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纪事(清穿)》 崇德纪事(清穿) 第1节 《崇德纪事(清穿)》作者: 河广苇杭 简介: 崇德,皇太极称帝后的第一个年号,虽然穿过来是后金,但过两年就称帝改国号了,也算清穿。 于微跟好闺闺童尘一头穿到了后金隔壁的科尔沁。 成了亲姐妹。 同母的亲姐是哲哲,家里还有布木布泰、海兰珠这种重量级选手。 这含金量,自是不必多说。 满蒙联姻,如火如荼,大汗皇太极想拉拢两个弟弟和硕额尔克楚忽尔贝勒多铎和和硕墨尔根戴青贝勒多尔衮,先后将大福晋哲哲的两个妹妹嫁给他们。 和硕,地方的,相对固伦而言。 额尔克楚忽尔,翻译一下,尊贵的雄壮贝勒?不对,重翻,娇生惯养的漂亮贝勒?于微不由地铁老人脸。 墨尔根戴青,智勇双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怎么都是分配对象,自己的和姐妹的差别这么大? 但….漂亮贝勒虽然不智勇双全,但胜在漂亮,还不怎么聪明,听话的笨蛋帅哥,那没事了。 科尔沁的女人们宫斗赢了,姐妹二人宅斗就是纯碾压。于微的每一天,睁眼、泡茶、和姐妹兼妯娌童尘吃着各种美食,蛐蛐人。 后来….于微和闺蜜的儿子多尔博当了皇帝,改元雍正? 老天奶,这对吗? 胤禛(笑得纯真):“额涅们,这怎么不对?” 尚在农业时代的东北大地,广袤无垠,土地肥沃,种什么长什么。 她们在东北开农场,又种地又养殖。 冬春冰雪覆盖,两人乘法喇去看浑河捕鱼,夏秋天气晴朗,漫山野花开遍,野生榛子林、栗子林,硕果累累。 农闲的时候,就吃吃瓜。 部落时代的婚俗,只看部落,不计辈分、年龄。 姐妹分嫁爷孙、父子、兄弟。 收继婚,儿子、孙子收继小妈、小奶,兄弟叔侄收继嫂子、弟妹、侄媳、婶婶…… 据说有时候老登还没走,大家就开始找下家。 没入关前的爱新家,实在是抽象。 大贝勒代善和小妈闹出绯闻,是哪个小妈?是她亲婆婆吗? 代善的儿子硕讬,到底和他小妈有没有关系?于微有点着急。 到底是哪个哈达氏吃上了堂兄弟盖饭?!!偷摸吃这么好? 二贝勒阿敏,跟大汗皇太极抢美女,闹到朝鲜都知道了,他弟弟济尔哈朗,和代善抢大美女苏泰,不愧是兄弟。 四贝勒...大汗... 皇太极,一个长相粗狂但感情化的男人,抽象家族唯一靠谱的人。 他老喜欢海兰珠了,天下都知道。 彪悍如八贝勒阿济格,被曾经的小妈,现在的福晋治得死死的,虎爸虎妈生出的格格,儿子是大清文化人纳兰容若。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于微(吃一口):“蛐蛐蛐蛐” 童尘(吃一口):“蛐蛐蛐蛐” 对视一眼:不言而喻。 好闺蜜在大清吃瓜,嘎嘣脆。 $$$不止会建设女主一对姐妹,姐妹嫁后金比较多,突出姐妹情,基本没什么女反派,大反派基本上都是男的,但姐妹团体之间会有小摩擦,和一些利益纠葛。 $$$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不同期不一样,加上济尔哈朗,所以多尔衮是九贝勒,多铎是十贝勒(九王、十王),大王是代善,虎口王为豪格。行十四、十五,但九、十贝勒。 高亮排雷:$$$看清时代背景。 1.女主穿越过去是蒙古人,地位偏高(加强版顺治废后,且老公不是皇帝),所以任性,清初没入关集权程度不高,规矩不严格,不是想象中等级森严的清朝宫廷。这是比较淳朴(贫穷)的东北老爱家二三事(搞笑版)。 2.女主儿子是重生版的雍正,走完一生比较重视感情版,让和谐氛围熏陶得正常的胤禛(防一家被清算)。 内容标签: 清穿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正剧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于微 多铎配角:童尘 多尔衮 其它:清初、后金、和硕贝勒、福晋、皇太极 一句话简介:和闺蜜清穿后金吃瓜 立意:和姐妹一起携手,在异世创出一片天地。 第1章 穿越 和好闺蜜一起穿越后金 毡车车轮高大,前进却缓慢,于微坐在车窗下,倚着棉枕,一手托腮,远眺天边,晨光熹微,太阳方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 拉车的两匹马,在车夫吆喝下,熟练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是后金的方向—— 于微的相亲之地。 大概率也会是她要嫁去的地方。 一朝穿越,来到科尔沁草原,成为嫩科尔沁部落长莽古斯之女,博尔济吉特.达哲。 这个名号可能听起来不太响亮,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微刚穿过来,得知自己的身份,也是一脸懵逼,一听草原,又是孛儿只斤黄金家族[1],还是成吉思汗胞弟后人,她一度以为自己穿到了大元,连忙问现在大汗哪位? 对方说,博格达彻臣汗[2]。 于微汗颜,这哪位? 然后有人说,天聪汗。 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最后有人说,他叫皇太极。 这不就对了吗,皇太极她认识啊,原来自己是清穿了,就是穿的略早,这会儿大清还在关外挖人参。 再熟悉了几天,她的称号升级成了自己能听得懂的一串——哲哲皇后的妹妹,孝庄太后和元妃海兰珠的姑姑,顺治她姑奶奶。 什么天胡开局。 后金天聪八年,琢磨这年号,于微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是清穿还是明穿。 现在还是大明歪脖子树(未挂人版)年间,清还在后金大汗时代,尚未称帝,但而今的后金雄踞一方,先后征服漠南蒙古、朝鲜,实控范围与日俱增,算算日子,离大汗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就在她琢磨自己到底算清穿还是明穿的时候,帐外忽然喧嚣起来,一群人抬着个满头是血的小姑娘进来,原主的妹妹巴特玛琪琪格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了。 于微赶紧上前,‘妹妹’幽幽醒来,看清周围场景后,瞳孔慕然紧缩,开口就是一句标准国粹。 “卧槽。” 于微也是一惊,本能脱口道:“卧槽。” 四目相对,一个眼中全是惊喜,另一个眼里全是惊吓。 ‘妹妹’冷静下来,搞明白自己是穿越了之后,立刻问于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微。” 对方眼睛一亮。 于微的手,立刻被人紧紧抓住。 “微,我是童尘啊!” “啊!”于微大喜过望,她的好姐妹,童尘,也穿过来了? 好姐妹相拥,喜极而泣。 相认之后,于微问童尘,“我是给你捞手机掉水池里过来的,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那你掉进去了我能不捞你吗?” 于微蹙眉,“你背着我学游泳了” 童尘一脸无语,“我要是会游泳我能穿过来吗?” 两人相视,一时都绷不住了,桀桀桀的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童尘问于微,“你好像来的比我早,这边什么情况啊?快给我说一下。” “咱们现在在嫩科尔沁国[3]。” “哎呀我去,咱俩穿出国了?”童尘大惊失色,“嫩科尔沁国是什么国?不会还有一个老科尔沁吧。” “没呢,咱在内蒙古呢,就在靠近东北那一块。科尔沁没有老嫩之分,只有阿鲁科尔沁和嫩科尔沁。科尔沁是成吉思汗二弟合撒儿的封地,合撒儿十四世孙奎蒙克塔斯哈喇率领科尔沁的左翼南下。为了区分中途留下的阿鲁科尔沁,南下的被称为嫩科尔沁,就是咱们,是蒙古的一支,尊重点叫国,叫部也行。” 童尘似懂非懂,“成吉思汗?大元啊?” “大清!”于微纠正道:“也不对,现在叫后金,大明那颗老歪脖子树,还没挂人呢。崇祯正在跟皇太极对垒呢,明末清初。” 童尘这下明白了。 于微继续道:“嫩科尔沁部与后金毗邻,起初为敌,后来咱们被人家打服了,开始跟后金交往,相互联姻,咱俩的姐,额尔德尼琪琪格,也就是孝端文皇后哲哲,嫁给了后金的皇太极,现在是后金的国君福晋。还有孝庄太后布木布泰,这会儿也嫁过去了。” “咱俩的姐?咱俩成亲姐妹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2节 于微想了想,“是,也不是。” “嗯?” 于微解释道:“咱俩的确是一个妈,但不是一个爹。” “那又怎么了?”童尘问道。 “咱俩现在的老妈是衮布妣吉。” “好奇怪的名字?衮布妣吉?”童尘蹙眉。 “蒙古部落首领叫台吉,台吉的配偶叫妣吉[4],她名字叫衮布,人称衮布妣吉。咱俩是别吉。达哲别吉和巴特玛琪琪格别吉,你可别当别吉是你的名字。” 于微刚来时,听人叫她别吉,还以为自己叫这个名字。 丢脸。实在丢脸。 “衮布妣吉先嫁给了嫩科尔沁大领主莽古斯,生了咱姐和我,然后莽古斯死了,老妈又改嫁给了莽古斯的孙子索诺木,这是孝庄太后的亲哥,生了你,还有咱弟。” “什么?!”童尘震惊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我又是你妹,又是你侄孙女的?” 于微点点头,“对,蒙古的收继婚是这样的。这里的婚嫁只分部落,不计辈分,收继婚、接续婚、中表婚、舅甥婚、姑侄婚,都是合法的婚姻方式。只要改嫁的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就行。” “不管。”童尘道,“咱俩就是亲姐妹,老爹那是老爹的事情。” “没爹了。莽古斯死了,索诺木也死了,被袁崇焕的红衣大炮打死了....咱弟现在还小,咱们部落是老妈做主[5]。” 童尘看向于微,眼中有些震惊,“咱老妈这么厉害。” “啊。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姐妹相聚异世,管他老爹是谁,一个老妈生的就行,两人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大草原,嫩科尔沁草原上,蓝天白云,苍穹之下,牛羊成群,放牧的族人,身骑骏马,她们还吃上了梦寐以求的蒙古烤全羊,喝上了马奶酒。 爽。 好日子才过了一个月,衮布妣吉就找到于微,对她说,“达哲,后金大汗想为你说一桩婚事。” 于微瞳孔地震,“嗯?是谁” 童尘也十分吃惊,“嗯?谁呀?” “他有个幼弟,先汗最宠爱的幼子,和硕额尔克楚呼尔贝勒多铎,大汗想让我带你去后金,和他相看。” "什么什么贝勒?"童尘显然没听明白。 “额尔克楚呼尔,额尔克是雄壮之意,楚呼尔是斑斓的,和硕贝勒是后金仅次于大汗的存在。” 雄壮的?斑斓的? 于微看向童尘,两人都是地铁老人脸。 “妹妹去吗?”于微问道。 “她不去,她去干什么?” 于微当即拒绝道:“那我也不去。” 衮布妣吉竖眉,“嗯?” 这不是于微能做主的事情,很快,她就被塞上了马车,童尘跟在车后,喊得撕心裂肺。 燕子! 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马车走走停停,于微一路心情凝重,后金大汗做主的婚事,基本上没人会拒绝,她大概率就是要嫁去后金,嫁给这个雄壮的、斑斓的贝勒。 啊!才和姐妹重逢,不会又要天各一方吧?! 她正出神,一道身影忽然挡住了她的视线,来人骑马靠近毡车,一伸手便将车帘拉了下来。 “风大,小心得风寒。” 东北的四月,早晨还很冷,对方虽是关心,却带着一股浓厚的不容置疑。 于微伸手,又将车帘掀开,不忿的视线直直投向车外人,青年不过二十出头,十分年轻,五官深邃立挺,皮肤白皙。 黑色暖帽边缘一圈风毛,和他长长的睫毛一起,在晨风中颤动,他勒住缰绳,马儿便原地踏步,青年的视线因此停留在于微身上,他似是松了口气,口鼻处几道长长的白气散开。 “你谁呀?” 看风景、想事情的时候,中途被打断,是件很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家住大海边吗?管这么宽? 青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一拍马继续往前,和从队尾赶上来的吴克善,迎面相逢,两人纷纷下马,相互抱见。 “吴克善台吉。”青年道。 吴克善热情道:“额尔克楚呼尔贝勒。” “大汗命我快马加鞭前来迎接你们,他也亲自带着福晋和贝勒们,出盛京城来迎接你呢。” 多铎的蒙古语熟练。 后金崇尚蒙古文化,天命汗努尔哈赤便自称母系来自于蒙古,而今后金通行的满文借鉴蒙文,在蒙文的基础上诞生。 两族无论在语言还是文化,都没有太明显的差异。 听着两人对话,于微大概知道,这人就是她的相亲对象,不是很丑,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听他的封号,雄壮的,她还以为是个什么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呢。 相亲对象那边的一点点担忧放下,于微开始全心全意思念童尘,恹恹趴在车窗,窗外,多铎在马上,一手握缰,另一手干脆利落的打着手势,指挥车队加速前进。 一加速,凉意就明显,于微缩进毡车。 蒙古的毡车,就是马上的蒙古包,停稳后,就是休息的房子。蒙古尚白,毡车通体雪白,关上窗户,内里温暖舒适。 毛毡上,铺着厚毯,棉枕松软,于微靠着棉枕,心里全是童尘。 “和尘分开的第十二天,想她想她。” 作者有话说: ---------------------- 第一,我不会满蒙语言,看的是都是翻译版,选择的说法为剧情服务。 第二,主要参考文献为《满文老档》、《清实录》和《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嫩科尔沁部分)、《嫩科尔沁部与清初五朝四帝关系史研究》,只能尽量考究,以梳理关系为主(吃瓜),不涉及稍深观点,若有别的观点,你是对的。 [1]这是个翻译问题,元明朝翻的孛儿只斤氏,清朝翻的博尔济吉特。 [2]1636年四月(天聪十年),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名首领齐聚盛京,共同尊奉皇太极为"博格达彻辰汗",标志着后金政权获得蒙古正统法统。这场会盟在德胜门外设八白室祭天,科尔沁部代表诸部献九白之贡,确立满洲-蒙古军事同盟体系。 这个称号据说是和皇太极的‘天聪汗’称号对应,也有说是博格达山,我选择前者,嫩科尔沁投后金比较早,九部之战后就逐渐偏向后金,虽然是天聪八年,但是这个嫩科尔沁已经和后金羁绊很深了,回答天聪汗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3]《清实录》和《满文老档》对科尔沁的称呼就是嫩科尔沁国。 [4]妣吉是明代蒙古贵族(台吉)之妻的称呼,明代有乌兰妣吉、齐齐克妣吉,科尔沁大妃是清朝官方的记录,实录记载为大嬷嬷,和硕福妃是崇德称帝之后给的称号,大妃是汗或者王这个级别的配偶,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是这么叫,放在本部应该还是叫妣吉。 [5]《清实录》天聪八年和崇德元年,都有科尔沁大妃(衮布妣吉)的出兵记录,‘大妃兵克三堡’,这个时候索诺木已经死了,她应该是代替年幼的儿子作为管旗札萨克的存在。 第2章 金龟婿 多铎是个很有实力的金龟婿…… 马车又走了一两日,一行人才看到盛京的影子,后金大汗皇太极十分重视嫩科尔沁部这个盟友,亲率众福晋及大小贝勒出城几十里,迎接岳母衮布妣吉一行人。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自己这边的亲戚还没认全,又多了一批后金的亲戚需要认,于微的头顿时大了起来。 后金和蒙古的礼仪相近,除了跪拜,还有抱见礼,因为是亲戚,也为了表示亲厚,双方采用了抱见的习俗。 抱见不分男女,且多种多样,按身份与齿序,有单方面的抱——抱人大腿的,人抱小腿的,也有双方互抱,但一方要抱另一方腰的,还有双方光明正大的抱[1]。 于微尴尬站在原地,手张也不是,不张也不是。 穿过来这一个月,只顾着吃烤全羊了..... 这跟清宫剧演的根本不一样啊,不是萝卜蹲吗?不是单膝跪地吗?怎么抱来抱去的?她应该抱谁?怎么抱? 她正发愁,不防被衮布妣吉推了一把,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紧紧抱住她,下巴亲昵的在她发顶摩挲,“达哲,额格其可想死你了。” 蒙古人称呼姐姐为额格其。 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姐姐,额尔德尼琪琪格,后金人称哲哲,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孝端文皇后。 于微抬头,哲哲的脸庞很圆,显得十分和蔼,单眼皮,高颧骨,是很蒙古女子的长相。见于微望着她,半天不说一句话,哲哲笑了,“怎么了,不认识了?” “额格其。”于微立刻唤道。 哲哲摸了摸她的头,亲昵道:“我的好妹妹。” 眼见哲哲就要松开她,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上前准备来抱她,于微吓得一头扎进哲哲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腰。她装作不舍的样子,赖在哲哲怀中,躲避着接下来的抱见。 那准备来抱她的女子哈哈笑了,“达哲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听这话,对方应该也认识她,但于微根本来不及去想,只抱紧了哲哲,先把眼前这场景混过去了再说吧,不能露馅。 依偎在哲哲怀里,于微躲过了之后一系列抱见。 嫩科尔沁部的来访,后金方面十分重视,宰牛杀羊,大办宴席。成桌的宴席摆开,佳肴端上桌,便开始劝酒,你劝我,我劝你,似乎感情全在酒里,不喝就是没感情,众人边喝边笑,一时笑声鼎沸。 人与人的感情并不相通,于微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心里想着好姐妹童尘,她只觉得这些不认识的人十分聒噪。 酒过三巡,双方开始谈正事,衮布妣吉让侍女拉上来儿子奇塔特。 奇塔特是她改嫁之后所生,今年九岁,和童尘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衮布妣吉命儿子向皇太极、众位福晋和贝勒们行礼。 “我嫩科尔沁屡次嫁女后金,不知大汗是否愿意将后金的女儿嫁给我嫩科尔沁?”衮布妣吉开门见山,要为儿子奇塔特求娶一位后金女子。 这次相亲的对象原来有两个。 她,和她的弟弟兼侄孙奇塔特。 皇太极想了想,问道:“不知大嬷嬷想娶我的哪个女儿?” “汗和国君福晋的长女可否?” 于微脑子一瞬宕机,等一下,她要烧烤。 汗和国君福晋的长女,也就是哲哲的女儿? 可是哲哲和奇塔特是一个妈呀! 崇德纪事(清穿) 第3节 啊? 他俩不是舅舅跟外甥女的关系吗? 不对,哲哲的父亲是莽古斯,奇塔特的父亲是莽古斯的孙子索诺木,这是姑姑和外甥? 于微眨了眨眼睛,这... 俩人互相比对方高一辈,凑一块算抵消了?所以结婚之后,算平辈? 皇太极思索片刻,“这件事,我需要和众贝勒商议,过几日商议出结果了,再给大嬷嬷答复如何。” 衮布妣吉点头,“好。” 眼瞅着商量完奇塔特的婚事,话题马上要扯到自己身上,于微趁人不注意,尿遁而去。 相亲?狗都不相。 这具身体才多大啊,十五岁,正是上初中的年纪,结婚?结什么婚? 帐外,仆从们忙碌不已,于微绕过他们,想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帐篷后,有一块空地,远远看起来没什么人的样子,于微朝空地方向走去,躲起来固然没什么用,但她想静静。 让她思考一下。 空气中飘荡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于微越往前走,哭声越清晰,看来这清净的地方,不止她一个人喜欢。 于微蹑手蹑脚,准备悄悄离去。 “是谁?” 一个半大的少年,从角落中探出头来,他抬起双红肿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于微,眼中全是防备与警惕。 于微尴尬的站住,望向那少年。 “大胆!谁让你过来的!”对方抢在于微前面开口,斥责道。 听少年说话这口气,于微猜测他的身份应该不太一般,人在后金,还是少闯祸,她于是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路过。” “你是蒙古人?”少年听出于微说的是蒙语。 于微想了想,“我是你们国君福晋的妹妹。” 少年眼中惊愕一闪而过,他上下打量于微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于微道:“我是天命汗的幼子,费扬果。” 天命汗,努尔哈赤。 原来是天命之子,失敬失敬。 但是?于微记得很清楚,老妈衮布妣吉跟自己提起多铎时,说他是先汗王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幼子,怎么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幼子? 幼子,是小儿子的意思没错啊。 他到底有几个小儿子? 于微蹙眉,上下打量费扬果一眼,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多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远比他大。 看来老妈的信息资料有误啊。 于微不知道怎么跟这位天命小子见礼,思来想去,决定傲娇一点,等着对方向她行礼,然后依葫芦画瓢,还回去。 但这个天命小子也十分有骨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两人正在僵持,忽听身后有人唤道:“达哲别吉。” 于微回头,是多铎。 费扬果见到多铎,眼中一时露出怯色,他仓促低头,道:“十五哥。” 看来,这人还真是多铎的弟弟,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 多铎瞥了一眼费扬果,眼中全然不屑,他理都没理会费扬果,径直走到于微面前,对她道:“看你许久未归,以为你迷路,所以出来寻找,大汗问你呢,还是快回去吧。” 于微‘哦’了声,只得跟着多铎回去。 走到半路,她好奇问多铎道:“他是你弟弟吗?” 多铎满不在乎道:“庶弟罢了。” 庶这个字,轻蔑的从多铎口中说出,于微从空气中,敏锐觉察到了一丝嫡庶有别的气息。 “他只是我汗阿玛一个庶妃生的儿子罢了。” 于微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望向多铎,困惑道:“庶妃的儿子怎么了?庶妃的儿子,就不是你的兄弟吗?” 多铎微微蹙眉,深黑的瞳眸中已然有些不悦,于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方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将他和费扬果相提并论,她眼珠转了转,立刻道歉道:“对不起。” 索诺木除了衮布妣吉,也有其他的妻妾,他们生的儿子,跟奇塔特关系很好,于微以为后金也是这样。 多铎压下情绪,对于微解释道:“我是大妃的儿子,他是庶妃的儿子,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我是和硕贝勒,他是我的属人,你说我们能一样吗?” 属人。 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多铎说的到底是什么,但中心思想于微还是把握住了。 嫡嫡道道。 言多必有失,于微不敢再问,只得顺着多铎的话道:“确实不一样。你比他尊贵得多。” 听她这么说,多铎眼中不满才有所缓解,“你知道就好。” 两人回到帐中,酒宴继续,皇太极将多铎叫出来,命他向衮布妣吉行礼。 “这是我的幼弟多铎,先汗最宠爱的幼子,多铎,上前见过大嬷嬷。” 多铎上前,单膝下跪,向衮布妣吉行礼,衮布妣吉笑着搀扶起他,“果真是相貌堂堂。” 丈母娘先看女婿,哲哲当然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不满意,衮布妣吉对多铎也十分满意,但婚事并没有立刻敲定下来,后金方面还有一项必不可缺的流程要走—— 国议。 “老汗王在的时候,让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大汗登基的时候,也和三大贝勒盟誓,和他们共议国政,小贝勒们则盟誓,听从大贝勒,婚嫁都要经过国议许可,否则不作数。” 哲哲坐在炕上,耐心同于微讲解后金种种。 “国议是因为开创了八旗,大家聚在一起,有商有量的。” “至于八旗,就是黄蓝红白,还有四个镶色,老汗王自领两黄旗,余下六旗分给子弟。八旗由固山组成,并非只有只有八个旗主,也有贝勒共领,一人几个固山的,现在后金有大小十个贝勒,多铎排在第十,人称十贝勒。” 于微不解道:“他不是老汗王第十五子吗?” 难道因为他的哥死了几个,递补成了第十?这也不对吧。 哲哲解释道;“并非所有老汗王的儿子都能分得牛录,成为和硕贝勒。只有大妃、大福晋的嫡子,才能继承,庶妃的儿子是没有的。多铎是乌拉那拉大妃所出的幼子,老汗王最爱的儿子,老汗王将手里的精锐镶黄旗,整旗给了他。” 嗯? 后金嫡嫡道道这么严重?庶子甚至没有继承权。 于微掰着手指算了算,“八旗,十个贝勒,他一个人占八分之一。” 很有实力的一个贝勒啊。 “何止。”哲哲道,“八旗可不是每个旗人数一样多,老汗王自领的两黄旗,是人数最多的旗。多铎手中有老汗王分给他的十五牛录,以及后来老汗王去世,继承老汗王自留的二十个牛录,一共三十五个牛录。” 于微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水平,三十五个,很多吗? 哲哲显然看出了于微的困惑,补充道:“你要知道,大贝勒代善父子三人领的两红旗加起来,才四十五个牛录,大汗未登基前领的镶白旗,一共二十五个。” 哦。 那这三十五个非常多了。 可是他有三十五牛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于微抬眸,扫了一眼耐心的哲哲,大概清楚她和自己讲这么多,是为了利诱自己,抓住这个有实力的金龟婿。 这确实是金龟婿。 八旗不仅是军事组织,也是民事组织,牛录越多,人口也就越多,自然而然经济状况也就最好。 退一万步说,有兵了,还怕没饭吃? 作者有话说: ---------------------- [1]抱见礼,是满族入关前一种在礼敬程度及规格上都比较高的见面礼节。亲人久别相见,或迎接尊贵的客人,多行此礼。行礼的方式,也因双方的等级及应表达的亲近程度而有多种。 第3章 费扬果 大清都让人穿成筛子了 于微一行人在后金停留了月余,皇太极的几位福晋与几位大贝勒福晋轮流招待她们,她这才知道,那天要抱她,却被她躲过的女子,是布木布泰。 传闻中的大玉儿,将来的孝庄太后,于微的继父索诺木是她的亲三哥,两人互为姑侄。 还有哲哲,她和布木布泰也是这个关系。 于微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应该怎么称呼布木布泰,最后称呼了她的职务,“西宫福晋。” 皇太极即汗位之后,布木布泰被封为西侧福晋,称西宫福晋。 工作的时候,要称呼植物。 布木布泰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别多年,到底还是生疏了,没关系,等你以后嫁来后金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一旁布木布泰的生母博礼妣吉望着两人笑笑,“达哲也嫁到后金的话,以后可就热闹了,就是不知怎么,她现在不爱说话了。” 衮布妣吉叹口气,心疼道:“许是之前落水吓到了。” 于微苦笑,她也想说话啊,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继父索诺木是博礼妣吉和寨桑台吉的第三子,寨桑台吉是莽古斯的长子。 这是她的大嫂,兼继奶奶。 更搞笑的是,衮布妣吉和博礼妣吉,互为婆婆,这婆媳矛盾还能起来吗? 每次她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索性作罢。 后金方面很快商量出了结果,准许多铎向衮布妣吉求娶于微,可以将汗女嫁给嫩科尔沁,但不能是汗长女。皇太极表示,暂时没有将长女嫁人的打算,但是还有两个小格格,衮布妣吉可以相看相看。 得知这个结果,于微一脑门黑线。 崇德纪事(清穿) 第4节 嗯?不是相亲吗?这个相体现在哪里了呢? 哦,原来是让多铎来相她。 蒙古与女真都是包办婚姻,孩子婚事均由父母做主,双方家长同意之后,多铎按习俗,送来貂皮、弓箭、马鞍等物,向于微下聘,两人的婚事就此敲定。她这才反应过来,前几日,哲哲不是在劝她,而是在和她科普。 忙完一桩婚事,还有弟弟奇塔特的婚事。 皇太极所谓‘两个小格格’,就是指哲哲次女和布木布泰的长女两个小格格。 在于微眼中,哲哲的次女,跟长女,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是布木布泰的长女,那关系....不行,头好痛,大脑要宕机了.... 幸而,衮布妣吉最终选择了哲哲的次女。 很巧的是,小格格也叫达哲。 达哲和琪琪格一样,是草原上重名率很高的名字,类似于现代的,子涵。 嫩科尔沁嫁到后金一个达哲别吉,后金回嫁一个达哲格格。 于微忍不住想,达哲格格以后该怎么称呼衮布妣吉,叫额吉还是叫外婆?还是表嫂? 自己这算姨妈还是姐姐?还是算姑奶奶? 也能算婶婶,因为她跟多铎不是定亲了吗。 这关系,于微就是在摇摇车上把脑袋摇成浆糊也摇不明白啊。 不想了,大脑要死机了。 月底,衮布妣吉为奇塔特向皇太极下聘,只等格格长大之后,再履行婚约。 婚事谈妥,众人便打算返回嫩科尔沁,但博礼妣吉的小儿媳妇要生了,众人因此又停留了一段时间,新生命的降生,象征着希望,所有人都很开心,围着孕妇和新生儿,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人一多,于微脑子就乱了,她无声躲开人群,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啊。没有复杂人际关系的地方,实在是太爽了。 她刚松了口气,头一歪,脸上的笑容顿时又僵住,不远处角落,上次见过的费扬果,正坐在地上,茫然盯着她,四目相对,些许尴尬。 于微‘嘶’的吸口气,抬手朝他挥了挥,“hi。” 费扬果的眼眸,霎时紧缩,他试探性开口道:“hello !” 于微一惊,国粹脱口而出,“卧槽。” 这大清都让人穿成筛子了! 对方也低低骂了一声,“卧槽。” 费扬果站了起来,快步朝于微走来,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呼吸已然急促,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幸而于微是见过这种大场面的,淡定对费扬果道:“我叫于微。” 费扬果道:“我叫陈言。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我才穿过来没有两个月,我妹妹,也是穿的,我俩是好姐妹。” 费扬果满眼含泪,“我穿过来好几年了,终于来人了啊,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乡见面,总要聊聊故乡,两人在角落里坐下,看着人来人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通过交流,于微才知道,费扬果跟她是一个时代的,穿过来三年了。 “你穿过来三年,理清这边的关系了吗?”于微问道。 费扬果抿唇,“这里的关系像在拧麻花,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他指着不远处,人群的中心道:“你看,你跟多铎定亲,但是你的叔叔满珠习礼,他的夫人,是大贝勒代善的孙女、大汗的养女,同时满珠习礼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了大汗。” “满珠习礼不是我叔叔,那是我侄子。”于微纠正道,“博礼妣吉有四个儿子,吴克善、察罕、索诺木、满珠习礼,但我是莽古斯的遗女,被继父索诺木抚养长大。” 两人沉默片刻,转过去看对方,四目相对,两人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不是摇摇车能摇明白的关系,算了吧。”费扬果放弃了。 于微也放弃了,“大家关系这么乱,都怎么称呼啊?” 这是她最关注的点。 要了命了,这怎么称呼。 “由远及近。”费扬果道,“如果同时有很多近的关系,就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于微‘啊’了声,“瞎叫啊。” “实在拿不准就称职务,名字加职务,或者行序加贝勒,有几个特殊名词需要记一下,大汗、大贝勒,这个是不能变的。” 于微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那个英语名词填空。 “等你嫁过来慢慢学,学以致用。”费扬果道,他似乎很期待于微嫁过来,这样,他在后金就能有一个同伴。 闻此,于微却叹了口气,“要死,我不想嫁,这可是包办婚姻!” 费扬果笑了下,“确实,我看多铎也不怎么想娶你,国议的时候,大贝勒就说,他娶你一定别有用心,估计是看中了你大福晋之妹的身份,怕你俩合不来,有伤两国情谊。” “嗯?” 于微认真起来了,“你接着说!” “大汗说,多铎是先汗的幼子,不想因为一个女子,影响兄弟之情,如果你俩合不来,就悄悄把你送回去。” 于微眼前一亮,“真的吗?” 还能送回去?那可太好了,她又能和尘在一起了。 费扬果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哇,要把你送回去你还这么开心?” “我只想跟我姐妹在一起。” 费扬果想了想,“可是你的姐妹就不嫁人了吗?你回到科尔沁,说不准你的姐妹又要嫁到别的地方去。”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她正冥思苦想,身边费扬果忽然站了起来,于微诧异看了他一眼,顺着他有些惊恐的视线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远处。 多铎不知道何时出现,正沉眸凝视二人,他今日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长袍黑靴,腰间银质小刀刀柄上的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天气渐渐暖和,他便摘了帽子,寸长的头发,更显五官立挺坚硬。 于微眨了眨眼睛,茫然望着多铎,她是第一次见到后金人摘下帽子的样子,怎么是个寸头?辫子呢? 三人在原地对峙,一群青年不知从何处摸了过来,他们望着于微和费扬果的方向,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青年笑着揽上多铎的肩头,弯腰去看他的眼睛,“弟弟,看来你一点也不得未来福晋的心啊,她宁可跟费扬果说话,都不理你,哈哈哈哈哈。” 于微听出话中讥讽之意,看了身边费扬果一眼,听那青年的话,费扬果似乎是什么嘲讽的计量单位。 “你在后金,是不是过得不好啊?”于微小声问道。 接连两次,她都是在角落看到他,从之前多铎提及他的态度,以及现在后金人对他的态度,费扬果应该和自己刻意躲避人群不一样,而是被人群排斥,只能待在角落。 费扬果口气平淡,好像已经看开,“庶子,骑射还不行,后金鄙视链底层,说的就是我。” 于微想了想,“姐妹,那你太惨了。” 一抬眸,见多铎还盯着自己,于微觉得有些厌烦,索性丢下所有人走了。身后笑声阵阵,有人在问多铎:“弟弟,你和你未来福晋说上话了吗?哈哈哈哈哈。” 晚上,于微终于忍不住询问衮布妣吉,“额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想妹妹了?” 于微认真点头。 衮布妣吉摸了摸她的头,“西宫福晋也要生了,她好不容易才和母亲团聚,等她生了,我们就回去。” 他们抵达后金的时候,布木布泰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眼下已经大腹便便,不日就要临盆。孕妇生产,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很需要母亲陪在身边,而且,科尔沁也很关心这个孩子的性别。 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祈祷。 除了于微,她只想回科尔沁,和童尘见面。 结果不尽如人意,布木布泰还是生了女孩,这是她的次女,在此之前,哲哲也只生下来两个女儿,嫩科尔沁嫁给后金大汗的两个别吉,都没有生下男孩,随着小格格的降世,所有人都焦虑起来。 这样凝重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她们回到嫩科尔沁,马蹄声阵阵,童尘得知他们要回来,骑马往出跑了几十里地,于微跳下车,朝童尘跑去,两人紧紧相拥。 “呜呜呜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出嫁 这么复杂的关系她以后要怎么办…… 一见面,于微就迫不及待将童尘拉进了帐篷。 “你知道乌尤塔是谁吗?” 童尘肉眼可见的愣住了,“什么是谁?她不就是她。” 乌尤塔是博礼妣吉孀居在家的女儿,二十多岁,青春正好,和大多豪放派的草原女子不同,她是个很温柔明晚的人,对于微和童尘都很好。 见童尘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于微急了,脱口而出,“她是海兰珠啊!” “啊?”童尘大惊,“什么?快点细说。” 童尘知道于微一定是在后金吃到了什么一手瓜。 “我在后金的时候,布木布泰又生了一个女儿,哲哲和布木布泰两个人加起来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了,所以咱们家里有点着急,于是,她们商量要把乌尤塔嫁过去,同母姐妹,同嫁皇太极,她不是海兰珠她是谁!咱们的姐姐能有一个后金称呼‘哲哲’,海兰珠也未必只有一个名字,咱们的大方向就错了。” 于微一口气说完,童尘这才恍然大悟,起初,她们并没有将乌尤塔和海兰珠联系起来,因为名字对不上[1]……只当她是孝庄和元妃不曾记载的同母姊妹。 “我靠?!” “还有一个事。”于微看向童尘,表情凝重,“不仅海兰珠要嫁过去,他们也要把我也嫁到后金去,聘礼都收了。” “什么?!”童尘大叫道:“不行!” “我也不要去,我不要离开你!” 两人抱头痛哭。 “燕子,你不能离开我。不行我也去后金,后金还有别的人吗?” 说起别的人,于微忽然想起了同为穿越者的费扬果,立刻对于微道:“还真有,我在后金也遇到一个穿越的,叫费扬果,是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就是是个庶子,被霸凌得蛮惨的。” 崇德纪事(清穿) 第5节 童尘的眼睛亮了,“庶子怎么了,你还嫡嫡道道啊。” “不是我嫡嫡道道,是后金嫡嫡道道,后金现在还是多妻制,大妃和大福晋、福晋生的孩子,算嫡子,一个待遇,小福晋、庶福晋生的,算庶子,连继承权都没有。” “那算了。”童尘拒绝道,“我害怕霸凌。” 婚事订下,于微回到科尔沁,便只剩下待嫁这一件大事,按习俗,新娘得给新郎缝制一套新衣服,这可就太为难于微这个生活在工业时代的年轻人了,扣子掉了都得找个裁缝铺的人,让她做一套衣服出来? 于微一边做,一边骂人,冷脸做新衣服。 结果当然是一塌糊涂,好在草原上都是自家人,没人拿她当儿媳妇为难,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一塌糊涂的东西送到裁缝处,几日之后就被改得焕然一新。一作自然是挂于微的大名,这就是她为自己丈夫做的新衣服。 出嫁的日子转瞬即逝,要赶在春风吹化冻土之前,否则一旦天气回暖,四处泥泞,马车会陷入泥坑,马匹也会失蹄滑倒,总之,要挑一个易于出行的时间段。 鲜红长袍,织金腰带,头上金银钗固定三指宽的额带,满缀蜜蜡、珊瑚等宝石,发筒上头的一瞬,于微觉得自己的脖子要断了。 崭新的蒙古包,专为婚礼搭建,屋顶洁白,内壁绘着丰富的图案。 童尘抱紧了于微,于微也抱着她不撒手,两人抱头痛哭,不要啊,她们不要分开! 上天就成全她们这对有情人吧,友情也是情啊。 苍天有眼,不要让有情人分开啊。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屋外传来阵喧嚣,笑声阵阵鼎沸,是新郎正在闯门,这是一种类似于现代接亲的蒙古习俗,新郎要通过女方的考验,完成抢哈达一类的游戏。 