来军营的过冬之物都是上上等,倒是替他们了不少严寒。 林景宴三人围在一处,中间铺著张皱巴巴的舆图,雪沫子落在图上,很快便化成了小水点。 “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李彦卿抬头望了眼白茫茫的远方,风声卷著雪粒打在脸上。 “一日有余。” 王江指尖点在舆图上,低声回道。 林景宴点头,指尖拂过舆图上標註的地点。 “这些精兵没白练,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顿了顿,他看向两人,语气沉了些,“北山,还有甘肃、山海关及林四娘那边,可都按之前的约定备妥了?” 李彦卿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出发前接了最后一封密信,都已妥帖。陛下那边正等著咱们奇袭得手,届时便按计划全力出击!” 王江补充道。 “就是这雪下得太大,怕误了信號传递。不过咱们留了沿途暗哨,只要到了地方,消息总能传回去。” 三人又低声敲定了几句行军细节,便各自起身。 白日的隱蔽休息时间有限,得让兵士们养足精神,好应付夜里更难走的路。雪地里,三三两两的兵士正抓紧时间小憩,没人多言。 不止李彦卿、林景宴的队伍在夜里悄无声息地行军。 山海关、甘肃镇那边,因离木易城较近,所派兵力也与他们互通消息。 这些士兵虽起初是朝廷第一波训练尚欠火候的队伍,但后续经一轮加强训练,早已磨成了能打硬仗的精兵。 林四娘和刘勇的队伍更不必说,自第一次安城之战后,两人的领兵潜力与手下兵力的实力都显露出来。 此次接到林景宴和李彦卿的密信,几乎没多犹豫,当即著手准备。 如今瞧著行程,他们与林景宴一行人,也差不多能同时抵达预定地点。 此刻,两人正带著手下精锐,隱秘在一处背风的山谷里。 雪粒子打在谷口的枯枝上,簌簌作响。兵士们各自啃著热饼、喝著热汤,林四娘与刘勇则蹲在一块大石旁,说起眼下的局势。 “按信上的时辰算,军师和主帅他们也该快到地方了。” 刘永咬了口饼,声音裹著寒气,“就是这雪没日没夜地下,夜里行军怕是更难。” 林四娘往手心哈了口热气,目光扫过谷中正抓紧休整的兵士。 每个人脸上都沾著雪沫,却没半分懈怠,握著饼的手始终离腰间兵器不远。 她收回目光,看向刘勇。 “雪大虽难走,却也是天然的掩护。这一次,我们只能贏,不能输。” “陛下带著天朝大军在前方酣战,为咱们吸引了不少火力;前些日子听说蛮夷各部又增派了不少兵力去前线,这已是给咱们爭取到的最大机会。若是这次不能按计划拿下目標,那便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她顿了顿,又道。 “眼看快到地方了,一会你下去,把这次的作战安排尽数告知將士们。如今已远离天朝主战场,也该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刘永將剩下的饼几口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我这就去。正好趁大家休整,把话传到位,顺便再检查下各人的兵器和乾粮,確保万无一失。” 在北山藏匿许久的苏昀之,此刻正立在暗卫统领的小院前,指尖捏著刚收到的密信。 正是甄婉儿从敌营传回来的那封。 前几日,林四娘和刘永所带部队路过北山时,他还悄悄去见了一面,送了些补给的乾粮,遥望他们的队伍向敌营深处进发,身影渐渐隱入风雪。 如今的北山,能说上话的人已不多。 甄婉儿隨北静王出征,北静王,王子腾与吴先生也已离开,明面上坐镇的是太上皇与纯太妃。 旁人或许不知,苏昀之却早已与二人暗中接触多次。 原是自己人。 至於贾家,不管荣国府还是寧国府,自贾母出逃事发后便彻底被边缘化,贾政不过在衙门里做些文书杂活。 苏昀之派人盯著,也不必多费心思。 两个大家族,现在居然没一个能立的起来的。 苏昀之沉思片刻,叫来暗卫统领。 “你去將北山的探子尽数集中,按区域划分小队。”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派一支小队去保护纯太妃,务必確保她和那孩子的安全。” 暗卫统领闻言,立刻躬身领命。 “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快步走进风雪里,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苏昀之望著他离去的方向,目光又投向远方。 这一次的行动太过隱秘危险,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每一个人,如今都在为同一个目標准备著。 韃靼王庭的主帐內,兽皮地毯铺得厚重,烛火在铜製灯台里跳动,映著高位上韃靼王紧锁的眉头。 他指尖捏著几封来自各部落的信件,信纸边缘因反覆摩挲,早已起了毛边。 自从上次为补齐九边军粮,从各部落强征了大半存粮,王庭出了大血。 如今部落里怨声载道。 他靠在铺著狐裘的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扶手。 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蛮夷联军能儘快拿下九边、入驻中原。 唯有抢了中原的粮与地,部落的日子才能好过,他这个王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可越想,他心里越沉。 午夜梦回时,他总忍不住后悔。 当初为何要听老二的话,与他做那笔交易,將多数兵权交予他手? 老二说只要能为父亲报仇,待回了王庭,便继续替他守著草原,將他捧上中原的皇位 若他仍不放心,他也可以一死。 那时他也是別无选择。 父皇在世时,对老二的宠爱远胜自己。 若真要兄弟相爭,韃靼必生內乱,他能不能贏尚未可知;一旦韃靼內乱,天朝再趁机来攻,说不定会被一举拿下。 得了老二的承诺,既能不费吹灰之力坐稳王位,又能让老二替自己在外征战,他当时只当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却没料到老二这般不爭气。 如今战事胶著,韃靼没占到半分好处,反倒损失了大量兵力与存粮。 韃靼王正苦恼著如何带领各部落熬过这段日子,帐外突然传来韃靼勇士慌慌张张的呼喊:“王!不好了,王!” 韃靼王心中一跳,猛地抬头,眼中的愁绪瞬间被惊怒取代,重重拍下案桌,铜灯台都晃了晃, “什么事?快进来说!” 上次这般慌乱,还是忽尔槐损失三十万联军的时候。 门被推开,冷风裹著雪粒扑了进来。 那勇士浑身是雪,单膝跪地,声音发颤:“王上!外城来了好多中原將士,黑压压一片,已经开始攻城了,咱们外城的守军快撑不住了!” “什么?!” 韃靼王猛地起身,狐裘披风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中原將士?他们怎么会摸到王庭来?” “老二呢?他带的联军呢?全没了!” 报信的勇士声音颤抖。 “不知道啊,王!前线没有新的消息!” 韃靼王又拍了下桌。 “还愣著干什么?赶紧集结兵队,隨我出城抗击!再派人往前线送信,让他们立刻回援!” 那报信的韃靼人却如丧考妣,瘫坐在地上。 “王上!如今王庭的军队早已尽数派往前线了,哪还有像样的兵队啊!” 第498章 巧言令色 前些日子,蒙古徵兵二十万,韃靼为了不落於人后,也东拼西凑,集结了五万兵力赶赴前线。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景宴与李彦卿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前线战场,直捣黄龙。 如今的韃靼王庭毫无抵抗之力,韃靼王梁强踉蹌一步,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上。 眼神涣散,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城外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伴著甲叶碰撞的脆响愈发逼近。 韃靼王撑著案几想要站起,膝盖却沉重如灌铅,刚直起身便踉蹌著跌坐回虎皮椅上,手指死死抠著椅边的雕纹,指节泛白。 “王,快从密道走!天朝的人已经攻破外城了!” 一名亲兵浑身浴血撞进帐內,甲冑上还插著半支断箭,说话时气息里都带著血沫。 他伸手想去扶韃靼王,却被对方猛地挥开。 韃靼王喉间又是一阵腥甜翻涌,他抬眼瞪著亲卫,沉声道。 “慌什么?我是韃靼王,城在我便在,城破我便是这城里最后的屏障!你带眼下所有的人从密道撤离,去找老二,记住,让他替我报仇!” “我们韃靼不能毁在我兄弟二人手中,否则便是到了黄泉见了父皇,也难辞其咎!” 这场战爭的挑起者,终於开始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林景宴与李彦卿心中清楚,只要成功越过层层屏障抵达韃靼王庭,最艰难的路便已过去。 如今除韃靼外,其余蛮夷部族的后方皆是兵力空虚。 喊杀声、马蹄声直衝云霄,大军从外城杀至王庭之內,如入无人之境。 “韃靼的大皇子何在?” 在林景宴与李彦卿看来,或许只有拓跋弘才真正配得上韃靼的王位。 手下亲卫清理完韃靼王庭后,听到问话,指了指內侧的大殿。 “听闻我军杀进城的消息,他已在自己的王位上自绝了。” 林景宴与李彦卿闻言一愣,两方征战多年,他们对这位大皇子了解不深。 本以为他是个懦弱之人,没想到此刻竟能以身殉国。 “既如此,便寻一副棺材,派人將他安葬吧。” 林景宴道。 “终究是一国之主,如今故去,给他留些体面。” “棺材不用太好。” 太好了,对不起九边的將士。 这算是旧例。 亲卫领命退下。 林景宴、李彦卿与王江站在韃靼王庭之內,环顾四周。 你说要擒贼先擒王,我便直捣黄龙。 李彦卿开口,“景宴,你说其余各部也会这般顺利吗?” 林景宴望著手下將士有条不紊地收拾王庭內部,思索片刻道。 “他们那边的情况,应当与我们差不了多少。” “吐蕃、女真、瓦剌此番皆调兵出征,前些日子又以蒙古为表率,各部皆向九原增兵,如今即便后方留有后手,想来也所剩无几。再等几日,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 “林四娘、刘永,还有甘肃、山海关那边的將领,都非庸碌之辈。” “此次陛下已在前线为我们爭取到最优条件,他们定然不会出紕漏。” “彦卿,走吧,韃靼王庭被破的消息,也该让前线的陛下与蛮夷知晓了。” “他们听到消息定会回防,我们来个瓮中捉鱉!” “派人留守此处,我们回九边了!” 两人並肩迈步,雪沫顺著鎧甲细缝钻进衣领,却未让他们的脚步慢上半分。 漫天风雪中,两人一往无前的身影格外耀眼。 “不好了!女真王庭被破了” “韃靼王庭也被破了!” “吐蕃、瓦剌王庭外也出现了中原大军!” 斥候浑身雪水混著血污,甲冑碎了大半,说话带著哭腔,踉蹌著扑跪在雪地上,双手死死攥著积雪,指缝间渗出红来。 “因九边大战,各部王庭战力空虚,中原將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王庭!將军、皇子、可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连番噩耗接踵而至,帐內瞬间陷入死寂。 先前还在商议如何向九边调集兵力、为战线再添助力的几位各部主帅,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尤其是此次主战的部族精英,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有人手中的酒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烈酒混著雪水漫开,却无一人理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拓跋努,烛火摇曳中,他眼底满是惊怒与慌乱。 “怎么可能?九边的大战尚未分胜负,他们怎会有余力攻打王庭?” 话虽如此,他紧握的拳头却微微发颤。 他比谁都清楚,各部为支援九边早已掏空后方,此刻的王庭,確实如斥候所言不堪一击。 一旁的女真小王子年纪尚轻,闻言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起身就要往外冲。 “我要回去救父王!” 却被吴先生眼疾手快地死死拽住。 “殿下,你现在回去没用,只是白白送死!” 吴先生急声道,“如今女真王庭若真被破,以眼下局势,对方怕是不会留活口。你是女真仅存的血脉,若连你也出事,女真才是真的完了!” 女真小王子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居然是吴先生,怒上心头。 “如今你还有脸拦我?你该死!” 清脆的巴掌声在死寂的帐內炸开,吴先生被打得猛地偏过头,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小王子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要不是你巧言令色,我女真如何会落到如今的局面。滚开!” 第499章 有个条件 帐內的慌乱不止女真一族——吐蕃、瓦剌、韃靼的主帅本就因王庭被破的消息心神不寧,见此乱象,脸色愈发凝重。 小王子发了火,倒是恢復了一些冷静。 咬牙切齿地扫过帐內,目光忽然定在上座的蒙古王身上,疑竇丛生。 “等等!四族王庭皆被破,为何偏偏没有蒙古的斥候来报?” “你们做了什么!” 他声音陡然拔高,帐內眾人皆是一怔,隨即反应过来。 蒙古如今是九边战场的主力,按说后方抽调兵力最多、王庭最是空虚,可偏偏四族接连传噩耗,唯有蒙古毫无动静。 愤怒褪去,猜忌如寒雾般瀰漫,帐內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其他部族在九边的主帅,本就因后方被破没了征战的底气,满脑子都是回援王庭,此刻被小王子点破这诡异之处,更是人心惶惶。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难不成……蒙古早就和中原勾结了?” 这话一出,眾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蒙古王,眼神里满是怀疑、愤怒与一丝不敢置信的慌乱。 感受到满帐质疑的目光,蒙古王心中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辩解。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此次九边大战,我蒙古投入多少兵力、运往前线多少粮草,你们难道不知情?如今竟敢疑心我与中原勾结,真是愚不可及!” 信任一旦崩塌,再想建立便难如登天。 蒙古王的辩解,终究没能打消眾人的疑虑。 这时,瓦剌的一位老將皱著眉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蒙古王,沉声道。 “蒙古王的话虽在理,可四族王庭接连被破,唯独蒙古安然无事,此事太过蹊蹺。我们五族一同起兵,中原大军为何独独绕开你们?” 这话像一根淬了冰的刺,狠狠扎进每个人心里。几位部族领袖交换了个眼神,看向上座蒙古王的目光只剩怀疑与疏离。 有人率先冷哼一声,转身掀帘出帐;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跟上,各自急匆匆去安排回援事宜。 不少人走时还冷瞥著蒙古王,留下警告。 “最好祈祷王庭被破与你无关,若日后查出猫腻,我等定要让蒙古族付出代价!” 各部领袖带著手下接连掀帘而出。 九边之战如今早已无关紧要,老家都被“偷”了,再不回去,部族怕是要被中原彻底覆灭。 帐內瞬间冷清,只剩蒙古王僵在原地,望著空荡荡的帐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烛火摇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乱,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远方,那是中原宣府镇的方向。 “真是好一手离间计!” 蒙古大王子望著帐外渐远的身影,咬牙低声道。 见父亲脸色铁青地僵立著,他上前一步沉声问。 “父皇,如今同盟已散,各部又疑心咱们,该怎么办?” 蒙古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心头火起,却也清楚,此刻再想联合四部征战已是痴人说梦。 可这场仗打到现在,蒙古投入的兵力、粮草不计其数,若就此罢手,前期所有付出都將付诸东流。 他沉默许久,终是蔫蔫地垂下头,声音没了往日的锐气。 “去拿纸笔来,我要给中原皇帝写一封信。” “父皇!” 大王子猛地抬头,满脸震惊。 “若让其余四部知晓,咱们蒙古就真成了眾矢之的!” 蒙古王侧眼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著不耐与无奈。 “叫你去便去!你以为中原为何独独留了咱们的王庭?他们本就打的这个主意。这会子若不顺著台阶下,难道要等蒙古落得和其余四部一样的下场?” “父皇,我们这是要投降吗?!”大王子急声道。 蒙古王冷哼一声,抬手按住案几,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什么投降?这叫养精蓄锐。留得蒙古根基在,日后未必没有再爭的机会。眼下这般局势,逞能只会让全族覆灭!” 大王子看著父亲眼底的疲惫与决绝,终是没再反驳,转身匆匆去取纸笔。 帐內烛火依旧摇曳,却再照不进半分暖意,只剩蒙古王望著宣府镇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 这步棋,他走得万般不甘,却又別无选择。 蛮夷联军的主营与天朝宣府镇相距不远,营中乱象很快便传了过来。 各部族突然调兵离营,爭先恐后地往自家部族方向回撤。 消息递到御帐时,陛下正与南寧侯、李煜安议事,三人相视一眼,虽尚未收到前方確切捷报,却已猜到是蛮夷先一步得知了王庭被破的消息。 皇上端坐於高位,忽然朗笑三声,语气满是畅快。 “好!好得很!看这蛮夷的动向,定是彦卿与景宴的计划成了!” 他当即抬手,沉声道。 “传朕旨意!其一,分派人手前往各要道接应,务必保障景宴他们的传讯畅通。有了消息,立马来报!” “其二,立刻点齐精锐,追击回撤的蛮夷部族,他们军心已乱,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绝不能给他们回援重整的机会!” 林景宴、李彦卿、王江、林四娘、郑勇及山海关、甘肃镇诸位將领拿下四部王庭的消息,与蒙古王的降书几乎同时递到御帐。 陛下一目十行看完降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即让人给蒙古王回信。 “如今蛮夷四部已是败军之势,总不能蒙古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停,想要求和,总得拿出诚意。” “蒙古出兵围剿其余四部残兵,唯有如此,才能证明归顺的真心。” 蒙古王收到回信,心头一片冰凉。 各部王庭被破,军心再难聚! 要战,他说服不了其余各部的。 降,便要与曾经的盟友兵刃相向,往后草原之上,蒙古族將彻底无信誉可言。 不降,蒙古迟早会落得与四部同样的下场,甚至有灭族之危。 他们蒙古一个部落是抵挡不了天朝的军队的。 那些本从蒙古王庭调来的援军,如今竟要变成刺向盟友的刀。 可为了部族存续,他別无选择,只能应下这的条件。 蒙古王行至帐外,召集蒙古族勇士,咬牙沉声道? “传我命令!我族已与中原皇帝达成协议,从此互不侵扰、结为盟友!” “即刻整军出发,全力配合中原大军,围剿韃靼、瓦剌、吐蕃、女真四部残兵!” 廝杀声在风雪中骤然响起,北静王他们刚出营帐,便立刻想去整顿麾下军士,返回北山,脸上满是颓然。 女真那边靠不住了! 几人刚出主营帐没多远,风雪里忽然瞥见一抹醒目的红。 甄婉儿一身红衣裹著玄色披风,正领著麾下將士整装待发,目光沉沉地望著他们来的方向。 此时四方的廝杀声已愈发清晰,兵刃碰撞的脆响、兵卒的呼喊混著风声传来,听得人心头髮紧。 方才出帐后,还在女真小王子那里吃了一顿排头的王子腾、北静王与吴先生,瞧见甄婉儿这队严整的军马,心头皆是一跳,像是看见了救兵般快步迎上。 “王妃,你也收到消息了么!快走,回北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没关係,他们还有北山!北山还有太上皇。 陛下还敢弒父不成! 大不了他们再龟缩几年! 第500章 一无所觉 甄宛儿一身红衣立於雪中,眉眼如画,嘴角却噙著一抹冷笑。 雪粒子簌簌落在她的红衣上,像揉碎的星子嵌进烈火,倒衬得那抹冷笑更添了几分寒意。 看著迎上来的三人,红唇轻启,语气里透著轻慢与嘲弄。 “呦,三位这是怎么了?怎得这般著急忙慌?恐失了大家仪態。” 说罢,又笑著拍了拍扶著自己手臂的小观,笑声中带著一丝凉薄。 “小观,你瞧瞧他们现在的模样,像不像三条丧家之犬?” 扶著她的小观此刻脸上多了几分快意,闻言低低笑出了声,语气里带著与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嘲弄。 “姑娘说笑了,哪能这么比?家犬尚知护家,这种叛主之人,可別辱没了家犬。依我看,倒像三条野狗罢了。” 这话一出,对面三人的脸色瞬间铁青。 甄宛儿的反应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来接他们回北山的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 北静王的脸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眉头紧蹙,语气里满是不耐与焦急。 “甄宛儿,不要以为我落魄了,你就可以大放厥词!” “你我夫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日我们若是被擒,你以为你和你那个妹妹能得几分好?” 蠢货! 甄宛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扬起头笑出了声,笑声被风雪撕得零碎,每一声都像冰渣子扎在对面三人的心上。 她收了笑,眼底只剩彻骨的冷,缓缓往前逼近。 她一动,身后的大军也跟著上前一步,牢牢护佑在她左右。 红衣几乎要擦过北静王的玄袍。 “夫君?” 她刻意拖长语调。 “给我下『阿芙蓉』、坏我根基,受蚀骨之痛的夫君?” “在我甄家满门身陷大狱时,冷眼旁观,甚至盘算如何蚕食我甄家势力的夫君?” “亦或是从头至尾算计我、利用我,最后还要取我性命的夫君?” “这样的夫君,你敢要么?” 她每说一句,北静王的脸色便白一分。 那些事儿不是心照不宣不说的么! 甄宛儿未停步,红衣如焰,步步紧逼,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將人灼伤。 “北静王啊北静王,你知不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 “若你初时娶我,只与我谈权势,我自会守住本心,还敬你几分坦荡。” “可你偏要装出一副深情不许的模样,骗我家权,还要骗我的心,最后转头就將我推入地狱!” “如今还说夫君?你的脸面,未免也太大了些。” 她逼近北静王身侧,红衣下摆扫过他脚边的积雪,带起细碎像极了当年她刚入王府时,他亲手为她描眉,落在她发间的脂粉碎屑。 只是那时暖,如今回想起来,只剩满心噁心。 甄宛儿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突然猛地用力,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北静王刚要反抗,甄宛儿反手又是一巴掌! 旁边的將士也立刻上前將他按住,迫使他跪倒在雪地之上。 “现在看清楚局势了么?看清楚了,就不要说那些话来噁心我!” “王爷,今日这一切,就是我送你的结局,可还满意?” 北静王被她眼底的狠戾逼得想要后退,却被按住他的士兵重重按在地上。 这女人! 居然敢这么对他!她疯了! “你们敢这么对我!我才是王爷!” 回应她的是一张张漠然的面孔。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和吴先生在书房密谈的那个夜晚。 吴先生的语气满是篤定。 “王爷放心,甄氏不过一介妇人,甄家已倒,林家与她有灭门之仇,纯太妃虽与她是姐妹、得她相助,终究是深宫里的人,一介妇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就算她发现了端倪又如何?” “搬到庄子里,不过是妇人撒泼。等她尝够了孤苦,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自会低头回来寻我们。” “再说,我们这般待她,也是因她家事已了,与王府再无助力。等她想通了,自会知道形势所迫,除了王爷,她再无旁人可依。不就是下了点毒?瞧她如今这模样,也没出什么事。” 当时的他深以为然。 后来甄宛儿为了纯太妃和那个小皇子,也和他们想的一样低下了头,派人来与他商议要事。 那些年他篤定的话,此刻像淬了冰的针,一根一根扎进心里。 他望著眼前的甄宛儿,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眼前之人了。 她搬出京城时没有,来邀他共议大事时没有,在北山两人互不干扰却又相互依存时也没有。 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窥见她真正的模样么。 北静王盯著甄宛儿眼底那片从未看清过的清明与嘲弄,忽然红了眼眶。 不是悔,是惊觉自己或许从头到尾都错了。 他从前总觉得,她为了纯太妃和小皇子低头、派人来议大事,是终究认下了北静王妃的身份,离不开他的庇护。 如今看这局面,会不会一直都是她的偽装。 他抬头看向甄宛儿身后的大军,每一张脸都有些熟悉。 有他的人,有王子腾的人,还有甄宛儿给他的人。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竟对甄宛儿马首是瞻?他却一无所觉。 第501章 反手两巴掌 北静王心痛得咬牙切齿,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看戏的王子腾,以及眼神暗沉盯著甄宛儿的吴先生。 他知道吴先生的身份,断不可能与自己分离,最终只能將视线死死锁在王子腾身上,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带著咬牙切齿的狠。 “王子腾!你还愣著干什么?那里都是你的属下,如今就看著这女人在这里撒泼?么!” “还是你早就知情,也背叛了我?” 王子腾挑了挑眉,往旁边挪了挪脚,避开他眼中的怒火,语气里带著几分玩味。 “王爷这话可冤枉我了,我只当王妃真是来寻你议事,哪晓得她藏著这么大的阵仗。” 话音一转,他眼底掛上一丝寒霜。 “再说,王爷怕是忘了,我效忠的从来不是你,向来都是太上皇。如今王妃的亲妹妹是太上皇的宠妃,膝下还有太上皇唯一愿认的皇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你还是好好给王妃赔个罪,说不得看在你们往日的情谊上,她还能饶了你。” 说罢,他还討好地向甄宛儿笑了笑。 他可不是蠢人,在这时候蹚浑水。 不能够! 王子腾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甄宛儿与北静王內訌,若北静王真被这心狠手辣的女人处置了,自己便成了太上皇手下唯一可用之人。 太上皇年事已高、皇子年幼,整个北山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要是这时候为北静王出头,才是蠢到了极点。 想通这些,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刻意离北静王远些,好在甄宛儿面前撇清关係,甚至大言不惭地对著甄宛儿身后的士兵下令? “你们都是我从九边带回来的將士,效忠的是太上皇。今儿本將军命令你们,一言一行皆听王妃所令!” 听到王子腾这般反水的混帐话,北静王气得心口发疼,指著王子腾的鼻子就要开骂。 恰在此时,自变故发生后便一直沉默的吴先生,突然开口了。 “王妃今日之事,可是已经想好了?” 他不等甄宛儿回应,也不看她的表情,继续说道。 “王爷確实有负於王妃,可王妃別忘了,你不过一介女流,此前有太上皇和王爷压著,又有王妃身份作保,將士们才愿意听命於你。” “可若太上皇故去,你与纯太妃两个女流之辈,真能护得住手中的势力?” 说罢,他阴惻惻地看了一眼王子腾,语气带著几分讽意。 “別到时候为他人做了嫁衣,都还不自知。” 王子腾像是被踩了痛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往前跨了半步,指著吴先生的鼻子低喝。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老东西,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王妃明事理,岂会被你糊弄?” 嘴上虽硬,眼底却掠过一丝慌乱。 一直悄悄去看甄宛儿的脸色。 他確实是这么盘算的,可若甄宛儿真听进了这话,对他起了戒心,放了北静王,那回了北山,两人已撕破脸皮,又有的斗了。 甄宛儿却像没听见两人的爭执,指尖轻轻摩挲著手上的戒指,目光缓缓扫过吴先生、王子腾与北静王。 忽然,她笑了起来,像风雪中骤然绽开的。 这一笑,倒让正在爭执的三人都傻了眼。北静王盯著她,颤声问道。 “你笑什么?”甄宛儿的笑意淡了些,语气里满是嘲弄。 “我笑什么?我笑你们可真蠢,蠢到现在都没看清局势” 眼前的闹剧让她觉得乏味极了。 冷声下令。 “全部拿下!” 隨著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將士们立刻亮出大刀,就去擒拿三人。 北静王本就被按在地上,吴先生是文弱书生,自然反抗不得。 唯有王子腾是武將,面对往日部下的发难,怒而还手。 可甄宛儿此次带来的,是北山她挑选过的所有將士,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王子腾也被结结实实地捆住,扔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居然听这个妇人的话!你们可是我带出来的兵!” 这场戏甄宛儿看够了,气也出了。 上前一步,伸手擒住王子腾的下顎,语气坚定如铁? “他们从来不是你的兵,他们是天朝百姓的兵。” “只是你们,从来都不懂罢了。” 说罢,她狠狠甩开王子腾满是恨意的脸。 接过小观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隨手扔在他面前,语气里满是嫌恶。 “叛国之人,可真脏。” 听到这话,被捆在地上的三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就连一向冷静的吴先生,脸上也露出了惊恐。 方才被绑时,他已在心里盘算好脱身之法,可所有计划的前提,都是甄宛儿身后只有太上皇那个假货。 若她是陛下的人,那自己便再无逃脱可能。 “你……你居然是陛下的人?” 北静王与王子腾异口同声地问道,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看到这些蠢货脸上的震惊,甄宛儿心中居然生出几分快意。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想什么我知道的” “不过是,我女子之身,辨不清是非对错。” “觉得陛下抄了甄家我便会对他恨之入骨?” “可你们忘了,我是甄家嫡长女,明辨是非,是我学的第一课!” “我父亲被富贵迷了眼,与你们同流合污,把持江南、盘剥百姓,將江南变成太上皇的钱袋子。” “陛下处置甄家,是国法!” “可你们呢?借著太上皇的旨意私吞財產,利用甄家剋扣军餉、中饱私囊,甚至暗中勾结蛮族,这是实打实的叛国!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我虽一介女流,却比你们更懂家国大义!” “如今,甄家只剩我和纯儿两个女子,可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甄家能破,我甄宛儿,就能立!” “甄家在江南丟掉的名声,我会靠自己一步步捡起来,堂堂正正地捡起来。” “这些话,能解你们的疑惑么!” 甄宛儿的声音在风雪里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北静王心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低估了这个女人,不仅低估了她的狠,更低估了她的格局。 阶下囚罢了,甄宛儿没在看他们。 迎著呼啸的风雪,沉声下令。 “点一支小队,即刻將北静王、吴先生、王子腾三人押往陛下主帐。” “叛国之徒,当受天下人唾弃,也该由陛下亲手定罪。” 三人被拖著走,看著甄宛儿越来越远的背影,耳边传来她轻飘飘却字字诛心的话。 “你们知道自己输在哪吗?输在从一开始,就因我是女子而低估我,连敌人都认不清,便是你们走上绝路的第一步。” 冷冷的看著他们被带走,甄宛儿心中一直悬著的恨,终於飘散。 转身看著立在原地,神情忐忑的其余將士。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敌军主营,风雪中,满是坚定。 “去吧,那里是陛下为你们寻的將功折罪的战场!” “这次,你们为自己而战!” 第502章 自投罗网 北静王、王子腾等三人被押至宣府镇军营后,陛下未曾瞧过他们一眼,便命人將其禁足,打入囚牢,只说押后再审。 如今天朝与蛮夷五族的大战已近收尾,这三人已然无关紧要。 五族王庭遭袭后,族中贵族或死或俘,九边各族战士早已乱了阵脚,纷纷率亲卫后撤驰援王庭。 谁料蒙古族此时突然反水,与天朝百万大军合力追击残部。 更不巧的是,此前奇袭王庭的军队也正往九边赶,三方合围之下,蛮夷联军进退两难,彻底陷入绝境。 天朝战局既定,宣府镇军营的囚牢也热闹起来。 王子腾、北静王等人倒不再孤单,熟悉的面孔一日多过一日。 而陛下的御帐內捷报频传,盛况不断。 斥候疾步而入,急稟陛下。 “吐蕃军行至半途被我军追上,全军溃败,主帅已被生擒!” 话音未落,另一斥候接踵而至。 “陛下,韃靼二皇子率余部驰援王庭,撞上林大人与李將军的回援队伍,激战半日,韃靼军缴械投降,二皇子拔剑自刎,麾下將士尽数归降!” 没多久,又有將领亲自来报。 “蒙古族配合天朝將士追击瓦剌,已將其前锋军全歼;另有消息,女真部退军终难敌,现已投降,正押解返程。” 一道道战报如飞雪般涌入主帐,灯火下,陛下手中硃笔不停,每批覆一封,眉峰便舒展一分。 前线大获全胜的消息如春风般席捲天朝,从京城的朱墙宫闕到乡野的寻常巷陌,处处敲锣打鼓,百姓爭相走上街头,盼著九边勇士早日归乡。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齐聚,正商议如何迎接九边將士。 苏昀之得知九边大胜的消息,比京城大臣更早。 北山本就是消息中转站与枢纽,自知晓林景晏与李彦卿的计划后,苏昀之早有准备。 待林四娘攻下女真王庭、回援九边时,又给他送来一支军队。 如今的北山於他们而言,已是伸手可取。 他们也开始著手清剿潜伏在北山的所有叛国之人。 九边大败的消息传来,此前投靠北静王与太上皇的勛贵们早已惶惶不可终日,没了主心骨。 这当口,贾家上下与其余几家勛贵,第一时间便想到坐镇北山的太上皇。 虽说他们逃来北山后,前前后后求见数次,连太上皇的面都没摸著,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攥著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约而同地堵在太上皇暂居的府门外。 还不是这是自投罗网。 府內偏厅中,甄纯儿与苏昀之早已等候。 听闻宫女来报“北山的勛贵都聚集在外,求见太上皇”。 两人相视一笑。 甄纯儿抱著怀中稚子,指尖漫不经心地餵他吃著糕点,语气带著几分讥誚。 “你瞧瞧,这些人遇著事,头一桩便是求旁人,活了大半辈子,竟像是全吃乾饭了。” 苏昀之闻言,唇边绽开一抹浅淡的笑。 “娘娘,这般不也正好?省了我们四处搜捕的功夫,倒省心得很。” 甄纯儿低头,对怀中孩子温声说。 “去跟姑姑玩会儿”。 便將孩子递给身旁宫女。 待宫女抱孩子退下,她眼底的温软瞬间褪去,只剩一片冷冽,抬眼对门外等候的內侍吩咐。 “去吧,將外头那些人,都给我带上来。” 內侍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厅內阳光洒落,映著两人沉静的面容。 贾政带著王夫人、贾宝玉,身旁跟著贾珍等寧国府眾人,在太上皇庭院外等候。 派人进去通传后,几人在庭院外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 贾政率先开口:“你们说,九边的消息,太上皇得到了吗?” 噩耗连至,贾珍早已慌得魂不守舍,也顾不得与贾政置气,含糊道。 “该是知道的,我们都得了消息,太上皇怎会不知?” “如今可怎么办?听说北静王、王子腾等人都被生擒,已押入大牢。北山群龙无首,守城军队都尽数调出,要是陛下前来清算,我们可怎么办?” “人头落地都是小事,说不得要五马分尸!” “早知道就不跑了,还能留一条命!” 贾政本就惶惶不可终日,闻言更是心头一紧,手攥得发白,口中喃喃。 “不会的,太上皇是陛下的父亲,陛下为了名声总不能弒父。只要太上皇肯保我们,性命定能保住。” 王夫人知晓兄长王子腾已被生擒,早已没了希望,六神无主,闻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那我哥哥怎么办?” 贾政白了她一眼。 “王子腾那廝带著九安城几万將士投靠北山,如今已是阶下囚,性命定然难保。不准再想他,先求太上皇保下我们才是要紧事。” 贾珍垂头丧气地点头,眼前一亮! 忽然抓住贾政的手,急切道。 “老太太呢?老太太怎么没跟来?她在太上皇跟前该有几分薄面,这般要紧时候,怎么能少了她?” 贾珍话未说完,仍紧紧拽著贾政的胳膊,语气满是抓著救命稻草的急切。 “叔父,快去叫人请老太太,让她替我们求一求啊!” “我不想死!” 贾政被他晃得一个踉蹌,脸上慌乱更甚,支吾道。 “老太太前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適,如今还在床上躺著呢。” “糊涂!” 贾珍猛地鬆手,声音都变了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著风寒?老太太哪怕在太上皇跟前露个脸、说句话,也比我们这些没见过太上皇几面的人强!” 他来回踱步,靴底碾过庭院的青石板,发出急促声响。 “快去將老太太请来,就是抬,也要把她抬过来!” 王夫人与贾政对视一眼,眼中惶恐更甚。 贾老太君本被北静王关在暗牢,后来北静王从她那里探不到消息、榨乾所有价值后,才留她性命,將她送到如今居住的小院。 可因先前的事,他们夫妻俩对贾老太君並不算好,只给些勉强果腹的吃食。 如今去请老太太,怕是要弄巧成拙。 可事到如今,也別无他法。 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他看了眼一旁惶惶不安的贾宝玉,咬牙道。 “宝玉,你去请老太太,记得装得可怜些。老太太往日最疼你,就算不帮我们,也定会为你说两句。” 贾宝玉双脚颤抖,这些日子父母如何对待老太太,他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臥病在床,屋內气味难闻,连他去请安的次数都少。 可看著父亲眼中的严厉,终究还是点头,跟著一个小廝头也不回地往小院跑去。 贾政见状鬆了口气,恰在此时,院內內侍前来稟告。 第503章 看看你们的下场 “诸位大人,太妃娘娘已知晓消息,请诸位入內说话。” 几人忙整理衣冠,快步跟上。 贾珍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快步跟上內侍。 王夫人也慌忙用帕子拭去泪痕,强撑著跟上队伍。 穿过栽著古松的庭院,廊下的风卷著帘角,隱约能瞥见厅內端坐的人影,几人脚步越发沉重,心中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在厅外只远远看著有两人。 左侧的甄纯儿一身素色宫装,指尖轻扣桌面,目光淡淡扫向他们。 右侧的苏昀之立在一旁,眼中寒芒直逼而来,嘴角还掛著似有似无的弧度。 几人离得远,只匆匆望了一眼,只见没有太上皇,也没看清陪著甄纯儿的另一人是谁,便忙低下头,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臣贾政,携寧荣两府及各族人,叩见太妃娘娘。” 贾政声音带著未平的慌乱,率先躬身行礼。 贾珍紧隨其后,几人脑袋埋得极低,方才的急切早已被厅內的沉气压得无影无踪。 甄纯儿指尖轻扣桌面。 “篤篤”声在寂静的厅內格外清晰,像敲在几人心尖上。她目光缓缓扫过贾政发白的脸、贾珍紧绷的后背,悠悠开口。 “诸位该是听说九边大败的消息了?只是我瞧著,人数怎么不太对?贾老太君与你们荣国府的那块玉,去哪了?” 此话一出,贾政身子猛地一颤,强压下慌乱回道。 “回娘娘,老太君前日偶感风寒,正在休养;宝玉……宝玉方才来时曾同行,如今已去寻老太太了。” “一会儿就到,一会就到!” 这话刚落,旁边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带著嗤笑:“那倒是齐整。” 这声音有些熟悉,贾政等人连忙抬眼,终於看清立在一旁似笑非笑的人是苏昀之,顿时大惊。 “苏……苏昀之?你怎么在这里?” 苏家是苏皇后的母家,他怎会在纯太妃身边!他们心中暗惊。 难不成太上皇与陛下早已通气,那他们此番? 甄纯儿与苏昀之已知晓贾宝玉与贾老太君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 苏昀之冷笑一声。 “贾大人倒是眼尖,將这些叛国之人全都拿下!” 隨著苏昀之的一声令下,院內突然涌入许多盔甲齐整的士兵,將几人牢牢按住,快得贾政等人都来不及反应。 “慢著!” 贾政被两名士兵按在地上,仍挣扎嘶吼。 “我们是来求见太上皇的!你们不能动我!我是荣国府当家人,世袭將军!” 苏昀之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眼底满是讥誚。 “世袭將军?勾结北静王、私通蛮夷时,怎么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如今九边已定,你们这些叛国之人,一个也跑不掉!” 说罢,他又点了两支小队,吩咐道。 “去,將贾老太君与荣国府的宝玉一同擒来,让他们一家整整齐齐。” 两支队伍行动极快,没多久,脸色苍白的贾老太君与嚇得险些昏过去的贾宝玉便被捆著,扔到了贾政等人身边。 贾老太君见这阵仗,哪里还不明白,急得喊道。 “我要见太上皇!太上皇曾答应过我已逝的夫君贾代善,会让我寿终正寢的!君无戏言!” 甄纯儿莲步款款从座位上走下,伸手捏住贾老太君的脸颊,嘖嘖两声。 “瞧著慈眉善目,竟是个蛇蝎老妇,怪不得连自己的女儿、外孙都要算计。”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太上皇死了,被你们效忠的北静王毒死了。” “你们最后的靠山没了!” “不……不可能!” 贾老太君瞳孔骤缩,浑身颤抖。 “北静王不可能杀他!太上皇是他最后的依仗!” 甄纯儿鬆开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似笑非笑。 “那又如何?如今北山由陛下做主,我说太上皇是北静王杀的,那便是他杀的。” 北静王害自己姐姐至此,背一个弒君的罪名,都算便宜他了。 贾政与贾老太君死到临头仍不死心,眼见著要被押下去,突然爆发求生欲。 贾老太君急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我的女儿是林家夫人,外孙女是瑶光郡主,亲外孙在九边立下赫赫战功,他们不会眼睁睁看著我死的!” 贾政听了也连忙附和。 “对!玉儿和景晏不会不管我们!不管往事如何,我们总归是一家人,血浓於水!”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 在京城时,黛玉与林景琰的决绝,还歷歷在目。 一直冷眼旁观他们丑態的苏昀之闻言,眸中冷光一闪,笑声里带著寒意。 “到这时候,你们还敢攀扯郡主和景晏?” “当初做那些事时,可曾想过他们是你们的亲女儿、亲外孙?如今倒想起『血浓於水』,真是好大的脸!” “放心,等將你们押送回京,郡主、景晏与林大人,一定也想亲眼看著你们的下场。” 苏昀之语气冰冷。 “弒母之仇、杀妻之恨,你们忘了,自会有人替你们记著。堵上他们的嘴,压下去!回京后,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话音刚落,亲兵便扯过腰间的粗布巾,狠狠塞进贾政等人嘴里。 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牙齦,他们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底满是惊恐与不甘,连半句话都喊不出来。 “好生看管,若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甄纯儿看著这一幕,指尖轻轻摩挲著腕间的玉鐲,语气平淡。 “倒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家人,如今竟还盼著被他们伤害过的人来救。罢了,与我无关,苏公子,我们何时回京?我有些想姐姐了。” 苏昀之顿了顿。 “北山余孽已清,后续事宜由亲兵处置。娘娘,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快马加鞭,不出十日便能抵达京中。” “对了,前线传来消息,娘娘的姐姐策反了王子腾与北静王麾下多数將士,在追击敌军时立了不小的功劳。” 甄纯儿闻言,眼底终於有了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轻快。 “我的姐姐本就是个极厉害的人!” 第504章 要回朝了 哎,你听说了吗?九边大捷,陛下已经下旨,这两日便要带著前线的將士们班师回朝了。到时候你可要去看!” 被问到的人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怎么不去看?这次天朝与蛮夷五族的大战,咱们可是打了个了不起的胜仗!” “不仅將韃靼、瓦剌、女真、吐蕃尽数收於麾下,蒙古那边也递了降书,就是不知陛下到时候要怎么处置他们。” “罢了罢了,这些都不关咱们的事,我到时候可要早点去占个靠前的位置,好好瞧瞧天朝的英雄们!” 路边的其他百姓听到两人聊起九边战事,兴致一下就起来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凑了上来。 “可不是嘛,这次大战,咱们天朝上下涌现了不少英雄儿女。” “就说那个连中六元的林景晏林小状元,听说就是他在九边连番出谋划策,大伤敌军元气,才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 “还有长公主府的嫡长子李彦卿李將军,那可是难得的领军奇才,麾下將士个个英勇。” “他不仅斩杀了在草原囂张数十年的韃靼王拓跋宏,后来还带领將士深入敌营,一举攻下韃靼王庭!” “有这样的镇国良將在,以后咱们的日子就能平平安安了!” 听到他们只提男將,旁边几个妇人不乐意了。 “镇国公府的王江王將军呢?从东边来的林四娘林將军呢?你们怎么不说?” “她们也厉害著呢!” “王將军在战场上勇猛无前,不知杀了多少蛮夷,得了『女人屠』的称號,让蛮夷闻风丧胆” “林將军也带著手下女兵,拿下了女真王庭,而且韃靼王庭的攻克,也有王小將军的功劳在!” 若是往日,听到有人夸讚女將和女子军,百姓们或许会投去白眼。 可如今前线女子军与两位女將的事跡早已传遍天朝,耳濡目染间,大家对女子的看法早已改变。 围在一起的男子见状轻笑。 “大娘別急呀,两位女將我们自然听说过,这不是还没说到嘛。王小將军和林將军虽是女子,却也是国家的英雄。” “听说蛮夷那边都传王小將军是三头六臂的活阎罗,说她站在阵前浑身浴血,手中长刀舞得像团火,蛮夷见了她都腿软,不知是不是真的。” “到时候咱们一定要去瞧瞧天朝这些英雄的风采!” 穿藏青袄子的大娘听得眉开眼笑,拍著手说。 “可不是!我都想好了,到了那日二更天就起,去城门外守著,倒要看看谁能爭得过我!” 眾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善意,还有对自家將士打了胜仗的得意。 旁边的人见他们聊得热闹,围拢的人越来越多。 人群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却皱了皱眉,开口道。 “不过前些日子我在书院听说,蒙古国这次虽降了,却要派蒙古王的女儿来天朝联姻,不知到时候要选谁。” 这倒是个新鲜消息,此前少有人传。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那书生,语气满是疑惑。 “可是真的?蒙古要派公主来联姻,还容得她在咱们天朝挑挑拣拣不成?” 一个穿锦缎的妇人先不乐意了。 “哼,败军之国的公主,哪有挑拣的份!陛下雄韜武略,断不会任他们胡来,到时候定然是要让陛下给她指一个人的,可不能显得倒是他们打了胜仗似的!” 话虽如此,笑声却传得越来越远,每个人脸上都藏著难掩的骄傲。 自九边大捷、拿下四胡领地、一胡投降的消息传来,整个天朝便像过年一般,京城百姓日日盼著前线英雄回京,好当面表达心中的感谢。 你们在前线拿命征战,我们始终记掛著这份恩情。 而蒙古国派公主来联姻的消息,也顺著这场热议传了出去。 春寒料峭,九边的雪已然化去,京中树枝上慢慢抽出了嫩芽。 这一日,正如那位大娘所说,她二更天便带著丈夫和儿女,早早守在了城门外。 可到了城门才发现,此处早已围了不少人。 她丈夫抱著女儿,她拉著儿子。 一个劲儿往前挤? “让让,有孩子呢!孩子仰慕边关將士许久,就等著今日瞧一瞧!” 前边来早的人转过头,指了指骑在她丈夫脖颈上的孩子,瘪了瘪嘴。 “谁家没有孩子?谁家孩子不盼著来看边关英雄!” 大娘也不恼,把背上的竹篓扔到一边,从里面拿出个长凳,拉著家人站了上去。 站得高看得远,来晚了也不怕,老娘早有准备! 再说他们的位置也算靠前呢。 人潮翻涌,彼此推挤间,那丝丝春寒早已被百姓们的热乎气驱散。 第505章 大胜归朝。 没过多久,宫中与朝中大臣也整装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皇后牵著太子青衍。 镇国大將军换了戎装紧隨其后,身旁是前些日子为边关粮草在京中忙碌的林如海与黛玉。 再往后是各位大臣,连那些为九边捐了不少银钱粮草的商户,也被皇后请来了。 这一仗若没有他们举全族之力支援,不会打得这般顺利。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著城门之外,忽然有人高喊:“来了!终於来了!” 隨著百姓的欢呼声,城门之外传来震天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城门前的青石板“咚咚”作响。 走在最前面、最显眼的,是陛下明黄的仪仗。 龙旗破开晨雾,御马昂首挺胸,玉輦缓缓行来。 明黄锦缎上绣著五爪金龙,在日光下泛著温润光泽。 玉輦前后,身披金甲的边关將士步伐整齐如一,手中长枪的寒光与腰间短刀的轻响交织,每一步都踏得青石板微微震颤。 陛下端坐於玉輦之上,龙袍玉带,面容虽染了几分旅途风尘,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抬手掀开车帘,唇边漾开笑意,向欢呼的人群微微頷首。 百姓们瞬间沸腾,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城楼。 仪仗之后,便是將士的队伍。 打头的是身著重甲、目光如炬的林景晏与李彦卿,稍退半步,林四娘与王江紧隨其后。 他们身后的將士们脸上满是奔涌的笑意,望著迎接自己的人群,眼中竟带著几分激动。 离故土已有数载,如今大胜归来,总算不负家国,不负百姓。 將士们目光如炬,每一步都踏得掷地有声,与百姓们的欢呼交织在一起,更显振奋。 周围百姓激动得脸色通红,恍惚间能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 “爹娘,我看到了!他们就是护著我们的边关將士,以后我也要像他们一样!” 將士们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京城街巷,望著欢呼的人群,眼眶悄悄泛红。 九边的寒风、沙场的血光犹在眼前,如今踏著荣光回到日夜思念的故土,踏一步是功勋加身,退一步是百姓拥簇。 往日所有的牺牲与热血,在这一刻都凝练成两个字:值得。 再往后,是一个个被关在马车上的囚徒,四肢皆拴著铁链。 其中有敌军主帅,有在战场上屠戮边关將士的蛮夷,最显眼的却是京城百姓熟悉的面孔。 北静王、贾母、贾宝玉、贾政、王子腾等人。 他们脸上满是萎靡,身著囚服。 本还兴奋的百姓见了他们,笑意瞬间凝固,纷纷指著他们指指点点。 “呸,就是这些卖国贼!居然还活著!陛下这次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有百姓拿起本想送给將士的鸡蛋,狠狠往囚车里砸去。 “这么多將士死在前线,都是因为这些蛮夷和卖国贼!今日定要好好出这口气!” 守在囚车前的將士见状,赶紧往旁边散开。 可不能沾了这无妄之灾。 不一会儿,囚车里的人便没了人形,鸡蛋清液顺著脸颊流下,菜叶子掛满全身。 疼倒在其次,眾目睽睽之下被往日轻视的百姓羞辱,让他们恨不得死在这里算了。 蒙古王带著精心挑选的公主跟在队伍最后方,望著天朝欣欣向荣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再看向那些曾与自己同帐议事的將领如今沦为囚徒,脸上竟有几分庆幸。 幸好投降得快,不然此刻承受谩骂与羞辱的,便有自己。 蒙古王感受到女儿的目光,侧头用蒙语低语。 “天朝强盛,识时务者方能保全。这次送你来联姻,你且好好瞧瞧,最好能想办法让天朝皇上將你赐给我先前与你说的那几人。” 那蒙古公主在蒙古本就极受宠爱,听了这话,抬手掀开帘子,往队伍最前方望了望,斩钉截铁地用蒙语回道。 “父王,我知晓。” 陛下的仪仗率先行至城门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缓缓停歇,稳稳停在朝阳之下。 隨行內侍快步上前,双手轻掀车帘,明皇身著绣金五爪龙袍,脚蹬云纹皂靴,身形挺拔如松,稳步走下玉輦。 刚站定,前方人影便齐刷刷跪下。 太子青衍身著蟒纹常服,小小的身影率先重重叩首,声音清亮如钟,穿透人潮。 “儿臣青衍,恭迎父皇,恭迎九边所有英雄回朝!” 话音未落,城门前的文武百官、世家子弟,连挤在一起百姓都跟著俯身跪拜,山呼之声瞬间震彻云霄, “恭迎陛下!恭迎九边所有英雄回朝!” “恭迎陛下!恭迎九边所有英雄回朝!” 喊声一波叠著一波,撞在城楼飞檐的铜铃上,伴著清脆铃响,又顺著风飘向京城街巷,久久不散。 陛下抬手虚扶,目光扫过阶下跪地的人群,最终落在起身的青衍上,声音里带著歷经战事的沉稳,却又掩不住难掩的振奋。 “平身。” 待眾人起身,他又转向身后的將士们,朗声道。 “此战天朝大胜,拓土安疆,所得功勋,皆为在场所有將士用血肉换来!” “三日之后,宫中设庆功宴,犒劳九边全体將士,京城之內,各街巷皆设流水席,城中百姓皆可前往赴宴,共贺此胜!” 此番大胜,天朝不仅得了除蒙古之外其余蛮夷四族的所有领地,还收缴了他们的王庭。 韃靼虽在最后一次粮草供应中耗尽余力,王庭內无甚精良军备,却藏了不少奇珍异宝,连他们从百姓手中强征的最后一批粮草,也未及用便归了天朝。 其余三族的王庭,更是缴得盆满钵满! 至於蒙古,代价在后边呢。 话音刚落,百姓的欢呼声再次炸开,比先前更甚。 將士们也挺直脊樑,眼中满是荣光。 三日后的宫中庆功宴与京城流水席,是陛下对他们的嘉奖,更是与百姓共享荣光的见证。 九边將士归朝,举国同庆,单是城门口的迎接,便耗了整整一日。 待敬过天地、告慰过牺牲的英灵,陛下带著各位將领先行回宫,商议战后的疆域划分、降族安置,以及將士的封赏与抚恤诸事。 將士们休息了,百姓的热潮与激动却未散去。 宫廷议事后,暮色已漫过宫墙。 眾臣皆是“各回各家,各寻各亲”的光景。 景晏阔別京城数载,此番从九边归来,眉宇间仍带著沙场的凛冽,眼底却藏著归乡的暖意。 黛玉早便退了朝中协理粮草的差事,与父亲林如海一同等著他。见到弟弟的第一眼,黛玉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景晏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说:“姐姐放心,人虽瘦了,身体却结实得很。走,姐姐,父亲!我们回家!” “好!回家!” 王江见到父亲时,虽父亲脸色未及往日红润,却已有了几分生机,心中那口悬了数年的气终於彻底放下。 她扶著父亲,拉著母亲,登上了镇国府的马车。 李彦卿他是几人中最早离开京城前往九边的,此番相见,只觉时过境迁。 长公主见到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李彦卿却心大,上了长公主的座驾便开口。 “母亲,我不是没事么!不哭不哭。” “这次九边大战,女武营的那些女將都格外出色!” “陛下还跟我说,日后要抽派些女武营將士去瓦剌、韃靼、吐蕃、女真各地巡查。” “母亲,我以前竟不知您这般厉害,能调教出这么多好將士!” 一番话逗得长公主破涕而笑。 这一夜的京城,无数家的灯火从黑夜亮到天明。 从九边归来的將士们卸下甲冑,与久別的家人相拥,攒了数载的家常话,似要在这一夜说尽。 第506章 我错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府的门房才將前门推开一条缝,便见一辆乌木马车静静停在阶下,车辕的铜铃上还沾著晶莹的晨露,在微凉的晨光里泛著淡淡的冷光。 他心下犯嘀咕。 这么早就有人上门拜访了? 刚要迈步下台阶看个究竟,那车帘被轻轻掀开,一张往日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门房心头一震,这不是昨日才在城门口见过的李將军吗? 忙不迭往下跑了两步,矮身跪下行礼:“见过李將军!” 今儿的李彦卿,与昨日在城门口见到的全然不同。 他褪去了满身肃杀,没再穿盔甲,换上了往日常出入林府时的锦衣常服。 墨色衣料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手中握著一把摺扇,指尖轻轻搭在扇骨上,少了几分沙场锐气,多了些温润气度。 恩,有些不习惯。 李彦卿笑著抬了抬手。 “起来吧,像以前那样叫我就行,这样小爷听著还顺耳些。” 门房应了一声,心下的紧张稍稍鬆缓。 李家公子从战场归来,如今名声大震,打得蛮夷闻风丧胆,他本以为对方性子会有所改变,如今瞧著倒与往日一般无二。 正琢磨著李家公子今早登门的缘由,就见李彦卿已迈步上了台阶,摺扇轻敲著手心笑道。 “景宴呢?景宴可醒了?” 门房一愣,摇头。 “回李家公子的话,少爷昨儿与小姐、老爷许久未见,敘话到深夜,如今还未醒呢。小人去通传?” “別去別去。” 李彦忙卿摆著手,脚步已跨进府门,隨口问道。 “张忠呢?张忠可在府里?你寻他来,陪我在院子里逛逛就成,等景宴醒了再告诉他。” 他顿了顿,指尖转了转摺扇,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我今儿来这么早,原是自己睡不著。景宴这几年在九边,怕是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哪能再扰他休息。” 门房听了这话,心里多了几分明白,忙应道。 “张管家方才还在府中,正招呼厨房的人准备今早的早膳。小人这就去叫他。” 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抄手游廊里,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快步而来,正是他们方才说起的张忠。 张忠老远就瞧见李彦卿,脸上堆著笑迎上来。 “李家公子来了?您许久没回京,府上的白鹤又孵了几只小崽,不如奴才带您去看看?” 张忠带著李彦卿在林府的院子里逛了一会,最后停在景宴院门口的亭子里。 茶和点心也適时送了上来,也没坐多久,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著刚睡醒的沙哑。 “彦卿,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李彦卿转头,就见林景宴穿著月白锦缎,头髮用玉簪束著,正站在院门口望著他,眼底带著未散的睡意。 李彦卿放下茶盏,指尖不自觉蹭了蹭杯沿,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刻意提高了些许声音。 “许是在九边待惯了,觉本来就少,回了京反倒睡不著,便想著来瞧瞧你。” 林景宴望著他,眼中带著明晃晃的打趣,慢悠悠反问。 “果真?” 这一问倒让李彦卿瞬间没了方才的隨意,猛地偏过头去,耳根悄悄泛了点红。 哪还有战场上那股一往无前、镇定自若的將军模样? 竟有些像初次来林府时的那个少年。 亭中静了片刻,只有风吹过檐角铜铃的轻响。 李彦卿咳了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摺扇,胡乱扇了两下,强装镇定道。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还骗你?” 林景宴瞧著他这副模样,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 “好。” 他起身走到李彦卿身侧,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父亲也醒了,我们去寻他。” 李彦卿竟有些踌躇,迟疑道。 “现在吗?”见他这般模样,林景宴又忍不住低笑 “怎么,如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將军了,还怕我父亲不成?” 李彦卿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腰间的玉佩,辩解道。 “我只是许久没见林伯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手中捏著玉佩的手越攥越紧。 虽说在林府门口等了几个时辰,已想了许多向林伯父道歉的话,可如今真要见真人,心中还是有几分退意。 若是…… 他回头对著张忠招了招手。 “张忠,我马车里有许多从蛮夷带来的小玩意,你派人去拿了,先送到库房吧。我去见林伯父。”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归是自己当年做错了事,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彦卿吩咐完,没再推脱,只是脚步略显迟疑地跟著林景宴往前走。 路过前厅外柏树时,还不忘整了整衣领,又抬手理了理头髮,那手足无措的模样,看得林景宴直摇头。 刚到林如海书房门口,李彦卿还在踌躇,就听到里面传来林如海的声音。 “在外边愣著干嘛?你去了九边几年,连我书房的门都不知道怎么开了吗?” 李彦卿心头一松,又瞬间揪紧,快步跟著林景宴进了书房,到了门口。 “扑通” 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带著几分沙哑。“伯父,我错了!” “当年只一腔热血,却忘了顾及旁人的处境,真是愚蠢至极。今儿特来向您请罪。” 第507章 不必愧疚 坐在案前的林如海愣了愣,没料到已在九边立了大功的李彦卿会忽然行此大礼。 在林如海眼中,李彦卿终究与他父亲不同,不过是个知错能改的孩子罢了。 他心中有几分不忍,轻轻嘆了口气。 从案前走下来。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想来昨儿在外边等了一夜,就为了这事,也不怕著了凉。” 林如海摆手让书房里的奴才都退下,屋里只剩他们三人,关起门来不知聊了什么。 九边战事紧张时,黛玉在京城也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天朝得胜归来,她才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梳洗打扮完,黛玉见立在一旁的雪荷总暗戳戳盯著自己。 黛玉哪能看不出她藏著事,便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有事便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雪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小声道。 “姑娘,方才张管家来报,李家公子今儿一早便来了府上,这会正在书房和老爷、少爷说话呢。” 黛玉握著书卷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清光。 “李家哥哥他来的这么早?” “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黛玉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脸上带著一丝清浅的笑意。 雪荷见自家郡主並无半分不悦,反而带了丝笑意,悬著的心总算鬆了松,语气也自在了些。 “听门房说,看那马车上的露水,李家公子怕是昨儿回了府没多久,就在咱们府门口等著了,也不敲门,也不让门房通传,怕是在外边等了一夜。” “今早见门房开了门,才看见。” 黛玉闻言,又拿起桌上的书,轻轻“嗯”了一声,別无他话。 雪荷见此,悄悄退了出去。 刚出门,便见郝嬤嬤已在门口等著,见她出来,笑著招了招手。 “怎么样?郡主可知道了?” 雪荷点了点头:“知道了。不过我看郡主脸上神色,倒没什么特別的意思。” 郝嬤嬤听了,倒不觉得意外,轻轻拍了拍廊柱。 “无碍,郡主自己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 屋內的黛玉將外面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笑。 方才雪荷来传话时,她何尝猜不到郝嬤嬤的用意? 就连李家哥哥对自己那份不同的情谊,从前或许还懵懵懂懂,可当年他一人一马、不告而別独赴九边时,她就算再迟钝,也该猜到一二了。 只是自己的心意呢? 黛玉轻轻闭了闭眼,又缓缓摇了摇头,没再继续细想。 这些年在京中独当一面,她早已不会困於儿女情长,眼下的安稳便好,往后之事,且顺其自然。 黛玉在房里看了一会书,许是心里存著事,又或是看书久了有些乏,便唤了雪荷和雪竹,带著两人往后院的园子里逛去。 这些日子难得有这般愜意的閒时,她倒想好好鬆快鬆快。 已经入春,后院的桃树却已开始抽苞,透著几分生机。 林府的那几只白鹤早在此处安了家,连小鹤都添了几窝,性子愈发肆意,府里各处都能瞧见它们的身影。 黛玉在桃林外的池边坐下,隨手往池边撒了些食粮,看著白鹤们欢欣雀跃地啄食两口,又“扑通扑通”跳进池里,与水中的小鱼追著玩,眼底也难得染上了几分轻鬆。 没坐多久,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黛玉眸色微动,转头望去,果真是林景宴带著李彦卿往这边走来。 几乎是同一刻,李彦卿也看见了池边的身影。 黛玉正半坐著,指尖还沾著些许食屑,正望著池中小鹤轻笑,他的耳尖霎时就红了,脚步也下意识慢了半拍。 林景宴瞧著他这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上前两步笑道。 “姐姐在呢。” 黛玉起身理了理衣裙,看向两人。 “在书房看书久了有些乏,便来池边坐坐,倒巧,遇上你和李家哥哥了。” “方才陪著父亲在前厅说话,忽然想起这桃林许久没来,便拉著彦卿一同过来瞧瞧。” 林景宴笑著解释。 李彦卿在旁听著姐弟俩对话,这才慢慢缓过神,上前两步,声音比平日低了不少,竟带了几分磕巴。 “林家妹妹。”这略显侷促的模样,让黛玉忍不住捂嘴轻笑,语气倒比他大方许多。 “许久未见,李家哥哥怎的这般生疏了?” 李彦卿听了这话,耳根的红意瞬间蔓延到耳后,愈发不知如何应答,慌忙摆著手。“没、没有,我……” 黛玉瞧著他这窘迫模样,倒与当年初见时那个少年一般无二,忍不住莞尔。 她先向林景宴递了个眼神,隨即转向李彦卿,轻声开口。 “李家哥哥,可愿借一步说话?” 林景宴见状,立刻將目光投向远处的池面,假装未闻两人对话。 李彦卿这会心中越发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著,却忙不迭点头。 “方便,自然方便。” 林景宴见状,主动上前接过黛玉手中的食盒,走到池边,学著方才黛玉的样子往水里撒著食料,引得白鹤与游鱼围拢过来。 黛玉说完话,便转身往桃林走去,又给雪荷、雪竹递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立在原地不动,守在了桃林入口。 李彦卿脸上还带著几分未散的恍惚,脚步竟有些同手同脚,亦步亦趋地跟著黛玉,直到走到桃林外的亭子里,才总算停下脚步。 黛玉走到亭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见他仍拘谨地立著,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笑意,轻声道。 “李家哥哥,你也坐吧。如今京城对女子行事倒比从前轻快些,景宴又在不远处,你我不过是旧友閒谈,不碍事的。” 李彦卿闻言,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她轻轻一碰,又慌忙移开。 他悄悄咬了咬唇,藏在袖子里的手一阵摩挲,终是拿出个巴掌大的精致锦盒,双手捧著递向黛玉,声音仍带著几分磕巴。 “林、林家妹妹,这是我在韃靼王宫缴获的。当时瞧著,就觉得极衬你。” 他没说,里面的玉珠是他从韃靼王的王冠下抠下来的最大的那一颗。 虽然林家妹妹什么都不缺,可他就是想给她最好的。 黛玉望著他递来的锦盒,盒面绣著细密的云锦纹样,针脚齐整,一看便是极贵重的物件。 她没有立刻去接,指尖轻轻搭在微凉的石桌上,轻声开口。 “李家哥哥,有件事,待你今日回来,我才好与你说。” “啊?” 李彦卿心中一跳。直直的看著黛玉。眼中的紧张更甚。 “当年你远赴九边,虽其间似有我的缘由,可我知晓前因后果后,从来不曾怪过你,亦不曾怨过伯父。”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亭外抽苞的桃枝,语气平和却藏著真切。 “伯父一番筹谋,原是为国为民,盼著我朝能多一位护佑九边的顶天立地的將军;而你到了九边之后,也未曾有过半分墮落,反倒凭著自己的本事守住了九边河山,护好了那里的百姓,於国於家,都是大功一件。” 说罢,她抬眼看向李彦卿,眼神澄澈。 “李家哥哥若是还因当年之事心怀愧疚,今日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怪你们。” “毕竟自我和弟弟入京过后,南寧侯府和长公主伯母,包括李家哥哥你,对我们好的都是真真切切的。” “李家哥哥,不必愧疚!” 第508章 开诚布公 李彦卿听到黛玉这般坦诚的话,愣了一瞬,心下先是一松,隨即又猛地收紧。 抬眸时,恰好对上黛玉望来的目光,她眼中的坦然如浸了月光的清泉,让他沉甸甸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托住。 喉结滚动了几下,先前在府门口斟酌许久的道歉之语,最终只化作一声低语。 “本就是我与父亲做错了。我的选择,皆是我自己的决定,说什么都不该將妹妹无端牵扯进来。” 听到李彦卿的话,黛玉並未急於分辩,反倒轻声问他。 “李家哥哥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看看如今京城的变化吧?” 李彦卿闻言一怔,方才沉在愧疚中的心思稍稍偏移,看向黛玉时,眼中多了几分怔然? “是呢,昨儿才刚回京,確实还没来得及细看。” 黛玉指尖轻轻拢了拢鬢边碎发,唇边掠过一丝浅淡笑意。 “宫宴过后,寻个时间叫上景晏,我再约几位闺中密友,李家哥哥也可唤上一二知己,咱们一同去瞧瞧如今京中的变化。” “其实不止京城,整个天朝,如今怕是都大不一样了。不过那是后几日的事,此刻与李家哥哥说说也无妨。” 说著,黛玉从石椅上起身,目光飘向府外,声音清浅,柔和中带著几分坚定。 “李家哥哥离京时,林四娘尚未从军。那时天朝的女子,无论身份高低,日子大多不算如意。” “生於后宅,困於后宅,一方小院便锁住了一生。若男女之间有了纠葛,过错似是全落在女子身上。” “若那般光景始终未变,李家哥哥当初从军之事,若传了出去,或许真会成为旁人攻訐的由头。” “可如今不同了,林四娘与王小將军因九边之战声名鹊起,我与诸位贵女也得皇伯父隆恩,得以入朝堂掌管边关粮草。” “朝堂之上虽因女子为官爭执颇多,但如今也算尘埃落定。” “单看京城,街上女子的身影已多了不少,即便是以前那些清贵人家的女子,也活得鬆快许多” “她们可约好友出门踏青,不再受旁人指指点点;若在诗书一道有几分本事,也能將诗作传出,如国子监举子一般被人传颂。” “家中有银钱的女子,出来做些营生也无不可;家境贫寒的,如今有镇国女子军、林四娘麾下的女子军,还有长公主麾下的女营,皆是她们的去处。” “我们能做的选择,终究是多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往日加诸在女子身上的束缚,因你我这般心中无偏见之人的有意无意之举,已在一层层揭开。” “或许女子想如男子般肆无忌惮行走於天朝山河,仍需时间沉淀,但至少当初的事,即便如今传出,也不会再污了我的名声。” “若还是从前,旁人或许会说我祸国殃民,將所有过错堆在我身上,可如今不会了。” “此事若传出去,他们只会说『瑶光郡主果真是京城一等一的女子,连长公主府公子都愿为她远赴边疆、为国征战』。” “不论结局如何,过错绝不会再算在我头上。” “因为如今的我们,已能替自己说几句话了。往日加诸女子的不公,也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了不少,从前看似隱患重重的事,如今也渐渐无足轻重了。” 听著黛玉的话,李彦卿低头陷入沉思。 未等他回神,黛玉又问道。 “李家哥哥在边关时,第一次见到王小將军,可有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想让她退出军营、退居后方?听到林四娘要入朝为官时,心中曾有抗拒?” 对这个问题,李彦卿几乎不假思索便开口。 “我凭什么抗拒?林四娘若真有本事组建女子军、守一方平安,对天朝与军营皆是大益。” “至於王小將军,我初次见他便知其本事,比起我也不差分毫。” “她护得住自己,守得住镇国军,也守得住九边。能与她共上战场,於战事、於战场的將士,都是好事。这样的人,我没资格阻碍他们的前程。” “战场看得是自己的本事!” 听到这话,黛玉轻轻笑了,又问。 “那我呢?李家哥哥知道我带著诸多贵女入朝堂,后来还收纳了一位商家之女在身边,与我们共议九边粮草、打理册籍,当时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彦卿挠了挠头,笑容里带著几分窘迫。 “军营里的事我还能说上两句,可文官之事我一窍不通,哪有资格评判?妹妹也知道,我读书本就寻常,她们即便做得不算顶尖,还能比我差吗?” 黛玉听了,忍不住弯了唇角,眼底漾著浅浅笑意。 “正是因为李家哥哥这般想法,我才不会怪你。” “你入九边后的所作所为,我在京城也有耳闻:无论是王小將军还是镇国女子军,你作为主帅,从未因她们是女子而轻视。” “调兵遣將、论功行赏,皆与其他士兵无异。那时我便知,你心中並无那些狭隘偏见。” 黛玉语气温和。 “君子论跡不论心,李家哥哥前后行事始终如一。若你当初打著我的幌子入九边,转头又阻碍九边女將立功,今日便不会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就像方才,你回答我的问题时,只论她们的能力本事,从未提及性別。” 李彦卿还是不解。 “可……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啊,我做我该做的事儿,和我做错了事儿,本就不应该一概而论。” 黛玉笑笑。 “可是你觉得的寻常之事,这世上有太多人不是这般想的呢” “李家哥哥或许不知朝堂上有你这样的人,对我们而言是多大的庇护。” “对我们女子啊,没有偏见,本就是最大的公平!” 听到这儿,李彦卿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好像懂了。 两人从桃林外的亭子走出时,李彦卿脸上多了几分释然,眼中也添了几丝坚定。 林景晏仍如他们离开时一般,坐在池塘旁的小亭里餵鱼与白鹤,见他们出来,接过张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便迎了上来。 桃林外,凉亭中的谈话,林景砚一句未探,只是安静的看著他们,眉眼间带著浅淡笑意。 待二人走到池边,黛玉对林景晏笑著点头,隨后转向不远处候著的雪荷、雪柳,抬手召她们上前。 两人躬身行礼后,黛玉將手中锦盒递去,轻声吩咐。 “这锦盒先送回我房中收好,再去库房將前些日子寻来的那杆红缨枪取来,给李家哥哥。” “就当是我贺他此次九边大捷的薄礼。” 说完,她目光落在正要摆手推辞的李彦卿身上,语气带著几分不容置喙的温和。 “李家哥哥可不能推辞。这枪虽非稀世珍品,却是我特意寻来的,合该配你这般在九边为国征战的將领。” “虽不贵重,终究是我一番心意。” 李彦卿手一顿,望著黛玉眼底的真切,便不再推拒,对著黛玉与林景砚拱了拱手。 “那便谢过林家妹妹了。” 林景晏见状,笑著拍了拍李彦卿的胳膊,三人相视一笑,恰在此时,池边的白鹤展翅掠过水麵,画面间是世交故友的熟稔自在。 第509章 救救我们 几人在院中溜达了一阵,林景晏才凑近黛玉,眸色转冷,低声道。 “姐姐,方才牢狱那边来报,贾家那几人关进水牢后就没安生过,从昨夜闹到现在,非要见咱们,口口声声喊著『至亲』,还妄想著我们救他们。姐姐可想去看一看?” 黛玉指尖捻著的枝猛地一颤,她抬眼望向院外天色,眼中温意尽散,只剩一片寒凉。 “去,自然要去。母亲因他们而死,你我入京后,他们对我们只有算计,半分温情都无。” “如今他们落难,倒有脸提『至亲』二字?既这般想见,我便去一趟,倒要看看昔日风光的贾家主子,如今在水牢里还能有几分往日气焰。” “当初他们害母亲、算计你我时,可曾想过今日下场?” 林景宴点头。 “同去。”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一旁的李彦卿,他连忙摆手 “我是不是该有事儿啊?要不我先回去了?” 林景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谁还不知道谁?走吧,一起去。我们与贾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情,正好去看看他们如今的下场。” 黛玉也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 若说他们姐弟入京后,荣国公府待他们是一万个不好,那南陵侯府与长公主府便是一万个好,去看一看也无妨。 见二人都应下,李彦卿忙不迭点头,又挺了挺脊背拍著胸脯道。 “听说如今水牢里还关著些蛮夷的穷凶极恶之徒,不安全。今日我跟著,做哥哥的定护好你们。” 说完这话,李彦卿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黛玉与林景晏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会儿倒是哥哥了! 官府的水牢建在暗狱之下,足足往下挖了五六米,越往深处越是阴冷潮湿。 石阶上常年覆著滑腻的青苔,每走一步都需格外当心,耳畔只有水滴顺著石壁滑落的“滴答”声,还混著隱约传来的沉闷嘶吼,让人没来由地心头一沉。 眾人紧跟著狱卒往暗狱深处走,通道不算狭窄,却因四周昏暗显得逼仄。 壁上掛著几盏昏黄的油灯,勉强映出黑沉沉的石壁,空气中瀰漫著挥之不去的湿冷与霉味,脚下的石阶更是凉得刺骨,仿佛要渗进骨子里去。 走在前面的狱卒打开一层层铁门,想来是知道他们要来,这里的油灯已尽数点亮,比先前的路段亮堂了许多。 听到锁链开合与脚步声,牢內的嘶吼与叫嚷越发清晰,其中最刺耳的是贾母的声音,听著竟还有些中气。 “放我出去!我的外孙女是瑶光郡主,外孙是六元及第的状元!我丈夫是贾国公,我是一品誥命夫人!太上皇早允了我安享晚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黛玉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 初入贾府时,她对贾家所有人都怀著真切期待,可这份期待,被他们一次次的所作所为渐渐消磨,到最后知晓母亲的死竟是他们一手策划、连身为外祖母的贾母都知情时,那点期待便彻底消散了。 后续的算计与针对,更是在本就断绝的亲情上,又划了一刀又一刀。 有贾母带头,水牢里其他犯人也跟著叫嚷起来。 狱卒怕惊扰了几位贵人,当即几步衝过去,对著铁门狠踢几脚,又將手中铁鞭“啪”地砸在地上,粗声吼道。 “吵什么吵!再敢多嚎一句,这几日的饭食全给你们撤了!反正都是待死的囚徒,饿死也不足惜。” “粮食给你们这些通敌叛国的东西吃,纯属浪费!” 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倒让牢內瞬间安静下来。 吼完这话,狱卒立刻换上了笑脸,小跑著来到黛玉几人跟前躬身道。 “郡主、林公子、李將军,里头安生了,快请进。” “小的这就去搬几张椅子来,您们坐著问话,免得站著受累。” 见三人点头,他才带著几人快步去了。 三人目光始终未移,直直望向前面透著亮堂微光的牢室,迈步前行。 通道里淅沥的水滴声低低迴响,他们踏著微凉的石阶,脚步轻缓却坚定,身后的影子被昏黄油灯拉得忽长忽短,与周遭的阴冷湿寒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得不说,这几名狱卒的手脚著实利落。 三人刚走到关著贾母等人的牢门前,几张擦得乾净的木凳已稳稳摆在了跟前。 方才被狱卒呵斥得噤若寒蝉的贾母,看清来人是黛玉,瞬间又激动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抓著铁栏杆,整个人扑到门前,声音里带著哭腔。 “玉儿,是你吗?玉儿,你来了!快救救外祖母!这里好冷,救我出去!” 一旁的贾政也跟著衝过来,脚下的镣銬因为他们的动作錚錚作响,他们却充耳不闻。 脸上全是对生的渴望。 隔著冰冷的铁门连连哀求,往日的端方体面早已荡然无存:“玉儿,救救舅舅!舅舅知道错了,舅舅真的知道错了!我们是血脉之亲啊!” 第510章 吃了这么多苦? 血脉至亲? 听到这四个字,黛玉比景宴先没忍住嗤笑出声。 柔荑轻抬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耳朵。 红唇轻启,语气里含著的冰霜冷得嚇人。 “雪竹,去堵了他们的嘴,聒噪得紧,吵得我脑仁疼。” 如今的黛玉,早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雪竹得了指令,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从一旁狱卒手中接过钥匙,转眼间便將刚刚还吵闹著的贾家几人堵上了嘴。 水牢之中瞬间清静下来。 黛玉缓缓放下揉著耳朵的手,目光透过昏暗的火光扫过那几张涨红的脸,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几位不会觉得,今日我与弟弟是来与你们敘旧的吧?” 她俯身与牢里的人平视,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 “你们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救你们呢?且不说你们犯下的那些罪,只说我和弟弟入京后,你们的一言一行,到底有哪一点值得我林家违抗圣命,去救你们这些叛国之人?” 拢了拢袖间,指尖擦过绣著寒梅的锦缎袖口,声音冷得像水牢里的潮气。 “趁早歇了那些心思吧。我林家若要插手,你们死的怕是更快呢。” “今日前来,便是想看看,差点將我林家算计殆尽的『血脉至亲』,如今到底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血脉至亲”四个字从黛玉口中吐出,满是嘲讽。 方才扑到牢门口、手还紧紧拽著铁栏的贾母和贾政,听到黛玉的话,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他们被堵著嘴,说了什么没人听清,也无人在意。 黛玉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牢中失魂落魄的几人。 袖间的寒梅锦缎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她的脸色越发清冷。 “別白费力气了。” 她声音平淡,寒气却更加刺骨。 “不过你们如今拽著铁栏求告的模样,倒是比当年算计我们林家、比我领著弟弟入贾府时,真诚多了。” “我瞧著倒是开心了几分。” 景宴亦是目光沉沉地盯著贾政与贾母垂落的手。 轻声开口,语气满是少年人的冷冽。 “贾家通敌叛国,罪证確凿。我们便来送你们最后一程。不然天天吵著,让人心烦。” “如今看到你们这般模样,我心已安。” 他上前,拢了拢黛玉的狐裘。 “姐姐,水牢冰寒,他们想见我们,如今也见过了。” “走吧,回府了,他们可不配你受著冷。” 贾母听闻他们要走,忽然疯了似的撞著牢门,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呜咽。 她眼神死死黏著黛玉,像是想从那熟悉的眉眼间找出半分旧情,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的黛玉,该是最柔弱、最善良、最逆来顺受的,为何如今看上去竟比皇室公主还威严几分? 还绝情几分。 她是长辈啊,她做错了事儿,不应该被原谅么! 他们的母亲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黛玉与她对视一眼,又微微偏过头。 这模样,有些好笑。 目光刚好落在不远处,那个穿著脏兮兮囚服、一脸痴迷望著她的贾宝玉脸上。 两人眼神对了个正著。贾宝玉见黛玉看他,眼中瞬间迸出亮光,先前被黛玉让人堵贾母、贾政嘴的阵仗嚇出的怯懦顷刻散去。 他不顾囚服上的污渍,挣扎著往牢栏边凑。 “林妹妹,林妹妹,是我!” 贾宝玉声音带著哭腔,抓著铁栏的手不住颤抖,眼里满是卑微的乞求。 “从前在京中时,我总央著要去林家找你,可祖父、祖母不许。” “我偷跑过去好几回,都被你们家的门房拦了。后来跟著贾家去了北山,我也总想著你。” “你如今是郡主了,林妹妹,你能带我出去吗?这里好脏,吃的东西难以下咽。从北山被押到上京,我不知吃了多少苦,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带我出去。” 黛玉闻言,脚步一顿,侧过脸看向他,眼神像在看一件沾满污泥的废物。她微微蹙眉。 “居然吃了这么多苦。” 第511章 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贾宝玉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看向黛玉的眼神充满希望。 紧接著,他便见黛玉笑了起来。 那笑意仿佛冲不散水牢的寒冷,却让他错以为有了一丝暖意。 下一秒,就听黛玉继续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贾宝玉愣了愣,像是没听清楚般眨了眨眼,隨即脸上的欣喜被恐慌取代,抓著栏杆的手都在发颤。 “林妹妹,你、你说什么?” 黛玉看著他这副自作多情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再用你那噁心的眼神看我,你那双眼就別想要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脏兮兮的囚服,声音更冷。 “当年在京城初见你时,还觉得你或许只是被家里宠坏了。如今去了北山,跟著贾家遭了这么多罪,还是这副模样,我便彻底清楚了。” 黛玉语气平淡,字字却像冰锥一样扎在贾宝玉心上。 她看了一旁的贾政一眼,嗤笑一声。 “看来我弟弟第一次下江南科举时,与你说的那番话,你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身为男儿,本就该为家中富贵上进,不为自己,更为家人。” “若是你出息些,能担得起荣国府的大任,不说十分像我弟弟,便是学了他两三分,荣国府也未必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时我弟弟与你说的话,是对你、对整个贾家最后的提醒。” “可你们没有一人放在心上。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还来求我,你是求错人了。” “看到你这样,我心甚悦。” “这种开心可能就像我和弟弟第一次入贾府时,你推了大病初癒还只有几岁的景晏,我却无能为力的那种开心一样吧。” “你应该能理解的。” 旧时光景,往日不提,如今再被提起,更是像刀子一样,在贾宝玉、贾母和贾政的身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从黛玉的话里,他们如今才明白、才想起。 他们原本是有机会的,有很多次机会,只是一直在选错,一直在选错。 为了一己私利走到如今这个结局,全是他们自己选的。 贾宝玉也知道了,从他推了景晏的那一刻起,黛玉对他就只有厌恶。 看著贾政目眥欲裂地瞪著贾宝玉,黛玉眼中闪过一丝轻嘲。 瞧瞧,她就知道,听了这话,贾政会是这般反应。 他早已自私到了骨子里,只要有人起个话头,便会把所有过错推到旁人身上。 就他如今这表情,等他们走后,贾宝玉怕是又要有好日子过了。 贾宝玉也看到了父亲的眼神,心中害怕,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辩解。 “父亲,我……。” 黛玉將这父子俩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著冷意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她从来没忘记初见时,贾宝玉对四岁的景晏说的话、做的事。 那时景晏还小,却懂得护著她这个姐姐,而贾宝玉那般蛮横,只因锦燕为她辩解了两句,便將人推倒在地。 后来他竟还妄想著与自己成亲,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就算没有母亲的事,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想到什么,语气依旧平淡。 “对了,我忽然想起我在晋州地遇到的人” “是你们拋弃的赵姨娘、探春和贾环。” “说出来让你们『开心』一下,如今探春带著赵姨娘和贾环在晋州过得还算不错,自己开了个铺子,远离京中纷扰,倒也寧静。” 听到贾环还活著,贾政眼中泛起一丝光亮。 还好,他没有绝后。探春向来要强,定然会护著弟弟的。 看著他眼神转亮,黛玉话锋一转。 “原本探春想著贾环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可惜贾环倒是隨了贾家的『根』。见探春铺子生意极好,便动了歪心思,说服赵姨娘想把铺子夺到自己手中。” “可终究是天意,没几日他便坠了马,如今躺在床上,往后再无子嗣希望了。” 黛玉说完,静静看著贾政眼中的光亮被骤雨浇灭,瞬间黯淡下去,连刚刚挺直的背脊都彻底塌了。 贾环在贾府时早就被人教坏了。 后来探春费尽心思想让贾环远离贾家的影响,可性子要改过来,终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再加上有赵姨娘在旁护著,安稳了几年后,贾环便因自己是家中唯一男丁,心思又大了。 可如今的天朝早已不同往日,女子也能独自撑起一个家。 他於探春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探春辛辛苦苦筹谋许久,自然不会让他摘了桃子,那场“意外”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话,黛玉没说给贾政听。 她只是带著笑意,看著贾政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有些快意。 看来那个梦,终究还是影响了她。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看著贾政的脸色越发灰白,黛玉让人掀开了堵在他嘴上的帕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贾大人不必忧心,也不必伤心。如今的天朝与往日大不相同,女儿也能撑起一个家。” “只是,探春如今撑起的家,姓赵。” 贾政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女儿和儿子怎么能一样? 怎么能一样! 黛玉笑了。 从容起身,对著景宴点了点头。 “景宴,走吧,回府了。见了他们这副模样,乏味得很。” 林景宴看著姐姐,她的字字句句都往贾政、贾母的心口上戳,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的姐姐,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在荣国府后院任人宰割的孤女了。 如今的她是一国郡主,能入朝堂,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无奈、心酸、软弱与身不由己,早已离她远去。 李彦卿站在一旁,看著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黛玉,早已傻了眼,眸中的光亮却越来越盛。 见黛玉要走,他忙不迭上前两步。 “林家妹妹,水牢潮湿,我来带路。” 黛玉笑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林景宴望著两人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牢房里的贾家眾人。 “你们且去吧,我的母亲已经等了你们许久了。” “想来她看到你们这般待我们,也盼著早点见到你们呢。” 几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身后贾家眾人绝望的哭喊渐渐传来。 隱约还能听见贾政对贾宝玉的怒吼、贾母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声音在水牢中迴响,竟比平日里听的琴音还要“动听”几分。 黛玉的裙摆扫过地牢潮湿的地面,没沾半分狼狈。 李燕青在前引路,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她的脚下;林景宴跟在姐姐身侧,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出了水牢,阳光洒在他们脸上,刺骨的寒意瞬间消散。 往事皆了,贾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人生中了。 出了水牢,黛玉正要上马车,却见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迎面而来,停在了水牢前。 最先下车的是个丫鬟打扮的人,正与狱卒说著什么;隨后她回头掀开马车帘子,扶下一位穿著锦衣绸缎的女子。 那女子脸色有些苍白,下车后明显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与丫鬟说了几句,便踏步朝他们走来。 黛玉搭著林景宴的手,脚步顿在马车旁,目光淡淡地落在那华服女子身上。 她穿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绣著暗纹海棠,头上插著赤金点翠步摇,瞧著有些眼熟。 这时候会出现在水牢附近的,会是谁呢。 雪荷看了一眼,凑到她耳边低语。 “郡主,那位是先北静王妃、甄家的嫡长女,甄宛儿。” 甄家宛儿? 上次见她时,她还是甄王妃。 端庄持重,富贵无双。 如今,变了太多,一时居然没看出来。 “甄家宛儿见过郡主,见过林大人,李將军。” “还未曾谢过,郡主,林大人派了小翠来北山为我调养身体。” “大恩大德,甄宛儿铭记於心。” 对於甄宛儿,黛玉是有几分佩服的。 “不必多礼,甄姑娘。” “这是来?” 甄宛儿看了看水牢的方向。 笑了笑 “与郡主一样,来瞧瞧故人。” 两人说话,风轻云淡。 一边的狱卒挠了挠头,不是说甄家是林大人派人抄的家么,如今看著,不像有仇的样子啊? 第512章 你说她会选谁 天朝大军大败四族蛮夷,降服蒙古,大胜而归。 將韃靼、瓦剌、女真,吐蕃纳入天朝版图。 打了胜仗的將士们归京后,陛下亲口宣告。 三日后,皇朝皇宫將大宴得胜將士,论功行赏;皇宫之外设百席流水宴,凡天朝子民皆可前往共庆。 此次大胜后,天朝繁盛之景已见,边境至少可得百年安稳,天朝所有子民往后皆能安居乐业。 而今日,便是犒劳此战所有有功將士的日子。 整个京城早已热闹起来。 不少不是长居京城的百姓,听闻消息后纷纷从各地往京城赶,只为见证这一盛况。 天还未亮透,京城外的官道上已扬起细碎尘土。 荆州的猎户、河套的牧民、苏杭的绣娘、晋地的商人……行人一眼望不到头。 宫门外的流水宴也早已备好。 宫中御厨人手不足,皇后娘娘早差人前往京中官户与商家,请来各家手艺精湛的厨娘入宫帮忙。 宫门之外是百姓的狂欢,宫门之內则多是此次参加九边大战將士的家眷。 若將士已在战场上牺牲,其家眷的位置便更靠前一些。 他们的案上,除了与其他桌相同的热菜,还多了一盏小小的长明灯,灯旁放著阵亡名册。 一位白髮老母亲正轻轻摩挲著名册上儿子的名字,旁边的青衣妇人默默为她添了一碗汤。 他们的儿子与丈夫曾是並肩戍边的袍泽,此刻,悲伤与慰藉在这安静的角落悄悄相融。 蒙古王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出驛站,路过人声鼎沸的京城街道,抵达宫门后进入正殿。 一路走来,他所见皆是天朝繁盛之景。 入了宫门后,將领家眷们知晓他是蒙古王,看向他的眼神並不友好。 毕竟他们的儿子、丈夫,不少死在蒙古人的铁骑之下。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蒙古王只能面带笑容,从他们或愤恨或厌恶的目光中走过。 如今的这一切,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只能受著。 到了正殿门口,里面的丝竹声与谈笑声扑面而来。 蒙古王忽然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拉过身侧的女儿,用蒙古语低声吩咐。 “进去后少说话、多看看。选谁做夫婿不是你个人的事,关乎咱们部落往后几十年的安稳。今日天朝的盛况你也看到了。” 蒙古公主垂著眼点头。 她记得父亲最初递上的国书里,曾愿將她送入陛下后宫,这本是他们蒙古最好的选择。 可那封国书送到天朝皇帝面前没多久,就被太监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陛下连见都未相见,只传口諭。 “九边將士尸骨未寒,纳蒙古公主入后宫,何以对天朝苍生?” 蒙古王心中何尝不明白。 不过是试一试罢了。 忽尔槐大战,蒙古铁骑曾千里驰援韃靼,还有那些天朝战死將士和他们的家眷,都是陛下拒绝的缘由。 如今退而求其次,在天朝朝中为女儿择一位勛贵或文臣为婿,已是天朝给他们的体面。 蒙古王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再抬眼时已堆起得体的笑容,带著女儿往殿內走去。 隨著內侍的唱和声,殿內情景渐渐清晰。 陛下正与身边的林景晏、李彦卿等人说话,瞥见蒙古王父女时,目光微动,抬手示意。 蒙古王和蒙古公主脚步放得极轻,刚入殿能清晰感觉到殿內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有武將的审视,也有文臣的探究,还有人在交头接耳。 他攥了攥女儿的手腕,用眼神示意她保持镇定,自己则往御座方向深深拱手。 用略显生涩的汉话行礼:“蒙古王蒙天朝皇上大恩,得以观此盛景,不胜惶恐。” 他將下位者的姿態摆得十足。 陛下微微頷首,指了指殿侧的空位。 “蒙古王请坐。” 蒙古王望向那处座位时,脸上的镇定再也绷不住。 大殿之中竟还有韃靼、瓦剌、女真、吐蕃四族之人! 这些人他再熟悉不过,战场之上原是一伙的,他本以为他们已被陛下打入大狱。 可抬眼看向御座上的皇帝,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只能咬著牙坐下。 陛下见他这模样,点头道。 这才对。莫要以为战败时递了降书,便不是败军之將了。 败者自该有败者的姿態。 蒙古王坐定后,周围几个部族如今的话事人,看他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黛玉的位置靠前,周围坐著的都是已入朝堂的女官,李鈺凝的座位离她很近。 见那边有动静,鈺凝悄悄凑过来,语气带些八卦。 “瑶光姐姐,外边都在传,这次蒙古公主要在皇亲国戚或重臣之子中选一位做夫婿,你说她会选谁?” 黛玉执盏的手微顿,目光轻移,看了一眼坐在蒙古王身旁的蒙古公主。 对方的穿著与长相,倒是与天朝女子有所不同。 有几分趣味。 只看了一眼,她便偏过头,目光落在鈺凝脸上,声音轻得似融入茶雾。 “此事已不是秘密,想来今日宫宴之上便会有定论。” “前些日子我听父亲和景宴提起过,不过不管怎么选,这事应落不到我们两家头上。” 鈺凝听后,也往蒙古公主那边看了看。 自从蒙古王父女到来,往他们那边看的人本就不少,倒也不显眼。 她摇摇头。 “姐姐,我看未必。那蒙古公主坐下后,瞧得最多的便是景宴弟弟和我表哥。” “蒙古是主动递降书的,听长公主伯母说,原本是要將公主送入陛下后宫,只是陛下没应。” “陛下除了青衍太子,又无其他儿子;皇室中年龄合適、且已入朝堂的人本就少,几个重臣之子里,就景宴弟弟和我表哥最显眼。”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坐在陛下身边的苏皇后,补充道。 “对了,还有苏公子。” “这次九边大战立大功的王將军和林四娘是女子女子,除此之外也没有旁的更显眼的人了。” 黛玉以为鈺凝在担心蒙古公主选李彦卿,便安慰道。 “不必忧心,你方才说的那些人,就算他们愿意,陛下也不会应允。” “蒙古是降国,若让此次九边立大功的重臣娶蒙古公主,到底是奖赏还是惩罚,谁也说不清。” 可鈺凝听了安慰,不仅没放下心,反而皱起眉。 第513章 心悦之人 “这般说来,岂不是要在其他人中选了?” 她的反应有些反常,黛玉侧过头,纳闷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眼中带著担忧,心中渐渐有了些想法,便凑到她耳边调笑。 “怎的,我们鈺凝这是怕蒙古公主选上谁呀?” 鈺凝被戳中心思,脸颊忽然染上红晕,忙別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抠著帕子边角,声音细若蚊蝇。 “我、我才没有怕,只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神不自觉地往殿中瞟了一眼。 黛玉顺著她的目光望去,可那边坐的人太多,除了几个宗室子弟,还有礼部和御史台的官员,人影错落,实在分不清她目光的落点。 黛玉微微蹙眉,又转头看李鈺凝,她还攥著帕子,眼神虽已收回,指尖却无意识地捻著帕角,耳尖的红也未褪去。 这模样不像是担心旁人,更像是掛心悦之人。 黛玉心思转得快,拉过李鈺凝的手轻声说悄悄话。 “若真有看上的人,便与伯父说便是,一个败国公主,还能爭得过你不成?” 鈺凝被这话惊得猛地抬头,眼角泛红,眼神却亮得很。 “真的吗?父亲和陛下会同意吗?” 这已是承认有心悦之人。 黛玉拽著她的手紧了紧,重重点头。 “自是如此。她虽是蒙古公主,如今却未必有你我尊贵。” 这是黛玉的底气。 鈺凝悬著的心落了地,脸上的红晕退了些,用力点头。 “好,我听姐姐的。” 黛玉淡淡笑了笑,虽未猜到鈺凝心悦之人是谁,语气却带著自家姐妹才有的温婉叮嘱。 “我虽不知那人是谁,可成婚终究要两情相悦才好,你与他可曾通了情意?” 鈺凝被问得脸颊又泛薄红,指尖绞著帕子,眼神飘向殿中一处,声音轻得似落在瓣上。 “没呢,他怕是想都没想过……就是个呆子。本想著父亲回来后,让父亲替我问问他,可没想到父亲回来没几日,就出了蒙古公主选婿这事。” 话没说完,她抬眼看向黛玉,眼里带著少女的忐忑。 “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黛玉见她这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这番话已让她猜到七八分。 她伸手替鈺凝理了理鬢边碎发,语气带著篤定的温柔。 “若妹妹心悦之人真是我想的那个,一会儿不论蒙古公主有没有选他,你都不必动作。” “若真选了他,他若不愿,自会拒绝,他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且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他。” 鈺凝猛地睁大眼:“姐姐你……” 黛玉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 “心知肚明便是。” 黛玉心中想著,回府后得將此事与父亲说说。 这几年九边大战、朝堂事忙,他们倒疏忽了不少事儿。 正说著,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只见蒙古王缓缓起身,举起手中酒杯,看向陛下朗声道。 “陛下,小女此次来天朝,除了为两国修好,也是真心想为她寻一位合心夫婿。” “今日宫宴之上,各位青年才俊我也见著了,小女向来是我眾多子女中最疼爱的一个,如今见天朝繁盛,我也捨不得她回国了。” “不如请陛下允许小女当眾选婿,定下这百年之好,可好?” 来了,眾人都知晓的蒙古公主选婿仪式,终於来了。 殿中静了半拍,觥筹相撞的脆响、丝竹的轻音都悄然淡去,连呼吸声都被压低了。 方才还低语说笑的人,此刻都屏住了气,目光在蒙古王、公主与陛下之间打转,眼角余光也不住地往殿中的年轻子弟身上瞟。 陛下听了这话,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带著几分兴味扫过蒙古王,最终落在他身侧的蒙古公主身上,嘴角噙著似有若无的笑。 “哦?蒙古王倒是有心了。既如此,便依蒙古王所言。公主,你只管瞧,殿中这些青年才俊,凡你看中的,朕都允你开口问。” “只是” 陛下话锋微顿,指尖摩挲著玉扳指上的纹路,目光略微沉了些,扫过殿中眾人时带著几分帝王威仪。 “今日选的是公主的夫婿,更是我天朝的臣子。” “人选既要合你心意,更要守我天朝规矩,担得起两国交好的分量。公主可別挑错了人,让朕失望,也让你的父王难办。” 这话轻飘飘落在殿中,却让气氛瞬间凝住。 蒙古公主的手悄悄收紧,隨即垂手屈膝,声音里带了几分刻意的恭顺。 “臣女谨记天朝皇上教诲。” 蒙古王也跟著起身拱手,额角几不可见地渗了点汗。 他清楚,陛下这话是提醒,更是敲打。 “陛下所言极是,” 他应道? “小女年幼,一会儿还望陛下多担待。不过,她定然会选个合规矩且能担事的夫婿。” 蒙古王的话音刚落,刚刚和他们同坐一处的女真小王子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 “要我看啊,这蒙古公主长得还没有我的皇妹好,如何配得上天朝的青年才俊?” “倒不如让我皇妹来,至少不会委屈了在场的儿郎们。” 这话一出,殿中隨即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这女真小王子怎会突然发难? 这般直白地贬低蒙古公主,实在看不懂。 蒙古王的脸“唰”地沉了下去,握著酒杯的手青筋微跳。 他对著天朝皇上不敢失敬,可这女真小子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如刀般的目光直直扫向女真小王子? “我女儿选婿,关乎的是两国之好。你女真国如今都没了,你的皇妹?担得起这份维繫两国关係的重任吗?” 女真小王子听了这话,怒火直躥头顶,“啪”地一拍案几,猛地站起身,指著蒙古王的鼻子怒喝。 “我女真如何落到这步田地?蒙古王你会不知道?两面三刀的东西!” 被这般指著鼻子骂,蒙古王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当即就要对著女真小王子动手。 陛下抬手,指节轻轻敲在龙椅扶手上,“叩叩”两声,声音不重,却像一道惊雷炸在殿中。 话里更带著寒霜。 “两位莫要忘了,这里是天朝才是。” 第514章 选他吧 这话一落,蒙古王伸到半空的手猛地僵住;女真小王子也被陛下的威严慑住,攥著拳头的手缓缓鬆开,脖子虽还梗著。 可对上陛下扫来的冷眼,终是不情不愿地跟著蒙古王一同躬身:“本王知错。” 陛下没再看他们,只抬眼看向殿中诸臣。 “蒙古悬崖勒马,递上降书。” “是以,蒙古公主选婿一事,朕在九边之时便就应下了,旁人无可指摘。” “现在,公主请开始吧。” 蒙古王听了这话,心下一松,对著女真小王子挑了挑眉,才拱手行礼。 “谢天朝皇上。” 隨后,他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道。 “去吧,孩子,记住父王和你说过的话。” 女真小王子冷哼一声,悻悻地坐了下来。 不知想到什么,他抬眼看向蒙古王和蒙古公主的背影, 发出一声冷笑。 希望选完婿,你们还能这样开心。 蒙古公主的眼神在殿中所有適龄男子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坐在陛下下首的林景宴身上。 这个少年她是知道的,九边战场上的事跡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她可不止听父王说过一次。 安城之战、忽尔槐战役、九边战场的收尾战,皆是他在出谋划策。 且他的父亲是平章政事,姐姐是瑶光郡主,九边大战时掌管天朝粮草。日后也是会进入朝堂的。 他自身厉害,家世又出眾,这样的人,该是护得住他们蒙古的。 可她的手指刚抬起还未说话,高坐於玉座上的皇上便眯了眯眼,目光锁定她,声音低沉地提醒。 “蒙古公主选婿时,可要记得朕刚刚说的话。你选的夫婿,事关两国邦交,也需考虑我天朝的情况才是” 言下之意,林景宴並非她能隨意选定之人。 蒙古公主的手指僵在半空,心头猛地一沉。 她瞬间明白,陛下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林景宴身负战功、家世显赫,於蒙古是护族的依靠,於天朝却是不可轻易託付的重臣,陛下绝不会让这样的人物因联姻被绑定在蒙古一方。 她强压下眼底的失落,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遂缓缓收回手,强迫自己的目光从林景宴身上移开,不再看那个仅凭站姿便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少年。 而陛下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再看看吧。殿中適龄子弟眾多,总有合你心意,也合两国情分的。” 这话看似宽和,实则已堵死了她父王原先为她选定的几人。 林景宴是上上之选,李彦卿也不错,皇后娘娘的母家苏家嫡长子苏昀之、南寧侯府嫡长子李彦成亦可。 可林景宴既不行,想来那几位也同样不在允许之列。 蒙古公主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锦帕,指腹几乎要嵌进丝绸里。 陛下这话已经划定了选择的界限。 她抬眼虚虚扫过那几人的方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父亲。 见蒙古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便认命地对著皇上行了一个不算標准却不失礼的中原礼,轻声道。 “两国邦交並非我一个小女子能决定的。方才看了一圈,天朝男儿皆是青年才俊,实在有些看了眼,不如陛下替我赐婚可好?” 这话一出,殿內的空气瞬间凝固。 站在她身侧的蒙古王脸色微变,却终究没有出声。 高坐皇位上的陛下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目光在蒙古公主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隨即沉声道。 “公主倒是聪慧。” 说罢,他抬眼扫过殿中,目光掠过林景宴、李彦卿等人时毫无停顿,最后落在原翰林院大学士的席位旁。 “便选他吧。” 陛下抬手一点,指向原翰林院大学士的长子。 “此子性子温厚,熟读诗书。他的父亲乃是几朝老臣,虽已年迈乞休,手下门生却遍布朝野。蒙古公主善骑射,你二人倒是互补。” 蒙古公主顺著指尖望去,只见陛下所指的方向,一个男子闻声站起。 那男子身著月白长袍,举止温文,起身时却微微晃了晃,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惊得有些失措。 原翰林院大学士张了张口想要拒绝,陛下一个眼刀便扫了过去,语气带著明晃晃的威胁, “怎么,大学士这是不愿意” 真以为他人在九边,京中之事他就不知道了么? 翰林大学士借门生对朝堂施压的事,的事儿可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真当自己还有几分面子? 既然已然乞老,总要发挥些余热才是。 你老了,你的儿子不是还在吗? 看到陛下的眼神,原翰林院大学士咬了咬牙,將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转而道。 “若公主不弃,翰林学士府扫榻相迎。” 他就说怎么他都仡老了,陛下还派人让他们一家来参加宫宴,原是在这里等著呢。 大公子垂著头,听见父亲应下的那一刻,指尖冰凉地攥紧衣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这场婚事从来不是他与蒙古公主的私事,而是陛下敲打自家、牵制蒙古的筹码。 陛下的目光转而落在蒙古公主身上,带著几分审视。 “公主觉得如何?朕为你挑的这个人,可合心意?” 蒙古公主迎上那道带著威压的视线,喉间发紧,却还是咬著牙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清晰。 “愿遵天朝陛下旨意。” 这话落,陛下猛地站起身,朗笑声在殿中炸开:“好!好!” 他抬手抚掌,语气满是畅快。 “九边大胜,蒙古公主又在我天朝觅得良缘,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 “传朕旨意,原翰林院大学士府长子即刻入翰林院,授翰林修撰;其与蒙古公主的婚事,著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儘快完婚。” 旨意既下,殿中二人齐齐拱手行礼。 “谢陛下赐婚。” 殿內眾人跟著附和行礼,高呼“陛下圣明”。 可那热闹的声响里,只有他二人清楚,这场被陛下称作“良缘”的婚事,从一开始便是身不由己。 蒙古对天朝仍有利用价值,陛下自然不会將事情做绝。看到下面跪著的两人,陛下走上前,拍了拍原翰林院大学士长子的肩膀。 “往后,蒙古公主便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要好好待她,你要记住,你们的婚姻,代表的不只是你们二人,更代表著两国邦交,” 见他点头,陛下又对著蒙古公主露出略带和善的笑意。 “公主远嫁而来,是我天朝的客人。若日后在天朝受了委屈,尽可来寻朕,朕定会为你做主。” 隨即,陛下扬声问道。 “工部尚书何在?” 殿中立刻走出一位身著官服的男子,对著陛下叩首。 “臣在。” 陛下看了他一眼,吩咐道? “过些日子便可著手修缮蒙古公主府,届时多问问公主的心意,全凭她喜好来。成婚之后,公主与駙马便一同居住於府中。” 翰林院大学士的长子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被陛下拍肩的力道压得脊樑更弯,忙不迭点头。 “臣记下了,定不负陛下所託,不负两国邦交,定会好好待蒙古公主。” 蒙古公主抬眼看向陛下,那抹和善的笑意落在她眼中,心有些冷。 她俯身叩首,声音平静。 “谢陛下体恤。臣女在天朝自会守本分,不给陛下添麻烦。” 皇上的这番话,倒像是给这场身不由己的婚事,添了几分表面的暖意。 鈺凝坐在黛玉旁边,看到殿中的场景,忍不住嘆了口气。 第515章 送你一块地 黛玉自己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却还是拍了拍鈺凝的手,低声道:“鈺凝,她与你我同为女子,可她更是蒙古的公主——承担了部族的荣耀,便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鈺凝的惆悵在听了这番话后淡了些许,轻轻点头。 “也对。” 黛玉见她神色鬆缓,指尖轻拍她的手背,目光重新落回殿中。 翰林院大学士的长子与蒙古公主已各归其位。 他依旧垂著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杯沿,没有接旁边官员的搭话;她则端坐席上,目光落在眼前的酒杯上,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她隔了一层。 两人倒像是这场宴会上的局外人。 殿中的笑闹声、碰杯声更显真切,可那两人却坐得笔直,眉眼间都透著疏离,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就在眾人以为这场庆功宴將在热闹氛围中结束时,一直静坐一旁的女真小王子终於动了。 殿外的风卷著凉意吹进殿內,他起身离座,腰间的银饰碰撞出一串清脆声响,在喧闹的宴会上格外扎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位素来桀驁不驯的女真小王子,因部族衰败,也不得不学著行天朝的礼仪。 言语间没了先前对蒙古王说话时的张扬。 “天朝陛下。” 他抬眼时收敛了几分锋芒,只是扫向蒙古王的眼神仍带著锐利。 “我女真、吐蕃、瓦剌、韃靼,皆愿带著残部臣服天朝,只是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安置我四部的子民?” 陛下放下酒杯,指尖轻叩龙椅扶手,与林景宴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才扫过殿中。 听完女真小王子的话后,四部现任首领已一同上前,在殿中行礼候命。 陛下语气平静却带著威压。 “你们愿臣服天朝,於两国所辖子民而言,皆是福气。安置之法,朕早有考量。”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来人,取舆图来。” 陛下的声音刚落,殿外立刻有两名內侍捧著一卷镶玉轴的绢图快步而入,小心翼翼地在殿中长案上展开。 陛下起身走下龙椅,对著林景宴、李彦卿、林如海等人招了招手,待几人上前,他的目光才落在一直端坐原位未动的蒙古王身上。 “蒙古王,你也过来看一看吧。” “蒙古王,你瞧著,朕將这些地方赐给你蒙古,可好?” 蒙古王看向皇上手指的那道红线,心中一跳。 天朝皇帝竟如此大方? 前些日子蒙古还频繁与天朝作对,如今陛下反倒要划分领土予他们? 有这样的好事儿? 蒙古王收回手,警惕性突起。 “陛下,这赏赐太过厚重,本王不敢受。” “蒙古已受陛下赐婚,能做天朝的藩属国,已是天大的恩典,哪敢再要这额外的土地?” “让你受,你便受著。” 陛下的语气不容置喙,指尖按住那道红线。 “这不是白给你的。方才女真小王子的请求你已听见,这片土地既是给你蒙古,也是给四部子民安身立命之地。往日你们五部曾同仇敌愾,如今便让他们带著这些土地归入蒙古辖地,往后你们便是真正合成一部,前尘往事都该忘了。” 蒙古王猛地抬头,眼神满是错愕, 这怎么成!红线画的地方虽与蒙古比邻而居,可不管对天朝还是而言却犹如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此地离天朝甚远,环境亦不算好,便是派兵驻守,也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財力。 今日皇帝倒好,直接將这烫手山芋交给蒙古。 关键是给了不算肥沃的土地,还將其余蛮夷四族的残部分了过来。 按照如今的模样,以后怕是不得安寧了。 他咬了咬牙,再次躬身:“陛下,蒙古受之有愧,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如今我蒙古已无其他心思,守著现有的土地便足够了。” 话音刚落,他便对上陛下不容置喙的眼神。 “蒙古王这是不乐意?” 陛下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戳在红线地界上。 见蒙古王沉默,陛下冷笑一声。 “那便罢了,倒是朕强人所难了。” 紧接著,他看向四部首领, “这这块土地便交由女真、韃靼、瓦剌、吐蕃共享吧。往后你们与蒙古便是邻居,要好好相处。” “本来朕还想著將你们归於蒙古辖地,如今看来,倒是朕多事了。” 蒙古王心中一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收,便要將曾被自己背弃的四部纳入麾下日后必然矛盾不断, 不收,蒙古边境便全是四部陈兵,摩擦只会更多,无论选哪个都是难题。 他脑中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往前凑了一步,声音都带了颤, “天朝陛下,方才是本王糊涂。这红线地界,蒙古谢陛下赏赐!其余四部,我蒙古也愿意接受,往后定会好好与他们相处!” 陛下端起茶杯。 “甚好。往日你们蛮夷五部曾同心抗敌,日后也该如此才是。” 又將目光移到女真、韃靼、吐蕃等四部首领脸上。 “你们也是,记住了吗?” 女真小王子看著蒙古王的眼神带著讥誚,却还是率先跪下行礼,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其余三部首领也跟著跪地应和。 陛下语气轻快了些。 “既然都应了,那这舆图便按此修改。” “好了,接著赏舞吧。你们都是天朝的客人,在天朝这些日子可要玩得尽兴。” 看著其他四部首领眼中藏不住的雄心,蒙古王心下愈发沉重, 天朝皇上真是好手段! 明明知晓蒙古曾背弃五族联盟,却偏要將四部残部拨入蒙古麾下,往后只需作壁上观,他们如今的实力却又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陛下坐在高台之上,与林景宴等人相视一笑。 眼底藏著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有曾伤害天朝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516章 王江小传一 九边大胜,我凭女子之身为天朝立下汗马功劳。 庆功宴过后,陛下点了此战所有功臣与他一同登上皇宫最高的那座城楼和他一起共享城门之下天朝百姓的欢呼与讚誉。 而我的名字排在第三位。 尚在父亲之前。 看著他眼中的欣慰与骄傲,我有些恍惚。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这个位置了么。 我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儿。 很久很久以前了。 久到,那会儿我可能还刚记事。 小时候的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爹的。 我的爹死了。 像村里其他从军的人一样死在了战场之上。 不过没事儿,我有娘呢。 我娘很厉害。 一把杀猪刀被她用的炉火纯青。 一刀下去,再壮的猪都不能多哼一声。 得益於我娘的,从小到大,我都被她养白白壮壮的。 整个村子里,就数我长的最壮实! 村长家的那个小胖子,我能打十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胖了,我娘的身子却越发的瘦了下去。 明明,每日碗里的肉我和祖父祖母都盯著她吃下去了的。 可是为什么我吃肉长肉,我娘吃了肉,却像是没有什么用一般。 直到料理完祖父的丧事,母亲晕了过去,祖母哭著让我去叫了医师过来看。我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些什么。 母亲太累了,养著我们这一大家子累,想我那已经死了的父亲更累。 所以她就算吃了肉也长不胖,所以祖父的一场丧事就让她在床上休养了十来日。 那会儿我对父亲是有些怨念的。 你说你死都死了,怎么不知道让个人来报个信,害的母亲还日日掛念著你。 这不,都伤了身子。 我怨父亲,也怨自己! 若我,若我是个男孩,那祖父祖母就不会被人指著鼻子说,你王家绝了后了。 舅舅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好说歹说要让母亲改嫁。 每次都要惹我娘哭一场。 外祖父外祖母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要到处去收猪,只为补贴我家。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呢。 我可以是个男孩! 母亲臥病在床的那几日,我將村长家的那个嘴臭的小胖又揍了一顿,让他拿了自己的衣服给我,换了装束。 有点小,可是没办法。谁让我长的壮呢。 母亲说我像极了父亲,可我一点也不想像他。 我一个人徒步走了好久好久的路,问了不知道多少人,终於到了城门口。 这里我和母亲来过一次。 从怀里掏出我存了许久的铜板,进了城。 直挺挺的跪到了鏢局门口。 只为求他们让我当个走鏢的学徒。 我爹死了,我娘病了,祖父没了,祖母和外祖外祖母也老了,我该撑起这个家了。 没有大人在,鏢局本是不愿意收我的。 可我不愿走,也不能走。 那会儿我能求的,只有旁人那一丝丝的惻隱之心。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求到了。 夜色茫茫,寒风呼啸。 那一扇门终於又开了。 有人带我进去,我规规矩矩的站著。 接我的是一个络腮鬍的大汉。 他让我提石锁。 一个又一个,从小到大。 直到最后几个我才有些吃力。 而那个络腮鬍的大汉,眼睛越来越亮。 得益於我的体格,鏢局的人没人想过我是个女孩。 我留下来了。 那个大汉成了我的师傅。 鏢局的学徒也是有银子的。 我找我的师傅预支了一些,托人给母亲带了信。 往后我便也能挣钱养家了。 还有我抢了村长家小胖子的衣服,得给钱。 我只在鏢局学了一年的武艺,我的师傅便开始让我和他一起走鏢。 那会他已经知道我是个女孩了。 可他心善,帮我瞒了下来。 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人。若是个男子,说不定还能从军当个將军呢。 我嗤之以鼻。 从军有什么好的,死了尸体都找不到,没死,家都养不起! 我看当个鏢师就不错,月月还能送银子回家呢。 知道我进了鏢局,娘进城的日子便多起来了。 一来,准来看我。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都是娘的错,若不是娘病了,你何至於此。” “还有你那个死鬼爹也有错!” “我的江儿啊,这样往后如何嫁的出去。” 娘骂爹我开心,骂我我就不开心了。 再说了,嫁人有什么好的,像娘一样? 嫁了还不如不嫁,如果娘还在外祖家,才不会像如今这样累呢。 我以为我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 甚至我都想好了,不嫁人了。 等我能自己出鏢赚大钱,就买个大宅子將母亲,祖母还有外祖一家都接过来过好日子。 那一日,我刚和师傅去隔壁府走完一趟鏢回来,得了几日休息的日子。 想著许久没回家了,便买了东西想回去看看。 刚进村,就有人说。 “王江,你快回去看看,你爹回来!” “听说……” 我爹? 我娘改嫁了? 怎么没和我说! 不行!我要去看看那人靠谱不! 风一样的就往家跑,后边他们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楚。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有几匹骏马,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门口还立了两个门神。 那两个门神看见我,我还没说话呢,他们眼神就亮了。 “是大小姐吧,快进去,將军和夫人在里边等你呢!” 大小姐? 谁是你家大小姐。 想娶我娘!我这关还没过呢! 將军也不成! 心里哼了一声,就进了门。 一见到那人,我就知道我娘还是没忘了我那个死鬼爹。 他和我长的有点像! 娘一见到我,拉著他就到了我面前,我看得出来,她眼睛有点红。 还没等我骂这个欺负了我娘的男人,我就听到了我娘的话。 “江儿,叫爹!” 完了,我娘真的改嫁了! 我別过眼,不想看他。 欺负我娘,还想让我叫他爹,当我王江是泥塑的不成。 “不叫!我爹早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这句话,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突然红了眼。 伸手像是想摸摸我的头髮,看到我的脸色又无力的垂下了手。 我?? 我无力吐槽。 刚刚我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么? 我爹本来就死了啊。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 別人骂我是个没爹的孩子时没见过他。 其他孩子抱著自己爹的胳膊撒娇的时候没见过他。 祖父死了,娘病了的时候没见过他。 没有消息不就是死在战场上了么。 再说了,我爹不死,还有他什么事儿。 听到这话,他不应该高兴么。 做出这副模样干嘛。 第517章 王江小传二 算了,看著挺可怜的。 我这人就是心软,安慰了一句。 “大叔,没事儿,只要你对我娘好,我不反对我娘改嫁!” “这声爹,以后我也能叫!” 听外边那两个门神叫他將军,勉强能配上我娘吧。 我娘愣了愣神,隨即就是暴怒。 伸手就要揪我耳朵。 “谁说老娘要改嫁了!这是你爹!你亲爹!” “你自己看看,你和他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太过惊讶,以至於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 “爹?你没死啊!” 怎么办,我爹没死,可是我看他更不顺眼了。 没死怎么不知道说一声。 害的我当了这么多年没爹的孩子。害的我娘累坏了身子。 不过这个新晋的爹倒是讲义气,看到我娘因为我的话又要生气,眼疾手快的將她搂到了怀里。 “青娘,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这么些年没个音信,江儿也不会误会。不怪她,不怪她” 我在一旁帮腔。 “可不是么。” 我娘到底还是爱我的,听了我爹的话,瞬间就將矛头对准了他。 “当然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没个音信我们一家子怎么过来。” “你听听,孩子都以为你死了!” 我爹一边安慰我娘,一边对我使著眼色。 我这么聪明,当然直接开溜。 一溜就溜到了院门口。 门口的两个门神见过出来,又笑开了。 “大小姐,见到將军了。” 既然这个將军是我亲爹,那这声大小姐我便应了。 “恩,见到了,和我娘说话呢。” “那您出来是……” 我总不能说我怕挨骂,躲出来的吧。 “恩,我出来看看。” 让他们追问,我將目光放到了旁边的几匹马上。 只一眼,我就移不开目光了。 刚刚进去的急,居然没看到这里边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一匹马。 踏雪寻梅,这匹马比我以前看到的所有的马都漂亮。 想骑! 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问道。 “这是……” “小姐好眼光,这是將军的马,在整个镇国军都是数一数二的呢。” 他的? 好像更好看了。 或许是他们看到的我眼中的渴望。 “大小姐,听说你也习武了,应该是会骑马的,可要试试?” 我当然会骑! 只是。 我看了院里一眼。 抬了抬头。 “我骑了他的马,他不会生气么?” 第一次见面,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小气的。 听到这话,门神之一笑开了。 “將军可不会,在军营將军就常说起您和夫人,別说是自己的爱马,就是天上的星星將军都是愿意给你的。” 我有些开心。 原来他真的没忘了我们。 “那他其他孩子呢?可骑过他的马?” 那些富商都是三妻四妾,家里的孩子都数不过来,更不要说他如今是个將军了。 如果这个马他给他其他孩子骑过了,那我便不骑了,再漂亮也不骑了。 没得我和娘在村里受苦,他的其他孩子在他身边受尽宠爱,如今他回来了,我还要捡旁人剩下的。 我王江顶天立地,可受不了这样的事儿! 一直与我说话的那人却愣了愣神。 “其他孩子?將军就夫人一个,哪儿来的其他孩子啊。” 我的高兴,再也藏不住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我接过韁绳,翻身就上了马。 “你帮我给我爹和娘说一声,我出去玩儿了。” 果然是一匹马好马,长啸一声,载著我就跑了起来。 那一刻,我觉得我会飞。 耳边仿佛还听到我那个新爹的声音。 “江儿,江儿,你慢点,小心伤著了。” 转过头,我已经跑远了。 只能看到我家小院影影绰绰的模样。 仿佛门口多了两个人。 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將马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这里是村里的孩子最喜欢玩儿的地方。 他们见到我的马果然都围了上来。 “真帅!” “王江,听说你爹回来了,这就是你爹的马么!” “他真的是將军了么?” “废话,不是將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的马!” 我在马上看著他们,头抬得高高的! “对!我爹的马!我爹回来了!” 看到没!我有爹! 等大家都看到我的马,我才开口。 “看够了我就要走咯!” 这里的人都知道了,我要换个地方了! 我王江,有爹! 他没死! 自从知道我爹这么多年也只有我娘一个妻子,只有我一个孩子,那声爹,我叫的起来也没那么艰难了。 我的梦想他也帮我实现了。 他要接我们回京,听他说他在京城的宅子是陛下亲赐,大的很! 名字也威武极了。叫镇国將军府。 只是外祖一家,故土难离,不愿和我们一起进京,爹便给他们在城里买了一个宅子,安排好了服侍的人,让他们搬了进去。 听说还专门去找了一趟县太爷。 我的师傅,我爹也特意去谢过了,与他说,若是愿意便与我们一起回镇国將军府,以后继续当我的武学师傅。 