新郎通过了考验,于微和童尘两人被强行分开,许多只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将于微和童尘扯开,又将她往一个方向推去,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手臂,一看,正是多铎。 他穿着那件挂了于微一作的新衣服。新郎到后,按习俗,应该由女方嫂子换装,并接受女方父母赠送的马鞍。 一身长袍罩马褂,颜色鲜艳的腰带上,挂着银鞘小刀、象牙筷子与火镰。 乍一看,这件衣服和后金的服饰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两边隔得很近,文化交流不断,唯一直观能看出区别的,只有他腰间折搭着的两条五尺长、镶有万字符、折口向内的白色哈达,女真没有献哈达的习俗,这是蒙古的传统。 精致的白哈达尾部,挂着新娘亲手做的荷包。 这也是于微的一作。 手臂上的手忽然松了,下一瞬,多铎的手垂下,握住了于微的手,于微抿唇,有些尴尬。 为表尊重,也因为于微的确没有可以护送她出嫁的父兄,父亲莽古斯作古多年,大哥寨桑也英年早逝,继父索诺木的尸骨也凉透了,弟弟奇塔特还没有马背高,只能由多铎亲自来到科尔沁迎亲。 这是后金与嫩科尔沁两族联姻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由新郎亲自来女方家中迎娶,而非由女方父兄护送新娘到男方家中成婚,可见后金方面和新郎对这桩婚事、对新娘的看重。 毕竟是国君福晋的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二人在庄重的乐曲声,与族人喜悦目光的注视下,拜火拜天拜祖先、长辈。 毡车缓慢前行,于微半边身子探出车窗,不舍的望着跟车而行的童尘,童尘跟着车,两人的手在颠簸中相握,又因为毡车的加速,而被迫分开。 两行热泪顺着于微的脸颊滚落,她真的哭了啊。 毡车走走停停,天明进发,天黑扎营,前行一段时间,还会停下来略作休息,楚越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致,嫩科尔沁草原,早已不见在身后,她只觉得心情凝重,不像是结婚,像是去下葬。 黄昏时分,车队扎营,于微关上车窗,准备休息,谁料车门忽然从外被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便挤了进来。还宽阔的毡车,因为多出的一个不速之客,陡然变得逼仄。 于微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多铎,往角落缩了缩,“你进来做什么?” 多铎扫了一眼不断后退的少女,“外面冷。” 于微一时语塞。 她咬咬嘴唇,对多铎下了逐客令,“我们还没成婚呢,你出去。” 多铎回头,望着于微,“怕什么,你来不就是为了嫁给我吗?” 说着,他朝于微伸手,于微大惊,浑身颤了一下,本能后缩,多铎也愣了一下,手落到于微身侧的棉枕,肘下陡然一空,她用来凭靠的棉枕,被多铎夺走。 多铎将棉枕搁在身后,自顾自躺了下去,或许是毡车里太过舒适,于微听见他微微舒了口气。 这真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微坐在角落,进退两难。 多铎并没有睡觉,睁着眼睛仰望车顶。 两人独处一室,安静让气氛逐渐凝滞,过了一会儿,多铎忽然翻身坐起,吓得正出神的于微一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打量。 在成婚之前,他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一只手就可以数清,好像也没说上过话。 “你不要害怕。”多铎安慰于微道,“我既然娶你做福晋,就一定会对你好。” “谢谢,但我不用你对我好,我自己能过好。” 于微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漫长的送亲队伍,载着的可不是空气,是她的陪嫁,何况,盛京还有她贵为国君福晋的姐姐哲哲,和将来会宠冠六宫的侄女海兰珠,以及生下大清二代目顺治帝的侄女布木布泰。 她只想躺平,有这背景也足够躺平的她过得很好。 多铎显然被于微这句话噎住了,好半天没能接上下一句。 好半天,他才说出一句,“你们科尔沁的女人还真是剽悍,一点面子不给人。” 于微听他口气感慨,便知道他意有何指。在自己之前,他已经迎娶过一位科尔沁的福晋,按辈分,是于微的堂姐。 莽古斯有个弟弟叫明安,明安是最早和后金联姻的嫩科尔沁贵族,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努尔哈赤,一个嫁给了多铎。 没错。就是这样,父子分娶一对姐妹。 她拿了去后金跟姐姐抢姐夫的小姨子文学剧本。 衮布妣吉和于微说完堂姐的事,于微面容扭曲,这都是什么事啊,衮布妣吉安慰她道:“能和睦相处便和睦相处,处不了就算了,这没什么,有哲哲在,谁能越过你。” 多妻制下的大福晋,向来贵者居之,谁身后的部族强大、身份高贵,谁就能上位成功。国君福晋的妹妹,这个身份已经尊贵到头了。 于微这不仅是小姨子文学,还有小姨子踹走原配剧情。 大汗都立她的姐姐为大福晋,那大臣还能不尊重国君福晋的妹妹吗? 自己的戏份简直是妙不可言,妙的于微一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说话,气氛再度凝滞下来,多铎短暂酝酿,又找了新的话题,“你父亲是个勇猛的巴图鲁。” 于微蹙眉,莽古斯?这小子能见过莽古斯? 莽古斯在于微很小的时候就作古了,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莽古斯死后不久,衮布妣吉便改嫁给索诺木。于微是被继父索诺木抚养长大,索诺木死得比较近,四年前亡故。 死在追随后金攻打大明首都北京的广渠门之战中,为袁都师的加官进爵,做了不小的贡献。 于微想了想,觉得多铎说的‘父亲’,应该是指的她的继父,“那不是我的父亲,是我的继父。” “你不是索诺木台吉的女儿?”多铎有些意外。 于微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看来他是真的居心不良,想娶国君福晋的妹妹,娶之前背调都没做好,她没好气道:“不是,我的父亲是莽古斯。” 原主自幼长在索诺木处,外人不了解的,便以为她是索诺木之女,这其实也没什么,收继婚的原则便是,娶其母,母所生之子也成他的孩子。 但是作为新郎,搞不清自己岳丈到底是哪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他就是冲哲哲妹妹这个身份来的。 两族都有收继婚俗,岳母衮布妣吉改嫁一事,多铎也有所耳闻,故而他对于微的身世也没有感到意外,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 多铎想了想,追问道:“那你的妹妹?” 提到童尘,于微的神色肉眼可见沮丧起来,“她是额吉改嫁后所生,还有两个弟弟祁塔特和桑噶尔寨也是。” “我有十四个哥哥,八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这个数字一出来,于微不由感慨,好庞大的家族,还是多妻制,那自己可能有少说十五个,多说起来不敢想的妯娌。 还有八个姐姐... “哥哥虽然多,但同母的只有两个,八贝勒阿济格与九贝勒多尔衮,他们两个,也娶的是你们嫩科尔沁女子。” 多尔衮,这个名字,可太熟了,简直如雷贯耳。也不知传说中的太后下嫁,到底是真是假,于微一定要一探究竟。 “阿济格哥哥的福晋,是孔果尔之女,多尔衮哥哥娶的是明安的孙女,也就是我福晋的侄女,都是你们嫩科尔沁同族的姐妹。” 于微抬手,“好了别说了。” 太复杂了,她脑子带不动了,要休息一下。 “我有点累了。” 对方单方面终止了聊天,并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多铎见她不太想理自己的样子,也只得躺了回去,闭眼休息,离后金的路还远呢。 作者有话说: ---------------------- 【1】海兰珠是满语怜爱的,她的蒙古名字没有流传,乌尤塔、乌尤黛,是有人考据出来的,真伪不好说,若有别的观点,那就有别的观点吧。 第5章 思念童尘 她实在是太思念姐妹了 四月中,车队才到达盛京,几个贝勒奉大汗的命令,和福晋一起前来迎接新妇,多铎向于微一一介绍,于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在介绍到最后一个年轻人时,她眼前陡然一亮。 “这是九贝勒多尔衮。” 瓜主本尊,就在这里了。 不同于多铎五官深邃,多尔衮的长相偏清秀,人也比较单薄,身材瘦长,皮肤微黑难掩面貌英俊,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如鹰隼。 长得有点水平。于微想。 多尔衮身边的年轻女子上前,热情抱住了她,张口便是,“达哲姑姑。” 莽古斯有两个弟弟,长为明安,幼为孔果尔,女真和蒙古都盛行早婚,多尔衮十二岁时,迎娶了明安的孙女为福晋。 眼前人便是明安的孙女,她的侄女兼嫂子。 于微强颜欢笑,“你好。” 婚礼中有“插车礼”一项,按习俗,应该由女方的父兄,将新娘抱下马车,换到男方的马车,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合二为一。 父兄....这两个于微都没有。 只能由多铎自己动手,于微还未反应过来,双脚便离地而起,她‘i’了一声,双手扑腾,紧抓住了多铎的肩膀。 “你怎么不说一声。” 崇德纪事(清穿) 第6节 多铎看着她,“你也没说话啊。” 车队驶入盛京,在一座富丽的宅子前停下,这应该不是多铎的府邸,于微想,她不敢说对满文十分的了解,但是门上那一串绝对不是多铎title的写法,拿蒙文大概翻一下,就是聪明的、勇敢的贝勒的家。 她到底是来嫁给谁的? 还是说多铎不止一个title? 多尔衮的福晋看出于微困惑,向她解释道:“达哲姑姑有所不知,他们女真以为天亮前接回新娘是不吉利的,所以姑姑先在我家安顿,等明天再举行婚礼。” 于微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聪明的、勇敢的贝勒,是多尔衮。 那多尔衮的全称就是智勇双全贝勒?简称九贝勒。 “十贝勒的府邸就在那儿。”多尔衮福晋一努嘴,于微回头望去,隔着一条宽街,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雄壮的、色彩斑斓的贝勒。 两兄弟原来住对门。 好直观的对比,一个智勇双全,一个.... 于微跟着多尔衮福晋入内,住处早就准备下,四下无人,多尔衮福晋拉了于微的手,亲切道:“以后可好了,咱们这些姐妹都在一处了。” “还是姑姑命好,额格其是大福晋,嫁的贝勒也是一等一的贝勒。” 姐妹们凑在一起,对比是必不可少的,于微就听多尔衮福晋叹啊。 “额尔克楚虎尔贝勒可是先汗的爱子,大汗对他也极尽宠溺,你听听他的封号,额尔克。那可是尊贵的意思。” 听多尔衮福晋这么一翻,于微眯眼,“他们的封号都是蒙语?” “是啊。这封号封得早,那时候新满文还没出来呢。” 满文是仿照蒙文创造的一种字体,分为新旧两种,旧的是努尔哈赤时代使用的无圈点满文,不能说和蒙文一模一样,但也大差不差。那时候满文还不太成熟,且后金崇尚蒙古文化,正式场合还是会使用蒙古文。 新满文是皇太极继位之后,天聪六年改进的带圈点的满文,这一时间段,满文才成熟,和蒙文有一定区别,并开始大规模应用于官方正式场合。 多尔衮多铎兄弟俩的称号都是天聪二年的产物。 翻译了一圈,白翻了,这就是蒙文。 那就很直接了,尊贵的、穿的好看的贝勒。 简称十贝勒。 约莫凌晨时分,于微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开始改装,脱下蒙古服饰,换上后金准备的衣物。入关之前,女真女子的发饰简单利落,结发成辫,再将辫子在头顶略略一堆,一个盘发辫就好了。 三支箭咚咚钉在车门,吓得于微心乱跳。 昨晚多尔衮福晋拉着她说了半晚上悄悄话,就提到先前多铎和多尔衮去打猎,射一只袍子不中,把箭射到了多尔衮腿上。 射到多尔衮的腿上事小,射到她可是大事! 入府门,先跨火盆,再过马鞍,然后坐帐,多铎和于微脱了鞋,在炕上坐下,一直坐到天亮,仪式才继续进行。于微困得头点地,晚上跟人聊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又要起来参加婚礼。 加上全身都暖烘烘的,东北这嘎达取暖的火炕实在是舒服,这么舒适的环境,就应该窜一会儿瞌睡,才对得起它。 拜天地祖先,两盏金杯倒酒,于微和多铎各拿一杯,轻喝一口,而后交换。换完杯子,于微捏着手里的杯子,一瞬迟疑。 不嫌弃是假的。 她硬着头皮将剩下半杯酒喝了。 喝完交杯酒,道贺与恭维声络绎不绝,“恭喜啊,十贝勒。” 而后人群一拥而上,将于微和多铎围了起来。 子孙饽饽这种东西,简直可以归属进婚闹之中了。 半生不熟的东西,于微硬着头皮吃了一个,剩下八个全留给了多铎,多铎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于微眨了眨眼睛,多铎只得将剩下的饽饽全吃了。 夫妻共吃一碗,有人岁月静好,那就说明有人在负重前行,没错这个人就是于微,她可太爱自己的丈夫了,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给他吃。 她还是人太好了。 吃完后,就有几个小孩子高声连问,“生不生”。 “生。” 这饽饽可太生了。 “生。”多铎也道。 这玩意儿生得根本吃不下。 基础流程走完,就进入招待宾客这一重大环节。 开席。 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于微一边敬酒,心中一边想,能不能也顺带取缔一下酒桌文化。 两人一桌桌敬酒,按接亲、送亲、辈分、男女,一一敬了过去,先敬女方送亲队伍,再敬男方亲属。 女真男女不同席,所以是分开招待,女真的男人能喝,女人也不逊色。这时候,皇太极指定的贝勒□□上了大用场—— 挡酒。 原来这是伴郎团。 福晋们则帮助于微,这算是伴娘团? 转了一圈,于微脚下开始踉跄,眼神逐渐迷离,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多尔衮的福晋将她扶回新房,一进屋,于微一头扎进被褥之中,眼睛一闭,就进入关机模式。 朦胧间,怀中挤进个什么东西,起初还好,但渐渐地,温度有些热了,她呼出一口浊气,想要推开怀中发热的东西,但推了几下,推不开,她有些生气了,‘啪’的打了那东西一下。 骨头很硬,于微手掌生疼。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于微被人推醒,费力睁开眼睛,发现是多铎,他强硬将她拉了起来,“你打我干什么?” 啊? 于微神志尚未恢复,眼神迷离,强烈的困倦感,冲击理智,大脑一阵发木,她看着满面不忿的多铎,木讷的眨了眨眼睛,“哦,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又一头扎进梦乡。 等她一觉睡醒,外间天已经大亮,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是没人还是人走了,于微揉了揉眼睛,打量起屋中情况。屋子不大,陈设都很新。 临窗摆着红木高桌,陈设着铜镜等物件,炕上炕席、炕桌、炕屏齐全,外间放着桌凳柜椅、脚踏等家具,一应物件都不少。 婚礼次日,新娘要拜见男方亲属。 两人先入宫,拜见大汗与国君福晋,入宫之后,于微得知一个好消息,哲哲怀孕了,这对科尔沁而言是个天大的喜讯,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够生下一个男孩。 唯独于微望着哲哲蜡黄的脸颊,神情有些复杂。 哲哲比她大十几岁,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三十五岁,这个在现代都被称作高龄产妇的年龄段,她还在冒险生孩子。虽然这时代的确没有什么好避孕手段,堕胎风险太大,怀了就一定生。 可是周围的环境,给哲哲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 哲哲一手拉着达哲,一手拉着布木布泰,“我们达哲也嫁到后金来了,姐妹终于团聚了,以后就好了,我们姐妹在后金作伴,有什么事,都和额格其说。有你们在,我心里也更安心。” 听到‘姐妹团聚’这四个字,于微的心情霎时又低落下去。 童尘啊。她的尘。 布木布泰注意到于微的神情变化,安慰道:“可是想家了?后金也很好,以后这也会是你的家。” 于微心如刀绞。 尘,她的尘.... 皇太极也很欢迎于微这个妻妹加入他们后金大家族,热情的设宴款待,还赏赐给她女朝服、金杯等物品,代表他对于微身份的认可。 自从想起童尘,于微的心情就持续低沉,以热情饱满的态度,参加完皇太极的招待宴,耗尽了她最后的耐心,和好朋友分开的难过,席卷身心。 接下来的认亲,更加剧了她这种心情,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见到一堆陌生的人,不安与惶恐,让分别的难过更上层楼。越往后见,她的情绪越差,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多铎见她脸色不好,询问道:“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不然明天再去?” “还是一天见完吧。” 不喜欢做的事情,最好一天做完,否则第二天她可能就更不想做了。 最后一个是费扬果,于微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心上重压减轻些许,脸色也好转。费扬果也看出于微是对后金复杂的人际关系水土不服,他刚穿来时,面对这复杂的一大家人,也头痛不已。 找了个机会,悄悄凑近于微,低声对她道:“我觉得咱们肯定是在现代抽象玩多了,所以被送到这边来挨抽。可是这边关系也太复杂了,求生活善待我们这种一旬老人。” 一旬老人。于微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多铎一回头,便看见费扬果正若无其事从于微身边走开,而于微一路上沉得要滴水的脸,此刻笑逐颜开。 嗯? 作者有话说: ---------------------- 安利一个红薯博主(造化无私如有意),他对后金时代这些八卦的研究很多,而且都po出原文出处,感兴趣可以去看。 第6章 部落冲突 不,这是皇室战争 多铎看于微的眼神有些认真了,或许是方才那一瞬,让他想起之前自己被兄弟们戏弄嘲笑的事情,自诩不凡高人一头的嫡子、和硕贝勒,怎么甘心被一个寂寂无名的庶出兄弟比下去。 “你要倒霉了。”觉察多铎的眼神不善,费扬果往后缩了缩,“他打小就是受宠的儿子和弟弟,所以人很霸道,你最好别得罪你的霸道总裁,小心他掐你脖子。” 于微白了费扬果一眼,“霸总个头,我能怕他?他受宠,那我也不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女,送来讨好他的。他是后金的和硕贝勒,我还是蒙古的别吉呢。” 科尔沁是成吉思汗的之弟合撒儿的后裔,黄金家族的成员。 费扬果很认真看了于微一眼,“姐姐,你这么彪的吗?” 于微若有所思,“你说,我跟他吵一架、打一架的话,大汗会不会把我送回去?” 这个主意虽然很馊,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孔夫子、朱夫子的风还没吹到后金,男女过不下去离婚就是,男方把女方送回家,婚事作罢。 大家亲戚套亲戚再套亲戚,过不下去离婚也不影响感情。 顺治帝的废后不就回草原再嫁了,作为她的姑奶奶,她遇到的限制,可比废后少点,毕竟她那个时候,大清已经入主中原。 她的身份地位,难道会比废后差吗?这么一对比,于微对自己的地位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 小打小闹肯定不行,只会被人当做夫妻间的情趣,不会被当做感情破裂或者两人不和。 大吵大闹?怎么才能大吵大闹呢?于微眼珠一转,余光瞥向费扬果。 崇德纪事(清穿) 第7节 自己给自己捏绯闻,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她不能和童尘分开,要回到她的身边。 天大地大,姐妹最大。 没有姐妹,这个傻逼世界不如爆炸。 费扬果也猜出于微想做点什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于微的距离,眼带惊恐,“你是受宠的别吉,我可只是个小小庶子。你别坑我。” “瞧你那点胆子,不然你跟着我去蒙古吧。” 费扬果短暂思索,还是拒绝道:“算了吧。” 说找茬,于微就怎么看多铎都不顺眼,好好一个青年,穿的花里胡哨,板寸剃得跟刚出来一样。 渔猎和游牧民族多是剃发,女真的辫子,早期被记载为金钱鼠尾,指大范围光头,脑后细细一条,可以穿过铜钱的孔。 这跟东北的气候,以及民族生活习惯息息相关。 但光头保持的成本是很高的,三天不修理,就冒出一片硬茬,半个月不管,就是板寸,再往后,只会更长,所以绝大部分时间,上到大汗皇太极,下到小民,都是带着点鬓角的。 多铎的头发刚修理过不久,应该是为了结婚剃的,于微更觉得这头发不顺眼了,结婚剃头,出家还是结婚?一点都不重视。 她一定要把这门婚事搅黄了,然后开开心心回科尔沁去。 正盘算着,多铎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于微一眼,又瞥向费扬果,“你倒是很会讨你嫂子欢心。” 他话里语气平淡,听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在陈述事实。 但下一秒,于微就分清了,“你要是把功夫花在骑射上的话,就能阿巴泰哥哥一样,而不是受人鄙夷了。” “怎么说话呢。”于微反驳道,“人各有所长,说话能让人如沐春风,也是一种能力。” 现代不是常说,情商高也很重要嘛。 多铎瞥了于微一眼,面色已然不悦,转过头就走了,于微也翻了个白眼。 却听费扬果苦笑声道:“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阿巴泰,是侧妃的儿子,也是庶子,但因为和皇太极关系比较近,继承了几个牛录。他本人也十分骁勇善战,浴血奋战,这才获得了贝勒的位置。” “可是他,他七岁,就是贝勒了,努尔哈赤给了他十五个牛录,努尔哈赤死了,遗留下的二十个,阿济格跟多尔衮想三兄弟平分,皇太极却都给他了。” “你听明白了吗?” 于微愕然,原来多铎口气平淡,不是因为他有涵养,而是因为费扬果在他眼中,是个讥讽都懒得讥讽的人,蝼蚁一生努力,所能到达的终点,还不如他的起点,他不会将他放在心中,何谈讥讽? “这是什么天龙人。”于微骂道。 “你走不走?”多铎走出去数步,没见于微跟上来,回头一看,于微还在跟费扬果聊天,他不由怒上心头,对她喊道。 于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气沉丹田,字正腔圆的喊出那句,“我不走!” 费扬果的脸都白了。 多铎破防了,他‘嘶’的吸了口气,几个大步就走到了于微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将她往回带。于微自然不肯,但奈何这具身体人小,力气比不过一个成年男子,她没办法,只能身体往下,试图坠住多铎的脚步。 这似乎正中他下怀。 多铎腰一弯,便将于微扛上了肩。 倒栽葱的姿势并不好受,于微要吐了,“你把我放下来。” 多铎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挤了进去,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看着多铎脸上怒意,于微忽然有些害怕,万一这天龙小子有暴力倾向打她怎么办? 但再一想,那不就是家暴,妥离。 一路寂静,唯闻车辙声辚辚,多铎只是恼怒的盯着她,但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动手,他盛气凌人的盯着于微,嘴唇紧抿,漆黑的瞳仁中,隐隐威压散发。 于微本就有些无事生非的心虚,被他一盯,更没什么底气。 她是个讲理的人,走到无理取闹的地步也是被逼无奈。 于微别过头,避开多铎的视线。 她只是想跟闺闺长相守,能有什么过错呢? 盛京不大,两人很快就到了,走完亲戚,还有府里的人要见。 堂姐开门,她来加入这个家了。 哈日娜比于微大得多,少说有十岁,她十五岁那年,被送到后金,嫁给了十二岁的多铎,努尔哈赤娶了她的姐姐,将她的侄女嫁给多尔衮,然后将她嫁给多铎。 女真有娶长媳的习俗,娶一个年长的儿媳妇,能照顾年幼的儿子。 这是真‘新娘’。 多铎明显对这位如姐的福晋很尊重,两人进府,一路彼此不看,两张脸,一张拉得比一张长,哈日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见于微头发有些蓬乱,衣服也皱了,张口就问多铎道: “你欺负她了?” 气势之足,不像是妻子在问丈夫,而是大姐在问小弟,是不是欺负小妹了。 多铎一怔,脸上怒容更甚,猛地一拍桌案,“你们一个个都反了是吧。” 谁欺负谁啊?说清楚! 他干什么了? 哈日娜看了他一眼,口气略微和缓,“我是说,达哲年纪小,纵然犯了错,你也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计较。她也是大嬷嬷的掌中珠,嫁给你不是来受委屈的。” 半晌,多铎才憋出一句,“你好好教她吧。” 说罢,他是一刻也不想留,起身就走了。 多铎走后,哈日娜为于微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理了下头发,温声道:“后金不比家里,嫁了人,脾气还是要收敛点的,衮布妣吉与国君福晋自然都希望你们夫妻能和睦。” 于微低头,她只想见到童尘。 哈日娜和于微坐在一起,府里的人轮流上前叩头,后金的封建化还没有完成,八旗还残留着浓厚的奴隶制余味,作为正白旗旗主,多铎是正白旗范围内的王,部众、牛羊都是他私有的财产,当然这是理论上的。 皇太极是不可能接受这个理论的。 贝勒府也像是皇太极汗宫的mini版,旗官是旗主的奴才,他们的妻子,则成为旗主夫人的奴才,被称为随从妇人,女官和奴才两种身份实现对立统一。 叩头的人一批一批,按身份高低,哈日娜低声和她说着这些人的身份,“你以后就是大福晋,是这些人的主子。” 于微愣愣看向哈日娜,她眼里没有对地位降低的不满,全是对自己的信任和憧憬,希望自己能挑起这副担子。 “他以后肯定还要再娶女真的女人,咱们蒙古女人要团结在一起,把部众、牛羊都握在手里,不能让他们女真女人比下去了。” 于微神情有些复杂,这是.... 部落冲突?还是皇室战争? 见了一天的人,于微精疲力竭,洗漱之后,就躺上了床,就在她闭着眼睛思索万一多铎过来的应对方案时,门外蒙古侍女道:“贝勒爷,福晋已经睡下了。” 于微心中一惊,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不醒就没有下文。 身边忽然一沉,朦胧间,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到她脸上,于微觉得有些难受。 “起来。”多铎道,“别装了。” 他看出她在装睡了。 于微睁开眼睛,多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坐在她床边,语重心长道: “你不要听别人说的话,大汗说亲的时候,我说自己不想娶你,的确是因为,传言中,你长得....不如人意。又黑又胖,没人愿意娶一个这样长相的福晋。” “你要真长这样,就是大福晋的妹妹我也不娶。” 于微蹙眉,眯着眼睛看了多铎一会儿,不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不图自己身份,是个大白莲? 还是他其实是个贪图美色的,色狼? 谁让他说这番话的?除了哈日娜,应该不会有别人。 于微点了点头,“你坐着我枕头了,让开。”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想办法回家中 多铎看出了她的想法…… 安静,屋中死一样的寂静,因为离得近,于微甚至可以看清多铎咬牙时,微微翕动的腮肌。 他一定气的要死了。于微想。 这可太nice了,快吵起来!快让她回家! 多铎将门踹得回弹在门框上,咚咚作响,于微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但转念一想,立刻叉腰做泼妇状,大声骂道:“你踹什么踹!”门外,多铎的脚步一滞,回头看了一眼屋中,愤然离去的脚步生风。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新娶的福晋。 于微见门外没动静,大失所望,别走啊!跟她吵啊! 接连几日,多铎都拿她当空气,装没看到她。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多铎吃自己的,于微也吃自己的,两人默不作声,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一个在悄然酝酿大招。哈日娜给于微夹菜,看看她,又看看多铎,脸上一时浮现出... 忧愁。 没错,她真的发愁。 “我只生了个格格,现在又怀孕了,萨满说,多半也还是个格格,你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 饭后,哈日娜拉着于微的手,跟她吐露了自己的忧愁,“没儿子的话,我们就要被那些女真女人压一头了。” 于微反握住哈日娜的手,诚恳道:“堂姐别说这样的话,你还年轻,萨满的话不一定当真的。” 什么神棍,生男生女那是女方能决定的吗?生不出儿子,也是多铎自己的问题。 她不是来拆散这个家,也不是来加入这个家。 她要回自己的家--嫩科尔沁。 天神老爷,让她回去吧。 崇德纪事(清穿) 第8节 哈日娜怀孕,很多典礼就不便出席,先是新归附的汉将尚可喜前来拜见,皇太极设宴招待他之后,又命八家分别招待。皇太极对尚可喜很重视,除他本人与大贝勒代善之外,其余小贝勒与他相见,都是按齿序抱见。 招待,吃席。 还有婚席。 后金和嫩科尔沁的联姻还在继续,没过多久,布木布泰二哥察罕之子绰尔济也来到盛京迎娶新娘。 这婚事是和于微、奇塔特同期订下的,由博礼妣吉撮合,他的次子察罕早逝,绰尔济正单身,于是借着这次机会,促进两部落联姻,都是岳母,皇太极不好厚此薄彼,于是欣然应允。 绰尔济是顺治第二任皇后孝惠章皇后和淑慧妃的亲爹。 他娶的是阿巴泰的七格格。 阿巴泰是皇太极的七哥。 “你是说我七哥的外孙女,嫁给了我八哥的儿子?”费扬果大惊,一声国粹到底没忍住,出了口。 于微摸了摸头,“你别说,站在我这边,是....” 到底是表重侄孙女嫁给了表侄孙,还是表侄女嫁给了表兄弟?亦或者是跟费扬果这边一样? 两人对视,不由露出两张地铁老人脸。 但婚礼上,露出这种表情显然是不合适的,不过转瞬,他们就将震惊的表情收了起来。没事哒没事哒,玄烨只是孝惠章皇后的养子。 男女分席,多铎一扭头没见到费扬果,心中暗想不好,找了个理由出来四处搜寻,果不其然,无人之地,两人并坐在两块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 两人也发现了多铎,但不同于之前,两人起码还收敛神情,装作无事发生,现在,两人看着多铎方向,屁股都不带抬一下。 费扬果虽然害怕,但.... 于微给的太多了。 加了三次价格,金额已经达到了费扬果不敢想的数额,他虽然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但没分到一毛遗产,也没有军功,家产实在微薄、收入也低。 为了打动费扬果,于微也下了狠心。 于微就不信了,这还气不死多铎,多铎站在不远处,脸上红光满面,不知是身上鲜艳的衣服在日光下反射到脸上,还是被从天而降的一顶绿帽子气的红温。 应该是后者,于微发现他垂在两侧的手,已经紧蜷成拳,骨节发白。 费扬果的嘴角踌躇了下,自己这算是... 小三被正宫追上门来打? “挨打是另外的价格。”他立刻坐地起价道。 于微也有点紧张,“那你注意别让他打到我。” 多铎盯着已经挑衅到面前的两人,一时怒气上涌,但渐渐地,他紧握的手松开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要是生气了才是正中两人下怀吧。 费扬果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出奇,往日里唯唯诺诺的蠢货,今天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他身边的少女出的主意。 这桩婚事是为了什么,多铎很清楚,当年的四大贝勒,现在只剩下已经成为大汗的皇太极和大贝勒代善,另外两大贝勒是怎么被除掉,大汗是怎么南面独坐的,过程他都一一目睹。 拉拢小贝勒,分化大贝勒的权力,皇太极将妻妹嫁给自己,无非是想在兄弟关系之外,再搭一重关系。毕竟三贝勒莽古尔泰虽然去年刚去世,但他的妹妹和弟弟德格类贝勒都还在。 莽古尔泰正蓝旗的属下也一直怀疑,莽古尔泰的忽然病亡,不是意外,是大汗皇太极毒死了他。所以,他需要极尽可能拉拢人心,完成对莽古尔泰余孽的清算。 她不想嫁给自己,但又反抗不了,索性用这种手段,有点脑子,但脑子不多。 多铎想看看,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在两人期待又带着点恐惧的目光中,多铎扬长而去。 于微大跌眼镜,“怎么回事?” 费扬果也愕然,“不知道啊,不对吧。” 于微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是不是瞎!瞎就去治眼睛啊!” “这我也没办法了,他不按套路出牌。” “他这样我还怎么回去?”于微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我的尘,我已经跟她分开两个月了。” “这么想你姐妹,怎么不让你姐妹也嫁来后金呢。”费扬果问,“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胡说!”于微没忍住骂了出来,“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男人?她过来了嫁给谁?哪个贝勒不是集她姑父、姐夫、侄女婿于一身?我急着回去,就是怕她病急乱投医。” 后金的男人还是早点算了吧。 “后金不是什么好地方吗?”费扬果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要紧的,过两年入关进北京了,那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是原始股。” “我还是想回草原,跟她找两个赘婿,过女王一样的生活。” 费扬果笑了,“那你怕是不能得尝所愿了,这么富有又尊贵的别吉,就算回到草原,求婚的人恐怕要排到漠北。” 蒙古女儿也能分得牛羊牲畜,莽古斯和索诺木各留给了她部分财产。 不能说富可敌国,但也小有财产,所以她才能这么阔绰的拿出一笔让费扬古动心的钱财。 于微也笑了,“漠北怕不行吧,草原上不是都姓博尔济吉特。” 两人对视一笑。 于微重新坐了回去。 费扬果忽然很认真对于微说:“我说真的,与其这么绞尽脑汁回去,还不如让你姐妹过来的难度低。多铎娶你,就是别有用心,二贝勒阿敏被圈禁,三贝勒莽古尔泰死的莫名其妙,都说是皇太极杀了他,还有一个掌控两红旗的大贝勒代善活着。” “皇太极很需要弟弟们,小贝勒们也需要皇太极,摆脱大贝勒对他们的控制。” “等一下?”于微听不太明白了,“大贝勒还控制小贝勒?”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后金自有国情在此,这会儿八旗相当于八家子公司,相互之间的壁垒很强。努尔哈赤可能是想搞邦联,八旗贝勒们一起议事这种。” “大汗是怎么登基的呢,是努尔哈赤死了,但没有立下继承人,于是大家一起商量,候选人当然是军功卓著的四大贝勒。但大贝勒代善,是被废的储君,因为跟大妃有私情,二贝勒阿敏,是侄子不是儿子,第一轮就出局了,三贝勒莽古尔泰不能服众,就剩下四贝勒皇太极了。” 于微蹙眉,“大妃?哪个大妃?你说的不会是我婆婆吧?!” 她往费扬果方向凑了凑,“她和大贝勒的绯闻,展开说说。” “我也是听说的,具体是哪个大福晋跟大贝勒偷情我不知道,努尔哈赤不让人说这个事,不是你婆婆就是三贝勒莽古尔泰他老妈。但我按年龄推算了一下,如果代善没什么特殊癖好,应该是你婆婆,大妃阿巴亥。” 于微一惊,眼珠转了下,小声道:“不会是因为这个,他才这么大度的吧?” “你说什么呢?”费扬果好奇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这老婆婆挺厉害的。” 费扬果肯定道:“那当然是,大汗带着子弟们出征的时候,内事可都是大妃处置,她对两黄旗的事务,插手很深。” 说到这里,费扬果有些感慨。 “所以我要是皇太极和三大贝勒,不弄死大妃阿巴亥我也睡不着。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手上兵力加起来占八旗三分之一,而且都是精锐,虽然儿子年龄小,两黄旗不一定听他们的,但是她有深入插手过两黄旗事务的经验啊。而且她跟大贝勒代善闹过绯闻,但凡她立一个小的,跟大贝勒旧情复燃,一起实际控制权力,把几个贝勒逐个击破,然后熬死代善或者直接弄死,她就是女真第一人。还有什么叶赫那拉的诅咒,直接乌拉那拉的诅咒。” “几大贝勒根本玩不过她,虽然一个个战功彪炳,但是阿敏跟莽古尔泰那是纯没脑子没素质,就是皇太极难搞一点,但可以用代善制衡他。” “可惜。”费扬果惋惜道:“没等她出手,四大贝勒先一起出手了。先汗的遗旨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真的,她那纯死局,没法儿破局了。” 于微顺着费扬果的思路想了想,好……好具有实操性的路线……八旗太松散了,几大贝勒相互不服,小贝勒里三个都是阿巴亥的崽。 真是太可惜了。 没等她惋惜出口,那边费扬果继续道:“最后选来选去,就剩个皇太极了,他是四大贝勒里最弱势的,所以一开始,他是跟三大贝勒一起坐着听政,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汗三个常务副汗,小贝勒们对天盟誓,也接受大贝勒们的约束。” “那作为一个大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贝勒们原来只有一个爹,现在多出来四个爹管着,也不乐意。” 费扬果一番话,于微也听明白了,离婚不容易,难度很高,但她是不会让姐妹往这个火坑里跳的! 她站了起来,“让我再想想办法!” 作者有话说: ---------------------- 前文有一处错了,博礼妣吉的四个儿子是吴克善、察罕、索诺木、满珠习礼,察罕打成绰尔济了,绰尔济是察罕他儿子,私密马赛人多记错了,已经修改过了。 第8章 眼线 不她做不了眼线,最多是个唇膏…… 这边于微办法还没想出来,那边嫩科尔沁送亲的队伍便要启程返回草原,送嫁的队伍留下毡车,代表不会再将新娘带回去,此后新娘成为男方部落的一员。 该死,这么着急做什么。 于微一急之下,急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但又决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乎,她决定主动出击,随便找多铎点麻烦。 鸡蛋里也要挑他点骨头出来! 人到书房门口,却被人拦住,侍卫道:“福晋,贝勒有要事要处理。” 要事?! 那她更要进去了。 泼妇的自己无理取闹,将正事搅浑,多铎一怒之下,和自己争吵,然后感情破裂,各回各家。这剧情,实在太流畅,这样想着,于微就要冲进去,将脑海中的想象变成现实。 侍卫怎么敢拦她,于微短暂犹豫,气沉丹田,压下胸中心虚,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木门砸在门框,发出不小一声声音,屋中几人纷纷朝门口方向看来。 多铎看清是于微,先是一惊,随即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于微决定给他安个大点、并最终解释权在自己手里的罪名。 “你有别的福晋,也不来看我,门口这些该死的侍卫还拦着我。他们哪有这个胆子,肯定是看了主子的脸色。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一套循序渐进的丝滑连招下来,多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可置信且匪夷所思的望向于微、 于微说完这番令人羞耻的抬不起来头的台词,紧紧咬住下船,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避开多铎的视线,生怕迟一秒,自己就破功了。 果然,演员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需要超强的信念感才能说出羞耻的台词不笑场,可惜,这个东西于微没有。 她以手掩面,生怕让人看出来她在笑。 要死,别笑了。 闻言,旁边两个年轻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中一个清秀俊俏的于微认识,正是多尔衮。 另一个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见他眉眼间与多尔衮、多铎有些相似,于微猜测他就是两人同母的兄弟阿济格。 八贝勒阿济格。 北京著名景点八王坟的主人,于微去北京旅游时,偶然路过,听司机说,这里头埋的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英亲王阿济格,因为在清初诸王中排第八,所以简称八王。 崇德纪事(清穿) 第9节 三兄弟,分别是八九十王。 但在努尔哈赤的儿子中,却对应十二、十四、十五。 这个嫡嫡道道的世界,真是复杂。 多尔衮和阿济格笑了,屋中其他人也被两人感染,低低笑出声来,多铎也无奈的笑了,正欲开口,让于微先回去,自己晚些时候处理完正事,再去见她,话还未出口,却见于微头也不回的跑了。 不行了,快跑,要笑出来了。 于微穿着靴子,跑起来,健步如飞,女真的传统是女着寸子鞋,厚底的木鞋,即后世花盆底的雏形,但实际生活中,女真女子更多和男子一样穿靴,靴子更便于骑射。 这一时代,男装女装的区别不大,女着男装也司空见惯。 于微一口气跑出去不知道多远,一直到确定身后无人,她才桀桀桀的笑出声来,要命了,她刚才是怎么想出那一堆羞耻的语句,又怎么理直气壮把这些话朗诵出来的。 “尘,都是为了你啊!” 于微越想,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痛心疾首道:“都是为了你,尘!” 见面了,她一定要狠狠道德绑架一下对方,要她从此对自己死心塌地,再没有第二个闺。 弱水三千,只有她一瓢(友情版)。 既然做了,就一不做二不休,于微回屋,召集几个心腹蒙古侍女,决定直奔汗宫而去,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多铎落实,先打出两人夫妻关系不好的名声来。 于微的骑术不佳,非常不佳,是望着马,和它大眼瞪小眼的水平,出门只能套车。套车要花些时间,阵仗也大些,哈日娜很快就被于微的阵仗惊动,派人前来询问。 书房中,众人被于微这么一闹,自然也商议不下去了,阿济格屁股离了凳子,招呼众人往外走,“都别坐着了,这蒙古女人不好惹啊,尤其是富贵的蒙古女人,说不准她还会告状呢,还是快走吧。” 说完,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多铎。 多铎斜了一眼阿济格,脸色有些沉,“十二哥慢走。” 他送几人到门口,见下人正在套车,眉头微微一蹙,询问道:“谁要出门?” 下人道:“是大福晋。” 阿济格与多尔衮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诧异,阿济格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这蒙古女人真要进宫去告状,于是悄然看向多铎,打量着他的神色。 “这福晋不会真是大汗的眼睛吧?那你可要小心了。”阿济格小声道。 多尔衮深深看了阿济格一眼,并没有说话。 多铎闻言,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抬眸,看向阿济格,阿济格趁热打铁道:“这福晋不好,哥哥再给你娶好的。” “哥。”多铎开口道,“她挺好的。” 阿济格这简单的四个字堵住了,一时语塞,干脆走了,多尔衮也不多说什么,各回各家。 见马车迟迟没套好,那边哈日娜眼见就要亲自来了,于微急的焦头烂额,亲自出门查看,谁料正好和去找她的多铎撞了个正着。 多铎展臂,拦住她前路,“去哪儿?” 于微不答。 下一瞬,多铎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多铎的力气很大,拽得于微手臂生疼,她用力拍打手臂上的桎怙,但多铎就是不松手,硬拽着她回到了后院,哈日娜也到了,见两人情况不对,想要劝说,却被多铎示意下人拦住。 他拽着于微进了屋,反手将门锁上,这才松开她的手,屋中只剩下两人,见眼前人情绪不对,于微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要去哪儿?”多铎逼问道。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于微毫不畏惧道。 多铎话说的直白,“你是我的福晋,我自然要管,以后没我的命令,你不许出门,更不许去汗宫。” 于微一听,当即怒了,“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你嫁给了我就要听我的。”多铎斩钉截铁道。 于微当即反问道,“那你怎么不听我的。” 多铎愕然,“你说什么?” 于微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我说那你还娶了我呢,怎么不听我的!” 万恶的封建社会,为什么结婚了只有女听男,就不能男听女?婚姻又不是一个人就能缔结,单方面的听不叫婚姻,叫卖身契。 多铎气不打一处来,“你胡说八道!”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有一点怀疑,怀疑这个新娶的福晋皇太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怀疑了。 这人当不了眼线。 他现在要担心的,是她会被人套话,可显然,看现在这架势,自己即便跟她说,她也不会听。她像是一头倔强的烈马,桀骜不驯的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而非戴上马鞍,成为他人坐骑。 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但一般人也拿她没办法,比如自己。 ..... 多铎望着于微良久,红唇紧紧抿起。 于微见多铎不断打量着自己,完全没了一开始的硬气,似乎在思索该用怎样合理的方式对待自己,对方气势一旦弱下去,她的胆量就飞涨,于微越过多铎,打开了门..... 新婚的夫妻,相处并不融洽,第一个劝他们的长辈,居然是皇太极本人,而非哲哲。 女真还保持着住在高地,便于瞭望来敌的居住习俗,沈阳是平原,于是人为修建起高台,在高台上兴修建筑,皇太极和他的妻妾们都住在凤凰楼上。 不仅是凤凰楼,各贝勒府也是修建在青砖基座上,只是高低不同,按等级而定,凤凰楼是盛京最高的地方,各王府都不能越过。 四米多高的青砖台基拔地而起,楼后便是五宫,几座建筑组成一个闭合庭院,幽静古朴。五宫的正宫为清宁宫,是皇太极与哲哲的居所。 清宁宫并不大,整个汗宫都不大,因为还没进关,此时后金只能算作偏僻之地的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它的财政情况,可想而知。除了作为政治中心用来举行典礼的大政殿和两边的十王亭稍微算得上豪华,其他地方都很简朴。 当然,对比的是同期的大明,在后金,大汗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清宁宫比起贝勒府,大了很多,装饰也很非常精致,房梁上凤凰纹栩栩如生。 高大黝黑的男人盘腿坐在清宁宫的榻上,唠唠叨叨跟下面坐着的两人说了一大堆,什么‘福晋年纪小多铎要包容’、‘丈夫为尊达哲不可娇纵’。 国家最高leader坐在炕上,像居委会大妈一样耐心劝导着两人。皇太极丝毫没有国君的高高在上,语气敦和,他话说的快,却也说的十分细致。 他就事论事,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但末了,还是叮嘱多铎,以于微年纪小,又是嫩科尔沁大嬷嬷的幼女为由,让他务必要宽待之,多包容。 大汗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些‘好的’、‘收到’、‘ojbk’一样的奴才回复。 出了凤凰楼,站在青石阶梯之上,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带,盛京平原诸多建筑,在眼前铺陈开来。 “管的真宽。” 于微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嘴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这声音并不是从她口中发出,她扭头,看向身旁多铎。 他站在凤凰楼前,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坦坦荡荡的抱怨了出来。 “烦死了。”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童尘来后金 穿越三人组碰面 女真人擅长骑射,认为被弓弦缢死是一种很崇高的死法,大妃阿巴亥就是被用弓弦勒死。 她死的时候,多铎只有十二岁,父亲忽然死了,母亲被逼和父亲同柩而葬,这对年纪还小的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对逼死母亲的四大贝勒,多铎心中是有怨恨的。 但是,咱能不能憋着点? 于微看多了玄武门故事,对皇室兄弟情持非常悲观的态度,多铎这么蛐蛐他当大汗的哥哥,真的合适吗? 这么明目张胆的抱怨,听得于微心惊肉跳,只能希望皇太极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要是个抠门大汗,那完蛋了。 她正想着,那边多铎已经转过头来,打量的视线直射进于微眼底,见她眼中微有些忐忑,他便看出她的胆怯,冷笑声,“你居然还会害怕?” “怕什么?”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什么有九条命的人,当然会害怕。 见于微不说,多铎也懒得再问,两人一道回府,于微依旧是坐车,见状,多铎问道;“没见过你骑马,这车有那么好坐吗?不嫌颠吗?” 当然颠。没有减震装置的木头车轮,颠得要死。 可比起走路,还是坐车吧。 毕竟,她也不能说自己不会骑马吧,那不就露馅了,一个草原公主不会骑马,这跟中国人不知道宫廷玉液酒的价格有什么区别。 看来要补习一下骑术了。 一想到又要学习,于微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怼了过去,“你管我!我就喜欢坐车,不行吗?” 多铎蹙眉,口气也多了几分不耐,“行吧行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回到府中,于微还没进门,远远便瞧见一道身影,这身影很熟悉,她霎时眸光一紧,伸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确认来人是否是自己心中所想。 哈日娜正和来人说着什么,一抬头见到于微,当即对来人道:“他们回来了。” 少女回过头,露出一张于微朝思暮想的脸来。 啊!她的尘! 于微霎时眼前一亮,那边童尘已经风一样朝她跑了过来,两人拉着手,兴奋地尖叫出声。 “啊!!!” 多铎站的近,显然被吵到,‘嘶’的吸口气,可两人哪管他有没有不悦,拉着手激动的自说自话。 “你怎么来了!”于微激动的难以言表。 “满珠习礼护送活佛来朝见皇...”眼见童尘说的顺口,一句‘皇太极’就要脱口而出,于微心中一紧,赶紧捏了捏她的手,童尘也意识到自己说快了,赶紧改口,“后金大汗,我也就跟着来了。” 于微握紧了童尘的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姐妹相见,激动难耐,两人拉着手一溜烟跑了,进了屋,屏退侍女,于微急不可耐的对童尘吐槽起来,“我给你说我刚从宫里出来,皇太极真的很啰嗦。” “我还没见过呢皇太极呢,我只听说过他很喜欢海兰珠,海兰珠已经在准备嫁妆了,不行,我要亲眼目睹一下这桩旷世绝恋,我要嫁来后金!” 于微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你疯了,你来后金嫁给谁啊?皇太极吗?” “这不是过来挑来了嘛!总有好的吧。”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节 “有好的才是见了鬼了。”于微撇了撇嘴,“你别着急,我正想办法回去呢。” “我能不急吗?那都有人上门说亲了,我一问,什么什么部,哎呀,名字太拗口,没记住,那一看就离后金很远啊,不行,我不能跟你分开,我要来后金,这可是潜力股。” 闻此,于微有些动容,“那你要想来的话,不然我陪你在后金挑一下。” “走,让我也看看后金男人长什么样。” “对了。”于微想起骑马的事情,问童尘道:“你马术补的怎么样了?” 童尘望着于微,眨了眨眼睛,于微当即知道,她也没补,好嘛,两个马术白板。 师父好找,随便抓一个侍女都会骑马,但于微和童尘身份特殊,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们不会骑马。 “看来只有一个人能教我们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后金这边的穿越者吗?走,我带你去找他。” 于微在教场上找到了费扬果,他正在练习射箭,一支羽箭飞出去,叮的声落到了隔壁的靶子,见此,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费扬果回头,神情不悦,但见是于微,脸上不悦变成了埋怨,“哎呀,你不许笑,真是的。”他见于微身边还跟着个人,询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姐妹,也是我妹妹,童尘,在这边叫巴特玛。” “尘,他就是我跟你说的费扬果,现代叫陈言。” 老乡见老乡,两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我们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于微郑重道。 “你说。” “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教我俩骑马。”于微请求道,“我俩刚过来没多久,还不是很会骑术,也不好找别人教,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 费扬果点点头,“可以,但是这几天不行,我要练一下箭术,大汗要征讨大明,我也想去,再练一练,看能不能去,有点军功比没有好。” “征明?”于微有些意外,她立刻问道:“贝勒们都去吗?” “应该是要都去,因为大汗亲征。” 童尘对弓箭感兴趣,上前摸了摸,一脸好奇问费扬果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练。” 费扬果笑了,“欢迎欢迎。” 童尘练,于微岂有不练之理,傍晚,两人拖着肿胀酸痛的胳膊,哎呀连天的回家去了,哈日娜准备了宴席,为童尘接风洗尘,两人握筷子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你们干什么去了?”哈日娜笑着问道。 童尘想也没想,“和费扬果一起练箭去了。” 此话一出,席间的氛围霎时就不对了,哈日娜立刻看向多铎,果不其然,多铎的脸一瞬就阴沉了下来,童尘也觉察到不对,但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错了。 是费扬果不对?还是练箭?还是整句话都不对? 哈日娜见氛围不对,立刻打圆场道:“练箭好啊,我的大格格也在练箭,明日让她也跟着你们一起练。” “好呀。”童尘答得小心翼翼。 哈日娜又问道:“你们下午去练箭的话,那就是没有入宫去见国君福晋了?” 于微这才反应过来,看向童尘,“你没进宫?” 她以为童尘是先见了哲哲,才来见她。 童尘也才想起了,满珠习礼和她分开时,也叮嘱她要去见哲哲,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于微,然后一扭头就忘了。 完蛋。 光顾着她俩姐妹情深了,完全忘记汗宫中还有一个同母的姐姐哲哲。 多铎瞥了她一眼,目光不悦,但到底没说话,哈日娜见两人还没去见哲哲,口气一时变得老成起来,教训二人道:“你们俩也别光顾着玩,哪有来盛京了不先去见额格其的道理?” “知道了。”于微道。 童尘看了一眼训人的哈日娜,又看了一眼于微,若有所思。 洗尘宴后,哈日娜又叫来大格格见两人,大格格已经三岁了,生的很壮实,据说现在已经能骑马了,正跟着师父学射箭。 大格格将于微叫‘额涅’,叫童尘.... 大侄女。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蛐蛐了一晚上,次日才入宫去见哲哲,哲哲怀孕了,大腹便便,快要临盆。哲哲没有计较童尘先去见于微,后来见自己的事情,拉着两个妹妹上炕,又让嬷嬷带来两个格格。 一个是长女马喀塔格格,一个是和于微同名,要嫁给舅舅奇塔特的达哲格格。 “姨妈。” 在哲哲这里,两个人的称呼协调了。 见过两个格格,哲哲又问了童尘一些部落里的事务,童尘都一一作答,末了,她劝哲哲不要神伤,安心养胎生下孩子才是。 哲哲毕竟是高龄产妇了,这个年龄段生孩子是个很危险的事情。 提到孩子,哲哲蜡黄的脸上再度浮上忧虑。 “是个阿哥就好了。”她在两个妹妹面前袒露了心声。 “我在后金这么多年,从贝勒福晋到今天的中宫福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只有儿子,才能稳固我的地位,才能让后金和科尔沁的联盟,天长地久。” 没有儿子,她将无法保住自己的荣光。 “达哲,你也要尽快生下儿子才是。” 于微‘啊’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是,额格其。” 孩子?人类什么时候进化到单性繁殖了她再生吧。 两人又在宫中待了一会儿,见过布木布泰和东宫福晋扎鲁特氏,扎鲁特氏也姓博尔济吉特,八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 出了凤凰楼,回到贝勒府,哈日娜命人叫于微过去,于微让童尘先回去,自己去见哈日娜,哈日娜和她提起多铎要出征的事情。 己巳之战后,皇太极发现了大明王朝的弱点——骑兵不是特别行,当初大明定都北京,是为了防御蒙古人,但现在明朝江河日下,北边的军备早已松弛。啃不下固若金汤的宁锦防线,他还翻不过长城吗? 那之后,皇太极便将战略目光目光从大明转到了蒙古。 大明一时啃不动,那就啃蒙古,啃完蒙古从长城翻过去啃大明。 蒙古这边也早没了大元时的宏伟气象,四分五裂,按大概范围分为漠北、漠南、漠西蒙古,后金和漠南蒙古接壤,所以皇太极首先要征服漠南蒙古。 漠南蒙古内部也有许多部落,嫩科尔沁只是其中之一,但各部名义上,仍旧奉北元的蒙古大汗——林丹汗为共主。汗权不振已久,漠南蒙古各部各自为政,林丹汗能支配的,只有自己的察哈尔部。 皇太极几次征讨漠南蒙古各部,迫使他们脱离林丹汗,倒向后金,并积极和漠南蒙古上层联姻,拉拢他们。而林丹汗一直想恢复汗权,统一草原,于是对漠南蒙古各部开战,间接导致了嫩科尔沁部等在林丹汗和后金双面夹击的困局下,偏向更近的后金。 毕竟林丹汗打他们需要一段距离,后金伸手就打。 林丹汗没打过皇太极,西遁而去。 皇太极啃下蒙古,后金隔三差五借道蒙古,翻长城,进关旅游。 天聪八年五月,数万八旗、蒙古、投降收编的汉军,在接受过皇太极的检阅后,直奔明国宣府、大同而去。与此同时,皇太极也派人往科尔沁,请外藩蒙古出兵协同作战。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开始走榜,数据好日更,不好就随榜。 第10章 和童尘欣赏帅哥 闺蜜说那个帅,她很爱…… 多铎出征,于微自然要去送,童尘也跟着她去,她没有和满珠习礼一起返回草原,而是留在了盛京。 战事将起,满珠习礼要随同作战,提前返回草原做准备,临行之际,说好只是来后金转一圈就乖乖和他回去的童尘忽然变了脸,怎么也不肯走。 满珠习礼没办法,只能去找哲哲,哲哲受不了于微和童尘两个小妹妹一左一右抱着她的手臂央求,只得借口自己月份大了,需要妹妹在身边陪伴,让满珠习礼先回去,过段时间自己再派人送童尘回去。 哲哲都这样说了,满珠习礼只能作罢,独自返回科尔沁,童尘因此留在了后金,哲哲要留她在汗宫里住,她不,一定要和于微住在一起,于微也一定要和童尘住在一起,哲哲只得随她二人去,叮嘱哈日娜好好照管她们。 “达哲年纪还小,巴特玛也古灵精怪的,你要好生看着她们,别让她们闯祸。” 哈日娜点头,“是。” 八旗出征的阵势浩大,皇太极带着贝勒和大臣们,出盛京,拜堂子。 拜堂子是萨满祭祀的核心礼节,原来女真各部都有自己的堂子,后来努尔哈赤统一女真,摧毁异族堂子,仅仅保留了本部堂子,皇太极在父亲的基础上,确立堂子的国祭地位。 堂子中的神很多,不拘泥于一神,祖先、神灵、恩人,都有可能成为堂子中的一员,受到祭祀。 鼓乐声肃穆,带着面具的萨满们将祭品捧上享台,恳求神灵尚飨,皇太极率八旗贝勒、大臣们庄重向堂子中神灵行三跪九叩之礼,又在堂外树八杆纛旗,致祭行礼,祈求天神保佑出征一切胜利。 拜完堂子,就到大军西去之时,众人最后跟自己的家眷道别,多铎和哈日娜交代完大小事务,目光投向一旁于微,于微正漫无目的的四看,神情恹恹,似乎十分无聊的样子。 她原本是不愿来的,马术不到位,坐车又太颠簸,她也根本不在意多铎的死活,为什么要为了送他,自己不仅要早起,还要白白吃上车马颠簸之苦? 这不是自寻苦吃,没苦硬吃? 若非童尘听说这次出征,后金的贝勒们都会出现,她一时好奇,想见见这些人,挑一挑,否则于微是不会来的。 童尘饶有兴趣打量着诸位贝勒,于微没睡醒,精神不佳,她随着童尘的目光,四处看着,一边看一边努力回想这人是谁,以免童尘问起,她答不上来,正边看边想着,她抬起的眸光不防对上多铎的视线,于微愣了一下。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缄默。 寂静,该死的寂静,身旁一对对夫妻相拥话别,他们两个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见于微连一句客套话都不同自己讲,多铎即便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真面对这一幕,脸色还是不自觉沉了下来,见他脸色难看起来,于微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呸。还敢给她脸色看?! 她不看! 不诅咒他早点死了,自己当了寡妇好回乡,已经是她人美心善,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于微对他的情绪置之不理,这更激怒了多铎,胸中那道无名火,蹭的窜了起来,可众目睽睽下,他又不得不压制,血脉上涌,多铎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太阳穴在跳动。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于微面前。 于微只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一瞬,两边肩膀便一沉,多铎握住她的肩膀,转过她半边身子,强迫她正视自己怒火中烧的目光。 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于微不由呼吸一滞,后背发紧,抬起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紧张,但再一想,这会人这么多,他又能怎样? 于是她眼中的紧张消失,于微学着多铎的样子,反凝视了回去,两人就这么盯着彼此,一言不发,不像是话别的夫妻,像是相互挑衅要决斗的仇敌。 童尘和哈日娜是最先发现两人异常的人,见他们目光不善,眼中不由浮现警惕与担忧,她们异样的神情,又被身旁的人觉察,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来,多铎也感觉到了周围人的视线。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节 他微微侧首,余光瞥见正往他们这方向看来的皇太极和国君福晋哲哲,多铎抿唇,握住于微双肩的手忽然用力,将她抱入怀中,于微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入一堵陌生的怀抱。 她当即怒了,想要挣扎,多铎的低沉的声音却从头顶落下,“别动。” 于微不管,继续挣扎,奈何她身上那双手臂的确有劲,两人暗自使力,较量了一番,最终以于微落败而拉下帷幕,眼见挣不开,她又不甘心这么被人占便宜,捏起拳头,假借拍抚,用力垂向多铎后背,多铎闷哼了一声。 抢在他发作之前,于微大声道:“你可一定要回来。” 下一瞬,于微后背也被人砸了一下,多铎咬牙切齿道:“那是,我肯定回来。”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一拳更比一拳强,哈日娜不得不动手将两人分开,她把多铎推向马边,“好了好了,快走吧。” 童尘拉住于微,唯恐她被打出了内伤,“没事吧。” 她不满的瞪了一眼多铎,多铎一愣,又看向满眼愠怒的于微,这蒙古女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彪悍? 大军启程,很快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回贝勒府的路上,童尘神秘兮兮问于微,“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帅帅的是谁啊?” 于微一愣,看向童尘,“你怎么不直接指给我看,你这么描述我怎么知道是谁?他们都挺高的,你觉得帅帅的,和我觉得帅帅的,恐怕还是有点误差的。” “他也瘦瘦的。”童尘补充道,“而且眼睛非常有神。” 这么一描述,于微似乎知道是谁了,“不会是多尔衮吧。” 后金的贝勒们大多高大,常年弓马,皮肤黝黑,远远看起来,十分威猛,唯独多尔衮是个例外,他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名字‘多尔衮’的汉意,也是‘弱小的’,成年之后才有所好转,变得强壮,但站在诸贝勒之中,仍旧显得有些瘦。 一说瘦,于微只能想到多尔衮。 “啊?”童尘愣了一下,“不是吧,多尔衮的话,这....” 童尘对清初的历史知道的不是特别多,为数不多知道的一些还都是野史,什么太后下嫁、顺治夺弟媳、出家五台山。那太后下嫁的男主不就是多尔衮嘛。 传闻中,这位将来的大清摄政王,对他的嫂子孝庄太后大玉儿深情不移。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布木布泰一个蒙古人,会有一个汉名大玉儿,布木布泰在蒙语里,是天降贵人的意思,莫非这个玉,是和氏璧那个玉? “别担心,我也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多尔衮,这样,等大军回来了,咱们再辨认一下。如果不是当然最好,如果是...我劝你换个人。”于微安慰童尘道。 童尘不解,“为什么要换一个?” “因为多尔衮有福晋,也是科尔沁的人,是我的叔叔你的叔祖爷爷明安的孙女,也就是你的堂姑,没错!他是你姑父。” 童尘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了,“我靠?还有这层关系?” “对呀。女真跟咱们蒙古都盛行早婚,十一二岁就结婚了,你刚才看的那一批里面,绝对没有单身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我认识的单身的,就剩费扬果了。” “啊?那还是算了。他长得太一般了。” 童尘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嫁过来是当什么啊,亲妈做主的婚事,应该不会坑你吧。” “那的确是。”于微点点头,“我这不是已经把姐夫撬到手,把堂姐的原配之位夺走,自己当了大福晋嘛。” “我看不像。”童尘显然不信,“我觉得哈日娜比你像大福晋,你看看她,你再看看你,你觉得你俩谁像当家做主的人?” “哎呀。”于微满不在乎道,“在意这么多干什么,谁爱当谁当吧,后金跟咱们那儿一样,都是多妻,都差不多。我也不想当这个大福晋,正想办法回草原呢。” “我劝你别回去。”童尘立刻道,“你是没留下来,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来跟我求婚的都是些什么人,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也娶我?尿是哑光的吗?还有那小的,正换牙呢,缺个大门牙就来了,这是打算让我给他当新娘吗?” 童尘越说越生气,于微听着也生气,“看来两边都没有净土,我还说回去找个赘婿咱俩当女王呢。看来不行啊。” “你要这么想,我觉得你可以真可以考虑一下费扬果。”童尘一本正经道:“草原哪有后金的发展前景好,费扬果很符合你的预想。” “我离婚之后改嫁给前夫的弟弟是吧?”于微指着自己,缓缓问道。 “反正我就觉得那个帅,那个真的帅!”童尘重复道。 “那我跟帅哥你选谁?”于微望着童尘,认真问道。 童尘‘啧’了声,“那肯定是帅哥啊,我又不是那个什么。重色轻友,人之常情。反正我不回草原,你要回去的话...哎呀....你自己回去,我才不回去,好不容易才过来的....” “啊!”于微大叫着朝童尘扑了上去,挠她的痒痒,“你居然选帅哥不选我,你太伤我心了。” “上天作证,我对帅哥的心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 来大姨妈了,休息了两天,这几天好多了,会连续更新,每晚十一点半。 第11章 鲜花饼 五月满山开遍野玫瑰花 东北是个很好的地方,土地肥沃,除了水稻,其他什么作物种下去,都长得非常旺盛。四月播种,八月就能丰收,农闲的时间,人们就进山打猎、砍柴。 女真是个渔猎民族,区别于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既种地,也放牧,还会打猎钓鱼。 五月,沿着盛京城一片旷野平原往东,榛子林中开遍野玫瑰花,于微和童尘漫步花海之中,阵阵香气扑鼻。 望着眼前纯天然无污染的玫瑰花田,童尘不由动容,对于微道:“微微,想吃鲜花饼。” “那就做。” 现代的时候,童尘和于微住在一起,经常晚上刷着刷着视频就饿了,然后特别想吃视频里的美食,两人性子着急,说动手,就动手。 大半夜爬起来做饭的两个神经病。 两人要摘花,侍女们也来帮忙,新鲜玫瑰花采摘下花瓣,用清水洗干净,放入容器中,细细捣烂,然后滴入柠檬汁。 清朝的柠檬叫香橼,和现代的柠檬品种上有些许差异,一般当做香料和药材使用,只产于南方,新鲜的香橼无法运输到盛京,所以侍女们找来的是切过晒干的柠檬片。 于微将柠檬片泡进热水,煮沸浓缩后滴入玫瑰花酱之中。做这一步的时候,她很忐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不成功,就成猪食。 下一步就是加蜂蜜,东北也盛产蜂蜜,八旗都有各自的山林,每年有采蜜人集中采蜜,再统一分配、售卖。皇太极很爱吃甜食,每年送到汗宫中的蜂蜜少说有千斤。 纯天然无污染东北野生蜂蜜,香气扑鼻,于微没忍住尝了一口,惊为天人,甜而不腻,连忙让童尘也尝一下,她尝过之后,眼前一亮。 “我要拿这个和柠檬一起泡水喝。” 蜂蜜柠檬茶。 金黄的蜂蜜淋入暗红的玫瑰花酱,搅拌均匀,装入干净的罐子,密封。只需要再等两天,就能知道这次尝试的结果。 美食还是猪食,在此一举。 两天之后,于微和童尘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打开了盖子,一股香甜的气息迎面扑来,很成功的玫瑰花酱。 是美食。 做好了鲜花饼的里子,现在就剩鲜花饼的面子。 没有厨房秤,两人望着一盆面粉沉思良久。 “随便放点吧。”于微道,“自己吃就不那么讲究了。” “我看可。” 不考虑克重,那制作方法可就太简单了,开水烫面粉加猪油、白糖,揉成一团油皮,放在一旁备用。油酥就更简单了,面粉加猪油。 油皮擀开,加入油酥,略微松弛,等待松弛的时间,将玫瑰花酱再加工一下,和芝麻与炒得微微焦的面粉、猪油。 原本要用玉米油,没有,就放了点猪油代替。 最后将玫瑰花酱包入松弛好的皮。 烤箱这个东西中国古代就有,和现代烤箱唯一的区别就是能源与结构不同。 贝勒府的烤箱用陶土制成,长方体,三层,上下都可以加木炭,中间一层放菜肴。这个不能控温的烤箱,就超出了两人的预期。 于是乎,两人请来了‘如来佛祖’——贝勒府面点大厨。 专业的东西,要交给专业人士,大厨也大概看出,两人是在烤酥饼一类的东西,拍着胸脯道:“大福晋放心交给我。” 大厨不愧是大厨,烤出来的鲜花饼酥脆可口。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夕阳温暖,从窗外照入,两人靠在松软的棉枕上,面前炕桌上摆着鲜花饼和刚泡好的蜂蜜柠檬茶。 一口酥脆的鲜花饼,搭配酸甜的蜂蜜柠檬茶,好惬意的下午茶时光。要是能有个电视看看就好了,放个甄什么传,那可就十全十美了。 于微看向童尘,童尘也似有同感,两人正思索着怎么找个平替,那边侍女来禀,说是费扬果阿哥来了。 费扬果一进门,便道:“好香,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伸头往桌上一探,“是鲜花饼。” 也没等两人让他,他自己便伸手拿了一块,侍女搬来凳子,他在炕下坐着,细细品鉴起鲜花饼。 “真不错,好吃。这是你们自己做的,还是让府里厨子做的?” “当然是自己做的。”童尘道。 “我过来的路上遇到个好笑的事情。”费扬果说了一半,就笑了出来,两人见他这神情,立刻坐了起来,“快说。” “东北这边,天气冷,大家性格都挺暴的。我在路上遇见两个人在吵架,骂的听难听的,一言不合,就互相问候起老爹老妈。” “问候得起劲,顺道也问候了一下爷爷。” 于微靠了回去,“吵架而已,这有什么。” “但问题在于,这两个人我之前在不同的场合见过,他们两个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应该是隔得太远了,不太认识。” 闻此,三人一时没忍住,都笑了出来,问候了一圈,最后竟然是一家子。 “哄堂大孝了。”于微道。 童尘也笑道:“太孝顺了。” 讲完笑话,气氛活跃了许多,费扬果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俩不是要学骑马吗?我看这几天天气不错,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一直都有空,主要看你。”于微道。 费扬果笑了下,“我也什么时候都有空。” 于微垂眸,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他们还是没带你去?”费扬果闻言,叹口气,“算了不提了,命不好。” 穿成嫡嫡道道世界的庶子,命可太烂了。 “那咱们就明天去吧,但教你们可以,我有个条件。”费扬果看向于微,于微挑眉,“嗯?” “前线肯定会向后方汇报战况,我想看看。” “汇报是汇报,但是这个东西不在我手里。”于微有些为难,“应该是直接报给哈日娜。” 她可不想过去干活。 费扬果想了想,“她知道的也未必全,大军行进,每隔一段时间,会向留守盛京的贝勒汇报行军情况。国君福晋肯定知道,你是她妹妹,你问她,她肯定会跟你说一点。”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节 于微有些迟疑,战报这种东西,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东西,但也系属机密,短暂犹豫,他还是问费扬果道:“你打听这个东西做什么?” 费扬果直言不讳,“那我肯定要想办法混出点名堂啊,没当成富二代,一穷二白,那只能自己白手起家,不然真的要饿死了。” “那行。”于微一口应下,“我帮你问问吧。”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费扬果就要走。外男入内室,本就不妥,而且,多铎还不在家.... 只是他要说的事情,不能为外人道,所以才亲自前来,话说完了,他得赶紧走了,否则真就瓜田李下,说不明白了。 走之前,他又顺了几块鲜花饼,嘴里叼一块,手里还捧了几块,跟八百年没吃过鲜花饼一样。 烤箱大,两人这一次做了不少,放久了就不酥脆了,于微决定跟大家一起分享。除了准备带进宫给哲哲和布木布泰的,她还给哈日娜和大格格装了一些。 “你胆子真大,敢给孕妇送吃的。”童尘咽下口中的鲜花饼,提醒道。 “那算了,都给大格格吃吧。”于微到底不敢冒这个险,虽说哈日娜对她很好,但人心都揣在各自的肚子里,她不敢赌。 “哲哲应该没事吧,她没道理害我。” “好像是的。” 给哲哲的鲜花饼,两人全程盯着,不敢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们带着鲜花饼进了清宁宫,哲哲正和布木布泰闲聊,得知两个妹妹为自己做了鲜花饼,十分开心,忙让她们拿上来。 哲哲的长女马喀塔十一岁,脸上稚气未脱,言谈举止,却颇有成人的担当,她并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先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 于微悄悄指了达哲格格给童尘看,“那就是你未来小姑子,和奇塔特订婚的那位后金公主,哲哲和皇太极的第二女,三格格达哲。” 这件事,于微回草原之后,第一时间就说给了童尘听,当时她震惊的难以言表,如今真见到了,她的目光更为复杂。 童尘望着面前不过六七岁的小格格,低声道:“好小。” 七八岁就订婚,十二三岁就嫁人,童尘抿唇,达哲格格一抬头,见两位姨妈望着自己,好奇睁着双大眼睛,看了回去。 她忽然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鲜花饼,对两人道:“很好吃,谢谢姨妈。” 显然,达哲格格以为两位姨妈是在关心自己对鲜花饼的评价,于微和童尘被达哲这番高情商恭维打动了,不由笑了出来。 “好吃就好,我以后再给你做好吃的。”于微道。 布木布泰的长女雅图见状,立刻道:“我也要吃。” 雅图是布木布泰所生的第一个孩子,皇太极的第四女,她只比达哲格格小一岁,年纪相仿的两姐妹,好的跟什么一样,时常黏在一起。 见于微有好吃的要给达哲格格,雅图格格也要吃,一时众人都笑了,于微只得道:“好,都有份,都有份,姨妈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听说自己也有份,雅图开心的笑了,“谢谢婶婶,谢谢巴特玛姐姐。” 索诺木是布木布泰的亲三哥,童尘的原身是索诺木之女,按道理,雅图和童尘同辈。 有时候,于微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一辆摇摇车,好好摇明白这一大家子人之间的关系。 寒暄过几句,于微便隐晦打听起前线的情况,哲哲见妹妹打听这个,抬眸打量她一眼,“怎么,还是担心多铎。” 于微不想答应,但自己又是来打听消息的,两相为难,干脆低头不语,哲哲见状,也不再追问,“你既然跟我打听,就说明没人跟你说这些事,多铎和哈日娜也是,都不和你说吗?” “不干哈日娜的事情,她很忙,又怀着孕,还有大格格要照顾。”于微解释道。 她和多铎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哈日娜是知道的,贸然告诉她前线的消息,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微这么一说,哲哲叹口气,“也是,你既知道她忙,就该多替她分忧,少往我这儿跑,多铎回来,见你为他操持家事,势必会动容。” 哲哲话锋一转,训斥到了于微头上。 