本来他说还要想想的。 我知道他的犹豫,离开的前三日,我去找了他。 入京的队伍,便又多了一家人。 他对我的好我记得。 若是没有他当时对我动了一丝惻隱之心,我娘可能依旧要拖著病体拉扯著我们这一大家子。 京中的房子果然是极大的。 我瞧著怕是能够住下我们整个村子的人。 我爹亲卫也没有骗我,我爹果然只有我娘。 我娘很快和镇国军旗下的那些夫人们熟识了。 她们都说我娘命好。 每次说到这个时,我娘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回来她便与我说,这种话她不好接的。 我爹这样只有一个女人的男子,在乡下不算特殊,可入了京居然屈指可数。 第518章 王江小传三 就像与我爹一样,从战场上出生入死闯出来的镇国军的叔伯,功成名就后娶平妻的娶平妻,纳小妾的纳小妾。 那些进门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是京中的小姐们。 一进门就將乡里接回来的原配压的喘不过气。 这尚且是好的呢。 镇国军有我父亲压著,他们尚且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儿。 出了镇国军,休弃脏糠之妻的人大有人在。 爹因为我和娘又在宴会中受了挤兑,去別家府上大闹了一场的那一日,我便亲眼见著一个。 骨瘦嶙峋的妇人带著一个半大的女孩子,直挺挺的跪在我家门口。 磕的头破血流。 只为求我爹和我娘可怜可怜她的孩子。 她说,她可以死,孩子不行啊。 听她说那孩子比我大不了多少,可站起来居然只到我的腰间。 瘦的我一只手能够提溜她百八十个轮迴。 怯怯弱弱的。她娘哭,她便跟著一起哭。 我娘心善,想將她迎进府问问情况。 可她的夫君,来的比我爹都快。 见了人就是一巴掌。 直接打的她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他说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说。 “老子如今是將军了,你一个村妇也配的上我?” “也不拿个镜子瞧瞧,你是个什么模样的东西。” “带出去都丟人,识相的赶紧滚回老家去,不然不要怪老子手下不留情。” 那妇人吐了一口血。 明明看著她的模样害怕极了,却拉著自己的女儿梗著脖子伸辩著。 “你可以休了我,可孩子呢,她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那男人只不屑的看了她身边的女孩一眼。 “一个女娃子,老子以后要多少生多少,她不识相,要跟著你,那便一起滚,老子不缺他一个!” 真噁心。 那会儿我便在想女人生在这世间到底为了什么。 我向来不是个能忍的住气的。 入京这么久,那是第一次我在眾人面前动了武。 他真废物! 这样的废物都能当將军,我凭什么不行! 他是被镇国军的將士用担架抬著回去的。 他给了那妇人一巴掌,我便给了他十巴掌。 他打的那妇人站不起来,我便让他至少要在床上躺十天! 走鏢那几年,我早就学会了如何以暴制暴! 对付恶人,你只能比他更恶!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可那又怎样,没打死他,都算我留手了。 再说,我有个好爹。 论战功,他当属第一,那个废物不知道排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那对母女也留在了镇国將军府,有一日我如常在府中练武时,她跪到了我面前。 眼中的怯弱散去,多了几分坚韧。 我收下了她。 只是自从那一日过后,母亲越发唉声嘆气起来了。 我知道,她又在担忧我的婚事了。 如今这京中谁是各家都愿意娶的女子我不知道,可最不愿意娶的,我门清! 对,就是我! 镇国將军府唯一子嗣! 我! 王江! 一战成名! 那日过后,京中的公子们,看著我都要绕道走。 你別说,这种感觉爽快极了! 一个个娘们唧唧的样子,每次母亲让我与他们相看时,我的拳头都捏紧了。 之乎者也,之乎者也。 老子书都没念过,懂得屁! 还嫌我壮,老子还没嫌他们矮呢! 真是没一个配的上我的! 与他们相看,还不如多舞几百次刀,浪费老子时间。 我越来越大,爹和娘便越来越著急。 便是在这个时候,京中突然出现了转机。 一个从青州来的女子,要封官了。 可我那爹那个死脑子偏是不同意。 幸亏我娘聪明,听了长公主的话便转过来弯了。 为了我,我爹最终还是妥协了。 之前连带我去军营看看都不肯的他,开始给我铺路。 镇国军的叔伯我见了个遍。 酒至正酣,父亲甚至告诉他们以后我便是他的衣钵传人。 他请了老师教我识字。 那些字看的我头昏脑胀。 真想直接烧了了事。 可是我不能。 爹说的对,可以有不识字的兵,但是不能有不识字的將! 识字过后,我发现,兵书中全是乐趣。 我每一日都在想上战场,我想证明自己。 我想所有人都知道,我王江就算是女儿身,也不比那些的废物差。 陪父亲镇守寧夏镇时,父亲还是没有歇下给我找个夫君的心思。 可是他不知道,他每看重一个人,那人都会被我揍上一顿。 他们都打不过我。 於是只有躲著我。 一次又一次。 我在镇国军中威势渐盛。 我知道,我需要一场战爭彻底站稳脚跟。 父亲担心我,他总是让人看著我。 他说多学,我还没到火候呢。 可圈养的虎,打不过草原的狼的。 是军师和主帅將我放出了山。 第一仗,我是故意的。 小山一般蛮夷的人头,是我对爹的证明。 是我对镇国军的震慑! 是我走出的第一步。 女人屠。 真是个不错的名號。 我喜欢。 我后悔了。 隨著的我名声越来越大,我越发后悔。 战场啊,他太残酷了。 若这战是因为我的祈祷开始,那他为什么不能因为我的祈祷结束。 父亲重伤,我们带著镇国军残部退回木夷城时,这种悔意到达了巔峰。 军师和主帅说我天生属於战场。 我无畏无惧。 可我救不了我的爹! 我看著他躺在镇国军一个叔伯的怀里,生机渐失,我的理智也渐渐消失了。 那叔伯的怒吼將我叫了回来。 爹若没了。 镇国军便只有我了。 看著周围缺胳膊少腿的將士,看著那些熟悉的一张张,或愤怒,或绝望,或悲伤的脸。 还有刚刚训练完,上了战场的女子军,她们也看著我。 到了那一刻,我才真的开始明白我身上的担子。 爹,没死。 我们贏了! 真好。 第519章 王江小传四 庆功宴过后,蒙古王带著其他蛮夷四族回了蒙古。 陛下的决定,其实我们这些从九边回来的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的脑子真好用。 听说,以后投了降的蒙古也安寧不了了。 活该。 杀了我们天朝那么多將士,他们就不该好过。 他们不好过,我们却是好过极了。 韃靼,瓦剌,吐蕃,女真的王庭被我们搜颳了个遍。 要运回京中听说都要几个月才能运完呢。 回了京我才知道,我爹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是往后都不能再上战场了。 爹和娘笑著安慰我,如此也好,往后他们终於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他们说的篤定,甚至互相看著对方时,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可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著我。 不確定,再看看。 爹交给主帅的兵符,蒙古王走了过后,陛下又给了我。 他说,镇国军上下都是忠君爱国之人,以前有爹看著他们,往后便由我再看著他们。 我能做到的。 镇国军,永远都是天朝的第一道防线。 若是有一日蛮夷捲土重来,那便是镇国军全都死光了。 他们只有踩著我们尸体才能踏入天朝的土地。 我说的! 自从我接手镇国军过后,我家突然又热闹起来了。 听爹娘说,他们啊,都是上门来求娶我的。 这个时候他们仿佛都得了失忆症一般。 以前还说,谁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娶我入门。 如今一个个倒是求著来倒这个霉了。 可我王江,只娶夫,不嫁人! 要进我家门,只能入赘。 而且,有陛下金口玉言在,我也不能保证,往后他们进了门,不会多几个哥哥弟弟。 我以为这话放出去,他们的热情会少一些。 没想到,倒是让一些有庶子的普通官户动了心思。 居然送了公子过来与我相看,说等我正夫定了,再迎他们入门也是可以的。 我终於体会了一把男人的快乐。 长的不好的,送回去。没得污了我的眼。 身体不好的送回去,我王家还要传宗接代呢。 善妒的送回去,这样的人往后后院怕是不安稳。 可是他们脸上的不平和气恼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选妻子妾室不也是这般標准么? 轮到我,便不行了? 这是看不起我身后二十万镇国军和十万镇国女子军么? 都滚! 老子选伺候的人又不是来受气的! 挑挑拣拣,还是选了几个。 其中便有我从木夷城救回来的那个少年,没想到养著养著倒是好看的紧。 我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如今的恩典是我和我爹用命拼出来,外人怎么说,与我何干! 陛下都许了,有本事你告我状去! 春去秋又来。 朝堂上的女官又多一些。 文官以瑶光公主为首,武將便是我了。 林四娘我终於见到了。 不错。 我爹和娘越发不对劲了。 每个月总有两日防著我。 难道想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可我爹不是伤了身子么? 小翠给他治好了? 神医啊! 寻个日子,我一定要上门感谢感谢她! 只是如今她在太医院任职,这个时间我得好好找找。 还没找到日子,祖母去世,我爹吐了血。 我的自欺欺人终於被戳破。 我爹没好。 我爹从来都没好过。 这时的我已经娶了正夫。 长的漂亮。 家世不错。 就是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他自己来求的我。 我与他说过的,我不会爱他。 我的爱给了镇国军,给了爹娘,给了天朝。 分不出来了。 他同意。 钦天监说,他的八字与我极合。 我娘和我爹也一直催著我娶正夫。 那时我想。 如果用我的婚事,能换我爹娘开心。 那我可以结一百次婚。 一千次也行。 可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我爹的身体越发破败。 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小翠姑娘和她的师傅都住进了镇国將军府。 可我爹的身体却是一点也没见好。 我接手镇国军后的第六年。 我爹与世长辞。 走前,他拉著我的手。 看著我这几年为王家留下的后,笑著摸了摸我的头。 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一样。 他偷偷摸摸的进了了房间。 摸著看上去睡著了的我。 泪滴在我脸上。 那时他说。 “江儿,爹对不起你。” 现在他说。 “江儿,不要难过。” “替爹看好你娘。” 怎么能不难过呢。 我没有爹了啊。 …… 我也没有娘了。 明明我很听话,一直看著娘的。 她走哪儿我都跟著。 爹的葬礼我都交给了我的正夫。 只为爹嘱咐我的那句话。 可明明我只喝了娘递过来的一碗汤,为什么再睁眼,我娘就躺在爹的身边没了气息了呢。 我最难过的时候,娘的贴身嬤嬤给我送来一封信。 娘写的。 她说。 “江儿,是娘太自私了,可娘怕,太怕了。没有你爹在娘身边,娘觉得每个夜晚都要將我吞噬。” “娘怕,晚去一步,你爹身边便有了旁的人替了我位置。” “娘怕,你爹在奈何桥上等我太久,等的孟婆娘娘不耐烦,抓了他去当苦力。” “孩子,我想陪著你爹,你爹也会想我。” “答应娘,不要难过好么?” “陪著你爹,便是我的心愿。” “娘陪你的时间很长很长了,如今我想陪陪你爹。” “江儿,我爱你。” “也爱你爹。” 难过。 还有一丝难以描述的释怀。 可能往前七年,如今的情况,我本也是想过的吧。 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跪在地上,对著爹娘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送爹娘! 望来世,终相守,永长久! 你们再来天朝,定繁荣昌盛,万国开朝。 只希望,你们喝了孟婆汤,不要忘了江儿。 再入镇国將军府。 但只一个便好。 两个就不能成婚了。 后来,我又生了一个女儿。 果然像极了我娘。 我很宠她! 就像小的时候我娘宠我一样。 娘回来了,爹还会远么? 我守著天朝,守著她,等我爹来寻她。 我知道的,我爹若是回来,千辛万苦,也会找到我娘。 青娘传 我知道我与大牛的七年,是偷来的。 这七年,我们在一起终於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我为他下厨,他带我踏青游湖。 明明已经老了,偏偏像刚成婚一样。 其实也没差。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 有他在身边,我很开心,除了每月的那两日。 他將自己关在房中,里边是痛苦的闷哼声。 我在房外,心如刀绞。 我的大牛啊,撑的已经够久了。 如今该我去陪他了。 瞧,他又来接我了。 真傻,一段路罢了,怎么还是不放心。 第520章 甄宛儿小传一 我出生时,正是甄家最繁盛的时候。 那会儿太上皇还未退位,带著姑母第四次下江南时,我才几个月。 听说那时,他抱著我,与我祖父说笑。 顺口便定下了我的名字。 宛儿。 含蓄灵动,沉稳大气。 从那以后,我的名字也成了甄家备受天子恩宠的证明。 这番殊荣,便是后来甄家的嫡长子,我的亲弟弟甄宝玉都是不曾有的。 作为甄家的嫡女,陛下亲自赐名,自我出生起便註定了我是整个江南最耀眼的女子。 便是隔房的长姐也隱隱矮了我一头。 授我读书习字的女师,是整个江南最出名的那一位。 授我绣技的绣娘,是祖母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授我琴棋书画的老师,隨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名满江南的存在。 更不用说教我礼仪的姑姑了,那是我的姑母,宫里最受宠的甄贵妃亲自赐下来的。 平日所用,更是比著宫里最顶尖的来的。 可以说旁人有的我都有,我有的,旁人几乎摸不著。 祖父的书房,旁人寻常进不得,於我而言不过是儿时玩乐的场地。 祖父还在时,便常夸我聪慧。 与旁人议事也从来不曾打发我出去。 耳濡目染,从小我便知道家族利益,大过一切。 后来,弟弟出生,祖父去世。 我的父亲接手了祖父的职位。 我在家中的地位便也就更高了。 我是什么时候觉察出不对劲的呢。 大概就是太上皇退位,新帝已立。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我的父亲却依旧一门心思的往太上皇的阵营里边钻。 甚至他管辖的江南,所缴赋税都不进国库,直接归了太上皇的私库。 太上皇越老越昏聵,骄奢淫逸,银子的如流水。 为了满足太上皇的需求,也为了填补甄家前四次接驾的亏空,我的父亲终於將手伸到了江南盐税里。 自古以来,盐税都是天子逆鳞,触之即死。 或许是是在盐税上尝到了甜头,我的父亲,叔伯胆子越来越大。 卖官鬻爵,能弄到银子的事情,他们基本干了个遍。 便是陛下派过来的钦差,他们都不放在心上。 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一个意外便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江南的,有时候陛下都没用上,可能都已经出现在我的桌子上了。 可我的心却越来越担忧。 又是一年。 江南又来了个巡盐御史。 姓林。 听说自小就与如今的陛下相识。 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咯噔一下。 想也没想便去找了父亲。 书房外,我依稀能够听到父亲和我弟弟说话。 讲的便是这个那个巡盐御史。 他居然是贾家的女婿。 贾家我是知道的。 四大家族之一。 与我家素来交好。 因著这层关係,父亲倒是没想著立马动手,只说再看看。 我鬆了口气。 死在江南的御史已经太多了。 若是这个陛下的亲信也没了,那甄家的前景已然可见。 如今的甄家连个后手都不曾留。 狡兔三窟,父亲是忘了么。 那一天,我与父亲聊了许久。 出来时,我的心又沉了沉。 他不信我! 也可能是他不能信我。 他说,甄家只忠於太上皇。 还说,女儿家好好在家待著便是,操心那么多干嘛。 甄家的富贵,在江南的一手遮天,太上皇的恩赐,让我的父亲没了选择。 而我,仿佛窥见了甄家往后的下场,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都做不到。 清醒的看著家族走上一条不归路,我却无可奈何。 那感觉太过窒息了。 父亲接手了祖父的位置过后,我便是是甄家的嫡长女! 我不能,也不愿看著甄家就此败落。 回房过后,我想了一夜。 很可笑,我如今的筹码居然只有嫁人。 我,甄家嫡长女,有一日居然要祈祷嫁个好人。 北静王不是我自己选的。 听说这门婚事是北静王与我姑母甄太妃的商议决定的。 若让我选,我可能更想进宫的。 可是没有可能。 我爹,甄家,太上皇,包括陛下自己可能都不会愿意的。 北静王是四大异姓王之一。 可是与其他三个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与当今陛下的关係很是不错。 陛下常召他进宫说话,比起其他几位王爷他最中立,也最受重用。 这些都是我让我的教养嬤嬤去京里查的。 甚至还有意外之喜。 除开家世和战队,北静王这个人在京中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性情谦和,礼贤下士。 唯一让我不满的便是“贤王”这个称號。 可我没得选。 嫁给他,我或许还能够从中转圜陛下与甄家的关係。 最后可能还可以留下甄家的命来。 活著,便有重新来过的希望。 我的父亲虽然效忠太上皇,可他的能力我也是知晓的。 不然祖母死前也不会专门给太上皇写了密信,將甄家的未来交到了他的手中。 甄家嫁女,十里红妆。 我从甄家嫡长女成了北静王王妃。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的更顺利。 那时的我也不过十七八,就算一开始选他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可处著处著,我到底还是没有管住我的心。 交了几分真情出去。 他表现的太好了。 虽然家中有几个妾室,可是自从我进门过后水溶却多是在我院子里歇著的。 外面的体面他给我,內里的温情他也不曾缺。 带我游湖,为我画眉,出门不忘给我带我爱吃的糕点。 煮酒烹茶,琴瑟和鸣。 连小观都说,王爷啊,对姑娘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因利而结,我却动了真情。 以至於蒙了双眼。 他未说话,我先信了三分。 他说陛下与甄家自有他转圜,我信了。 父亲与他来往的信件越来越多。 江南送到王府东西也越来越多。 同样,他对我越发温柔,王府的那几个侍妾我都许久没见到了。 听说被他打发到东院去了。 说是不想惹了我的眼。 情迷人眼。 认真的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想起,明明破绽很多,我却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是我的报应。 识人不清,將希望托给旁人。 是我的报应。 甚至到了突然听到甄家被抄了家的消息时,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他。 他还如往常一样,温柔的安抚著我。 甚至找了神医配药,说我有了孩子便不会这般难过了。 或许是因为甄家被抄了家的原因,我的脾气越发大了。 总是无缘无故的想发火。 好几次在外我差点都没忍住。 直到我听到林家那位与我说了一个消息。 我的理智终於回来了一些。 情话混著毒药,真疼啊。 第521章 甄宛儿小传二 她没有骗我。 我的夫婿骗我,抄了甄家的林家那位却在救我。 阿芙蓉掺著毒药。 是我几年婚姻的结局。 北静王他想我死,又想將脏水全都泼到我的身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我这几年的温柔顺从让他忘记了。 我是甄宛儿。 甄家的嫡长女! 是整个甄家集全族之力教养出来的女儿。 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算计了我,利用了甄家,他能够全身而退的? 被他算计是我蠢。 我认! 可我不会一直这样蠢。 总有一日,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向我磕头认罪! 戒掉阿芙蓉的那些日子,我一直这样想。 他可以杀了我,但是他永远不可能折断我的脊樑! 这个仇,我甄宛儿记下了! 身体稍微好些了过后,我去见了老四。 如今我唯一的亲人。 我的亲妹妹。 甄家被抄家过后,她和祖母刚好在京中,祖母没了,我只来得及救下纯儿。 看著她那张稚嫩的脸,想到年事已高的太上皇,我强迫自己狠下了心。 甄家不能有懦夫,男女都是一样。 可是临了头,我到底又有了几分不忍。 这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將她推入火坑,我…… 好难受! 我的妹妹与我一样。 留著甄家血。 永不服输。 她答应了,甚至看出了我的犹豫,还笑著安慰我。 她去太上皇行宫的那一日,我在房中枯坐了一夜。 我恨自己! 无能为力。 纯儿成功了。 甚至比我预估的做的还要好。 太妃。 这是我怎么想都没想到的位置。 我的妹妹很棒。 只太上皇太噁心了。 他居然觉得纯儿是真的爱他的。 只要一想到纯儿受了怎样的委屈我都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我开始有些害怕见到纯儿了。 她会恨我么? 我怕她恨我,如今我只有她了。 甄家只有我们了。 我开始给纯儿铺路。 为甄家的未来铺路。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就算甄家只有我们两个,甄家依旧能够立起来! 纯儿封了太嬪,我与水溶摊了牌。 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的身子仿佛都没那么疼了。 从我离开北静王府开始猎人和猎物便换了位置。 只是往日的猎人还不知情。 至於他费尽心机想要空出来的北静王妃的位置,还是我的! 想要再用这个位置再去拉拢旁人,只要我没死,他的算盘都打不响。 我住进了太上皇行宫下的一个小院。 时不时还能入太上皇的行宫去见见纯儿。 太上皇对纯儿越发的宠爱。 我的谋划也开始了。 我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太上皇。 我不会让他噁心我的妹妹太久的。 纯儿“有孕”了。 太上皇为了保下这个孩子,答应了用他手上的龙禁尉换纯儿肚子里“孩子”的平安。 龙禁尉就是我向陛下投诚的第一个筹码。 第二个便是我手中的这些信件。 明明计划很成功,可我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皇上心软了。 他要留下纯儿肚子的孩子。 可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如何留? 帝王之位,如何能心软! 这可是太上皇幼子!留下来不是拿著把柄给那些太上皇一脉的人么! 显些坏了我的计划。 陛下与我们做了交易,往后我和纯儿便是他放在北静王身边的两把刀。 纯儿的后路,我终於为她寻到了。 如今太上皇再也不能噁心她,我很开心。 陛下走后,纯儿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北静王的反应与我想的一般无二。 他又主动来寻我了。 还说些情情爱爱的话来噁心我。 不过看著他喝下那茶,我心情才算好些。 还嫌我的茶不好? 太好的茶如何能遮住阿芙蓉的味道。 就是要他没喝过的旧茶才好呢! 我说过的,我甄宛儿睚眥必报! 他加注在我身上所有痛苦,我都会一点点,一点点的全都还给他。 我倒要看看,一向装的温文尔雅的北静王失了理智,会是个什么模样! 真期待啊! 后面他又来了几次。 每次来,我都会给他上一些加了料的茶,喝也好,不喝也罢。 反正如今我已经渐渐看到一些效果了。 我可比他聪明多了,每次都只下一点点。 看他如今的模样一点都没发现呢。 陛下他们的动作很快。 我与北静王达成协议没多久,北静王就来信,准备离开京城去北山了。 他已经被逼的没有退路。 他要反! 打著那个冒牌货的幌子反。 我將这个消息传到宫里过后,与他踏上了路途。 北山的生活平静极了。 只有我和纯儿平静,水溶他们啊,乱成了一锅粥。 吃喝看戏。 有些快活。 我在等,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很快这个契机就来了。 王子腾来投。 水溶为了拉拢他,处置了自己的亲卫。 我得到消息过后,让小观带著伤药敲响了他的门。 如今北山的情况可不好。 我要悄悄的,一点点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势力。 陛下给我的,还有甄家残留的人我都经过北静王自己手安排了下去。 如今缺的,便是他身边的亲近的人的位置。 这个机会他自己递给我了。 阿芙蓉,真是个好东西。 乱人心智。 怪不得他千挑万选选给了我呢。 如今,报应到他自己身上了。 真想看看他知道这一切时候的模样啊。 应该和我那个时候一样痛苦吧。 好期待。 可是现在还不能。 我还要潜伏。 拉拢了北静王的亲卫,我给他下药越发方便。 剂量我也慢慢增加了。 可如今他还是有些防著我。 不止防著我,除了吴先生他防著所有人。 联络女真加入九边战场这样重要的事儿,我居然到了最后才知道。 气的我那天给他下了两倍的量! 第522章 甄宛儿小传三 也是这个时候,我惊觉我的脚步太慢了。 如今他能瞒我,迟早他又会想杀我。 我不能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费了些心思,在他们之后我也赶到九边。 我馋食北山势力的动作快了起来。 九边战场,危机四伏。 与北山全然不同。 这里盘踞著蛮夷五族,要不是女真做依靠,北山在这里都不够看。 也是这个时候,我发现水溶一直十分重用的那个吴先生有些不对。 一个普普通通的谋士,凭什么能够说动女真下场? 最开始我以为他是女真安排在天朝的奸细。 可是我自己在敌营之中,实在不方便行事,便趁著小翠要回木夷城救镇国大將军的机会將这个消息递给了前线的林景晏。 希望他们能查到些什么。 小翠走时,小观还有些不乐意。 她把我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眼瞧著因为小翠的到来,我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如何捨得她走。 恨不得把她绑在我身边才是呢。 可是不行,镇国大將军比我更有用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得活著! 而且我的身体我知道,能养的都养回来了,养不回来的也就那样的。 不重要的。 可是我的坚持倒是让小观又生了一场气。 还是个孩子呢。 原本来九边,我是不想带著小观一起的。 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小观就这个性子,我若不带她,怕是过不了多久,她也会自己跑来的。 她担心我。 身在九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纯儿。 是我这个姐姐害了她的一生,若是她在北山再出什么意外,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虽然现在,我也不曾原谅我。 幸好,林家那位做事向来谨慎,除了我,苏家的苏昀之也在北山坐镇。 我给他去了信。 苏家的下任家主,我还是放心的。 將所有事情安排好了之后,我的动作也加快了。 北山势力的收拢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呢,我也在想。 可能是所有源於欺骗的东西结局都不会太好吧。 水溶是,北山亦然。 这些將士大多数都不是为了北静王,王子腾在衝锋陷阵。 他们只是没得选。 而我,给了他们別的选择。 这个选择看起来一点都不难。 很多人,在我找上他们之前就来时候后悔了。 对於水溶和北静王嫡系我没有拉拢。 北静王和王子腾的所有动作,他们都明白。 只这一点,他们就不应该活。 我安排人在战场之上悄悄的將他们处置了。 战场啊,真是一个排除异己的好地方。 九边收尾那一日。 水溶脸上的表情我真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痛快! 辜负真心的人就该痛苦的活著。 若是一开始他就与我讲利益,我不会恨他。 用情意裹挟著我,麻痹著我,骗取我的真心,又將它弃如敝屣。 那几年,成了我这一生抹不掉的黑点。 我做不了菩萨,所以他必须死。 九边大胜那一夜,我又见到了陛下。 陛下赞我素有谋略,回京后定会对我论功行赏。 我知道,甄家又有了重新开始的希望。 我早就听说过了,如今的天朝,女子也是能为官的。 而水溶已经成为了阶下囚。 我与他的未来,彻底翻了个个。 如今,我已经不想死了。 至少不想那么快死。 小翠第一次给我看诊时,其实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从前的我確实是没有生的意志的。 我的未来,我早就在与陛下做下交易的时候安排好了。 我得死! 必须死! 我要用我的命去填平甄家往日的过错。 你想啊。 自知家族罪孽深重的甄家嫡长女,为了弥补甄家长辈往日的过错,在北山艰难潜伏。 最后,为了扫清最后的阻碍,以女子之身,选择与叛徒北静王水溶,王子腾同归於尽。 死前將北静王与甄家勾结,杀死太上皇,寻了替身取而代之,妄图祸乱朝纲的事儿公之於眾。 为一直饱受爭议的陛下正名。 这样的人,她临死前,只有一个请求。 如泣如诉。 “陛下,请善待我的妹妹好么?” “如今甄家只有她了!” 多么完美的剧本。 到时候,我死了,我的妹妹就算没有我护在她的身边,陛下看在我死的轰轰烈烈的份上,一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就是甄家的过错,也会慢慢抚平。 我妹妹的子嗣,以后入朝为官,旁人再提起,想到的第一个人也会他那个死在北山或是九边的姑姑。 这才是我原本的安排。 所以我对自己的身体一直都是不看重的。 反正要死。 不过多疼一些罢了。 没什么要紧的。 再疼,能疼过纯儿么? 十几岁的年华,因为的我安排委身於垂垂老矣的太上皇。 再痛也痛不过她的。 就当我在赎罪吧。 我为甄家生,亦为甄家死。 若是我的命,能为甄家的以后铺路,也是值了的。 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小翠来了过后吧。 不能再早了。 看著她一脸憧憬的与我说。 “往后回了京,我定然是要进太医院的。” 女子能入朝堂,这是我想了多少年的事儿。 可是我现在就要赴死了。 若是,若是能再早一些该多好。 祖父没有去世,我去科举。 越过父亲接下甄家的担子。 那一切是不是都有转圜的余地。 这样的场景,怕是做梦都不能做到的。 听完小翠说的那些话,我沉默了许久。 那时我的脑子里想了许多。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是一个顶好的医者,如何看不出我存了死志呢。 不止她,便是小观怕也是知道的吧。 可只这些话,並不足以改变我的计划的。 我的计划,完美无缺。 是当下,我,甄家最好的选择。 就算这个计划要用我的性命做引子,我亦心甘情愿。 我的命比不过甄家的未来。 可是她说,他们公子说了。 “只有足够多的女子站在高处,才能护得住我们自己。” 他又说。 我心智坚定,手段远见皆是不缺。 若甄家在我手中,未必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世上,这个正视我的人,居然是抄了我家的人。 那会,对於那个我没见过面的少年,居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那些话,我何尝不知道他在替陛下稳住我的忠心。 为何是陛下? 他呀,自入京过后从来不曾越俎代庖。 將自己的心放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让陛下从来对他没有半分疑心。 他聪明的可怕。 我应了。 我何尝不想亲眼看著甄家在我手中再一次崛起。 只是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改变就在一瞬间。 他击中了你的心。 便得了你的信任。 第523章 甄宛儿小传四 我做到了。 做的极好。 最后一战中,北山的將士在围剿四族余孽时立下了不少战功。 那是他们赎罪的功劳,也是我不可磨灭的功勋。 只是,这般,甄家的名声到底不如我原本的计划那样。 我轰轰烈烈的去死,甄家旧事就永远不会有人多提起。 我死了,是忠君爱国。 没死只能是迷途知返。 不能一劳永逸,往后我只能用更多的心思与时间,去洗刷往日污名。 不过,我依旧很开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 可能是因为我活著。 也可能是因为原来有一日,我虽为女子,不用以命相搏,依旧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若不是世道的改变,我想我依旧会选择最开始的那个计划。 我是和水溶一起进的京的。 不过我坐马车,他坐囚车。 我的妹妹带著那个孩子也正从北山返回,要不了几日,便可以在京城与我匯合了。 我的未来在哪儿,要等庆功宴过后才能由陛下决定。 不过我不著急。 第二日我便去了水牢准备看一看水溶。 昨儿他的狼狈样,我可还没看够。 更何况,很多事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在水牢前,我遇到了一直想要见见的人。 林家景晏和他的姐姐瑶光郡主。 一句感谢,在我心中藏了许久。 既然遇见,也该说於他们听了。 我这条命啊,说到底居然是他们姐弟两个救回来的。 林家景晏给了我生的意志。 瑶光郡主的坚持,给了我生的未来。 我很庆幸,那一日,她的及笄礼上,浮影居士的话將我的仇恨压下。 一念之差。 让我等到了今日。 看到他们因为我的感谢脸上露出的惊讶。 我笑了笑。 真可爱。 不止我该谢她,这天朝所有女子都该谢她的。 孰轻孰重。 我分的清。 我们天地,终於不再止於后宅。 水牢真冷啊。 冷的我多了几分兴奋。 小观与纯儿与我一道。 说是想来痛打落水狗。 她们爱我,所以恨水溶。 我爱过他,所以我恨他。 不过,他快要死了。 看到我,他的眼中露出了几丝渴望。 我知道阿芙蓉发作了。 那药啊,九边收尾时,我便给他停了。 如今我將自己关在房中那一个月的痛苦,他终於也可以享受了。 感同才能身受。 这是他该得的。 疯了一样水溶衬的他旁边的吴先生格外冷静。 这会儿他看水溶的目光中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我看著他的目光,嗤笑一声。 轻轻的唤了两个字。 “公爹。” 冷静变成了慌乱。 他可能没想到他隱藏许久的名字,就这样被我戳破了吧。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大概就是有一日。我的人看见他与女真的小王子悄悄说话。 女真小王子的態度,对他可不像自己人。 加上水溶对他的听话,我的脑子里便起了这么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世上能让水溶这个异姓王听话的,除了长辈,还能有谁。 而北静王府所有人人中,最可能假死的,最能让水溶听话,便只有他的父亲,前北静王了。 所有,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水溶的父亲没有死。 有了方向。 陛下便派人去掘了先北静王的墓碑。 你猜怎么著。 那具白骨之上,没有先北静王该有的刀痕。 这天下谁人不知,先北静王战场之上受了重伤,好几次都深可见骨。 血肉伤痕都是要留疤的,更不用说骨头上的了。 “公爹,真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 “假死脱身,隱藏行踪,在背后搅动风云,儿媳佩服!” 看著他越来越黑的脸色,我笑的越发畅快了。 “毕竟做了一场亲人,我也不与你卖关子了,公爹,好好在水牢中等死吧!” “不用再想著你的暗卫会来救你了。” “因为啊,他们早就死光了!” 知道了吴先生的真实身份。 还没回京时,陛下早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些年他在何处留的后手与据点。 的確是个心狠的,那些人,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说过,等的怕就是失败过后,还能留自己一条命吧。 毕竟如果他的身份没有被查出来,一个谋士罢了,看管的自然没有北静王这个靶子严密。 不过没用了。 水溶对他的態度,出卖了他。 如今他的眼中终於有了恐惧。 不过和我没有关係了。 我只是带著两个妹妹过来看看他们过的有多不好。 吴先生的处置自有陛下呢。 听说女真小王子如今对他恨之入骨,若是落到他的手中,这位幕后之人怕是要过的生不如死吧。 走前,我给水溶餵了半颗药。 看到他恢復了一些冷静,才弯下了身。 拍了拍他的脸。 “下辈子,可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 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传来痛苦的哀嚎,我咬了咬唇。 哎呀,我怎么这么粗心。 拿颗药拿错了。 里边不只阿芙蓉,还混了毒药呢。 和当时他给我下的差不多。 只是加重了剂量罢了。 算了算了。 以后再不这么粗心了。 以前京城的人都说水溶温和,他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甄纯儿传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江南。 与姐姐还有小观一起。 对了,还有我的孩子。 本来我以为入了京,那孩子再不会属於我们了。 可陛下说那个孩子是从慈幼堂接来的,本就无父无母,我与他既然有母子之缘,跟著我也是他的造化。 真好,我们一家人不用分开了。 以后我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甄家血脉必须要延续的。 可我不会厚此薄彼。 那几年,是他,是姐姐,是小观陪我度过来的。 其实我知道,姐姐因为我委身於太上皇的事儿,一直心存愧疚,可是我不悔! 就算没有姐姐,我也会那么做的。 甄家,总要延续下去,不是么。 若是没有姐姐为我遮风挡雨,我的路只会更艰难。 不说啦。 姐姐下值回来了。 姐姐说,甄家在江南结束,也將在江南开始。 只是这一次,我们会走的更稳! 第524章 贾璉小传 其实我也常在想,生在荣国公府,到底是福还是祸。 是祸么? 可我平日的生活是多少平民百姓梦寐以求的梦啊。 那是福? 可我幼年丧母,父亲与我也不亲近。 说不亲近可能都是轻的。 他不喜我,从未掩饰。 我本也是有个兄长可以依靠的,不必像如今这般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他没了,听说是淹死在后院的湖里的。 嫡亲的便只这一个。 庶弟庶妹倒是各有其一。 不过,我们並不亲近。 我身为荣国府的嫡长孙,大多数时候更像是这府中的一个游魂。 没人在意,无人关心。 他们满心满眼,只有二房的那个宝贝疙瘩。 我对他好,便多夸我两分,若是哪一件儿,没顺了他的意,就算我是国公府的继承人,也是要吃长辈们的排头的。 母亲不在,父亲醉生梦死。 我只能巴著隔房的叔叔才安稳长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也没啥大的关係,只要我听话,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 吃不穿,喝不愁,大了过后,贾家的对外诸事他们也交给了我。 说实话,这事儿我还是挺惊讶的。 早前我还以为,这个家往后不会属於我了呢。 父亲是荣国府的正经的主子,不也被老太太扔到了马棚么? 她的偏心,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外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我爹是个马棚將军呢。 这都与我无关。 反正他也討厌我。 我在意他的名声干嘛! 我一个人,活的快活的很。 吃香的喝辣的,谁能比得上二爷我啊。 不管他们是怎么样的想法,到我手的东西,再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二爷我啊,抠门著呢。 对女人除外。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確是我爹。 贪財好色,我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可这样的好日子,总归是没长久下去。 年龄一到,我娶了妻。 王家的王熙凤。 长得漂亮极了。 我们两家是世交,二太太便是她的姑母。 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她的性子可烈的很,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 如今的我可不敢胡来。 她是真敢与我闹啊。 到底是夫妻,我忍忍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家里,也就她与我最亲了。 我说她是个厉害的,可不是在夸她,进了门没多久,荣国府的管家权便被她接了过去。 往后就是我用银子也是要过了她的眼的。 我更是不敢与她起衝突了。 都说成家立业。 如今我成了家,也是到了该立业的时候了。 终於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家里提这个要求了,可是他们的反应与我想的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我是国子监正经的监生出身。 就算比不上科举出身的进士靠家里的关係想谋一个职位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 就算外放,我也是能接受的。 他们只说等。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等到孩子都有了。 我也未曾等到一个结果。 那时,我便隱约觉得,家里怕是不愿让我入朝堂的。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荣国府,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人只宠著那个宝贝疙瘩呢。 时间一久,我朝也歇了这个心思。 我如今这般不也挺好的么,不用上值,只注意著家中与老些老亲的往来。 轻轻鬆鬆,想干嘛就干嘛。 这样的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呢。 换! 有机会我还是要换的。 姑母一病而亡,林家的表弟表妹入了京。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是那样一个人物。 当天晚上在老太太屋里就闹了起来。 我听了老太太的吩咐,著急忙慌的去送完人,再回来,凤姐儿已经將始末都打听清楚了。 果然又是二房那个宝贝疙瘩发了疯了。 不过林家表弟表妹可没惯著他。 姐姐两个你一言,我一句,给了他好大的没脸。 要我说,也是他活该。 林家可是书香门第,他那浑不吝的模样,人家看得上他才怪呢! 真以为谁都像荣国府似的,都得顺著他的心意他是吗? 这表弟表妹好! 我喜欢! 本来以为表弟表妹回了林府,消了气,总是还要回来的,没曾想,第二日林家就传来了要在家守孝的消息。 也是这个时候,凤姐儿开始对林家这两位上了心了。 逢年过节,自不必说,平日得了新鲜的东西也会让我亲自送去。 这可不像她! 我要银子她虽然不抠抠搜搜,也不会这般大方。 我问她。 她只是笑了笑。 “两个孩子,我总归是不放心,你我二人多看顾几分也是情谊。” “再说了,这不,的也不是我们的银子不是么。” 我想想想也对。 景晏往后怎么我不知道,林姑父如今可是天子近臣。 说不得看在我们这般尽心尽力的份上,还能帮扶我一把。 凤姐儿说的对,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这一守孝便是两年。 因为我总是去送东西的原因,我与林家也熟悉了起来。 两个孩子出了孝过后,来了荣国府一趟。 也是我去送的,走时,凤姐儿给了我一万两银票。 说是物归其主,还让我往后多与林家表弟来往。 其实在她说林表弟已经准备下场科举时,我也著实惊讶了好久。 这一次,我们待林家的態度更好了。 我们对林家表弟表妹的好,回报来的比我想的更快。 他们为我谋个了职位。 京卫指挥司都事。 这个职位可以算的上为我量身定造的。 只是要求嘛让我有些犹豫,让我背叛荣国公府。 成为陛下在荣国公府的探子。 我可是荣国府的嫡长孙,这怎么成! 我要考虑考虑! 我同意了! 管他那么多呢,到手的好处先拿了才是。 后边的事儿后边再说吧。 我是荣国府的嫡长孙!我没死,荣国府便在。 其他人,我和他们很熟么? 也就一般。 家里那几个刚得了消息就想抢我的机会。 我呸,他二爷和他二奶奶可不是吃素的,做白日梦去吧! 不得不说,给陛下做事儿,也太爽快了些。 不说陪著景晏表弟去江南科举的事儿,就说回来过后,狠狠告了那些人的黑状。 陛下给我调到了三大营不说, 赏下来的脸面,就够我得意许多久了。 往后就算过了几十年,我依旧记得我初入朝堂那一年的除夕。 所有贾家的人如往年一般围坐一团,而我这个正经的贾家嫡长孙,连个主桌都没混上。 陛下的赐菜便是这个时候的。 指名点姓。 给我的! 看著贾政的黑脸,我心中畅快极了! 如今我再也不是那个哄著二房,捧著二房才能活下去的贾璉了。 我,不一样了! 第525章 贾璉小传二 凤姐儿也不一样了。 自从我入了朝堂过后,丟了掌家权的事儿仿佛在她心中没有溅起半点水。 到了后边乾脆做起来甩手掌柜。 日日呢就是去参加我同僚的夫人们的宴会。 平日有谁用家里的事儿来问她,她还觉得不耐烦呢。 生怕误了自己的事儿。 这个我也问过她。 她说。 “如今出了门,我才看清楚了,没有实权的国公府,屁都不是!” “也就那些眼皮子浅的,整天拿往日的功勋出来说话。” “你且出去瞧瞧,谁买他们帐,万事都要拿银子去平。” “我才不去当这个冤大头呢!” “没得到了最后,自己的嫁妆填出去了不说,还没得几分好!” “贾璉,我与你说,好好给陛下做事,我觉得以后宫宴,我的位置还能往前靠一靠。” 凤姐儿入了各家宴会,如鱼得水。 很快就与那些夫人们打成了一片。 没多久,又为迎春寻了个极好的婚事。 京卫指挥司同知家。 虽然是庶子,可这个庶子与旁的庶子全然不同。 父亲是正三品的官职,手中是有实权的。 生母是家中主母的陪嫁丫头,平日宴会,凤姐儿总能见到同知夫人带著她一起。 他呢,生下来便养在主母屋子里,和两个嫡兄关係也是极好的。 这可是凤姐儿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最好的人了。 她说一举两得,既不亏了迎春,也能为我往后寻些助力。 她做事,我向来放心。 只是那三公子有些呆头呆脑的,与迎春说的话我都没耳朵听。 幸好结局是好的。 成了! 我终於有了属於自己的助力。 二房和老太太闹么蛾子的时候,其实我是开心的。 为陛下做事的时间越久,我越知道我必须与他们,与荣国府分离。 他们闹上一场,迎春没从荣国府的正门出嫁,便刚好让满京城的人都瞧瞧,我与他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陛下也好对我更放心才是。 如今我贾璉可是他的人! 我一直在想办法脱离荣国公府,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代价居然是我爹的命! 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爹那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会上九边战场一样。 也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蛮夷三军围困嘉峪关。我爹会死战到最后。 那时身在九边的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爹死了? 死的还那般轰轰烈烈。 这个消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甚至我还多问了一次。 “你確定?那是我爹?敌军打来,他不应该逃么?” 对呀,他应该跑的?他为什么不跑! 我想他跑。 就算到时候我,他都会被陛下惩罚。 就算他不喜欢我。 可是,他是我爹。 我不想他死。 这个消息,让我缓了好多天,依旧觉得是在梦里。 直到亲眼看到他的尸骨,我轻飘飘的心才落了地。 他。 真的死了。 我的爹,从我生下来开始,就不曾给过我许多的关爱。 唯一的几丝温情,都是在这九边战场之上。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孩子都有了。 不需要的。 我一直以为,就算他死了,我都不会难过的。 毕竟,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疼过我。 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才发现。 心痛,难受,愤怒,绝望。 这些情绪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我很难过。 原来就算他不爱我。 我依旧爱他。 贾家那对母子比我想的更狠。 我爹就算死了,他们依旧不肯放过他。 他们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想放过。 我爹用命换来的功劳,已经被他们划到自己的怀里了。 可我不同意! 我爹也不同意。 他们怕是没有料到,我爹死前也是留了后手的。 他的血书,被小风带回了京城。 我的父亲將自己连带著我们全逐出了家门,他的私库也全都捐给了边关。 陛下仁慈,给我留了三分。 陛下说,让我自己看,哪些是属於我爹的。 我想了想。 真多啊。 全是。 荣国府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换不回我爹一条命。 於是我搬完过后,荣国公府的地砖都是乾净的。 她们的嫁妆我没动。 我还没那么没品。 等我知道我爹的死可能与他们有关时,我承认,我后悔了! 一条鱼都不该给他们留的。 景晏来安慰我。 他说。 “不著急,且看日后。” 走出父亲死带给我的伤痛,比我想的要长许多。 或许只有看到荣国府里的那几位也去见了他,我才会安寧吧。 我终於能与景晏和玉儿感同身受了。 我们有一样的敌人。 父亲死后,我接手了他留在九边的那些人。 友人和敌人皆是。 王子腾真的很可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来拉拢我。 在他们心中,我贾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愚蠢? 阴险? 唯利是图? 不,我不是的。 爹说我是天上鹰。 那我便是。 其实有件事儿,我从来没与任何人说。 入了九边后,我便慢慢发现,我爹疯了。 早就疯了。 疯在废太子死的那一日。 疯在我哥哥死的那一日。 疯在我娘死的那一日。 疯在…… 他自己死的那一日。 他来九边过后,带我见了许多人。 与我说了许多话。 甚至夜深人静时,最喜欢唤我过去。 他说,他想带我见见他的兄长。 可明明,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 他没有兄长的。 可是哪个时候,他总喜欢指著他旁边空空落落的位置,唤他一句阿兄。 “阿兄,你瞧瞧,这是我的儿子。如何,像我么?” “璉儿,阿兄教给我的,我如今都教给你了。” “往后,要好好帮阿兄做事。” “璉儿,我想阿兄,想你娘了。” 白天,他又换了个模样。 这个秘密,我没与任何人说。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有些明白,他呀这些年过的有多苦。 他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他们將他害死了。 我要给他报仇的。 第526章 贾璉小传三 父亲死后,我又回了九边。 这会儿凤姐儿其实已经有孕了。 可她並未拦我。 她知我心意,不愿我像父亲一样往后余生都將自己困在过去。 那一日,她大著肚子亲手將我送走。 除了一句,保重,什么话都没说。 回了九边,我首先要清理的便是那几个延误战机的叛徒。 自然是叛徒! 他们虽然没有想过只拖了几日,嘉峪关便尸横遍野。 甚至我也清楚,若是他们知道那般行事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做的。 可死去人並不会因为他们的懺悔而復活。 就算他们做的再乾净都不会!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没有证据又怎么样,陛下做不得,我却做的。 父亲给我的人,许多都是太子阿伯留给他保命的后手。 父亲死了,他们啊,可没那多的顾忌。 瞧,我只与他们说了各种缘由,没几日,那几个將军,就没了。 死的悄无声息。 我本以为,他们死的突然,九边怕是没那么快,找了人来替他们。 可是没想到,早上死的,下午就便有人顶上来了。 快的让我恍然大悟。 太子阿伯留给我父亲的这些人,陛下怕是一直都知情的。 他用我爹,恐怕看重的我不是荣国府的那些旧臣,更看重怕是太子阿伯的人脉吧。 这事不知道景晏可知情。 我给他去了信。 他说。 “无碍,皇伯父是个名君。” 我便也懂了。 收到他的回信后,我恍惚间有种感觉,若是太子阿伯还在,我与景晏的处境怕是也差不多吧。 我有些理解我爹了。 可想像终归是想像。 日子还要继续过的。 若是陛下知道,先太子的人被我爹给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旁的心思。 我爹不是林姑父。 我不敢赌。 如今我的身后还有著一家子呢。 九边所为,先太子九部,我一五一十写给了陛下。 收到圣旨时,我才明白,景晏说的那句陛下是个明君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升官了。 太子旧部名正言顺的归在了我的麾下。 他们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与圣旨一起来的,还有陛下的信。 “他们往日忠心的兄长,后来护著的是你爹,如今是你。却永远不会是朕。” “你的想法,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谨之慎之。” “不要再走贾家的路。” “贾璉,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景晏说的没错, 陛下果然是个明君。 我也不是个蠢货。 在九边,我和李彦卿將王子腾耍的团团转。 要不是陛下说他还有其他用处,这安城他都出不去。 不过真的痛快。 王子腾叛逃,九边尽归陛下之手,我以为不久过后我便能荣耀加身回京了。 凤姐儿,已经生了。 是个儿子。 不过如今的天朝,女儿儿子都不重要了。 女子啊,也是能为官的。 就像林四娘一样。 也像镇国將军府的王江。 听说她已经来了九边,在寧夏镇驻守,往后怕是要接手镇国军的。 她们都能这样,我的女儿的向来也是不会差的。 就在我期待回京看看家里人的时候,九边大战正式开始了。 连陛下都御驾亲征,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一仗怕是没以前那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我父亲的死,也或许是陛下对太子阿伯还是有几分兄弟情谊的。 我並未上前线。负责军营中的后勤。 不过太子阿伯留下来的那些旧部,倒是被陛下用了个遍。 这般,就算我在后方,前线的情况我倒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难。 很难。 敌军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有后悔没有早些学武。 以至於如今,我上战场,太子阿伯留下的人,都一脸嫌弃的看著我。 不过我在后方,我不是什么都没做。 就是分发粮草,都忙的脚不沾地。 连带著也认识了许多人。 像是钱家的钱大公子,赵家的家主…… 他们为九边,运送粮草,与我相交倒是频繁。 他们都是商户,若是往日的我,送上来的银钱,我自是不会放过的。 可是如今,每日过我手的东西不计其数,我的心居然没有半点波澜。 唉,环境果然能够改变一个人。 像我这样贪財好色的人原来也是有良心的。 我越来越理解我爹当时为什么没有逃跑了。 就是我,看到一个又一个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兵,我的腿也是迈不动的。 更何况,从太子阿伯的那些旧部嘴里,我知道我的父亲原来曾经也是一个京中人人称讚的少年郎。 他的墮落,无可奈何。 我如今却有的选。 那便让继续做他没做到的事儿吧。 战场,太过残酷,太子阿伯留下的旧部,就算武艺高强,也死了好几个。 我开始祈祷这场战爭快些结束。 我的祈祷没有用,这场战爭越打越烈,越打越残酷。 我也越发忙碌了起来。 我们贏了,可是只有参与这场战爭的人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痛么? 痛的。 就经我手葬下去的將士,我自己都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到了最后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战爭结束,从九边回到京城,我整个人都缓不过来。 我只能用,我们贏了,我们至少贏了。 这一仗打完,天朝至少可以安寧几十年来安慰自己。 可是我葬下的那些將士,总是会来入我的梦。 我再也不想打仗了。 太难受了。 看到一个个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样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爹。 他死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这场战爭改变了天朝格局,更改变了我。 缓过那阵劲儿过后,凤姐儿来寻了我。 “璉二哥,贾家那几个托狱卒来了信,说是想见见我们,你要去么?” 那时,我正在考虑如何让战士们的抚恤金能完完整整的落到他们亲人的手中。 我可是璉二爷,以前在荣国府,送出去的银子海了天了。 这里边的弯弯道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战时,可能他们能稳住心,如今战爭结束了,那可不一定了。 我看著他们死,他们的后路。我也要替他们看好了。 万不能,让那些他们用命换来的银子落到有些畜生的手中。 至於贾家? 谁? 我认识么? “不去!忙著呢。” 烦死了,多久陛下才能下旨,將他们全都杀了啊。 等到那日,我定然是会去的。 现在嘛。 没见著爷忙正事儿呢嘛。 凤姐儿只是笑了笑。 一点没劝我。 余光下,我仿佛还看到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过来,就坐到了身边。 “妹夫这次在九边也立了功,前些日子,下了帖子来,说是那天得空让我们带著姐儿哥儿一起去看看。” “迎春的孩子,你这个做舅舅的还没见过吧。” “这两日我看你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你说,如今可好些了。” “若是好些了,陪孩子出去走走,也好。” “你没在的这些年,他们一直想著你这个爹呢。” 离京几年,凤姐儿的脾气仿佛也好了些。 有事儿也与我商量了。 我拉过了她的手。 拍了拍。 “这些事儿,你安排便是了。” “定下日子与我说,我肯定抽出空来。” “这些年,苦了你了。” 凤姐果然温柔了许多。 笑著哼了一声。 娇俏可爱。 “知道便好,往后你多疼我些才是呢。” 爹,你看到了么。 如今我们一家好著呢。 迎春有孩子了,儿子也有儿有女。 就是贾琮这几年在凤姐儿的关照下也长进了不少。 如今我也回京,陛下对我也有几分信任,过几日,便也给他寻一门亲事。 只要他不犯浑,我这个做哥哥总不会亏了他才是。 爹,你和娘还有太子阿伯,在那边好好过吧。 不要担心我们了。 儿子,在呢。 第527章 王熙凤小传 迎接九边將士回京的那一日,我一手牵著一个孩子,带他们来迎接他们的父亲。 也是天朝的英雄之一。 不只他们,其实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想么? 想的。 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我便替她守著家。 我王熙凤可是那些离了男人便不能活的女子。 他不在,我不也將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么? 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的璉二哥,温柔多情,眼中应该时时藏著笑意的。 这一次归来,我居然没有寻到。 他的眼中有疲惫,有痛,有忧虑,唯独没有笑。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好在,他的马匹经过我和孩子身边时,暂时的惊喜漫上了他的眼眸。 更让人心疼。 父亲去世过后,他便变了许多。 如今更多了。 其实不止他,我也一样。 他看到我们了。 我拉著两个孩子的手,向他挥了挥手。 他与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便骑著马向我们这里走来。 “凤姐儿。我回来了!” 大姐儿是认得他的。 见到他,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爹爹!爹爹!” 老二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 不过他与大姐儿向来亲近,听到姐姐这般。 也跟著叫。 “爹爹!” 璉二哥对我笑了笑,弯下腰,抱著两个孩子就上了自己的马。 顺手还摸了我的手一把。 这人! 大庭广眾呢! “今儿热闹,我带孩子一起去玩儿!” 听了这话,我有些犹豫。 “这好么?” 二哥笑了起来。 “没事儿,今儿陛下开心,不妨事儿的。” “我们的荣耀,自然可以与家人共享。” “不信,你看。” 顺著他指的方向,果然与孩子说话的不止他一个。 陛下也回头看了一眼,只是笑笑,没说其他。 我便也放心了。 毕竟啊,两个孩子坐在他前边,是真的开心。 陛下都没说什么,我更不会拦的。 “那你小心些孩子。” 看著对我眨了眨眼,带著孩子就往前边去。 我的心放下了些。 虽然不知道九边发生了什么,至少我和孩子们的存在,是个抚平他的难过的。 这样便够了。 他走后,一个相熟的夫人便走了过来,与我说话。 “这就是贾將军,与夫人关係果然很好呢,不像我家那口子,瞧瞧这会儿都没见人!” 这几年与我来往多的,都是上了战场的將军夫人。 大家时常聚聚,即是有话说,也是相互慰藉。 听了这话,我移开了放在璉二哥和孩子们身上的目光。 挽住了她的手。 “別急呢,说不定马上就来了呢。” 在此处的,都是有品阶的夫人,家里男人若是没了,朝廷会有讣告的。 若是没有,便是还活著。 我们这一圈的夫人啊,这几年最怕的便是朝廷的人上门了。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幸运的。 她听了我的话,果然放心了许多。 那一日是真的热闹。 两个孩子回了府过后,还沉浸在白日的兴奋中,围著璉二哥嘰嘰喳喳的问著九边的事儿。 我看出来,提到九边,他的脸色总是有几分不自然。 “爹爹舟车劳顿,今儿要好好休息,明儿再来。” “听话。” 等奶娘將两个孩子带了下去,屋子里只有我和他了。 他不说,我也不问。 他想说,定会告诉我的。 只拉他说两个孩子的事儿。 上了床,他抱著我沉默了许久。 才嘆了口气。 那一夜的,他哭了半宿。 深藏多年的脆弱与疲惫,回了家终於到了可以发泄的时候。 我心疼的。 他抽抽搭搭与我说著九边的那些事儿。 死了。 死了好多人。 明明早上还与他说话,晚上便只能见著尸体了。 我的二哥,应该忍了很久了吧。 不过没关係,他回来了。 活著回来了。 我和孩子会让他走出那些时光的。 他缓过劲儿来,用了许久。 那以后,他对將士们的事儿就格外关注。 很多將士遗孤求到他面前,他都是能帮都帮的。 他与我说。 “没有他们,天朝就不会有今日。” 我明白的。 后来他还取笑我,说。 “凤姐儿如今怎么温柔了许多。” 日子过得顺心顺意,谁愿意日日掐尖要强呢。 往前在贾家,我若不爭,我们这一大家子,哪儿还能有什么地位。 如今自然是不一样了。 不过若真惹了我,你再来看,我可温柔? 现在的日子,我满意极了。 她们入朝为官,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本事,像我和我相处的那些夫人一样,守著一个家,理好家中诸事,何尝不是我们的本事呢。 没什么不同。 第528章 帝王路一 其实我年幼之时,是从来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的。 万万人之上,又如何? 到了最后,也不过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罢了。 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诸事不由己。 我不求,更不想要。 只一门心思等著成年过后,像寻常的宗室皇亲一样,封个王爷,出宫建府。 母妃去世之前,其实我与姐姐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 我非嫡非长,母妃也是因为运气好,连育一女一子封的妃,恩宠在后宫中不算显眼。 但是因著我们的存在,父皇偶尔还是会来看看的。 像我们这样的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很是平静。 父皇那个时候对我也没什么大的要求。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听说我想入国子监读书过后,便也隨了我的心意。 在他看来,我性子沉闷,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行,但是万万不会是我这个不机灵,母家也不显的四儿子。 后来,父皇立了长兄为太子过后,放在我身上的目光,便更少了。 甚至去巴结荣国公府贾赦的人都比我多。 荣国府的贾赦是长兄的伴读,与他的关係,可能比我们还要好些。 不过这样,其实我是十分满意的。 长兄这个人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几分。 温和慈善,可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只要我没有旁的心思,就长兄的那个性子定然是容的下我的。 说不得,到了后头,我还能成为他手下的吉祥物呢。 想想都好极了。 我也是在入了国子监过后,才真正结识了第一个好友。 林侯府的独子,林如海。 他小的时候与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別。 