oi。 怎么火一下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于微吓得赶紧道:“额格其,我哪会操持家事。” 哲哲板着脸,“不会才应该去学,额吉将你宠坏了,养成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这里是盛京,不是草原。” “不得丈夫的心,不能掌握部众,也没有儿子,你将来要怎么立足?” “我有额格其你啊。”于微抬头,说得认真,“我可是国君福晋的妹妹。还有布木布泰。” 她看向一旁静默不语,听着两人对话的布木布泰,“有你们在,我担心什么。” 于微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哲哲实在恼怒,一掌拍在案上,发出一声巨响,将屋中人都吓得浑身一颤,布木布泰赶紧劝道: “姑姑,不要生气。” 于微见哲哲生气,料想自己肯定哪句话说错了,但到底是哪句? 哲哲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静默已久的布木布泰终于开口,娓娓道:“达哲,你不能只看眼前,要将目光放长远。” “我和姑姑现在都没有儿子,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如果没有,大汗只有乌拉那拉氏所出的长子豪格,和叶赫那拉侧妃所出的塞硕二子。” “豪格年长,又战功赫赫,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布木布泰说得谨慎。 “即便姑姑这次生下阿哥,也还年幼,女真人马上得天下,没有军功,固然尊贵,也什么都不是。” “现在也许在我们,将来,却或许在你啊达哲,多铎是大汗的幼弟,与八贝勒、九贝勒系大妃所出,三兄弟掌握两白旗,无论是豪格,还是姑姑腹中的阿哥,都需要你。” 于微恍然大悟,布木布泰这么一说,她听明白了。 她只想着福临会成为顺治帝,却完全忽略了当下的情况。福临这小子还没出生呢,整个科尔沁后妃群体,还处在对未来的担忧之中。 豪格要是继位,这群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额娘们,肯定就会失势。即便她们能生出阿哥,但皇太极已经不年轻了,不一定能等到阿哥长成,稳稳掌控政权。 这个时候,比豪格小四岁的叔叔多铎就发挥起重要的作用。是作为她们在朝中的依仗,还是作为匡扶幼主的能臣,就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想到这里,于微心中蓦然一沉,坏了,这不是一桩简单的政治联姻,她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联姻的本质 一场关于后金汗位的投资…… 回贝勒府的路上,于微闷闷不乐,对于这桩婚事,她起初只当做寻常的政治联姻,为了两部落之好,并未往远处想。 但现在看来,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后金众人的年龄。 女真人成婚早,兄弟之间年纪相差很大十分常见,而作为兄弟中排行之末,多尔衮、多铎比兄长们小好几轮。 他们的老妈大妃阿巴亥,都比大贝勒代善小将近十岁,何谈他们自己,两人甚至比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还小几岁。 皇太极将两个小弟,完全是当儿子养的。 甚至皇太极自己都说过,对侄子和弟弟们,比对自己的儿子豪格都好,让诸贝勒不要负他。 皇太极虚假的儿子——豪格。 皇太极真正的儿子——多尔衮、多铎。 现在,皇太极已经不年轻了,眼瞅着要奔五的人了,却没有几个儿子。他真要一伸腿去了,势必会留下身后一群寡妇。 按照蒙古的规矩,前任大汗死了,后任大汗会收继除了自己生母之外所有的前汗妻妾,后金虽然没有这样的例子,皇太极对努尔哈赤留下的福晋们,礼遇有加。 可说到底她们也只是前汗的福晋,又与现任大汗没有血缘关系,如何安置她们,全看现汗的良心。良心这个东西,不一定所有人都有。 科尔沁送来乌尤塔,就说明他们也还没放弃生下一个带有蒙古血脉的阿哥的希望。一个年幼的,没有军功的阿哥,要想坐稳汗位,一定需要一位能力出众的摄政王。 比如多尔衮和福临这对叔侄组合。 只是现在一切还未发生,科尔沁还在广撒网阶段,他们觉得多铎也不失为一个前途大好的投资对象。 如果是这样,那离婚可就太难了。 毕竟他们不是单纯为了两族之好,而更多怀着投资后金汗位的想法,一个实力强大,先后击败蒙古林丹汗、朝鲜,被大明视作心腹大患国家的汗位。 她的幸福能比得上后金的汗位吗?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童尘看出她心情沉重,方才那番话,她也听明白了,想了想,她满不在乎道: “哎呀,后金也挺好的,比蒙古部落有前途,蒙古风景是挺不错,但烤肉吃多了还是有点腻,大米饭才是主食之王,进关了就有大米饭吃了。” “哎呀,忽然好想吃大米饭,咱们今天晚上吃米饭吧。”童尘拉住了于微的手臂,于微也正愁晚上吃什么,见童尘想吃米饭,便应了下来,“好。” 两人手挽着手出了凤凰楼,平原无边,远山起伏,金光照山巅积雪,童尘指着晚霞对于微道:“快看,好漂亮。” “你说东北会有极光吗?漠河好像有,漠河在哪儿?” 童尘有些急了,“好恨!没有手机。” “别急,咱俩研究研究。”于微安慰童尘道。 “行。研究一下,反正我是不打算回草原了,那个帅哥要真是多尔衮的话,也不是不行,我只是贪图他的美色和权势。他现在风华正茂,等他变心,也差不多老了,该丢了。反正我不可能嫁给一个丑人和一个小屁孩,那这辈子都完了。” 童尘一想到那群来部落求婚的癞蛤蟆,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童尘打算留在后金,于微心头那点阴霾一扫而空,“行吧,既然你决定留在这边,那我也不回去了,走,先挑衣服,再去挑马。” 遇到困难不要怕,先放下,说不定它就自己迎刃而解了,即便不能解决,那也玩够了再死,才不算吃亏。 人生,没必要那么认真,事事上纲上线。 先爽。 既然要学骑马,当然要穿好看的骑装,再配上一匹英俊的马,鞍鞯辔头马鞭等骑具,也不能少,都要选好看的。以前是条件不允许,要当牛做马,还受困于资金,现在一切允许了,当然要挑挑拣拣,选点喜欢的。 两人翻箱倒柜,各自选了一件新蒙古袍,以备次日找费扬果学习马术。 次日一大早,于微和童尘就起床,换上了崭新的骑装,于微差侍女去和哈日娜说一声自己出门了,便和童尘直奔牧场而去。 于微的陪嫁里,除了珊瑚蜜蜡首饰、衣服皮毛,日常用的金银器皿,还有牛羊马匹,以及若干户百姓,负责为她放牧。 费扬果到时,两人正在挑马。 牧人挑选了几匹英俊高大、性格温顺的母马,供她们选择,见费扬果来了,于微连忙叫他过去,“你觉得哪匹马好?” 童尘也看向费扬果。 两人没骑过马,也看不出马匹好坏,只觉得这些马匹都长得一模一样,费扬果看向牧人选出的几匹马,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眼中喜爱之情流露,“都是好马啊。” 于微不解,手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侧首看去,童尘朝她使了个眼色,朝远方望去,她顺着童尘的视线看去,一匹干瘦的马映入眼帘,两人虽然看不出什么是好马,但劣马,还是能一眼看出。 尤其是在自己马匹的对照之下,差别愈发明显。 一匹马的价格不便宜,大概十几二十只羊的价格与一匹寻常马等,战马翻倍,好马的没有上限。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节 费扬果一回头,发现两人正打量着自己的马,他笑了下,轻松道:“喂,你们俩这么盯着我的马看,他会害羞的。”他走过去,拍了拍自己马的脖子,“别看他瘦,那我也不胖啊,他脾气可好了,到现在没摔过我一下。” 童尘笑了,“瘦人乘瘦马,那你是说我们胖了?” “你们不是胖,是贵,贵人需要门面,我这只是寻常的代步工具,瘦一点的马就够了。” 于微忍俊不禁,“这就是高情商回复吗?低情商怎么说?” “差生文具多。”说完,费扬果哈哈笑出声来。 于微和童尘也笑了,“好啊,你敢嘲笑我们。” 牧场是哈日娜从正白旗划分给于微陪嫁民户居住放牧的地方,相当于这片地方都是她的,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选了这个地方,还叮嘱侍女不必跟上来。 费扬果教的认真,两人学的也快,很快就骑的有模有样。 童尘学会了骑马,高兴的在平原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于微练得累了,下马休息,地上铺了毛毡,摆着各类新鲜水果、糕点,五六月夏日将近,庄子里的水果蔬菜也成熟,送到府上来。 银质的壶中还装着奶茶。 费扬果望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挑眉,“你俩是出来野餐的吧,带这么多东西。”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骑马。”于微振振有词。 于微为费扬果倒了一杯奶茶,费扬果喝了一口,似乎吃到了什么,认真的嚼了嚼,一脸惊奇,“珍珠和芋圆?还有芋泥!” “当然。”于微开心的扬了扬手中的银壶,“喝奶茶怎么能不加小料,加盐!” 蒙古的奶茶是咸的,加盐和炒米,于微和童尘起初还感觉新奇,后来就腻了,研究起甜奶茶来,一开始只加珍珠,后来庄子上送来芋头,两人才又加了芋泥、芋圆。 费扬果已经很久没喝到奶茶了,一连喝了三杯,第四杯的时候,于微不肯再给他倒了,“就剩一点了,尘还要喝,你别喝了。” “吃个梨吧。”她捡起个梨,丢给费扬果。 未经杂交的梨个头不大,但分外甜,费扬果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汁水四溅,“好甜。” 于微取下腰间佩剑的银柄小餐刀,认真细致削起梨皮,马蹄声由远及近,等童尘从马上跳下,风风火火坐到于微身边时,一个光洁不带一丝皮的梨就递到她面前。 “不吃,我要喝奶茶。”童尘拿起银壶,大喝了一口,满足的长舒口气,“好喝。” “骑马真好玩,我骑在马上,脑子里就响起那首bgm,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她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惹得于微和费扬果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再去转一圈,走。”童尘想叫于微一起,于微摇摇头,“我的腰好疼,你自己去吧。” “那我去了。” 童尘走后,费扬果看了一眼于微,直言不讳,“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有吗?”于微垂眸,手中小刀扎入梨身。 “怎么没有?” 于微懊恼叹口气,切下一块梨,怅然道:“我好像回不去草原了。” “你才想明白啊。”费扬果无奈,“当初就劝过你了,别说你只是闹了点绯闻,你就是真跟我偷情,他说不准都能原谅你。” 于微蹙眉,瞪向费扬果,费扬果‘啧’了声,“我说真的,偷情这在后金啥也不是,大妃偷大贝勒代善,新娶的福晋偷阿济格,哦,代善的侧福晋还和他的儿子跟侄子同时偷情呢,三个人。” “啊?!”于微一惊。 “不对,话题歪了。”没等于微让费扬果展开说这个侧福晋的事情,费扬果先将话题扯回原轨。 “你这不是简单的缔结部落之好的联姻,都是远棋,你看,皇太极是不是不年轻了,他真死了,后金谁说了算?当然是年轻贝勒们的天下。” “而且皇太极的情况还比较特殊,他基本可以算作没有儿子,庶子不算数的嘛。豪格的生母是被休的福晋,他就很尴尬,硕塞的母亲是侧妃,被皇太极改嫁给大臣了,勉强算嫡子。” “豪格的话,或许还能勉强能压制叔叔们,也不一定真能压住,豪格他就一个人,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是三兄弟。现在皇太极一心跟蒙古联姻,想立一个有蒙古血脉的储君,但你也知道,他肯定没办法等到孩子长大掌权的,顺治就是例子。” “女真是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并存,在军功时代,父死子继这一原则,也未必能干得过兄终弟及。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逝世后,皇位就是由他战功赫赫的弟弟太宗完颜晟继承,而不是他的儿子。” “后金现在也是这样,大贝勒阿敏被幽禁,牛录转移到他弟弟济尔哈朗手里,三贝勒莽古尔泰死了,他一母的弟弟德格类继承他的牛录。这两个大贝勒不是没有儿子,兵权这个东西不是想继承就能继承的,人只会跟从他们认为的强者,这就是威望、资历。” “皇太极要是噶崩死了,弟弟们是真的有继承的资格。” ”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公然跟豪格开撕,为什么他这么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兄终弟及,而反对的人是因为什么,最后几方妥协,立了顺治。” “站在现在人的视角,年轻的汗弟,那可是香饽饽,上限是大汗,给你举个蒙古例子,《射雕英雄传》里,蒙哥在钓鱼城被郭靖打死,最后不也是他的弟弟忽必烈继承了汗位。下限也得是个军功彪炳的国家柱石,一方重臣。而且,多铎还真是铁帽子王,世袭的和硕亲王!” 费扬果提到和硕亲王,激动地猛拍大腿。 “反正你的目的是跟你姐妹团聚,让她也嫁过来不就完了,否则,我是说万一,万一你跟他离婚,以后多铎记恨你,报复你,你不就完了,除非你以后的老公比他还有权势,可他以后是大清二号人物,除非你改嫁给多尔衮。” 于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他这么小气的吗?” “那不好说。” 于微想了想,“不离婚也不行吧,我对他没什么感情,而且他毕竟是我堂姐夫,这个背德感有点强啊。” 她终于说到了自己在意的点。 背德。太背德了。 方才还滔滔不绝说着局势的费扬果仿佛被人一把攥住脖子,霎时变得安静下来,他被于微这句话堵住了,好半天,才试探性挤出一句,“那不然,把你堂姐弄死?” 于微满眼惊恐看向费扬果,“你在说什么?” 小姨子登堂入室,踹走原配,还要痛下杀手,这更背德了。然后呢?堂姐化身品如,归来复仇?好复杂的剧情。 “开玩笑的。”费扬果无奈叹口气。 “你要知道,入乡随俗这四个字怎么写,那布木布泰还是嫁给了自己的姑父呢,哦,也能是嫁给了自己的侄女婿。” 费扬果显然记住了当时于微跟他说过的草原人际关系。 于微郁闷的长叹口气,“想找个赘婿,说不准能一夫一妻。” 费扬果笑了,“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有一辈子控制赘婿的能力,也可以试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你想让古代人接受现代思维,要么有孕育现代文明的基石,要么强制灌输。” “你这肯定属于后者,想用大福晋之妹的身份压制他,强迫他接受一夫一妻。”费扬果喋喋不休道。 “好烦。”于微捂住了耳朵。 费扬果见状,不再说下去。 于微深吸口气,“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你感兴趣的吧。” 哲哲最后还是将前线的情况告知给了于微,于微一一记下。 “大军进度很快,左右两翼分别前进,前锋已经快到明国境内了,有一件特别的,林丹汗得了天花,现在已经病死了,察哈尔部众四散,林丹汗的第二大妃高尔土门福晋斯琴图带着一千二百户部众前来投靠。” 作者有话说: ---------------------- 榜单已经更新完了,今天完全不涨收了,压一下字数吧,明后两天不更新,周四更新,请假之。 【1】高尔土门福晋是林丹汗的第二大妃,又叫斯琴图福晋,因为掌管高尔土门斡耳朵所以叫高尔土门福晋。《清史稿》和我看的这个版本《清实录》都是记载她先窦土门福晋(衍庆宫淑妃)先投降六天左右。 第13章 居然霸凌到她头上了 难缠的大姑子莽古…… 大军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这全有赖于后金头号功臣——歪脖子树宗。 崇祯帝因接连军事失败,下令严惩边军将领,失城者斩首,以至于宣府一带官员根本不敢出城迎战,紧闭城门,后金大军入明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不过两个月便大获而归。 哈日娜派人告知于微,多铎即将凯旋而归,正开开心心为哲哲腹中孩子做肚兜的于微顿时不开心了,将手中的绸缎丢进竹筐,脸色凝重,像是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不对,要真当寡妇了,她这会儿可不该是这个表情。 她正叹气,童尘还未来得及安慰,忽侍女阿雅匆匆入内,“福晋,别吉,宫里大福晋要生了,西宫福晋派人传讯,让你赶紧入宫呢。” 哲哲怀胎十月,一朝到了生产的时候,于微一听,赶紧起身,和童尘进宫。 清宁宫前,围了不少人,萨满傩舞中庭,为产妇祈福。布木布泰站在一旁,怀着抱着小女儿阿图,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嬷嬷、侍女,为哲哲接生。 见于微与童尘来了,布木布泰给两人也布置了任务。 “你们看着格格们,别让她们偷偷溜进去了。” 说完,于微手中就被塞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布木布泰的第三女淑哲,还不到一岁,长相极其肖似其母,眉宽额阔,因为还没断奶,她身上充斥着一股很好闻的奶香。 于微吸了一口,看向童尘,童尘会意,凑了过来,也吸了一口,两人对视一眼,低头微微一笑。 好香的孩子。 马喀塔不愧是长姐,十多岁的孩子,已经展现出长女的稳重,她拉着最调皮的妹妹达哲格格,一步不让她离开自己,达哲格格则拉着好姐妹雅图格格。 阿图格格要小些,紧紧拉着姨母童尘的衣袖。 一众人忧心的站在产房外,等着里面的消息,血腥气浓厚,扑鼻而来,耳畔,萨满鼓乐声嘈杂,吵得童尘的心愈发烦躁。别人不知道,她知道,哲哲没有儿子,所以这一胎也不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阿哥。 算上里面正在生的那个格格,哲哲与布木布泰总共生了六个格格,十多年间,两人轮流生育,却始终没有生下一个男孩。 没办法,谁让家里真有皇位要继承。 这是真的夺嫡,不是夺雅迪。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于微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对她颇为照拂的‘姐姐’,生不出男孩真不是她的错,那是染色体的问题,得怪皇太极。 但,后金怕是没人敢怪他.... 哲哲生育过两次,有过生育的经验,没过多久,屋中就传出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布木布泰如释重负的从里面走出来,高兴向众人宣布,“大福晋又得一女,小格格出生,是喜事,上下都有赏。” 听闻有赏,下人们纷纷面露喜色,一个两个争先恐后说着好听的吉祥话。 产房收拾妥当,布木布泰才让于微和童尘两个没生育过的人进去,哲哲靠在炕上,满面疲色。 另一边炕上不知何时多出个摇篮,吊在房梁,悬空炕上,新出生的小格格被放在摇篮中,睡得正香。于微看向童尘,童尘挑眉,显然,她也对这奇怪的摇篮摆放方式感到好奇。 哲哲生产,东宫福晋扎鲁特氏也来探望,于微与童尘虽然对摇篮感到好奇,但碍于有外人在,并未开口询问,而是默不作声上前,一左一右陪在哲哲身边。 “恭喜大福晋,又得一位小格格。”东宫福晋扎鲁特氏笑道。 她说这话时,虽然语气柔和,脸上也带着笑意,但于微心中还是不自觉生出一丝反感,她本能去看童尘,一抬眸,便对上童尘的视线。 看来这东宫福晋,的确是在阴阳人。 也是,大福晋之下,就是她,扎鲁特氏是东宫福晋,若论地位,还排在布木布泰这个西宫福晋之前。于微见扎鲁特氏的腹部也隆起,愈发明白她挑衅的原因了。 她若是抢在哲哲前面生下阿哥,那可就不一样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节 哲哲虽然面露疲色,但依旧从容镇定、端庄雍容,和扎鲁特氏交锋,丝毫不落下风,倒是布木布泰看不下去了,下了逐客令。 “扎鲁特福晋看也看了,大福晋也知道你的心意了,就先退下,让大福晋好生歇息吧。” 扎鲁特福晋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她扫了一眼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也不惧,平静的望了回去。 于微看向童尘,童尘微微点头,她于是开口道:“福晋身怀有孕,不宜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童尘没给扎鲁特氏接话的机会,“有我们姐妹陪在大福晋身边,就不劳东宫福晋了,请回吧。” 见对方人多势众,扎鲁特氏也不觑,冷哼一声,将话锋对准于微,“十贝勒福晋不曾生育,如何知晓怀妊的妇人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呢?” 于微愣了一下,这是在嘲讽她不会生孩子吗?童尘也蹙眉,两人看向彼此,见对方眼中都是困惑,才放下心来,显然,两人都没明白这番话的杀伤力在何处? 没见过丁克的落后古代人啊! 于微想反击回去,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反击,没孩子,这不是大好事吗?放在现代,这可是能和恭喜发财并列的好话。童尘也哑火了,急的抓了下自己的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哲哲怒了,威严斥责道:“达哲才成婚多久?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做嫂子的,不说教导她,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十贝勒出征在外,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留守的福晋吗?” 哲哲对人一向宽容,鲜少有如此不留情面斥责人的时候,她毕竟是国君福晋,皇太极曾下令诸福晋都要听从她的训导,拉开哲哲和其他福晋之间的地位差距。 扎鲁特氏虽然是东宫福晋,但地位在哲哲之下,见哲哲发怒,她也不敢坐了,当即站了起来,“大福晋息怒,我知道错了。” 哲哲别过头,不再看扎鲁特氏,余怒未消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扎鲁特氏离去之后,哲哲才转过头来,于微正想安慰她,手中哲哲的手却忽然抽了出来,搭在她的手背上,反安慰她道:“别管她说什么,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 于微眨了眨眼睛,“额格其。” 哲哲没有如于微预想的那样脆弱,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又生下一个小格格的现状,她熟练的抱起刚出生的女儿,给几个格格看,“这是小妹妹。” “以后我们淑哲也有妹妹了。”布木布泰亲昵的在奶团子淑哲脸上蹭了蹭。 哲哲笑了,看向几个孩子的目光温柔而宁静。 “达哲,巴特玛。”哲哲看向二人,“我知道你们担心我。” 哲哲注意到了两人神情的凝重,知道她们是在因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而非儿子担忧,她拉过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上下握住。 “我固然想得一个阿哥,可没有就是没有,若因为这个还没有的阿哥,忽略了格格们,才是着相。是什么就是什么,格格也是我的掌中明珠。” 蒙古崇信佛教,哲哲在草原,也耳濡目染,她叮嘱二人道:“你们日后也要嫁人生子,切记遇事不可急躁,要常怀一颗平常心。” 见哲哲如此豁达,于微悬着的心安稳放回了胸膛,她看向童尘,童尘也是一般神情。果然,能当上国君福晋的人,格局果真有档次。 孩子洗三由布木布泰一手操办,诸福晋、公主、贝勒福晋们都来庆贺,场面盛大,但在一片络绎不绝的道贺声中,于微清晰的听见了几声讥讽的笑。 她猛然回首,那讥讽的笑声,却如蜻蜓掠过湖面一般,消失不见。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童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顺着童尘示意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被不少贵妇簇拥的中年妇人,嘴角讥讽的笑意还未散去。 那妇人个子高,人到中年,已经有些发福,腰如水桶,脸上的皮肤松弛,远远望去,五大三粗,颇有些凶悍的模样。她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神情倨傲。这妇人盛气凌人,身边跟着的几个年轻福晋也气焰嚣张。 她们边说边笑,目光还不时往哲哲的方向望去。 “这谁啊?”于微忍不住问出声。 她们都是谁?居然组团霸凌到哲哲头上了? 童尘摇头,“你都不知道的,我能知道?” 于微四下环顾一圈,看到了人群中的马喀塔,她也正盯着那群人看,对走到身边的于微和童尘毫无察觉,于微轻轻喊了她一声,吓得马喀塔浑身一震。 “姨妈,你吓死我了。”马喀塔嗔道。 “她们是谁啊?”于微扫了一眼刚才马喀塔紧盯的方向,径直问道。 “是两个姑姑,哈达格格、穆库什格格,还有哈达格格的两个女儿,贝勒岳托和豪格的福晋。”马喀塔流畅答道。 原来是两个大姑子,那没事了。 但下一瞬,于微又猛然想起件事,去年来盛京时,满珠习礼的妻子生产,她记得当时费扬果说过,满珠习礼的妻子是皇太极收养岳讬的女儿。 岳讬的福晋,那不就是满珠习礼的丈母娘? 满珠习礼的丈母娘和丈母娘的老妈霸凌他姑姑是吧? 不对,还有豪格的事情,儿媳妇霸凌婆婆妈?倒反天罡了。 她正想着,却听马喀塔道:“说起来,穆库什姑姑和小叔叔也还有亲呢,当年穆库什姑姑嫁给了乌拉国的布占泰,布占泰是大妃阿巴亥阿玛满泰的弟弟。” 什么泰?什么泰? 于微绝望闭上了眼睛,等一下,等一下!前一个还没梳理完呢。 童尘最先反应过来,“十贝勒的姐姐嫁给了他的叔爷爷?” 她这么一说,大脑宕机的于微也反应过来了。 啊。原来是这个关系。 三个人正说着,或许是马喀塔的眼中的情绪太过外露,被哈达格格发现了,于微只觉得后背一凉,再抬头,便对上哈达格格凝视的目光。她扫了一眼聚在一起的三人,身子微微□□,似乎有朝这边过来的意思。 不要过来啊!于微在心中呐喊。 但下一瞬,那群人便浩浩荡荡朝她走了过来,所经之处,无人不让路。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围魏救赵 戳霸凌小团体的喉管子 “是多铎的新福晋啊。” 于微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哈达格格气定神闲的站在几步之外,等着于微上前见过她。 哈日娜来的很快,正跟人说话的她远远看见哈达格格往于微的方向来,当即心道不好,赶紧朝于微的方向赶来,她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于微三人,向哈达格格与穆库什格格行礼,“姐姐。” 于微也学着哈日娜的样子,向两人行礼,“姐姐。” “姑姑。” 达格格身后两个年轻福晋见状,才朝哈日娜与于微行礼,“婶婶。” 童尘不知道怎么称呼行礼,干脆站在原地,哈达格格瞪了她一眼,童尘无畏的还了回去。 哈日娜回头望去,见是童尘,向哈达格格介绍道:“这是嫩科尔沁国的别吉,大嬷嬷的掌上明珠,做客后金。” 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哈达格格只得作罢,她的视线掠过童尘,落到她身旁的于微身上。 “我没怎么见过多铎的新福晋,骤然见到一个陌生面孔,这般风度,还以为是大福晋为大汗娶的新福晋呢,走近一看,才发觉是多铎的新福晋。是叫,达哲,是吧?” 于微道:“是。” “我记得大福晋的次女也叫达哲,姨侄两个都叫一个名字,也不知咱们小格格叫什么,是不是又跟大福晋的小妹妹,这位小别吉一个名字呢?” 小妹妹三个字,加了重音。 说着,哈达格格笑了下,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她身旁几位妇人也笑了出来。 这群大姑子真是没事找事.....于微心想。 吃饱了撑得慌,就多去散步。 哈日娜不卑不亢道:“这不就不劳姐姐操心,大汗临走时,已经为孩子取好了名字,就叫飞扬古。至于别吉,她叫巴特玛琪琪格。” 飞扬古在满语中是最小的意思,不出意外,这位小格格会是哲哲最小的孩子。 哈达格格抬眸,看向哈日娜,显然,若论嘴上功夫,两人针尖对麦芒,哈达格格占不到半分便宜。 “怎么都是你在说,达哲是不会说话吗?” 于微看向童尘,两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素味平生,这大姑子犯不着这么不死不休吧。 她当然会说话,就是她怕自己说的话不太好听。 但对方的底细,她一无所知,就要反驳,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于微深吸口气,“我刚嫁过来不久,还不熟悉,不敢轻易开口,以免怠慢姐姐。” 哈达格格显然没打算放过于微,柿子专捡软的捏,就在她诘难于微之际,马喀塔偷偷凑到童尘耳边,和她说了一句话,童尘眼前一亮,当即道: “我听说胎神送子,大福晋刚刚产女,宫中胎神恐怕还没走远,若是谁出言不逊,惊扰胎神。” 童尘的目光越过哈达格格,落到她身后年纪最轻的那个妇人身上。 那是豪格的福晋,哈达格格的小女儿,方才马喀塔悄悄对自己的小姨妈道:“大嫂还没有孩子呢。” “胎神会如何惩处,尚未可知呢。”她幽幽道。 当着自己还没有生孩子的女儿,嘲讽哲哲没生出阿哥,童尘也不知道哈达格格怎么想的。既然这样,也别怪她釜底抽薪、围魏救赵了。 果不其然,童尘话音刚落,豪格福晋的脸‘唰’得下白了,哈达格格眼中惊愕一闪而过,显然,她没有料到童尘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 哈日娜也有些惊愕,垂眸略微一思索,却并未出声制止,暗暗一笑,放任不管。这些话她们做妯娌长辈的不好说,可童尘只是来后金做客的客人。 客人说错了什么话,主人家除了包容,还能如何?何况她年纪又小,完全可以算作童言无忌。 哈日娜不仅不阻止,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在蒙古,的确有这个习俗,姐姐还是要慎言,以免触怒神灵。” 于微也听明白了,“人在做,天在看。胎神未必小气,但屡屡冲撞,毫无顾忌,纵然是神仙,也有动怒的一天。”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豪格福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姐姐,岳讬的福晋急忙将她拉入怀中,温声安慰起来。 哈达格格看了一眼小女儿,唯恐几人再说出些什么扎人心的话来,不甘的瞪了一眼几人,带着女儿和妹妹走了。 几人大获全胜,于微和童尘嘴角弧度压也压不住。 “你们真是胆子大,连哈达格格都敢惹。”哈日娜嘴上斥责,语调中却带着几分得意,显然,她也看这个大姑子哈达格格不爽很久了。 天下并列第一几对矛盾,婆媳、姑嫂、妯娌。 喜讯,没有婆婆。 但有一大堆大小姑子和妯娌。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低头笑道:“哈达格格?那又怎么样?” 她们还是蒙古别吉呢。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节 哈日娜笑了,“哈达格格叫莽古济,因为嫁给了哈达部,所以叫她哈达格格,她是三贝勒莽古尔泰与贝勒德格类同母的姐妹,先汗的爱女,打小嚣张惯了,连大汗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奈何她是姐姐,长幼有序,大汗也得尊重她一些,每逢年节,都要去哈达格格家拜年,大汗尊重,福晋们就拿她没什么办法。你们也的确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嗯?”于微与童尘同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都大汗了,还要去给哥哥姐姐们拜年?不应该是别人来给大汗拜年吗? 哈日娜见两人吃惊,以为她们知道哈达格格身份,心中后怕,笑道:“你们也别怕她,有我呢。” 于微有些好奇,“你不怕她吗?” 哈日娜笑了,“我怕她做什么?她虽然是姐姐,但和多铎又不是一母所生,管管她蓝旗两个兄弟也就罢了,想管到我头上,做梦去吧。你可别忘了,我也是有额格其的人,我额格其还是先汗的福晋,按辈分,她也要叫一声额涅。” 十贝勒府和老汗王宫挨得近,努尔哈赤驾崩后,留下一众妻妾,都住在老汗王宫,哈日娜时常入宫去看自己的姐姐安布侧妃。 一山更比一山高,长幼有序压死人,辈分就更压人,所以即便是莽古济,在面对哈日娜时,也投鼠忌器。 于微心想,这是个靠姐妹的时代。 月底,皇太极凯旋,哲哲带着众福晋、贝勒福晋前去迎接。 四处都洋溢着家人重逢的喜悦,唯独于微和多铎这边,十分冷清,两人看着彼此,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晨起时,哈日娜有些不舒服,她的月份渐渐大了,逐渐显怀,她说不舒服,于微也不敢让她逞强,最后,就剩她一个人跟着哲哲前来迎接凯旋大军。 众人那边都热闹,唯独他们冷清,难免惹人侧目,多铎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却发现他们实在是没什么话能说。 多铎没见哈日娜,想开口询问,但话到嘴边,又怕于微心生不满,思索片刻,问于微道:“你在家里还好吗?” “还好。”于微硬着头皮,干巴巴回了两个字。 气氛一时又陷入沉默。 “哈日娜有些不适,不能来接你。” “我知道了。” 数月不见,多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比之前更黑些,出征在外,风吹日晒。 大军入内,简短的总结大会召开过后,众人便各回各家,阿图格格舍不得童尘,一定要她留在宫中陪自己玩,童尘无奈,只得留在汗宫,于微一人和多铎回了贝勒府。 两人进了门,绕过门前影壁,就快到分道扬镳之地了,她住在正院,哈日娜住在西边,就在于微想着要不要跟多铎道个别之际,多铎的脚步却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西转,而是跟上了她的步子。 于微顿时紧张起来,后背阵阵发紧,上台阶之时,她余光微微后瞥,确认多铎真跟了上来,心砰砰乱跳起来。 正院不大,却五脏俱全,一排五间房,各有用处。满族习俗并不从正中开门,而是在靠近侧面的位置。 西边两间,东边三间,一进门,两口大锅朴实无华,于微和童尘研究了下,心想这应该是起到加湿器的作用,总不能是现场给祖先炒两道菜吧? 西边靠里的屋子,供奉神灵与祖先牌位,稍外一点,是书房。往东的正屋,是客厅,临窗一排长炕上陈列各类家具。 正屋的采光很好,早晚都有太阳。 再往里,就是于微洗漱更衣的浴室兼衣帽间,最东的暖阁是卧室,东北天气冷,暖阁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两边还有耳房,一边由侍奉的侍女们居住,另一边是杂物间,两边还各有厢房一座,西边的厢房由童尘住着,但更多的时候,两人还是睡在一起。 多铎显然对正院很熟悉,这毕竟是他自己家,他进门以后,正院原本的侍女立刻跟了上去,服侍在左右,准备衣服的准备衣服,打水的打水。 于微与一众蒙古侍女不太插得上手,站在屋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也好,也省了她们长针眼了。 多铎泡进热水,才想起于微,问道:“福晋呢?” 侍女从屏风后走出,“福晋。” 于微抿唇,“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看破不说破 多铎送给费扬果十只羊…… 虽然人在找福晋,但等于微真的进去了,多铎还是不自觉的往浴桶中沉了沉,水线上升又下降,水面边缘漂浮的玫瑰花瓣沾在了桶壁。 于微垂眸,望着水面厚厚一层玫瑰花,抿唇扫了周围侍女一眼,已然有了几分不满。 这是她的花! 她的! 她和童尘亲手采摘晾干,打算自己泡玫瑰花澡和制作精油的干玫瑰花瓣,正琢磨精油的做法呢,还没研究出点影子,玫瑰花瓣先被别人用了。 这群侍女究竟是谁的侍女?怎么拿她的东西给多铎用呢? 哦,她们是多铎府上的包衣侍女,那没事了。 八旗有在旗和包衣之分,所谓包衣,来源于满语‘家的’,类似于家臣,负责为旗主打理家事,侍奉起居、管理庄子、长途贸易。包衣对旗主有很强的人身依附,是奴隶制的残留,旗人却是相对独立的群体,仅视旗主为领主。 也幸亏有厚厚一层玫瑰花瓣做掩护,她才避免了长针眼的命运,侍女递上丝瓜瓤,看样子,这是打算让她给多铎搓背? 嗯?拿她当保姆使唤吗? 于微抬眸,扫了那侍女一眼,那侍女垂眸,目不斜视,全然没将她放在眼中。 嗯? 手中丝瓜瓤漉漉滴着水,沿着手腕打湿了衣袖,于微火气蹭的下就上来了,丝瓜瓤宛若一颗鱼雷在海面爆炸,激起的水花溅了多铎满脸,就连旁边的侍女也未能幸免,仓惶后退两步,惊愕而恐惧的看向于微。 “你做什么?”多铎抹掉脸上的水,又惊又怒。 于微抬袖擦掉溅到自己脸上的水,没好气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巨婴。简直是巨婴。 她是不会惯着这个巨婴的。 说罢,她也不管多铎,径直走了出去,一屁股坐在炕上,还在为侍女不经过她的允许,擅自拿了她的玫瑰花瓣而生气。童尘不在,那股被压下又浮起的强烈寄人篱下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连一个侍女都敢越过她擅自做主?这是她的东西! 阿雅等一众蒙古侍女见于微生气,忙围了上来,阿雅小声问道:“别吉,怎么了?” “把那侍女给我赶出去。”于微怒道。 阿雅一愣,小声问道:“哪一个侍女?” 于微还未回答,那边多铎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他一边往于微这边走,一边系着衣边衣扣,“哪个侍女惹你生气了?” 显然,多铎听见了于微的话。 “都赶出去。” 闻言,屋中所有侍女纷纷朝于微看来,眼带惊愕,方才那个低头目不斜视的侍女扑通声跪在多铎面前,“贝勒。” 能近身侍奉的侍女,都是很机灵又长眼色的人,但也正是因为这股聪慧,让她们可以很清楚的分清大小王,然后看人下菜碟。 多铎垂眸看了那侍女一眼,又扫了屋中侍女一眼,良久,缓缓开口问道:“她们哪里做错了?要把她们全部赶出去?” “我不喜欢她们,不能赶出去吗?”于微懒得解释,口气骄横。 多铎沉思片刻,抬手,示意屋中所有侍女都先出去,屋中只剩下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炕桌两边。 “你在家都做什么了?”多铎并没有直接问于微为何要赶走那些侍女,而是旁若无事的和她聊起别的话题,他知道,她这会儿在气头上,揪着此事喋喋不休不仅问不出结果,还会激怒她。 他慵懒的卧了下去,靠在棉枕上,双手枕在脑后,悠闲望着于微,似乎只是在和她聊天。 “出去骑马,采花,做饼,做奶茶,去看国君福晋和西宫福晋,陪几个小格格玩。”于微干巴巴列出了自己的行程。 和童尘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有趣,一眨眼,居然就过去快两个月了。 “花是你摘的。”多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垂眸略微一思索,“我还以为是谁摘的呢,还觉得很有巧思,就随手用了,竟然是你摘的。” 于微蹙眉,扫了多铎一眼,说谎之前都不调研一下,东西放在哪里,他知道吗? 她冷笑一声,懒得再理他。 多铎见她这神情,只得重新找个话题,“你很喜欢骑马吗?” “不是很喜欢,但是巴特玛喜欢。”童尘自从学会骑马,就爱上了这种红尘作伴的潇洒感,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溜一圈。 于微在家中待着也无趣,于是乎就跟着她出去,时而和童尘一起骑马,一手缰绳,另一手拉着对方,还珠格格的风,到底吹到了她们脸上。有时候她不想骑马,就铺了毛毡,郊游野餐。 厚毡松软,她躺在草地上,惬意望天,一口奶茶一口水果,何其舒适。 东北的夏天也不热,树荫下凉风习习,鸟鸣啾啾,和着水声哗啦,犹如天籁,就这么静静躺着,于微就觉得心旷神怡。童尘骑累了,一头躺在她身边,两人并肩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接受自然的洗礼。 她们本来还打算去钓鱼,浑河水清,岸边时常有人拿鱼叉捕鱼,尺长的鱼,个头大,被渔人举起,在阳光下,细鳞上流光闪动。 都怪多铎,回来这么快做什么? “巴特玛爱骑马,我那里有几匹好马,改日让她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多铎很大方,出手就是好马。 于微眸光霎时一紧,警惕看向多铎。 “怎么了?” “你送她东西做什么。”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铎无端要送巴特玛几匹好马,这不得不令人揣测。 给她离童尘远点! 见于微如此反应,多铎的神情也变得认真,他耐着性子道:“她是你的妹妹,我的妻妹,远道而来,送她两匹好马怎么了?你舍不得吗?” 于微心中的戒备依旧没有放下,嘴上却道:“哦。怎么会舍不得,那谢谢你了。” 好马,不要白不要。送上门来的跑车不要,不是傻吗。 多铎:“.....” 一番话说完,室内又陷入死寂,多铎实在找不到话了,他也看出来,于微是故意把话说死,她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兴趣,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热脸贴人冷屁股。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这么做是应该的。” 他慢慢转过去,脸朝上,盯着房顶上的横梁出神,好半晌,才若有所思问道:“你骑马,是和谁一起去的?” 于微心中一惊,但脸上并没有显露,若无其事道:“巴特玛啊。” “费扬果没去吗?”多铎追问道。 于微不再说话。 “我送巴特玛马,是因为我不在家,她陪着你,刚成婚不久就丢下新婚的福晋,是我的不对,但战事要紧,我也不能不去。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心中总是过意不去。若是费扬果去了,我也应该像谢巴特玛那样谢谢他。送不了好马,也该送几只羊,略表心意。” 崇德纪事(清穿) 第16节 他口气平淡,好似全不在意自己头上是否有色,还想着送费扬果羊。 于微明显感觉到,多铎似乎并不在乎她和费扬果之间的关系。 不会真如费扬果说的,偷情也不是什么大过错吧? 啊?于微心中大惊。 说完那番话,多铎就悄悄转过头去看于微,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因计谋不得逞的震惊,见此,多铎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就说她跟费扬果是假的吧。 不是眼瞎,只是单纯想将这件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搅浑,这样的事情,他打小不知道做了多少。 否则,她堂堂一个别吉,怎么会看上一个一无所有的庶子,她只是想借着这个庶子跟自己作对。多铎笑着,伸了个懒腰,约莫傍晚时分,有下人前来回禀,说送给费扬果阿哥的羊已经送去了。 于微布置碗筷的手一顿,诧异看向多铎,真送啊? 她有点不懂男人了。 不对,她好像就没懂过。 十只羊送到费扬果手中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他望着面前咩咩叫的一群绵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因为多铎回来,晚膳也比较丰盛,宰了羊,又是羊....往日香喷喷的羊排,不知怎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可能是因为多铎坐在身边,有些倒胃口,于微没吃多少,就放下了金碗。 蒙古喜欢使用金银器皿,于微的陪嫁里有整套的金银碗筷,金碗吃饭,不一定比别的碗吃饭香,但是绝对比别的碗看起来豪,她就是握沉重的筷子握得肌肉酸痛,也要坚持用她的金餐具。 金属筷子比木竹筷子都要沉,尤其是黄金白银这种密度大的金属,一顿饭下来,累得于微手臂酸痛,胃和脑子一对账,倒欠几百卡路里。所以天黑了没多久,她就又饿了。 可多铎还安然坐在炕上,翻看着手中的书本,看着看着,也不知看到了哪里,眉头紧锁。于微隐隐感觉,对方是没有走的打算了,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委婉的下个逐客令了。 “你不去看看哈日娜吗?她要生了,还有大格格,大格格一直念着你呢。” 多铎头也不抬,“明天再去吧,这会儿天都黑了,大格格应该睡了。” 于微:“.....” 肚子开始咕咕叫,于微只能一件一件解决眼前事,天已经黑了,就少吃点,一碗满加芋圆、芋泥、珍珠等小料,稠如八宝粥的奶茶被阿雅端了上来,多铎面前也搁了一碗,不过是常规版。 他放下书,端起碗,喝了一口,有些意外,“甜的?” 多铎看向于微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咱俩的是不是不一样?” 于微舀了一大勺小料,“有吗?都是一样的啊。” “是吗?” 于微面不改色,“当然。” 吃完夜宵,天色彻底黑了,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于微见多铎还是没有要走的打算,于是决定将早上的事情再拉出来热一热,最好是能吵一架。 “什么时候把那些侍女赶出去。” 多铎‘啧’了声,“明天再说,困了,睡觉。” oi?怎么还起了反作用。 眼见多铎就要往东暖阁而去,于微一个箭步往前,挡在他前路,“不行。” “我赔给你行吧。”多铎无奈,“但现在这个季节花都谢了,我赔你羊。” “一百只够不够。” 于微到嘴边的拒绝,卡在齿间,一百只,给的有点多,毕竟玫瑰花是...野生的,一毛没花。 短暂一犹豫,多铎已经越过她,进入了暖阁之中,脱鞋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 看着眼前这一幕,于微深吸口气,该死,她就不该贪图那一百只羊,可是话又说回来,那可是一百只羊,来年春天,羊群繁衍..... 均匀的呼吸声从床边传来,于微有些诧异的抬眸,却见多铎已经睡着。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倒头就睡。 数月奔波,借道蒙古,转入明国境内,日夜马不停蹄,多铎实在疲惫,到了家,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睡一觉。 见多铎睡着了,于微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回原地,她小声唤来侍女,准备更衣洗漱。 阿雅道:“是。” "小声些,不要吵醒他。"于微没忘叮嘱侍女们。 阿雅低头一笑,“是。福晋。” 于微蹑手蹑脚爬上床,睡到了床内,暖阁的床不大,她躺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擦着多铎的肩膀而过,于微往里挤了挤,又翻了个身,背对多铎,闭上了眼睛。 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于微自然睡得不踏实,数次惊醒,到天明时,才因为太困,熬不住而沉沉睡去。后半觉睡得很沉,等她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大作。 于微翻了个身,后背却压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却对上多铎近在咫尺的脸,他也幽幽转醒,手被什么压住,抽了抽,却没抽出来,定睛一看,是于微,他手臂一曲,揽住于微的腰便将她往自己怀中勾来。 于微滚了一圈,撞进一堵坚厚的胸膛,紧接着,另一只沉重的臂膀便落在她肩头。 多铎将她环抱怀中,下巴搁在她肩头,眼睛再度闭上。 于微本能抬手,抵在多铎胸膛,绸衣单薄,刚睡醒尚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落在她掌中,紧实的腱子肉,伴随着心跳起伏,而愈发手感明晰。 她彻底清醒了。 此时不起床,更待何时?于微弹射而起,坐在床上,多铎揉着惺忪睡眼,微微支起上半身,“怎么了?” 于微振振有词,“该起床了。” 多铎又躺了回去,抓起被子,盖住脸,他虽未说话,但已经用行动表明——要起你起,我不起。 作者有话说: ---------------------- 羊:我成货币了? 第16章 抓鱼达人多尔衮 智勇双全贝勒追妻开端…… 多铎睡到午后才起,一个吃午饭太迟,吃晚饭太早的尴尬时间,于微起的早,赶上了午饭的时间,已经用过,多铎便只一个人吃饭,他吃饭,于微百无聊赖,拿起桌上的书翻了起来。 是宋元史书,翻译成满文。 “看得懂?”多铎抬眸,笑着看了她一眼。 于微抿唇,决定给这个小看她的男人一点颜色看看,“我连汉文的都看得懂,何况这个。” 蒙文是原主自带的语言系统,满文则从蒙文而来,学习起来的难度不大,于微也是掌握三门语言的高素质人才了,哦,不对,她还会点英语,四门。 在后金,懂前两种文字的贵族多,会汉文的少,尤其多铎见于微还是个蒙古人,不同于后金和明国接壤,招揽了大量明国降将、百姓,嫩科尔沁蒙古和汉地的往来已经非常少了。 听于微说自己还会汉语,多铎蹙眉,明显有些不信,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我骗你干嘛。” 多铎在几案上那堆书中翻了翻,从最底下取出一本汉文版宋史,于微翻开一看,虽然是繁体字,但汉字一脉相承,看着繁体,也大概能猜出它究竟是个什么字,而且又不是考语文,错一两个也没什么事。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讳匡胤....” 于微读着读着,觉得不太对劲,赵匡胤,这不是宋史本纪第一页?看到这儿,和英语单词记到abandon有什么区别? 她抬眸,匪夷所思望向多铎,“你看了多久?” “啊?”多铎不仅没料到于微认识汉字,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真看过宋书,被她打了个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个把月...” 于微眯眼,根本不信,刚才的满文金史,也还在完颜阿骨打那一页。 看了一个月,看到了第一页?好高的学习效率。 “你都不想看,为什么非逼着自己看?”于微不解。 多铎抿唇,无奈道:“大汗让诸贝勒读宋辽金蒙古史书,引以为鉴。” 皇太极不仅重视子弟的武功,也很非常重视他们的教育,他以为当今的形势,恰如当年宋与辽金、蒙古先后对峙,辽金蒙古,都是如后金一样的游牧、渔猎民族建立的政权,他们的发展轨迹,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后金应当了解前朝兴衰缘由,引以为鉴,遂命弘文馆翻译宋元史书,让诸贝勒学习。孙权劝吕蒙读书,是委婉的劝,皇太极劝诸贝勒读书,是强硬的劝。 于微恍然大悟,原来皇太极的指示,自己这不翻则已,一翻惊人啊,才学到abandon! 好小子,读书一点都不认真。 “好好看书吧。”于微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于微已经走到门口,闻声,她回过头来,莞尔一笑,故意道:“我要出去玩了。” 原本觉得多铎回来了,会影响她和童尘的浑河之行,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浑河离盛京不远,一条宽阔的大河,洋洋洒洒往前流去,水质清澈,站在河边,隐约可见河底大小的沙石,和石缝中间接不断浮出水面的点点白光,那是鱼鳞在日光下的颜色。 于微到时,童尘和几个格格已经到了,几匹马拴在河边树下,正低头啃食着地上的草。于微手搭凉棚,远远望去,发现马喀塔几姐妹都跟童尘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带着点熟悉的背影。 她眯着眼睛定睛望去,那瘦高的背影,不是多尔衮是谁,多尔衮也注意到了于微,眼睛一眯,锐利的视线便投到她身上,看清来人面目,他扭头对身边几人说了些什么,水中几人纷纷回过头来。 于微下马,朝几人跑过去,几人都脱了鞋子,挽起裤管,开衩的袍角掖在腰带,弯腰在河里摸鱼。见无端多出个多尔衮,于微狐疑的看向童尘,童尘抿唇,显然这也不是她的主管意愿。 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于微只得向多尔衮问好,“哥哥好。” 多尔衮站在水稍深处,见于微向自己问好,微微一笑,点头还礼,“达哲。” 于微脱了鞋子,一路踩着水,挤到了童尘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姐妹局,带男人,这合适吗? 童尘无奈,“他非要来。” 原是几人准备出发时,恰好皇太极也见完多尔衮,不打算留他吃饭,就打发他走了,狭路相逢,童尘认出眼前人就是那天见过却不知身份的帅哥。 马喀塔和几个格格向多尔衮行礼,“十四叔。” 还真是多尔衮,童尘抿唇,心中有一点失落。 “这位是?”多尔衮见几人身边多出个年轻姑娘,不免好奇。 马喀塔道:“是巴特玛琪琪格姨妈,从科尔沁来。” 多尔衮‘哦’了声,点头见过童尘,“巴特玛别吉好。” 童尘还礼,“九贝勒好。” 崇德纪事(清穿) 第17节 阿图开心走过去,抱住多尔衮的腿,“叔叔。”多尔衮见是阿图,笑着弯腰抱起她,雅图见多尔衮只抱阿图,抓着多尔衮的衣摆,也要他抱,多尔衮笑着,另一手抱起雅图。 “你们要去哪儿啊?”多尔衮问道。 阿图和雅图争相回答,异口同声道:“要去抓鱼。” 多尔衮余光瞥了一眼童尘,笑着对两个小格格道:“我也好久没抓鱼了,能不能带上我呢?” 雅图和阿图看向姨母,多尔衮也顺着她二人的视线,看向童尘,小格格的目光满是期待,多尔衮的视线带着笑,温柔落到了童尘身上。 “好吧。” 不得不说,多尔衮是捉鱼的一把好手,没过多久,就听他喊了一声“抓到了”,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他举起一尾鲜活乱蹦的鱼来。浑河的鱼很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水中游来游去,没过多久,几个小格格也陆续抓到了鱼。 于微和童尘面面相觑,“她们怎么抓到的?” “怎么我们一过去,鱼就跑了?” 东北的八九月已经见了凉,正午的太阳稍微西斜,脚下的河水就有些冷了,怕小格格们着凉,于微和童尘虽没抓到什么鱼,但还是带着她们上岸。 这一次捕鱼大丰收,平均下来一人一条,中位数也不错,果然数据还是要处理之后才好看。 几人在岸边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便动手烤鱼,远远跟着的侍从想要上前,被多尔衮挥手屏退,侍从们又退回原处,远远跟着他们。 多尔衮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河边将鱼处理好,刮掉鱼鳞,剖腹处理内脏,于微和童尘找来木棍,用小刀削掉外面一层树皮,递给多尔衮,多尔衮将鱼串好,挨个插在地上。 那边马喀塔已经升起了火,雅图和阿图格格两人东跑西跑的捡拾柴火。两人见到一根柴,便一边笑着,一边争先恐后跑过去,雅图抢了先,阿图一扭头,又看到另一根树枝,笑着跑了过去,草原上,全回荡着二人咯咯的笑声。 于微和童尘也被这愉快而轻松的氛围感染,望着两个跑来跑去的小格格,不自觉笑了出来,多尔衮余光瞥向童尘,见她笑得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勾起道弧度。 大汗没有同母的兄弟,同父的兄弟想要更进一步,只能想点别的办法,跟大汗当连襟,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多尔衮往前一看,又看到了弟弟的前车之鉴。 国君福晋之妹何其尊贵,但尊贵之人往往也小有脾气,对待有脾气的人,要智取,不能硬来。聪慧的、勇敢的贝勒多尔衮如此想道。 火堆升起,三人将处理好的鱼插在火边,静待肉熟,不是野餐,就是野炊,这一天的日子,过得真是不错。等烤鱼熟的时候,多尔衮怕她们无聊,给她们讲起出征路上遇到的奇闻轶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听多尔衮说起林丹汗,于微忽然想起宫中的新福晋。 此番出征,皇太极带回来了一位新福晋,即林丹汗的第四大妃窦土门福晋芭德玛瑙【1】。 “我记得国君福晋说过,高尔土门福晋也归降后金了,我听说,高尔土门福晋斯琴图是林丹汗的第二大妃,窦土门福晋芭德玛瑙是第四大妃,可为什么嫁给大汗的,不是地位更高,更先来降的高尔土门福晋,而是窦土门福晋呢?” 于微百思不得其解,现在见到多尔衮,可算是有个人能解答她的问题了。 总不能是皇太极觉得窦土门福晋比高尔土门福晋好看,所以选择了窦土门福晋吧?可迎娶林丹汗遗孀不是一桩政治联姻吗?皇太极这么任性吗? 多尔衮想了想,“迎娶林丹汗的大妃其实也是你们蒙古习俗,新汗收继前汗妻妾,两位福晋率部众归降,后金理当善待。所以诸位贝勒才会进言,请大汗迎娶。” “至于为什么是窦土门福晋,而不是高尔土门福晋,主要是因为高尔土门福晋已经自主改嫁了。” “林丹汗一死,高尔土门福晋就改嫁给了林丹汗的下属,他们是夫妻两个带着部众来投降的,高尔土门福晋既然改嫁,那肯定就不能再嫁给大汗,窦土门福晋是孤身来投靠,和她不同。” 于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位高尔土门福晋应该是在林丹汗生前就和他的部下有往来,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改嫁。大汗和诸位贝勒以为高尔土门福晋的新夫,是林丹汗的臣子,却背叛了主人,又娶了主人的妻子,实在是违背了为臣之义,让高尔土门福晋和他分开。” 于微蹙眉,看向童尘,童尘也表情复杂,人家愿意改嫁就改嫁呗,还让人离婚,管的好宽。 “怎么想起问这个?是在担心什么?”多尔衮笑了下,看向于微,锐利的目光直投入她眼底,似乎想直接从她眼中看出答案。 但很可惜,于微就是一时八卦。 “随便问问啊。”她答得诚恳,多尔衮也没看出什么,目光一垂,落到火堆边的烤鱼身上,漫不经心道: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要嫁给大汗的新福晋呢,其实也没什么,大汗礼重科尔沁,想来新福晋入宫,也一定是位受人尊重的福晋。” 于微想了想,大概明白多尔衮说的那位要入宫的新福晋,是她的侄女乌尤塔。福晋和福晋之间,包括侧福晋,虽然都是妻,孩子享受相同待遇,但并非完全没有差距,依旧有高低之分。 一看背景,二看受宠程度,三看资历。 这么多妻妾,肯定会分出个第一第二第三,谁不想排队的时候,排的靠前呢?但对方可是海兰珠啊。 她担心海兰珠在宫里的地位,这合理吗? 一想到海兰珠,于微又想起来,海兰珠是被皇太极封为东宫大福晋,但现在的东宫福晋位置上还坐着扎鲁特氏,那扎鲁特氏是?死了?还是退位让贤? 看扎鲁特氏现在的样子,她应该没有让贤的肚量,莫非海兰珠还是宫斗高手? 想到这里,于微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说: ---------------------- 多尔衮:我可是智勇双全贝勒。(墨尔根是聪明的,戴青是勇敢的,睿亲王的睿来源于墨尔根的翻译,主打一个有头脑。) 多铎:怎么我是不高兴? 【1】窦土门福晋是蒙古人,名字有多种翻译,芭德玛瑙或者巴特玛.璪,为了区分于童尘现在的身份——巴特玛琪琪格,所以选择了芭德玛瑙这个翻译。 第17章 多尔衮牌烤鱼 多尔衮擅长抓鱼,烤鱼一…… 多尔衮抓鱼技术不错,但烤鱼技术一般,当然,可能更多的还是调料的问题,按道理说,明清时期中国应该已经有辣椒这个东西,可于微在厨房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有找到。 想起之前自己是在药材堆中找到的柠檬片,也不知道现在的辣椒在被当做什么? 没有辣椒,只有孜然的烤鱼,无法满足两位穿越而来的老饕,两人尝了一口,并不是非常满意,但好在这野生鱼足够新鲜,比饲料养大的鱼肉质更为紧实,细品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回甘。 “好吃,不一样的风味。”童尘夸赞道。 于微也附和点头,“熟了。” 多尔衮见鱼熟了,四下看了眼,麻利爬上一棵树,摘了几片树上的大叶子,在水边清洗干净,又晾干,作为装烤鱼的盘子。 烤好的鱼摊在大叶上,多尔衮从腰间取出随身携带的餐刀,切掉鱼头鱼尾,弃之不要,又将鱼分成几大块,用与餐刀放在一起的筷子,挑出较大的鱼刺,这样叶子上就只剩下鱼肉。 他先给了童尘,再给了于微,而后更细心的处理了一份,将一些难以找寻的小刺也挑了出来,分给三位格格。道过谢之后,几人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餐刀,大快朵颐。 于微望着手中鱼肉,想起刚才多尔衮分好鱼后,第一个递给了童尘,又想起童尘说的那个帅哥,看样子,这人还真是多尔衮。 她偷偷笑了下,胳膊肘轻撞向童尘,童尘刚挑起的鱼肉,还没送到张开的嘴边,就落回叶子上,她蹙眉,看向于微,于微笑而不语,童尘也很快明白她脸上笑的含义,嘴角压也压不住,低着垂下头去。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多尔衮举目望去,转过头对于微道:“多铎来了。” 童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但见多铎带着随从,出现在不远处,她立刻用方才于微看她的眼神看了回去,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她,“嗯?” 于微躲开童尘的手,鼻孔喷出两行浊气,脸沉下来,小声道,“烦死了。” “哥。”多铎见过多尔衮,童尘和几个小格格也起身,见过他。 “九贝勒。” “十五叔。” 于微头也不回,仿佛屁股生根,扎在石上,多尔衮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多铎,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一笑。 下一瞬,于微身侧一挤,多铎不由分说,在她身旁坐下,石头不大,她顿时被挤得半边身子都空了出去。 她捧着烤鱼站了起来,怒视多铎,“你干什么?” 多铎一愣,往过让了让,伸手去拉于微,“坐。” 于微翻了个白眼,在童尘身边坐下,众人见他二人如此,都憋着笑,多铎当众被下了面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我以为你去哪儿玩呢,原来是和十四哥一起。” “我能跟谁一起。”于微敏锐觉察到了多铎话中的阴阳怪气。 多铎抬眸,“你不是之前经常和费扬果去骑马吗?” “你!” 见两人相互拆台,言语中都已经有了怒意,多尔衮赶紧出言打断,“多铎。说什么呢。” 多尔衮拔下一根烤鱼,递给多铎,“别说了,吃鱼,刚抓的鱼,新鲜着呢。” 多铎看了一眼还插在棍子上的鱼,“这怎么吃。” 饶是多尔衮,也有些烦了,“怎么吃,拿嘴吃。” 开始吃鱼,大家便安静下来,唯有多尔衮,不时出声提醒小格格们要小心鱼刺。 吃完烤鱼,略作休息,见时辰还早,多尔衮提出带众人去不远处的舍利塔玩,小格格们自然支持,童尘也愿意去,于微便也去。 多尔衮看向多铎,“你呢?” 多铎蹙眉,认真问道:“你们还不打算带我吗?” “不是怕你不去嘛。”童尘笑道。 “去,为什么不去。” 几人骑马沿着浑河而行,在一处分水前转道,没过多久,舍利塔的影子,便出现在平原尽头,塔前有一弯静水,倒映恢弘塔身,晚间夕阳霞光,萦绕在影周,如同舍利塔发出万丈佛光,普度世人。 多尔衮向众人介绍道:“舍利塔全名污垢净光舍利塔,始建于辽代,历经百年,坍塌殆尽,大汗登基后,下令重修,重修后的舍利塔,重绽华光,是盛京一处不可不赏之景。” 他看了一眼童尘,童尘被舍利塔壮丽的景色吸引,连忙扯了扯于微,两人双手合十,许下发财的宏愿。 蒙古部落多信佛教,多尔衮见二人对塔许愿,继续道:“据佛经所言,舍利塔可以消除一切罪障,无论身处塔影,遥望塔身,哪怕是听到塔名,都能得到救赎,舍利塔破一切执着、妄念、烦恼,不染污垢,清净至极,故名污垢净光舍利塔。” “你知道的真多。”童尘看向多尔衮,夸赞道,多尔衮低头一笑,“不敢不敢。” “盛京附近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知别吉可有去过?” 童尘摇头,“没有。” 于微尴尬道:“我对盛京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我们只在附近玩过。” 多尔衮一笑而过,“既然如此,我带别吉去看看如何。” 对方申请成为你的导游。 童尘眼中欣喜一闪而过,似乎很乐意前往的样子,但她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于微,问道:“你去不去。” 多尔衮见她这样子,知道于微若是不去,她也不会去,可到底这是他弟弟的福晋,今日这是意外,哪有小叔子单独带着弟弟福晋出去游玩的道理。 他只能另辟蹊径,对多铎道:“你也该带你福晋到盛京附近转转,她一嫁过来,你就出征去了,留她在家里担惊受怕,现在回来了,也该好好陪陪她。” 多尔衮不说还好,一说于微立刻不想去了,“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或许是觉得直接拒绝,让多尔衮下不来台,于微解释道: “新福晋已经入宫,还有一位新福晋要入宫,婚礼繁琐,国君福晋刚生育不久,有小格格要照顾,西宫福晋也是,宫中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童尘见于微不去,便拒绝了多尔衮,“多谢九贝勒美意,大福晋的小格格还小,做妹妹的,应该多帮帮她,我就不去了。” “你去吧。”于微劝童尘道,“你带着几个大一些的格格,有我在宫中就够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8节 说完,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童尘对上于微含笑的双眼,“真不去?” 于微抿唇,无奈道:“我要能去我肯定就去了。” “好吧。”童尘最终接受了多尔衮的导游申请,“如此,便有劳九贝勒了。” 几人又去舍利塔中转了一圈,古寺夕阳,梵音阵阵,青砖红墙,漫步其中,于微有种莫名的宁静之感,寺中没什么新奇的东西,几人四处看了看,便打道回府。 多尔衮送童尘和格格们回汉宫,于微则与多铎返回贝勒府,两人才在炕上坐下,便听外面传来阵呼唤声。 “阿玛。” 三岁的大格格风似的跑过长廊,钻进屋中,多铎见是大格格,脸上神情温柔了几分,“怎么了?” 大格格扑进多铎怀中,没忘向于微问好,“额涅好。” 于微笑着点点头,“舒伦来了。” 大格格名为舒伦,汉意是小鹌鹑,听哈日娜说,她出生的时候很弱小,像个小鹌鹑,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这名字是很满人的一个名字,跟她爷爷的‘如野猪一样雄壮’的名字努尔哈赤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格格扬起脸,问多铎道:“阿玛去哪儿了?舒伦找了阿玛好久。” 多铎面不改色,“阿玛有事。” “那阿玛现在忙完了吗?”大格格追问道。 多铎点头,“嗯。” “阿玛,跟我走。”说着,大格格就拽着多铎往外去,多铎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于微一眼,于微巴不得多铎走,直朝他挥手,“快去吧,孩子等你大半天了。” 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下午又出去玩了这么久,于微早精疲力竭,洗漱之后,便躺上了床,肚子固然有些饿,但困感显然更胜一筹。 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吃饭和睡觉呢?哦,睡着了就不饿了。 棉被松软,带着一股晒过的太阳气,于微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梦乡。睡着睡着,隐约间她被人推了一下,她翻了个身,撞上一堵墙,她就这么靠着墙,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于微是被饥饿唤醒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渐渐聚拢,映入眼帘的是暖阁架子床靠着的那堵粉刷过的青砖墙壁。 于微摸了摸额头,凹凸不平,墙砖上的纹路,就这么印在了她的脑门。 就在她想着自己怎么睡到这里面来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阵异动,她猛然回首,多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他手脚伸展,一个人占据了大半床铺。 难怪自己睡到了这角落里,原来是拜他所赐。 于微搡了他一把,多铎惊醒,见是于微,怒道:“你做什么?” “你挤到我了。” 于微手脚并用,想要将多铎推出去,多铎却一时顾不上她,慌手乱脚去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最后连人带被子被于微赶到了边缘,摇摇欲坠之地。 “你!” 于微冷笑声,“我?我怎样?” 她看开了,既然童尘决定留下,她也就没有一定要返回草原的理由,只要能留在盛京,政治联姻也将就一下吧,但既然是联姻,她就不能亏待自己。 穿过来这么久,于微对自己身份的了解逐渐加深,是,多铎牛逼,可她也不是什么小卡拉米,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她姐夫皇太极还没死呢。 虽然多铎不是博尔济吉特的赘婿,但她也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媳妇。这是后金,孔夫子朱夫子的妇德风还没吹来。 给他两下又怎么了? 将多铎赶到边缘,于微自己也不睡,穿鞋下床,准备先吃早饭,吃完再回来睡觉,多铎被她这么一搅,美梦成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都没有成功入睡,愤愤坐了起来。 于微吃完早饭,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却见多铎坐在床上,脸色阴沉,盯着被子出神。 作者有话说: ---------------------- 提前放出来今天的更新[狗头][狗头]榜单更新完了,周二周三请假之,应该周四周五就能v,v当天掉落万字,v后日更。 多尔衮:文的秀完了,过两天秀一下武。 多铎:你就秀吧。 于微、童尘:难怪人家能做摄政王。 (顺治继位的诏书就是多尔衮带着一堆大臣敲出来的,朝鲜那边也有文献记载多尔衮会说朝鲜话,所以由此观之,多尔衮学习能力真的不错,他是真的会四门语言。) 第18章 交情 他们俩有了三百只羊、十匹绸缎、…… 多铎坐在床边,出神好半天,于微见他不说话,也不理他,越过他,在床内躺下,扯过被子,正欲睡觉,多铎却扭头看向她,于微捏着胸前的被子,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下次不许这么早吵醒我。”多铎脸上的怒气,已经难以压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于微一听,竖眉道:“是我想吵醒你吗?你都要把我挤到墙里去了。” “那床就这么大。”多铎振振有词。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睡,非要跟我挤在一起。” 多铎闻言,声音也高了两度,“我不跟你睡我跟谁睡?这是我的府邸,我的院子。” 如清宁宫之于哲哲和皇太极,这正院也不是于微一个人专属,难怪那些侍女越过她,以多铎的喜好为先,机灵的人,都是很能分得清大小王的。 不巧,她是小王。 不行,她要翻身小王把歌唱。 “你不是还有哈日娜这个福晋吗?”于微想要占据整个屋子,迫不及待要将多铎赶出去,她坐了起来,认真看向多铎,“她要生了,你难道不该多陪陪她吗?” 多铎侧首,认真看了于微一眼,垂眸,略微思索,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自顾自躺下,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闭上眼睛睡觉。 于微翻了个白眼,躺下继续睡觉。 两人难得在某件事上达成如此高度的统一,在当纯睡战士这件事上,两人默契的同时表现出了年轻人应有之本色——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 早饭是不吃的,直接一步到位,吃中午饭,只是今天是个例外,饥饿战胜了瞌睡,将于微从梦中唤醒,她额外吃了个早饭。 回笼觉要比直接睡更香甜,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于微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多铎都没有那么碍眼了。多铎睡醒了,便将先前的不愉快全抛之脑后。 他们不说话,但也没有先前那么敌对。 两人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洗漱更衣,多铎心情不错,认真选着衣服。于微对镜,镜中花花绿绿一片,她还以为多铎开了她的衣柜,猛然回首一看,发现并不是。 她也没有这么显眼的衣服啊,目之所及,朱红、草绿、葡萄紫艳丽,苍蓝、杏黄、雪灰耀眼,这都是些很难染的颜色,草原并不产丝绸,与明国的商路被后金阻断。 后金没有发达的丝织业,没有桑蚕,只有少部分地方,如胶东一带有部分柞蚕,柞蚕不如桑蚕丝细,产量也低,无法满足国内需求。 受困于染色技术,后金国内绸缎多以石青等暗沉的颜色为主,所以无论是后金国内,还是现在的科尔沁,丝绸都称得上是奢侈品,尤其是难染的复杂颜色,价值更高。 蒙古重五色,蓝绿红白,还有帝王之黄,蓝为天之色,绿为草之色,红为火之色,白为奶色,黄色从元朝起就是贵族之色。 于微的衣服多以这五色为主,间或一些别的颜色的衣服。 衮布妣吉说她年轻,就要穿鲜艳的颜色。 望着侍女手中花花绿绿一堆衣袍,于微心中不由腹诽,难不成也有人这么跟多铎说了? 见于微回头,盯着自己的衣服,多铎笑了下,以为他被这些好看的衣服吸引,随即用带着骄傲的口气道:“怎么,喜欢吗?我那里还有一些颜色鲜艳的缎子,可以给你做衣服。” 能有这么多漂亮的衣服,说明多铎有钱,现在看来,他还不抠门。 这人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于微心想。 于微笑了下,手撑在下巴上,打量着正由侍女为他穿上朱红长袍的多铎,“真的?” 多铎歪头看向于微,目光轻松,“骗你做什么?” 十匹绸缎放在眼前,于微伸手摸了摸,光滑细腻,确认是桑蚕不是柞蚕,她看向多铎,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惊愕,“真给我?”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然给你,不过。” 于微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果然,绸缎不是白拿的。 “以后早上没事不许吵醒我,你就是要起,也动作小点。”一想到早上自己被吵醒的事情,多铎就气不打一处来。战时就算了,现在都到家了,还不能休息两天,躺一躺! 于微的手立刻放了回去,点头如捣蒜,“放心吧,今天是意外。” 俗话又说了,有绸缎不要王八蛋。 “阿雅,抱走。” 用过午饭,多铎提出带于微去庄子上转转,顺道把那三百只羊赔给她。 三百只羊的价值并不低,她出嫁时,作为近支亲属的吴克善也才送了她三百只羊,牛马、貂裘等物,这还是以侄子兼大伯双重身份,给的类嫁妆财产。 其实多铎赔三十只她就不会再追究了。 可对方说要给三百只,天上掉羊不收就太缺心眼了,于微咬咬牙,昧着良心照单全收。多出来的,就算她采花的辛苦费。 两人骑马出行,多铎见于微一改从前坐车的习惯,开始骑马,微微挑眉,“怎么?车坐够了?” “够了够了。” 都要坐恶心了。 “送给巴特玛之外的马你也可以选一匹。”多铎道。 于微深吸一口气,“真的?”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了,答案毋庸置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问。 天上可以掉一个馅饼,接二连三掉就有点.....杀猪盘了。 命运会不会在暗中已经标好价格了呢? “不要算了。”多铎道。 “为什么不要。”就算标价她也认了,谁说标价了,就一定要付钱呢,她可以赖命运的帐啊! 多铎名下的庄子很多,他带着于微去了最近的几个大庄子,庄子里遍植各色果蔬,色泽金黄的梨、白里透红的杏,柿子挂在枝头,引来雀鸟,还有一些于微不认识的水果。 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左看看,右看看,她以为送到贝勒府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庄子里还有别的。 凡她看过的,多铎都让人摘下来,从庄子上离开,随从马匹上驮满了东西,一行人又转道去牧场。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搭起行帐,随从们将洗净切好的水果端上来,牧场的牧人匆匆带着家眷赶来,见过于微与多铎,“贝勒,福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9节 篝火升起,烤全羊架上火堆,于微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多铎这是带自己出来玩了一圈。附近的官员听说本旗贝勒至此,很快前来拜见。 宴席的规模逐渐扩大,官员带来的乐人,演奏起乐曲,觥筹交错间,恭维声愈发响亮,原本只是寻常出游,却渐渐变了味道,变得商务。 一群陌生人对着自己极尽恭维,马屁固然拍的响亮,话虽然说的好听,但终究隔了一层陌生,于微开始觉得枯燥,可作为主人,留下客人自行离开未免失礼。 就在她百无聊赖敷衍着这些人的时候,随从来报,“贝勒,福晋,九贝勒和巴特玛别吉来了。” 尘!她的尘! 于微顿时眼前一亮。 多尔衮和童尘大步入内,所经之处,官员无不起身行礼,多铎也站了起来,自然朝身侧于微伸出只手,想扶她起来,于微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她两步上前,和同样朝她快步走来的童尘拉住双手。 “你们怎么也到这儿了?”于微好奇问道。 童尘笑道:“是多尔衮看见帐篷,知道你们在这儿,所以就过来了。” 多尔衮一笑,对童尘说了一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你看,他这不就偷偷带你姐姐出来了。”于微看了两人一眼,推了童尘一把,“哟,说上悄悄话了。” 童尘只是笑,“哎呀,我要吃烤羊腿,快点给我端上来。” 随从为二人增席,有了童尘,于微才重新打起精神,宴会也重新变得有趣,下官们见状,纷纷奉承,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一时宾主尽欢。 酒正酣时,多铎举杯,敬于微,看在两人之间三百只羊、十匹绸缎、一匹马的深厚交情,于微当即捧起了酒杯。 