性子直,心中自有一桿秤,只要他看不惯的,谁他都不惯著。 就算是我。 对,你没听错。 作为国子监中唯一的皇子,我入了国子监就被一个大臣之子甩了好几次脸子。 最开始我本来以为他和贾赦没什么区別,不过是看我不受宠,不在意我罢了。 所以不搭理我,也觉得没什么。 父皇忙著他的后宫都来不及呢。 怎么会插手孩子之间的事儿。 况且,他也並未与我直接起衝突。 不过就是在我路过我,瞧见我看閒书时,冷哼一声。 亦或是,在我於课堂上睡觉时,不耐烦的拍了拍我的桌子。 或是看到我逃学想快点回宫吃母亲为我备下的糕点时,瘪了瘪嘴。 直到,在国子监待的时间长了,才明白,他针对的不是我,他针对的是所有人。 夫子来晚了,他脸上都会有几分不愉。 这样性子,倒让我对他有了几分怪异的好感。 在宫中,除了阿娘和姐姐,旁的人对我多是忽视。 入了国子监,那些人对我只有巴结。 唯独他,別具一格。 仿佛我在他眼中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如海,压根不知道我居然是个皇子。 也是,我入国子监十分低调。 正式与他相识,是一次下学过后,那一天,我起的有些晚了,一抬眼,国子监的人居然已经走走的七七八八。 今儿上课的是个老头子。 他的课向来好睡。 我起晚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出了学堂,没走两步,我便听到侧院旁有爭吵声。 起了几分好奇,便带著隨侍的太监往那边去看。 一转过弯,便看见如海被几个公子围在了中间。 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又转了过去。 並没有我以为的求救。 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烦闷。 我將他从他们手中救了出来后。 有些好奇的问他,刚刚在烦些什么。 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 “天天都来寻我说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真是浪费我回去看书的时间!” 让我忍俊不禁。 因为他的这份特殊,我第一次主动开口告知了他,我的身份。 其实本意是想告诉他,以后好好与我相处,不要见著我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就算我不受宠,国子监里,我还是能罩著他。 结果如海,听了我身份,皱著的眉头更紧了。 “殿下生为皇子,更需篤学不怠,日有所进。” “今日孜孜求学,明日才能以一身才学,护佑黎民、造福社稷。” “殿下怎能如此懈怠!” 我本一边走,一边与他说著话,听到这儿时,差点摔了一跤。 幸亏,他手快,扶住了我。 我纳罕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一直对我冷著脸,只是因为我没好好上课?” 如海一脸正色。 “是我的错,若是早知道殿下是皇子,我身为臣子,定不会看著殿下这般荒废学业的!” “殿下放心,后边我会好好看著你的。” 可別! 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 不过他说到做到。 说实话,我那会儿是有些后悔的。 我不过是想交个朋友,怎么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小老师。 还是一个什么都要管的小老师。 偏偏我还不能对他发火。 我知道,除了娘和姐姐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我的朋友。 他管著我,不过是怕我不学无术,以后与百姓无利。 瞧瞧,多么高的觉悟,越发让我只能日日唉声嘆气。 国子监的老师讲学时,我睡觉他要管。 今儿想早退了他要管。 对上鼓励又坚定的眼神,我心中一片哀嚎。 不过,他的坚持也不是没有作用。 之前我们肉眼可见的熟悉了起来,我听国子监的老师讲学时再也不像是在听天书了。 甚至,往后我在宫外还多了一个去处。 林侯府。 不过林侯爷我確是没怎么见过。 听说他在外任职。 侯夫人却是常见的,她对我也不错。 虽然如海管我管的紧。我脸上也常带著不耐烦的神色。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开心的。 我终於有了第一个朋友。 那会儿的日子,如今每每想起来,就多了几分怀念。 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我娘就去世了。 听到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没了知觉。 我的天塌了。 怎么可能! 娘这几天的確病了,但是绝对没有到会死的地步! 我不愿相信! 浑浑噩噩的跟著宫里来传信的太监就要回宫。 第529章 帝王路二 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一直守著君臣之礼,將学业看的最重要的如海,冲了出来。 在那之前,我从没听过他用那么大的声音说话。 “四皇子!我与你一起!” 不只我,国子监的大多数人都这样愣住了。 偏偏他一无所觉。 拉著我就往宫里走。 “愣著干嘛!走啊!进宫!” 他的手温暖极了。 让我恢復了几分理智。 我咬著唇,看向了来寻我的太监。 我认得他,是父皇面前当值的。 那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对著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带著如海一起进了宫。 我们回宫后,娘已经去了棺,姐姐一身孝服跪在棺材旁。 面色平静的让我有些心慌。 母亲死並不简单。 姐姐也知其中內情。 可是我问她,她只摸了摸我的头髮,摇了摇头。 “你还小呢,那些事儿不是你该管的。” 我自然是不愿意。 他与我说,我便自己去查。 如海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几乎问遍了母妃宫里的所有人。 只有一个答案,母妃是病死的。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我母亲死,宫里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我什么都问不到。 第一次,我痛恨自己的不受宠和无能。 那些日子,是如海陪著我度过来的。 我几乎不能想像,那般情况,所有人都瞒著我,若是没有如海,我该如何度过。 我忙忙碌碌,白忙了一天。 晚上跪在母亲灵前为她守著的时候,如海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 两碗清粥,几盘小菜。 很简陋。 可我却注意到,如海一直掛在腰间的玉佩没有了。 他好傻,如今我母亲刚没,他只用说一声,是给我的,什么好东西都送过来了。 我的眼眶有些红,终於感觉到了饿。 原来我已经快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如海也一样。 我拉著他,出了院子,在旁边隨便找了个石桌就坐了下来。 母亲宫里的人,如今都怕我。 生怕我又拉著他们问些什么。 看到我们出去,並未说话。 看著弯弯的月。 “如海,你今日怎么会想著陪我一起进宫。” 他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 “交友贵诚,患难与共,敬而有容。” “我总不会这个时候丟下你一个人的!” 等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他是朋友的。 天天管著我,很烦的。 等等,想起来了。 说过的。 我说。 “我拿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学生是吧!老师都没你管这么多的!” 看著他清澈的眼神。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朋友!” 那个时候,我便决定,不管以后如何,我定然是要护著他的! 母亲的丧事处理的很快。 甄贵妃主导,没有几日,我的母亲便就下了葬。 没了娘,我和姐姐的日子便就没那么好过起来了。 姐姐的性子便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改变的。 不管母妃受不受宠,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皇宫中亦然。 母妃去世过后没多久,我和姐姐便已经能够感受到敷衍了。 姐姐为了护住我,开始去討好父皇。 討好甄贵妃。 明明往日,就算父皇来看母妃和我们,姐姐也从来不与他亲近的。 平日去请安,更是没见姐姐与甄贵妃有几分熟悉。 我知道,姐姐这是为了我。 我想长大了。 越来越想了。 长大了,便可以出门建府,到时候我带著姐姐一起搬出去。 或许是见过了我的丧母之痛。 如海倒是对我越发亲近了。 我或许也知事了,国子监的学业,不用如海看著我,如今我自己也是愿意好好去学的。 后来如海又带了两个小伙伴给我。 南寧侯府的两个儿子。 他们的母亲与林伯母是闺中密友。 如海与他们也算是从小便一起玩的。 可我对他们感情其实並不如如海。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在先太子去世之前,南寧侯府的两位公子,对我未必付出了多少的真心。 没有关係,我已经长大了。 先太子死后,姐姐便將母亲突然去世的內情告诉了我。 我想过各种缘由可能並不简单。 却没曾想,这里边居然还有我父皇的缘由。 父皇年龄越大,便越奢侈无度,在女色上也没有什么忌讳。 虽然甄贵妃的確宠冠后宫,其实旁的人也没少过。 只是没想到,爭到最后,却是我娘这个透明人丟了性命。 父皇最近宠著的一个美人中了毒,宫中一直在查。 谁都没想到这事儿查到最后,居然落到了我娘一个透明人的身上。 父皇得知结果,也不管我娘安分守己这么多年,为何突然要这么做,当即就派了人来打了我娘的板子。 新欢对上一个连旧爱都不算上的女人,父皇可能都没想过。 只觉得打了我娘,便算给他那个宠著的美人出了气。 只是没想到,我娘本就臥病在床,加上这一遭无妄之灾,终究是没扛过去。 我娘死了,我父皇才想起来,要好好查查。 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 反正就是多死几个人的事儿罢了。 到底是他自己断错了案。 这才將的娘的死因按的死死的。 帝王之身,如此昏聵,真的可笑。 先太子死了。 我姐姐才与我说这件事儿。 其实我是知道她的想法的。 她想我爭!她想让母亲仇来推著我向前。这些年,她確实太累了。 我也大到该保护她的年龄了。 可我从小我就从来没有奢望过那个位置。 我又去寻了如海。 “如海,你想我当皇上么!” 他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乱说什么!陛下还在呢!” “不要命了!” 有些可爱。 我斜了他一眼。 “姐姐想我去爭一爭那个位置,可是我……” “我只你一个朋友,总要来问问你的建议的。” 我知道,只要我说到朋友两个字他总会为我想想的。 果然,他神色认真的起来。 “你不是不想么?怎么如今改了想法了。”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第530章 帝王路三 “还是,你也是想的,只是在怕?” 我自然怕。 幼时,我是听过许多关於父皇光辉的过去的。 可是那些耳边听到的那些事儿根本不足以让我將他与现在的父皇联繫在一起。 权利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做了那天下共主,到最后能坚持本心又有几个呢? 呵,屈指可数! 爭不到不过一死,可若是爭到了,我真的能面对最后变的面目全非的自己么? 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不愿面对,那就不爭。 总归长兄不是鼠肚鸡肠之人。 做个閒散王爷,我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长兄也死了。 死在帝王心术之下。 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猜忌之中。 对了,那也是我的父亲。 瞧瞧,做了皇上,多么可怕。 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可以放弃的。 明明在这之前他对待长兄那可是宠爱有加。 权力,全是为了权力。 如海的话,我没有答。 也没法答。 我唯一的挚友啊,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 万一他嫌弃我怎么办。 我可就这么一个好友。 没了再寻可就难了。 如海只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一丝笑意。 像是安抚,又像是心疼。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暼过脸,不敢再看。 他拉著我坐到了一边的桌子旁。 “不想就算了,没人能逼你。” “如今这样不也很好么?” “到时候我做了大官,护你!” 这人! 就算我不爭,好歹也是个王爷,哪儿用的著他来护我。 就他这个性子,我不日日为他操心就不错了。 不过听到他这般说,我的心情的確是好了很多。 仰了仰头。 “谁护著谁还不一定呢。” “你入了朝堂,还不把人全的得罪光!” 他有些不乐意了。 “谁说的!夫子都说,我往后定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可为国为民的好官往往更难得到一个好下场。 尤其是在我父皇手下做事。 那一刻钟我脑子里其实想了多久事儿,可没有一件是我能说的出口。 “如海,我想喝酒,你要陪我么?”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如海也是。 喝了一些,一直縈绕在我脑中话终於能够说出口了。 “如海,你想我爭么?” “你想我坐上那个位置么?” 与生俱来的东西,他的酒量没有我的好。 我问这话时,他已经有些迷迷瞪瞪的了。 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若是为国,我自然是想的。” “平之你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 “隱忍又有决断。” “仁善却不软弱。” “若你能登上那个位置,天朝的百姓该是比如今过的好很多才是。” 我愣了愣。 “可你,不是说……” 就听他嘆息一声。 “可你是我的挚友,我的想法不该左右你的心意!” 说完又喝了一杯酒。 后边的话更像自说自话。 “太上皇年龄大了,再不復往日。” “如今太子没了,二皇子性子暴躁,三皇子软弱。往后的天朝啊,有的愁呢。” 他醉了,又嘟囔了几句。 我听的不清楚。 大概就是,他自己往后入朝会如何吧。 还能如何呢,他的志向不会改变,我仿佛已经能看到他以后的路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 “如海,如果有一日我也变了,你还会像在国子监那会儿一样管著我么?” “你会不会对我失望,也渐渐离我远去。” 他抬头,眼中有些疑惑。 只摇了摇头,就睡了过去。 我坐到他身旁。 清风明月,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我与南寧侯府两位公子的关係也是在这之后,慢慢亲密起来的。 虽然我们没有明说,可是各种缘由,大家心知肚明。 以后我若为君,南寧侯府定然是我手中最信任的臣子。 太子死后,他们將赌注下到了我身上。 因为父皇的性子,我知道如今的我依旧不能冒头。 明面上依旧与往常一样,与世无爭,閒閒散散。 那段时间,我过得其实很累。 林侯去世。 如海家的爵位便也到了底。 伯母与家族商议过后便来与我告別。 他要回姑苏了。 说是等科举后再回京。 我没留他。 如今的京城的情况,他的確离开最好。 虽然我们的书信未停,可他一走就是几年。 还是我娶苏家嫡长女时,回来过一次。 那张脸倒是越发俊美了,性子倒是没太大的变化。 他没在的那几年我去父皇面前尽孝的日子多了起来。 前些年因为我姐姐的努力,父皇对我们姐弟两个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我的改变倒是也不突兀。 两个皇兄也看不上我。 毕竟他们都知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 连我弱冠后,父皇想给我安排个职位都被我插科打諢的推了过去。 与我想的没什么不同。 我的父皇猜忌之心颇重。 我这般,他反而放心下来。 而一直在朝堂上爭权夺势的两位皇兄的下场到了最后比先太子也好不了多少。 你瞧,这就是帝王心术。 皇位是他放在最前面的一块肉,引著你向前跑。 可你一旦跑的太快。 就会发现挡在肉前边的,便是刀枪剑雨。 只有等到虎王彻底败落,新王才有立的可能。 其实最开始我的想法是暗地里积攒实力,等到虎王垂垂老矣,直接夺权的。 可我也许的確是有帝王命的吧。 我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天朝天灾便起。 国库之中因为我父皇这些年的挥霍已经不足以賑灾了。 百姓怨声载道,多地甚至都有了义军。 他们都说是当今皇上惹了天怒才降下大祸。 这样的言论慢慢居然发展到朝廷都不能压制的地步了。 若是再继续下去,他可能晚节不保。 我的父皇,这个时候又怕了。 他不愿担这个恶名。 在剩余的几个皇子中,挑挑拣拣。最后才选了我。 可能他觉得我是最好掌控的那一个吧。 他的想法我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推一个傀儡皇帝上去,等惹了天怒的这个恶名被我背了,寻个机会再废了我便是。 可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会再有被人拉下来的时候。 除非我死了。 那也没有办法。 第531章 帝王路四 果然。 我登基过后,没多久。 父皇一直派人压制的天降大灾於天朝的消息便突然传遍了整个天朝。 人云亦云。 除了灾地的人,鲜有人知,这场大灾,其实在我继位之前便已经爆发了。 如今他们只说,我德不配位,惹了天怒。 天降大灾,就是上天对我登临帝位的不满。 这会儿的如海其实,已经进入了京好几年了。 甚至娶了妻。还有了儿女。 荣国府的贾敏。 他的功名也是父皇赐下的。 探。 倒是配的上他的脸。 进的是御史台。 荣国府是我父亲的人,可如海就算娶了他们家的女儿,却依旧站在我这边。 其实在我登基前,我都没有和他说过我的谋划。 我並不想將他拉入危险之中。 可是我登上帝位过后,他还是来寻我了。 看著他脸上的表情,我甚至有几分心虚。 他没有说多的话,只是一味的给我塞银子。 林家五代列侯,底蕴自然是多的。 我不想接,看著他脸上的表情却拒绝不了。 那天他推心置腹与我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我终於下了决定。 为了賑灾,我动了军需。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我父皇不愿,是因为他怕军队的那些人和他离心。 我却没有这个顾虑。 他们本来就不是我的人。 闹? 那又如何。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我。 父皇可是巴不得这个朝堂之上没人支持我呢。 如今的情况,他怕是很乐意看到的。 如海终究还是入了这个局。 各地灾情被控制过后,我与父皇开始了夺权之爭。 新王露出了爪牙,旧王便开始胆寒。 朝堂之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看到我与父皇对立一直有来有回,我手中能用之人越来越多。 只有江南。 因为甄家的存在,一直不能收回我手。 江南太重要了。 鱼米之乡,赋税重地。 这个地方一直被父皇把控在他的手中。 在这中间,我派了许多人前往江南,可最后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杀。 这个时候李煜安想到了一个。 如海。 他是贾家的女婿,又是我的挚友。 甄家顾念著贾家,不会那么快对他动手,如海也不会背叛我。 谁都知道贾家和甄家关係向来极好。 若是他能去江南,说不得能够破局。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太危险了,谁都能去,就是如海不行! 这件事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如海,可是最后他还是知道了。 我开始躲著他。 左躲右躲,怎么都没躲过。 他要去! 他说若是他能换天朝安定,他是愿意的。 可我不愿! 那些人的下场他没看见么! 甄家手段狠辣! 江南沆瀣一气,没几个好人! 我不许。 可最后我还是应了。 如海太倔了。 察觉到我在躲他过后,乾脆的跪到了御书房门前。 我不答应他便不起来。 恨的我牙痒痒! 怎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气的將御书房的东西砸了个遍! 等我出去见他时,他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明明旁边有一个太监给他端的椅子在,可他偏偏就要这么跪著! 好! 好的很! 如今倒是长进了,会威胁人了! 可他抬眼看我时,我的怒火又消了下去。 是我无用,当了皇帝还要唯一的挚友去冒险。 我点了头。 看著高兴的离开,我的心只觉得塞的慌。 我让人去將李煜安叫进了宫。 他曾经为我伤了根底,我是愿意给他体面的。 可是他不该如此行事! 他来时,我没给他赐座。 就让他在下边站著。 直到他脸色发白,咳嗽了一声,我才从御桌前站了起来。 路过他身边时。 我开了口。 “如海那边是你让人去说的吧!” “李煜安,若是如海在江南出了事儿,朕与南寧侯府的情谊也就断了。” “只此一次!下次再敢越俎代庖,你知道下场的。” 只有他! 也只能是他! 说完过后,我没有看他的表情,就回了后宫。 他的救命之恩,我记得。 可如海不一样。 如我所料,我下旨过后没多久,林家就出事儿了。 如海的儿子,景晏中了毒,已经昏迷不醒了。 几乎整个太医院我都让人去看过了。 可是只能解了毒性,人依旧昏迷不醒。 我叫了林如海过后。 “我们不去江南了好么!” “景晏……景晏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如海,京城都能让人钻了空子,江南,我护不住你的!” 如海却依旧死咬著没鬆口。 他走的那日,我没去送他,只派了许多暗卫在他身边保护。 我不能看到他出事的。 可我还气著呢。 等他走了。我又有些后悔。 若是,若是有个意外。 岂不是! 如海在江南的確比旁人待的久。 听他说,甄家已经开始接触他了。 这是个好消息。 只是他的儿子依旧没醒。 江南的神医也没將他救醒。 他还昏迷著。 本来我以为如海凭藉贾家女婿的身份能在江南安稳几年。 只几年,我找到合適的人,就將他调回来。 可没多久,贾家女没了。 一病而亡。 如海听说也生了病。 他给我来了信,说是准备將玉儿送到荣国公府,让我照看照看。 我皱了皱眉。 贾敏死了? 怎么看怎么不对。 不行,我得抓紧了找个合適的人了,我得调他回来! 至於玉儿进京也好。 大不了,到时候我对贾家好些。 我身边確实太危险了。 不然进宫养著还是不错的。 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没护住,玉儿还是在荣国府待著吧。 我一直在等。 等了半年,他们终於上京了。 来的除了玉儿,还有景晏。 他醒了! 在贾家女头七的那一日。 可惜,我不能第一时间召他们进宫瞧瞧。 要避嫌呢。 如海在江南已经够艰难了,我不能怪了他的事儿。 我以为景晏会和他爹一样。 没想到却是个厉害的。 去荣国府的第一日,就好好的闹了一场! 好小子! 不愧是我的侄儿! 回了林家也好,清净。 要不是如海,贾家我可看不上,没得带坏了两个孩子。 第532章 帝王路五 我的侄儿像我,我看不上的他亦然。 他回林府的第二日,张老管家便悄悄进宫寻了我。 两个孩子私心是不愿意住在贾家的。 那感情好。 正合我心意呢。 我点了头,细细嘱咐了一番,又派了几个人给他,才让他回去好生伺候著。 这两个孩子如今可是如海的命啊。 对我也是。 半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对外说的是守孝,一守便是两三年。 江南那边在这几年也发展的极好。 不知道如海是怎么开的窍,行事倒是委婉了一些。 如今两年多过去,也算得了甄应嘉些许信任。 行事稍微便宜了些。 我觉著应该是我信里的话点醒了他。 往日他拘著我读书,如今倒是要向我取经了。 很好。 这两年我虽然一直通过张老管家关注著两个孩子,但是面却是没见过的。 几年前景晏中毒的事儿,我尚且未忘,这会儿太过亲近怕是又会惹了有些人的眼的。 往日在府中守孝,倒是没觉得什么,如今出了孝,却是要开始担心了。 他们在京城代表的便是林家,不再戴孝,怎么都该出门走动走动了。 我虽不好出面,南寧侯府却是无碍。 我正准备召南寧侯进宫让他们在宫外多照看照看两个孩子呢,便得了消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南寧侯老夫人已经准备去下了帖子了。 听说她听到两个孩子早就进了京,她居然不知道,在南寧侯那边狠狠发了一大通火,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忙著去林家的事儿呢。 我摸了摸鼻子。 两个孩子进京守孝的事儿,是我让张老管家先不要声张的。 没想到最后倒是害的南寧侯被骂了一通。 倒是忘了。 林家老夫人与南寧侯老夫人本就是闺中密友,她若知道这事儿,定然会护著的。 往日在林家时,我也时常见到两位夫人相聚。 说话时,清热极了。伯母对我好,她的闺中密友对我也好。 过去多年,那段记忆居然有些模糊了。 南寧侯老夫人自己有心自然是最好的。 完成我的命令和她真心相待肯定不一样。 有她在,至少玉儿是不会受欺负的。 这样便很好。 我本想等著老夫人见过两个孩子过后再將南寧侯叫进宫问话的,没想到,他倒是先来了。 听到他的话,我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那个才几岁的侄儿,不仅仅这几年在林府守孝时已经慢慢接受了林家留在京中的暗线,现在已经准备开始对付贾家了? 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能做出来的梦么? 我又確定了几次,才从南寧侯的口中得知我刚刚並没有听错。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我需要缓缓。 我的如海啊,你到底给我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怎么有人,小小年纪可以早慧至此。 我虽没见过他,可从南寧侯的只言片语之中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成熟的灵魂。 突然想起什么,我站起身,打开了御书房书柜后的暗格。 里边放著的是这些年,我与如海的信。 这一封,昨天的。 不是。 这一封,上个月,也不是。 一年前的不是。 唉,找到了。 景晏和玉儿来京前,如海也给我递了书信。 我有些印象。 一个字一个字的找。 我终於找到了。 那会儿如海便给我说,景晏能醒来是的得了菩萨点化,醒了慧根。 我当时还以为他做梦呢。 原来做梦的是我自己啊。 不碍事,小场面! 他的孩子,得上天眷顾也是应该的。 我抬头,看著南寧侯复杂的眼神,咳嗽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了。 恢復往日模样,我又坐回了御桌之前。 “恩,这事儿我知道,如海已经与我说过了。” “这些时候事忙,倒是忘记了,你回去与景晏说,今儿我就给那个贾璉寻个合適的职位。” 景晏觉醒慧根的事儿,只我和如海知道便就成了。 旁人嘛,別来沾边。 等到南寧侯出去,我嘴角的笑才压不住了。 好好好。 果然上天眷顾我皇家。 这样的好事儿,还是落到自家人身上了。 我的大侄儿眼光果然还是不错。 那个贾璉也是个识相的。 没有辜负我大侄儿的好心。 应了下来。 看在景晏的面子的上,我也没有小气。 给了他一个五品的官职。 我派人看著贾璉。 贾家倒是出了一个还算会做事儿的。 只是不知道,让贾璉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景晏得费多少心思。 为了我江山,我的大侄子真是辛苦了。 这个功劳伯父给他记下了。 给贾璉定下官职过后没多久,景晏便要回江南考试了。 也好,有了功名,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赏他。 贾璉陪他一起去的。 没多久江南就传来了好消息。 小三元。 我一点都不意外。 若是景晏都不能得第一,那那些人也是瞎了眼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的格外漫长。 如海的孩子终於又回来了。 他还是没来见我。 不过贾璉倒是来了,想来应该是他的意思。 也对,如今他还是不要那么显眼才好。 这次景晏在江南出了好大的风头,避一避也是不错的。 贾家人向来会演戏。 那个贾璉亦然。 无所谓,好用就成。 他在江南带回来的东西,让我有了发作的机会。 那些官並不算大,也不会让人盯上如海。 如海的身边如今才算是真的有了亲信了。 平日见不到两个孩子,过年还是能见见的。 这个日子,宫里人多,倒是不显眼。顺便还能问问前些日子送过去的那个教养嬤嬤如何了。 若是不得心意,早些换了才是好的。 一个教养嬤嬤罢了,也值得他用一个求字。 景晏还是太拘谨了。 见景晏的第一面,我就有些愣神。 如海,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他的儿子与他居然这般像。 我与他在独自说了好久的话。 血缘果然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如海与我最是要好,他的孩子只一面就合了我的胃口。 他要动贾家了。 第一步就是收回朝廷欠款,离间八公。 原来选贾璉还有这样的说法。 果然聪慧。 本来,我是不想让他这般显眼的。 怕往事再一次在他身上发生。 可他的话提醒了我。 如海去了江南本就掛著我好友的名头。 如今他已经得了甄应嘉的信任,自然是我对他越好,他的用处越大才是。 关心则乱,我倒是没有想到这点。 我终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宠著如海的两个孩子了。 那日的谈话,只有一点我不满意。 这小子居然悄无声息的入了李煜安门下。 这事儿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不过我又多问了一句,如今倒是还没行拜师礼,没过明路,算不得正经老师。 就当他给景晏启蒙了吧。 启蒙老师,可与老师不同。 旁的话,等如海回来再说。 反正我这关他们是过不了的! 第533章 帝王路六 得了景晏,仿佛诸事都顺利了起来。 动手之前,他特意来问了我,准备多久给贾家女多久封妃。 这事儿,我还没定,想来又是李煜安告诉他的。 多嘴! 封贾家女为妃,其实也不是我愿意的。 我本想著在拖一拖。 我那个父皇啊,在朝堂上控制不了我了,便想著用女人来控制我。 我在他心中就这么蠢么! 要不是如今江南还没收回,我真的连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过如果景晏要在这事儿上做文章的话,我封一封也是无所谓的。 一个妃位罢了。 与我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定了日子,我便派人与他说了。 可定下这个日子到最后也改了改。 我都没想到,贾家居然这般胆大包天,居然敢对玉儿动手! 我早些前儿便知道,他们想撮合玉儿和他们家的那个什么什么废物玉。 我本就不同意,如今居然敢耍那些骯脏的手段。 幸好没有得逞,不然,我怕是顾不了大局了。 景晏也是气极了。 便提前动手了。 我让宫里的人配合著他。 贾家的名声完了。 为了宫里新封的贤德妃,也为了堵住外边的流言,他们家要还朝廷的欠款了。 我是真穷啊。 (请记住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满天朝看看,怕是都找不出我这么穷的皇帝了。 那可是一份钱掰成两份用。 每次看到户部尚书,我的心都要抖一抖。 別的不说,就说为了賑灾挪过来的军款,如今我都还没补齐呢。 如今九边还算安寧,若是九边打了起来。 怕是难了。 贾家还了,旁人自然也是要还的。 这个催债的人林景晏推荐了贾璉。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一个贾璉居然还有这样多的用处! 好极了! 看来我也要开发开发他的其他用途了。 贾璉上门收债,果然好用的很。 反正他是个不怕事儿的。 上门一坐,撒泼打滚。 没多久,我的国库总算有了些存余。 也是得益於他的贾家嫡长的身份,八公之间的裂缝终於显现了出来。 有了一个为起点,后边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按照景晏与我商议的事情在发展。 甄家被抄家,八公落寞,四王乱了阵脚。 一切的一切都顺利极了。 就是如海也终於从江南那个地方回来了。 再一次见到他,內疚比心疼多。 他瘦了,鬍子也长了。 只是眼神依然明亮。 有他的京城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我仿佛回到了往日。 这京城多了一个属於我的港湾。 我以为在江南多年,他会有些改变。 原来没有,变的只有我。 可我有他。 和父皇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我年纪渐长,疑心也多了。 这个位置啊,果然还是很难让人守住本心的。 不过,如海会提醒我。 甚至还会皱著眉说著可能不太好听的话。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惊醒。 谨慎可以,猜忌不行。 喜欢可以,乱智不行。 我的决定没有错。 只要他一直在我身边,总归还是有人会直言不讳的指出我的过错的。 这个人,我还不忍伤他。 如海便是我的镜子。 江南,八公接连落败。 我的父皇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 如今只有九边了。 九边关塞要地,我一直没有动。 便是怕乱了国本。 景晏向我提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人。 贾赦。 我记得他。 长兄的伴读。 我也知道,长兄去后,他手下的那些人多半也是给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的心里只有长兄,永远不可能效忠於我。 不过,对他其实我没有太大的敌意。 更多的可能是遗憾吧。 长兄还在时,他的意气风发我是见过的。 就是普通皇子见了他也要叫一句贾公子。 长兄死后,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真是有些可惜。 我不愿拒绝景晏,便点了头。 孩子嘛,总要被拒绝过后,才知道谁是对他最好的人。 可我没想到,贾赦同意了。 更没想到他会那样死在边关。 我不是个小气的人,身后荣,我也愿意给他一些。 毕竟他在九边也算做了不少事儿,贾璉如今也算得用。 他们既然做出了正確的选择,也没有必要一直在贾家这条沉船之上了。 如今他,贾璉和荣国公府再也没有关係了。 贾赦在九边未做完的事儿,我也交到了贾璉的手中。 既然有机会,长兄残余的势力我也是不用白不同的。 如今的我,贤臣良將,儘是不缺。 江南的收回来的银钱,各个商户的捐赠,都是我的底气。 不得不说,那些商號的掌家人,是真的有钱。 隨便出手就是几十,百万的银子。 让我都有些羡慕了。 不过很快,我就不羡慕了。 有了景晏的计划,他们如今也是我的人。 一切皆有准备。 九边终於可以动手了。 九边大战,看上去是蛮夷四族突然发难,可何尝不是我们一步步谋划至此的。 九边的问题存在的实在太久了。 大战没有,小战却是一直没有停过。 他们的野心,我何尝不知道。 一直没有动手,不过也是在养精蓄锐罢了。 逼四王叛逃出京,各个击破,是我收回內政的第一步。 只留了一个北山没有动作,便是留著他们与蛮夷联繫。 一是北静王的封地离蛮夷四族最近。 二是因为北静王府与他们来往最多。 真以为我不知情么? 北静王府那么多他国谋士,以为打著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头就能瞒过我? 第534章 帝王路七 北静王府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殊不知,他们下的每一步棋后边都有一个推手。 我要用他们。搅动起九边的风云。 边境之危,我不能也不会等到青衍继位过后再去解决了。 我要留给他的是山河海宴。 王子腾与北静王之间的联繫频繁起来,我知道我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收回江南过后的这些年,我们做了很多准备。 为的便是这一日。 如今的天朝兵强马壮,万眾一心。 我不怕他们。 唯一让我恼火的是景晏。 他居然自请去安城。 那里可是王子腾的大本营,也是韃靼即將发难的第一个地方。 我怎么可能同意。 这小子,真是愁人啊。 平日看著挺机灵的,到这会儿了又和他那个爹一样,是个死脑筋! 好,我说不听,总有能说了他能听的人! 我唤了如海进宫。 本意是想让他劝劝景晏。 结果他倒好,一开口就把我气的半死。 “平之,景晏回来和我说你不同意他去安城,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 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他一个孩子能去的么! 他身上有多少功夫他这个做爹的难道不知道么! 101看书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全手打无错站 还来问我为什么。 我蠢,你聪明行了吧! 真不知道怎么当爹的! 偏偏这般说,他肯定又要和我说什么,景晏向来聪慧,这般决定肯定是有万全之策的。 孩子要出去闯,便让他去。 既为臣子,为国为民是应该的。 那通火我还得自己憋回去,好声好气的与他分析利弊。 与他讲九边形势。 这次比江南之行可危险多了。 真是欠了他的。 我说的口乾舌燥,他倒是老神在在。 等我说完,才开口。 “那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了景晏。” “生为人父,怎么能失信於子!” 答应了? !!! 滚滚滚,我和你说的著么! 都被策反了,白费我口舌! 这父子俩,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拿他们一家,我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好,去! 龙禁尉给你,九边军权也给你。 此去,边境所有將士隨你调动。 听到我的话,刚刚还嚕嚕著脸不说话的景晏立马换了表情。 殷勤的过来给我捶肩。 “还是皇伯父宠我。” 如意了,便过来献殷勤,不是刚刚一言不发,冷著脸生怕我不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了。 我担心他,他如何不知。 他想去九边,也是因为想替我解决天朝隱患,我如何不知。 可我不愿。 那些年,我没有孩子,他与玉儿,我是真的当亲生的看的。 就是后来青衍出生,这种情感也没有丝毫改变。 我当他是自己孩子,所以他和玉儿推荐林四娘为官时,我力排眾议。 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愿意如他的意。 毕竟是如海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想替我分忧罢了。 可是旁的事我同意起来没有压力,那是我知道,身为帝王,我能护的住他。 可上了战场却是不一样的。 刀箭无眼,不是我能主宰的。 他们也知道我的想法,可就是听不了话。 或许是感觉到我的低气压,景晏走之前还是来安慰我了。 “皇伯父,九边的情况,你我心知肚明,只要王子腾还没有离开安城,周围的一举一动他想察觉都是不难的。” “所以安城周围那些明面上的人,我们动不了。” “其他的人你再瞧,除了我还能有谁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我是科举出身,说句托大的话,您拿我当亲生儿子也没啥区別。他们不会想到你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任务的。” “皇伯父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等到边境安定下来过来,以后这样危险的事儿,我发誓再也不去做了。” “只这一次。” 忠心耿耿。 一心为我。 我心中的气到底还是消了大半。 拍了拍他的肩膀。 “景晏,如果有意外,一定要护住自己!” “不管如何,旁的事儿,皇伯父能替你压下去的。” 就算战败。 只要景晏还活著,我总不能让他受了罚才是。 景晏走了。 悄无声息。 我派给他的人,他分了批次,改观面貌,也往九边而去。 没得到他的消息,我每一天心中都悬吊吊的。 看如海都没往日那般顺眼了。 都是他,孩子说什么都听! 我就看到时候万一景晏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与我哭! 边境的消息是在景晏离开快一个月过后来的。 王子腾已经和韃靼联繫上了。 其余几族也开始有了动作。 这一次,朕要御驾亲征! 其实我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海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眾臣议事时他尚且还能稳得住脾气,当御书房只剩我们两个人时,却是一点也忍不住了。 “平之,你说说你!” “身为帝王,怎么能自己去冒险,你身上背负的不止你自己,还有整个天朝,你的命比我们所有的命加起来都重要!” “君子不立於危墙之下!你忘记了么!” “不行,我不同意!” “如果你非要去!那我也要去!” “我看著你,我放心些!” 如今,这天下敢叫我的字的人,也只有如海了。 真心实意担心我的,就算不止他一个,却也不多。 我知道,到了与他讲道理的时候了。 景晏不在,我自觉还是能说服他的。 我嘆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如海,你还记得我刚登基的时候,你来寻我,我说过的那些话么?” 他愣了愣,可能是没有想过我会打感情牌。 点了点头。 “记得,你说,让我看著,你会让天朝变的更好的。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再无来犯之敌。” 他果然记得。 我的挚友啊,永远將我的志向放在心中。 我走到他的身边。 看著他的眼睛。 “如海,这一次韃靼王拓跋宏要亲自下场,我去,代表的皇室尊严,更是军心。” “这个缩头乌龟,我放不了的。” 听到我的话,他皱了皱眉,眼中有一丝慌乱。 他知道我说的对。 斩钉截铁。 “那我陪你一起!” “让李煜安在京中,他虽然有些手段,可……”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他不行,我不放心他,只能是你!” 不管是李煜安还是南寧侯,他们和如海终究是不一样的。 因利而聚,就算有真心,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我天朝的帝王。 “你知道的,这个天下所有人,我的后背只能放心的交给你。” “我走了,如海你要替我监国,我的后方,我的天下,还有青衍都暂时交给你了。” “你愿意么?” 如海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著我。 眼睛一眨不眨。 眼中有犹豫,难过,不安。 手攥的发白。 我知道他现在怕是思绪万千。 我不急。 只坚定的看著他。 我知道他会懂我的。 果然。 过了许久,他才偏过头,点了头。 “臣,林如海领旨!” 第535章 帝王路八 我知道,他生气了。 气我,也气他自己。 没关係,等我平安归来便就好了。 若是不能平安,就我方才嘱咐他的那些话,为了青衍他也能撑下去的。 虽然做好了准备,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並不是万事都能如自己心意。 最危险的时候,我差点失去景晏。 幸好那孩子是个聪慧的。 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我自己还有如海交代。 虽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可我们还是贏了。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 班师回朝过后,我在迎接的人的最前面看到了皇后,青衍和如海。 如今的青衍大了一些,身上也染上了些如海的风采。 倒是不错。 看来我没在的这些日子,如海將他教的不错。 这次大战,再一次证明了,景晏当初立保林四娘为官是没有错的。 有她为引。我才得了许多人才。 战场之上,那些女將女兵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就是玉儿带领的几个女官在朝中做的也是极好的。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论功行赏时,不论性別。 那些反对的人其实都不懂我。 我是天朝的王。 立於顶端。 浮芸眾生,除了亲近之人,其他人对我並没有太大的差別。 只分为有用和没用。 为国只选能人。 为几,他们尚且不在我偏爱的范围之內。 那些女子应该如何如何,男子应该如何如何,在我看来都是放屁。 此战有功的我都封了。 玉儿,也在我的插科打諢之下,成为了我的女儿。 既是我的女儿,一个郡主位置自然是配不上她的。 瑶光公主,这个名字倒是好听了许多。 本来景晏我是准备给他一个亲王的爵位的。 天朝能有如今的盛况,几乎是他筹谋得来的。 步步为营,未雨绸繆。 可惜爵位最高只有这个了。 他没要。 拒绝的十分乾脆。 烦的我啊。 小犟种比大犟种还犟! 这会儿只能找大犟种进宫了。 这可是为了林家往后的发展,有了亲王位,以后就算我和青衍都没了,也等保林家百年安康! 可是大犟种也犟。 听到我的话,居然也推了。 “平之,我倒是觉得景晏说的很对。” “若是林家的后代,还需要我们挣的爵位才能存活的话,那这样的后代没了就没了。” “四王刚除,又立新王,同样的过错不能再出现了。” “如今是我和景晏,可往后呢?” “谁也说不清林家还能出什么样的人。” “如果这个爵位可能会养大他们的心,没有却是最好的。” “林家的以后,他们的以后便靠他们自己的本事去爭。” “没有本事,就林家的祖產也够他们安稳好几代了。” “四王在前,如前车之鑑。” “平之,林家后代的心,不能被爵位给养大了!” “皇家和林家,我也不愿意看他们走到那个地步。” “你能懂我和景晏么?” 实话实说,那一刻我是触动的。 他们想的比我长远。 我点了头。 爵位不要,实权还是必须要有的。 景宴聪慧,还要帮我呢。 下了旨过后,当天晚上我想了许久,终於又找到了一个非常適合景晏的位置。 我的乾儿子! 反正黛玉都是我的义女了,景晏再当我义子也没差。 至於如海说的,林家往后的子嗣。 我和青衍,最多也只能看顾玉儿和景晏的儿子女儿了。 再往下的便靠他们自己了吧。 皇伯父也不能永生是么? 稳定九边过后,我又在皇位上坐了十几年。 那时青衍也大了。 有景晏这个老师在,倒是能帮我做许多事了。 行事有度,有勇有谋。 已经有了明君之相。 看著朝臣对他越来越信任。 推举他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许多事儿不用过我的手,他便能直接下决定。 有时我也能感觉到一种危机感。 那种感觉大概是恐慌。 生命流逝的恐慌,有些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恐慌。 君临天下久了,很多事儿,真的要开始习惯了。 不过朕这个皇帝做的也不错。 我登基时和如海说的话,在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当中,也慢慢实现。 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来犯之敌。 那一次,朕又冷落了太子一些时日。 他胆子真的太大了! 军营调度这么重要的事儿,他居然都敢直接下决定! 到底有没有將我这个父皇放在心上! 那一天,如海来见了我。 给我斟了一杯茶。 突然嘆息一声。 “平之,我们都老了。” 他们都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有如海会对我说我们都老了。 我愣了愣。 看向了他。 突然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如海的头髮也已经白了。 脸上有了皱纹。 没变的只有眼神。 我突然有些心虚。 侧过眼,冷哼一声。 “御医可说我如今身体好的很!” “倒是你,好好注意身体才是!听御医说,前些日子你染了风寒。” 如海轻笑一声。 “是,我的身体总是不如你的。” “太上皇的別院听说很適合將养,不如搬过去养老吧。” “我陪你一起。” “养养鱼,逗逗鸟,或者带著侍卫去外边走走。” “这些年窝在京城都要发霉了。” 我眼睛瞪的滴溜圆。 指著他的鼻子。 “林如海,你居然要我退位!” “到底谁是你的好友!” “是我!” “別过分啊!” 他说。 “平之,我心疼你。” “这些年,你太累了。” “青衍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我们歇歇好么?” “累死在皇位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第536章 帝王路九 若是旁人让我退位,我定是要摘了他的脑袋的。 可他不一样。 他是如海啊。 没听他说么?他只是觉得我这些年太累了。 这是在关心我呢。 用词不当,便罚他好好配合太医调养身体吧。 明明比我还小几岁,身子倒是还不如我爭气呢。 我瘪了瘪嘴,没看他认真的眼神。 其实他不明说我也知道,这一年我的確是有些过分了。 阴晴不定,对待青衍心里也没往日那般耐心和亲近了。 看他有了明君之相,我確实开心。这天下至少能交到一个靠谱的人手中。 可无论我承认与否,心中的惶恐依旧藏不住。 原来虎王也会害怕衰老。 看著所有东西都从自己手中慢慢消失,那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这可能就是皇室的凉薄吧。 我依旧未能倖免。 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走上与父皇一样的路。 所以我只能不见他。 可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如海来了。 他应该也是知道如今我內心的煎熬吧。 懂我的果然只有他。 也只能是他。 他该得的,我允许的。 罢了,就这样吧。 如今的我是天朝最厉害的君王。 攘外安內。 天朝大兴出自我手。 后世评书,我定然能与前人齐名! 便看往后,在位期间能得我这样大功勋的怕是也没几人。 为皇,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往后的时间便留给自己吧。 也让我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下旨禪位於青衍后,朝堂上下著实惊讶了一把。 决定退位后,我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仿佛如潮水般退去。 如今看著他们反对的模样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我意已决,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下了朝过后,青衍马不停蹄的就来寻了我。 那会儿我已经带著如海,坐在殿中,与他商量著在京城住几日再去天朝各地看看。 皇后。 不,如今是太后入了宫也许久了,若她愿意也是可以一起的。 只怕她捨不得孩子。 你別说,如海说的还真对。 放下诸事,我突然就觉得一身轻鬆,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岁。 再也不用一大早就起来上早朝,再也不用被成捆的奏摺困住。 我可是太上皇,往后想干嘛就能干嘛。 快活的紧。 你说,我怎么没早些日子想通呢。 所以,看著青衍推辞的模样,我有些不乐意了。 “怎么,非要你父皇我累死在皇位上不成?” “你年龄大了,该替我分忧了。” “以后这天朝便是你的了,没事儿別来打扰我。” “我和你林伯父还要去行宫钓鱼呢。” “去,去,去。” “別在这儿碍眼,准备登基的事儿吧。” 甩手掌柜,真是好当极了。 看著青衍一边要准备登基,一边还要处理朝政,我鬆了口气。 幸亏不是我遭这个罪。 可他就是不听话好些事儿都要来问过我的意思。 烦人。 看了几十年了,如今我都想通了,谁乐意再看。 问过了苏氏的意思,她果然如我想的一样,想等到青衍继位过后再搬过来。 我可等不到那一日。 又一次打发走了青衍过后,我与如海悄悄摸摸的就走了。 行宫可不比宫中。 远著呢。 我倒要看看青衍还有没有这个时间再来烦我。 他登基那日,我才回去了。 行宫的日子,真是轻鬆啊。 亲手给他戴上皇冠后,我只叮嘱了一句。 “记住,你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天朝!” 便开始了在各地游玩的计划。 每到地方玩儿几个月,再回京待一段时间。 苏氏有兴致时也会与我们一起。 看著百姓安居乐业,我的心情的確是好的很。 就是如海,脱离了朝堂,身子居然也好了些。 至少没那么经常生病了。 后来还是青衍,景晏,玉儿都有了孩子过后,我们在京中待的时间才多了起来。 孩子稍微大些了,偶尔我们也会带著她们一起出门。 有孩子在,你別说,路途之中多了不少乐趣。 往日的日子,狗都不想过了。 每次回去看到青衍苦哈哈的模样,我就觉得好笑。 幸亏我跑的快。 真不知道以前的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现在日子不好么? 含飴弄孙,妙不可言。 下一程,我和如海已经商量好了,去韃靼府看看。 听说那边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候,几个孩子刚好也能去跑跑马。 我亲自来教! 不过看如海的模样,好像不是很乐意。 那也没用,我的骑术就算不厉害,那也比他强! 他呀,教教四书五经还是可以的,武艺上的东西,別带坏了孩子们才是! 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呢。 不说了,出行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玉儿家的娇娇叫我了呢。 第537章 帝王路(前世) 听到如海死在江南的消息时,我腿一软就从座位上跌落到了地下。 不是说,只是病了么? 怎么会? 为什么! 旁边的近侍想过来扶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便退下了。 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低著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眼神。 我只知道我的心好疼! 疼的仿佛都不能呼吸了。 眼前仿佛突然黑了,口腔中有了铁锈的味道。 “出去!” 趁我还有理智前。 为首的大太监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滚啊!” 我不该迁怒,可一秒钟我看谁都只想让他下去给如海陪葬。 等到御书房空了下来,我才敢落泪。 如海。 我的如海。 少年时,心中为数不多的暖,便这样没了么。 他走了,我又该如何呢。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要是不因为我,如海本就不会去江南冒险。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我还是皇上呢。 居然连自己的挚友都护不住。 真废物啊。 我在御书房从白天坐到黑夜,黑夜又变白天。 又见日落和月光,撒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空了一块出来。 脑子里想的全是年少时的事。 或是我在课堂上打瞌睡,他像个小学究坐在我身旁不厌其烦的推著我。 看到我醒来,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指著已经沾了我口水的书。 下了学,拉著我回林家,一丝不苟的为我讲今儿学究讲的课。 或是母亲过世那日,他逆著光,义无反顾的走向我。 或是得封探那日,第一个便来寻我,给我递了红封,说是给我沾沾喜气。 亦或是我登基那日,眾人退去,站在我身前,笑盈盈的说著一句。 “平之,恭喜。” 想的最多的,便是为了去江南,他跪在大殿之外,眼神坚定。 脸色却是煞白。 摇摇欲坠。 见到我出来,语气比平日都多了几分虚弱。 “平之,我想帮你!” “让我去吧。” 没有平之了。 敢叫我平之的人已经不在了。 以后我只是皇上。 只是陛下。 只是天朝的君主。 如海死后,我也大病了一场。 期间南寧侯和李煜安也是来见过我的。 我只见了南寧侯,他是南寧侯府的掌事人,有些话与他说就够了。 “你出去告诉他,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了,有什么与你说便就够了。” 如海去江南的事儿,是我同意,我有罪。 我不否认。 可是让如海知道这事儿的李煜安也难辞其咎。 他不会不知道如海的性子。 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迎难而上。 而我。 罢了。 说这些也没用了。 他已经回不来了。 我这一生都不会痛快了。 那几个月,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直到安排在江南的人来了消息,说是如海的女儿,黛玉已经到了江南,才让我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些许。 如海还有一个女儿在世呢。 唯一一个了。 黛玉自生下来,我就是知道的。 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道如海的死,会不会让她坚持不下去。 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太上皇之前提过的事儿。 他想给我指的那个女人。 贾家也是他的人, 那就想办法將这个人变成贾家女吧。 我本来一直都是不想同意的。 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不成,玉儿养在贾府。 若是贾家这会儿再出了一个妃位,水涨船高,她的日子应该要好过些吧。 且等等,如今朝中局势太过混乱。如海都没了,如果我在对玉儿太过关注,她怕是也要惹那些人注意了。 我让人去查,贾家那个嫡长女果然已经入了宫了。 那便想个法子让太上皇注意到她吧。 希望她不是个蠢的。 能明白我的心思。 尘埃落定,各种缘由,我自会与玉儿说的。 如海没了,可他这几年在江南也不是白待的,趁著这次葬礼,张老管家带了许多罪证回来。 看著手中的东西,我直觉眼睛又有些热了。 这些书信,帐册,是用如海的命换回来的啊。 张老管家看到我的疲態,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陛下,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少爷在地下若是看到您这般,怕是也会难受的。” 呵。 难受。 那便来梦里看看我不好么? 那般,就算我病的下不了床,也是乐意的。 如海的死不仅点燃了我的怒火,也让李煜安失去了理智。 他通过南寧侯递上来的法子,越发的不计后果了。 我何尝不知,他並不好受。 甚至我还知道,若是他娶的贾家女,他怕是也会自己去江南那个地方。 他如今应该很难受吧。 那便好。 我不会原谅他,就像我不会原谅自己一样。 拿到张老管家送来的东西过后,没几日,我又收到了一个噩耗。 张老管家也没了。 这个世界与如海有关的,有关的事儿好像越来越少。 等我处置完甄家,才发现居然只有玉儿一个了。 贾家那个女人也不是个聪明的。 玉儿看上那个贾什么玉是他的福气。 居然还敢有二心。 拿一个商户女与她比。 也不瞧瞧是什么排面上的人。 既然她不识趣,那便没有再给她脸面的必要了。 自从我知道她更得意那个商户女过后,我便冷了她。 不知道贾家如今为什么还能存在,那就都去死吧。 贾元春的死,是我对贾家最后的提醒。 等我將太上皇的势力全部拔出过后,再將玉儿接出来。 他们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於那个贾什么玉,既然玉儿喜欢,当个玩意儿养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我与南寧侯和李煜安的动作越发快乐起来。 快了,快了。 如海,马上我就可以將你的女儿接到身边了。 到时候,这天下的荣宠我都可以给她。 等等伯父好么? 她死了。 死在了贾家那个小畜生成婚的那一日。 抑鬱而终。 他不是说爱她么? 居然敢另娶旁人。 贾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玉儿没了,如海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繫还是断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如海去后,我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如今怒火攻心,也是正常的。 无所谓,有一个人比我更惨呢。 听分南寧侯说李煜安听到玉儿没了消息,已经起不了床了,我心中居然有种诡异的痛快。 与如海的死有关的人都不该好过。 包括我。 贾家没有好生待玉儿,那他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过我並没有杀他们。 流放的是大房,贾赦牵扯不多,还能留一条命。 不过他如今也是个废物了。 如果在那边死了就死了吧。 至於二房和其他人,没有关係,先留在京中吧。 死了是解脱。 我不开心,他们也要痛苦的活著。 死是最简单的。 活著才有无尽的痛苦等待著他们。 对了,听说那个贾宝玉要出家。 去吧,去吧。 那时寺庙,是我特意为他选的。 不是博爱,荤素不忌么? 到了那里,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处置了贾家,解决四王,太上皇没多久也没了。 明明我想做的事儿,都做到了,可是我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好冷。 皇宫好冷,皇位好冷。 整个天朝都好冷。 李煜安,自从如海去世后我就没有见过他。 太上皇没了过后,南寧侯给我递了消息过来。 他病亡了。 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年心中又藏著事儿。 如今诸事皆了,便没了撑下去的意志了。 真好运。 他解脱了,我的一生都將不得安寧。 第538章 苏昀之小传 我一直都以为我的一生都会按部就班的活著。 就像爹和姑母一样。 每一步,小至平日的一言一行,大至婚姻大事,都要经过苏家上下的决议决定。 苏家能够存在至今,歷经多次王朝更迭依旧屹立不倒。 自然是有我们自己行事的標准的。 这头一件事儿,便是不能和皇室牵扯太多。 就是姑母能当上国母,听父亲说这本也是个意外。 那会儿谁都觉得,这天朝不论哪个皇子都可能当上皇上,唯独四皇子是不可能的。 所以,皇室来问时,苏家便选了四皇子。 不能墮了皇家的面子,就只能选一个最最安全的人。 我们苏家是什么样的,外边的人也是知晓的。 醉心学术,爭权夺利的事儿,我们万不会做的。 所以,姑母嫁给四皇子过后,倒是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其他皇子,包括皇上都是知道的,不论苏家女嫁给了哪一位,都不会成为他的助力。 只是,整个苏家都没想到,正是他们以为的安全牌最后居然登上了地位。 若是平常人家,得了这样的机缘,不管怎么说,都会尽全族之力,托举自家姑娘在宫中,在天朝站稳脚跟的。 可是苏家不会。 四皇子登基,姑母成了皇后。 父亲写了一篇《论政》后,苏家又退回了文渊书院,等閒京都不入京了。 其实那时正是陛下和姑母过的最艰难的时候。 那一篇赋的作用有多大不知道,但一定比不过父亲和苏家站在姑母和姑父背后。 可是,祖训如此。 苏家不出,我自然也一样。 懂事过后,我大半时间都是在书院之中。 日日跟著父亲母亲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 倒是也没什么,清閒的很。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爱热闹的性子。 父亲母亲常说,我不像个孩子。 无欲无求的很。 我眨巴著眼反问。 “可我看父亲和母亲不也一样么?” 父亲的眼中黯淡了一瞬。 没有说话,倒是母亲摸了摸我的头。 “我和你父亲啊,是后天养成了,你这般倒是天生的一样。” “自然是不同的。” 可我却觉得这样很好。 范仲淹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陈继儒也说。 “宠辱不惊,看庭前开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捲云舒” 就是陈寿也讲过。 “喜怒不形於色,好恶不言於表,悲欢不溢於面,生死不从於天” 前人所追求的,是我与生俱来的东西,父亲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不止我满意,就是苏家上下除了爹娘对我也是极其满意的。 等到我十几岁后,在文学造诣上的天赋越发显现。 这种满意更是溢於言表了。 没两年,族中便確定我是下一任的苏家家主。 苏家和其他世家不同,家主之位不是传承,而是推举。 每一任家主选的都是当代苏家小辈最出色的人。 上一任是我爹,这一任是我。 可我確定为下一任家主的年龄可比我爹小多了。 知道这事儿时,我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 便又开始翻动手中的书。 很多话,我都没与旁人说过。 隨著年龄的增长,大多数事儿在我看来並不足以引起我情绪的波动。 就是我的书童,也与我说过。 “少爷,你这样,以后成了婚该怎么呢。”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相敬如宾並没有什么不好。 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將苏家传承下去。 感情有那么重要么? 別人我不知道,在我看来確实没有的。 自从苏家確认我为下一任家主后,我下山的日子便就多了。 这也是应当的。 家主不仅要能治学,还要能治家,懂国。 很多事儿,只窝在山上,看几本书一辈子都是学不会的。 我有天分,什么方面都有。 慢慢,苏家在外的事,家族开始交给我去交涉了。 姑母那边也是。 第一次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波动,便是在姑母的殿中。 那一次,除了我,姑母的殿里居然还有一个姑娘。 我想到在文渊书院时,母亲说过的,我也到了该相看的年龄了,心中大概便有了谱。 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姑娘吧。 没想到母亲居然是託了姑母。 林家的唯一的女儿。 第一眼,我的心就顿了一瞬。 比她极其精致的长相更让人折服的是她周身的气度和谈吐。 我捏了捏手指,才將嘴角笑压住。 没有露出异样。 坐在她的身旁静静的听著她说话。 偶尔搭上两句,倒也不错。 脑子里不知怎么又想起侍书问过我的话。 “少爷,你这样以后成了婚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若心意相通,我自然不会冷了的。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受委屈才是。 我本以为与她相看,是姑母与林家说好的,直到见到了她的弟弟。 林家景晏。 我知道他。 聪慧异常。 怕是与我不相上下。 他见我第一眼,脸上露出来的疑惑,让我的沉了沉。 林家不知情! 倒是我冒昧了。 从陛下那边出来,我与林家姐弟道了歉。 他们倒是不在意,只是我的心到底多了一丝烦闷。 第一次见面就这般失礼,怕是要留个不好的印象了。 夜晚躺在床上,我想了许多。 最后得出了结论。 第一次与女子相处,而且我自己误会了当时的情况。 以为是两家相看,失了常心也是正常。 如今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便就好了。 君子端方,我向来做的极好。 如今亦然。 无事的。 第二天,在宫门处,我又遇到了林家姐弟。 想了想,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看表情,他们確实没將昨儿的事放在心上。 我的心一松。 那便好。 同行没多久,又遇上了李彦卿。 他是长公主嫡子,我与他倒是熟识的。 只是这一次,他仿佛有些不一样。 他性子我知道,有些跳脱。 这么些年,我见他的次数不算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知礼的时候。 若说是因为林家小姐在,也不对啊。 往日宴会遇到旁的女子,他也不会这样啊。 林家小姐! 对。 我闭了闭眼。 有些知道她这般模样是为什么了。 看到李彦卿又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林家小姐一眼。 心中的想法越发確定。 彦卿心悦林家小姐。 也对,好女百家求。 她那样的女子,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长公主家的嫡子。 於苏家无利。 第539章 苏昀之小传二 再联想昨日陛下的態度,彦卿的心思他怕是也知情的吧。 怪不得昨儿我与林家小姐刚见过,今日就將彦卿叫了进宫呢。 幸亏只见了一面。 等会儿私下一定要和姑母说说这事儿了。 彦卿喜欢她。 掩饰不住。 就是平日最不爱的藏书阁他也愿意一起去。 我不该也不能横插一脚,对谁都没有好处。 离开前,我偷偷去见了姑母一面。 她还因为刚刚我在殿中的刻意疏远生著气呢。 看到这个情景我终於能嘆气了。 “姑母,不合適。” “彦卿和长公主府的心思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姑母瞪了我一眼。 “长公主府自然是极好的,可我苏家,你又差到哪儿去了么?” “黛玉哪哪都好,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开窍? 我不能开窍。 作为苏家的下任家主,与长公主府结仇,可不是个好事儿。 我身上不止有我,还有整个苏家。 除了她,还有合適的人的。 我说过,相敬如宾,也是不错的。 我正了神色,定定的看著姑母。 “姑母,你看上林家姑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苏家,亦或是为了以后。” 姑母愣了愣。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可我做事,向来將一切都摆在檯面上。 她白了我一眼,语气平静了些。 “为了你,也为了苏家。” “昀之,玉儿我很喜欢,林家你也是知道的,行事向来有分寸,不会將苏家拖去漩涡中的。” “若不是我的孩子还没出去,我早就將她扒拉到自己怀里了,哪儿还轮的上你!” “偏偏你还不爭气!” “要不,你听姑母的话,再看看?” 其实那一秒钟我是有些心动的。 可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 苏家未来家主,一切决定都要以苏家为先。 我不能…… 看著姑母失望的眼神,不知为何我也有一点点难受。 从姑母殿中出来,我又回了藏书阁。 她果然还是继续看著最开始拿的那本《太平御览》 那天从宫中出来,其实我很平静的。 只是侍书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让我有些烦闷。 “算了,你去取我的琴来,吵的我耳朵疼。” 听了我的话,侍书脸上的表情愣了愣。 “可是公子,今儿我拢共就说了几句话。” 怎么可能,又乱说。 我不想与他多的分辩。 “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明明是冬日,怎么觉得有些热。 罢了,心静自然凉。 出来的日子也够久了,还是回去吧。 果然,回了书院,就凉了许多。 我的心也静了下来。 如往常一般,开始在书院里过著日子。 《太平御览》许久没看过了,如今再翻出来看,倒是又能学到许多东西。 出了正月,书院拜访的人也少了起来,听父亲说,这些日子,外地回京的官员,也开始慢慢回去了。 我想了想。 大家都要远行,那我不如便乘这个机会去游学吧。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能知天下事。 父亲问我第一站想去哪儿。 我想了想。 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两个字。 “江南。” 听到我说这个地方,父亲倒是愣了愣。 低头想了想,从书桌里掏出一封信来。 “你想去江南,那正好,你姑母来了信,想让家里派了人去帮帮陛下。配合一下江南那边的局势,那边可能要有大动作了。” “我还想著找谁呢,既然你想去,这事儿就交给你吧。” 我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苏家要入世了么?” 父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姑母有孕了,总不能让她继续孤身一人吧。” “我与家中已经说好,不会牵扯太多,等到你姑母的孩子安全长大,我们便將这次苏家派出去的人全数交给陛下。” “怎么用,如何处置全看陛下的意思,与我们没有关係。” 家中会同意。 我还是有些没想到的。 不过没关係。 按照父亲的安排,既帮了姑母,后边又不会牵扯到夺嫡,对苏家没有什么坏处。 我接下了这个任务。 下了山,准备和林伯父偶遇。 如今陛下放在江南的主事人是他,我要在江南做事,確实要和他多接触一下才是。 林伯父探出身。 我特意找父亲要了一些他亲手製作的阳羡茶。 听说外边的文人都喜欢。 希望这次在林伯父面前也是有用。能投其所好吧。 还好,父亲的名头还是有些用的。 林伯父倒也喜欢。 独去江南,到底不宜,我与伯父便同行了。 一路上我也发现了。林伯父与景晏还是不同的。 文人风骨在他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幸好耳濡目染,也得几分家传。 同船几日。我们相处的的確不错。 我能感受到,伯父还挺看好我的。 常叫我过去与他抚琴写诗。 偶尔还会指点一下我的字。 探出身,就是不一样。 我受益良多。 到了江南过后,林伯父还邀请了我去他家住。 说如今江南就他在,我去了也热闹些。 我想了想,同意了。 进江南林府的那一日,我无端有几分开心。 带来的茶喝完了。 我便给父亲去了信,让他再多送些来。 住著林家的院子,林伯父喜欢的东西我自然是要给他寻来的。 其实一路上投其所好,我怀著什么样的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看到林伯父待我越发亲近,我的心中总是藏不住的开心。 这么多年,我终於了解,为什么范仲淹会写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的诗句。 情绪有些时候真的不是自己能主导的。 比如京中的失落,比如现在的开怀。 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的意志力去改变。 我能控制自己的表情,骗的过別人,却永远骗不过自己。 原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第540章 苏昀之小传三 再一次见到林家小姐也是在江南。 他是和景晏一起来的。 打的什么幌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 甄家玩弄权势惯了,我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来到他们的地盘,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没多久,我就偶遇了甄宝玉。 我有意,我有心,这个月相处的还算愉快。 至少他是愉快的。 说实话,我对他是没什么恶意的。 家族沉浮,他作为甄家的嫡子,自然是该与甄家共进退的。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该承担的因果。 旁人无需在意。 是什么时候一见到他,心中就会涌现一股子戾气的呢。 大概是甄家门前,他见到林家小姐时那惊艷又带著审视的眼神。 或是他与我说,家中准备让宫里的老太妃替他求亲。 也可能是他大庭广眾,对著眾人侃侃而谈那些本就不可能的事儿。 更有可能。 我…… 那些莫名其妙突然而来的情绪名唤嫉妒。 原来情绪不由人,心亦是。 我有些明白了,几次的相处中,我好像的確是有些喜欢她的。 不管是她身上的书卷气,还是与我说话时的契合。 她开个头,我心中仿佛都可以蹦出下一句。 她是第一给我这种感觉的。 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吧。 江南的她和京城的她其实是有差別的。 京中的她,像天上月,遥不可及。挡在前边的是遥遥万里。 江南的她,如镜中,明明就在对面,伸手去碰依旧是虚妄。 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 鸞镜与枝,此情谁得知? 温庭筠写下这首诗时,会和我是一样的感受么? 不知道。 我知道我自己的情绪,必须我自己慢慢消化。 其实算起来,我也到了情竇初开的年龄。 林家姑娘本就如明珠一般耀眼,我对她生了几分好感,本也正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到了年龄,对异性有了好感,並无错。 不应该为此失了常心。 只要知道该做什么便好了。 我对自己这般说。 可在江南,我们见面的时间的多了起来。 每次我都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瞧上一眼。 甚至,在甄府门前时,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对甄家那位冷了脸。 这对我来说可是头一遭。 甚至侍书都看出些我的不对劲来。 拐弯抹角的打探了好几次。 照理来说,对於他的试探,我该是生气的。 可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些愉悦。 可能那些不该宣之於口的喜欢,也想要一个除我之外的人知晓吧。 那一日,侍书从外边回来,气鼓鼓的。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 倒是没问。 反正他总是要和我说的。 果然,没多久他就凑了过来。 “公子,你怎么现在还冷冷清清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外边都闹翻天了?” 哦? 我终於看了他一眼。 “说吧。” “今儿外边都在传,甄家那个宝玉,今日在外大放厥词,说什么他要与瑶光县主定亲了,正好被县主碰著,生了好大的气,还叫人將他打了一顿呢。” “后边还不知道要起什么样的波澜。” 我手中的笔一顿。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闭了闭眼。 “无碍,秋后蚂蚱罢了。” “隨不了他的意的。” 话虽这么说,可心中的烦躁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脑中一直显现出甄宝玉的脸。 心中总觉得有一股无名的火。 真让人討厌啊。 碰的一下扔了笔,將一边还絮絮叨叨说著,“他也配!”“什么人啊,公子,这种人以后便不要和他说话。”“公子你说,县主现在还生死不?”“要不要我派人去打探一下。”的侍书嚇了一跳。 一脸疑惑的看著我。 “公子,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才將心中怒火压了压。 吩咐了一句侍书。 “去准备一下,我入门见见世伯。” 文渊书院,门生遍地,江南自然也是有的。 虽然不在朝为官,可在文坛的名声却是不小。 天下读书人,还没几个会不给我苏家和文渊书院的面子。 既然甄宝玉,想出名,我便帮帮他吧。 拜访了几个世伯和苏家旁系过后,我的心情总算好些了。 看著侍书在旁惊讶的眼神,我有些不自在。 轻咳一声,便招呼他赶紧回去了。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不该被旁人知晓。 不然怕是会让人徒增烦恼。 陛下在江南布局多年,有林伯父潜伏,还有林景晏那个妖孽从中谋划,收网之时,確实顺利。 只是我没想到,甄家主宅居然是她在坐镇。 真好。 她並不像表面那么柔弱,往后不管如何都是能护的住自己的。 还没来得及梳理心中的涟漪,我就看到了彦卿。 心头像一盆冷水泼下。 透心凉。 呵。 如果我是女子,我也会喜欢彦卿那样的男儿吧。 同样是她受了气,我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做些小动作,而眼前这位,想也不想就打上了门。 他可以肆无忌惮,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意。 可我的肩上还有苏家。 我顾虑太多,担子太重,家中规矩也多。 与我同行,並不会像外人看到的那般肆意。 她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 我终究还是不如他。 那一刻我就在想。 就这样吧。 年少之情,总会隨著年岁渐去慢慢磨平的。 我一直不是一个偏执的人。 在我这里,理智比感情更重要。 怀著这样的想法,我逃回了文渊书院。 这次,我准备在书院中待个三年五载再下山了。 三年五载若还是不够,那就再长一些。 在山上的日子无趣极了,不如江南多矣。 院中藏书我早就读了个遍,作画,写诗,抚琴总觉得提不起劲儿。 就是《太平御览》我怕是都要倒背如流了。 父亲母亲都说,我现在越发没有人气了。 这不是很好么。 我一直觉得苏家需要的是个家主,不是一个人。 如今的我才配的上苏家家主的位置。 心无杂念。 茫茫无期。 第541章 苏昀之小传四 想法和现实总有差距。 那一日,我让侍书前去看看父亲母亲在做什么。 得到了他的一声嘆息。 “公子,你不是自己前几日还在说,林少爷的姐姐要及笄么?” “老爷和夫人自然是要去京城的。” 我突然想了起来。 对哈。 父亲母亲说要去参加她的及笄礼时,我还惊讶了一下呢。 假装知道翻了翻手中的书。 轻声开口。 “已经走了么?” “肯定啊?日子越来越近,再不去,怕是要误了时间了。” 我心头一紧。 捏了捏手中的书。 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那怎么父亲母亲不来与我说一声。” 侍书的语气越发无奈了。 “少爷,不是你自己说的这几年都不下山了么。” “老爷夫人都怕耽误你的事儿,便自己走了。” “如今怕是要到京城了。” 我愣了愣。 掩上了手中书,对著侍书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出去吧。” 以前怎么没觉得侍书话这么多呢。 侍书撇了撇嘴,都走到门口了,回头突然看著我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话。 “少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装啊?” 说完逃也似的出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房中无语凝噎。 我? 很装么? 其实我未尝不知道侍书这么说的意思。 所有,只有他猜到我的想法。 自从知道我心中那些隱秘的心思过后,侍书仿佛比我还高兴。 在江南时,私底下就常常提起她。 就算没有的吩咐也一直关注著林家的事儿。 时不时在我面前提一嘴。 想看看我的反应。 他说。 “少爷,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与林家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我看林大人对你的感观也不错,怎么你就一点行动都没有呢。” 往往这个时候我都会制止他继续说。 没有结果,就不该宣之於口。 苏家与她不合適。 林伯父和景晏是打心底里疼爱她的,所有好的都愿意给她。 就是陛下待她怕是和亲生的也没两样。 她这一生活的肆意。 我可以去求。 没求到,便也罢了。 可若求到了,我真的能让她在这个苏家过的如同闺中一样么? 我不敢保证。 苏家是世家,以文出名。 规矩是祖上就传下来的。 看起来肆意,其实最是严苛。 单看现在林家为她铺的路,便知与苏家不同。 就是母亲,这样声名在外的女文豪都要听几句族老们的閒话呢。 我护的住她,可她不该受那些委屈。 爱可以是妥协,但绝对不会是自私。 我如此对自己说。 算了,走了就走了。 继续看书吧。 再次翻开手中的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刚刚劝自己的话,仿佛一点用都没有。 脑子里全是刚刚侍书说的。 “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恼人的紧。 “侍书进来。” “你说,景晏姐姐及笄,我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一个白眼。 “少爷,你真的很装。” “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走吧,马车都给你备好了。” 我这就样任由自己的情绪控制了我的理智。 等到了山脚下,才发现父亲母亲的马车也在这里等著我。 看到我,只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就走吧。” “你和我们一辆马车,还是自己坐。” 若是平日,我定然是要自己坐的。 这一次我却上了父亲母亲的车。 车內是长久的平静。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静静的看著我。 最后才嘆息一声。 “原以为江南一行,你回来过后便决定闭门不出,是想通了,现在看来,却是不是了。”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你从小主意就大,不该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才是。” “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的事儿么?” “那时你从后山捡了一只小狐狸,欢喜的很,基本每日下学都要去看它。” “那是你第一次明確的表达了自己的喜好。” “后来,你二叔家的孩子过来玩儿,也看上了它。要將他要走,我和你父亲都觉得你会拒绝,可是你当时只皱了皱眉,就將它送给了你堂弟。” “后来,我问你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么?” 记得。 怎么不记得。 不说我记性极好,就说那只小狐狸如今还在二叔家养著呢。 我说。 “我是苏家嫡长,不该为了自己的喜好坏了与家族旁人的关係。” “他既喜欢,给他便是。” “又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的確在我看来,那只小狐狸的確比不上我们家和二叔家的关係。 父亲是长子,是苏家族长,可苏家並不是他的一言堂。 二叔是我的亲叔叔,是整个苏家最听我父亲话的人。 而我的堂弟,往后定然也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那只小狐狸。 母亲看著我面色,应该是知道我没有忘。 继续说道。 “你的那些心思,我是知道的。就是按照你的性子,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 “你喜欢林家姑娘,可是又怕因为你的行为让长公主府,南寧侯府和苏府交恶。” “所以就做了和你少年时一样的决定是么?” “那你既然做了决定,今日为什么又要来。” “那只小狐狸,我可没见你再去看过一次。” 不! 不是这样的。 小狐狸和她怎么能作比! 我抬起头,定定的看著母亲。 “苏家如今又不是我的一言堂。” “另外几房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 “还有姑母和青衍,这些都……” 看著母亲和父亲恍然大悟的对视一眼。 我才知道我中计了。 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 “苏家是你的后盾,永远不会成为你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阻碍。” “昀之,你想的太多了。” “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事事瞻前顾后,失了机会,往后哭都没人听的见的。” 我愣了愣。 是这样么? 就看到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 “不过,昀之这样我瞧著也挺好,多了几分人气。” “林家姑娘,我倒是越发好奇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让你儿子这样的人辗转难眠。” 侍书! 你又多嘴! 回去再收拾你! 第542章 苏昀之小传五 眾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顏色如尘土。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外边的人都说我长的极好,可是今儿我居然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林家確实得上天眷顾。 无论內外,勿说男女,皆过目难忘,谈之入心。 她的及笄宴,办的极其盛大。 地点选在宫中。 陛下和姑母都亲自主持。 纵观天朝,怕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及笄会有这般盛况。 下一次,怕是只能姑母再生一个嫡公主了。 京中人人都以收到她及笄宴的帖子为荣。 明月,永远高悬於天。 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所扰。 母亲回来对著她是赞了又赞。 平日对旁事都极其淡泊的她,已经在我面前说了她无数次了。 “性子好,文学造诣也很是不错。”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心有沟壑,虽身在高位,却不倨傲。” “听说还带著京中的贵女们出诗集,如今自己还在修女史。” “我倒有些想將她收入门下了。” “只是按照如今她的地位,却是不合適了。” “也罢,多来寻我,倾囊相授也不是非要有一个老师的名头。” 我的母亲,我好像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儿。 作为她的儿子,我有义务提醒她一下。 “那母亲,来京城时,你说过的那些话,还作数么?” 母亲说的正开心呢,听的我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就是下山时,你劝过的那些啊。” 看著母亲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就知道果然忘了。 不过,还好我一说她確实想起来了。 眉头皱了皱。 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语重心长起来。 “昀之,真见到瑶光,我倒是有些明白你的顾虑了。” “往后你和瑶光的事儿,我不会掺和的。”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吧。” “其实,这两天我也想过,你说的对。苏家与她却是太多束缚了。” “她志存高远,所行,所想之事与苏家有所背离。” “若……苏家可能不会成为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她的阻碍。” “是我狭隘了。” 母亲的话,让我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下来。 嗤笑一笑。 呵。 是呀。 母亲便是这样过来的,按照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旁的女子再走她的老路。 母亲自己能坚持下来,最开始靠的是对父亲的爱。 后来成了习惯。 我呢,我有什么。 瑶光郡主如今怕是连我的心思都不知道吧。 苏家以文立家,以礼育人。 平日要求晨读暮省。 五更便起,诵读儒家经典,晚间歇前与长辈匯当日所学。 还要笔墨不輟,藏书护书。 言行要温雅,待客重礼,尊卑有序。 启蒙那些更是不用说,三岁便要去听老师或族中长辈授课。 男女分教。 男子主攻四书五经,经史子集。 虽不入仕,可家族需要时你却不能不行。 女子侧重诗词,女红,治家。四书五经虽然也教授,可却不强求,全看自己爱好。 在外,以家族利益为先,家族名声为主。 避谈俗利,崇文尚友,行善积德。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写在祖训上的。 苏家祖训,整整有一本书。 苏家不论是外嫁女还是嫁进来的女子都需熟读。 身为家主夫人,需要做的事儿更多。 以身作则,便是平日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规矩的。 这些事儿可以是她自己想做,可偏偏不能成为对她的要求。 任何事,变成了规矩都会让人觉得乏味。 从母亲房中出来,我居然没有觉得很难过。 我需要一个机会,去印证我此时的想法。 我要去確定我的心意。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林家桃林美不胜收。 桃林偶遇有意外,却也不多。 不过是將我的想法提前了罢了。 除了突然见到她的窘迫。 就算没有在这儿遇到她,我应该也是会去求了父亲母亲,让我与她偶遇一次的。 这样很好。 无人知晓。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飘洒而下的雨,在她面前也只能当做背景。 若是私下与她见面要说些什么,其实我静不下心时,脑子里是想了许多的。 真到见到人,倒是一下子忘了个光。 对上她的目光,只有一片慌乱。 走时,我甚至忘了今儿是来摘桃的。 连篮都忘在了原地。 倒要她来提醒我。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回了家中,心中沉鬱一扫而光。 马不停蹄,我便去见了母亲。 我想告诉她。 我想爭! 爭不爭的过,总要爭过了才知道。 苏家的一切,以后我当上了家主,自然会去改。 族中那边,我自然会顶在前面。 可若是错过了她,我会后悔的。 母亲看了我许久,最后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知道他们要去青州时,我是有些高兴的。 告知了父母,我又准备去游学了。 这会儿我还不知道,族中已经在帮我物色合適的夫人人选了。 这头一个人选居然就是她。 青州一行,我与她熟悉了一些。 可她叫我依旧是叫的苏公子。 我记得。 李家的那个李彦卿在她那边还够的上一句哥哥呢。 没事儿,哥哥也没什么好的。 从青州归来。 他们姐弟两个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女子为官。 闻所未闻。 若要追溯,居然要到武皇年间。 这事儿说实话,我並没有想到。 回了家族过后,果然已经吵翻天了。 当然我那些叔伯自詡文人风骨,自然不会是脸红脖子粗。 只冷著脸听著我的决定。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在物色下一任的苏家夫人了。 原本定下的最合適的人是她。 若林家同意,便开始相看。若是林家不同意,再选旁人。 可林家姐弟两个要为林四娘封官过后,族中便换了想法。 他们说他离经叛道。 虽然被父亲压著,没有闹出去,可是对著我与她相看的事儿,却有了意见。 他们说,若娶她进门,往后苏家在文坛之中的地位怕是毁於一旦了。 我听了只觉得可笑。 苏家想娶,林家同不同意还两说呢。 你看,世家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弊端。 规矩太重,便成了死板。 在他们看来,我的夫人是我的妻,更是苏家未来的主母。 就像父亲,能压的住他们。 到我的母亲就没有受委屈么? 只是不在意罢了。 家族是供奉我的养料,也是阻碍我前行的一部分。 不是我生性淡泊,而是作为我父亲的孩子,我只能如此。 这才是苏家风骨不是么? 第543章 苏昀之小传六 看著他们看著我的眼神,如果是以前我的可能会犹豫。 可是如今再来与我说这些已经有些晚了。 林家推举女子为官,我其实並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四娘我在青州见过许多次。 她的事儿,我比他们更清楚。 她的能力並不逊色於朝中那些大臣。 她做的没错。 不该成为他们口诛笔伐的焦点。 我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各位怕是忘了,我爹如今是苏家家主,而我,你们口中一而再再而三替我做决定的人是苏家定下的下一任家主。” “我的事儿,想来还轮不到各位做决定。” “未来我娶谁不娶谁,与你们都没有关係!” “还有!苏家和林家的婚事能做决定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说完这些,没看他们的脸色,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知道说完这些话,族中怕是又要有非议了。 苏家以文起家,亦以文立家。 四书五经,程朱理学早就刻进苏家人的骨子里了。 他们是天下读书人的標杆,自然要以天下读书人的意志与利益为己任。 没错。 可这不是打压女子的藉口。 我走出那扇门时,身后依稀还能听到他们与父亲的爭吵声。 不过对我不重要。 我既然说出那些话,走出这一步,就想好了后果。 苏家也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苏家的未来。 天下大流要变了。 如今陛下的態度已经够明確了。 我也相信林家景晏和林家小姐的本事。 他们敢提,自然就有万全之策。 过后。 宫门之辩,我便看到了。 那才是真正的她吧。 没有爭吵,只对著所有反对的读书人冷然一笑。 她说。 “这天下对女子的要求到底是天意,还是你们强加给女子的不公。” 她又说。 “你们將私心藏於圣人言论之下,才是真正的辱没了圣人之学。” 他比许多读书人都通透。 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其实从来不一样。 一个从心,一个由政。 从心的心未变,那他便不用变。 由政的,政变了,那它便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了。 这边宫门之辩,从一开始,那些聚集在此处的人就输了。 因为政心变了。 林家姐弟两个知道,而他们却没有悟出来。 与他们一道,我代表的是自己,也是苏家。 路过眾人时,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所以我说了话。 既是表明苏家的態度,也是在警告苏家那些不稳定的人。 看来那日我的话,还有后来我父亲的话,他们还是没听进去。 她看到我时,其实与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听到了。 有些惭愧。 世家世家,根深叶大。 我要做的还有很多。 就算我的心中所想不能全,我也不想站在她和景晏的对立面。 从宫里出来过后,我很久都没有再与他们联繫。 苏家没有处理好之前,我不会再站到他们姐弟面前的。 家中知道我在宫门前说的那些话过后,如我所料,又来寻了我。 进门一看。 哦。 这次来的比上次的人更多。 涇渭分明。 他们说我在宫门前说的那些话,已经严重影响了苏家在那些读书人眼中的形象。 再做下一任家主便不合適了。 可是他们忘了,这个未来家主之位,不是他们施捨给我的,是我苏昀之靠自己得来的。 我十四岁时,尚且可以在苏家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是什么让他们觉得,我在入了江南,又下青州。布局海南过后,反而不如往日了呢。 我说过的,这一次他们输在政心。 他们既然不想懂,自然有愿意懂的人。 苏家不缺聪明人。这些人甚至只需要我稍微提点,便就明白了如今天下的局势。 我的出身便是我的优势。 我的父亲是苏家现任家主。 我的母亲是名满天下的浮影居士。 我的姑母是当今皇后娘娘。 我的表弟是太子! 往日这些不屑於把他们当做自身的筹码。 如今却是必须的。 那几个月,我见了很多苏家的人。 等到吵得的最凶的那些老顽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们的身后早就空无一人了。 我屑於收买人心,不代表我不会。 又上门了。 不过这次是他们主动来寻的我。 张口闭口就是祖训。 他们说,苏家会毁在我的手上的。 我淡然一笑。 就静静的看著他们说,眼中波澜不惊,一言不发。 直到每一个人都住了口。 我才喝了口茶。 “我说过的,没有人能主宰我的人生,就算你们是我的亲人也一样。” “如今,明白了么?” 他们指著我的手都在颤抖。 可能没想到,原来他们心目中最是冷清的人,原来是这个模样吧。 害怕了? 谁让你们不听话呢。 我说过的啊。 那往后的苏家,他们都要再往后排一排了。 最后走的是我的三叔。 他如今倒是冷静下来了。 没有那一日言辞激烈想要替我做主的模样了。 “我们这些老傢伙都看走眼了,原来你才是整个苏家最离经叛道的人!” “好,好得很。” 贏家从来不会在意输家说了什么。 我也是。 举了举茶杯。 看著他离开的背影,也站起了身。 拿起桌上的摺扇走到外边的池塘旁。 对著茫茫天地间奏了一曲《战颱风》 离经叛道么? 也许吧。 只要你做的事儿对他没有益处,他都能说你离经叛道。 如今苏家那些顶替了他们位置的人怕是对我讚不绝口呢。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且我觉得正確的事儿。 对己,对苏家。 我无悔。 苏家这下才真正不会成为我的阻碍了。 因为他尽在我手! 现在,我应该有资格了吧。 我想。 第544章 苏昀之小传七 苏家所有人是什么时候明白我的做法是对的呢。 大概就是九边大战的时候吧。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他们会做的这么快,这么好。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不禁又想感嘆,林家真的得上天眷顾。 九边大战过后,女子能够入朝为官已经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文有瑶光郡主和甄家的甄宛儿。 武有林四娘和王江。 文武之间相得益彰。 无需其他布局,他们所思所想之事便已经成了定局。 我从北山回来后,也算是立了一些功劳。 101看书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不过如苏家往日的做法一样,对於陛下让我入朝的事儿,我依旧推了。 我去北山,为国为民为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入朝。 这次与我同去的,还有许多苏家的小辈。 回来后,想必他们应该也受益匪浅吧。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同身受。 族中这个时候又提起了我的婚事。 这次倒不像前两次一样。 说法倒是委婉。 说我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不论是谁,总该爭取一下才是。 这个不必他们说,我自然是要爭取了。 天下大定,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再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我拜访景晏和伯父的日子多了起来。 可是几乎每次都能见著李彦卿。 他在九边待的日子可比我多多了 此去经年,他的心意不仅没变,貌似还聪明了许多。 不只我俩。 天下大定过后,眼巴巴瞧著瑶光公主的人可多的多。 陛下也说了,不拘著她,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没什么好奇怪的,如今的天朝,未成婚的女子里她是独一份的。 不论家世还是自己的能力亦或是皇家的宠爱,无人能出其右。 我便在京中常住了下来。 几次宴会过后,私底下我擬订了一份名册。 最前头几个都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头一个就是李彦卿。 他和林家太过熟悉了。 便是瑶光公主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每次需要帮忙的时候,除了景晏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彦卿。 也是那傢伙拉的下面子。九边回来后,变了许多。 懂得迂迴口。 不管在军中如何,到了瑶光公主面前都是言听计从,乐在其中的模样。 不过,他也有一个不好。 他的父亲李煜安。 虽然不知道林伯父和他有了什么矛盾,反正最近几次见著两位在一起,林伯父都没给他好脸色。 若是林伯父不同意,按照林家小姐的性格,怕也是会多想想的。 我派人去查了。 倒是没有查到。 我父亲母亲或许知晓,可也並未与我多说。 再一个,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 她的姐姐在瑶光公主手下做事,他的母亲与公主关係也极其不错。 最近几次宴会都能在林家小姐周围看到他的身影。 男女同聚,若是放在以前可能还会有人说閒话。 如今却是不会了。 只要不过分,倒是没有大碍。 毕竟现在连早朝都有女官。 如今的天朝的风气,倒是有点像回到了盛唐之时。 不论男女,都多了几分自在。 看著街上的男男女女。 见著族中女眷也能外出踏青出游,我更真切的明白他们的追求。 只有一点不好。 围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 除了上边的几个,还有好些。 其中也有与苏家齐名的。 陈郡的谢氏来的二房嫡长子。 陇西李氏来的是未来家主。 兰陵萧家,太原王氏来的是家中嫡子。 更別说京中那些有名有姓的门户了。 自从陛下在一次宫宴上感嘆了一句,景晏和瑶光也不小了,该成婚了过后。 仿佛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林家的反应倒是平常,不对,也不算平常,听说这事儿没多久,林伯父就去找了陛下。 宫里便传了些消息出来。 瑶光公主怕是要召婿的。 陇西李氏的家主走了,换了他的弟弟来京城。 其他几家也没退缩只是若是要继承家业的,多数都换了人。 可我知道,从他们做这个动作开始,他们便出局了。 林家和她怎么可能选一个为了她的家世来的人。 林家这般可能是试探,也可能真的。 不过苏家大多数人都当了真,前车之鑑,不敢到我面前多说什么,却是要去寻我父亲母亲的。 家主入赘? 怎么可能? 他们觉得不可能,我倒是想过。 若是苏家能有一个掌舵的人,这家主我也不是非当不可。 没得我已经走了五十步了,剩下的五十步便不走了。 当我准备在家中寻找能接苏家班的人时,侍书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李彦卿去了林家。 听说去的时候满脸笑意,好像瑶光公主要招赘对他来说是什么好消息一样。 这会儿宫里刚传出瑶光公主可能要招婿的消息,他去林家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他可真快。 消息传出来才半日吧。 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我著实愣了愣神。 我一直知道,若是她一定要嫁人,那於我而言最大竞爭对手便是李彦卿。 他对她的喜欢向来掩饰不住。 侍书看著我,犹犹豫豫了许久,才开口。 “少爷,若是公主真的要招赘,你……还……会坚持么?” 连侍书都觉得我会放弃。 也可能是他也觉得我该放弃。 突然有些无力感。 我身上的担子,仿佛与生俱来。 就算整顿了苏家,我与她还是没有可能么? 我突然很想见她一面。 我想问问她的想法。 若是往日可能还会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 如今確实不用有这样的顾忌了。 “侍书,给我备马车,去林府。” 侍书听了我的话,愣住了。 咬了咬唇,又嘆了口气。 “好。” 看这反应,怕是要劝我的。 不重要。 林伯父见到我来,脸上很是意外。 领著我喝茶,期间一直似有若无的打量著我。 “彦卿的心思我倒是一直都知晓的,你的心思我確实第一次知道。” “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家。” 林伯父问的很直白,我原本喝茶的手一顿。 腾的坐直。 “回伯父的话,事关自己的婚事,昀之只为几。” 林伯父坐在上边,脸上明明还带著笑,可我却无端的紧张的很。 “想好了?” “瑶光招赘,不是戏言,我和景晏都捨不得她去別家受委屈。”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 “林伯父我能见见公主么?” 他的眼神好像淡了一些,我有些烦闷,看的不太清楚。 只听到他对著外边叫了一声。 “张忠,你去看看瑶光可有空。若是愿意,便来书房寻我。” 说完这话就站起来身。 准备出去。 路过我时,说了一句。 “此番,替你去问,就当谢过你在江南时送我的那些茶吧。” “一会儿走的时候,你也替我带些东西给你父亲和母亲。”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 我好像来错了? 这会儿我还不知道,林伯父出门过后,便去寻了景晏。 坐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 “如今看来,倒是彦卿的心是最诚的。” “见到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倒是和他父亲不同。” “可我就是看不惯李煜安!” “算了,再看看旁人也是使得的。” “看你姐姐的意思吧。” “实在不行,便学了王江!” 第545章 苏昀之小传八 等待的时间显得的格外漫长。 林伯父的意思我是懂的,若是她愿意来,我们便见见,若是她不愿意,我也该走了。 她来了。 离上一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了许久。 褪去青涩,她身上上位者威势渐盛。 看到我,她倒是没有像林伯父那般意外。 对著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来。 “苏公子,你来了。” 看到她笑,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见过瑶光公主。” 她来,至少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无论结果如何。 这样已经不错了。 “不必多礼。” 说完这话,她就坐到了上座。 气定神閒的喝著茶。 与她在一处,比刚刚林伯父在时更加让人紧张。 久久的沉默。 终於,我说。 “公主,若是我愿意入赘,你会给我一个机会么?” 她看了我一眼。 红唇轻启。 循循善诱。 “苏公子,苏家更需要你。” “你也需要苏家。” “其实第一次见面,景宴便问过我对你的感受。” “我说,你是苏家人。” “有苏家风骨,有苏家的责任,肩上还承担著苏家的未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苏家在你心中占了很大的位置。” “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是与我所求到底是有差別的。” “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便是你自己也不確定。” “可这个答案,本不该是我该给你的。” 她很坦诚。 说的也很对。 苏家是我拋不开责任。 现在是,以后成婚了,恐怕也是。 我来问他,便是我也犹豫了。 我站起身,对著她行了一礼。浑浑噩噩的就出去了。 我处理了苏家,最后输给了自己。 出了门过后,我看到景晏在门外等我。 看到我出来,什么话都没问。 说了一句。 “喝酒么?” “彦卿说他也来。” 李彦卿?他怎么也要喝酒? 难道,公主也拒绝了他? 见我苦笑著点了点头。 景晏没有再说话,只带著我去了他的院子。 一进去,果然看见李彦卿正在那儿等著呢。 身上有酒气,看来已经喝了一会儿了。 看到我来,冷哼一声。 “我不会让你的!” “各凭本事!” 让什么让? 我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酒是好酒! 菜是好菜。 我好像从来没有这般放纵过。 李彦卿喝的很多。 哭哭唧唧的,居然有几分可爱。 听到我刚刚居然见到了公主过后,更是又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指著我就说。 “你们这些读书人太狡诈了,我刚刚居然没想到!” “如今林家妹妹知道我的心思了过后,怕是再也不想见我了。” “上次我还说做哥哥也挺好的。” “她现在知道肯定生气极了。” “哇,她现在肯定討厌我。觉得我骗她!” “我命好苦啊,为什么有那样一个爹。” “你们多喝点,这些酒都是我从我爹的酒窖里偷出来的。” “他平时喜欢的很,今儿我们就给他全都喝光了。” “我还以为林伯父要给林家妹妹招赘对我最是有利呢。” “哇,没想到林伯父根本理都不理我!” 他哭的有些狼狈。 我的心情居然好了一些。 李彦卿就是这样。 直来直往,让人討厌不起来。 他喝,也让我喝。 不知道喝了多久,天色都有些暗淡了。 我和彦卿居然做了一回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我觉得有些晕晕乎乎。 不过该说不说,酒真的是好酒。 景晏就坐在我的对面。 眼中仿佛有光闪过,太快,看不清楚。 不过他说的话我確实听见了。 他说。 “我和我爹都说过,若是姐姐要嫁人,定然是要她自己来选的。” “你们都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这酒喝过过后,前尘往事便了了吧。” “往后,便各自安好。” “今夜,我陪你们不醉不归。” 我苦笑一声,接过了他递过来酒。 一口喝了下去。 “好,不醉不归。” “不过” 景晏话锋一转。 “往后你们有什么样的安排啊。” “我们都是挚友,我也不想看到你们自苦。” 往后么? 听到这几个字,我的脑子里闪过父亲,母亲的脸。 然后又是苏家祠堂,文渊书院。 最后定格在上一次苏家族会时的场景。 每一个苏家人的脸,或男或女。 或老或少,如走马观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眼中突然有些湿润。 她说的对,苏家荣耀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很多事儿,我做不到。 我不愿欺骗景晏。 “回书院吧,过些日子,便按照家族的安排吧。” 家族的安排什么,我没说完。 可我知道他们懂。 李彦卿的反应比林景晏的更大。 猛的就站了起来。 有些不稳当。还是扶著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幸好林家妹妹不喜欢你!不然以后定然是要受委屈的。” 说完,又哭了起来。 “虽然她也不喜欢我,但是她肯定喜欢一颗真心都给了他的人。” “一点挫折就放弃了。” “哼!我才不要!我做不到!” “只要想到要娶其他人,我就心疼的想死。” “心里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还能接受其他人呢。” “我等她!就算她不选我,我也是他哥哥!” “打架顶厉害的哥哥!” “若她以后受了委屈,我就是她的退路。” “大不了,她不想看到我,我就回边关!等她需要我可我再回来!” “我……” “我不要……” “我不娶旁人。” 景晏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彦卿脚边散落满地的酒罈。 很多,比我们加起来都要多。 他的脸很红,眼神迷离。 嘴里却一直在念叨。 他很难过。 那一刻,我终於知道了,她为什么拒绝我。 如果连彦卿她都不喜欢的话,凭什么又会喜欢我带著斟酌的爱意呢。 罢了,喝酒吧! 第546章 李彦卿小传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命好。 就是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父亲在文坛赫赫有名,母亲是当今长公主。 我的舅舅是九五至尊,我的大伯是南寧侯。 隨便挑出来一个,都是旁人退避三舍的存在。 更不要说,这些所有的后台,都集中在我一个的身上。 那搁谁不得横著走啊。 整个天朝,没有谁是我惹不得的。 当然啦,我也是个爭气的,能惹的不能惹的我都惹了个遍。 最厉害的时候,一天得有两三个夫人找我母亲告状呢。 母亲骂我,我从来不后悔,他们那是活该! 男子汉大丈夫,揍了就揍了,有本事就打回来。 告状? 小爷呸,下次看著我还揍! 父亲是少有才华,到了我这儿便是少有才华。 读书一道,我確实是不成的。 上了几年学后,字分开我是否识得的,可若连在一起,我还是好好想想他们的意思的。 人家说不当个睁眼瞎罢了,可能是谦虚,到了我这儿倒是事实了。 不是我不愿意学,实在是没有这个天赋,打开书看了没一个时辰,我就要开始打盹了。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我都安慰自己。 没事噠,没事噠。 长辈总不会看著我饿死就是啦。 父亲倒是比母亲想的开。 看我与文一道没有天赋,便给我寻了武师。 可能也是看我我打架厉害,得了启发吧。 果然上天给你开了一扇门,总不会顺便把窗子也给你关了的。 我文治不行,武功却不赖。 父亲给我找了好几个武学师傅,都说我根骨天赋极好。 父亲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那眼神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脑子里极速思考著这几日自己犯过的错,打过人。 没有啊。 恩,应该没有吧? 来告状的不是都被打发了么? 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嘆息声,抬眼去看,表情一如往常。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听没听错不重要,我只知道那日过后我的好日子终於要来了。 自从父亲知道我在武学一道颇有天赋过后,倒是不再要求我的学业了。 平常待我也松泛了许多。 母亲说我时,偶尔还会护我两句。 当然除了练武的时候。 无事,別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习武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 我乐意的很。 其实我的性子一直不算安稳,与京中公子打闹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至於到底是什么时候混了一个混世魔王的称號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也许是揍了兵部尚书家的孙子? 可那能怪我么? 骑个马不好好骑,专往人家农户家的庄稼地里骑。 大家一起出来玩儿,就他最扫兴。 我不揍他揍谁。 也可能是,將户部尚书家的儿子扔到了水里。 这也不能怪我啊。 说话就说话,阴阳怪气的做甚? 你爹,你爹的。 我没爹么? 能忍他几次,都是他娘与我母亲关係好呢。 也肯定是因为翰林大学士家的嫡长子。 每次见到我们都拿鼻孔看人。 小爷我是谁? 能受这份委屈。 滚回家找他娘去吧。 当然啦,我也不是每次都有理的。 可我觉得,我揍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白揍的。 至少小爷出气了。 后边怎么被骂,后边再说吧。 忍忍忍。 小爷若是事事都要忍,投身到我娘肚子里不就浪费了么? 都是他们玩儿不起,打不过就告状。 小爷可不是这样人的。 这么多人中,可能只有一个人委屈吧。 北静王。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惹过我,可我看他就是不顺眼。 假惺惺的,也不知道噁心谁呢。 你瞧瞧,小爷不买他的帐,在我面前不也端不起来了么? 还是与我阴阳怪气的模样让我看的顺眼。 小爷开心了,他开不开心与我有什么关係。 只要小爷不在乎,他们如何评价我都无所谓。 混世魔王就混世魔王吧。 隨著我慢慢长大,京中全是我的传闻。 越传,我的声名越显赫。 到了后头母亲都开始担忧了。 经常指著我的鼻子骂。 “你瞧瞧你,外边现在都怎么说你的你不知道么?再不收收敛收敛,以后哪家贵女敢嫁给你。”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不嫁就不嫁唄,小爷还不乐意娶呢。” 我可不乐意和女孩子玩儿,麻烦的很! 大伯家的几个表妹我尚且敬而远之,更不要说別家的贵女,说不得看到都要被嚇哭呢。 母亲听了我的话,果然又生了气。 冷著脸就去找我父亲的麻烦。 她总说,我如今这个模样就是父亲纵容我习武导致的。 若是多读几本书,怕是早就成了一个翩翩公子了。 哪儿会像现在一样人嫌狗憎。 可没有,外头我的兄弟多著呢。 说是一呼百应都不夸张。 而且,这事儿也怪不到父亲头上,就我这个一看书就打瞌睡的模样,五十年都成不了翩翩公子。 不过,我聪明,这话可不会说给母亲听。 死道友不死贫道。 骂了爹就不能骂我了哦。 前十几年的快活,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我会有主动捡起那些我曾经弃如敝屣的书。 就像我没有想过,这世界会一个人,这么合我的心意。 以后,事关於她都不能再自称小爷了。 她柔柔弱弱的,嚇著就不好了。 没得觉得我凶的很。 不是的。 我温柔守礼的很。 大家都这么说。 不信去问问。 遇见她,我想应该是上天註定。 老天给我开了一扇窗,也想將门替我打开。 其实那天,我刚和平日一起玩儿闹的兄弟告別,悠哉悠哉就准备走回家呢。 结果没走两步就遇到那个討厌鬼。 北静王。 他一个香粉铺子买东西呢。 唉。 这恰巧遇到,必须要去看看了。 添添堵最好,添不到堵也不能让他如意。 每每都装个谦谦君子的模样,让母亲老是用他来说我。 我呸。 他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小爷也就认了。 可他明明就是装的! 骗的了旁人,可骗不了我。 谁家好人在后院养一帮子人啊。 偽君子! 他看到我,果然就皱了眉。 小爷的心情瞬间又好了不少。 你別说,这铺子里的香粉,果然別致。 恩,我也想要! 第547章 李彦卿小传二 买东西嘛,向来价高者得。 钱,小爷多的是。 他想要,我就不给。 就看谁给的多唄。 人家商家也是要赚钱的不是。 我与北静王加价加的有来有回,人便越来越多起来。 小场面。 不慌,不慌。 那一日我揍兵部尚书少爷的时候,可是整个村子都看著呢。 走的时候,那个老大爷还特意谢了我,送我了两根萝卜,水灵灵的。 你看我害羞了么? 小爷没有! 今儿就更不会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商家的主人家也是在的。 可能听到我和那个不知礼数的人在爭吵,乾脆谁都不给,直接將那盒香粉送给了路边的一个小女孩。 倒是有性格。 若是旁人大概就是在一边等著我们吵完,或者再拿一盒出来息事寧人。 这般行事,若是我是个小心眼的,怕是要得罪两家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北静王自然不用说,不管他在外边装的如何好,內里可不是个大度的。 我確实不一样,向来大度。 这么点小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是后话,那时的我看到主家这样的处理方式,心中的確是起了几分好奇。 眼神不自觉的就向外边的那个小女孩看去。 这一转头,便见到了坐在轿子里边的她。 只一瞬间,她就將帘子放了下来。 主家的人居然是个姑娘。 遥遥一瞥,恍若惊鸿。 母亲,我好像看到了仙女。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的极快。 好看么? 自然是极其好看的。 虽然,有可能只匆匆一瞥,我看的並没有非常清楚。 可美也可能是一种感受。 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见到她时的感觉。 吵闹的人群,周边鳞次櫛比的摊位,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都变的模糊。 我的眼中只有已经放下帘子的小轿。 可惜,连轿子都没让我看太久,就被一个少年挡住了我的视线。 第一感觉是失望。 难道? 她已经订了婚了? 还是已经成了婚了。 心漏跳了一拍。 忙定神朝那个少年望去。 还好还好。 自己嚇自己。 挡在轿子面前的少年看著年岁还小呢。 周身气质和轿子里那位也有几分相似。 他警告似的看了我一眼。 真可爱。 我回以討好一笑。 没看见旁惊掉大牙的石已。 直到他们走远,看不见影子了,我才回过神来。 突然发现旁边的水溶异样的神色。 他也看到了! 不行! 那位姑娘和那位少年应该是刚来京中,往日我可没有听过京中还有这般人。 想来对京中还不太熟悉。 如今被北静王这些偽君子动了心思,可没什么好处。 可以不是我。但是一定不能是他。 我可能不是好人,他一定是个坏的。 旁人不知,我与他作对这么多年,他后院有多少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像我,洁身自好。 虽然逗猫遛狗,可后院可是乾乾净净的。 不说妾室,一个近我身的女子都没有。 我才是个好男人呢。 平日我可能不聪明,可是这个时候的我的脑袋瓜子可转的快极了。 他们或许惹不起北静王,小爷,不对。 我李彦卿却是不怕的。 虽然我口中说的是这家的香粉,但是我知道,水溶肯定听的出来我说的是谁。 若是他敢对那个姑娘耍什么手段,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这样的人,就不要去招惹人家姑娘了。 我,李彦卿,会一直一直盯著你的。 不要动什么小动作。 喜欢是什么,以前我不知道。 可是今儿我明白了。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我以前想的果然没错。 喜欢不喜欢,第一眼便註定了。 若是第一眼没有心动和欢喜,於我而言恐怕都是將就。 我自己明白,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幸好我不用將就了。 看著水溶被我气走,我心中一点开心的都没有。 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唉。 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打这么多架了。 我自己在京中什么名声我还是知道的。 若是…… 若是…… 你说,我现在挨家挨户去道歉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就算了。 以后我改不就行了。 一点挫折就能让我放弃的话,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说不定人家姑娘愿意听我解释呢。 看著水溶走远。 我踢了踢还愣在原地的石已。 “石已。你去打探打探这胭脂铺是谁家的。” “记住了,悄悄的,不要被发现了。” 石已的回答却是让我气的牙痒痒。 “少爷,一个香粉,可不兴再打上门去了。” “回头长公主知道了,小的又要被骂了!” 呸呸呸! 白了他一眼。 “滚滚滚,小爷是那种人么?叫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干嘛?” “什么打不打的,以后不许说了,影响小爷的形象。” 石已惊讶的表情,让我有些心虚。 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以前没有形象,以后不是还能有么。 石已虽然眼光不好,可办事能力却是不错的。 很快就打探到了那家胭脂铺的背后的主子。 也是,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隱藏。 嘿嘿嘿。 我就说遇见她是上天註定吧。 他家与我们家颇有渊源。 林家的祖母是我祖母的闺中密友。 密的不能再密的那种。 林伯父是大伯和我父亲的旧友。 从小玩儿到大的那种。 知道这个消息,我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把石已后边的呼声拋之脑后。 管他干嘛,我要將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去。 祖母听到这个消息呆愣了许久。 眼中仿佛还有泪光闪烁。 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將我打发了出来。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也不说清楚。 这难道不上门么? 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可我李彦卿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祖母不和我说,我还不能自己去么? 林家还有个小少爷呢。 我呀,最喜欢带著小孩玩儿了。 从祖母房中出来,我便叫石已去林家守著。 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我。 小爷要用最好的形象出现在林家弟弟的面前。 让他知道,京城那些人都是诬陷我的。 说不得,一不小心,就让林家妹妹知道了去呢。 第548章 李彦卿小传三 我向来知道,自己若真喜欢什么,总是要去爭取的。 那般就算最后没有求到,最后也不至於懊悔终身。 我只管一心一意,將我的心捧到她的面前。要与不要,全凭她自己的决断。 她可以不喜欢我,总归不能討厌我才好。 自从遇到她过后,年少慕爱也好,见色起意也罢。 虽然那一日,我看的都不真切。 喜欢其实就是一种感觉吧。 我好像只想对她好。 平常见到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如何悄无声息的送到林家去。 有一日,舅舅宣我进宫,身边的宫人无意间说起这两日宫外送了几只白鹤进来。 这可是金贵的东西。如今宫里也就那两只呢。 现在还小不要紧,养养不就大了么? 刚好,听石已说,林家翻新了院子,白鹤这个时候送进宫,不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平日没少找舅舅要东西,对於这个我轻车熟路。 只要我脸皮够厚,多缠上几日,总归能成的。 在我不遗余力,兢兢业业的献上我的诚意过后,舅舅终於还是不耐烦了。 到手了。 却是不能过明路的。 偷偷摸摸的带回了石已的院子。 只是如何送进去又不让旁人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早知道就多读点书了。 我苦思冥想了一夜,终於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夜黑风高送鹤夜。 悄悄摸摸一扔,一个过路的功夫便成了。 这事儿我知,石已知。 再保险不过。 我不知道她看到突然出现的白鹤开不开心,我確实是开心的。 那日过后。我每日都打扮的人模狗样,就准备和林家弟弟来场偶遇呢。 人模狗样可不是我说的,石已说的。 別急,已经骂过了。 石已不仅说话不好听,做事也拖拖拉拉,好几日呢,就没一次能让我遇上的。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机会,与景晏弟弟同行的居然还有一个傻不拉几的傻缺。 好像叫什么宝玉的。 一点眼色都没有。 我说话呢,你黑什么脸? 耍性子耍到小爷身上了,真是给他脸了。 要不是今儿小爷要在景晏弟弟面前留个好印象。 有他的好果子吃的。 不过是荣国府隔房的嫡子,放在往日,给小爷提鞋都要排队呢。 能让你上小爷的桌吃饭,都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 爱吃吃,不爱吃滚。 反正我是不耐烦与他说话的,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过了这几日,小爷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幸好这个什么宝玉还没蠢到底,知道我不待见他,气冲冲的便走了。 真是无礼! 小爷的拳头都捏紧了。 景晏弟弟自然和他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么? 告诉你,我和景晏弟弟便是一见如故。 他年龄虽然比我小上许多,可说话做事就极其投我的缘。 早知道祖母的闺中密友,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我乾脆搬到江南去住算了。 