多尔衮一手据膝,不时侧身和身边的童尘说着什么,一语毕,见上首两人对饮,忽然想起什么,凑到童尘耳边,跟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正喝酒的童尘被这忽如其来的几句话惹得大笑,口中的酒‘噗嗤’声全喷了出来,她一急,又被酒呛到,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浑身止不住的颤笑,笑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于微和多铎被不远处异响吸引,纷纷看了过来,见是童尘,于微也笑了,忙上前接过多尔衮的手,轻拍她背,侍女们拿出巾帕,为她擦去身上狼狈。 “十四哥说了什么?不妨讲出来,让我们也听一听。” 多铎先问道,于微也看向童尘,童尘看向多尔衮,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她一头扎进于微怀中,小声道:“我不中了。” 多尔衮看了一眼童尘,悠闲道:“就是些寻常笑话。还记得咱们随大汗出征时截获的那份明国塘报吗?” 多铎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塘报。” 帐中有人知晓此事,脸上浮现出笑意。见众人都如此神情,于微更好奇了,“什么塘报。” “是一封明军谎报军情的塘报,他们在塘报中,说自己用大炮轰死了敌方一名重要人物,应该是十王之子,年纪约莫二十岁。” “当时大贝勒还在笑,说多铎今年才二十一岁,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二十岁的儿子。多铎当时语出惊人,惹得众人大笑。” 于微更好奇了,“他说什么?” “他说,塘报里怎么不说被轰死的是他呢。结果后来又截获塘报,明军真说轰死了我们一个王。岳讬就打趣多铎,‘听说你被明军轰死了’。” 多尔衮话音刚落,童尘适时补道:“还记得那个,‘听说你逢人就说我死了’那个梗吗?” 塘报要传给上级,作为炫耀的战功,那可不是,逢人就说他死了。 于微一秒破功,“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多尔衮也笑,帐中官员也跟着笑,唯有在明军塘报已经是死人一个的多铎,因被取笑而脸色难看。 作者有话说: ---------------------- 加更。 (感觉我讲的这个笑话有点冷,但的确真实发生。) 第19章 两匹姐妹马 多尔衮表示:你送了我送什…… 多尔衮讲完笑话,举杯敬多铎,多铎脸色难看,但众人都看着,为小事发生气,难免有些小气,他也举杯,多尔衮又遥敬于微与身边童尘,四人各喝了一杯,塘报的笑话,就告一段落。 一个侍卫入内,向多铎禀报道:“贝勒,马已经带来。” 多铎对童尘道:“巴特玛别吉远道而来,备马一匹,送给别吉。” 童尘有些意外,“真的?给我的吗?” 多铎见童尘反应,和早上于微的反应一模一样,心想不愧是亲姐妹,笑道:“当然,马就在门外,别吉可以去看看。” 童尘当即站了起来,朝于微伸手,于微也站了起来,两人拉着手,高兴往帐外而去,多铎和多尔衮紧随其后,帐中官员也好奇跟了上去,想看个稀奇。两匹带鞍的好马,被马夫牵着,静静矗立帐外,安静而温顺。 “这两匹马,是一母所生,都是难得的温顺良马,一匹给福晋,一匹送给别吉。” 于微诧异看向多铎,对他的巧思感到阵意外,送马没什么,但送一对姐妹两匹姐妹马,就显得不同寻常起来。童尘也有些吃惊,看了一眼多铎,又看向于微,调侃道:“你老公这么会讨你欢心啊。” “嘶。”于微轻轻搡了童尘一把,“什么叫讨我的欢心,你不收马吗?” “那他送我马不是为了我啊,是为了你啊,我啊~”童尘的声音高了两个度,“也是沾了你的光。” 于微伸手就要去捂童尘的嘴,童尘灵巧闪开,于微紧追不舍,童尘躲闪不及,闪到了多尔衮身后,多尔衮笑着,趁人不注意,微微往右挪了一步,挡住了于微抓人的步伐。 “啧。” 于微不满的看了‘拦路虎’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多铎,众目睽睽,她到底不好跟多尔衮揪扯不清,只得退了回去,对童尘道:“好了,快选吧,否则都是我的了。” 童尘从多尔衮身后钻了出来,在两匹马间左看看,右看看,问于微道:“你喜欢哪一匹?” 于微看不出好坏,随手指了一匹,童尘点点头,指着于微看中的那匹马道:“那我就要这个。” “巴特玛!”于微的声音高了两度,“耍我是吧。” 童尘故意道:“你看中的马肯定是好马,既然是好马,那我当然要骑走,来呀,快把我的马牵走。” 于微哭笑不得,“让她牵走让她牵走!真是的。” 多尔衮看着分马的姐妹,忽然愁眉不展,他看向多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送巴特玛别吉马,那我送什么?” 多铎斜了多尔衮一眼,“那我怎么知道,是你送又不是我送,我又没有什么图谋的,只是想送点东西给自己福晋的妹妹。” 多尔衮冷笑声,“没有图谋,你这话说出去,自己信吗?” 八旗的现状,大家有目共睹,两红旗在大贝勒代善父子控制下,莽古尔泰、德格类兄弟掌控正蓝旗,大汗手中能控制的不过两黄旗,以及济尔哈朗手中的镶蓝旗。 与莽古尔泰、德格类同母的哈达格格莽古济,她的女儿嫁给了代善之子岳讬,两红和正蓝旗之间往来密切,三对三,这个时候,他们兄弟三人执掌的两白旗的动向就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皇太极需要小贝勒们,小贝勒们也需要大汗,现在,到了他们双向奔赴的时候了,他们娶的不是大福晋的妹妹,是自己明亮的前途。 多铎不语,转身往帐中走去,宴会继续,快到尾声时,宾主都已经有了醉意,多尔衮和多铎商议之后,由多尔衮送童尘回汗宫,多铎和于微回府。 童尘不想走,想和于微住,奈何她出门前,哲哲再三叮嘱,一定要回汗宫。她也知道,哲哲是不想让她打扰这对新婚的夫妻,才让阿图格格拖住她,不让她去十贝勒府。 姐妹二人依依惜别,各自回家。 出去转了一圈,于微心情不错,睡觉之前,还跟多铎说了句‘好梦’,多铎眯着眼睛,注视她翻过去,朝着自己的后背良久,终是闭上了眼睛。 次日醒来,空气中明显多了冷意,于微往上掖了掖被子,扭头一看,多铎还在睡觉,他似乎也感觉到凉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粽子一般。 她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小心迈过多铎,穿鞋下床,阿雅见屋中有细微响动,知道于微醒了,便端着银盆与热水入内。 热水注入银盆,股股氤氲蒸汽腾起空中,天气,肉眼可见的冷了起来。 天气一冷,就到了挖人参的季节,为了祈求山神保佑和感激山神馈赠,后金一带的祭祀活动变得频繁,八旗都要挖人参,多铎旗下也组织了相应的人力,进山挖人参、采蜜。 往年这些事情哈日娜也有参与,故而她时常出入正屋,和多铎商讨事务,他们说起话来,十分自然,点到为止,彼此却能心领神会。 于微感觉氛围不对,急遁而走,除了清宁宫她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能去,她于是借着帮哲哲照顾格格们的名义,堂而皇之进了汗宫。 哲哲和扎鲁特福晋、布木布泰以及新入宫的芭德玛瑙福晋正商讨着汗宫事务,童尘带着三个小格格在外面玩‘嘎拉哈’。 ‘嘎拉哈’是一种儿童玩具,用羊膝骨制成,童尘对这种没见过的东西很感兴趣,跟三个大格格玩得不亦乐乎。于微在内,她坐在临窗的炕上,侄女兼将来的弟妹达哲格格和奶团子淑哲一左一右挨在她身边。 达哲前不久得了风寒,又出了水痘,故而没能跟姨妈姐妹们一起出宫玩,现在病好些了,但哲哲仍旧不许她出去吹冷风。 天气有些冷,于微又懒,不想出门,于是童尘带着三个大格格在院子里玩‘嘎拉哈’,她待在屋里,照看才病愈的达哲、年纪小的淑哲和尚在摇篮里的飞扬古三个格格。 六个格格,一人照顾三个,实在是公平。 飞扬古在摇篮里睡得正香,不需要人陪伴,于微便哄两个小格格玩,她拿了把小剪子,一点一点剪开红纸,缤纷碎屑纷扬落下,抖开剩下的纸张一看,喜字歪歪扭扭。 剪纸的精髓难学,最简单就是个喜了,本想着忽悠一下小孩子玩罢了,谁料达哲格格看着那喜字却笑了,直言不讳道:“姨妈你剪得好丑。” “霍。”于微看向达哲,“怎么能这么说姨妈我呢?” 小姑娘说话当真是没轻没重,也不怕自己这个大姑子将来为难她,关于达哲和奇塔特的婚事,于微花了半年时间,终于...接受了一点点。 达哲伸手拿过于微手中的小剪刀,要给她这个姨妈露一手,“看我的。” 淑哲见于微不剪纸了,挤进她怀中,蹭了又蹭,口齿不清道:“姨妈。” 于微低头望向怀中淑哲,认真道:“你不能叫我姨妈。” 这个辈分不对。 雅图、阿图和淑哲不能叫她姨妈,从布木布泰那边,应该叫姨奶奶或者表姐,从皇太极这边应该叫婶婶,只能马喀塔、达哲和飞扬古叫她姨妈,或者婶婶。 于微捏了捏淑哲的小脸,“瞎叫,叫婶婶。” 淑哲听话道:“婶婶。” 外间传来阵咯咯的笑声,于微从明窗中望去,原来是雅图赢了,所有的‘嘎拉哈’都归她所有,她开心的用衣摆兜着颜色各异的羊拐骨,往屋中跑来。 “达哲,快看。” 雅图将怀中羊拐骨往达哲面前一摊,毫不吝啬的和她分享,“我拿你的嘎拉哈赢的,咱俩一人一半。” 见雅图赢了‘嘎拉哈’,达哲也不剪纸了,丢掉小剪刀就朝雅图和羊拐骨们扑了过去,雅图和达哲年纪相差很小,只有一岁多,故而她们的关系要比和其他姐妹更亲密些。 小些的阿图就罢了,年长的童尘和马喀塔都铩羽而归,两人脸上都挂着些尴尬之色,俗话说得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马喀塔和童尘恹恹在炕上坐下,看达哲和雅图兴高采烈分战利品。 侍女们端上茶和糕点,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好奇听大人们讲话。 新福晋乌尤塔大概在九月底启程,由兄长吴克善和母亲博礼妣吉护送而来,与大汗皇太极成婚,新福晋的到来是一回事,芭德玛瑙福晋与亲戚们相见是另一回事。 芭德玛瑙福晋是在皇太极出征途中,亲率众往行帐归降,皇太极在外所娶,携归盛京之后,只与皇太极的福晋们相见,尚未与众亲戚相见。 于是哲哲与三位福晋商议后,决定先举行宴会,让众人见过芭德玛瑙福晋,再说新福晋的事情。 诸事都议定,外间忽然有侍女道:“下雪了。” 众人闻言,都外出查看,东北的冬天,来的的确很早,一天一个温度,不过半个月,居然就下起雪来,细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在掌心,很快融化。天边黑云积压,暴风雪的身影,若隐若现。 哲哲回头,对于微道:“你快回家去吧,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20节 回家? 家.... 于微抿唇,有些不太愿意的样子,那可不是她的家,比起十贝勒府,还是清宁宫更亲近一些,毕竟这里有童尘,还有哲哲,哲哲一眼便捕捉到她脸上细微的情绪,和布木布泰对视一眼,对两位福晋道:“你们也先回去吧。” 两位福晋行礼离去,哲哲带着她与布木布泰入内,坐定之后,才询问道:“怎么了?” “不想回去。”于微低头。 布木布泰见状,追问道:“怎么了,他对你不好吗?” “也不是。”于微声音越来越低,“就是不想回去。” 没有归属感的地方,是一个陌生之地,骤然从熟悉的环境,跌落一个多余的处境,于微想一想,就觉得心中酸涩。她抬头,看向童尘,又看了一眼哲哲,摇头道:“就是不想回去。” 哲哲和布木布泰望着她,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哲哲叹口气,垂眸略微思索,却也能想明白些许,并没有为难她,而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我派人去和十贝勒说。” 于微和童尘同住,因为下雪,宫里就烧起了地龙,炕烧得很暖和,于微睡着睡着,忽然一头扎进童尘怀中,童尘抱着于微,将下巴搁在她肩背,她们就这么抱着彼此,抱着自己在异世之中,唯一一点可以抓住的熟悉。 “你真的想嫁给多尔衮吗?”于微问道。 童尘沉默了一阵,“那不然我也嫁给多铎?” 咯咯的笑声,从被子里传出来,于微笑道:“娥皇女英是吧,我一三五,你二四六,周末开那个什么趴。” “周末让他休息吧,不然不出三年我俩就成寡妇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明天v,出了意外,就顺延。 第20章 多尔衮拉爬犁 不是马拉爬犁坐不起,实…… 一夜北风紧,两人听着呼啸风声,一觉睡到大天亮,窗外一片白,雪后的盛京,彻底成了冰雪的国度,两人秋装穿了没几日,就换冬装。 貂裘保暖,罩在衣外,任凭外面冰天雪地,衣内始终温暖,无论男女都戴上了暖帽,女帽为坤秋帽,帽后三尺长的飘带,绣花坠珠,成为色彩单调的皮草上一点亮光。 点点亮光,汇聚清宁宫,诸贝勒福晋、姑格格、格格,均入清宁宫,与芭德玛瑙福晋相见。从汗宫拜见完先汗几位遗孀归来的哲哲与三福晋,又与诸位亲眷相见。 芭德玛瑙福晋朝大贝勒之妻行礼的那一瞬,于微和童尘大脑相继宕机,两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行礼的芭德玛瑙福晋,又看向对方,眼底惊愕,一闪而过。 不是很对吧。 皇太极的老婆要给代善的老婆行礼?这合理吗? 紧接着,芭德玛瑙福晋又显候向一个中年女子,和之前见过的哈达格格莽古济行礼。 嗯?于微的君臣观受到了挑战。 新福晋拜见过皇太极的嫂、姐,就到齿序靠后的贝勒福晋们见过她,芭德玛瑙福晋热情扶起于微,于微才真正意义上近距离见过这位新福晋。 她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接人待物,十分周到。 于微退下之后,不由偷偷对童尘道:“不愧是掌管一方的大妃,还真是与众不同。” 她之前听费扬果说过,末代蒙古大汗林丹汗有八位大妃,分别统管八个斡耳朵,即他实控范围内的八个万户,芭德玛瑙大妃位列第四,掌管窦土门万户,有大妃之名、诸侯之实。 蒙古贵族妇女多拥有自己的宫帐,即斡耳朵,有了部众和财产,就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和权力。 于微跟童尘也在草原上听部落祭司讲了不少关于蒙古杰出女性的故事。 全蒙古的大汗要由忽里台大会选出来,新旧交替之际,多由前任皇后监国,所以蒙古涌现了一批又一批监国皇后、大妃,就连蒙古的公主,也能够监国,或带着政治任务嫁往一方,成为一方实际的掌权者。 蒙古继承法则中,还有一条特殊的存在,若是忽里台大会选不出来新大汗,就由前大汗的大妃们选,愿意改嫁给谁,谁就是新大汗。蒙古中兴之主达延汗,就是被大了他二十多岁的满都海选中,才成为新大汗。 那一年,达延汗七岁,三十多岁的满都海背着自己年幼的丈夫,东征西讨,夫妇二人成就一统蒙古的中兴伟业,林丹汗就是达延汗的六世孙,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 林丹汗死了,按道理来说,他的长子额哲应该继承汗位,如果没出意外,芭德玛瑙福晋们应该改嫁给新大汗额哲,但这个时候的察哈尔部已经被后金击败,林丹汗本人也是在逃亡青海的路上死亡。 年轻的额哲显然没有能力继续对抗后金,捡拾起因战败而四散的部众。 越是混乱,越是考验统治者的能力与眼光,八位掌管斡耳朵的大妃,都各自做出了选择。高尔土门大妃斯琴图,和窦土门大妃芭德玛瑙选择带领部众,投靠后金。 童尘小声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不嫁蒙古,科尔沁都是亲族,不在联姻范畴,往远了嫁的话,那不完蛋了,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成分,到时候再改嫁过来多麻烦,不如一步到位,我机智吧。” “你机智死了,让多尔衮把自己封号智勇双全贝勒里的智抠出来给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低头偷笑。 拜见新福晋后,众人依次散去,哈日娜禀过哲哲,想要带于微回去,哲哲点头应允,叫来于微,严肃道:“好了,该回家去了。” 两人出了汗宫,因下了雪,加之哈日娜怀孕,没有起马,而是坐轿回府。途中轿子停下,侍女掀开轿帘,多铎从马下俯身,往轿内望来。 于微诧异抬眸,恰好对上镶貂暖帽风帽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多铎的视线停留在于微身上片刻,便抬起腰,打马往前而去,轿帘放下,轿子继续前行。 三人回到贝勒府,于微先下轿,想着扶一把哈日娜,哈日娜的侍女见状,忙上前道:“福晋,让奴婢来吧。”于微扫了一眼面前的侍女,她脸上惶恐未散。 于微垂眸,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正院走去,多铎回头看了一眼哈日娜,哈日娜朝他点头,多铎当即追了上来,两人前后脚回到正院。 进门之后,阿雅立刻为于微脱下身上的貂裘,她坐在炕上,又有侍女端了茶点进来,没过多久,多铎也进门了,于微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端起茶杯,往嘴里送。 多铎在她身边坐下,见他脸色不好,良久,询问道:“怎么进宫就不回来了?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下人们惹你不高兴了?” 于微听他询问的语气很轻,似乎真在意自己的想法,不由侧首,朝他望去,青年生的肖似其母女真第一美人阿巴亥,尤其入冬后穿了嵌黑貂的袍服,更显皮肤白皙。 他的眼睛清澈,黑白分明,一向眼高于顶的宠儿,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带着包容,与耐心而平静的询问,于微望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道: “你对我好,是因为你需要用这些额外的东西稳住我,但是你不需要对哈日娜这样,因为你们是一体,不用这些额外的东西就能理解对方,我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外人的感觉,也不想融入一个无法融入的地方。” 她不可能取代哈日娜的,于微很清楚。 原因无二,因为哈日娜是努尔哈赤为他定下的福晋,而自己,是杀母仇人皇太极为他娶的福晋,权宜之计,如何能长久。 于微从费扬果处得知,在自己嫁来后金之前,多铎和皇太极的关系很僵,皇太极喜欢谁,他就和谁作对,去年,诸贝勒献皇太极马,多铎送了一匹瘸马给皇太极。 给大汗送瘸马...... 放在任何一个朝代,这都是大不敬可以杀头的罪名,也就是现在后金的封建化程度不高,皇权不够集中,皇太极的心胸也还算宽广,不想跟他一般计较,最后只是惩罚了几个多铎的属官作罢。 马是真的瘸马,他也是真的缺心眼。 多铎不像多尔衮,会主动向皇太极示好,性格倔强,还缺心眼,于微可不想白白做了他们两兄弟之间关系的牺牲品,她索性直言道: “我不想干预你,你最好也不要管我,大家相安无事,安静度日算了。反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多铎侧首,认真看向于微,眼中满是诧异,他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居然能有如此强的洞察力,还敢如此大胆。 他想了想,问道:“谁告诉你我拿你当外人了?我毕竟先娶哈日娜,和她更为熟悉,你远来嫁我,我是怕你不熟悉,所以才会特别对待,这和你是不是大福晋的妹妹无关。我娶的是你,既娶了你回来做大福晋,自然要好好对待。” 于微歪头,看向身边多铎,他面色平静,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费扬果分析局势时的样子,也浮现于微眼前,很显然,两个人的话,只能信其中之一。 是相信同为穿越者的费扬果,还是相信眼前这个人? 于微陷入了抉择。 但这抉择不过一瞬,心中的天平便已然倾斜,她转过头,不再看多铎,“你以后还会有很多福晋,不用在我身上再花心思了。” 窗外大雪纷飞,无数片鹅毛大雪落地,却没发出一丝声响,屋中也愈发寂静,多铎和于微坐在炕桌两边,身后明窗,雪影晃动,纷扬落地。 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于微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雪一停,便迫不及待跑出屋去,午后童尘带着几个大格格来找她,说是多尔衮要带他们冰面上玩法喇。 “法喇是什么?”于微好奇问道。 童尘摇头,“不知道,所以我来找你啊,走,一起去见见世面。” 到了地方之后,于微和童尘才知道法喇是什么。 原来是冰床,满语法喇,它还有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爬犁。 两人没有坐过冰床,对这新奇的东西感到十分好奇,面前冰床小巧,用椴木制成,做工精美,就在两人围着爬犁左看右看之际,多尔衮踩着冰鞋从远处滑了过来。 女真人擅长走冰,又称之为冰嬉,起初冰鞋以两条兽骨安在鞋底制成,后来逐渐成型,有金属、木、骨等多种材质。多尔衮脚着铁条冰鞋,绕着几人转了一圈。 “这是?冰嬉?”于微眼露震惊,飞快戳了一下童尘,低声道:“多小鸟?” 童尘当即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最后腰都直不起来了,“什么多小鸟,哈哈哈哈哈。” 大雪之后,冰面封冻,最适合冰嬉和冰床,几个格格见多尔衮走冰,也换了冰鞋,见她们上冰如履平地,于微和童尘不由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可惜了,她俩不会溜冰,否则也上去凑凑热闹了。 “上来。”多尔衮指了指冰床。 “它怎么动啊?”童尘不解道,“这儿没有马也没有狗的。” 虽然没坐过爬犁,但童尘也知道爬犁是需要畜力带动。 多尔衮一笑,“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大概知道多尔衮要做什么,于微问道:“拉得动吗?我们可是两个人。” “试试嘛。” 两人见状,不再推辞,上了冰床,不是马拉爬犁坐不起,实在是多尔衮拉的更有性价比。 “好了,坐稳了。” 多尔衮闻声,拉起冰床前端的绳子,往前滑去,于微只觉得身下冰床一动,慢慢朝前而去,冰床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有些害怕,吓得大叫,多尔衮不语,只是一味加速。 慢慢的,两人逐渐适应,抓住冰床前的护栏,感受这飞一般的速度,北风迎面而来,两人身后坤秋帽飘带飞舞,在雪后一片白茫茫中,如振翅之蝶。 多尔衮拉着冰床,往几个格格的方向而去,他们绕着格格们转了一圈,童尘开心朝她们挥手,格格们闻声,也举起双手,朝童尘与于微舞动。 整个下午,冰面上都回荡着欢声笑语。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就v了,会掉落一万。 某智勇双全贝勒:追妻真累啊。 某尊贵贝勒:没有一点头绪。 崇德纪事(清穿) 第21节 第21章 秀儿多尔衮 和多铎关系的缓和,共看多…… 多尔衮拉着两人在冰面上转了好几圈, 累得气喘吁吁,口鼻呼出长长的白气,一道未散, 另一道又接踵而至。 一阵响亮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 是个女子, 三人循声望去,于微认出,是上次霸凌团体中被她们反霸凌的那个女子, 贝勒豪格的福晋。 她正牵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 不出意外,这就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但是出了意外就要另说。 两人牵着手, 朝他们滑了过来,那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 五官分明, 虽是出来玩,但面上神情依旧认真, 只嘴角挂着礼貌笑意。 “十四叔。”夫妇二人朝多尔衮颔首道。 真是豪格。 “十五婶。”两人又朝于微颔首行礼。 于微点头, 微微一笑。 多尔衮摘掉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寒暄道:“豪格, 你跟福晋出来滑冰啊。” 豪格一笑, “下了雪,想着到处肯定结冰了,就带着福晋出来玩,没想到遇到了十四叔, 十五婶,和...”豪格看向童尘,“是巴特玛别吉?” 童尘大大方方道:“贝勒好。” 豪格福晋看了一眼童尘,又看看多尔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扫了一眼孤身一人的于微,微微一笑,开口便道:“怎么,十五叔没有陪婶婶一起来吗?” 原本火热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陡然凉了下来,多尔衮与豪格都觉察不对,豪格伸手,轻轻碰了福晋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 多尔衮道:“你也知道,多铎那走冰的技术,只怕会在福晋面前出丑,故而他不愿意来,也是情有可原。” “哦。原来如此。”豪格福晋笑了一下,“那看来,十五叔一定是很在乎十五婶了。” 于微一笑,反唇相讥道:“多铎又没来,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我又不是专程出来玩,是陪几个格格来的,小孩子年纪小,玩心重,大人总要迁就些,你说是吧。” 大家都有弱点,那就看谁先破防。 于微想自己反正不会破防,就看豪格福晋有没有这样的能耐,她听马喀塔说,两人成婚日久,却并没有孩子,豪格福晋类其母,十分爽辣,不许豪格再娶。 豪格倒也真没有另娶,只守着表妹过日子,他比多铎大四岁,多铎的长女都能满地跑,他还没有孩子。 豪格福晋咬紧下唇,一声不吭,显然,她更破防一些。 多尔衮见势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好了,豪格你跟福晋玩你们的去吧。”豪格也看出两人剑拔弩张,低声哄着福晋,就要拉她走。 豪格福晋甩开豪格的手,瞪了于微一眼,迈开步子,朝远处滑去,豪格紧随其后,两人身后,于微和童尘相视一眼,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们怎么跟豪格福晋...是因为莽古济姐姐?”多尔衮眼睛一转,便猜到双方交恶的原因。 “对呀。”童尘直言不讳,“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多尔衮笑了下,目光温柔的看向童尘,“那我劝你不要惹她们的好,莽古济姐姐可不是好惹的。” 童尘莞尔,扬起下巴,“那我就是好惹的吗?” 多尔衮笑了,“哈哈哈。” 于微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情骂俏起来,摇摇头从爬犁上跳下来,“不玩了,你俩玩吧。” 她还是不要当电灯泡好。 随从在湖边搭起帐篷,又在帐篷口升起火堆,于微坐在火堆边,伸出被风吹得通红的手,烤了烤,多尔衮的侍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口袋,交给于微的侍女,阿雅呈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类干果。 秋季从山林里捡回来的榛子、板栗、核桃,保存到冬天,于微将板栗咬破,捡起根树枝在火堆里刨了刨,刨出些许烧红的木炭,将板栗放了上去。 没过多久,板栗的缺口缓缓裂开,越来越大,露出被烤的金黄的板栗肉,于微将烧好的板栗从火堆里刨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丢进嘴里。 又香又甜,实在好吃。 于微取下腰间的餐刀,在石头上将板栗背上划出缺口,丢入火中,她一边烤一边吃,多出来的放在离火堆稍远一点的地方放着,等童尘她们回来。 侍卫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芋头,埋在灰里。 于微一口一个板栗,阿雅在旁边为她剥难剥的榛子和核桃,她一边吃,一边看冰面众人玩耍,豪格还在哄他的福晋,多尔衮拖着童尘,不断加速,惹得她尖叫连连。 还是多尔衮更有性价比,每公里仅耗费童尘微笑一枚。 这比牛马好用多了,牛马还要吃草,多尔衮不要,他自带干粮拉磨,哦,这干粮还被自己吃了。 几个格格们玩出了花,拉着手在冰面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笑,童年生活,总是这么美好,和姐妹们在一起,就更美好。 于微一边吃阿雅剥好的果仁,一边饶有兴趣看她们玩,她吃完,打了个饱嗝,问侍卫道:“芋头好了吗?” 急急急,芋头好了吗?等半天了。 “还要等等。” 等芋头熟了,冰面上几人也玩累了,接二连三朝岸边帐篷而来,格格们进了帐篷,喝水的喝水,翻汗巾的翻汗巾,童尘则坐在了于微身边,于微将烤好的板栗分给她和众人。 “明天还有好玩的。”多尔衮神秘兮兮道。 众人纷纷看向多尔衮,十分期待的模样。 于微眼中好奇一闪而过,很快,她就想到了,“我知道。” 众人又看向她,童尘急不可耐道:“什么啊?快说快说。” “明天有宴会。” “什么宴会?”童尘一脸惊奇。 “八贝勒阿济格新得了一个儿子,明天是阿哥的洗三,阿济格的福晋博克托,也是咱们的姐妹,她是孔果尔叔父的女儿。”于微听哈日娜提过此事。 童尘脸上的期待慢慢散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孔果尔是莽古斯的弟弟,按多尔衮所想,作为堂姐妹的她们应该很开心,但对于不过见了寥寥数次的堂姐妹兼妯娌,于微没什么感情,童尘也是。 “芋头是不是熟了。”于微一直记挂着芋头,“别考糊了。” 一旁侍卫笑了,“福晋放心,属下一直盯着呢。” 多尔衮接过侍卫手中的树枝,将芋头从火堆中刨出来,分给众人。 芋头很烫,多尔衮左手换右手,飞快拍掉上面的灰,掰开一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于微看向童尘,等着她剥芋头,童尘剥掉自己手中芋头的皮,两人先后咬了一口。 “熟了没?”于微问道。 两人表情有些狰狞,都没说话。 于微见两人都不说话,更加困惑,伸头就去咬童尘手上的芋头,试试咸淡,童尘躲避不及,被于微咬了一口。 芋头入口那一瞬,她感觉有一块火炭掉进了她嘴中,这块火炭在她口腔中,上下翻滚一圈,才降下温度。 “好烫。”童尘这才望着于微,说出那句被烫的来不及说出的话。多尔衮点点头,“烫。” 于微咽下口中的芋头,“我知道了。” 吃完芋头,众人便决定回汗宫了,天气冷,格格们玩了一身汗,得先回去换衣服,否则风一吹,很容易着凉,多尔衮送几人回去,于微只能自己一个人返回贝勒府。 下了雪,她怕摔跤,不想骑马,也不想坐轿子,带着侍女和护卫,步行回家。 玩得开心,于微回家路上的脚步都轻便不少,她低头望着路边白茫茫一层厚雪,不时伸脚,在平整的雪面上踩出一个脚印,她就这么边走边踩,沿途留下一行脚印。 她正低头走着,身后传来声熟悉的男声,“达哲。” 于微回头一看,是费扬果,他牵着他那匹瘦马,身后只有一个无马的随从。童尘决定留在盛京之后,于微就没有刻意再营销过她和费扬果的绯闻。 姐妹团聚,又有多尔衮带她们玩,两人见费扬果的频率便低了。 他们三人身份是有些差距的,尤其童尘现在居住在汗宫,皇太极家,费扬果不好像多尔衮那样直接去汗宫找童尘,更不敢主动登门来找于微。 因为多铎真的在家。 “你也回家吗?”费扬果将缰绳递给随从,追上于微问道。 “是呀,你也是吗?” “嗯,刚从城外回来,一起啊。”费扬果道。 两人的府邸在一个方向,于是顺路同行,侍女和护卫远远跟在身后,保护她安全的同时,又留出一定距离。 “明天阿济格哥哥的儿子洗三,你去吗?”费扬果边走,边和于微聊道。 “去啊,阿济格毕竟是多铎同母的兄弟。”于微长长叹口气,“而且博克托又是我堂姐。” “她不止是你堂姐、嫂子,以前还是你婆婆。”费扬果语出惊人。 “啊?”于微大惊,“什么?” 费扬果笑了下,“她最初是嫁给天命汗,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几个月后,努尔哈赤又将她嫁给了阿济格。” 于微瞳孔地震,“你等一下?努尔哈赤把自己的福晋嫁给阿济格?我还以为是死了收继呢,活着就改嫁了?” 比收继婚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那武则天也是在李世民死之后,才改嫁给李治,收继婚的前提,也得是老头死了,儿子才能收继,努尔哈赤还没死,阿济格就娶了小妈? 后金真是,瓜的海洋,越挖越有啊。 “你是说,努尔哈赤活着,娶了博克托,然后几个月之后,又把博克托嫁给了自己的儿子阿济格?是这样吗?”于微向费扬果确认道。 “对。” 于微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 费扬果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那是九部之战前后,因为努尔哈赤崛起,阻断了科尔沁和大明的商路,你的父亲莽古斯,和他两个弟弟明安和孔果尔,联合与努尔哈赤为敌的几部女真,共同出兵,打算把他灭掉,但是没成功,成核桃仁了。” “努尔哈赤抓了一大票俘虏,其中就有明安的儿子桑噶尔寨,努尔哈赤提出让科尔沁拿三个女儿换他,最后凑了三个,莽古斯出了你姐姐哲哲,明安出了一个现在的安布福晋,孔果尔出了博克托,她们三个就嫁过来了。” “打输了就让他死好吧。”于微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拿姐妹换他啊,努尔哈赤也不要脸,还逼婚,一把年纪了娶小姑娘,臭不要脸。” 费扬果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道:“你说小声点啊,一会儿让人听到了。” “那个时候万历皇帝还在,辽东问题严峻,但没失控,谁也想不到,海西女真的叶赫部,加上哈达、辉发、科尔沁蒙古,九个部落打努尔哈赤一个都赢不了。” “九个围殴一个都殴不死,那是真没办法了。” 于微摇摇头,“好了继续说。” “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没那么复杂,不知道怎么阿济格就看上了博克托,一定要娶她,他跟努尔哈赤闹,说不把博克托嫁给他,他就不活了。” 费扬果说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于微蹙眉,“什么?” 跟自己老爹说,你不要小妈嫁给我,我就不活了?怎么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太懂了呢? “努尔哈赤就真的把博克托嫁给他了?”于微问道。 崇德纪事(清穿) 第22节 “对呀。不然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于微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这个....” 她正思索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费扬果,冷不丁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才过来没几年吗?” 努尔哈赤还在位,那少说也应该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如果是努尔哈赤执政早期,就更不好说了,这么久远的事情,费扬果怎么会知道呢? 费扬果愣了一下,旋即道:“听说的啊,你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于微‘哦’了声,“我还以为你们老爱家会把这个事稍微掩盖一下呢,大贝勒和大妃的私情,不就删删改改,知道的人也不肯说,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妃。按道理来说,阿济格这个事情也需要遮盖一下吧。” “那是肯定的,但大妃是大妃,是努尔哈赤最宠爱的,且生了三个儿子的大妃、大福晋,博克托只是福晋之一,还是有些区别的。”费扬果辩解道。 于微斜了一眼费扬果,不动声色道:“都是儿子偷小妈,代善被罚,阿济格抱得美人归,果真人心是偏的,宠爱的儿子,不管干了什么,都能原谅。“ “爱子。”费扬果冷笑声,“阿济格还称不上爱子,努尔哈赤真正的爱子,还是多铎。他把正黄旗的三十个牛录分给了阿济格和多尔衮,自己和多铎分镶黄旗三十个牛录,最后整个镶黄旗的牛录都留给多铎了,这才是爱子。” “牛录到底是什么?”于微困惑而好奇,似乎身边所有人,提起多铎,都会提到他继承的牛录,她意识到,这牛录绝对不仅仅是户籍单位这么简单。 “你可以理解为股份,努尔哈赤构建的八旗,相当于一个公司,八家各拿一定股份,共同商议国政,国家盈利后,按股份分财产,即所谓‘八家均分’。一个公司,大股东说话能不好使吗?” 于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大概知道费扬果一直想说,但没有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了。 “你是想在后金建功立业吗?”她看向费扬果,“你现在的困局是,没有起家的资本,一没有股份,二没有骑射这种硬技术。你学什么的,不然搞点别的技术?体育这方面,还真不是想提升就能提升的,搞技术的话,我可以投资你,咱们做大做强。” 于微朝费扬果抛出了橄榄枝,毕竟同为穿越者,对方有难,她当然不能作壁上观,该施以援手的时候,就要帮忙。而且,帮费扬果,自己也能得利,可以双赢。 人都是在乎面子的,于微想费扬果或许是拉不下脸,找自己帮忙,她便主动提出,想和费扬果做大做强。 费扬果低头,好半晌,才道出一句,“我文科生。” 于微一时也沉默了。 良久,她幽幽道:“我能理解你。” 管理学何尝不是死路一条。 “那我没办法了。”于微叹口气,“你要是个体育生,可以考虑上战场,理工科呢,咱们可以考虑搓点什么有科技感的东西出来,但是....” 费扬果抬眸,看了于微一眼,若有所思,顺着她的话道:“倒霉,太倒霉了,我偏偏还是个庶子,努尔哈赤一点股份都不给留,这爹真的是魂淡啊。” 于微想了想,“先别急,我再看看这边的情况,找一找致富之路。” 两人走到路口,便分手,各回各家,于微踩多了雪,雪水融化,渗进靴子缝隙,风一吹,脚上冻得刺疼。于微一进屋就脱了鞋袜,抱膝坐在炕上,用火炕的温度,温暖自己冻得快要麻木的脚。 阿雅拿着干净的鞋袜过来,屋门口厚重的棉帘掀开,多铎从外走入,阿雅立刻退让,向多铎行礼,“贝勒。” 多铎见于微光着脚,又见阿雅手里拿着鞋袜,伸手接过阿雅手中的袜子,一屁股坐在于微身边。 见对方要给自己穿袜子,于微当即吓得坐了起来,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多铎抬头,看了她一眼,“穿袜子。” “我自己穿。”于微一把夺过多铎手中的袜子,往脚上套去,多铎再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抿唇不语。 于微扫了他一眼,尴尬又无奈,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能让人穿鞋穿袜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她难得说出些像是人说的话,多铎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对她态度忽然发生转变,而感到意外。 “你是和十四哥一起出去的吗?”多铎试图找到症结所在。 “嗯。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费扬果。” 提到费扬果,于微的心情有些低落,若非费扬果提到博克托的事情,漏了些许蛛丝马迹,否则她是根本不会对费扬果所说产生任何怀疑。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同类,比如同为穿越者的费扬果。 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算,他们会为自己心中所想而行动,而并非为了所谓的‘同类’。人有群体,但这个群体并非一成不变,不能用单一的条件衡量。 多铎见于微如此平常提起费扬果,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看了一眼于微,并没有揪着这小小的事情不放,毕竟,费扬果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于微将费扬果带来的不悦抛之脑后,和多铎讲起今天的事情来,“十四哥带着我和巴特玛,还有马喀塔她们去走冰了,我们还遇到了豪格和他的福晋。” 