也不用这京城的公子们受这么多的委屈。 从酒楼出来,我將他送回了林家,看他脸上的笑意,怕是对我也有几分好感的。 很好! 我感觉我要交到第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了。 我手下那些公子哥们可不算。 他们与我好,一是因为我能与他们出头,二是因为我的家世。 拋开家世,能真心待我的寥寥无几。 我向来知道,可我並不在意。 景晏却是不一样的。 他或许能查到我是谁家的人,可眼神骗不了人。 看著我兴高采烈的回家,母亲还笑我呢。问我今儿出门可是捡了万贯家財回来。 不一样。 万贯家財,如何能比的上一个挚友。 我便是这样一个人。 说我衝动也好,傻也罢。 喜欢还是不喜欢,第一眼便在我心中分的清楚明白。 那一天晚上,想起景晏看我的眼神中带著的真诚时,我便在想。 林家妹妹的事儿,无论我能不能求到,景晏这个朋友我却是交定了。 直到祖母与我说,给林家下了帖子,我与景晏还是书信来往比较多。 就是见面,也是约在外边。 不多,也就一两次。 每次见面我都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他是林家的人了。 甚至祖母能够知道他们出了孝的事儿,都是我去说的。 可每每话到嘴边,心中又涌起一股子害怕来。 若是,若是景晏知道各种缘由,不再与我交好了可怎么办。 真心朋友,我这一生可能就这么一个了。 总是想,下次说,下次一定说。 这一犹豫,便犹豫到了祖母拜访林家的时候。 那一天,是我这些年最紧张的一日。 对林家妹妹是,对景晏亦然。 打扮的好看些说不得景晏便不怪我了呢。 看著我换了一晚上衣服的石已嫌弃的表情都要掛在脸上了。 我看到了,不过这会儿我可没时间搭理他。 辗转反侧,奇怪的是第二日起来时,我的精神居然出奇的好。 等我到祖母院里的时候,他都还没醒呢。 不著急,不著急。 天刚亮呢。 哎呀,祖母你怎么还没好呢! 是景晏和贾家的嫡长孙贾璉来接的。 因为贾宝玉的关係,我对贾家的感观其实很一般。 不过他既然是景晏请来待客的,我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果然,小爷的朋友,到哪儿都討人喜欢。 祖母一见景晏就喜欢的紧。 这会儿,我没与他说我是长公主嫡子的事儿,就有些略显尷尬了。 幸好石已提醒了我,不然我恐怕连那句。 “景晏居然是你”都来不及说出来。 踏入林家家门的那一刻,我紧张极了。 堂兄几次与我搭话,我都没听到,看到他疑惑的眼神,我才捏了捏自己的腿,用疼痛盖过心中的激动。 那天,我终於又一次见到她了。 还是远远的一眼。 我的心仿佛都要飞到了天上去。 虽然最后满身狼狈,那又如何。 小爷乐意! 只是后头回去和景晏还有堂兄说话时,我差点又说错话了。 男人在世,喜欢草草怎么了。 我看,漂亮的很呢。 今儿回去,我也要在我的院子里栽些草。 我看谁敢说我! 第549章 李彦卿小传四 离开林家时,我与景晏走在一处。 心中想了许久的话,终於有勇气说出口了。 我看不清我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怕错过一点他的表情。 “景晏,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林家的公子。” 没有皱眉,没有厌恶,眼波流转,我的心瞬间就定了定。 这是不怪我了。 一声轻笑从他口中溢出。 “我还以为,你能藏多久呢。” 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那今儿我在门口的表演岂不是很夸张。 我这么想也问了出来。 景晏点了点头。 “你能查到的,我自然也是能的。” “更何况,你自己看不见你前两次见我的表情么?就差把我有事,我错了写在脸上了。” “支支吾吾的,说个景晏,其实我……就没了下文了。不知道也知道了。” 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石已! 他为什么没告诉我! 小爷每次出来吃好的,可都带著他呢。 如今也不是与他说的时候。 我瘪了瘪嘴。 “那景晏,你怪我骗你么?” 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啊,我也早就知道你是谁家的啊?” “这个和我们相交有什么关係么?” 什么? 景晏早就知道了? 蔫噠噠的我决定要好好读书! 以后,我,李彦卿再不做读书人的玩物!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听说她也喜欢读书呢。 若是以后她说话,我都听不懂,那我也太该死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知道我脸上笑早就藏不住了。 嘿嘿,他不怪我,真好。 我宣布,从此以后,我李彦卿也是有兄弟的人了! 有了林家和李家的关係,我行事又方便了许多。 至少如今遇到好的东西,我也光明正大的给景晏送过去了。 景晏和林家妹妹知礼的很。每次都会回送些回来。 虽然说是给李家备的,可我不也是李家的人么? 四捨五入,便是送给我的了。 只是没多久,这事儿便也不能做了,景宴要回去科举了。 林家妹妹要先去贾家住些日子。 走的时候,特意给祖母来了信,说是林家妹妹一个人在京中,还要去贾府,怕是诸事不便,还请祖母多照看照看。 这事儿还用托別人么! 我!我!我! 好兄弟的姐姐,自然要由他的好兄弟我来守护了。 放心,景晏,你兄弟我,京城有名的小霸王,谁敢惹了你姐姐不乐意,小爷便让他往后都如意不了! 景晏离京,祖母每过十日,都要派人去问问林家妹妹那边的情况。 可巧了,每次我都能遇到回来回復的人。 当然了,蹲守的那几个小时不算,都是刚好有空不想出门罢了。 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听林家妹妹的丫鬟说,倒是没什么不好的事儿。 怎么可能,定然是报喜不报忧的! 贾家那个宝玉,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么? 自从知道林家妹妹要去贾家住上几日过后,我可是问了往日京中与我来往密切的那些公子的。 那日在酒楼给我甩脸子的事儿我可还没忘呢。 这理由倒是充分的很。 我什么人,他们知道的很呢。 正好了,也让旁人知道,他得罪了我。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嚇一跳。 那可不是个什么好人,有与他家有渊源的和我说,他如今十几岁了,居然还喜欢在后宅玩儿闹。 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就是贾家的家学,他们也探听了出了一些消息。 嘖嘖嘖,说出来,我都怕污了我的嘴? 这可不行,那个脏东西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 不然污了林家妹妹的眼睛就不好了。 至少小爷要让他不敢在我兄弟姐姐的面前放肆! 没错,兄弟的姐姐! 最好的兄弟! 刚好鈺凝提起想寻个日子,约了林家妹妹出来玩儿。 我突然就想到了京郊的庄子。 冬日来了,庄子上的梅想来也是开了。 而且那边不算近,几个姑娘出行,总是要家中兄长互送的。 到了庄子上,我有的是不让林家妹妹发现的情况下,收拾他! 假装不在意的提了一句。 果然鈺凝就高兴起来。 求了祖母让她们去。 我以为我的心思没人知晓呢,抬头就看到了祖母的瞭然眼神。 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拱了拱手就下去了。 后边的事儿还要去找父亲帮帮我。 毕竟堂兄才是鈺凝的正经兄长,若是他要送,还有我什么事儿! 除了这个,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林家妹妹好像身子不是太好,那要出行,马车便要极好的。 娘的马车便不错。 拿来。 有了马车,里边的內饰也要换一换的。 母亲库房里有上好的鹿皮绒毯,用来垫脚刚刚好,我记得前些日子宫里还送了一张兔绒的料子来,做成毯子放在马车的榻上应该还是暖和的。 马车的窗帘也是要换一换的。 做成两层,一层纱,一层锦缎,若是想歇歇便都放下来,也不透光和风。 若是想看看外边的风景,便將精锻帘子拉起来,也不妨碍观景。 父亲库房里的薰香炉子,上好的檀木小几,还有那个他宝贝的不能再宝贝的茶炉也都要拿来。 还有什么呢,我再多想想。 对了!想起来了。 那几张白狐皮!连母亲都说难得。 毛色极好,一丝杂毛都没有,做成披风应该也是好看的。 唉,好东西还是太少了,勉强配的上她吧。 女眷出行,要准备的自然是多的。 景晏外出科举,那是最最要紧的事儿。 作为他的兄弟,我多做些也是应该的。 出行前,娘亲叫了我去,多给我一个披风,红色的。 听说是让我给鈺凝的。 我这才拍了拍脑袋。 我就说忘了什么事儿。 鈺凝的披风给我忙忘了。 幸好娘提前准备了。 与贾家定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果然不出所料,贾家那个宝玉也是要去的。 挺好。 我准备的人早就到了庄子上等著了呢。 等他落单,我就让他知道我李彦卿,为什么是京中最有名的那个小霸王。 那天早上,我起的很早。 好不容易选好衣服过后,石已来问我。 “主子,外边冷,今儿穿那个大氅啊。” 那还用问。自然是白的了! 小爷早就选好了! 第550章 李彦卿小传五 踏雪寻梅,本就是极美的事儿。 更不要说今儿里边还有她。 这一次出行,可是我千盼万盼盼来的。 除了早些日子便派到庄子上的那些人,今儿隨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去贾家接人的路上,我的嘴皮子都磨破了,鈺凝才明白我的意思。 她身子是有些弱的,若是一路上不注意著些,惹了风寒便不好了。 贾家那些人,我可信不过。 她真的很好。 女孩子收拾打扮总归是要费些时间的,今儿定的时间又早,她居然来的正是时候。 也不知道睡饱了没? 其实我也不著急,多等些时候我也是很乐意的。 佳人缓缓而来,红色披风扫过雪地,如红梅绽放。 林家妹妹虽然戴著帷帽,也不掩她的风姿。 她与我打了个招呼。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见著就心生欢喜。 很幸运,我在年少之时,便遇到了。 爹,我出息了。 我现在居然可以骑著马光明正大的走在林家妹妹的马车旁了。 一路都是好心情。 除了石已和贾家的那个宝玉。 石已是个没眼色的。 没瞧著林家妹妹的车帘都放了下来,天寒地冻的,今儿又起的早,好不容易歇上片刻,连小爷骑在马上都小心翼翼,生怕马蹄声太大,吵醒了去。 他倒是好,快到了便快到了,等上一会儿,让林家妹妹自己醒来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 明明看到他过来,我就示意他噤声了,没曾想,还是晚了些。 也怪我,一路上只感觉轻飘飘的飘在天上,居然忘了嘱咐他了。 石已的声音不小,果然还是將林家妹妹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我连忙对著石已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些,才凑到了马车旁。 她问我,李公子,到了么? 我压了压声音,轻声和她说著这会儿的情况。 虽然是没到,可是也不远了。 从这儿走过去,便是庄子了。 这一路的景色是极美的。 她问了鈺凝,便准备下来走走了。 这里景色虽然美,挡风的地方却是没有的。 她身上那件披风,怕是不御寒。 你瞧瞧,我说的吧,贾家就是不靠谱。 不过没关係,我早有准备。 那几匹完好的白色狐皮,府中已经加班加点的做好了。 就放在马车下边的暗格中。 这会儿拿出来用刚好呢。 我与她说是母亲准备的,她果然没有拒绝。 內里红衣配上白狐披风,正合了雪中红梅。 应景的很。 可漫天的雪和蜿蜒连绵的梅林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她从马车上下来,我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茫茫天地皆成虚妄。 只有她,也只能有她。 立在不远处,被她看著的梅,都让我心里起了几分羡慕。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也能这样看我一眼,那便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我这样想著。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 有些像鈺凝,那时的我已经听不清了。 眼中好像只容的下一个她。 可偏偏却有不识趣的。 要扰了她赏景。 看著烦人的贾宝玉,我皱了皱眉。 没眼色的东西! 贾家就他一个男丁么? 我记得不是还有一个叫贾璉的么? 哦,忘了,和景晏去江南了。 罢了,算他有心。 看著他我就觉得烦。 越往梅林走,这种烦闷越甚。 京中逗猫遛狗多年,小爷我是真的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大家公子。 与我一处的那些可都不算彬彬有礼的君子,可比起贾宝玉来,居然还好了很多。 女眷出游,我们这些家中兄长本就是作陪,权噹噹个护卫罢了。 就是我也只敢落在最后边,带著侍卫们在旁边护卫著姑娘们的安全。 他倒好,一个劲的往前凑。 脸呢。 没见著姑娘们已经皱了几回眉了么? 若不是因为林家妹妹的关係,这会儿按照我那些堂姐堂妹的性子,怕是早就骂回去了。 烦人的很。 林家妹妹夹在中间才是难做。 我唤了石已。 “你去,让贾宝玉给我滚过来!” 我心中的火气,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不知道石已是怎么传话的,他过来时居然还有脸与我说笑。 君子甚於礼,他是个傻子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虽然这些话也是我最近挑灯夜读记下来。 她喜欢读书,我记著呢。 小爷都知道,他不知道就是不成! 威胁人的话,其实我是不擅长的,若搁在往日,我都是直接打上门去。 今儿不成,她看著呢。 对著刑侍卫使了个眼色,想来他该是知道小爷今儿特意將他调过来是干嘛的。 我不想动手,可让他不好过的法子,小爷多的是。 刑护卫是公主府的护卫,自母亲的公主府建立过后便跟在了母亲身边。 后来我惹得事儿多了,母亲虽然嘴上说说我,但是也怕我真被欺负了去,便將他派给了我。 如今也是到他展示自己真本事的时候了。 看著贾宝玉在刑护卫的保护下,不敢再往前一步,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没了他捣乱,林家妹妹果然又多了几分笑脸。 这样很好。 出来玩儿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嘛。 可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她的心情。 便是我也是不行的。 是我考虑不周。 居然没想到从马车到庄子,还是有一段路的。 幸好,我提前想过,若是她想出来林子里多走走,总该有一个歇脚的地方的。 提前让人將最里边的这个亭子布置好了,旁人要去赏梅便去吧。 她留在这里歇歇脚也好。 我不急,景晏可是特意嘱咐过我,护著她姐姐呢。 我在这里当个侍卫想来也是不会碍了事的。 她心地善良,怕是觉得我会冷,还送了一个手炉过来。 真暖和啊。 庄子上的居然比府中的还好用些,今儿定然要带回去的。 许是觉得我在外边待的太久,她的丫鬟进去了没一会儿又出来与我说话。 她说,既是世交,周围也全是人,进去坐坐暖和暖和,怕是也不碍事的。 其实那一秒钟,我心中是犹豫了的。 能与她单独坐上片刻,我从来没有想过。 直到看到从外边来的贾宝玉。 我还是拒绝了。 她明显不太喜欢这个人。 若是我进去,再赶他便也不好了。 毕竟贾宝玉再怎么惹人厌烦,也是林妹妹的正经表兄不是么? 我不去,他更不可能进的去。 见著他不管不顾的往里冲,我的火又一下子上来了。 提溜著他就往外边走。 她是不是笑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了。 可能吧。 看著贾宝玉看我有些惧怕的眼神,我便知道刑护卫將我往日的光辉战绩都与他说了。 可如今看来,怕是还不够呢。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他怕我! 若是想他怕我,小爷早就带著人给他一顿胖揍,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他了。 第551章 李彦卿小传六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 他,贾宝玉,离林妹妹远些。 不要去坏了她的心情! 我將他丟给了刑护卫一行人。 又偷偷吩咐了几句。 “去,送回庄子里边,不愿意好生待著,那今儿就不用出来了。” “看他现在这个模样,刑护卫还是没用真本事呢。” 小爷想做的事儿,还没有没做成的时候。 一个贾宝玉,国公府隔房的儿子罢了,他也敢? 刑护卫看了我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爷,我知道了。” 自然,我下的令,什么后果我自己去担。 “放心,出了事儿小爷顶著!” 刑护卫笑了笑,往后看了一眼贾宝玉的位置,眼神有些轻蔑。 “贾家,无碍。” 他向来话少。 看著贾宝玉被他们带走,我低头想了想。 恩,该用膳了。 可不能饿著了。 来庄子之前我就去问了张老管家,林妹妹在林府时喜欢吃的东西。 倒是没有特定的,就是要清淡一些,不能让她败了胃口。 倒是不难的。 庄子上的都是新鲜的,再让厨娘去林家学上一学,应该是能让她多用一些的。 可是旁人看著,我总归是不太放心。 没有主子盯著,下边的人做事哪里会尽心。 顺便,也好去看看如今在庄子里待著的贾宝玉。 好不容易碰著他一遭,总不能就这样被他糊弄了过去。 有她在我自然是要维护维护自己的形象的,可背著人,小爷最是不好惹。 从厨房出来,我径直就去找了刑护卫。 “他在里面?” 我看了看旁边的小院,问道。 刑护卫点了点头。 “在呢,有人在里边看著他呢。” “少爷可要进去瞧瞧?” 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进去了。 一进小院,果然见著屋子外边有好几个护卫看著。 见到我进去,纷纷行礼,我摆了摆手。 “离远点守著吧,我有事与他说。” “听到什么动静不必过来。” 看著他们退到了院门口守著,我才推门进去。 我不知道那时我的表情是否难看。 可我確实是忍了许久了。 反正贾宝玉看到我眼神是有些惊恐的。 “你……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 抬脚就是一脚踢到了他的肚子上。 习武多年,我自然是知道怎么揍人不留痕跡又让人痛不欲生的。 至於他的问话?我为什么要答? 他纠缠小爷的姐姐妹妹,还有林妹妹时可问过她们的意愿了? 既然没有,那小爷自然也是不用答的。 这些年,小爷架打了不少,也是知些事儿的。 有些人要把他打怕了,你说的道理他听的进去。 贾宝玉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路,小爷给他讲的道理比以往一年都要多了。 他可有什么改变。 没有的。 不然刚刚在亭子外边,不会不管不顾的便往里边冲了。 总归是林家的外家,我不会伤他太重,可教训小爷却是要给够的。 懦夫一个。 只知道求饶,真是没意思极了。 看著他脸上的泪,小爷我真是嗤之以鼻。 看著他躺在地上,看我的眼神全是惊恐。 我居高临下的看著他。 语气森然。 “贾宝玉,这一次不过是给你个教训!” “以后出来若是再敢衝撞小爷的姐姐妹妹,还有景晏的姐姐,你放心,绝不会再像这次这般简单了。” “要你命的手段,小爷也有,你若不信儘管来试?” “到时候便知道,宗室子与你一个落魄家族的嫡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区別。” 他艰难的抬起了头,眼神中好像有愤怒的神色。 恐怕是没想过,我打他只是为了这个吧。 也对,能教出他这样人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 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小爷,小爷不喜极了!” “对了,今儿的事儿,若是让我在旁人口中得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仅仅是我揍了他,还有刚刚入桃林时缠著姑娘们的事儿。 他自然是无碍的。 姑娘们却不是。 按照他的性子,用家中女眷出去炫耀,也是乾的出来的。 小爷要防患於未然。 他这样人,沾惹上都得不了好! 说完这些,我又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不说话? 这是不乐意。 还没等我发火,他终於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我冷哼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真当小爷这个京中小霸王的称號是白得来的么! 揍了想揍的人,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路过外边的侍卫时,我特意问了一句。 “刚刚可听到什么?” 不约而同的摇头。 我笑了笑。 “恩,贾家公子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你们寻个人去找他的小廝来,给他换换衣服。” “对了,今儿庄子上的所有人多发三个月的月钱,得了银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他们也是知道的。” 就这些吧。 厨房那边怕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小爷该去看著他们上菜了。 这事儿可比旁的事儿重要多了。 我哼著歌便向厨房而去。 真痛快啊! 这回小霸王是小爷做的最痛快的一次。 到了厨房,无视厨娘们见了鬼的眼神,我一一看过今儿的菜品。 不错,都是清淡爽口的。 还有锅子。 在外边用著也能暖和暖和。 庄子上的东西虽然不罕见,倒是胜在新鲜。 我瞧著她倒是多用了一些。 那便好。 去了贾家没几天呢,我瞧著她有些清减了。 应该是贾家的饭食不合她的胃口。 等回去还是要和张老管家旁敲侧击一下的。 宾主尽欢。 用完午膳,小酌了几杯的姑娘们想去歇息。 房间自然是准备好了的。 只是路过石已堆的那个小雪人时,她好像多看了一眼。 我落在最后,悄悄的拉了拉石已。 “回去教小爷堆雪人!” “你会的全都教给我!” “不准藏私。” 真好。 又要学到一个新技能了。 回京途中,被关在院子的贾宝玉被我放了出来,你別说,没他在,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姑娘们都自在了许多。 被揍了一顿,还是十分有用的。 回去时,走的是同样的路,他果然不敢再往前凑了。 到了马车旁,一溜烟的就上了马车。 似乎还看了我一眼? 无所谓。 小爷怕过谁? 若是再记不住小爷的话,要逮他,易如反掌! 第552章 李彦卿小传七 原来我也是会怕的。 其实遇到林妹妹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我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上可啃老,下嘛舅舅往后总归是不会不管我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思考的呢。 娘第一次见到她,我兴冲冲的过去,只为偷摸看看她。 母亲在,总是不妨事的。 虽然没说上话,不过她笑的很开心,那会儿我想,如果她能一直如这般便就太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考虑往后。 她往后能如何便好了。 后来她封了县主,景晏请我和堂兄堂妹前去庆祝,第一次尝到了她的手艺。 很开心。 贵女下厨,那是顶顶难得的事儿。 她亲手做的那几个菜,我一股脑的全吃完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 味道如何? 恩。 她废了心,用了时间,便已经很好了。 我总是不能让她的辛苦白费才是。 回了府过后,我又想了以后。 若是有以后,我能吃的东西,她確实不用。 下厨也不是很难的事儿,我去学学也是不错。 再后来,我辗转反侧开始考虑起我的未来时,是听到了她那首诗。 山河无恙。 原来这是她想要的。 她清醒又通透,我向来知道。 她太好,好到我自惭形秽。 越是了解她,我心中本以为已经快溢出来的感情又会多上几分。 这世上没有人配的上她。 包括我。 可我也会想啊,若是有一日,她愿意找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我若能在她选择的范围之中便就好了。 可如今的我总归是不够格的。 旁人或有才华,或战功赫赫。 而如今的我除了这张脸和家世什么都没有。 那便远去边关吧。 为自己爭一爭。 纵观我自己,也就一身武艺能看的过去了。 走的那夜,夜黑雪也急。 以后,便只有木之陪我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有时候不知,才是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走的那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受了父亲说的话的刺激,才决定远上九边。 其实不是的。 完全不是。 不曾站在她身边,我没有介意的资格。 我只是想努力一次,等到归来,心中所想,便能宣之於口。 如我优秀,我才能求了父母,上门去为我求上一求。 若继续如如今一般惶惶度日,我连开口的资本都没有。 我喜欢她,不骚扰,不敢强求,便盼著能靠自己,让她多看几眼。 她要山河海晏。 等到我战到山河海晏的那一日,这山河海晏里便也应该有我了。 从京城到九边,满腔热血到见惯生死,也成寂寥。 我好像有些懂她写下那首诗时在想什么了。 她读百书,解朝事,天朝的情况她应是知道。 所以才能写下那首诗。 京中的其乐融融,原来是用边关將士的命换来的。 如今,我也懂了。 到九边后,我没有想用长公府的名头,只寻了九边的百姓,他带我找到了徵兵点。 我问路的人听到我是来参军的。 眼中一亮,眸色之中全是讚赏。 丟下手中的活计,带著我便来了。 一路上,还与我说,如今像我这样自己寻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与我挥手道別时,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保重!下次如果还能回城,我请你喝酒。” 九边的人。真的热情。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路引自然是没有的。 本以为这次又要用到舅舅给我的那个令牌时,那人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我的面貌,便记下了我的名字。 我並未多想,只觉九边可能是真的缺人吧。 与我一同训练的多是军户出身。 军中的伙食虽然比不得京中,可也並不差,有菜有肉。 军中的兄弟吃起来都是狼吞虎咽的。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饱,就像我,到了九边,胃口倒是大了起来。 这会儿我学的厨艺倒是能派上一些用处了。 军营的后方便是一座山,训练完了,带著几个兄弟去打著野味回来,放在火上一烤,只放些粗盐,吃起来也香喷喷的。 这样简陋的日子我从来没过过,可是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 床是大通铺,米也不是精米,吃窝窝头的时间也不少。 衣服要自己洗。 没有人伺候,自然比不上京中。 可我走出这一步,就永远不会后悔。 慢慢的军中的人与我也熟悉了。 聚在一起时,我也听了他们许多的故事。 军户为国而生,为国而死。 这仿佛是他们的宿命。 可他们也是人。 睡在我旁边的那位比我还小两岁呢。 听说他父亲也是死在九边的,如今九边要人,便轮到他了。 我问他,可怕? 小小的脸庞,仰的高高的。 “那有啥怕的,死在战场,家里还能得一笔抚恤金呢。” “到时候,我娘也能鬆快些。” 死,就是是贯穿战场的一个字。 怕,可是无惧。 他们是,我亦然。 我是宗室子,百姓供养了我,我不会退。 为国也为己。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上战场,是在训练了一个月过后。 韃靼的那些小崽子又去骚扰周边的村庄了。 听说前几天,还屠了个村。 等到军中赶过去,人又跑的没影了。 我们这些新兵便被派著去了周边的地方巡防。 或许是我军营表现的好,也或许爹娘已经找到了我,为我打点了。 这次我成为了我们小队的队长。 麾下都是与我一起训练的那些人。 九边的一个月,我已经没有那么天真了。 一个普通小兵要成长起来不靠外物太难了。 马革裹尸,混个千户都要好几年。 韃靼的残忍,超乎我的想像。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火光冲天,喊声打破了夜的寂。 得到消息,我们赶到时,韃靼的小队已经进了村了。 那是一个小村,百姓们加起来可能才百来口人。 我到村子门口时,韃靼的士兵已经准备撤离了。 看著他们脸上的猖狂的笑意,痛比愤怒更快漫上心头。 我知道,我来晚了。 按照他们往日的习性,村子里怕是没有几个活口了。 他们看到我们本来是想跑的,可是有一个人对著最前边的那个领头的说了一声什么,他轻笑一声,打马向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手上的弯刀滴著血,砸在地上,心更痛了。 我没有用枪,他们不配。 况且我也想知道,长刀杀人,他们会不会死的更痛苦。 我不知道死在我刀下的都有谁。 可他们一个都不该活! 第553章 李彦卿小传八 不让天朝百姓生,他们也该死! 第一次杀人,说实话,我没有什么不適感,看到他们的尸体时,我甚至有些厌恶。 母亲说过,皇室之人,承担的起荣耀,也担的起责任,她是,我也是。 我不怕。 不怕死,更不怕让別人死。 九边,我早该来的。 村中的狼藉我没敢去看。 让人去搜寻村中是否还有活口后,我依靠在树边重重的喘了口气。 等他们再回来时,我已经恢復了往日模样。 我队伍中的人,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村子里,没有人了。 一个都没有。 没走多久,便遇到了一群老兵,看模样应该是要来支援我们的。 有了这一次打底,我上战场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接到的任务也就多了。 最开始与我一起训练的人,隨著我的升官,都变成了我的手下。 我要不是还不知道爹娘在为我保驾护航,那便是傻子了。 我主动与家里去了信。 九边半年,我依旧心怀热血,可战爭让我褪去了青涩。 京中的传回来的消息,与我所想,所差甚远。 我以为我走的悄无声息,原来眾人皆知。 我做的不够好。 我没有再回信。 愧疚没有用,小爷回京,自会去赎罪! 如今我要更努力的想要平復九边如今的乱局。 到了那会儿,才能有脸站在林家面前,说一句抱歉。 景晏有景晏的路,我也该有我自己的责任。 升到千户,小爷只用了一年。 虽然有家中的关係在,可小爷我自己也是个厉害的。 军中能贏的过我的可没几个。 况且我年龄不大,往后只会越来越厉害呢。 那会儿小爷在九边已经有一些名號了。 至少如今蛮夷军看到我,第一时间便是想著跑,而不是像初次那般不管不顾的就衝上来,以为小爷是个软柿子呢。 再一次见到景晏是我升了千户过后,江南的该送来的粮草出了一些问题。 胆大包天! 军中的东西也敢推! 我去。 能见见江南的风景也是好的。 近乡情怯。 入了江南,来到林府之外看著我身上的戎装,想了想,还是没去敲门。 算了,先去收拾收拾甄家的人吧。 长得丑想的倒是美。 小爷尚且配不上,他也敢张口? 林妹妹打的好,要我说,没送他去死,都是小爷没腾出手来。 什么排面上的人,也敢肖想林家妹妹。 门拆了,人打了,粮草小爷还要多拿一些。 多的就当给军中的孝敬了。 真以为小爷上了战场,便会瞻前顾后了么? 我呸。 也不照照镜子,你甄家配不配? 本来打上门去过后,我就准备回军营的,可是从同行的人中得了一个消息。 景晏准备对甄家动手了。 便是这两日的时候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满眼嫌弃。 甄应嘉武將出身,粗中有细,他的身手对上他怕是还有些吃力的。 別到时候自己受了伤不说,还护不住景晏。 还是我去吧。 幸好我多问了这么一嘴,不然景晏说不定真要被甄应嘉那个以大欺小的东西给伤著了。 武將对文官,也不嫌丟人。 看到景晏担心的目光,我这些日子忐忑总算去了些。 至少,我与他还是朋友。 真好啊。 不过,景晏不用担心,你兄弟我还是有些用的。 护你绰绰有余。 我在,便没有人能伤你! 我是想让甄应嘉直接死的,他算计林家良多,京中还有太上皇在。 若是没死,到时候那位再出什么么蛾子,將他护了下来,再给景晏他们添些麻烦便就不好了。 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少些事儿。 我的攻势越发凌厉。 只是没想到苏昀之也在。 看到他和他带来的將士,甄应嘉居然想自刎。 其实我是看到了的。 不过当时我没想到阻止。 直到听到景宴说。 “彦卿,不许他死!” 好勒! 景晏不让他死,他便死不得。 挑飞他手中刀,又卸了他的下巴。 我得意洋洋的看了景晏一眼。 你瞧,小爷的手快著呢。 真好,与故友相逢,真好。 景晏眼中的夸讚,我开心极了。 你看,景晏。 你兄弟我,如今可还行? 只是相逢的日子,並不能长久,出了庄子,我也该离开了。 我与景宴和苏昀之道了別。 下次再见,希望我已经能有脸到林伯父和她的面前诚恳道歉了。 我管不了旁人,便是父亲也是一样。 可我能管的了自己。 我自己想做的事儿,往后我自己去求! 求得到,是她好。 求不到,是我活该。 我的喜欢永远不能也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真正让我在九边站稳脚跟的是嘉峪关一战。 也是这一战,让我看到了朝堂的残忍。 一城之人,成为了权贵们博弈的工具。 他们真是好狠的心。 负了百姓和忠君爱国的將士们的所有,他们都不该活。 小爷说的。 现在不行,总有一日,我要他们死光,跪著下去赔罪! 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三军围困蛮夷的第三日了。 那时,周边几个城居然一个援军都没有赶过去。 说的理由也好笑。 来不及! 呵,好一个来不及。 整个九边,还有哪儿比嘉峪关还要重要。 我去找了我的上峰,想让他拨兵给我。 他们不敢,小爷却不怕! 他拒绝了我。 说没有军令,不敢擅自调兵。 我冷哼一声,踢翻他的案桌。 骂了一句。 “懦夫!” 便头也不回的就出了他的营帐! 好! 军令是吧! 军令没有,小爷有君令! 从来没有那么一次,我如此庆幸我的出身。 回到我的营帐中,提著长枪拿著舅舅以前给我的令牌头也不回的就去了將士们平日练兵的场地。 我说过的,小爷从来没怕过事! 这个兵,小爷今儿调定了! 有什么事儿,小爷自己来扛! 山海关,等不住了! 第554章 李彦卿小传九 以天子之令,號九边之师。 我李彦卿!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外甥。 长公主府唯一的儿子。 今日,我要战! 不管军令,不论职位。 只以我手中之令,驰援嘉峪关。 此行所有罪责,从嘉峪关回来过后,我李彦卿一人承担。 是生是死! 我无悔! 谁愿同往! 出列! 我拿著舅舅给我令牌,站在军营的高台之上,一遍又一遍。 声嘶力竭。 一个,两个,三个。 最开始站出来的是这一年与我相处最多的军中兄弟,可慢慢的也有了些陌生的面孔。 流水匯聚,终成大河。 天朝的將士们,忠心从来都只是天朝。 这些人便已经够了。 点了兵,取了武器与战马。 我们直接不停歇的往嘉峪关赶去。 说实话,出军营门时,我以为有人会来拦我,可到了最后都没有。 甚至我们去取武器和战马时,他们低著头给我们都是军中最好的那一批。 可为几,终究不会负国。 这个情分,我李彦卿记下了。 从军营到嘉峪关,好远啊。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我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为什么我们没日没夜的赶,居然也要了五日。 五日! 这样算来,嘉峪关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面对蛮夷三军足足守了八日。 是我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我第三日才得到消息。 只要多来一日,只要一日,这里的將士和百姓也能多活下来一些。 主將贾赦可能也不会死。 看著嘉峪关的惨状,与我一起来的一万多名將士,霎时间都红了眼。 我的战友们,我第一次与他们同上战场,看到的居然就是他们残破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土地。 天朝的旗帜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里边有將士,有妇人,有农户,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往日他们的生命如何鲜活,我没见过,不知道。 如今我看到的,只有他们眼中暗淡下来的光。 睁开的眼,看著远方。 他们死前心中有没有期盼呢。 他们最后也在等我么? 应该是吧。 可是我来晚了! 心中的恨没有用,它换不来生。 我只能送他们仇人与他们一样。 一个去极乐,一个下地狱。 此生不见。 我抹了把眼中泪。 提了声音。 “杀!” 蛮夷领头的那个將军,看到我们的到来,眼中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撤!” 看到我们不算多的援军,他们居然不敢打! 这里边的猫腻越发严重了。 可我让你们走了么! 没有人能在天朝杀了这么多我们的百姓过后还能全身而退。 不死也得脱层皮。 甩了甩马鞭,我直奔他而去。 他的眼神我有些熟悉。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哦,想起来了。 那个村庄里。 领头的韃靼人也是这样看我的。 他死了。 这个也一样! 这一战,打到最后我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手中的长枪挥舞,让我有些失了直觉。 眼中只有那些穿著奇装异服的蛮夷將士,和脚下已经没了呼吸的天朝的子民。 领头的那个將军,最终还是死在我的手上。 可更多的蛮夷人,已经撤离了战场。 嘉峪关过后是荒漠。 那是他们的地盘。 我的副將过来问我时,我心中的战意还没消。 他说 “李千户,他们入了荒漠了,我们还追么。” 追字还没有说出口。 脑中就出现了两个清清浅浅的面孔。 理智瞬间回笼。 如今我身上担负不仅仅只有我的命。 还有我身后陪我一起来的將士们。 我带他们出来,那也希望能带很多人的回去。 我艰难的咬了咬牙! “回城!” 我点的这个副將其实职位是比我高的。 听了我的话明显鬆了口气。 高声重复著。 “好,回城!” 见到贾赦,便是我们退居山海关的时候。 这会儿的他眼瞧著已经不太行了。 可他依旧没有倒下,残破的身躯只用一把卷了刃的刀支撑著。 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应该很疼吧。 可为什么看到我,嘴角居然有笑。 整个战场之上,他显得格外显眼。 他的声音虚弱的我都有些听不见了。 “李家的李彦卿是么?” 还没等我点头。 他又扯了扯嘴角。 “你们来了,真好。” 说完这句话,就永远的闭上眼。 我接住了他往下倒的尸体,眼中的泪如何都忍不住了。 抱著轻飘飘的尸体,我环顾四周。 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是。 喉咙有些发紧。 我的喉头动了动,提了声音! “送恩侯!” “送嘉峪关所有將士!” “送此战所有人!” 与我同来的每个人都站的笔直。 声音颤抖,依旧能突破天际。 “送恩侯!” “送嘉峪关所有將士!” “送此战所有人。” 我们在打扫战场时,城门里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小孩和佝僂著身躯的老人。 他们对著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脸上全是悲切。 可居然没有一个人哭出声。 就这样加入了我们的队伍里。 他们死在了嘉峪关,忠魂落在此处。 身后事,我不会马虎。 以后你们家人,天朝来养! 我看著身边这些百姓。 在心中暗暗起誓。 就算穷尽一生,你们的仇我李彦卿报定了。 等到战场打扫完,一直跟著我的手下来与我匯报时,脸上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千户?你受伤了?” 我低头看了看他指著的地方。 哦,我就说怎么有些疼。 摆了摆手。 “无碍。” 比起他们,我这点伤又算什么呢! 嘉峪关一战过后,可能我才算真正的成长起来了吧。 舅舅也没有怪我,反而给我升了官。 我也顺势將嘉峪关一战中的所有人调到了我的麾下。 他们很好。 那种时候,跟著我违抗军令可以说是冒著天大的风险了。 等到嘉峪关新的守城过来,我们也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见了贾璉。 他也是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这一次见他,我觉得他变了。 变了很多。 与京中可谓是判若两人。 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句节哀顺便如何都说出口。 只有真正失去的人,才知道,这个哀节不了。 他倒是朝我笑了笑。 比哭还难看。 第555章 李彦卿小传十 嘉峪关一战,才让我真正的开始成长起来。 有了这一战打底,我终於有了慢慢接手九边的资本。 一战接著一战,舅舅交给我的兵权也越来越多。 多到王子腾都要开始忌惮我了。 而那些在嘉峪关一战中,因为往日情谊,置眾將士生命於不顾的几个將军,因为我的崛起,慢慢的被边缘化。 就是离死,也只差一步了。 我没证据,可很多事也根本不需要证据。 我从不轻视任何人的生命。 可有些人活著还不如去死。 这一路走来,我终於渐渐明了,原来我显露出武学天赋之时,我的名字就已经被摆上棋盘。 多年的放纵,为了也许就是如今。 父亲对我旁的事儿,管的並不严厉,唯有武学一道。 从不允许我偷懒。 我不管在外惹了多大的篓子,他都能帮我糊弄过去。 原来当初他那个复杂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我的未来,恐怕就是他那个时候给我安排好的吧? 怪他么? 要只说要我上战场这件事的话,其实我是不怪的。 在九边待的时间越长,我也发现九边的局势並不像京中看到的那般简单。 九边老將与四王八公多有联繫,以王子腾为主导的那一批人更是胆大包天。 他们居然敢暗地里联繫蛮夷。 为他们提供便利,为自己挣功劳。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听命於太上皇的。 舅舅登上帝位,九边若是不收回,那永远便是一个天大的隱患。 这个时候,九边就必须有一个能够让他们全然相信的自己人。 几年前,他们怕是就开始在宗室和忠心的大臣家挑选了。 而我便是在那个时候被父亲探出我的武学天赋的。 天下大势而已,没有我也有旁人。 那还不如是我呢。 至少那些年,他们对我的確放纵。 可能也是怕我在九边一去不回吧。 所以,就算我猜到了这些事儿,我並未因为这个怨过父亲。 我李彦卿享受的荣华,也承担的住风险。 我气的,从来都是他不信我。 我的父亲居然从来没有信过我。 明明他可以与我明说的。 可,他没有。 机关算尽,费尽心思。 我终於来了九边。 甚至因为这个得罪了林伯父。 我都不敢想,若是有一日,我的兄弟景晏这般对我,对我的女儿,我该多么的难受! 明明一句话都能解决的事儿,为什么到有些人眼中就这么困难了。 我不理解。 就算他是我的父亲。 但是我与父亲的矛盾並不会改变我在九边做的事儿。 国在前,家在后。 我也算爭气吧。 当景晏开始布局过后,我在九边的名声甚至已经超过王子腾了。 也没啥骄傲的。 对上蛮夷,他是假打,我確是动真格的。 死在我手中韃靼將军我自己来数都数不清了。 他们想杀我,却又怕我。 甚至我听景晏说王子腾被逼得必须逃离九边时都特意给拓跋宏去信,让他杀了我。 杀我? 长江后浪推前浪。 拓跋宏驰骋草原二十余年,他老了。 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儿。 而小爷我,正是最年轻的时候呢。 人不轻狂枉少年。 更何况小爷我。 拓跋宏我贏定了! 这几年战场上的磨练,小爷受过的伤,都不是白来的。 如今的早就不是初入九边的那个少年郎了。 如今我是李將军。 掌三城兵权! 景晏出现在九边时悄无声息。 就是我也是需要给他打掩护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太胡闹了! 他一个文官,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干嘛!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日子蛮夷多有动作。 九边怕是连如今偶有摩擦的局面都保持不住了。 王子腾走后,大战便要开始了! 小爷都做好大战的准备了。 景晏怎么能这个时候来! 他是文官! 说什么我都不会看著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不答应! 他必须回京,安城我去! 我最后確实还是去了安城。 去救景晏! 他又一次以身犯险了。 他总是这样! 拓跋宏是什么软柿子么? 是他他一个文官能够轻易招惹的? 收到他的第二封信时,我正在调兵遣將。 安城那边却已经准备行动了。 景晏他太了解我了。 也太了解如今天朝的局势。 的確,他说的对,若是我这边动了,王子腾和韃靼那边必定有所察觉。 两族对战多年,对方有些名號的將军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多人看著了。 更別说还有王子腾这个卖国贼在。 看到景晏在信的最后写的风轻云淡,我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什么叫做彦卿,你可得快点来,我也不知道我能支撑多久。 我的小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拓跋宏你是知道的。 我怕是打不过。 你瞧瞧,怎么有人能够这般气人! 什么时候了还要与我说笑! 又气又怕。 收了信,我整顿了队伍,刚出发没多久,就听到了王子腾叛逃,安城被拓跋宏带兵围了的消息。 这下更是气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景宴! 你这个时间算是可真是好啊! 下次再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且看小爷和不和你急! 一路上,我是一刻都不肯停歇。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终於赶到了! 一到安城,我直奔战场。 出了城门,就看到让我睚眥欲裂的一幕! 拓跋宏你敢! 脑中的话还没出口,手中的长枪已经朝著拓跋宏的面门而去! 他居然想杀景晏! 谁给他的胆子。 一路上的气愤,在看到景晏如今的惨状过后,全都化为心酸。 都是我没用。 若是我早点拿下韃靼,景晏哪里还用以身犯险。 为了拖到我来,他应该受了很多苦吧。 將景晏交给林大。 看著刚刚差点成为杀人凶手的拓跋宏,我心中的杀意又现。 他很强! 可他老了! 我很强,而且我正是最好的年纪! 他是草原的鹰,那我就当猎鹰人。 敢伤我李彦卿唯一的挚友,他不该活著。 我与拓跋宏大战了许久。 结果显而易见。 小爷贏了! 將拓跋宏斩於麾下的我,对著城墙之上的景晏眨了眨眼。 他的鼓声我听到了。 “追!” 敢犯天朝者,有来无回! 第556章 李彦卿小传十一 拓跋宏的死,便是九边大战的开始。 舅舅將主帅的位置交给我,说实话我並不惊讶。 我早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他们给我选的路。 若我生,以后兵权重归皇室之手。 若我死,往后便有旁人继续我未完成的事儿。 也是在这一天,我终於从父亲口中知道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计划。 收江南,处置四王八公,安定九边。 他们所想和景晏所做殊途同归。 只是如果没有景晏的横空出世,这一桩桩一件件恐怕要费更多的岁月罢了。 文官最初初,舅舅选的是林伯父和我爹。 武將则是大伯和我。 收江南的是林伯父。 他自己求的。 听说那时舅舅生了好大的气。 只是如果没有景晏谋划,最开始来九边与王子腾打擂台的也应该是大伯,而不是贾恩侯。 待王子腾死后,才是我出场的时候。 待我成长起来,往后的归宿便是九边战场。 是的,最开始,在他们的想法之中。就算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成功,也是没有想过我能再回京城多待的。 九边需要人镇守。 永远需要。 那个时候,父亲,大伯和舅舅从来没有想过要將域外蛮夷纳入天朝版图。 林伯父对京中的安排只知道与江南相关的。 舅舅说,林伯父在江南举步维艰,有些事不要他忧心的好。 父亲说,他们四人看上去虽然感情一样深厚,可舅舅对林伯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若不是林伯父以命相搏,江南都不会让他去。 舅舅从来不愿林伯父冒险。 挚友和良臣,终归还是有差別。 这倒是说的对。 若同样的事儿,搁在我和景宴身上我也是不乐意的。 我与舅舅在这点上怕是很容易就感同身受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们不乐意有什么用。 林伯父和景晏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是拿自己的命当命的主。 一个非要去江南,一个必须来九边。 偏偏你心中如何生气,就是拗不过他! 白搭! 后来景晏来京,一步一步,比他们想的走的更稳。 用贾家当突破口,大胆的启用了贾璉和贾赦,让他们原本的计划提前了好几年不说,还让父亲和大伯腾出了手来。 能够在京中和舅舅一起更快的收回朝中势力。 也是在这个时候,父亲知道,我的路要提前。 可是这时的我在他看来,心性还没能跟的上。 所以他决定对我下一剂猛药。 与我说这个时,他语气里有几分愧疚。 其实不用对我愧疚。 我说过无数次。 来九边我无悔。 更何况,父亲该求原谅的从来不是我啊。 他想被原谅的人,我猜应该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嘿嘿。 幸好,小爷不像他! 我可从来没有事儿瞒过景宴。 诉苦小爷都来不及呢。 恩,第二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他是谁可不算。 后来我坦白了的。 看著父亲看向我的目光,我瞭然的点了点头。 “恩,爹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舅舅和你不能是挚友了。” “要是我,我也不敢啊?” “你和林伯父,我肯定也选林伯父啊。” 我爹的脸成功的黑了黑。 我这才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其实父亲的话,让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可,若是父亲再继续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能靠他的谋划得来的话,以后他只会失去更多。 就是如今,母亲好像都不是很乐意搭理他了呢。 安城大捷的庆功夜过后,我和景晏整顿大军一起去了寧夏镇,与在这里的镇国公匯合。 其余各个將军也领了命去了自己要驻守的城市。 我们將一起迎接蛮夷的反扑。 景晏说拓跋宏的儿子是个人物。 往后要小心一些了。 小心就小心。有景晏与我一起,我安心的很。 镇国公与我想的倒是完全不同,第一天就乾净利落的將兵符给了我。 在镇国军中,我见到了他唯一的女儿王江。 其实王江这个名字,我在京城时就不陌生。 若说我是京中小霸王,那她就是京中的女霸王。 听母亲说,有一个將军闹到她府上,她都是说打就打的。 那事儿,当时在京中可沸沸扬扬传了许久。 甚至都有些盖住小爷的风头了。 不过没事儿,没几日,这个面子小爷自己又挣回来了。 那谁,被我扔到湖里去了。 当时瞧见的人可不少。 母亲还说因为我胡闹算是帮王江挡了一波流言,镇国將军夫人还送了谢礼上来呢。 我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因为我闯了祸来谢我。 没事儿,没事儿,小爷也不是故意的。 不过在军中见到的王江和传闻中的可不一样。 恩。 也有些一样的地方。 她打人是真的痛。 也是因为她我才知道,原来女子居然也可以將一把大刀用的那么炉火纯青。 每次与她一起上战场时,看到一刀一个脑袋,我都想摸摸鼻子。 现在看来,当时那个將军还该谢谢人家王小將军。 虽然打了你,不也给你留了一条命么? 这有什么好告状的。 所以,我决定了! 以后王江,就是我麾下第一勇士! 就算她不认也是一样的。 寧夏镇离嘉峪关很近,当时没有及时救援的几个將军基本都在这里驻军的。 既然我来了,那么这些人也该收拾收拾了。 大战將起。留著也是祸害。 回来回话的人,一脸梦幻。 “主帅,我们派去的人说,他们都死了。” “如今坟头草怕是都老高了?” 啊? 哪个勇士这么厉害? 舅舅? 景晏? 不对啊,若是他们我应该知道才对。 等等。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原来之前贾璉说要安排几个人,说的就是他们啊。 嘖嘖。 真活该。 那挺好,没了他们寧夏镇这边可就安稳多了。 我的兵,我放心。 镇国军更是不用说了。 对天朝那是死忠。 我们这边没出问题,舅舅那边却是出了。 其实也用惊讶。 我的麾下,基本都是我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 镇国军更是一直都是镇国老將军的兵。 舅舅和大伯那边却是不一样。 老將很多。鱼龙混杂。 第557章 李彦卿小传十二 忽尔槐一战,我们损失很重。 虽然后来靠著景晏部下的退路,和镇国女子军,我们不仅杀出来重围还重创了敌军,可死在战场上的將士,再也回不来了。 更不要说,在这一战中,镇国军的脊樑王老將军也受了重伤。 为了稳住镇国军的军心,他老人家受伤的消息都不能大肆宣扬,只能以养伤的名义將他送回了京。 送他走的那一日,颳了大风。 我的斗篷被吹得簇簇作响。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我才发现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没有说话。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去吧,你的肩膀该上药了。” 害。 差点忘了,我也受伤了。 不过没事儿,我皮糙肉厚,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若是这伤在景晏身上,我都不敢想。 如今我都还记得杀了拓跋宏那日,我去景宴的营帐时,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的难受。 镇国老將军走了,可是九边大战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如今天朝兵强马壮,万眾一心,我的志向再也不是只稳定边境了。 景晏说的对。 草原的狼,要拔了牙,咬人才不会痛。 诱敌深入,直捣黄龙。 我们做的很好。 给林四娘还有甘肃镇那边送了密信过后,我们便开始了行动。 他们真的贪心。 为了拿下天朝,大后方基本都空了出来。 韃靼王庭我和景晏还有王江拿下的毫不费力。 收缴战利品的时候,我藏了一点小心思。 你別说,韃靼的东西和天朝还是不一样的。 倒是新奇。 回来的途中还遇到了韃靼撤退的军队。 来的好。 正觉得没过癮呢。 有了这一战,局势已定。 只有一件事儿,我不满意。 我们和舅舅他们匯合过后,才知道蒙古居然递了降书。 关键舅舅还应了。 呸,凭什么! 要不是蒙古下场,天朝的將士活著的会多很多。 我去找了景晏,嘴巴撅的老高。 没看到小爷不高兴了么? 还不来问问我怎么了。 景晏看了我一眼。 轻笑一声。 “说吧,哥哥今日心情好,愿意为你答疑解惑。” 什么哥哥! 他明明就比我小! 那次我说与景晏一起倒显得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说出来我就后悔了,他记性怎么这么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忘记。 我坐了下来。 “景晏,蒙古的降书你说我们能不接么?” “看到它们全身而退,小爷真是浑身不得劲!” 不管是为了大局还是以后的安排,看著曾经对我的將士兵刃相向的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甚至以后成为天朝的附属国过后,我还要去保护他,我只觉得一刻钟都坐不住! 难道,那些死在蒙古军手中的將士们都白死了么? 他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可没留手。 如今不过递了降书过来,便万事大吉了? 没那么好的事儿! 小爷过不了这一关。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低气压。 景晏嘆了口气,坐到了我的身边。 “彦卿,我知你想法。” “我何尝不想呢。” “可屠一城可以,屠一族却不行。” “更何况如今不是一族,而是五族。” “五族尽灭,蛮夷之外还有旁人。” “赶尽杀绝,天朝的屏障就只能是我们天朝人。” “可若拔了他们的牙,將他们放到蒙古,往后百年,他们便是我们的屏障。” “蛮夷之外,我们知道的太少了。” 听到这儿,我愣了愣。 蒙古之外? 还有人? 看到我脸上的疑惑,景晏点了点头。 “他们与我们长的並不像。” “听钱家公子说,金髮碧眼,说话也听不懂。” “所以,我们还需要时间去了解他们的国。” “蒙古,还有其他五族我们都准备拨点我们用不著的地盘给他们。” “以后的边境,就他们替天朝人守著吧!” “彦卿,放心,他们的日子没你想的那么好过。” 听到这儿,我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成。 大不了到时候派些人监视著他们。 若是还敢起旁的心思,小爷亲自弄死他们! 现在,看狗咬狗好像也不错。 好啦。 小爷被哄好了! 回营帐,去看看我的战利品! 都是小爷在韃靼王庭精挑细选的,等回了京找几个顶好的手艺人做些首饰出来。 应该是好看的。 刚准备起身与景晏告辞呢,又听到他的话。 “听说蒙古王要送一个公主到天朝,听皇伯父的意思,应该是要在臣子中选的,也不知道最后会挑了谁去!” 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子更待不住了! “景晏,我有事儿,先走了,你忙!” 去找舅舅! 这可不兴乱点鸳鸯谱。 小爷不成!景晏更不成。 小爷的心思小爷明白,总归不是她,也没有旁人了。 景晏更不用说了! 我兄弟,怎么也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成! 舅舅看到我的到来,倒是没有惊讶。 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將目光放回了手中奏摺上。 “说吧,你小子又怎么了?” 真好,舅舅也没有变。 就算如今我手中拿著虎符。 那小爷就放心了。 如以前去见他一样,我拿了一块他桌子上的点心,塞进嘴巴里,吃完了才开口。 “舅舅,那蒙古公主你准备指给谁啊?” “可不能是我和景晏啊。” “我可不答应!” 看吧,年龄大了,就是爱生气。 我刚说完呢,就看到舅舅白了我一眼。 气的咬牙切齿。 “李彦卿,你舅舅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我有那么蠢,会把一个心思不明的敌国公主指给你和景晏!” “你这几年在九边还是没把脑子长回来是么!” 我就提醒提醒。 又没別的意思。 没想过那不正好么。 我嘿嘿一笑。 又拿了一块糕点就准备出去了。 这个好消息我得和景晏说说去。 可是舅舅又发话了。 “听下边整理战利品的大臣说,韃靼王王冠上的宝石和东珠少了好些。” “也是巧了,少的刚好就是最好的那几个,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我迅速往后蹦了一步! “我可只拿了三个!” 一颗东珠,两颗宝石,那王冠我看了看,也就这三个还成。 你看又气! “滚滚滚!” “下次做乾净点!” “留几个算什么事儿!” 害! 其他的,小爷不是没看上么! 第558章 李彦卿小传十三 班师回朝! 回京的每一步,都比我走时更让人紧张。 时隔几年,我终於又踏上了我生活多年的故土。 坐在马上,周围百姓欢呼的声音縈绕在我的耳边。 最前方是迎接我们的朝中所有大臣。 人群纷纷扰扰,我目之所及只是她。 她这几年在京中的情况我是尽知的,知道她及笄之时得封郡主,其实我提前送了贺礼回来的,让石已混在了长公主府的贺礼当中。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没看到,也没关係的。 她及笄是天朝盛世,来的人可多了,一个个看,那得多伤神啊。 总归是个小玩意儿,不过是我閒暇时做的罢了。 这没个见著,往后又不是没有了。 如今我也熟练了些许。 怕是能好看些呢。 我也知道战爭之初她带著几位贵女,负责商户们捐献过来的粮草物资。 做的好极了,也对,她本就聪慧,哪儿有事儿能够难的住她呢。 她去晋地,我也听说了。 那晋州官员胆子子也太大了些,当著她的面居然也敢那般糊弄。 要我说这个家抄的好极了。 她心怀天下,为天下女子奔波,他们敢如此行事,给她添堵,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后来舅舅正式给她了任职,我更是开心了许久。 那就好几个將士都来问我,是不是有啥好事儿。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 她的心愿在她自己的努力下一步步的在完成。 我很开心。 她的女史,我买了。 一百册。 只留了一册,其他的当做奖励赏给下边的人了。 这里边全是她的心血,自然越多人看到越好。 那女史修的很好。 空閒时我总会翻看翻看。 如今有些旧了,等回了京可以换本新的,刚好和她以前出的那些诗集放在一起。 她其实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摄人心魄,可周身的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褪去表面的柔弱,將她坚强的內心表现出来。 真好啊。 是她,真好。 她也看到我了,隔著千军万马还有舅舅那个碍眼的仪仗,她好像对我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 一路上的紧张,在此刻全被抚平。 我该笑的。 她还愿意对我笑,我是该笑的。 九边几年,连连上战场,我的身上怕是早就沾染了不少的煞气,只是寻常表情,应该都是嚇人的吧。 我不想她怕我,我应该笑的。 可是看到她的笑时,眼中却不自觉的漫上一丝热意,怎么,我有些忍不住。 好想哭。 明明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怎么能对我笑呢。 心疼在心中蔓延。 泪比理智先来。 泪落下时,我才反应过来,咧开了嘴。 应该很丑吧。 她都不看我了。 没事噠,没事噠。 我也没什么好看的。 今儿热闹,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庆功宴定在了三日后,从宫中回来过来,拜见了祖母母亲,我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石已看到我在院子外边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嗝,你终於回来了。” “哇!” “少爷,我好想你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爷死了呢。 幸好当时没带他去九边,他去了,那还不吵得小爷脑瓜子疼。 我一把將他提起,抬脚就进了门。 关起门来,看著他的脸,小爷实在有几分嫌弃,从手边扔了一个帕子给他。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难看死了。” “快擦了,看著眼睛疼。” “小爷让你做的东西可做好了。” 请罪之事,宜早不宜迟。 我决定了,明儿一早就去! 幸好,石已虽然爱哭,可做事儿却是安稳。 其他东西都备好了,只我送回来的从王冠上抠下来的那颗东珠和两颗宝石还没弄好。 工匠说这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总是要用心些的。 算了,小爷自己个儿去盯著吧! 可惜,这些年,没学这个手艺。 拍了拍石已肩膀,转身就要出门。 却看见石已盯著手中的帕子发呆。 呆呆愣愣的。 “少爷,这个帕子怎么这么像下边的人擦桌子的抹布啊?” 额! 耳边又传来了石已的哭声。 “少爷……你……” 额,小爷隨手拿的,没注意。 丟下一句。 “那你先去洗洗脸吧。” “小爷有事先走了啊。” 有我看著,工匠的动作果然快了一些。 到了晚间,我终於拿到了。 是一根釵子。 我画的。 那颗最大的东珠做主饰,两颗宝石为副。 金丝缠绕。 看上去倒是还不错。 拿到东西,本来是想著第二日再去林府的,可是回了院子,心中如何都安定不下来。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石已看到我这个模样,都已经嘆了不知道多少次气了。 最终还是没忍住。 “少爷,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可別再晃了,小的都头晕了” 我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直接就往门外走去。 石已说的对,出门走走也行。 这京城我確实是许久没有逛了。 这一逛就逛到了景晏这边。 石已已经有些打瞌睡。 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掀开帘子往外边看了一眼。 “少爷,再往前就是景晏少爷家了,要不?” 我连连摆手。 就停这儿吧。 再近就不好了。 马车停下来,我终於明了我的慌乱和害怕。 外面夜色阑珊,我在马车中思绪万千。 有巡逻的过来,看到是我也走开了。 无人打扫我的思绪。 除了石已的鼾声。 近乡情怯。 我第二次这般想了。 上一次还是在江南的时候。 其实在九边的时候我心中便就有了打算的。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中的复杂我依旧形容不出。 五味杂陈。 想天亮,又害怕天亮。 我知道我嘴笨,惶惶间我还在脑子里想了许多。 见了景晏如何说? 见了林伯父如何道歉。 若是能有幸见著她,我又要说些什么。 若是被赶出门去,记住,一定不能哭。 