豪格的福晋姓哈达,具体叫什么,于微不知道,只能以豪格福晋作为代称。 于微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跟豪格的福晋呛了几句,应该得罪她了,没什么事吧。” 她认真看向多铎,询问道。 多铎垂眸,对上于微的视线,他对于微态度的转变,感到有些惊讶,出门一趟再回来,她说起话来,不似之前冷冰冰、干巴巴,还会询问自己。 这着实令多铎有些诧异,倒贴久了,对方忽然转变态度,他一时还无所适从,望着于微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微见多铎不说话,脸色顿变,“我不会真闯祸了吧?但是是豪格福晋挑衅我在先,吵两句嘴,问题很大吗?应该不大吧。” “你怎么跟豪格的福晋吵起来了?莽古济姐姐欺负你了?” 多铎也说出了和多尔衮一样的话,看来这位哈达格格莽古济,在家里颇有威名啊。 “莽古济姐姐很爱欺负人吗?” “你也不看看她同母的兄弟是谁。” 于微想了下,“莽古尔泰,德格类。” 这两个名字她记住了,原因无二,兄妹俩名字里都带莽,能带这个字的,肯定不是常人。 多铎往后坐了坐,靠在棉枕上,一手撑头,望着于微道: “莽古尔泰可是能杀死生母的人,当年大汗带着我们征讨朝鲜,莽古尔泰抢走了本应献给大汗的美人,后来,在大凌河,他对大汗的决议不满,公然在汗前拔刀。” 于微一惊。 这是真莽啊。 她转过身去,盘腿坐好,望着多铎,“然后呢,莽古济呢?” 莽哥敢这么干,那莽妹一定不甘落人后。 “她很受父汗的喜爱,嫁给哈达部吴尔古代之后,吴尔古代几乎无异腹之子,她将大女儿嫁给贝勒岳讬,岳讬的子嗣,基本上都是哈达所出。后来她又将小女儿嫁给豪格,豪格至今无子。” “她和大汗的关系不好,吴尔古代死后,大汗又将她嫁给了一个蒙古贝勒,她不喜欢这个蒙古贝勒,所以时常口出怨言,大汗心中十分不满,但她毕竟是姐姐。” 于微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莽妹果然是妹妹,完全没有他哥莽,她也没干什么,最多是霸道了一点,以及蛐蛐、抱怨皇太极,让他知道了。 “她还时常欺负贝勒们的福晋。” “对,她连国君福晋都敢取笑。”于微说完,转念一想,毕竟是皇太极都敢抱怨蛐蛐的人,嘴两句福晋,那不是手到擒来。 多铎一听,大概知道她与豪格的福晋究竟是怎么交恶的,他满不在乎道: “没事,吵就吵吧,但你要小心豪格福晋跟莽古济姐姐告状,她是晚辈,但莽古济是姐姐,长幼尊卑有序,大汗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每年过年都还去她家磕头拜年,与大贝勒、嫩哲公主同等待遇。” “大汗,还去给大贝勒磕头拜年啊?”于微的君臣观有点塌了。 “对呀,大汗每年都去,已经七八年了,去年还挺好玩的,也是硕讬那小子机灵,他说大汗磕九个头,明年一定能生九个儿子,一统天下,永享太平。大汗笑了,说他说的好,又拜了大贝勒一次。” 于微忍不住笑出声,“大汗这么缺儿子吗?” 听人说磕头能生儿子,磕了九个不够,又磕九个。 多铎挑眉,“不然呢?他不是又要娶一个你们科尔沁的福晋吗?大汗膝下,除了豪格,就是侧妃所出的塞硕,两个儿子。” 于微‘嗯’了声,这她知道,庶子不是子,嫡子才是子,这个儿子的数量,一定是将数字排除在外的数据,两个嫡子,对于一个大汗来说,的确不够。 “那个要嫁给大汗的新福晋是你什么人?”多铎问道,“她是吴克善台吉的妹妹,那就是你的侄女?” “是,她叫乌尤塔,长得很好看。” “有多好看?” 于微想了想,“以后你就知道了。” 海兰珠的魅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二人对话,阿雅匆匆入内,对多铎道:“贝勒,哈日娜福晋要生了。” “嗯?”多铎立刻坐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看向于微,“走。” 于微一脸茫然,“我吗?去哪儿啊?” “算了,我自己去。” 多铎下炕,于微以为他要去看哈日娜,但他并没有离开正屋,而是去了西边供神的屋子,侍女们进进出出,没过多久,萨满也来了,一群人在西屋做起法事。 萨满从神堂出,跳到西院,法事一直持续到哈日娜生产,因为之前生育过的原因,她这一次生育也很顺利,孩子生下来很健康,是个小格格。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吃完别家的洗三满月酒,又吃上自家的,也亏得亲戚往来,送礼不需要她出钱,否则她是不会去的。 肉疼。 二格格的洗三席吃完,还没吃上满月酒,中间出了个小插曲——皇太极的婚席。 科尔沁送乌尤塔的车驾从草原出发,经过数日跋涉,即将抵达盛京,皇太极亲自带着福晋贝勒们,出城迎接。 十月,吴克善及其母博礼妣吉、弟满珠习礼护送妹妹乌尤塔来归皇太极,此时正值林丹汗死,察哈尔蒙古诸部来归后金,又逢征明大军凯旋,兼娶新福晋,三喜临门。 皇太极大喜,在宫中设大宴,备陈乐舞,召诸贝勒大臣进宫同庆。哈日娜生了小格格,还在坐月子,不能入宫,只能于微一人和多铎入宫。 男女并不同席,于微和福晋们坐在一起,乌尤塔坐在皇太极福晋之间,一边坐着哲哲,另一边坐着布木布泰,姑侄姐妹相见,三人执手相看泪眼。 布木布泰和乌尤塔一母同胞,姐妹二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一丝也不肯松,布木布泰十四岁时就嫁来后金,和父母亲人分离,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姐姐团聚。 而且,是不分开的团聚,姐妹,是流着一样的血的人,是在异国他乡,陌生之地,唯一的依靠。乌尤塔和布木布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脸上喜意难抑。 舞乐声之中,有大臣向皇太极提议比试走冰。 “什么是走冰?”于微询问身旁的一个福晋道。 “走冰就是在冰上行走,看谁走得稳,走得快。” 哦,原来是短道速滑。 多尔衮站起来,提议道:“不如比冰上射箭。” 短道速滑加射箭,很有难度的一项运动,于微见多尔衮踌躇满志的模样,就知道他绝对精于此道,奔着风头来的。 豪格闻此,也欣然道:“汗阿玛,我以为十四叔说的可行,儿子许久不曾同十四叔比箭了。” 又是一个想出风头的,看来接下来的比赛有得看了,于微想。 崇德纪事(清穿) 第23节 ----------------------- 作者有话说:没写够一万,剩下的明天看能补上不。[爆哭] 第22章 多尔衮多铎豪格丢大敛 多尔衮铩羽,偶…… 豪格起座, 却并没有如多尔衮一般直奔殿外,而是走到多铎身边,拉他同去, “走啊,十五叔, 一起玩。” 多铎显然不想去, 但豪格硬将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边走边推,将他也拉出了大政殿。皇太极见状, 哈哈大笑, “让八旗各旗也选精壮的人来,同贝勒们一起比试射箭。” 明朝末年是难得的小冰期, 盛京又地处东北, 天气寒冷,水泼在地上, 没过多久, 就结成冰。皇太极带着殿中诸福晋、贝勒,外出看他们比试。 于微本能看向童尘, 童尘也正在找于微, 两人走近,挽住对方的胳膊, 跟着人群往出走, 周围福晋们, 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布木布泰和乌尤塔边走边笑,十分亲昵。 到了殿外,哲哲不知和皇太极说了什么, 皇太极一脸惊奇,哲哲笑着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于微和童尘身上,朝她二人招手,两人走了过去,在哲哲身边站定。 原本站在哲哲身旁的扎鲁特福晋见状,只得让出位置,似笑非笑打趣道:“十贝勒福晋快站得显眼些,这样十贝勒才有劲射箭。” 众人闻言,一时都笑了,于微低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皇太极看了扎鲁特福晋一眼,和蔼对于微道:“达哲还没见过我这弟弟射箭吧。” 于微答道:“还不曾。” “那你今日可要好好看看。” 说罢,皇太极对阶下正调试弓弦的多铎道:“多铎,当着你新娶福晋的面,可要拿出你巴图鲁的气概来,好好的赢一场,不能让她小看了你去。” 众人笑着看向多铎,多铎弯腰点头道:“是。大汗。” 多尔衮调试完弓弦,站了出来,对皇太极道:“大汗,不知此次比试,胜者可有什么赏赐。” “有。”皇太极豪迈道:“胜者,赏好马一匹,好刀一口,貂裘一件。” 多尔衮向皇太极讨了彩头。又问哲哲道:“不知国君福晋与福晋们可愿赏些什么?” 他此举着实令众人有些意外,毕竟女子的东西,多尔衮也用不上,有人看向多尔衮福晋,多尔衮福晋垂眸,装什么都没看到,有人觉察到什么,悄悄看向哲哲身边的童尘。 盛京城不大,人来人往,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多尔衮邀请国君福晋之妹巴特玛别吉游玩的消息,不胫而走。国君福晋的妹妹,和其他人,总是不同的,这些众人心中都明了。 哲哲一口应下,“有,我有一对东珠耳环。” 布木布泰也道:“我有条好看的红珊瑚的链子。” 乌尤塔困惑的看向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拍了下乌尤塔的手,乌尤塔会意,也道:“我也有一块蜜蜡。” 扎鲁特福晋与芭德玛瑙福晋见哲哲和其他福晋都拿出东西来,自己不拿难免小气,只得随大流,拿出一两件首饰来。 多尔衮这么大阵仗,于微就是再眼瞎,也能猜出来他想做什么,她笑着看向童尘,童尘目不斜视,装出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来,她对上于微的视线,放空眼睛。 “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少装。”于微搡了童尘一把,“多尔衮要这些东西,总不能是自己穿戴吧,那东珠耳环会挂在谁的耳朵上?珊瑚链子会挂在谁的脖子上?” “会挂在谁的耳朵、脖子上啊?”童尘还在装,但嘴角已经压不下去,勾出细微的弧度。 于微摇头,“那总不能是挂在我身上吧,难不成多尔衮是送给他福晋的?” 她悄悄试探着童尘的态度,这话她早就想说了,毕竟她进盛京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多尔衮的福晋。但没等她说,童尘已经自己和多尔衮认识了。 他们发展的很快,天雷勾地火。 眼见多尔衮有捅破窗户纸的趋势,于微更觉得自己应该提起此事,让童尘再考虑考虑。 童尘闻言,短暂沉默,“她是挺可怜的,这不可否认。但她的命运又不是我造成的,是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是将她嫁给多尔衮的父兄,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怨我可就太蠢了。我可不想吃苦,也不喜欢丑人,多尔衮年轻、英俊,前途一片光明,我为什么要放弃?” 她们活在这个世间,不是这个世间因为她们而存在。人在老天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了,我知道了,看比赛看比赛。” 不管童尘做什么,于微都百分百支持,讲公道话的闺蜜,那还能叫闺蜜吗? 大政殿前一片开阔,汗宫建筑总体分为两路,东路建筑以大政殿为中心,是皇帝朝贺、八旗办公、筳宴典礼的国家礼仪性建筑,大政殿东西两侧,呈燕翼状分布五座方亭,便是十王亭。 最靠近大政殿的,是左右两座王庭,两翼王庭后,各有四座旗亭,代表八旗,八旗大臣官员,按旗籍,分坐亭前,边喝大汗的喜酒,边欣赏庭前开阔地带这场比赛。 后金天聪八年冬奥会开幕了。 下面有请运动员入场。 八旗选出勇士,按习惯分为左右两翼,多尔衮、多铎、豪格三人在左翼,于微遥遥见三人站在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真像是....好兄弟.... 豪格不过比多尔衮、多铎大三四岁。 叔侄情?不对。 这应该算兄弟情。 童尘见三人分到一组,凑到于微耳边,“还真有可能挂你脖子上。”于微‘啧’了声,“要是这么分,我觉得挂对手脖子上的几率就大了,你忘了那天冰面上,多尔衮跟豪格说了什么,多铎不善走冰。” “那完了。” 两人转头,朝与左翼相对的右翼代表队看去。 右翼运动员的年纪偏大,整整齐齐的人到中年。 “他们是谁?”于微没见过这三个人,但能与贝勒们比试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哲哲向她介绍道:“那是广略贝勒褚英的儿子杜度,以及大贝勒的次子硕讬、三子萨哈廉。” 原来是大侄子队。 听到硕讬这个名字,于微忽然想起前几日多铎跟自己讲的皇太极拜年事件,说大汗能得九个儿子的,就是硕讬。她以为硕讬是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没想到是个抠脚大汉。 “他们三个的福晋都是布占泰之女。” 说着,哲哲抬眸,以眼神示意于微看去,于微和童尘都举目望去,但见三个美貌的中年女子站在不远处,想来他们就是布占泰的三个女儿,也就是右翼三人的福晋。 于微想了想,布占泰是满泰的弟弟,满泰是阿巴亥的爹,这三个人的福晋是布占泰的女儿,那就是阿巴亥的堂姐妹,多尔衮、多铎的姨妈,多铎的侄子娶了他的姨妈。 好了,于微宣布他们的辈分扯平了。 多尔衮拿出了那天在冰上的水平,走冰如履平地,但见一道黑色身影,幽灵般游走在冰面,双手拉弓,手中羽箭‘嗖嗖’射出,箭箭都正中标靶。 众人齐声叫好,接下来便到豪格,他的身手也不差,但比起多尔衮,还是稍逊一筹。最后是多铎,他滑的没有多尔衮快,但每一步都很稳,黑貂裘下,朱红袍服随着他开弓的动作,若隐若现,在一众身着暗色的贝勒之间,格外耀眼。 “好。”皇太极称赞道。 毕竟在人前,于微也随大流,鼓掌叫好。 见左翼贝勒如此,右翼三人对视一笑,杜度在前,如一支离弦利箭般飞出,紧接着硕讬、萨哈廉两人相继滑出,三人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开,手中羽箭,轮番射出,雨点般,落在箭靶。 他们三个的速度很快,一人射出,迅速退下,由另一人补上,轮番射箭,大大缩短了拉弓的冷却时间,这不仅对他们的箭术是场考验,对他们走冰以及三人的默契程度,也是不小的挑战。 毕竟人一旦接近,难免发生磕碰,在冰面又不似平地,稍微一碰撞,便会弹开,但三人配合十分得当,起步,穿插发矢,到停下,一气呵成。 胜负已经非常明显。 多尔衮雄赳赳气昂昂上场,结果就这? 于微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童尘也没忍住,两人低下头,偷偷的笑。多尔衮往大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懊恼低下头去。豪格虽然输了比赛,但神情依旧坦荡,愿赌服输。 多铎还是那副输赢都无所谓的神情,好似是来凑人数的。 皇太极见胜负已分,下令赐胜者彩头,哲哲和福晋们也拿出事先说好的东西,众人陆续归席,宴会继续。童尘低声和于微说了句,“我闪一会儿啊”。 于微抬头,不远处多尔衮正看着两人,神情有些沮丧,她垂眸,松开童尘的手,“赶紧回来。” 童尘点头,朝多尔衮的方向走去。于微站在原地等童尘,一时无聊,四处看了起来,目光不妨被一旁言笑晏晏的三人吸引。 首饰戴在了乌拉三姐妹身上,姐妹们开心为彼此调整着搭配,不时交换首饰佩戴,于微见她们每人都戴着一到两件‘战利品’,一时思维发散,心想东西居然没有福晋们均分。 是她们格外受宠,还是三人只有她们一位福晋? 显然在后金,前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人心都是偏的,怎么可能均分。 见于微望着自己,杜度福晋笑道:“怎么了?你很喜欢吗?那送给你?”说着,杜度福晋就要动手摘,于微赶紧打断她的动作,“不是喜欢首饰,是....” “觉得你们很漂亮。”于微莞尔一笑。 这话一出,三姐妹都笑了,“多铎的福晋可真会说话。” “其实按辈分,多铎还得叫我们一声姨妈,我们和大妃的关系,想来你也清楚。”杜度福晋道,她看起来比另外两位乌拉福晋年长些,应该是姐姐,两位福晋对她听从的样子,也可以佐证。 于微点点头,“我知道。” “既然是一家人,初次见面,也没什么送你的,拿去。”杜度福晋热情的将手腕上一条金链子取了下来,塞到于微手中。另外两位乌拉福晋也各自取下首饰,送给于微。 于微捏着手中的金链子、金镯子、金戒指,心想这三个姨妈是给自己凑了套三金吗?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白捡一套三金? 童尘很快回来,见她低头不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了她手中的金首饰,“哪儿来的金子?” “别人给的。” “谁给的?”童尘很吃惊,“好大方。” “姨妈兼侄儿媳妇。” 于微一说,童尘就知道是谁了,抬眸望去,但见三位福晋正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边说边笑,“她们人还怪好的。” “我怎么听说她们挺凶的,看来传言是假的。” 于微看向童尘,“嗯?什么传言。” “就是听汗宫里的下人开玩笑说的,乌拉的福晋凶悍,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这是因为贝勒们娶回乌拉的福晋,她们不许丈夫纳妾,受制于妻。” 于微闻言,瞳孔陡然紧缩,再度望向三位乌拉福晋,她居然想错了,不是前者,竟然是后者。 看来很多事情,都不是十分绝对,谋事在人。 “走了。”童尘挽住于微的胳膊,打断她的思绪,两人拉着手,回到殿中。 诸贝勒射毕,皇太极又命八旗大臣们较量,比箭之后,又命他们和蒙古勇士惯跤。 一个年轻的侍卫,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矫健的身姿,惹得众人为之喝彩。皇太极大喜,要赐这年轻人酒。 年轻人接过酒,对着皇太极叩拜道:“在下骑都尉鳌拜,谢大汗赏赐。” 鳌拜这个名字,似一道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 于微和童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年轻人。 崇德纪事(清穿) 第24节 是你吗?鳌少保? ----------------------- 作者有话说:关于女主的事业线我要声明一点,有但是在后面,商业是要受国家政策影响的。 后金和大明的贸易,全部由八旗中的八旗商人垄断,私人和明朝贸易,是违法的。阿达礼郡王之母,也就是刚才的乌拉三姐妹之一,就干过这个,被罚了。也有八旗官员的妻子私自贸易,被杀了。 走私偶尔干一两票,可以,干不长久的,所以女主的商业版图,只能往思密达那边发展,和思密达的民间贸易大部分是合法的。 可是思密达和后金的关系不稳定,要等到崇德称帝之地,二征思密达,把它变成藩属,才能稳定,这才天聪八年,只能先了解情况,搞一下农场,事业线不能急,没市场就没有商业[托腮][托腮] 第23章 立大福晋之威 既然留下就得立威掌权…… 得益于金庸老先生的《鹿鼎记》, 鳌少保的大名力压清初一众王爷贝勒,你要是岳讬、硕讬,众人都是一脸懵逼, 但若要说起鳌拜,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喊出他的title—— 大清第一巴图鲁。 然后附带上一句, 康熙铲除的权臣之一。 鳌少保这个名虽然这个名不是什么好名, 是恶名,但恶名何尝不是一种名。 年轻的鳌拜就已经展现出他的不凡,得了皇太极的青眼, 于微见皇太极望鳌拜的眼神, 满是对勇士的欣赏。 宴会到晚间才结束,大贝勒要出宫回家, 皇太极亲自将兄长送到汗宫门口, 于微站在出宫的人群之中,平静瞧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过去对古代社会的君臣观, 已经彻底崩塌。 后金,是真的加大版的罗家村, 村长皇太极, 带着兄弟侄子们,每天挖挖人参, 倒腾倒腾貂皮, 隔三差五举行个家庭聚会, 联络一下感情。 现在大哥要走了,作为主人的皇太极亲切将大哥送到门口,挥手和大哥道别,让他下次再来玩。大哥说, 好的老弟,别送了哥走了。 礼仪呢?体统呢?大汗的威严呢?哦,都没有。 大贝勒离去后,众人也纷纷向皇太极辞别,各回各家,天色已经暗了,道路不明,积雪未化,再骑马有些危险,多铎让于微上马,自己牵马在前,两人慢慢往贝勒府而去。 侍卫在前开道,执着火把照明,随从在后,也都牵马步行,走在半路,多铎忽然道:“我看大汗很重视科尔沁,举行这么大的典礼欢迎新福晋。” “那是自然。” 毕竟对方可是海兰珠。 “新福晋既然是你的亲眷,远归后金,嫁给我汗兄为福晋,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当礼遇。” 于微听出了多铎的话外音,垂眸看向他,“嗯?你想干什么?” “我想请大汗和福晋们来咱们家看看。” 请皇太极吃饭? 于微短暂沉默,“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众所周知,吃饭这个东西,分为真吃和假吃,真吃是饭进胃中,化为脂肪,假吃是饭进心里,变作各种别的东西。多铎到底是要和皇太极联络感情,还是想借着吃饭干点别的? 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自己才能见机行事,但多铎说的没头没尾,于微一时也不知是否要答应。毕竟请客吃饭这个事,也打了她的名义。 多铎显然不愿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要是不说,我是不会参与的,你要是说了,我可以酌情考虑。”于微可不想因为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得罪自己真正的靠山姐夫皇太极。 多铎回头,蹙眉看了她一眼,于微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并不说话,两人盯着彼此,互不相让。良久,多铎才转过头,低沉的声音从橘黄火把跳动的光影中传来。 “林丹汗死在青海,察哈尔部众四散,不少来归附我后金,也有投奔漠北蒙古的,但察哈尔太子额哲,和他的母亲苏泰大妃,以及林丹汗的正室囊囊大妃娜木钟还不知去向。” “林丹汗死了,若是能得到太子额哲和囊囊大妃,就等同于得到了蒙古、乃至于大元的正统,大汗肯定会派人前去。这么大的战功在眼前,我也想去。” 多铎到底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林丹汗因天花死在青海,打击林丹汗埋头种树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到了摘桃子的阶段,八旗精锐攻击全盛时期的林丹汗尚且所向披靡,更别说对付一群孤儿寡母,这战功不可不谓是唾手可得。 而且这战功不是寻常战功,是得到名义上的大元正统、全蒙古太子的战功,付出小,得到大,简直是肥差,肥得流油。 多铎想当摘桃人,领兵招抚察哈尔额哲,但环视一圈,发现想摘这军功的人实在太多,论军功、资历和皇太极的信任程度,排在他前面的人能从清宁宫门口排到汗宫门口,根本轮不到自己。 既然排不到,那就把皇太极从清宁宫弄到自己家里。 请客吃饭拉关系,这三板斧下去,指定有点声响,多铎于是将主意打到了于微身上,“于情于理,我也的确应该请大汗吃顿饭,感谢他将你嫁给了我,大福晋之妹,蒙古别吉,何其尊贵...” “打住。”于微立刻出声制止多铎继续再花言巧语下去,“你要是为这件事的话,很好说。” 只是想进步,所以请客吃饭,于微怎能不帮助如此积极向上的多铎,毕竟,他要是真得胜归来,分战利品时,肯定也不会少了自己这一份。 多铎见于微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既是请客吃饭,客人的喜好你可知道?”于微问多铎道。 “这是自然,就是新福晋还不知道。” 于微点头,“交给我吧。” 她垂眸,望向多铎后背,略微踌躇,出声问道:“知道新福晋的喜好之后,是告诉哈日娜姐姐吗?” 哈日娜生产,还未出月子,若是要请皇太极吃饭,势必要提前准备,夺权的时机,转瞬即逝,于微想,自己既然决定留下来,就不能总待在别人的屋檐下,受制于人,得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屋檐。 可是哈日娜掌权多年,自己贸然夺权,只怕会起反作用,一个是辛苦多年操持家事的福晋,却被靠着背景空降的大福晋压一头,不可说不可怜,人心难免偏向她。 管理又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一把手多铎,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甚至说完全没有感情,万一出了纰漏,那可真就是上下全部得罪,里外不是人。 新领导要架空单位老人,首要便是戒骄戒躁,先表现出对老人的尊重,然后找寻时机,把权力收回来。现在,这机会到了,既然要请皇太极和哲哲吃饭,那最好还是由于微办理合适。 果不其然,多铎也道:“不用,你自己处理就可以。” 见后顾之忧已经消除,于微淡淡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新福晋入宫,非常得皇太极的喜爱,皇太极因为太喜欢乌尤塔,为她取了一个满语名——海兰珠,意为惹人怜爱的。 引申一下,就是,我喜欢你。 “谁家取名叫我喜欢你?”于微放下手中的菜单,认真望向童尘,“这个肉麻的名字,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房子着火,最为致命,都一把年纪了,真是受不了大汗了。”童尘直摇头,“好俗的名字,俗,庸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讨论宴席的菜色,虽然吃饭不是目的,但菜色好坏,直接关系到皇太极第一印象,吃好喝好了,心情才会好,心情好了,拉关系才会更有用。 “大汗喜欢甜食...可能马卡龙的受众就是他们这群人吧。”一提到甜食,于微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吃过的马卡龙,看起来五颜六色,小巧精致,一口咬下去,滤镜全碎, 甜,要甜出糖尿病了。 “马卡龙这种东西,咱俩的烘焙技术怕是不够,不如试试戚风蛋糕,这个不用发酵。”烘焙博大精深,于微从前也好奇过,然后完美填补了烘焙界没有死面饼的空白。 她分明按照食谱做的,但每一次都发酵不起来。 后来她放弃了,开始做一些不需要发酵的蛋糕,比如戚风蛋糕和海绵蛋糕。 “行,先试试。” 两人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阵喧嚣,阿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很生气的道:“和我去见福晋!”另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传来,“见福晋就见福晋。” 童尘蹙眉,看向于微,于微垂眸,深叹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童尘‘噗嗤’声笑了,“清汤大老爷,你可要秉公办理啊。” 原告被告进屋,于微一看,又是张熟面孔,正是先前给她这个小王脸色看的女真侍女,她有些诧异的认真看了那女子一眼,唯恐自己认错,但的确是她。 “发生什么事了?”于微看向阿雅。 阿雅义愤填膺道:“回福晋,福晋说让准备鲜花,谁料她说没有,还说女真人从没有在桌案上放鲜花的习俗,我说是福晋说的,她才不情不愿去找,结果又找来一些快要凋的花,我本不想和她争论,于是问她,花房在何处,我自己去找,谁料她又戏耍于我。” 于微沉思片刻,询问被告道:“阿雅说的是真的吗?” 那侍女坦荡道:“是。” 她回答的太直接,以至于于微一时懵了。 这人怎么比皇太极还拽? 分明是自己阳奉阴违,刁难主人,但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好似她才是主人,就算是干了两代人的家生子,她也是奴婢不是主人啊。 这主人翁意识有点太强了。 没等于微继续问,却听那婢女道:“福晋不知,大汗也并非第一次来咱们贝勒府,不止大汗,老罕王也是来过的。先前都是哈日娜福晋带着奴婢一手操办,其中细节,奴婢自然知道,这些花啊草啊,原来都不曾有,大汗未必喜欢,若是不喜欢,岂非触怒大汗,福晋还是照着之前的例子,不要节外生枝。” 这婢女思路很清晰,说的也的确有理有据,拿陈规旧制来压她,并且指出创新风险。若是真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意见倒也可以作为参考。但很可惜,她选的时机不太对。 于微要的不是方案,是立威。 她太缺一个立威的机会了,最好的立威时机,应该是在她进府之初,但那个时候,她满心想着回科尔沁,等她想要留下来,时机已经过去了。 多铎要请皇太极吃饭,她再度看到了时机,可这些婢女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还跟从前一样。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于微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那是被清醒压下的激动的余波。 “本福晋有言在先,接待大汗与大福晋是府中最重要的事情,任何人都要和本福晋一心,完成此事,阿雅奉我的命令准备鲜花,你为何一再推诿,甚至戏耍她?” 一开始,于微就放话下去,以要接待皇太极为由,勒令阖府下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人们倒也很重视这件事,于微现在还没找到一处错漏借题发挥,现在错漏终于来了,她也能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用上。 先就题发挥,再借题发挥。 “你是在轻视本福晋吗?”于微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那婢女满不在乎道:“不敢,只是福晋毕竟初掌事,对以往的情况不熟悉,奴婢自然该将旧情告知福晋。福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哈日娜福晋,查证奴婢所言是否属实。福晋是大福晋,究竟如何,还是要由福晋定夺。” 说是迟那时快,于微猛然一拍桌案,发出声巨响,吓得一旁童尘浑身一颤,她看向于微,但见于微怒气冲冲道: “好你个贱婢,张口老罕王,闭口大汗,老罕王和大汗是什么人,他们的喜好也是你一个贱婢能知道的?本福晋这么做,必然有本福晋的道理,你却一再阳奉阴违,甚至违逆本福晋,还搬出哈日娜福晋,是要挑唆本福晋与哈日娜福晋的关系吗?” “阿雅,你去将这贱婢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哈日娜福晋,问问她怎么说?” 那侍女也意识到不对,扑通声跪下,“大福晋饶命,是奴婢的错。” 于微冷笑声,并不言语,没过多久,阿雅归来,对众人道:“哈日娜福晋说,过去接待大汗,是按大汗旧日的喜好,大汗与福晋们的喜好变化,也是有的,福晋若是得知客人的新喜好,合该调整,以免失了待客周全。” “哈日娜福晋还说了,福晋是的大福晋,府中事合该听从大福晋的意思,这贱婢阳奉阴违,还敢挑唆福晋和她的关系,请福晋务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鞭十下,赶出府去。”于微终于达成所愿,短短一句话说的心情舒畅不已,“革除他们家一年米粮,发去庄子养牛。” “召集府中下人观刑,若有再敢犯她一样过错的,三倍重罚。” “是。”阿雅扬眉吐气道。 那侍女还想求饶,早被一旁几个摩拳擦掌的蒙古侍女拖了出去,阿雅召集府中下人,将于微的话重复了,她被这侍女戏弄为难,白跑了一天的路,早生了一肚子的怨气,故而也没让别人动手,自己拿鞭子狠狠抽了她一顿。 罚毕,阿雅来回禀于微,于微道:“知道了,花的事情你还是要上心,务必要精心挑选。” “是。” 一切归于平静,侍女们都退出去,屋中只剩下于微与童尘两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童尘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于微竖起大拇指,“大福晋,你可真厉害啊!” 崇德纪事(清穿) 第25节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 ----------------------- 作者有话说:前文‘不是后者,居然是前者’已改,写反了。 因为明天上夹,提前更新。 第24章 贿赂皇太极失败开始摆烂 轮到多铎带两…… 开刀立了威, 众人看到这位新大福晋的威严,做事比以往更为细致妥帖,傍晚时分多铎从府衙归来, 得知福晋动怒,侍女一家子都被赶到庄子上, 一时有些愕然。 她到底还是把看不顺眼的人赶出去了。 侍女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她们家是两代的包衣,到她这儿已经是第二代,她父亲是汗父从自己的包衣之中, 挑选精明能干之人, 拨给他专门看管他用的马匹,兢兢业业干了许多年, 因为马照管得好, 升成了管事员,专管车马。 她的兄弟也很得力, 在府上各处都干得不错, 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向来只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所以或多或少会得罪一些人, 之前是哈日娜,现在又得罪了达哲。 “福晋呢?”多铎询问道。 侍女答道:“回贝勒, 福晋在厨下。” 于微正在厨房, 和童尘尝试无厨房秤情况下, 戚风蛋糕的做法,她们越做,越感觉厨房秤真是寻常人家厨房的神器,能够将用感觉衡量的各种食材, 细化为具体的数量,大大降低翻车的几率。 多铎走到厨房门口,熟悉的嬉笑声从门缝中传出,他歪头从缝隙中一看,巴特玛果真在他家,姐妹两人关系很好,时常黏在一起,形影不易的。 灶间两个少女年纪相仿,长相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又大不相同,自己的福晋按照习俗,将头发盘了起来,梳做盘辫头,发间点缀以东珠,看起来简约而不失精致。 巴特玛未婚,结发为辫,却并不盘起来,而是垂在身后,和福晋在发间点缀珍珠不同,她的辫子上绑着颜色更鲜艳的珊瑚和蜜蜡,发尾还束着几个小小的精巧银坠,耳洞也只有一个。 达哲的脸也更圆些,低头时,眉宇低垂,右耳上两枚金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垂在最下端的珍珠耳环,一股沉静的温柔美感,从专心致志揉面的女子身上散发,多铎推门的手,迟迟没有伸出去。 他站在台阶下,从门缝中,望着埋首灶台之间,和面粉打交道的于微,她做事的样子认真,一丝不苟,和她先前骄纵任性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草原上恣意率性的公主,现在却做着下人的活.... 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 她是为了帮自己请大汗吃饭而忙碌。 这么一想,双手更如灌铅一般沉重,久久无法抬起,推开厨房木门。一丝异样的情愫,悄然从多铎心底某个酸涩角落钻出。 他是有些愧对这位新福晋的,虽说贵族之间联姻,首看部落、血缘、地位,但也会考虑本人的意愿,他执意要娶,态度坚决,皇太极看在当下局面,一定会想办法撮合这门婚事,嫩科尔沁看在皇太极的面子上,肯定会嫁。 她的意愿,就变得不再重要,多铎知道,这是件很令人愤怒的事情。 而且,两人刚成婚没多久,自己就抛下她,远赴明国,沙场刀枪剑戟无眼,稍有不慎,她就立刻守寡。这对一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别吉而言,毋庸置疑是委屈的。 她也是父母的爱子,受尽宠爱的长大,闹些脾气,是必然的,所以一开始,不管于微做什么,他都强忍心中情绪。 但现在福晋不闹了,许是脾气发完了,骄纵渐渐退去,露出如雨后彩虹一样,温柔纯真的那面。 这样想着,多铎心中的天平悄然发生了移动,侍女固然也是为了他,也是忠心,可难道福晋就是为了别人吗?福晋虽然骄纵,但看她现在做事认真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一个有脾气的人都愿意为了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即便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自己也得思量思量,而且,福晋也没犯什么错,的确是侍女有错在先,就算有旧怨,福晋借题发挥..... 他还怎么能怎么苛责? 福晋都低头了。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阶下垂首站立的管家,“把他们打发远点,别让福晋再看到他们。” 管家立刻会意,“是。” 下一瞬,案板上掀起一阵扬灰,白色粉尘纷飞的朦胧中,于微望着满头是面粉的童尘,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沉静和温柔烟消云散,她又变成了那个明朗的蒙古别吉。 多铎见状,笑了下,转身离去。 他身后,于微和童尘捧着新出炉的戚风蛋糕(成功版),脸上满是自豪得意的笑容。 到了约定的时间,皇太极带着哲哲与诸位福晋驾临贝勒府,多铎带着于微和哈日娜,以及大格格舒伦出门迎接。皇太极和福晋们下马,扶起府门前行礼众人,“好了,不必多礼。” 男女分桌,大汗一桌,福晋们一桌,皇太极望着桌上放着的鲜花,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吃法?”多铎道:“大汗,这是汉人的宴席,请大汗一试。” “哦?” 随着众人坐定,各色菜肴也端上桌,先凉后热,鸡鸭具备,女真和蒙古的宴会于微不太懂,但汉地的席她还能不懂吗?餐后上甜点,皇太极吃了一口,眼前一亮,惊奇问道:“这是什么?” “是福晋做的,要问福晋。”多铎笑着看向于微,于微站起身,“回大汗,这是我特意为大汗制作的糕点,据说也是汉人那边的吃食。” 对不起了戚风蛋糕创始人,她编不出来了,总不能告诉皇太极,这是西洋玩意儿,皇太极肯定就要问了,西洋是什么? 还是说点他知道的地方吧,避免他再问。 “居然是达哲做的。”皇太极更惊奇了,“你们夫妻费心了。” 蛋糕怎能不配奶茶,福晋们喝惯了咸奶茶,对甜奶茶倒是无感,只因为是于微亲手做的,给面子的夸了几句,唯有皇太极,践行了光盘行动优良传统。 样貌堂堂的威武大汗,喜欢吃甜食..... 也不知他会不会得蛀牙。 吃完了席,多铎又按照女真的习俗,搭起帐篷,宰牛宰羊,再度招待皇太极,男女依旧分开坐,福晋们单独坐到了一个帐篷,说起悄悄话来。 哲哲拉着于微在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忽然脸色一变,对一旁布木布泰道:“我看她好像胖了些,你悄悄。”一时众人都看向于微,布木布泰认真打量于微一番,“好像是胖了些。” 几人神情一时都变得认真起来,哲哲直接动手,在于微身上摸了起来,前胸、小腹,是哲哲重点关注对象,她一边摸,一边问道:“你的月信可按时来了?最近可有哪里难受不舒服。” 长胖。月信。难受不舒服。 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于微当即明白她们想到了何处——怀孕。 啊,要死。 于微大脑嗡嗡作响,这这这,一个人怎么怀孕?人类是不能单性繁殖的。 “是吃胖了。”于微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真的只是胖了,月信来的准时,也没有不舒服。” 没怀,就是纯胖。 嫁来后金不到半年,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天天吃席,能不胖吗?小腹不可避免的堆出些许赘肉,于微起初不以为意,无论是蒙古袍还是后金的服饰,都比较宽松,看不太出来。 直到今天....哲哲的手落在她腰间,将那软绵绵的脂肪捏了捏,以为她怀孕,于微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对着苍天发誓,一定要痛改前非,管住嘴,迈开腿,要减肥。 