像石已似的,难看死了。 大不了下次再来。 若是一直不得原谅,大不了回九边! 等她,等他们需要我,我再回来。 若是能进门,一定要笑的开心些。 九边啊,我杀了好多人。 血腥味把我都醃入味了。 嚇著林家的人便就不好了。 第559章 李彦卿小传十四 嘿嘿。 没被打出来! 面对来问我的门房,我虽然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有多紧张。 是我来的太早了,居然忘了这会儿景晏,林伯父,还有她怕是都没醒的。 张忠我熟,他陪著我也是一样的。 我和景晏在九边累,林伯父和林妹妹在京中也未能轻鬆到哪儿去? 又要忙朝中之事,还要调集边关粮草,如今大胜,多休息休息才是对的。 可惜,我並没有等太久,景晏便醒了。 看著他目光中的瞭然,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先去见见林伯父吧。 这是应该的。 可我实在有些害怕。 去的路上开始又开始回忆昨夜在马车上想的那些话。 院子走过了我都没发现。 幸好景晏拉了我一手。 “发什么呆呢,这边儿。” “哦。恩。好。” 看见眼前的门,我有些踌躇。 算了! 我可是李彦卿。 皇帝舅舅我都没怕过! 这会儿也不能怕! 咬了咬牙正准备行礼呢,里边就传来了林伯父的声音。 “愣著干嘛,去了九边几年,我书房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了么?” 不! 我知道! 跟著景晏进了书房过后,我的腿有它自己的想法。 他居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算了,不起来了。 这一跪本就是我应该的。 “伯父,彦卿错了!” 脑子里的千言万语,见到人,最终也只能说出这一句。 喉咙发紧。 我看著地面心中十分忐忑。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上边传来一声嘆息。 林伯父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 听到这几个字,我真的好想哭。 在九边睡大通铺,被虫子咬的到处都是包的时候我没想哭。 训练后,军中的伙食我怎么都吃不饱的时候我没哭。 上了战场,负伤许多次的时候我没哭。 甚至忽尔槐一战后,我对蛮夷恨的咬牙切齿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如今林伯父孩子两个字,我突然有些忍不住了。 孩子。 如今怕是只有林伯父还当我是个孩子吧。 我爹,大伯,我的手下,还有天下所有人他们都觉得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了。 我娘,舅舅或者祖母他们可能也觉得我是个孩子。 可性格使然,他们不会这样温柔又带著宠溺的与我说。 我明白她们也爱我。 可回京过后,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我真的有些忍不住。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我初去九边时,也不过十八九。 其实这些年连我自己也忘了。 林伯父可能没有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 將我扶起来,又挥了挥手,將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部打发下去了。 关起门来,认真的打量著我。 “恩,看著倒是长大了不少。” “只是如今怎么这般爱哭鼻子了。” 我发誓,小爷以后再也不嘲笑石已了。 林伯父拍了拍我的背。 语气里有些悵然。 “彦卿,你和你爹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罢了,不说他了,与我说说九边的事儿吧。” “你能建功立业,我看著也是高兴。” “只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如今你已经身居高位,往后做事,要多考虑考虑的。” “你所想之事,我明白。可我不会做玉儿的主,她想便想,不想谁都强迫不了他。” “包括你!包括所有人!” 我点头如捣蒜。 明白的。 明白的! 谁要强迫她做什么,小爷也是第一个不乐意的! 从林伯父的书房出来,我又往后看了一眼。 我好像更加知道为什么舅舅的挚友只有林伯父了。 伯父留了我午膳,我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只是这会儿还早,景晏便说,去逛逛园子。 九边这几年,我看到的关外的荒漠与草原。 京中之盛,真的已经好久没见到了。 真的好巧。 她居然也是在的。 就在桃林外,那两只白鹤这几年过的应该是极好的,小鹤都有了不少了。 它们的命真好,居然能够吃她手中扔出去的食物。 我居然,有一点儿羡慕。 “林家妹妹。” 好久没这么叫她了。 她应该还记得我吧。 班师回朝那日,她还对我笑了一下呢。 “许久未见,李家哥哥怎么如此生疏了?” 我没有! 这嘴怎么这个时候就不会说话了。 幸好她並不介意。 还邀了我旁边说话。 见到她,比刚刚见到林伯父时更加让人紧张。 我是怎么跟在她身后走到亭子里边的,我都忘了。 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恍惚在梦中。 她让我坐,我就坐。 抬起头,触碰到她的目光时,又慌乱的移开。 这。。。。 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她单独说话呢。 手足无措间,碰到袖袋里的盒子。 记起来釵子! 那,这次我是不是可以直接给她。 给了! 我可前怕狼后怕虎。 双手捧著,递给了她。 虔诚的,如同我此刻的心。 她没接。没关係。 到时候让景晏转交也是一样的。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啊。 他说她不怪我,也不怪我父亲。 恩,怎么办,更心疼了。 我真该死啊! 她不怪我是因为她心有大义,装的是整个天朝。 並不是我没错,也不是父亲没错。 我知道的。 她让我不必愧疚,可怎么能不愧疚呢。 她说如今就算这事儿传出去,也没什么大碍。 可事情不是这么比的。 如今的局面是靠她自己走出来的。 当时却不是这样。 现在的事儿,永远改变不了过去。 我是旋涡之始。 父亲有心那般。 错了便是错了。 说到最后,我才知道,她没有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说,没有偏见,对她们女子而言便是最好的公平了。 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 所以他不怪我。 你瞧,她是一个多好的人。 明明受了委屈,还要来安慰我。 回去就给自己一巴掌。 这会儿不行,要嚇著她。 从桃林出来,她还给我送了一把枪呢。 虽然我知道是刚刚那个釵子的回礼,不过? 重要么? 林家一行。 怎么办? 我好像更喜欢她了。 只要是她,好像无论什么模样,我看著都觉得心中格外开心。 第560章 李彦卿小传十五 我还以为,今儿一日都能在林府待著呢。 林家鸟语香,可比公主府热闹多了。 可怎知贾家就算从北山被逮回来关进了水牢也是不让旁人省心的。 听景晏说,下边的人来报,昨儿晚上加今儿,在牢中一直闹著呢。 说是要见林家的人。 狗皮膏药一般。 让人烦的紧。 我看向林妹妹,果然见她冷了脸。 我心中也不自觉涌现一抹不快。 这贾家真是会给人添堵。 过了今儿,我一定要去宫里催上一催。 叛国之人不早点送他们下地狱,留著膈应人么! 她是要去的。 景晏自然也是要作陪。 那我? 恩。 这会儿是不是也该有事啊。 我的话,刚说出口,景晏就拍了拍了我的肩膀。 “一起也成。” 我没著急点头,目光先看向了林妹妹。 见她也答应了,我才迅速的应了下来。 可水牢之中到底阴冷潮湿,如今又关著许多蛮夷人。 去水牢前,我叫了石已来。 “你先去水牢那边探探路,与狱卒们说说。” “好生准备著,该收拾的收拾一下,该清理的也清理了,贾家那边,不要太吵。” “事儿办的好,小爷自然有重赏,若是惊了不该惊的人,呵呵!” “小爷往日什么性子,他们也该是知道的。” 见著石已脚下带风一般的走了,我才放心了些。 水牢那边我是知道的。 蛮夷的败將,便是我领著人送过去了。 关在这里边的可都不是善茬。 污言秽语,万不能污了她的耳朵。 水牢倒也不算太远。 她乘轿,我骑马。 路过京中的长街时,我特意四下看了看。 如今的京城果然和她说的一样,街上女子的身影果然多了一些。 胭脂首饰铺子里,居然也能看到贵女打扮的人,带著家中丫鬟,自己出来挑选了。 就是书廝里,也能见到几个女子在里边选书呢。 女子一边,男子一边,互不打扰。 相得益彰,十分和谐。 这在往日是不可能的。 贵女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採买也是派丫鬟婆子出来。 若要踏青。 选择也多是庄子,寺庙和道馆之中。 我看过史书,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幸好,如今在她的坚持下,一切都变得更好了。 真好啊。 我不自觉挺了挺胸。 她想的做的事儿。真的在按照她的意愿改变呢。 我在水牢前看到石已时,鬆了口气。 他在这儿等著,想来里边已经准备好了。 景晏也是看到他了。 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倒是没什么。 去了前边接林妹妹下轿子。 入了水牢,我点了点头。 赏! 地面清理过了。 灯也是全都点上了。 阴冷潮湿却是没办法。 水牢在地下,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是他们尽了心了。 狱卒领著我们到了关押贾家的地方。 果然,原本在此处的那几个蛮夷罪將已经被挪了地方。 他们几个是骂的最凶的,还会说天朝话,当时为了噁心贾家和北静王,我特意將他们关在一起的。 那狱卒也是有眼色,该准备的都准备的极好。 我就站在她和景宴的身后,默默的看著他们与贾家交谈。 前边还好,只是寻常。 直到贾宝玉冲了过来。 林妹妹林妹妹的叫著。 我胸中的怒火一下子就上了。 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 一惊一乍的,嚇著人了怎么办! 看到我带著杀意的眼神。他眼中瑟缩一下。 我也往前站了一步。 他真脏。 碰到林妹妹的衣角便不好了。 她没有心慈手软,贾家如今的惨状也没有坏了她的心情。 杀母之人,就该落到如今的下场。 就算准备的好,水牢之中还是不能多待。 欣赏完他们的绝望过后,我们三个带著极好的心情出来了。 到门口时,林妹妹突然將目光投向了我。 嘴角有笑,眼中却是冷清。 “李家哥哥,觉得我今儿和你往日见著的我可有什么不同?” 不同? 我偷瞄了一眼。 拍了拍脑袋! 天! 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忘了! “水牢阴冷!该带个厚点披风才是!” “这个也太薄了,往年这个时候穿的都是厚些的,刚刚里边太暗,我居然没发现!” “可是冷了,林妹妹要不先上马车,我去去就回。” 还没跑两步呢,就被林妹妹叫住。 声音里仿佛藏了一些真切的笑意。 “李家哥哥,无碍,有郝嬤嬤调养,这几年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个也够了。” 我回过头。 “真的?” 见著她点头的模样不像假话,我才鬆了口气。 那就好。 都怪贾家,自己死了不就好了。 还让林妹妹来这儿一趟。 春寒料峭,还在水牢,多冷啊?不知道么? 本来就要上马车了,没想到还遇到甄家的嫡长女。 她与林妹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那会儿我正在后边悄悄吩咐石已呢。 水牢的狱卒,这次做事儿是尽了心的。 当赏。 顺便小爷也有事要再用一下他们。 既然贾家那些人在水牢不觉得冷,那就再多凉快凉快吧。 林家端方,由著天朝律法处置他们。 小爷却是不可多得小魔王。 想受罪,那就多受点罪。 到他们死之前,我都不想让他们好过了。 等我吩咐完回来,甄家那位也是刚走。 林妹妹的马车却是还没有动。 林妹妹的贴身侍女雪荷站在马车旁一脸为难。 我快步走过去。 对著林妹妹放低了声音。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可是马车出了什么事儿?” 林妹妹皱了皱眉。 “塌凳卡住了,取不出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我来! 旁人取不出来,於我却是简单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卡在车辕下方了。 今儿来的都是丫鬟。 取不出来,也正常。 一用劲儿,塌凳就到了我的手上。 雪荷见著,眼睛一亮,向我行了一礼,就准备从我手上接过。 手比脑子快。 我將它往怀里带了带。 “我来吧。” 弯腰就將它放到了马车边上,抬起头,就看到雪荷讶然的眼神。 额。 我这不是怕她抢了我的活儿么? 也不用这般惊讶吧。 倒是林妹妹先笑了一声。 “那就谢过李家哥哥了。” 扶著景晏就上了马车。 进马车前,还巧笑嫣然的对我点了点头。 嘿嘿。 第561章 李彦卿小传十六 一路上雪荷回头看了我好几眼。 这丫头也太小心眼了吧。 这种事儿,难道不是谁抢到就是谁的么? 她往后帮林妹妹做事儿的时间还长著呢。 小爷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了。 让让我又怎么了! 就我爹和林伯父如今这关係,没吵起来都是林伯父君子端方。 那天林伯父说的话,其实我是懂得。 他不会因为我爹看轻我,却也不会对我有什么优待。 我都做好林妹妹没看上我,看上了旁人。 亲眼看著林妹妹成亲后,回边关的打算了。 若是那人对她好,我就在边关不回来了。 若是他对他不好,小爷死都要死在京城! 放不下,却又不愿让她为难。 只能隨自己心意,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让她开心些。 或许,我心中也是想著,万一林妹妹真看到我了吧。 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吧。 努力过,就算未达心意,就算到了最后也不是我,至少小爷哭都哭的痛快些! 我知道她若是要成婚,可能也就这两年的事儿了。 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其余四族蛮夷被舅舅发配到蒙古边上和蒙古抢地盘过后,林妹妹就被舅舅收为义女了。 如今她是天朝唯一一个皇家公主。 没多久,她成婚的事儿也被舅舅在一次宫宴上提了一嘴。 虽然只是说,如今瑶光也到了成婚的时候了,满天朝看看,若有看的上的,来与我说便是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就像是给天朝所有有名有姓的人家放了一个信號。 瑶光公主要准备择婿了。 舅舅说这话时,我也是在的。 就在他的下手。 对面便是她们家一家。 听到这话,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的反应。 没有皱眉。 云淡风轻。 也是。 舅舅和林伯父什么情谊,我难道还不知道么? 若是没有林伯父和她鬆口,舅舅就算喝的再多,这种话也不会在大庭广眾之下说出口的。 我是什么感觉呢。 开心? 有吧。 毕竟我也不是全无希望不是么? 紧张。 很多。 毕竟,除了我她有太多选择了。 若是她,这天朝谁瞎了眼才会不喜欢她吧。 整个宴会我都有些心神不寧。 回了府过后,我坐在院子里,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 健康! 对! 我很健康,打死一头牛都不成问题。 可,能入她选择范围的,怕是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查的,不健康的,连名字都不会传到她的耳中。 这个优点好像比你不显眼。 对,我还武艺高强。 若是谁惹了她不开心,我一拳就可以给他打飞出去。 不过,林妹妹好像是喜文的,可我这些年虽然已经努力去读了许多书,可是天赋不在此,比起其他人来,怕是差许多的。 长相? 等等,在军队时他们都说我长的好。 “石已!给小爷拿个镜子来!” 我看看这些天有没有养白了一些。 对著镜子,我看了许久。 自己看自己確实看不出什么来。 “石已!你说小爷长的如何!” 石已瘪了瘪嘴。 “长公主极美,駙马也是俊俏,少爷作为他们的儿子,自然是好看的!” “那个其他人比呢?” “和谁比?” “京中的话就景晏少爷比你俊俏些。” 呸,谁和景宴比了! “除了景宴!” 石已,低头想了想。 “若只论外貌的话,苏家的苏昀之公子,崔家的嫡次子,张家的嫡长子,王家的嫡幼子……” “倒是与少爷不相上下!” “不过少爷胜在威武!” “滚滚滚!” 不想听了! 怎么这么多! 那我岂不是也没有优势了。 身材威武有什么用,林妹妹喜欢才是好,不喜欢也是白搭。 我要不要减减? 石已无语的嘆了口气。 嘴里嘟囔著。 “完了完了,少爷疯了!” 呸。 谁疯了! 小爷只是…… 想到半宿,我终於放弃了。 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比旁人都强的地方。 命硬? 毕竟战场那么凶险,我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可我的命她拿著有什么用。 净给些没用的东西。 若是她选了我,我命都没了,谁还能护著她。 若她选了我,往后不喜我。 说不得我活著还惹她厌烦呢。 好难啊。 我就知道,舅舅的话,就像是一个信號。 没多久,京中就出现了好多世家公子。 陈郡的谢氏,陇西李氏,王家,等等,更不要说京中的高官之家了。 递了帖子去的那些人,我都派了军队里的人去查了查。 他们做事稳,想来不会是有什么意外的。 不是我,就是他们。 我总要看看才安心的。 不选择我,我自然难过,可我更想她过的开心。 恩! 你別说。 这些人家都算聪明。 知道林妹妹的家世和受宠的程度,派来的都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在大流看已经算是不错的男子了。 有些虽然有通房,却是没有妾室的。 这些人已经不可能在林家的考虑范围之內了。 她明明值得更好的,凭什么要个不乾净的人。 不像小爷我。 从小就洁身自好。 身边母蚊子来了都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嘿嘿,这是查下来过后,找到的一个我的一个优点! 我心里只有她,身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乾乾净净的! 很快,小爷的第二个优点又来了。 林家传了一些小道消息出来。 说是林家捨不得林妹妹去了別家,留在身边才是最好的。 那是自然! 林伯父英明! 谁比的过自己值得信任啊! 其他人不愿意! 我愿意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高兴极了!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所以不必权衡利弊! 这对我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对旁人可不一样。 我就不信,谁能比我快! 我换了衣服,马上就去找了娘! 刚进门,就看到母亲一脸惊讶的看著我。 “臭小子!你怎么还在府上啊!” “林家的消息没人告诉你么?” “赶紧滚,慢了有你哭的时候!” 你看,我娘都觉得若是林家不招赘,排都排不到我。 谁能有我难啊。 都怪爹! 幸好林伯父英明,要招赘呢!反正是我去林家,嘿嘿,和爹不搭边了。 第562章 李彦卿十七 嘿嘿。 我是第一个来的。 唉。 我被林伯父赶出来了。 想到林伯父刚刚说的话,我挠了挠头。 试图在门外与他对话。 “林伯父!我娘知道,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娘的。” “她真的同意了。” “她还说,舅舅那边她去说!” 我是宗室子又如何,如今她还是皇家公主呢。 若论身份,我真能入赘,还是我高攀了不是。 林伯父怎么能因为我是宗室子就將我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內呢。 林伯父,我喜欢她。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若不是入赘就算了,攀的上她的再怎么也有几分本事或者一颗真心。 可真要入赘,那些愿意送人来的人家,我真的怕没几个好的。 好几家我已经得了消息,准备换人了。 如果是他们,还不如是我。 至少我李彦卿永远永远都不会负了她的。 至少母亲那边对我入赘的事儿也是支持的。 我的家族不会因为这个对她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至少,我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她烦了我腻了我,我也愿意去九边的,绝对,不会让她碍眼。 她嫁个比我好的或者她欢喜的我都认! 至少以后她不会受委屈。 可那些人凭什么! 我真的怕,她的以后不能万事顺遂。 她有更高的志向,不该也不能为了家中琐事伤了神。 我知道我哭的很难看,可是怎么办呢。 我就是忍不住啊。 泪眼婆娑间,景晏站到了我身前。 嘆了口气,递给我一张帕子。 “彦卿,要不要陪我喝两杯?” 我看了一眼屋中,瘪了瘪嘴。 我想留下来。 万一,万一,一会儿林伯父转变了想法呢。 “我……” 景晏或许是看穿我藏在心中的侥倖,敲了敲门。 “爹,那我和彦卿回我院子里了。你……” 话还没说完,书房中就传来一声嘆息。 “去吧,他一片赤子之心,我知。” “让我静静吧。” 我咬著唇,闭了闭眼。 看向景晏重重的点了点头! “景晏,谢谢你。” 这个时候还愿意陪我喝两杯。 林伯父院子里的下人都在外边守著,我便也让石已侯在这儿,刚刚出来时,我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仪表,不细看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不是我,也不能让我此行给她的往后留下一根刺。 石已见著我出来,与张忠说了句什么,便跑了过来。 “少爷!”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你回府,將酒窖里边的那些好酒全都搬过来。” “让景晏品品。” 要喝自然要喝最好的。 反正爹也捨不得喝,还不如我们哥俩帮帮他呢。 一杯接著一杯。 太少,还是不得劲。 换了大碗,果然起劲儿了些。 等石已回来时,我们脚边已经有了两个空著的酒罈了。 这酒怎么就不醉人呢。 和景晏喝酒的时候,我將我自己打探的消息全都告诉了他。 京中的那些不用我说,林家应该也是能查到了。 重要的便是如今从外边来京的几个世家子弟。 说来说去,我觉得都不成。 他们这个时候过来,看重的无非是林妹妹的家世宠爱地位和她如今在女子中的名声。 有所求,便不纯粹。 她值得最好的爱。 不染尘埃。 爱若沾染了旁的东西,便不叫做爱了。 说著说著,我突然想起了他。 “景晏,苏昀之还没来么?” 想来想去,我居然只觉得苏昀之可能还不错。 他是苏家未来家主。 苏大家和浮影居士我是见过的,对林妹妹都还不错。 苏家向来淡泊名利,想来对入赘一事看的也不重。 苏昀之的文学功底也好,与林妹妹应该是有共同话题的。 忍著钻心的疼,我一点点的往下想。 眼中的泪,落进酒中,更添苦涩。 其实我也很好对不对。 如果我能再优秀些就好了。 看著我朦朧的眼神,景晏明显愣了愣。 摇了摇头。 “不知道。” “如果来了张忠应该会来说上一声的。” 那就是没有了。 我有些心烦。 又痛又烦。 一坛酒下肚,我心痛的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迷迷糊糊间,我一直在想。 我能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苏昀之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不要问我怎么记得。 那太阳真烈啊,晃我的泪一直流。 景晏和我说完过后,就出去了,没多久,就带了他过来。 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表情,我心更疼了,更深处好像还暗暗的鬆了口气。 他总比旁人好,不是么? “我不会让你的,各凭本事。” 我说。 我俩心中那点心思,彼此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是他,我也要让他知道小爷的厉害。 以后,以后若是让她受了委屈,小爷一定会从九边赶回来的。 以后小爷就是林妹妹的哥哥! 打架顶厉害的哥哥。 他居然见到了林妹妹! 读书人真狡猾! 我根本都没想过要见林妹妹,只想著先让自己进入林家的考虑范围,让林伯父再去问她的意思。 林李两家关係很好,若要当面问她的意见,她怕是要为难的。 如今,怕是以后都见不著了。 我的心好痛! 算了,我更不想她为难。 啊? 苏昀之也被拒绝了! 那! 还有谁! 不行,肯定还有我没查到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的。 太阳落山,我的心疼依旧,眼中的泪依旧。 我错怪它了,原来不是太阳的缘故。 是我的心。 它好像没了大半。 这酒真苦,比黄连还苦一万倍。 呸。我就说爹他怎么捨不得喝,原来是不好喝啊。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轻飘飘了。 眼前的景晏和昀之都变成四个人。 四个人喝我一个,不公平。 恍惚间我听到景晏说。 “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小爷要回九边了! 回九边守著天朝,也守著她。 就算她不知道,也无所谓的。 她若喜我,我的爱才与她有关。 第563章 李彦卿小传十八 她若不喜我,我的爱便不能成为她的困扰。 那便走,天高海阔,我来做她的后盾。 如有一日,她想换人了。 坏名声,我李彦卿一个人担。 总归,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入的了我的心。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她只开心便好。 苦笑一声,还没开口就听到苏昀之的回答。 “往后听家中的安排吧!” 苏昀之,也不行了! 什么意思! 好呀,你这个苏昀之! 小爷还以为你的心和小爷一样呢! 呸,没选你该! 我猛的站起身,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不疼! 指著苏昀之就冷笑出来。 “哼,幸好没选你,不然以后怕是要受委屈!” 你瞧瞧,你瞧瞧说的是人话么! 林妹妹都亲自来拒绝他了,他居然还不知足,没见著小爷连人都没见到么! 现在不过一次拒绝就要听家中安排娶了旁人,那林妹妹若是选了他,往后有关子嗣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听家中安排纳了旁人。 苏家可有四十无子便纳妾的规矩。 且不说林妹妹如今身子如何,就说女子有孕本就是鬼门关走一趟,生男生女也不是自己能决定了。 如今能为了家中妥协,往后就不能了么! 哼,亏小爷刚刚还想著他怎么还没来! 早知道他是这般想的,小爷提都不会提他! 气的我头更晕了。 他,苏昀之,心不诚! 被拒绝了才是对的呢! 我居然会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我好蠢! 我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我做不到心里只有她,还去耽误其他女子的人生,更做不到放下心中念想。 只要一想到我要娶其他女子,我的心就仿佛疼的要死掉了。 就这样吧,就让我带著心中的爱意,看著她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林家回来的,只知道醒来后,我已经躺在自己院子的床上了。 心中痛,就算过了一天,还是未曾消去。 我坐在床边久久没能回神。 明明有了准备,再快尘埃落定时,我依旧不愿就这么相信。 我安慰自己,没事儿的没事儿。 林伯父只是说他要静静,又没说不同意。 他只是把我撵出了书房,又不是把我撵出了林家不是么? 公主择婿,再怎么考察也是不过分的。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再等等,再等等。 不到最后,我不能就这般死心了。 昨儿苏昀之说的话,我还是记得的。 苏昀之心中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旁人恐怕亦然。 我咬著唇,任由痛在全身蔓延。 听到起来的动静,石已,敲了门就进来了。 “少爷,你终於醒了,这都下午边了,你们昨儿也喝的太多了吧?” “头可疼?” 我揉了揉了额角。 原来已经第二日了。 这么快? 可昨天的事儿,於我而言仿佛还发生在上一秒。 我怎么记得我后边还和景晏他们说了什么呢。 爹的酒虽然难喝,不过也有好处,醒来过后,我的头却是不疼的。 缓了一会儿,我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试探的问了问石已。 “我昨儿喝了酒可都做了什么?” 石已皱著眉,低头想了想。 接著摇了摇头。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景晏少爷叫我进去的时候,您已经趴在桌子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到这会儿了。” 啊? 那我一直哭,是我在做梦么? 呜呼。 幸好是做梦,若是她知道了,说不得觉得我是个爱哭鬼呢。 以后我可是要做哥哥的! 可不能这般。 喝了点粥,石已才与我说。 “长公主,刚刚派人来问了,说一会儿您醒了就直接过去寻她。” 寻母亲么? 也好。 林伯父犹豫的就是我是宗室子。 若是入赘怕有折皇家脸面。 或许其中也有,他觉得我母亲可能並未真正同意的缘由。 既然这般,那我便让林伯父知道,同意的。 我是宗室子並不会成为我入赘的阻碍。 至少,至少,没有寻到比我更好的人之前,不要把我排除之外好么。 母亲应该是一直等著我呢,今儿女武营都未去。 翠枝见著我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领著我就进去了。 一路上还多说了一句一句。 “公主今儿进了宫一趟,回来心情瞧著不错,少爷,说不得有啥好消息呢。” 好消息! 我就知道! 母亲最疼我了! 肯定是舅舅那边同意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 林伯父! 我说的是真的! 不仅我母亲同意。舅舅也是不反对的! 我就说嘛,林妹妹可是公主,我入赘过去过来,不还是皇家的人么! 舅舅又不是什么老糊涂。 三步並做两步,我將后边的翠枝甩的远远的。 “娘,娘!” “舅舅同意了是么?” 娘正在整理著一盒首饰呢。 见我进去,白了我一眼。 “如今不是昨儿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我只是心疼,可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她啊。 我和苏昀之不一样的。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是愿意爭取的。 就算尘埃落定,不是我,我也会在九边守著对她的爱。 在这之前,我会先扫清林伯父,心中疑惑,让他先看到我的真心。 后边的事儿,再交给她决断。 爱她,至少要有先站到她面前的资格。 小爷伤心归伤心,可我不会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母亲听了话,果然展了笑顏。 “恩,你舅舅虽然没有明说,听意思也是同意了的。” “我们皇家自己的事儿,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娘喜欢玉儿,所以娘也不会委屈了她,娘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的愿望能不能成,终究还是要玉儿点头的。” “若是玉儿不愿,你知道该如何做的吧!” 那是自然! 若是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她的。 我的爱,可不是为了让她难过。 从母亲院里出来没多久,张忠就来了,说是景晏让他来看看今儿我可好些了。 自然! 小爷身强体壮!那点酒,毛毛雨啦。 他又说。 “老爷今儿已经知道长公主去求了皇上了,神色怔然了许久。来前和我说,若是你有空,便去寻他,昨儿他有许多话,未曾问你。” 当然没问咯。 我刚说我愿意入赘,就被他撵出书房了。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难过呢。 不过,林伯父还愿意见我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立的板板正正! “现在!我现在就有空。” 张忠啊了一声。 看了我一眼,眼中仿佛有无奈。 仿佛没听到我的话。 “明儿行,我回去与老爷说。” 明儿啊? 也成吧。 第564章 瑶光一 我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的我和如今的我,境遇全然不同。 弟弟夭折,母亲早逝,便是父亲也在我入了荣国公府不久之后赫然长逝。 在梦中,我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著那个如我一般的人在荣国府中沉沦。 直至死亡。 那怎么会是我呢。 贾宝玉那样一个人,比不上我的夫半点,我如何会瞎了眼看的上他。 可这梦中一切的一切又显的那么的真实。 无论我在她的身边如何与她诉说开解,她都像是陷在了一个旋涡之中,挣脱不出。 我便也不再说了。 噩梦罢了,如今的天朝女子境况早就不同了。 就算在梦中,我也知道,我身边的他,察觉到我的不爽快,一定是会將我从这个轮迴中拉出来的。 成婚前还没看出来,他呀,就是个醋罈子呢。 若是知道我梦到了旁人,也不知道又要委屈巴巴的与我耍什么无赖了。 这个梦,不是我第一次做,可自从与彦卿哥哥成婚后,我確实已经许久不曾梦到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梦的影响我本是对男子全心全意的爱心存疑惑的。 可不知怎的,到了最后我居然也开始相信,他可能是不同那一个吧。 这世界上就算我不曾遇见,也总会有一心一意的爱。 镇国老將军和將军夫人不就是么? 更何况,如今的我掌天朝女官,贵为皇家公主,我与梦中的那个她是不一样的。 我错的起。 就算选错了人,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 为了他当时的真心,我也愿意赌一次永远。 我如今已经有了退路。 所以,只会更勇敢。 这是我在父亲的书房后,听著他与父亲剖白时说与自己听的话。 事实证明,我確实没有看错人。 父亲说的那句赤子之心也从来没有错。 我的夫君可能不聪明,有些时候甚至傻的有些可爱。 可他啊,一颗心確確实实只给我一个人。 往后多年,从无改变。 这梦有些让人乏味了,后边的我基本都背的下来了。 不耐烦再继续做下去。 我穿著彦卿哥哥前几日从宫里拿回来的软绸做成的寢衣,寢衣上还歪歪扭扭的绣著一个他说是他的一团黑线。 站在梦中荣国府的一个名叫瀟湘馆的院子中。 里边哭声震天,外边锣鼓喧天。 身边路过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看的见我。 眼神和表情或为难,或嫌弃。 我最后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轻轻笑了笑。 如果你真是我的前世,那便记住,本公主已经给你报仇了! 打了个哈欠,轻轻的叫了一声。 “李彦卿~” 下一秒,果然落入一个火炉般的怀抱。 很温暖。 轻而易举的让我將梦境和现实剥离。 耳边还有他有些著急的声音。 “卿卿,怎么了?我在呢。” 你瞧,只要我唤他,他总是在的。 我睁开眼,看著眼前满眼担忧將我揽入怀中的他,瘪了瘪嘴。 梦里明明没觉得有什么,看到他,心中反而生了几分委屈。 我將头向他的肩膀靠了靠。 他立马换了姿势,让我靠的更舒服些。 更委屈了。 “夫君,我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的內容,我是与他说过的。 他第一次听说时,第二日就用自己的往日的功勋换了贾家的那个宅子,又叫了工匠,將偌大的地盘改的面目全非。 最后带著我一起將它给了京中的慈幼堂支使。 出来过后,他拉著我的手与我说。 “卿卿你瞧,它和你梦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的话,就算只是一个漫无边际的梦,他都是放在心上的。 从那天开始,我果然没有再做过。 想想离上次已经过了许久了。 如今他听著。 一边拍著我的背,一边仔细思考著。 “我觉得可能还是有我漏掉的地方,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今儿那些不长眼的来梦里嚇唬你!” “早知道,他们活著时,就该让他们多受些罪才是!” 我真是喜爱极了他满心满眼只有我的模样。 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没事儿的,我感觉往后再也不会做这个梦。” 因为今日,我已经与她道了別。 他心疼的拥著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著我的背。 这是他平日哄我睡觉时,用的节奏。 可是今儿我確实不想睡。 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彦卿哥哥,我睡不著。” 错愕,惊讶,確定,狂喜。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眼中会同时闪过这样多的情绪。 往日在他心中,或许我便是天上神女,想触碰都带著小心翼翼。 如今,我想与他一同走下神坛。 做一对人间夫妻,也並无不可。 第565章 瑶光二 那日过后,除了最开始的几日我有些害羞,他呢有一些异於往常的兴奋外,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嬤嬤他们说什么,我却是不认同的。 什么叫做如今我们越发蜜里调油了,往常不就是这般模样的么? 他如今不用常去军营看著,只要我去上值,他一准提前来接我回府。 便是宴会,只要方便,哪一次他不是在的。 他一直都是这般。 不曾变过。 只是那夜的梦,到底还是没有让他放心下来,等到我休沐的时候,他还是带我到了皇家寺庙里。 说是带我散散心。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害怕那个梦坏我我的心情。 那紧张的跪在佛像前祈求的模样,便是我见了都想满足他的愿望。 一束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安静又虔诚。 他的所求,只为我。 多让人动心啊。 幸好,我也选了他。 从皇家寺庙回来过后,我果然没有再做那个梦了。 不带一丝杂念的心,如果同愿,確实该求有所成的,不是么? 其实我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猜到他可能对我是有些好感的。 他说的那第一次见面其实於我而言是不算的。 胭脂铺前,我可没见著她。 我说的第一次见面是那年踏雪寻梅时。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和看旁人全然不同。 带著阳光的炙热,又有些小心翼翼。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从张伯口中得知一些他的事儿了。 京中小霸王。 不像他。 更不要说上了马车过后里边的布置了。 所以当时我问了鈺凝。 心中猜测,才有了一些確定。 其实,我没有与旁人说,我对他的第一感观其实还不错。 他的眼神太过真诚,真诚的让我起不了一丝的厌。 他和鈺凝其实是有些像的。 他们的喜欢都没有掺杂一点点旁的东西。 可少年的好感,並不能让我动容。 我是林家嫡长女! 外貌是父母给的,才学是我自己学的。 我不差,甚至很好。 我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骄傲。 我並不觉得旁人对我另眼相待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儿。 他喜欢我,我不討厌他,仅此而已。 我对自己说。 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大概是他的喜欢真的好长久。 他那颗心好像真的只装了我一个人。 长久到他从九边回来漫漫人群里,他第一眼就看向了我。 长久到,我只对他露出了一个笑他就红了眼眶。 那时,我已经做了好几次那个梦了。 情爱於我而言,更加虚无縹緲。 可是他在眼前时,眼中的心疼,还是让我心中一紧。 就是那样的眼神。 认真到,好像旁人在他眼中都不存在一般。 我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眼。 一个人的爱真的不会像梦中一样,他也能只给一个人么? 万一他只是愧疚呢。 我想。 在知道他可能在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一直等著天亮,待我家开门后,就上门求见时,我愣了愣神。 或许我想的没错,他確实有些愧疚吧。 觉得他去九边,到底让我受了委屈。 没有的,现在的我比梦里我的强大的多。 我的后盾除了爱我的人,还有我自己。 所以有了后边我与他在桃林中的谈话。 我说,我不怪你。 所以不必愧疚。 若是你的喜欢,来源心中有愧,那便收回吧。 太廉价,我不要的! 我的心是真心,只有真心才能换。 如今於我而言,一纸婚书,不是必需品了。 是我为自己爭来的,也是我为天下女子爭来了。 我们想成婚,只是因为自己想。 而不是因为旁人的逼迫。 也是桃林一敘,我才知道,他们都说苏家的那位未来家主与我是最像的。 其实不是的。 他才是。 虽然他看著我又是那个结结巴巴,连看我一眼就红了脸的可爱模样。 可我还是知道,我们骨子里都带著些离经叛道。 他在外,我在內。 我看不惯这世道,所以我有机会站在高位,我也想去改变一二。 他是世家子弟,可是他的心中从来没有性別,家世之分。 我问她为什么重用王江。 他说她厉害啊! 我问他我入朝为官,他是如何想的。 他说,我读书又不如你们,我有什么资格。 论文你们可比我强多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什么她是女子又如何,这样的话。 他本来就是这般想的。 没有偏见,便是公平。 虽然听上去稀疏平常,可他的確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外男用难道不是这样么的语气与我说这样的话。 那一刻,我诡异的觉得他是懂我的。 权衡利弊的选择和本心,总归是不同。 所以我送了他一支枪。 看到他喜不自胜的模样,我居然也带了几分开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能一直这般,一颗心,只我一人。 我多看看他也不是不行的。 要去水牢,他第一反应也是看我。 见我点头,才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他说,哥哥来保护你们! 尊重从来看的是行为。 从水牢出来过来,我故意问了他。 “李家哥哥,可看出今儿的我有什么不同?” 我与他相见的几次,他应该没有见过这般疾言令色的我吧。 我刚刚在里边对著贾家说的话可不好听。 若放在以前对天朝女子的规范里,少不得要被说一句,斤斤计较。 世人啊,总喜欢慷他人之慨。 殊不知这般最是討厌。 我却忘了。 李家哥哥,喜欢的好像从来就是我这个人。 那是不是我什么模样他都喜欢呢。 不喜欢也没用。 我就是这般。 傻子! 他第一反应居然以为我冷。 说往年这个时候我穿著的都是厚些的披风。 往年,那都是他去九边之前了。 不说我,怕是我身边的人都记不住了,难为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又忍不住笑了笑。 我有些接受,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件事儿了。 连为我搭个塌凳,都像怕旁人抢去了一般。 这些活,若是放在任何一个世家子弟身上,都会觉得是折辱吧,偏偏只他觉得是奖励。 我给了他一个笑。 见著他果然愣在了原地。 不用分给任何人和事儿的爱,真是让人心中暖暖的。 回了府过后,我让郝嬤嬤將他给我送过来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 屏退眾人,我才將他打开。 一见著里边的东西,我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个釵子。 东珠和宝石怕是宫里都不多见。 可是真的没那么好看。 只一眼,我就知道,多半是他自己画的。 真是…… 让我如何说他好呢。 他仿佛永远都想把他最好的东西送到我面前。 我看著手中的釵子,想了很多。 白鹤,还有那些用长公主的,景晏的名义送过来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 一件又一件。 几乎没有一个是属了他的名的。 可他好像也不在乎,只要到了我手中,我不知道也所谓。 笨拙又真诚的待我好。 后来,爹爹来问我。 “你皇伯父说,如今天朝既定,你也没那么忙碌了,公主府也开始修建了,你若想选个駙马,与他说说也是无妨。” 说完这话,爹爹还假装不在意的低下头喝著杯中的茶。 我知道他不是催我。 同样的话,他也与景晏说过的。 可能年龄大了,总想看到儿女美满顺遂。 用他以前说的话,我总要看到有个人和我一样疼你,我往后才安心。 他怕,怕他走了,我和景晏孤身一人吧。 他仿佛隨口一提,没带什么希望。 我低头想了想。 笑了起来。 “好,爹爹。” 听到我的话,爹爹猛的抬起头。 “玉儿,你同意了!” 恩,我同意。 第566章 瑶光三 他若一心赤诚,给他一个机会又如何。 总归,我也不是毫无波澜不是么? 一心一意的爱总是格外让人心动。 皇伯父提起这事儿时,他就坐在我的对面。 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眼神。 开心又紧张。 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整场宴会下来,我都没见他动一下。 我喝了口养身的茶,遮住些眼中的笑意。 我原本以为我同意选駙马后,既定的人也就那些。 可没曾想,皇伯父和父亲却不是这般想的。 他们是真真切切的想给我选一个合我心意的駙马的。 没几日,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 甚至许多未在京中的世家子,都递了帖子到父亲面前。 各家送来的画像籍贯都快堆满了爹爹的书房。 就是郝嬤嬤也是见天的便去了父亲那边。 回来过后,倒是笑的合不拢嘴。 “公主,那些世家倒不是笨的,递上来的人长相嬤嬤看著倒是都不错。” “不过人品如何,还得老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才知道。” 郝嬤嬤说这话时,我正处理著公务呢。 听到她有心说,我也停了笔。 “只是阵仗却是太大了些。” 郝嬤嬤捂著嘴笑。 “公主,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公主选婿,自然是头等大事。选上了是他运气好,没选上,便是参与一下,也是他们的福气!” 只是人太多,父亲怕是更难抉择了。 我看了郝嬤嬤一眼。 假装隨意的问了一句。 “不知父亲和弟弟这两日可有瞧著不错的。” 不论是谁,总要过了父亲那关,他才会两人递到我面前才是。 若是父亲那关都不能过,恐怕…… 不过,如果我喜欢,父亲和弟弟也不会拦著我的。 前些日子,父亲说起王小將军时还说呢。 “我们玉儿以后学了王小將军也无不可!” 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的。 若是我不喜欢,便是在我眼前晃一晃我都难受。 爱这事儿,怎么可能分给几个人呢。 我与王小將军还是不同的。 她的爱给了镇国军和天朝。 便是选了谁入了镇国公府,也是为了王家的以后罢了。 肆意又瀟洒,我做不到,可我很喜欢她的性子。 郝嬤嬤听了我的话,却是愣了愣。 “这个嬤嬤我却是没太看出来,不过今儿老爷却和我说了一件趣事。” “那日宫宴刚过,他刚和陛下敘完话,在林家门口就遇到了彦卿少爷,给他塞了个盒子,就跑了。” “老爷还在想是什么呢,回了书房打开一看,除了他的画像,里边居然还有彦卿少爷的生辰八字和这些年在九边的经歷。” “可是让老爷黑了好一会儿脸。” “说什么,这个臭小子,真是个傻的!生辰八字,也是能隨便给的么!” 我忍不住笑了笑。 他倒是放心。 不过这也的確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郝嬤嬤或许是看我的表情並无不快,嘆了口气。 “我如今还记得之前公主与我说的话,若要嫁人,便也要得他至少七八分的真心。” “只是如今公主越身处高位,这真心反而越是难求了。” “送上来的这些人里边,怕是为了家族的人更多。” 我看了郝嬤嬤一眼。 又拿起了笔。 “终归会有的。” 郝嬤嬤走过来给我磨著墨。 耳边传来她沉沉闷闷的声音。 “公主有成算便好。” “这几年在公主身边,我也是看著公主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便是我收养的那个孩子,於我而言也不如公主重要。” “我呀,总是盼著公主心中所想皆能如愿的。” “李家公子……罢了,是我多话了,公主的意愿总归才是最重要的。” 我安慰的拍了拍郝嬤嬤的手。 “嬤嬤放心,黛玉晓得的。” 郝嬤嬤这些年对我如何,我清楚的很。 说是一腔情谊全都放在我身上也不为过。 她总是想我好的。 那白鹤还是她发现的呢。 我知道,我选駙马的事儿,父亲不会这么快就安排我去看看人。 果然,没过几日呢。 父亲就来寻我了。 脸色並不是很好。 张口就是。 “玉儿,要不咱们招个赘吧!” “这几日,爹爹看著那些画像,这心里一想到你要嫁出去,就不好过的很。” “那些人家內里如何,旁人再查都是表面。” “就算是个不错的,可女子出嫁后,如何能比得过在自己家自在。” “爹爹,实在捨不得你。” “我就说,学了王小將军才是最好的。” 又不是前几日问我想不想成婚的时候了。 哭笑不得,更觉难过。 父亲啊,如今只有我和弟弟了。 我扶著父亲坐到的上位。 安慰著。 “父亲若是不想,其实不嫁也成。我也想在家多陪陪父亲和弟弟的。” 父亲立马摇头。 “那可不成。” 比起他自己的心意,我的爹爹总是更愿意看到我此生圆满的。 说完这话,爹爹站起了身。 “罢了,你心中若有看的上的,与爹说说。爹爹和你弟弟再好好选选。” 其实,我知道,父亲这会儿来与我说话,定然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能让他想到入赘这个事儿的人,怕是这些人选中家里有他不喜的。 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他的脸。 从九边回来过后,褪去青涩,他的脸庞越发硬朗,可是每次见到我,眼中仍然带著少年的热情。 父亲走了两步后,我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爹爹,如今我已经是公主了,不管是谁,总归都算入赘皇家的。” 爹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才开心了些。 “我怎么忘了这事儿!” “既然这般,那我便先原谅平之没问过便將我的女儿收为义女的事儿吧。” 说完,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折返了回来。 一脸疑惑的看著我。 “玉儿,我怎么感觉你知道我看重的那几个都是谁啊?” 自然。 就爹爹的性子,他若为我选,第一个要求怕就是要真的爱我疼我的。 连我郝嬤嬤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父亲又怎么会看不出。 只为了我,爹爹就不会將一个一心一意只喜欢著我的人排除在外。 我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得来父亲语重心长的叮嘱。 “玉儿乖,爹爹和你说,被迫入赘和主动入赘只论诚心便是不一样的。” “这事儿,交给爹爹,等他们通过了,你再看看可有喜欢的。” “若是这些人还没,那就再选。” “总归,我们现在有这样的底气。” “不服气的,叫他与你皇伯父说去。” 第567章 瑶光四 就皇伯父和爹爹穿一条裤子的情谊。 去的人怕是要打出来吧。 我笑著点了点头。 “听爹爹的。” 希望他也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爹爹与我说完话过后没多久,府中就有了流言。 我不知道是哪个小廝传出来的,说是爹爹想了想,还是选个入赘的好。 不是以他的名义,爹爹还是留了后路。 景晏也是见天的忙的很,不过也常来和我说如今的情况。 听嬤嬤说,他忙著派人查人去了呢。 查到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递到了我的手中。 他们心中未免没有觉得还不错的人,可为了我,也愿意再多去看看。 可能想著,万一有更好的。 这便是我的亲人。 真好啊。 如今的我和梦里的我全然不一样。 爹爹弟弟都在,而我集万千宠爱於一身。 不一样,全都不一样了。 一个多做了几次的梦罢了。 不必自误。 林家想要招赘的消息刚传出去的当天,郝嬤嬤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整个人都泛著快活的气氛。 “公主,刚刚门房来了消息,说是彦卿少爷来了。这会儿已经去了老爷的书房了。” “府中的消息传出去还没几个时辰吧,彦卿少爷又是第一个呢。” 说完又瘪了瘪嘴。 “听老爷少爷说,有几家已经是准备换人了,真有意思,家中最出色的老爷少爷都没看上,如今听到要入赘打量著换个人还能看的么!” “这些人,老爷少爷都否了!” “心不诚,总归是不行的。” “我们公主选了谁,都是他们高攀了去!” 我知道,我身边的人对他都是有几分好感的。 或许她们与我一样也觉得他不错吧。 我將头从书中抬起来,心中居然无端的有几分紧张。 该紧张的是他,我的心跳这么快干嘛。 点了点头。 “或许是旁的事儿呢。李家哥哥到底是长公主的唯一的儿子。” 郝嬤嬤只是浅笑著看了我一眼。 並未反驳我的话。 可语气我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公主说的对,嬤嬤这就再去看看。” 嬤嬤出去后,我手中的书却是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我以为郝嬤嬤回来告诉我的会是与他有关的消息。 没曾想,得到的却是苏家那位未来家主想见见我的事儿。 我皱了皱眉。 父亲问我想不想见,若是不想,不去亦可。 外男当中,其实与我见面比较多的除了李家哥哥便是这位苏公子了。 甚至初见之时皇后娘娘想他与我相看我也是知道的。 可是景晏问我他如何时,我的话便是我对他所有的看法。 “是苏家子。” 苏家便占了他的心的大半。 桃林之时,我察觉到他的些许心意后,我或许也在观察吧。 他的喜欢,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旁观者。 他这样的,这样没什么不好,男子在世,顶天立地。为家为国,极好。 只是与我所求相差甚远。 他很优秀,无可厚非。 比我大不了多少,就已经在接受苏家了。 甚至后来,我要择婿时他在苏家做的那些事儿,景晏也递过来给我看过了。 不知道旁人怎么想,我看到的不是喜欢,是犹豫和抉择。 我林黛玉不当旁人的选择的。 如果是他,我都会想,若是我不是林家女,不是瑶光公主,不曾文学斐然,不曾在女官中颇有名声。 那他还能看到我么? 我会犹豫。 不止他,旁人这也是。 只李家哥哥是不一样的。 他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呢,只要我还是我,不管我是林黛玉还是李巧儿或者张春华,只要我还是我,他好像都会爱我。 甚至,有一日,我的身体若换个灵魂,他或许都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不是我了。 在他眼中我看到的是我自己。 爱人和爱人於每个人而言都是不一样的。 我看著院外父亲书房的方向,想了许久。 最终还是起了身。 苏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这两年在朝中也是皇伯父费了心的。 总不能为了我,让两家生了嫌隙。 “郝嬤嬤,走吧。去看看。” 推开门后,苏家公子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 我先与他点了点头。 他问我。 “若我入赘,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么?” 你瞧,他一直在选择。 便是来了林家,也是没有做下决定的。 若是李家哥哥,见到父亲怕是只会说。 “林伯父,我要入赘,你快看看我!” 他不会选择,因为他的选择从来只有我一个。 唯一嘛,总是更让人心动。 我说拒绝了他。 他与我的所求不同,总归是不能同路了。 他的事儿,不该让我来选的。 从院里出来过后,我居然觉得有些鬆了口气。 今儿应该不会再来旁人了吧。 知道景晏,李家哥哥还有苏家公子聚在景晏的院子里喝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是雪荷回来说的,听说今儿景晏叫了她过去候著。 回来后,院子的事儿她一字一句的学给我听。 说他不聪明,倒是夸了他了。 父亲如果真想拒绝他,早就把他撵出林家了,还能让他在景晏院子里好好待著么。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还哭的那么惨兮兮。 不过他酒后说的那些话,倒是合我心意。 这才对呀,若真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还看的见旁人呢。 他与我想的一样呢。 至於苏家公子,我並不意外。 世家子嘛,循规蹈矩,合理的。 我突然有了些兴致。 “嬤嬤,陪我去厨房做两碗醒酒汤吧。” “两碗?” “恩,两碗,苏家公子那碗便劳烦嬤嬤了。” 我做的吃食,不好吃的。 不过我记得李家哥哥倒是喜欢。 我得封县主那一日,做那一桌子菜,我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他倒是吃了个乾乾净净。 醒酒汤虽然不碍事,可还是不要去为难外人了。 第568章 瑶光五 我以为按照他们那个喝法,景宴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些醉的。 没曾想晚间时分,他却是来寻我了。 见著他神色平常,没带半分醉意,我倒是有些惊讶。 “你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听说他们不是喝了不少么? 景宴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好笑的表情。 “昀之总是有度的,彦卿嘛,光自己一坛接著一坛,哭的声音都哑了,哪儿还能看著我喝了多少。” 他这么难过么? “解酒汤可喝了。” 景晏笑看了我一眼。 目中有些瞭然。 “姐姐做的,自然是喝了,只是姐姐,真的已经想好了” 我的解酒汤和郝嬤嬤做的到底不一样,景晏能够看出来我並不觉得惊讶。 真的想好了么? 可能吧。 彻底做下决定,於我而言好像只差一个契机。 现在的我不再质疑他的真心。 可是,此刻的爱,真的能够长久么? 会不会走到最后,此刻这个满怀真心的少年,也会成了梦里那人的模样。 那个梦终究还是影响了我。 我没想到,这个契机,会来的这么快。 第三日一早,父亲就叫了张忠来寻我。 “小姐,老爷让小的来问,今儿可有空,若是有空,便去书房寻他。” 爹爹寻我,总是有空的。 入了书房,没想到张老管家也是在的。 自从前几年张老管家受了伤,伤了內里过后,便一直在府中静养著。 府中诸事,也都慢慢交到了张忠手上。 等閒都是不会到父亲面前伺候的。 没想到,今儿他居然也在。 看模样,已经在外边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我,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如初见时一样。 “小小姐来了,快进来,外边冷。” 已经入了春,其实已经不那么冷了。 我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著张老管家。 “张伯,如今看著身体倒是好了些了。” 张伯笑著。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奴也是託了主子们的福。” 听到这话,我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和张伯一起进去过后,听了父亲的话,便知果然如此。 今儿父亲果然叫了他过来。 看来前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父亲也是知晓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做的比我想的还要多。 我在屏风后,听到他与父亲的话时,心中是有惊讶的。 他是不一样的。 与梦的现实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万一能够长久呢。 我想。 以后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一心一意的为我的未来打算了。 原来,在我传出要选駙马的消息过后,他已经將那些递了名册上来的人查了一个底朝天。 谁屋里有几个通房,谁在外边养了外室,谁心有所属,又是谁全然为了家族。 那些人,没一个是家世普通的,为了查到这些消息,也不知道他废了多少心思。 父亲问他,为什么要派人去查这些。 他说,就算不是我,总要也是个好的。 若她往后过的不好,我怕是要疯的。 不止为她,更为了我自己。 林伯父,他们……他们没我的心诚,且看看我可好。 我是真的喜欢她。 对,还有舅舅。 昨儿母亲就与我说了,入赘一事儿,舅舅也是同意的。 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將军,此刻像是一个祈祷上苍垂怜的信徒。 饶是父亲和张伯听了这样的话,都沉默了许久。 我在屏风之后,看著他虔诚的眉眼,心思翻涌。 便他吧。 此刻的真心,终究是真的。 如今的我有错的起的勇气。 我从屏风后走出,他见著我眼中不是欣喜。 更多的確是羞涩。 红意漫上他的脸,刚刚还言辞凿凿的人这会儿居然结巴起来。 “林妹妹……” “你……” “我……”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没关係,我……”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很可爱。 喜欢便是喜欢。 我和她是不一样的。 我对著他笑了笑,才將目光投向了父亲。 “爹爹,便李家哥哥吧。” 听到我的话,眼中还有几分恍惚。 不可置信看著我? “我么??” 这不是他一直所求么? 如今怎么倒怀疑起来了。 难道? 下一秒,他好像回过神来,猛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真的是我!” “是我!” 真是个傻子。 我自己选的,还能错了不成。 张伯一脸笑意,双手合十。 “老侯爷,老奴能撑到亲眼看著小小姐成婚了。” 爹爹倒是一脸嫌弃的看著他。 “正常些,这般成何体统。” “如今只是玉儿点头,我还没同意呢。” 听了这话,他眼中闪著耀眼的光,看的我都有几分想低头了。 他说。 “只她点头,千难万难,我跪著都是要过的!” 父亲白了他一眼。 “记住你今儿的话就好,若是往后惹了玉儿不喜,没你的好日子过。” 他不会。 至少如今他不会。 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有些害羞的。 瞪了一眼目光转也不转看著我的他,红著脸,就告了辞。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还看!我还在呢!” 尘埃落定。 我心中也有了几分喜意和憧憬。 李彦卿,往后余生,你都不要变好么? 第569章 瑶光六 他怎么会不变呢。 过了明路后,我才知道他光明正大的好像更动人。 总是能让我忍不住心生欢喜。 从我口中得了答案的那一日,他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后,一刻便是等不了的。 直接便入了宫,父亲听到皇伯父传来的消息时,正用著膳呢,放下筷子,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 “真是个混小子!做事儿便是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名声!在书房与他说的话便是白说了!” “请旨赐婚的我见过不少,像他这般,用往日功勋求著陛下下旨要入赘的他倒是头一个了!” “若不是平之差人来问我的意思,我这张老脸怕是要被他丟光了!” 说完这句,爹爹面色冷然的就火急火燎进了宫。 我与景晏坐在桌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爹爹在书房没和他说,这是下人传出去的话么?” 爹爹要的从来只是一个態度,若是那人心诚,爹爹说过的,自然是不会让他背上一个赘婿的名头的。 他心中只有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林家自然也是会为他考虑。 入赘和迎娶公主说出去自然还是不一样。 两家的面子,还是要顾著些的。 况且,我如今的身份,入赘不入赘本就没太大的关係。 只是没曾想,他倒是自己去求了。 难道爹爹说的太委婉了,他没理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景晏耸了耸肩。 “说了。” “不过他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来寻我时,还说呢,林伯父不用不好意思,他肯定还是不相信舅舅同意了,要我说入赘才是最好的呢。” “我愿意入赘,旁人可不成,说不得因为这个往后林伯父还看我顺眼一些。” “如今不入赘了,林伯父再看上旁人可不好!” “他如今正高兴呢,一门心思的觉得是自己愿意入赘才得了姐姐和爹爹的青睞。” “那点子的小聪明,全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姐姐不用管他,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他的心里啊,只姐姐能点头,旁的任何意外他是一点都不会接受的。” “隨他去吧。” 说完景晏都有些忍俊不禁。 我隔空点了点景晏。 “你就看著他闹笑话,若是传出去了往后……” 景晏看著我,正了神色。 “他可觉得不是笑话,若是传出去他才开心呢。” “再说了传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说过的,他只要姐姐一个,自然要京中那些动了心思的人,也明白他的心意,以后啊,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也该离他远些了!” “姐姐不用担心,后果我与他说过的,他呀,可不觉得丟人,只想著越多人知道越好呢。” “不然,可不会出了林家便进了宫了。” 景晏说这话时,郝嬤嬤刚好进来。 听到这个,也点了点头。 “公主,少爷这话確是没错的,这在朝为官的能有几个心思澄澈的,想攀高枝,想走捷径的大有人在。” “彦卿公子,如今在九边立了大功,多的是人盯著他呢。” “如今看彦卿公子的模样,不怕他动旁的心思,就怕旁人使腌臢手段。” “如今看到他对公主这般深情厚谊,那些人也得掂量掂量那般做的后果了。” “他若自己愿意將心中偏爱公之於眾,我们也不必拦著。能挡不少牛鬼蛇神呢。” 郝嬤嬤说的这些话,让我想起往日她与我讲的那些人家背地里的小手段。 下药,醉酒,设计肌肤之亲,很多事都能逼得旁人不得而为。 可是我总觉得若是他,不会的。 若是他遇到这样的事儿,便是到死也会撑著到我面前的。 或许这是他的爱给我的自信吧。 我笑了笑,这话並没有说出口。 有了爹爹的入宫,最后皇伯父还是给我们赐了婚,並未说入赘一事。 这会儿外边的人也才知道,原来林家从来没想过要招赘,不过是下人以讹传讹罢了。 怪不得最后选了李將军呢。 没见著人家听到能入赘,想都没想直接就去求了旨么? 若不是林大人深明大义,直接进了宫,说了情况,说不定这赐婚的圣旨就真的成了入赘的圣旨了。 用一身功勋,求个入赘倒是头一遭了。 这李將军对瑶光公主真是用情至深啊。 也不知道,这成婚后该是怎样的恩爱了。 旁人都觉得不用入赘,李家哥哥该是开心的。 只我们知道不是这样的。 父亲回来时,忍不住的与我们说。 “我就不明白了,李煜安那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愣头青。” “我说不用入赘,玉儿本是公主不用在乎这么一个名头,那混小子倒好!居然觉得我要反悔!你爹爹我是这样的人么!” “要不是怕他又哭的惨兮兮的,我真想当时就反悔给那个臭小子看。” “如今好了,陛下赏的將军府也不让修了,问就是我以后不是住公主府么!修来做甚?” “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別,別人都不愿,他倒是上杆子!白费我还为他打算!” “还说什么,他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意呢,只玉儿开心了,旁人怎么说他和他有什么关係!” “我和你皇伯父的脸都快被他丟光了!” “真真是个混世魔王!” “不过也好!他那个爹脸丟的更大!只想到这个,我便也不怪他了!” 爹爹又口是心非了,看他的表情,明明开心著呢。 很巧,我也很开心。 这样的他真的让人很难不欢喜。 他对我好,我也是想对他好的。 突然想起,那年梅林,他看著我给鈺凝的荷包时眼中的渴望。 他既然喜欢,如今我们的婚事也过了明路了,便也为他做一个吧。 我的针线定是比不上长公主府的绣娘的,只希望,他不要嫌弃才是。 雪柳为我拿来针线时,调笑了一句。 “许久不见公主动针线了,这是要给未来駙马么?” 我横了他一眼,有些害羞。 “倒是来取笑我了,来人,快给我堵了她的嘴。” 看著雪荷她们配合我的话,雪柳左躲右闪的模样,我捂了捂嘴。 对,已经下了旨了,他便是未来的駙马了。 我给我自己的駙马做个荷包,那又怎么了? 第570章 瑶光七 为了我们的婚事,两府都忙的脚不沾地。 长公主伯母和南寧侯老夫人对我向来是好的没话说的。 如今更是什么好的都想给了我。 婚事定下后,长公主来寻我的时间越发多了。 听说她和老夫人听到我同意后在府中高兴的发了半年的月钱呢。 真好啊。 他们都疼我。 就是父亲与长公主府谈了几次过后,都开心了不少。 “看到李煜安现在这个模样,却是解气了。” “没想到吧,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最后便宜了我去!” “彦卿这小子不错!” 自从下了旨过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粘人的。 往日顾著我的清誉,总是守礼。 如今过了明路,他的好终於可以光明正大了。 郝嬤嬤笑著说,便是晨昏定省都没他这么准时。 也不知道成了婚该是怎么样的腻人了。 时间久了,父亲都有些烦他了。 “你军营中没事儿么?” 他是怎么说的。 “去点过牟了,今儿也练过枪了,如今战事了了,军营就交给舅舅和青衍唄。” “我不曾荒废武艺,等什么时候需要我了,我总是在的。无碍,无碍。” “嘿嘿,万一有用到我的时候呢。我就来看看。” 大智若愚,可能就是这样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我觉得倒是没什么,他只想看著我罢了,又不曾打扰了我去。 若是我有事儿,他也能自己找了事儿做。 但是只要我叫他,他基本都能第一时间出现。 刚好他是这样,刚好我也喜欢。 我是害怕孤独的。 一直都是。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亲情,爱情,友情,它们会扫平那个梦带给我的不安。 等婚期定下了,我与他不能再见面时,我反而有了几分的不习惯。 上值时,打开门,看到的不再是他言笑晏晏的模样,而是石已恭恭敬敬的在门口候著。 问雪荷我今儿可睡好了,早上吃的什么,那两只大雁可餵了食物和水。 那两只大雁肥嘟嘟的,是纳彩前他亲手去抓的。 说是活的吉利。 送来过后,他便常让石已来叮嘱一下府中的下人,可千万要把它们养好了。 若是真没养好,也不必与我说,他再去抓一只过来便是。 不过一个好兆头罢了,也值得让他这般上心。 我一听便知是他的话。 可不是他亲口说,到底有些失落。 石已却往远处的一个马车看一眼。 我也看过去。 我知道他在里边。 为了图个吉利,我们是不能见面的,可他也会在马车上,不露面,也不会看我。 我知道他,他是怕看我一眼,就有了不好结局吧。 可就是这般,见不到面,他也是想在远处陪著我的。 看著他的马车,我的心中的不適被抚平了不少。 待嫁的那几个月,我虽然没见著他的人,可他的名字却每日都能听著。 “彦卿公子送了点心过来,说是这两日京中刚兴起的,很是特殊,他排了许久的队,这才买到,便送来给公主尝尝,若喜欢,他明日再去。” 打开食盒,却是新奇,往日倒是没见过这样的。 味道也不错。 “公主,石已来了,说是刚刚买了点心,刚好路过一个首饰铺子,看到一个鐲子很是配你,送来给你看看,可欢喜。” 他送的总是好的。 “公主,石已又来了,说是彦公子卿回了府,庄子送了几盆,里边刚好有一盆並蒂芙蓉,想著送来给你赏玩赏玩。” “公主,石已……” 石已这见天的总是累的。 每每他看到好玩儿的,好吃的,好看的,基本总想送来给我看看。 石已日日奔波,郝嬤嬤他们都有些心疼他了。 赏吧,他有心,我不想拒绝。心中也开心。 便只能石已累一累了。 我的婚礼是宫中主办的。 本来说的是轿子回长公主府的,等到第二日,我和他再回我的公主府住著便是。 可他却是说什么都没同意。 “林妹妹本来就是皇家公主,这般折腾干嘛,直接回了公主府便是,反正往后我也是住在这儿的。” “再说了,她如今的地位是她自己挣来的,凭什么成了婚过后就要迁就我?要让外边说她是谁谁的妻子呢。” “我也能是瑶光公主的夫啊?” “她是瑶光公主,是女官之首,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成婚前时,成婚后亦是!” “婚礼就在公主府!小爷乐意!” 他知道我的抱负,理解我的骄傲。 也愿意看我继续做我自己。不想看著我的名字变成李夫人林氏。 他要让世人知道,我嫁了他,可我仍然是我自己。 我是他的明月,可他从来想的都是登高,离我近点,再近点。 听到那些话时,我是有些想哭的。 你看,我说过的,他才是最懂我的那个。 这样事儿,那样的话也只有他能说出,敢说出,且勇往直前的去做。 他从来不会妥协。 为我为己皆是如此。 那一刻,我觉得其实我也是喜欢他的。 和他对我的喜欢没什么不同。 天子嫁女,就算是义女,那也是最受宠的瑶光公主,那也是普天同庆。 多么热闹我便不说了,那一日我真的太过紧张了,以至於很多事儿都有些恍惚。 只记得郝嬤嬤与我说的。 十里红妆,举国同庆,整个京城都在庆祝我的大婚。 皇伯父和皇后娘娘是到了的。 本来是坐在主位的,可我拜別父母时,他们却將位置让给了爹爹,可能也是怕爹爹与他哭吧。 爹爹哭了,弟弟也红了眼眶。 爹爹弟弟不要难过,他说了,女儿姐姐嫁人后,还是我自己。 爹爹,弟弟,我们没有选错人。 我这样想,可眼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最后,还是彦卿哥哥和父亲说了一句什么,爹爹才稳了心神。 “哼,便信你这个臭小子一次!” 我听到了。 他倒是会安慰人。 不过他至今做的那些事儿,父亲定然是会信他的。 今日过后,我便有夫君了。 他呀,只爱我一人。 第571章 瑶光八 春色照房櫳,迎亲夜正中。 杯光才泛绿,烛影骤摇红。 红烛摇曳,照在新房之中,竟然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红晕。 我本也是羞的,可见著他挑开喜帕后手足无措的模样,一颗心,居然也放鬆下来。 里边外边热闹极了,恭贺欢喜的声音仿佛能够震天。 我还心思想,他呀挑个喜帕便是这般了,也不知后边又该如何了。 却没想,坐床撒帐,共牢而食,合卺饮酒。 他虽然眼眶泛著红,一步一步都做的极好,居然像演练了无数次一样。 等到结髮时,他从喜娘手中接过剪刀蹲下身凑过来为我绞头髮时,看著他都快红透了的耳朵,我小声故意问他。 “彦卿哥哥,这般熟练,可是悄悄练过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彦卿哥哥呢,果然看著耳朵越发红艷了。 他抬头快速的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红也移到了脸上。 “没……” “没练几次。听石已说,顺利些才吉利,我就……” 那肯定是不止几次的。 结髮同心,生死不离。 同心结,他居然也是学会了。 旁边的喜娘见他將我们的头髮放在一起,正准备接过来,交给我,让我打个同心结存放起来时,便发现他已经做好了,甚至还从袖子里掏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结髮之事男子亲力亲为,也不是不行,反而更显珍重,只是往日不曾遇到罢了。 本书首发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过她可不是普通的喜娘,很快就回过神。 好听的话像不要钱的往外边冒。 “看我们新郎官这个手法可不生疏,想来是私下练过的。” “真是有心呢,怪不得外边都说公主和將军金童玉女呢。” “往后定然是两相顺遂,长长久久。” 这话可能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吧。 一个眼神,穿的十分喜气的石已,就给她递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喜娘也不扭捏,直接接了过去。 嘴里的好听的话更是不停了。 说的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羞,又漫上了心头。 他在一边听的倒是越发开心了。 將过来闹洞房的人送出去过后,他也要出去看看的,那时我都觉得他的心怕是都要飞上天了。 他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雪荷几个还没替我整理好头髮呢,便已经见著他眼神亮晶晶的站在门口了。 看模样应该是喝了一些酒的。 “卿卿。” 他叫。 我的脸上的红晕几乎是霎时间就浮了上来。 雪荷雪柳几个忙低下了头。 虽喝了点酒,应该也不多。 不然他不会说。 “卿卿,让她们下去,我来帮你好不好。” 真是…… 不知羞! 我突然想起景晏说过的那些话,他那点聪明,全都用在这上面了。 眼波流转,我看了他一眼。 我自觉是凶的,他却眼中一亮。 “你们下去吧。” 他努力的向我走来,而我默许著他的靠近。 与他成婚后,我没有一日是不开心的。 他仿佛天生就有爱我的本事。 也可能是只要真爱一个人,很多事不需要教,便无师自通吧。 我是女官之首,如今天朝虽然生机勃勃,可我需要做的事儿並没有少。 世道便是这样,外忧一除,內里那些暂时搁置的爭端便慢慢显现。 女子入朝为官,入军营为將,战时为国为民,缓解天朝之困,是天时。 可九边之战结束过后,那些曾经押下去的言论,又慢慢浮出水面。 女子成了婚便该相夫教子,以家族为重,外边的事儿,该放放也就放放了。 对了,在他们说这个之前,可有不少人去求娶朝中女官女將。 將国事,变成家事,便是皇伯父也不能说什么了。 一环接著一环,偏偏我们这些外人还挑不出错来。 流言侵蚀变成了感情的压榨。 为了与他们过招,我和长公主王小將军越发忙碌了。 朝中女官他们伸手,女將也是一般。 最严重的时候,听王江说,他们的镇国女子军厉害的那几位,两天能遇到好几个世家庶子或者嫡次子嫡三子等等。 却是好手段。 不过將这些阴谋诡计打到旁人身上或许还奏效,镇国女子军却是不一样的。 他们也不看看如今的镇国大將军是谁? 有人开口,王江可不会拒绝。 开口就是,你家那位想当几房,我替她们收了。 气的他们再也不想登门了。 有不愿意的,自然也有愿意的。 个人选择罢了。 我不舍,却也无法改变每个人的想法。 尊重祝福。 若是有一日,她们过的不开心,我总归会顾著些情谊的。 遇到好的人万事顺遂。 若不好,我也是她们的退路。 南墙要自己撞了才知道疼,我看的很开。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就彦卿哥哥看我看的像眼珠子一般,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除了我他谁也不要的模样,也有人敢去打他的主意。 我们成婚一年有余,满京城谁不知道,若是哪一日没在宫门口看到李將军来接瑶光公主下值,定然是哪个地方又打起来了。 其他日子,便是天上下刀子了,他都是在的。 这么久了,他没来接我,也就一次。 那一次,还是北静王府余孽妄图劫狱,想要在刑场之上劫走先北静王的时候。 那些人逃的太过分散,又颇有武艺,后来为了捣毁据点又废了事儿,就算他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没回来。 第二天才回到京中。 来接我时,身上的怨气都快把我熏晕了。 不过也好哄,拉著他进屋,窝在他怀里说说话,便是又好了。 每每京中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他总是要买回来与我瞧瞧。 便是休沐日,只要我想的,他都会带我去。 敢对他动心思,看来是这一年与我成婚后,他表现的太过良善,以至於京中这些人都忘了他往日的性子了。 我都不知道该夸他们胆子大,还是蠢。 知道他被下了药的时候,我心中就是一痛。 甚至还没来及问清楚情况就跟著来报信的石已,上了马车。 在车上我想了许多。 若是…… 若是他真的…… 我还能原谅他么…… 我说过的,若真爱一个人,如何能连旁边是谁都认不出呢。 只要一想到这种情况,我都觉得有些难受。 心思反覆,甚至没有发现马车是往公主府的方向走的。 等到了府门口,我才回过神来。 “不是说,他中了药么?我们怎么回府了。” 石已满脸焦急。 “公主,那些人再蠢,却也知道將军这样身经百战的人,迷药的味道却是一闻就知的。” “只用了无色无味的催情药,將军发现后不对后便立马回了府,回来过后就將自己关在了房中谁也不让进。” “听御医说,那药药性有些烈,將军自己扛过去怕是有些难。” “小的没办法,只能来寻公主了。” 我鬆了口气。 我怎么忘了,他是李彦卿啊。 心里只有我的李彦卿。 第572章 瑶光九 我加快了脚步往正院去。 自从成婚后,公主府为他准备的那个院子早就被他放满了自己的武器。 然后美其名曰,他没地方住了,只能日日夜夜和我在一起了。 路上时,我心中到底有些犯酸。 “他们安排的那个女子呢。” 石已听到这儿,立马站的板正。 “主子,小的发誓,那人连衣服都没碰到少爷,就被少爷一脚踢开了。” “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我,许多人都见著了的。” “主子,你可千万要相信少爷啊,不然少爷怕是要疯的。” 今日是他往日几个下属一起聚聚,早起时他便与我说了,我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那些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的手。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但凡被碰到怕是谣言也要把他淹没了吧。 好毒的心思! 算计他,离间我们的感情,更想算计如今的天朝局势。 明明,我们靠的是自己啊,就这么惹了他们的眼么! 我安抚的看了一眼快要急哭的石已。 “我自然信的,走吧。” 他们看错了彦卿哥哥。 真以为天下男子像他们自己那般么? 他是不同的。 到了正院,果然见著人都在院外候著。 將石已留在这处,我一个人进去了。 院里静悄悄的。 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边警惕的声响。 “谁!我不是说了,谁都不准进来么!” 他的声音带著不同寻常的暗哑。 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听过。 往后也只能有我一个人听。 我敲了敲门。 “彦卿哥哥,是我。” “我回来了。” 房中传来水声,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他的脸上带著潮红,靠近我,身上还冒著冷气,认真的看了我一眼。 眼中便浮现出委屈来。 “卿卿,他们想毁了我的清白。” “太坏了!” 又举起手发誓。 “不过,我很乖,马上就回来了。” 看到他这般,我也无端的想要落泪。 衣服还是出去时的衣服,可是如今已经被冰水侵的湿答答,一滴滴的滴著水。 配著他如今的模样,无端的可怜的紧。 我拉下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就往屋里走。 他很乖,我知道。 可不乖的那些人,是要承受公主府,林家,长公主府还有南寧侯府的怒火的。 他是我的人啊。 是我瑶光的駙马! 第二日起床时,我睁开眼,第一时间,便去寻他。 人没在。 郝嬤嬤应该是一直在外边候著的,听到我起床的声音,马上就进来了。 脸上还有残余的怒火。 “公主可有舒服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 想起昨夜的孟浪,有些脸红。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捨不得伤我的。 不过是…… 夫妻之间,无碍。 便算做他乖的奖励吧。 恩。 想到昨夜他一直问我,卿卿,我乖不乖,我是不是很乖。 我,好像已经不太能正视乖这个词了。 不过,他真的很乖。 乖的让我想再多爱他一些。 喝了点水,我的声音依旧有些哑。 “他呢,去哪儿了?” 听到我的问话,郝嬤嬤脸上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 “去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了!” “駙马今儿醒来后,发了好大的火,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过后,便去了宫中,听那个意思,怕是要点兵了这次!” 点兵? 这一次,看来是真的动了他的逆鳞! 去去唄。 我可不会拦! 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敢算计我男人的清白,他发起疯来,他们自己可承受的住。 他只是对我乖,旁人可没这个资格。 “郝嬤嬤扶我起来吧,我也该上个摺子了。” “將昨儿的事儿和长公主府还有爹爹他们也说一说。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公主府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郝嬤嬤扶著我起来。 看著雪荷等人为我整衣,一边说著昨儿的事儿。 “昨天的事儿,已经让人去查清楚了,本是駙马和军中几位大人小聚,只是没曾想在酒楼遇到了崔家和王家的人,那边便说既然遇到便一起也是无碍。” “駙马本事不愿,只是那边缠的紧,便坐到一起,那药便是那会儿下的。” “只是他们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我们駙马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发现不对,就立马回来了。” “这中间不过两柱香的时间。” “酒楼外的食客都是见著的。” 我真的信他! 真的。 就昨儿那样子,能有什么就有鬼了。 別说两炷香,就给他十注都不够。 我摆了摆手。 “嬤嬤,不说了,我知道。” 再说又要脸红了。 嬤嬤去查,不过是怕我心有芥蒂罢了。 可他什么模样,我比旁人清楚多了。 他给我真心,我也给他。 他乖,我知道的。 那一日过后,他们终於又想起来彦卿哥哥在没与我成婚之前的名號了。 那一天所有参与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下了大狱。 为首的崔家嫡次子,和王家的庶子被他餵了药关在了一起。 这两家在我选駙马的时候还曾经送了人来呢。 也是世家,后来在朝堂上与女官也多有爭端。 是不是他们,我倒是没注意。 不过如今看,当时心中有什么打算一目了然。 第573章 瑶光十 世家最注重的是什么,是名声! 彦卿哥哥將那两人餵了药关在同一个屋子里不说,后边还大大咧咧的带了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吵的最欢的文官一起去看。 美名其曰。 给他们壮壮胆。 已经见过一次了,后边再想算计他,恐怕也就没那么怕了吧。 看著他们煞白的脸色。 彦卿哥哥更是面如罗剎。 石已说,那些被调遣的將军都说,在九边战场之时,他都没这般让人胆寒的时候。 他说。 “你们想要离间我和我妻,那还不如直接来算计我的性命。” “小爷若是因为你们这些杂碎与她离了心,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喜欢下药好啊!再有一次,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南风馆团聚吧。” “与你们说,也与你们背后的人说。且看你们敢不敢,且看小爷做不做得出!” 说完这话,对著將士们挥了挥手。 “去,將里边那两个拉出来,卖个好价钱。” “给南风馆说,小爷说的,要赎身可以,送百倍的银钱到慈幼堂,小爷就放了他们!不然免谈!” 进去有一会儿的两人,出来时已经恢復了神智。 看著彦卿哥哥时,已经状如疯魔。 “李彦卿,你这个疯子!我们只想给你送个人,可没你这么狠。” 彦卿哥哥不笨,只是很多事儿他懒得去想罢了。 听了这话,弯下腰,直视著他的眼睛。 “只想送个人罢了?你真以为小爷蠢么?” “我妻是我一片真心,又得她的垂怜才求来的,你们崔家王家算计我之前难道没有查过么?” “查过的吧?所以选在了酒楼,所以寻了那么多人,就怕得手无人知晓,想要用我去分散的她的心思,离间我们两家关係,甚至想用一个你们家的女子来控制我,影响我。达成你们那些骯脏的心思。” “自己废物,便不要去怪是女子抢了你们的入朝的机会,小爷只听著都替你们臊的慌!” “想要让我失去她的人,都是其心可诛!得如此下场你们可不亏。” “庆幸你们没得手吧,不然小爷还有更疯的时候!” 得到最重要的东西过后再失去,还是因为旁人,是个人都不能接受吧。 更何况是他。 对的,他们该庆幸的。 这些事儿,都是石已回来过后一字一句学给我听的。 看著学的有模有样的模样,院子里雪荷,雪柳她们的怒火终於消下来了些。 雪柳向来是见不得我吃亏的。 眼睛提溜一转,就起了心思。 “这是已经送过去了。” 见石已点头,转身就向我告假。 “公主,我突然想起今儿有些事儿,怕是要出府一趟。” 我看了她一眼。 点了头。 “去帐房支些银子吧。” 雪荷是跟著她一起出门的,回来后与我说。 “雪柳那个鬼精灵说,那两位公子沦落南风馆也不容易,便想著出去寻些合適的人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意呢。” “她呀,就是心善。” 雪荷,你笑的太大声了。 彦卿哥哥洗了个澡过后,就过来了。 平日他回了府,都是直接来寻我的。 今儿却是不一样。 用石已的话说,今日见了脏东西,可千万不能带到院子里边来。 他一来,都不用他自己赶了,屋里的人就十分自觉的就退了出去。 人一走,他就將我抱到了他腿上坐著。一只手还替我揉著腰。 和他在一起我都觉得我自己像个瓷娃娃似的。 自从我最后一次做那个梦的那一夜过后,只要只有我和他时,总喜欢这样。 他將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语气柔和又低沉,全然看不出石已口红说的那个模样。 “卿卿,你闻闻,我刚洗了澡,香不香。” 如今倒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了,他倒是能说,给我闹了个红脸。 我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的头。 “远些,痒。” 他將我往怀里又拢了拢,挨著我的头。 “这样呢。” 算了,隨他吧。 我舒服的往后一靠,顺手就將他的头髮放在指尖缠绕。 调笑著。 “听说我们彦卿哥哥今儿在外头可威风了,怎的回来確是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靠著我的头蹭了蹭。 “他们活该,敢算计本駙马,总是要让他们知道后果的。” “如今轻轻放过,以后多的是人想算计我的清白。” “疼了才知道怕,畏惧了才知道不敢。” “卿卿,我说过的,只要你愿意,前路如何我都是愿意去淌的。” “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永远永远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谁说他不聪明,他聪明著呢。 我就这样靠在他怀中,岁月静好。 两个世家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胡来,还闹的满城皆知。 后来又被送到了南风馆。 虽然南风馆里的老板不敢让他们真的接客,可彦卿哥哥的话在,也不敢什么都不做,也是受了好大的罪。要不是有些后台,怕是早就跑路了。 好说歹说都没用,崔王两家没有办法又了大价钱才將两人赎了出来。 只这个气,他们却是咽不下的。 这不,崔王两家將家中那两位赎回来还没两日呢,他们就在早朝上边发难的。 其实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不管是之前他们各家想尽办法娶女將女官回家,还是现在使了阴谋诡计去算计彦卿哥哥,为的不过就是想將女子踢出朝堂罢了。 只是他们忘了,往日遇到的女官都是大家闺秀,要脸,后边又有家族不会与他们撕破脸去。 今日他们遇到的,算计的是我的夫君。 只一人就让蛮夷五族闻风丧胆的天朝五军主帅。 听到崔家家主说。 “陛下,臣有事稟告,李將军也太过蛮横了,我那儿子是做的不对,可也不至於被他如此对待吧。” “如今回了府,日日闭门出去,滴水未进。” “再这样下去,怕是人都没有。” “说一千,道一万,李將军不也没事么,而我儿子怕是再过几日人都要没了。” 我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什么叫做駙马不也没事儿么?若要这般算,那崔家主前些日子处理的那几个人算什么事儿,说一千道一万,你不也好好在这里站著么?” “宽以待已,严以待人,崔家主倒是做的很好呢。” 我说,他做! 我的话音刚落,说这话的崔家主就被他擒住了脖子提了起来,直到整张脸都涨红了,才將他扔到了地上。 我老神在在与父皇对视一笑。 你说,你惹我夫君干嘛。 这几日正是黏人的时候呢,生怕一出去又被算计了。 “李彦卿你目中无人,陛下当面也敢如此放肆。” “陛下,臣要求严惩这个……” 话还没说完,彦卿哥哥就耸了耸肩。 “你这不是没事儿么?说话可洪亮的很,与我计较干嘛!” 气人,他是真的在行啊。 第574章 瑶光十一 父皇终於还是不忍的,开了口。 语气冷肃。 “好了,崔家主!你这么大年龄了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他才多大!” “行事自在些也是有的!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往日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如今却是忘了?这事儿回去自有他父母教导。” “他的事儿有他娘管,不知道你们崔家的事儿,该让谁来管呢。” 不止这话带著寒气,父皇还重重的拍了拍御桌。 嚇得殿中眾人立马都跪了下去。 就听坐在皇位上的父皇冷哼一声。 脚步声起,声音也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崔家和王家两位大人的面前。 “前些日子,你们做下的那些事儿,我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著这些年,你们家也的確为天朝尽忠了,只是没想到我的一时仁慈倒是养大了你们的胆子!” “如今手都敢伸到皇家里来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全手打无错站 “看来彦卿前几日说的话你们还是没听懂,所以今儿才敢闹到朕的面前来。” “天朝,无论男女,能者居之!” “朝中要的是为国为民,有能力有见识能办好事儿的能臣,而不是將心思全都在如何打压旁人的人。” “这个位置你们做不好,便换人来做!” “青衍,站出来告诉他们,父皇说的可对!” 青衍如今大些了,穿著太子朝服,冷冷扫过下边所有的。 声音略带青涩,却掷地有声。 “父皇之愿,亦吾之愿!” “天朝之盛,重能臣,重百姓,男不为重,女不为轻,人皆人!” 听到青衍的话,我鼻子无端的有些酸。 男不为重,女不为轻,人皆人。 亦我之愿! 父皇拍了拍青衍的肩膀。 “退朝!” 离开时,青衍回过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朝中大臣们。 “各家本也是有女的,其中聪慧之人亦不在少数,本是多条路,为何要自己断了呢?” “本太子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不救蠢货,回去自己想想吧!” 皇上和太子在朝堂之上的话很快就传遍了天朝。 如今的皇上只看重个人能力,下一任的皇上亦然。 他们的梦碎了。 聪明的人已经在思考青衍离开时说的那些话了。 不聪明的,不提也罢。 天救不了,本公主更不想救! 父皇说要让崔王两家的位置换个人来坐,並不是威胁也不是气话。 不过这两家確实也给我父皇不少的帮助,过河拆桥的事儿,父皇做不出。 出宫门时,正与我们说话的爹爹又被他唤了回去。 后来,崔王两家在朝中的职位都换了个人,家主也变了。 不过顶上的还是崔王两家自己的人。 原来的该是要边缘化了。 不过这些后续与我都没有关係了。 我有孕了。 就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了许久。 前些日子,我便我便有些嗜睡,吃东西也没什胃口。 本以为是苦夏呢,没曾想居然是有孕。 这御医还是彦卿哥哥说什么都要请来的。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愣了许久。 更多是茫然和担忧。 等回过神来,越发黏著我了。 亦步亦趋的跟著。 生怕我有什么意外。 前三月我的反应还是有些大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若不是他日日哄著,我怕都熬不过来。 长公主听说了过后,几乎每天都会差人来看,过两日也会亲自上门。 宫里也送了好些嬤嬤过来。 说是好点了,再让我进宫去。 手上的差事,放不下,在府中处理也是无碍的。 我爹和弟弟更是不用说了,下朝就过来看我。 长公主本来说是搬过来的,却是被彦卿哥哥拒绝了。 “二人世界都没过完呢,娘你就不要来与我抢了。” 我难受他更难受。 最蠢的时候,御医来把脉,他一脸殷勤的上前问。 “张御医,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有能让男子怀孕生產的药。而你们没有发现呢。” 听到这话,我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一脸歉意的看著张御医。 “他……他最近睡的太少,有些恍惚了。” 幸好宫中的御医嘴都严,想来这话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不然这脸可就丟大发了。 说他睡的少也不是假话,自从我怀孕,他基本是一个囫圇觉都没睡。 比我这个怀孕的人还累。 连入口的安胎药,他都要自己试一试。 真是没辙。 不过也怪,过了三个月过后,却是好了起来。 觉也能睡了,东西也吃的下去了。 只他,还是脑子绷著一根线。 我与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生產的那天,他在我身边哭的比我还大声。 满院子的人都没拦住他进產房。 旁人管不住,我却是可以的。 “耳朵疼。” 他便停了声,委委屈屈的抽泣起来。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產婆和丫鬟婆子们来来回回,生怕谁害了我去。 得益於他的用心,没事儿便和府医御医混在一处,我这一胎倒是养的极好。 只是到底有些脱力。 等孩子生下后,我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我躺在他的怀里。 就说怎么这么暖。 他也累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卿卿,醒了,可要吃点东西。” 我皱了皱眉。 “孩子呢?” “还有不是说我坐月子,你该去其他地方睡么?” 他们说不吉利。 他飞快的摇著头。 “孩子在外边,郝嬤嬤他们看著呢。” “我可不走,这个床这么大,我陪著你。旁人哪儿有我自己放心。” “我们乐意就好,管他们说什么。” “卿卿,以后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看著你疼,我的心感觉要碎了。” “当时我想,若是你有个意外,那我就去陪你!” 我没有答应。 以后的事儿,我不知道。 万一我还想要一个女儿呢。 第575章 瑶光十二 问过我和彦卿哥哥的意思过后,孩子的名字是父皇,爹爹,南寧侯府,长公主府和景晏商量了许久,最后由父皇下旨亲自赐下来的。 彦卿哥哥其实也是去了的,只是听说才说了一个名字出来,就被撵了出来。 最后定下了。 李宸衍。 宸字尊贵,非皇室不可用,衍衍不息又是长辈们最诚挚的祝愿。 这个名很好,我喜欢的。 我的孩子会在爱中长大。 他出生后,隔壁的宅子也修好了,长公主带著一个又一个马车搬到了隔壁。 衍儿的性子倒是不像彦卿哥哥少时那般跳脱。 爹爹听到长公主说这话时,仰了仰头。 “那是自然,玉儿的孩子像玉儿也是应该的。” 是啊,那孩子像我。 长的像,性格也像。 我看著彦卿哥哥,无端的有些担忧我那个还没来的女儿了。 也不对,不该担心她,要担心的怕是京中她的同龄人了。 对的,我准备再要一个女儿。 家中只一个孩子,终归还是孤独。 子肖母,女肖父。 若是她像了彦卿哥哥,京中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衍儿与景晏倒是十分合得来。 本书首发 看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才几岁呢就知道拿著书,指挥家中的下人准备马车去林家找舅舅了。 我本以为有了衍儿过后,彦卿哥哥会收敛一些。 在他面前怎么都得避些嫌。 其他家不都这样么? 在孩子面前总要有些父母的威严在。 他却不是这样想的。 该抱抱,该亲亲。 看著衍儿瞪著圆圆的眼睛一脸疑惑的看著他又將我拥入了怀中,我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孩子在呢,你收敛些。” 他嘿嘿一笑。 “他是我儿子,有啥收敛不收敛的。” “我是在教他往后如何与自己的娘子相处呢。” “耳濡目染比看什么书都好用。” “我这是防著他往后吃爱情的苦。” “自己的娘子自己不疼不爱,留著给別人去疼去爱么?” 说完对著衍儿招了招手。 將他抱到另外一边的腿上。 “衍儿,你看看爹娘,夫妻就该如此,爱並不丟人。” “若是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成了婚便该一心一意,她感受到你的爱,她才会爱你。” “爹爹的幸福啊,总是希望你也能有的。” “因为这样的日子才算日子啊!” 说完靠在我的头上蹭了蹭。 越说越没正形了。 我点了点他的胸膛。 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衍儿亮晶晶的眼神。 “我知道了爹,以后我也像爹一样!若是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就疼她爱她,就像书中说的相濡以沫那般!” 我的话便再也没说出口了。 安安静静的靠在彦卿哥哥的胸膛上,看著在外边还十分稳重的衍儿坐在他的腿上,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著。 可爱极了。 他会爱人,也能教我们的孩子如何爱人。 晚上时,彦卿哥哥照例问了衍儿今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睡。 衍儿再大些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到时候便不成了。 我还以为他真是这么想的呢。 可下一秒,就被衍儿打了脸。 “啊?可爹爹前些日子不是和我说你和娘想要给我生个妹妹么?” “要妹妹的话,我就只能回自己房间睡了,今儿不生了么?” “我还是自己睡吧,衍儿也想要个妹妹。” “衍儿都等了好久了。” “爹娘就不能快些么?” 李彦卿! 我就说,怎么这些日子衍儿每到了晚上就自己回房了,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 怎么什么话都能跟孩子说!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抱著他就往外走。 边走边说。 “卿卿,我先送衍儿回房了。马上就回来哈,” 跑的这么快,是怕衍儿再说出些什么话来吧。 我不著急,他可不会让我多生一刻钟的气。 果然,出去没多久呢,他就回来了。 一进来就抱著我到了他怀里哄。 我偏过头,不看他。 他亲了亲我的头髮。 “卿卿,这不是你说想要一个女儿么?我便想著让衍儿早些有了准备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说多了。” “而且,衍儿如今大些了,你疼他也疼疼我好不好。” 哼,他总是知道如何哄我。 有了孩子,確实不一样的。 这么可怜,难道我这些日子真的冷了他了。 没有啊,我怎么觉得他日日都在身边的呢。 我转身抱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哄了一句。 “彦卿哥哥,衍儿重要,你也重要。” 下一秒,就被他抱在怀里站起了身。 我忙將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拽紧了些。 还没回神来,就迎来一个更加炙热的吻。 “卿卿,那明儿我们晚些起好么?” “衍儿那边我已经说了,明儿他自己去寻景晏玩儿。” 我还以为他是想躲呢,原来是去和衍儿说这事儿的!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被他抱在怀里,我伸手在他胸膛画了画。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这么多年,这双眼从未变过。 在他的期待中,点了头。 下一秒,就和他一起沉在了红帐之中。 我也不知道彦卿哥哥到底许给了衍儿什么好处,反正如今他睡觉时都是一脸笑意的回自己的房里的。 早上来时,若是我们还没醒,还会爬上床与我们一起睡个回笼觉。 我一睁开眼,他就问。 “娘娘,妹妹今天来了么?” 他还小,不怪他,便只能怪旁边这个大的了。 “衍儿,娘不知道呢,你问你爹爹吧。” 他是个脸皮厚的。 “没那么快,爹爹再努力努力就来了,妹妹与你一样尊贵,急不来的。” “哦” 看著衍儿失望的小脸,我居然有几分负罪感。 横了彦卿哥哥一眼。 什么女儿不女儿,我看他明明就是为了自己。 衍儿知道我有孕后,高兴的很。 有彦卿哥哥引导,我腹中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已经得到了自己亲哥哥的期待。 第二次有孕,確实比第一次轻鬆多了。 只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只他从来没和我说过罢了。 我怀孕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我和他说。 “彦卿哥哥,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时他脸上藏不住的担忧。 可確定了我的想法的过后,他依旧同意了。 他想要的,他都会帮我铺好后路。 也是我生產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从我和他说我还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便做了诸多准备。 对衍儿的引导是,一个又一个產婆时,甚至潜移默化的慢慢调整著我平日的吃食。 可能是上天也看到了他的诚意。 这一胎比上一胎平稳了许多。 生下女儿过后,我甚至还能安慰安慰他。 第576章 瑶光十三 得偿所愿,如今我们儿女双全了。 女儿隨了我的姓。 林宸娇。 娇字爹爹选的,皇伯父定下的。 没办法,其他人为了她的名字吵的不可开交。 用爹爹的话说,再商量下去,娇娇怕是都要周岁了。 便是长公主为了这个都与父皇生了几天的闷气。 后来娇娇叫喜欢了,也觉得不错。 林家女儿少。 这几代,除了我,便也只有她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嘴又甜,很是受宠。 便是青衍见了她,都要抱著去太子府玩儿上几日。 再加上她和彦卿哥哥的性子颇像,倒是有呈他爹爹往日名声的趋势。 他们大些了过后。 皇伯父也退位了,总是喜欢带著几个小的天南海北的玩儿。 景晏也成婚了,我那弟妹很是不错。 她对我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能是像了景晏吧,妹妹当姐姐做。 衍儿从小都对娇娇十分宠溺,可能也是因为娇娇也是在他的期盼下出生的吧。 如今他得愿以偿,都知道为自己爹爹谋福利了。 一起用了晚膳,拉著娇娇就要送他回房。 “走,哥哥哄你睡觉,爹娘还有重要的事儿做呢。” 什么重要的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满意的彦卿哥哥。 我瞬间就懂了。 “说吧,又许了他们兄妹两个什么。” 他向来不会瞒我。 “娇娇想要一匹小马,衍儿看上了爹库房两本古籍。” “卿卿,为了安抚两个小的,为夫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你们瞧瞧这人,就会与我扮可怜。 还能怎的。 自己的男人自己宠著唄。 孩子越来越大。 性子也彻底显现了。 京中如我所想也热闹了起来。 娇娇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 可是听到她说。 “可是娘,皇爷爷说我是女孩,他们就该让著我”时,我心中还是一跳。 父皇和爹爹自从退下来后,日子过得十分顺心,对几个孩子更是宠溺。 父皇能与娇娇说这样的话,我能理解。 景宴家的是个小子,如今怀著的一个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青衍两个嫡出也都是皇子,他们常在一处的陪著父皇游山玩水的几个孩子里如今就娇娇一个女孩。 还有爹爹在,让著她我也是能想到的。 可是我不愿我的女儿这般想。 我拉著她到软榻上坐著。 “娇娇,娘想你记住,別人可以尊你,敬你,爱你,疼你甚至怕你,惧你,就是不该因为你是女孩就让著你。” “尊你,敬你,爱你,疼你,怕你,惧你,靠的都是你自己,让你却不是,我们娇娇不需要任何让是么?” “想要的,我们都可以靠自己得到。” 娇娇听了,眼前一亮。 “娘,那我打的他们怕我惧我,也成是么?” 我点了点头。 “那也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得来了。” 靠自己得来的,才长久! 她听了这话,从软塌上跳了起来。 “我就说,我才需要他们让!那些人可没一个打的过我的!还说让我,明明就是打不过我。” “我决定了,以后我林宸娇要让那些人都怕我!惧我!” “娘,我有事,先出去了!” 看著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我反倒愣了愣神。 我是不是说错了。 以后我不会也要享受婆母以前日日都有人上门告状的日子吧。 刚想扶额嘆息。彦卿哥哥就从门外进来了。 见他抬手,我往后靠了靠。 心里烦,不给抱。 不给抱,原来也是可以握著我的手的摩挲的。 德行! 我想挣脱出来,又被他顺势带进了怀里。 恩。 高兴点了。 我捶了捶他的胸膛,与他说了刚刚的事儿。 被他笑著点了点我的鼻子。 “我的卿卿原来是因为这个闹脾气呢,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你忘了还有你夫君我呢。” “就算以后有这样的事儿,也没事的,夫君在呢,我熟悉的很。” “在说娇娇的性子,我们不清楚么?虽然有些脾气,却不是蛮横的,能让她动了手去,对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的儿女啊,三观正著呢。” 也对,总是有他在的。 朝中诸事,我能承的住。到了他身边,我永远可以做一个小姑娘。 他呀,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爱我疼我,尊我敬我,成婚前与我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他说一生只我一个,便真的只有我一个。 旁的女子,便是他的身都不能近的。 自从崔家和王家的事儿过后,旁人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了。 年岁渐长后,我也会问他。 “这一生都和我在一起,不会觉得乏味么?” 那时的他嚇了一大跳。 猛的將我抱的紧紧的。 “卿卿,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年轻的男儿在你面前晃悠?” “还是我们在一起久了,你觉得有些腻了。” “他们都没我好。” 说完拉著我去摸他的腹肌。 硬硬的,一块一块,很有安全感。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锻链自己的身体。 我想抽出来,却被他的手引导著上下摩挲。 这人,真是让人脸红。 为了安抚他的不安,我亲了他一口。 你说,我问这个干嘛,最后受累的还不是自己么。 真的后悔了。 从他怀里醒来,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抬眼就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神,与第一次与他一起醒来时融合到了一起。 他说。 “卿卿,感受到了么,我最好,旁人都比不上我。” “没我强壮,没我用心,更没我爱你。” 我主动投入了他的怀中,抱著他依旧健硕的腰。 “恩,彦卿哥哥最好!没有人比的上你!” 这一生,他爱我如初。 而我亦然。 第577章 我认识么? 將蒙古周围的那一片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盘交给其他几族的残部其实是景晏和陛下一同商议决定的。 对於蛮夷剩下的那些普通百姓,他们天朝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归属,而不是暂时的臣服。 那就放你们自己去选,一边战火连天,一边安居乐业还有故土所引。 只是自己留下的那些,往后遵的都是天朝律法。 都是天朝子民。 这般一年,两年,十年。 就算往后蛮夷再想捲土重来,也要看看已经过惯了和平日子,他们曾经的那些子民可会同意。 没有民心为引,再大的志向也是一盘散沙。 前为攻城,后为攻心。 此招,景晏想为自己皇伯父要的是蛮夷普通百姓的民心。 那么一大块土地的重建,离不开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 往后至少百年,景晏都不想再看到边境有战事了。 將蛮夷五族残部全部打包送出京城过后,边境的重建其实才刚刚开始,要见成效,至少也要五六年。 不过没有关係,就算再久,天朝所有人,都会是那边留守將士和官员们的后盾。 和陛下一起回京后,景宴又將教导青衍的重任接手了回来。 这几年,青衍年岁渐长,做事也越发有了太子之度。 他与陛下是像的。 假以时日,也会是一个明君。 天朝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旁人都是开心的。 唯独林如海这一年来愁的很。 见了皇上都没有笑模样了。 问就是唉声嘆气。 “平之,你说说这两个都是怎么回事,以前忙,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居然也是推脱。” “你瞧瞧我,白头髮都愁出来两根。” 林如海说这话时,景晏就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喝著茶。 看到陛下看过来的眼神,耸了耸肩,大有一副,乾爹,你自己与我爹说的模样。 皇上嘆了口气。 只能自己出言安慰。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海啊,隨孩子去吧。” “等遇到喜欢的,不就好了么?” 林如海听著更是气的不成。 对著林景晏冷哼一声就要退下。 “去哪儿遇?见天的就忙,指望天上掉一个下来给他么!” “都大了,爹爹也是管不了!反正你们乾爹也向著你们的!” “我也忙,走了!” 看著林如海气鼓鼓的模样,陛下也忍不住嘆了口气。 暗戳戳的看了景晏一眼。 “景晏啊,你爹说的也对,如今我们年龄都大了,总是盼著能看到你们的以后的。” 景晏在心中点了点头。 父皇也来了。 催婚第一步。 语重心长! 这话爹爹也是说过的。 可他若要成婚,总要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的才是,不然怕也是耽误了人家女子。 既然没遇到,那便不要。 岔开了话题。 “父皇,前些日子,韃靼府那边来了消息,那边得情况和天朝还是有区別的,怕是还要再派些文臣过去,不知道父皇可有人选。” 陛下愣了愣神。 笑看了他一眼。 “你呀!” “好了,乾爹不说了,等你有了心仪的女子来找乾爹给你赐婚便是。” 景晏从御书房出来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却在依旧在外边看到了等候的青衍。 脸上心事重重。 看到景晏马上迎了上来。 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丝委屈。 “景晏哥,我今儿又惹父皇生气了。” “我是不是很笨。” 听了青衍的话,景晏往殿中看了一眼。 这是第一次陛下为了点小事冷落了青衍了。 不確定再看看。 景晏拍了拍青衍的肩膀。 “没事儿的青衍,你爹爹只是心情不好,过几日便又和往日一样了。” “真的么!” 看著青衍亮起来的眼,景晏重重的点了点。 拉著他的手,又往殿中走。 “走吧,景晏哥带你进去见你爹爹,父子之间,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好,说一千道一万,你也是陛下的儿子呢。他怎么可能真恼了你。” “不必害怕。” 青衍重重的点了点头,跟著景晏就进了御书房,再出来时,果然有了笑模样了。 “景晏哥,你说的是真的哎。爹爹果然没有生气!” 景晏点了点头。 此时的青衍却没有看到他眼中未曾消散的担忧。 回了府过后,景晏將这事儿和林如海说了。 林如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不管平之,他小的时候也会这样,莫名其妙的与我生气,明明那会儿我让他好好读书还是为了他好呢。” “还有我去江南的时候,不也是么?与我生了好久的气呢。” “没事儿的,他的性子爹爹知道,今儿你们再去不就好了么?他自己想的明白了,想不明白,他早就来找我了。” 听到林如海的话,林景晏才放心了些。 转头看著今日的林如海並不像前几日那般愁眉苦脸,甚至隱约还有几分开心。 “爹爹今儿这是。” 林如海见他问,脸上的笑意越发遮不住了。 “还是你姐姐听话,今儿我问了你姐姐了,你姐姐同意先相看相看。” “我和你说,反正你没啥事儿,这些日子,多帮些忙,到时候那些人可得好好查查。” 不是今日在宫中说他见天都是忙的时候了。 可是事关自己姐姐的婚事,景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脚不沾地的就去寻了黛玉。 千万要是姐姐愿意,若只是被问的烦了,他少不得要去和爹爹说一说的。 这会景晏还不知道,天天催著他的话,林如海只和他说。 自己姐姐那边,可没这样的待遇,就怕烦著黛玉了呢。 见著是自己姐姐愿意的,景晏才鬆了口。 偷偷摸到黛玉身边,悄悄的问了一句。 “姐姐看上的是谁,与我说说说,我去好好查查。” “彦卿还是苏家的,或者是这几年我没在京中姐姐遇到的谁?” 黛玉听到自己的弟弟的话,脸立马红了。 横了他一眼。 “还没定呢,別乱猜!” “总要看看他的態度才是。” 对待景晏,黛玉总是更隨意一些。 心中所想,几乎是考都没考虑就说出了口。 “姐姐,你在考虑的那个人我认识么?” 黛玉本来不想说,见著景晏一脸探求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听她这么说,景晏心中基本已经有了人选了。 第578章 命苦 原来是彦卿。 想到那天送来的醒酒汤,真是一点都不让意外呢。 不过彦卿很好,他爱姐姐的心是真的。 求了多年,如今如愿以偿,总是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不出意料,黛玉和彦卿成婚过后那是恩爱的满朝皆知。 往日駙马也是不少的,能做到李彦卿那般,也只有他了。 不添加任何缘由的爱,总是更加动人。 便是景晏去公主府玩儿,看著彦卿那一刻都不想离了黛玉的模样,都觉得有几分幸福了。 他们过的开心,朝堂之上的事儿却从来不会少。 女子入朝为官的事儿解决过后,隨著陛下年岁渐长,对太子的態度也越来越不好。 景晏心中最开始的那点猜测终於慢慢成了真。 可陛下与太上皇到底还是有些差別的。 他与太子,更多的只是与自己较劲。 日日泡在奏摺中,好像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他还没有老。 还年轻著。 下边的那些大臣大可不必如此著急。 对於太子,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斥责两句,冷落几日。 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这样高强度的理事,加上心中情感的拉扯,他短短两年之间,已经受了许多。 便是平日里,饭都用的少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不止青衍惶惶不安,怕是他自己的身体也要垮了。 在陛下又一次在朝堂之上与太子青衍闹了脾气过后,刚刚病癒不久的林如海还是终於下定决心进了宫。 进宫前,他特意叫了景晏过去。 “景晏啊,你去和青衍说说,他爹啊不是故意冷落他的,就是人老了反倒是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耍小孩脾气呢,万不能因为这个坏了他们的父子情分,他爹爹啊,这些年为国为民,属於自己的时间太少了,难免有转不过来弯儿的时候。” “他大了,懂事儿了,便让著一下自己爹爹吧。” “今儿我就进宫,与平之好好说说。” “再这样累著自己,怕是要走到我前头了。” “我呀总是不愿看到他孤苦伶仃的。” “年少时,我就答应过他的。” 当夜林如海就进了宫。 两个少年挚友关起门来,在里边说了许久的话。 外头的人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只能看到第二日的朝会之上,陛下突然就决定要禪位给太子了。 惊的眾人连忙下跪。 青衍更是说什么也不愿。 直到陛下指著太子青衍的鼻子说。 “你瞧瞧,你老子我如今的身体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还不愿意为我分忧么!” “累死在皇位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以后有什么事儿,別来寻我!找新皇去。” “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好了,退朝,我有事要去和皇后,不,太后商量。” “如海,走!” 看著皇上带著林如海瀟瀟洒洒的出了大殿,殿中的人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皇上,真的就这么退位了? 到了如今还觉得有些梦幻。 青衍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手足无措。 走到了景晏身边。 “景晏哥,林伯父昨儿进宫就是去劝父皇退位的么?” 林景晏摇了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爹他也没说啊。 可以说陛下,不如今是太上皇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打了所有人一个手足无措。 便是后宫的往日的苏皇后,如今的苏太后听到这个,都许久没回过神来。 听到太监说太上皇来了的消息过后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直到看到他带著林如海进来了还愣愣的问了一句。 “陛下,怎么就退位了。” 昨儿想了一夜,今日又將这个消息公之於眾,陛下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大半。 听到苏皇后的话,语气里藏了几丝轻鬆。 “青衍如今有了帝王之度,我也可以鬆快鬆快了。” “梓潼,我就是过来问问你,我和如海准备去行宫里边住上一些日子,你可要一起。” “还是要的等到青衍的继位大典过后再来寻我。” 皇上和苏皇后虽然不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也是算的上的。 这么些年,两人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做事有商有量,皇上也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强求了苏皇后。 苏皇后听到这话,低头想了想。 “青衍后宫无人,这后宫之中总是需要一个人为他坐镇,陛下这些年也累了,先去行宫休息些日子吧。” “等事情忙完了,臣妾再去寻你。” 皇上禪位前的最后一个旨意就是同意了林如海仡老的摺子。 两人本来想的是,若是皇后娘娘也想去行宫放鬆几日,就將宫里暂时交给黛玉。 若是不愿,也无所谓,他们自己去也是一样。 如今得了准信,两人本是打算第二日就走的。 已经在让人收拾东西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没走成。 青衍回过神来过后,確定自己父亲真的要当一个甩手掌柜了,哭著闹著也要让他等到禪位大典过后再去。 就算太上皇说。 “臭小子,你爹我想好了,禪位大典时会回来的。” 也没应。 声音更大了。 “爹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御书房到底有多少摺子啊,新呈上来的就算了,以前遗留的那些,你不与我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啊。” “爹,没这么坑儿子的。” “就是官员离职,也要一个交接期吧,更別说我们父子两个交接的可是皇位!” 皇上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子。 想通了,將肩上的担子丟给了儿子,只觉得无事一身轻,倒是忘了还有这些事儿了。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哭哭啼啼,你还以为你三岁呢。” “滚滚滚,我先去和你林伯父说说,和他都约好了。” “就你们事儿多。” 青衍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哭丧著脸。 “景晏哥也去找林伯父了,不止您他那个职位也是该和景晏哥交接一下的。” 老天啊。 他和景晏哥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下次这样的大事儿,能不能先知会一声! 第579章 人间皆安 登基大典过后,太上皇和林如海自自在在的当起了甩手掌柜,全然不看朝堂之上各自的两个儿子忙的不可开交。 年轻人上位和太上皇在位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手段更加凌厉一些。 有犯事儿的,或许太上皇在位时还能顾著些往日的功勋和君臣之情,加以引导。 到了青衍这里却是不一样的。 你和我说往日? 我和你说的著么? 蠢出天的蠢货们,朕当太子之时便提醒过你们了,天不救蠢东西。 没有能力,只想用往日情谊裹挟著朕,朕的肩上担负著的是天朝所有的百姓。 君之上,为民。 要论情谊,便去寻我爹去。 寻太上皇求情? 去哪儿寻? 如今的太上皇和林如海拋下肩上的担子,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连家中几个孩子想要去看看他们,都要提前约时间呢。 太后倒是偶尔会在皇宫住上几日,可人家也是万事不管的。 青衍接连处理了几个想著他年纪小,便能隨意糊弄过去的朝中大臣过后,朝堂之上果然肃清了不少。 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帝少而起了轻视之心。 他们也是活该。 只看年纪,却是忘了太上皇教他帝王之术,林景宴授他识人和心术,林向明为他正心,背后还站著文人苏家。 女官之首的瑶光公主也是將他当做亲弟弟在疼。 武將之中,李彦卿,王江,林四娘他们所有的將士都隨时听著他的差遣。 他继位和太上皇继位时,情况是全然不一样的。 他的路,早就被疼他,爱他的人铺好了。 他承的是太上皇的意志,自出生起,他的心中便只有將天朝在自己的手中发展的更加强大。 他心亦有此愿,往后他也一定是一个不逊於自己爹的帝王! 幼龙亦是龙。 只是现在的幼龙还没习惯自己爹爹那种夙兴夜寐批改奏摺的生活。 看著面前成堆的奏摺唉声嘆气。 抬头看见坐在下边和他一样忙碌著的景晏心中才平衡了一些。 再去看另一边的黛玉,连忙偏过头。 別看了,容易心乱。 他和景晏哥苦哈哈的形单影只便也算了。 偏偏玉姐姐家的彦卿哥是个粘人的。 明明是大家一起处理政事了,他一个大老粗也要陪著,一会儿扇扇子,一会儿端茶,一会儿捏肩,衬得他们越发寂寞了。 不过还好,青衍又看了一眼景晏,心中顺了些。 终归还是有人和自己一样的。 刚想埋著头继续处理手中的奏摺呢,就听到外边有宫人进来传话。 “参见陛下,瑶光公主,林大人,李將军。” “林夫人听说今儿忙的晚,便让人送了些糕点过来。” “说暑夏苦热,解解暑是最好不过了。” 刚刚还埋头在政事儿上的景晏听了这话,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那宫人面前亲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 眉间有了些笑意。 “她回来了,不是说今儿铺子查帐要费些时候么?” “没来宫里寻我,可是有些累了。” “你一会儿去给家里来人传个话,便说今儿可能要晚些回去,若是她在家无聊,我便派人去接她过来。” “总归都是家里人,她也自在。” 青衍听了这话,只想扶额哀嘆。 他怎么忘了,景晏哥也是成婚了的,这殿里,孤家寡人便只他一个了。 “我要选后!” 听到青衍突如其来的话,並没有让其余几人惊讶。 抬头看了他一眼。 黛玉煞有介事的点著头。 “也好,青衍年龄也到了,上一次也这么说,只后来又不了了之了。这一次姐姐一定好好帮你张罗。” 景晏打发了那个宫人,从食盒里取出自家夫人准备的冰饮送到了青衍的御桌之上。 冰饮,她是这么说。 他的妻,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奇思妙想。 可爱的紧。 而且遇到她的那一日起,她就仿佛对自己十分熟悉。 这或许就是上天註定吧。 “选!如今我们先尝尝你嫂子准备的饮品吧。” 都说了许多次了,可真到了时候又要打退堂鼓。 说什么,万一选出来他不喜欢呢。 不管青衍在外如何威严。 可他们看来,还是个孩子呢。 青衍哼了一声。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甜丝丝,冰凉凉的。 正適合这个时候。 舒服的眯了眯眼。 问道。 “景晏哥,你说爹爹和林伯父如今在干嘛?” 景晏愣了愣。 笑道。 “我想我们还是別想了,越想心里越烦。” 还能干嘛,前些日子叫人来接了家里两个去,说是带著太后娘娘一起去江南看看呢。 算时间,如今怕是刚到江南。 怕是玩儿的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吧。 青衍瘪了瘪嘴。 “我这一次一定要选后了,早些生个太子,教导好了他,往后我便也能和爹爹一样快活了。” 景晏看著他,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 就算今年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了婚,明年就有了孩子。 养的再好,还有二十来年呢。 青衍啊,有的等了。 而如今正在江南的三大三小,果然和景晏想的一般正在江南赏著灯呢。 太后娘娘牵著林娇娇。 林如海牵著李宸衍。 太上皇牵著景晏的嫡长子林青御。 青衍,將自己的名字分给了黛玉和景晏家的老大。 他说,只希望,往后他们仨的孩子也能承接他们两代的情谊。 甚至他那还不知道在哪儿的老大的名字都想好了。 朱景玉。 六人一起看著前方热闹的人群。 脸上全是安逸与轻鬆。 太后摸了摸娇娇的小脑袋。 对著太上皇说。 “过几年青衍有了孩子,我们啊怕是更热闹了。” 太上皇看著眼前安居乐业的百姓,笑的欣慰。 “好,到时候我们去韃靼府骑马!” 几个小的听到这个开心起来。 “骑马,骑马!”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所以我还是决定將景晏留给每一个看这本书,喜欢他的女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