见她身体如常,哲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对于微道:“只是问一问,你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经验,额格其也是怕你怀孕而不自知,女人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务必要处处留心才是。”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他们都比于微年长,有生育的经验,知道其中难处。 于微对生育的危险系数也有所耳闻,在医疗水平发达的现代,尚有产妇因为生孩子而死,何况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而且古代也没什么靠谱的避孕手段,避孕套是下个世纪的产物。 但孩子又是一个女子在夫家立足的根本,莽古济为什么那么拽,因为她有两个同胞军功贝勒兄弟,两个军功贝勒女婿,和两个儿子,女儿在男方家庭的地位越高,女婿和儿子的差距就越小。 莽古济的两个女儿,都牢牢掌控着丈夫的后院。 孩子越多,关系网越大,以血缘,都能联络起相当一部分人,这就是游牧民族‘老祖母’的威力。但于微怕死,生个儿子把家产继承了就行了,没必要给自己上那么高的强度。 而且还不能现在生,得再等两年,她这具身体,四舍五入、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如果生孩子的话,这风险系数会不会有点太高?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跟多铎不是很熟悉,亲不下去…… 于微承认,多铎继承了母亲女真第一美人阿巴亥的美貌,长相英俊,肤白唇红,眼睛黑白分明,属于浓颜帅哥,从颜值上来说,她不吃亏。 可不巧的是,她不吃这款,她其实更欣赏多尔衮那一款清俊的。 是欣赏多尔衮那一款帅哥,不是喜欢多尔衮。 不然她和童尘怎么能当诡秘呢,连审美都高度重合。 可是迟两年生,会不会被别人抢占先机?于微陷入了沉思,如果她和哈日娜都属于‘妻’,生下的孩子都属于‘嫡’范畴,后金到底是嫡长子继承制,还是幼子守灶? 总不能她生两个,一头一尾吧.....那难度是不是有点大?又不是做试管婴儿,性别、出生年月、行序,都没办法卡死的。 问题好多,于微一时也想不出来结果,只得先放下纷扰的思绪,走一步看一步。 宴会继续,带着女真特色的饽饽、沙琪玛依次端上,很快肉也烤好,就着欢快的乐曲,众人载歌载舞,一直到傍晚时分,宴席才结束,皇太极和福晋们对这场宴会非常满意。 席间,多铎向皇太极夫妇进献了一批礼物,都是些好东西,貂裘、狐裘、镶嵌东珠和猫眼的饰品,还有带雕鞍的马两匹,空马八匹。 皇太极都不要。 大汗保持着廉洁的优良作风,对弟弟献上来的东西大声说‘no’。 皇太极不收礼,多铎感觉有些难办,对不管他怎么说,皇太极就是不要,宴会结束,皇太极便带着福晋们归家,多铎带着于微相送,走到门口,皇太极忽然停下脚步。 众人也随之停下,齐齐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回首,询问于微道:“那糕点...还有吗?” 于微会意,立刻命人将剩下的戚风蛋糕和奶茶全打包,她悄悄拽了多铎衣袖一下,朝那两匹准备献给皇太极的雕鞍马使了个颜色,多铎见状,再次将两匹马拉了出来,说敬皇太极和福晋骑还。 皇太极看着挂在马上的银奶茶壶,没有拒绝。 古有买椟还珠,今有送奶茶捎马。 皇太极收下了马匹,但回汗宫之后,又派人将价值高的马鞍送还给了多铎,仅仅留下了两匹空马。两匹马的价值,并不大,显然,这礼还是没送出去。 多铎闻侍卫禀告,长叹口气,“唉。” 于微正坐在妆镜台前拆头上的首饰,听外间传来声长叹,不由朝炕上看了一眼,多铎半靠在炕上,一腿竖起,手据膝上,失望扶额。 “大汗可能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去不了就算了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道、歪门都用上了,也算是竭尽全力,谋事早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只能作罢。 闻言,多铎从掌中抬头,看向于微方向,烛光下,她身上那种安静的柔和更甚,黑色的眼中似乎带着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子,黑发垂在素衣上,漆黑如墨。 多铎忽然想起了白日送马的事情,能把东西送出去,都是她的功劳。 “我看你宴会办的不错,你还懂汉人的东西吗?” 于微莞尔,“只许你懂,不许我懂吗?” 用汉人宴会招待皇太极的主意,是多铎提的,他似乎对汉人的东西,很感兴趣,当然,除了汉字。 “算了,去不了就去不了吧。”多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现状,“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我带你去放鹰吧。” “放鹰?”于微好奇起来,歪头看向多铎,“是海东青吗?” “对。” “就咱们俩吗?” 崇德纪事(清穿) 第26节 多铎不假思索道:“叫上豪格。” 于微愣了一下,问道:“你跟豪格关系很好吗?我以为你会叫多尔衮呢?” “放鹰还是跟豪格好玩,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放鹰玩。” “我能带上巴特玛吗?” “你想带谁都行。” ----------------------- 作者有话说:夹子涨幅不好,只能拿更新冲一下了,提前更新。 第25章 放鹰(加更) 体验动物园付费项目…… 一连数日天气晴朗, 于微约上童尘,多铎约上豪格夫妇,出盛京放鹰, 放鹰之前,多铎先带他们去鹰舍挑选鹰。 “风筝放过, 老鹰没放过, 鹰怎么放啊?栓根绳子在腿上然后放吗?”童尘问于微道,于微一时语塞,“我有没有背着你放鹰你不知道吗?” 她长得像是放过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人吗? 童尘笑了, “那可不好说。” 于微白了她一眼。 去鹰舍的路上, 一行人与豪格相遇,豪格的福晋穿了一身男装, 石青色的四开行服, 外罩鹿皮马甲,袖子翻成马蹄状, 露出内里洁白的羊羔毛, 头戴暖帽,携弓佩刀, 架着一直威风凛凛的海东青, 策马而来,英姿飒爽。 靠得近了, 于微看清豪格福晋手臂上那只海东青的模样, 爪喙锐利, 那双歪头打量周围人的锐利鹰眼睁,凶光毕露,好猛一只海东青,她心中不由感慨, 女真的姑奶奶真是与众不凡。 一见面,还没等豪格跟多铎问好,但听豪格福晋冷笑声,讥讽道:“哪有放鹰穿这么艳的。”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穿嫩黄,一个穿退红,怎么,对她们番茄炒蛋组合有什么意见吗? 她们专门挑的这个颜色,于微本想穿绿的,让童尘穿嫩黄,组成青椒炒蛋,年轻就要勇敢尝试鲜艳的颜色,可童尘更喜欢退红,红绿搭配未免俗套,于是于微选择了嫩黄。 番茄又名洋柿子,多洋气的颜色。 多铎蹙眉扫了豪格一眼,眼中已带责怪,豪格不得不出声道:“宁克楚。” 于微这才知道莽妹小女儿的名字,哈达纳喇.宁克楚。 纳喇即那拉,那拉氏是女真大姓,因居住地不同,分化为四大支系,乌拉那拉、哈达那拉、叶赫那拉、辉发那拉,努尔哈赤最初就是为了拉拢哈达那拉,才将女儿嫁给哈达部。 但这位女真姑奶奶显然没太把豪格的话当回事,继续挑衅道:“我听说蒙古也有放鹰的习俗,吴克善台吉不就有一只好鹰,惹得林丹汗派人来索要呢,十五婶和巴特玛别吉应该也精于此道吧?不如比一比?” 满洲的姑奶奶,看谁不顺眼,是绝憋不住一时半刻的,一有机会,就要压对方一头。 “她拿那么大一只鹰,摆明了想欺负咱俩呗。”童尘小声嘀咕道。 比放鹰.... 这可就说到两人的短处了,放过鹰的是达哲和巴特玛,不是于微和童尘,可对方都已经挑衅上了,不找个合适的理由,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于微垂眸略微一想,一番说辞便信手拈来。 “我们其实并不善于放鹰,阿布还在时,倒是常带着我和巴特玛出去骑马放鹰,后来他出去了,没再回来,就没人带我们出去了,弟弟还小,额吉一个人打理部落,实在不易,我们姐妹怎么能总想着出去玩,而不为母亲分忧呢?” 于微说的阿布,是指大侄子兼继父索诺木,索诺木跟随后金出兵,阵亡在北京城下,他死的时候,姐妹二人年纪都还小,弟弟奇塔特就更小。 若非索诺木早死,他们这一支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没有能征善战的男丁,衮布妣吉也不会想方设法和后金联姻,为儿子求娶皇太极之女。 没有爹,老丈人来凑。 长姐如母,放在奇塔特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闻言,豪格立刻抢在自己福晋开口之前,对她道:“好了宁克楚,没什么可比的,出来玩罢了。”这一次,他的态度比之前更严肃,回头盯着宁克楚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再挑衅。 姐妹二人不会放鹰的理由,沾上了一层家国大义,索诺木为后金流过血,为后金拼过命,那可是后金的英雄,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就太不是人了,显然豪格也是想到了这里。 作为后金大汗之子,基础家国情怀他得有。 这个理由的杀伤力很大,加上豪格的制止,宁克楚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作罢,多铎听完于微的话,眼眸一时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抬头看向于微,对她道: “以后我常带你出来放鹰,这并不难,多放几次就会了。” 于微顿了一下,眨眨眼睛,应道:“好啊。” 几人来到鹰舍,各自挑选喜欢的鹰,训鹰人早挑好了训熟的鹰,架在手臂上,供几人挑选。 “贝勒,这都是今冬新训好的海东青。” 这一批冬捕的鹰,经过训鹰人长达数月的‘熬鹰’,和一段时间的训练,初通人性,能够按照主人的命令,抓捕猎物。 一听是新训的海东青,多铎问猎鹰人道:“有没有体型小一些的,福晋不太会放。” 猎鹰人又从鹰舍中取出两只体型小些的海东青,给于微看,“这两只贝勒、福晋看如何,是今春新抓的雏鹰,训了大半年,性格要温顺些。” 于微品鉴海东青的能力有限,她打量着训鹰人手臂上的海东青,海东青也歪着脑袋,瞳孔扩大缩小,不断打量眼前人,于微见它虽体型要小于别的海东青,又听训鹰人说它是雏鸟圈养长大,但眼中锐利,并不逊色于同类。 能拿给自己的,肯定不会是太差的货色,于微于是转头问童尘道:“不然就这两只。”童尘点头,“这都是你家的鹰,你做主。” 鹰舍是多铎的,产权在他。 “那就这两只吧。”于微决定道。 驯服海东青,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想让天空的霸主放下自由和尊严,带上锁链和脚铃,供人驱使,往往需要长达数月甚至半年的‘不择手段’。即便是从小养育的雏鹰,骨子里也会带着一股野性。 在训鹰人的指导下,于微和童尘要先喂这两只鹰点吃的,拉近关系,训鹰人拿来切好的鲜肉块,于微和童尘喂给两只小鹰,多铎则对两人讲起了海东青的来历。 “女真自古有崇鹰的习俗,尤其是‘海东青’,女真的部名,便来自于这天空的霸主。金朝的建立,也与海东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女真人最早臣服于辽国,辽国有四时捺钵,其中春捺钵需要‘杀鹅祭天’。” 童尘‘嗯?’了声,“杀鹅?大鹅吗?” 众人一时笑了,多铎笑道:“是天鹅。” “因为这一项习俗,契丹贵族对于天鹅的需求量很大,而能够捕捉比自己体型大很多倍的天鹅的海东青,也成为女真对契丹重要的贡品之一。为了保证海东青的数年,契丹开辟‘鹰路’,派出‘银牌天使’,在女真各部横征暴敛。” “这些使者在女真各部为非作歹,侮辱女真女子,金太祖遂以‘保鹰路’之名,起兵反辽。起兵时,太祖以‘鹰起海东’为吉兆,萨满也说,海东青是天神之眼,天神在天上看着,支持他们呢。” “灭辽之后,海东青便成为女真的象征,我们是女真之后,所以也重视海东青,而且采摘东珠,也离不开海东青,天鹅吃珠贝,存储东珠于嗉囊,海东青捕天鹅,就能得到东珠,这比潜水取珠更安全,也更简单些。女真人冬日捕鹰训鹰,春秋放鹰。这都是入冬新捕的鹰,训得差不多了,带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抓到个狐狸什么的,做个暖帽也好。” 于微和童尘边听多铎介绍海东青的历史,边喂两只小鹰吃东西,小鹰也不客气,一口接着一口,来者不拒,多铎提醒道:“不要喂得太饱,否则它不会捕猎的。” 只有饥饿能驱使海东青捕猎,吃饱了的海东青就丧失了捕猎的欲望。 “没事。”于微和童尘喂鹰喂得起劲,这可是大动物园付费项目,排队都排不上,能一对一喂鹰,已经是不虚此行了,她不在乎道,“我也不指望这小东西能抓到点什么,让它吃饱算了。” 中国有句古话,它还是个孩子。 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两口肉怎么了。 侍从拿来护具,阿雅分别为于微和童尘绑上,皮质的护具一绑上,手臂就陡然沉了起来,训鹰人驱动海东青,让它飞到童尘的手臂,小海东青张开双翅,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童尘伸出的手臂,滑翔降落。 鹰爪落到童尘手臂那一瞬,没有想象中的稳当当,童尘惊呼一声,手臂承受不住海东青的重量,往下落去,海东青一时没站稳,直往地上栽去,扑腾了好几下翅膀,才勉强飞起。 扬尘飞舞中,宁克楚的嘲笑声,从背后传来,“哈哈哈。” 童尘的脸红到了脖子,窘迫低下头,似乎在找寻地缝。 于微回头,看向肆意嘲笑童尘的宁克楚,四下看了一眼,抓起一旁训鹰人的鞭子,便朝宁克楚手中的海东青丢去。 海东青被惊起,展翅将飞,但脚却被锁链套住,宁克楚也没想到于微会忽然动手,一时来不及取下鹰锁插销,被飞起海东青的冲击力,拖拽摔倒在地。 幸而训鹰人眼疾手快,拔下鹰锁,海东青才和宁克楚分开,飞上天空,豪格上前,扶起地上的宁可楚,焦急问道:“你没事吧?”说着,弯腰检查她身上是否受伤。 宁克楚怒气冲冲望着于微,全然不顾豪格的询问,海东青在天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到训鹰人的手臂上。宁可楚咬牙切齿看了一眼训鹰人手上的海东青,忽然做出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海东青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海东青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什么人能攻击,什么人不能攻击,只知道主人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当即展翅而起,朝于微飞来。 ----------------------- 作者有话说:段评打开了欢迎评论,为营养液和评论加一更。 我尽量日6,保底日3,在3-6之间浮动,我中午也努努力,争取在每天下午三点上班前创造出一点剧情[亲亲][亲亲][亲亲] 大家踊跃评论,踊跃投营养液昂,你们的评论和营养液是我前进的动力。 第26章 误伤 火拼唯一的伤者多铎 于微反应很快, 抬起绑有皮质护具的手臂,挡下海东青第一波攻击,海东青的冲击力的确很大, 于微被撞了一下,脚下一时踉跄, 后退了半步, 才勉强稳住身形。 海东青第一次攻击失利,在空中转了一圈,再次朝于微飞来, 于微虽然有些心慌, 但还是沉着应对,抡起手上的皮质护具, 朝迎面袭来的猛禽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身前陡然出现道身影,多铎一个箭步上前, 挡在了她身前, 身前陡然出现个人,于微下意识要停手, 可这个时候再想收手, 已经来不及了,手中护具重重砸在多铎腰上, 发出沉闷的一阵声响。 于微:“.....” 驯鹰人纷纷围了上来, 大声驱赶盘旋在半空的海东青, 迫使它远离于微,跟着豪格的驯鹰人用力吹响口哨,海东青才升上天际,绕了一圈后, 飞降回驯鹰人臂上。 短暂的骚乱被平息,童尘扑向于微,“你没事吧。” 于微摇了摇头,“没事。” 她看向多铎,一句‘你没事吧’卡在齿间,不上不下,方才情势所迫,她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心想那破鸟不死也得晕一会儿,谁料多铎会半路杀出来。 “十五叔,十五婶。”豪格的脸都白了,他根本没想到宁克楚会驱使海东青攻击于微,大步上前,询问于微道:“没事吧?十五婶。” 于微不答。 他又看向多铎,“十五叔....” 豪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很显然,现在这情况,他更应该道歉,而非解释。 多铎的脸色也发白,手缓缓扶向自己腰,刚才他过来时,太着急,被绊了一下,没有站稳,可偏偏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又挨了于微蓄力的一击,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一度以为自己被腰斩了。 他尝试着抬了一下腿,腰斩的感觉再度袭来,多铎‘嘶’的吸口凉气,于微和豪格也发现多铎脸色不对,赶紧上前扶他坐下,多铎被两人扶着,慢慢坐下,在凳子上缓了半天,看看于微,又看看豪格,咬牙切齿道: “好好出来玩怎么搞成这样了?” 怎么打架的是于微和宁克楚,受伤的是他。 多铎越想,脸色越难看,他瞪了豪格一眼,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没了再玩的心情,也没有玩的身体,当即就要回去,于微想要扶他,却被他拂开,他倔强的认为自己可以,扶着腰,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往前而去。 于微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可是笑瘸子,未免太掉功德了,她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试图保住为数不多的功德。 一扭头,她看到童尘也在憋笑,强烈的笑意,席卷而来,于微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崇德纪事(清穿) 第27节 活该,谁要他非要叫上豪格。 分明知道她们跟莽古济不对付,还要叫上莽古济的女婿,这不是找事吗?若能借此契机化干戈为玉帛也就罢了,可宁克楚丝毫没有止战的意思。 想到宁克楚,于微斜了一眼豪格方向,豪格很生气,可宁克楚气势也并不逊色,夫妇二人吵了起来,于微隐约听见几句,“不就是因为我没生孩子”、“那你把我送回去”。 宁克楚几句狠话一放,豪格就落了下风,宁克楚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豪格更无奈了,望着她,目光怜惜,总也舍不得苛责,最后拥宁克楚入怀,“好了,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俗话说的好,慈母多败儿,现在看来,这后面还要加一句,恋爱脑多莽妻。 于微现在明白宁克楚为什么这么拽这么莽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啊。 “莽古济是不是有病。”童尘狐疑道,“她讥讽哲哲的时候,难道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生育,连个格格都还没生出来吗?” 于微不置可否,“她估计觉得哲哲年纪大了,但是宁克楚还年轻,早晚会有孩子。哲哲没有儿子,豪格不是就没有压力了,她们估计光想着好处,把这茬忘了。” 后金版优势在我?于微摇摇头。 多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腰闪了的现状,侧首望向身边,希望于微能够扶他一把,可一偏头,身边空空如也,他艰难回头,却发现姐妹二人还盯着豪格夫妇窃窃私语。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多铎原以为宁克楚已经够彪悍,现在好了,自家也蹦出个巴图鲁,两人不服输的打起擂台来,豪格还想借这机会,缓和她们的关系呢。 多铎又扶着腰,一瘸一拐走了回来。 于微正和童尘蛐蛐莽古济,手臂陡然一沉,抬头看去,却是多铎,他抓住于微的手臂,“走。” “干什么。”于微挥开他的手,但再一看,他脸色实在发白,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她又伸手,扶住了多铎,“你能走吗?” 多铎摇头。 走也不行,骑马就更不行,最后只能由侍卫抬着他回去。 多铎伤了腰,放鹰只能暂时搁置,童尘念念不舍和小鹰告别,“我下次再来喂你。”小鹰叫了声,好似在同这不停往它嘴中塞肉的陌生人道别。 一行人从鹰舍回到贝勒府,于微命人去请大夫,大夫过来一看,说是腰闪了,开了药油,早晚涂抹。于微送走大夫,回来一看,多铎已经在侍女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趴在床上。 暖阁不大,人一多便显得拥挤,侍女抱着多铎脱下的外衣退了出去,一时暖阁只剩下两人,医师开的药放在床头,看来这是要她上药的架势。 于微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垂眸,脱去厚重外衣,眼前绸衣单薄,轻轻蒙在皮肤上,依稀可见衣下精壮腰背的轮廓。她以前倒没认真看过,多铎的身材居然如此好。 “怎么了?”多铎见她久不动手,回头看来。 于微顿了一下,“嗯...可能有点疼。” “快动手吧。”多铎的头无力埋入枕间。 于微短暂犹豫,到底还是掀起了他的衣服,果不其然,甫一掀开衣服,道流畅的线条便映入于微眼中,窄腰劲瘦有力,狭窄的线条往上而去,愈发宽阔,结实肌肉,在绸衣下,若隐若现。 常年弓马练出的精壮筋骨,和健身房的肌肉,区别还是很明显。 于微将药油倒在手中,用力搓热,贴了上去,温热的手掌贴上温热的肌肤,触感分明,就在这时,多铎忽然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于微,她不由呼吸一紧,“怎么了?” “你打的哪儿你不知道吗?” 位置错了。 于微赶紧再找,再往下,就脱离了上衣的范畴,是裤子覆盖的位置,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往下搜索去,唯恐一次搜多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伤处,腰侧靠近尾骨一边,大块淤青,颜色发暗。 这次总该找对了。 看着这一大块淤青,于微心想她果真是力大无穷!要是这一下打在那破鸟身上就好了,说不准就能吃烤海东青了。 搓热的手掌贴在腰根,多铎‘嘶’的吸了口气,药油的味道刺鼻,随着推拿挥发,萦绕在于微鼻尖,推拿了一会儿,于微问道:“这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 多铎显然不想再追究,于微不语,暖阁中十分安静,落针可闻,半晌,多铎问道:“你要去刑部告她吗?还是去大汗大福晋面前告她?” 于微闻言,手上不妨用力,多铎发出一声惨叫,“啊。” “你轻点。”他咬牙道。 于微正色道:“你是我的丈夫,你不为我出头,反而让我去找大汗,让我诉于刑部,那要你干什么?” 闻言,多铎忽然转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于微一眼,于微手上的动作停下,低头望着多铎,他漆黑的眼中带着几分慵懒,淡淡问道: “我?我说了,你能听我的吗?我要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肯罢休吗?” 于微对上多铎的视线,“你要是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会听你的,我没有立刻诉于刑部,诉于大汗,就是想听听你说的。” 毕竟,这次受伤的人也有多铎,哦,不,他是唯一受伤的人。 多铎也被卷了进来,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表示,平静的模样,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于微想,要么是他跟豪格的关系非常好,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于微想要报复,都绕不开多铎,夫妻,是高度绑定的单元,说一句荣辱与共,也不算为过。 “她纵海东青,意欲伤我,豪格维护她,你也因为和豪格关系好,而薄待我吗?”于微认真问道。 “这与我和豪格的关系无关。”多铎否定道,他趴了回去,悠悠道:“你别忘了,豪格是大汗的长子,宁克楚是大汗的儿媳,归根到底,他们跟大汗才是一家人,你就算诉于刑部,控告于大汗面前,最终无非罚银。要是莽古济姐姐一闹,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于微敏锐觉察到什么,“莽古济姐姐?” 多铎不肯再说了,将脸埋入臂弯,装做无事发生的样子,见状,于微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他不得不开口道:“出头出头,我给你出头行吧,你轻点。” 等到于微手上的力气卸下,他又补充道:“不过不是现在。” 于微‘切’了声,“说到底,你就不是愿意为我出头,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多铎撑着坐了起来,穿鞋下床,于微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骂两句豪格行吧。” “为什么要骂豪格?”于微困惑道。 “那是豪格的福晋啊,他约束福晋无方,我总不能越过他,去训斥他的福晋吧。”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多铎:“豪格这就是你说的化干戈为玉帛?” 豪格:“私密马赛,叔叔,可是宁可楚哭了。” 多铎:“你魂淡。” 第27章 偏心(加更) 人心是偏的,都是偏的…… 多铎扶着腰, 在外间炕上坐下,没过多久,豪格带着礼物登门致歉, 于微并不露面,只在暖阁中待着, 静静听门外多铎跟豪格理论。 “你福晋未免太过分了, 达哲虽然年纪小,却是长辈,她居然敢纵鹰伤她?巴特玛别吉是大福晋之妹, 做客后金, 这是待客之道吗?还有你,你能不能管一管你的福晋。” “你就这么纵容她!受制于她?!你还算是个什么巴图鲁。” 豪格方有错在先, 不管多铎说什么, 他都点头称是,并且许下一定改正的大饼。 外间谈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于微坐不住了, 当即站了起来, 掀帘而出,“你俩唱双簧诓我是吧?” 她在屋中扫视一圈, 并未发现罪魁祸首宁克楚的身影, “她先讥讽我妹妹, 再纵海东青攻击我,以至于贝勒受伤,犯下如此大的过错,居然连面也不露, 还敢说登门道歉,当真是可笑。” 于微扫了多铎一眼,“你叔叔受了伤,却不和你计较,是他宽宏大量,我可没有他那么好说话。宁可楚必须亲自向我和我妹妹巴特玛道歉。” 豪格的面色一凝,须臾,低声道:“十五婶,宁克楚虽有不对,但她不过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归根到底,还是您先动的手。” 闻言,于微一时气得哑言,她可算知道宁可楚为什么这么大胆嚣张,没有豪格在背后撑腰、善后,是绝对不可能的。 天塌下来,有豪格给她顶着。 “你!” 眼见两人聊不下去,多铎适时出声,“好了,这事算了。” 多铎拍砖定板,豪格也不再过多与于微纠缠,起身道:“改日再带福晋来探望十五叔,我先走了。” 目睹豪格离去,于微气打不一处来,可也知道,如若豪格存心包庇福晋,这件事闹死了也不过皮毛之痛。 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将自己手中镶黄旗的牛录分给他,既是儿子,也是自己的小弟。自己的事情,充其量不过妇人之争,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哲哲受莽古济的讥讽,皇太极尚且没说什么,又怎么会管自己,皇太极不管,刑部更不会管。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骂也骂了,豪格也赔礼道歉了,这件事就暂且先放下吧。” 多铎不说还好,他一说,于微本已经咽下,静待时机的那口气陡然提了上来。 “你看看豪格,没有理也要给福晋争点理,你真是混蛋。” 于微一想到多铎替自己跟童尘原谅宁克楚,就气不打一处来。 多铎被骂,一时怒气也上来了,“你敢骂我?” 于微抓起手边的枕头,朝多铎砸去,“我还敢打你呢。” 多铎想躲开,刚一动,腰上就传来阵剧痛,他跑也跑不开,躲也躲不掉,硬生生挨了于微几下,他只能大喊道:“你大胆!” “你也大胆!”于微怒不可遏。 正屋中挤满了围观的侍女下人,众人听着屋中的动静,忍俊不禁,他们面面相觑,最终决定装聋作哑。 多铎伤了腰,在床上躺着,哈日娜闻讯,带着两个格格过来看他,但她们母女三人来的不巧,多铎刚睡着了,两人便带着孩子们在外间玩。 大格格人小嘴却甜,一口一个‘大福晋额涅’的叫于微,胆子也大,在于微怀中转来转去,无痛捡了个机灵姑娘,于微也很开心,让人做了奶糕给她吃。 蜂蜜在小锅中加热,兑入牛奶,煮沸后筛入面粉,绕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拌,直到呈现出粘稠状,再撒上一层桂花,稍微淋一点蜂蜜,闻起来香甜,吃起来绵软。 这本来是她研究出来哄淑哲玩的,淑哲是布木布泰最小的女儿,和姐姐们都差着年纪,人小,消化能力不强,时常积食,一积食就发烧。 可光饿着,也不是个事,于微就想着做一些好消化的东西,给她吃。小孩子挑食,味道最好还是做成甜口,奶糕做出来,不仅淑哲喜欢,就连舒伦也喜欢。 于微亲自接过阿雅手中的银碗,喂给大格格,“舒伦乖,吃了长高高。”哈日娜抱着小格格,坐在另一边,笑着望向两人,“你们俩还挺有缘的。” 小孩子,那有什么缘不缘的,只要有好吃的,十个能哄走八个,心中这么想,于微嘴上却道:“是吗?我见她长得挺可爱的,很喜欢呢。”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扭了腰。”哈日娜问道。 于微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哈日娜闻言,脸上也浮现怒色,“这个宁克楚,实在是太过分了,豪格也过分,如此纵容她。” “唉。”于微叹口气,“又能怎么办呢,她母亲是大汗的姐姐,正蓝旗两位贝勒的同母姐妹,先嫁哈达部,再嫁敖汉部,对正蓝旗、哈达、敖汉两个部落都有很深的影响力,女婿一个是红旗贝勒岳托,一个是大汗长子豪格,就算是大汗也要让两分,就算是亏,也要吃了,只是可怜多铎,听说大汗过几日要去巡视蒙古地方,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去。” 说完,于微悄然抬眸,打量着哈日娜的神情,果不其然,但见她冷笑声,“莽古尔泰御前露刃,大逆不道,莽古济这些年频频对大汗口出怨言,等吧,看她们母女还能嚣张跋扈到几时。” 哈日娜一番话,印证了于微的猜测,从费扬果、多铎、哈日娜三个人的话中,不难看出,莽古尔泰、莽古济兄妹,成也权势,败也权势,皇太极正在找机会破局,完成集权。 两人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多铎也没醒,哈日娜便带着孩子先回去了,过了几日,多铎的腰好了很多,基本能正常行走,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崇德纪事(清穿) 第28节 隆冬来临,皇太极照例出巡地方,往蒙古野地而去,多铎等几名贝勒随行。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他的腰伤原本就未曾痊愈,再一颠簸,伤上加伤,一回来,就又躺倒在床。 转眼就到了年根下,四处都洋溢着年味,于微和哈日娜忙着指挥下人,张灯结彩,准备过年的一应用品,外藩蒙古也陆陆续续从草原而来,准备向皇太极朝贺。 吴克善、满珠习礼抵达盛京,拜见过大福晋哲哲之后,便来拜访于微,两人随行带来了很多东西,有衮布妣吉托他们带来的,也有他们自己送的。 哈日娜的哥哥、侄儿,也在朝拜之列,也来了贝勒府,亲人相聚,自是欣喜,两边又都是一个部落的亲戚,于是欣然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团圆。 多铎因为腰伤,无法出席,众人深表遗憾,然后.... 接着奏乐接着舞。 外间歌舞升平,多铎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左也动不了,右也动不了,暖阁空空如也,侍女都守在暖阁外,唯有手边堆着厚厚一摞书,这是于微离开之前留下的,说是怕他无聊。 “你现在也不能动,刚好趁这个时机,好好看看大汗让你看的书,日后好让大汗刮目相看,对你青睐有加,委以重用。” 多铎抬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汉字。他用力将书丢了出去,咬牙切齿道:“达哲!” 外间侍女听到屋中响动,立刻进来,“贝勒。”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出去!快点!” “是。” 仅将书拿出去,多铎尤觉不足,对侍女道:“福晋呢,我要见福晋!”侍女连忙去请于微,于微恰好被哈日娜和她嫂子灌得受不了,忙借着这个机会逃遁而去。 蒙古女人的酒量,是她至今没学会的东西。 回屋的路上,于微只觉脚下虚浮,酒劲,就这么朴实无华的窜了上来。她不得不伸手,让阿雅扶着她,以免摔跤,落得个多铎那样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下场。 活该,谁让他要当滥好人,绥靖养贼。 于微跌跌撞撞回到暖阁,一进门,便见多铎脸沉得能挤出水来,她顿时心情大好,拍了下阿雅的手,示意她下去。她在床边坐下,笑着看向他,“怎么样?看了多少了?” “你敢捉弄我!”多铎抿唇,“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于微笑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大汗都说了,让贝勒们多读辽金宋元史书,你现在伤了腰,不能动,躺在床上,躺着躺着,何苦浪费大好时光。” “书里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贝勒不说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也不能什么不学吧。” 于微越说越开心,多铎越听脸色越黑,“你就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 “怎么能是报复,我这是感谢,谢谢贝勒为了我好,不让我得罪莽古济姐姐,闯下大祸,替我原谅了宁克楚,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否则岂非白受贝勒一番好意。” 于微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人猛然攥住,下一瞬,那只猛然攥住她的手腕的手,将她往前拉去,一股巨力随之而来,于微只觉眼前猛然一旋转,下一刻,便跌在了被褥之中,多铎欺身而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 一手被反扭在身后,于微本能想要挣扎,试图从身前抽出自己空出的另一手,但多铎早料到她会这么做,因为伤了腰,使不上劲,他能依靠的,只有上半身的力气,他半边身子用力,更重的压住了于微的肩膀。 因为愤怒而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于微耳边,“我答应过你,会为你出头,就一定会为你出头,不要着急!”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加更来了,终于赶在上班之前写完了。 中午如果三点没更,就是没有。 第28章 腰伤传遍老爱家 是个人都要问一下多铎…… 多铎在屋中待得久, 身上很热,贴在于微身上,烫的她后背一紧, 于微用力想要挣脱,但多铎实在太重, 还用上了女真摔跤技巧, 锁住她肩胛,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于微拔高声调。 混蛋,摔跤技巧是这么用的吗? 多铎不依不饶, “我和你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于微嘴上说着, 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收拾多铎, 健全人打不过, 一个扭了腰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她还收拾不了吗? 多铎正欲松手,上半身微微抬起, 但转念一想, 又沉了下去,“我不信。” 于微身上一轻又一重, “....” “你放开我!”她回头, 斜对上多铎的视线,“你还能一直按着我不成?赶紧放开我。” 现在放开, 她没那么生气, 落到他头上的雷霆之怒可能就会小一点, 否则,要么伤好之前躲到别处去,要么等着自己报复,就这么简单。 多铎垂眸, 显然也是想到于微会报复自己,欺负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事情能出现第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你看,你就是在骗我!” 两人僵持着,陷入信任崩溃的彼此猜忌之中。 身下暖炕源源不断散发热量,两人挨在一起,于微穿得又厚,没过多久,身上就热了起来,细密的汗珠从毛孔中渗出,多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于微觉得脸烫的厉害,心也砰砰乱跳起来。 她不得不将头转向另一边,呼吸的频率也开始变得紊乱,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多铎鼻尖,闻着闻着,他似乎也醉了,低头看向于微,她已经将脸转到另一边,唯留一只通红的耳朵。 多铎笑了,故意歪头去看她的脸,于微又将脸转到另一边,多铎见状,故意凑到她耳边,“怎么了,害羞了。” 耳畔吹过一阵热风,于微有些眩晕的脑中登时一片发白,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头上忽然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头上,他饶有兴趣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捋一只炸了毛的猫的毛。 “想着报复我是吧?嗯?” 他说着,手拂过于微的发髻,经过她的脸颊、下巴,落到她的耳后,多铎的手很粗糙,刮得她肌肤一阵颤簌,道道细小电流,沿着耳朵传遍全身,余电盘旋于尾椎骨,她的肩胛随之抖了一下。 “不,我怎么会报复你呢。” 多铎显然不信,再次故技重施,凑到她耳边,“是吗?” “当然....不是。” 于微说完这句话,趁着多铎近在咫尺,脑袋猛然后仰,朝多铎撞去,多铎反应很快,本能闪身躲避,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个半身不遂的.... 腰伤患者。 “啊!” 多铎的惨叫声在于微耳边炸开,于微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想碰多铎个鼻青脸肿,结果却砸了个空,但听脖颈咔嚓一声。 “啊!” 哈日娜匆匆赶来,但见屋外乱成一团,侍女们围在外面,窃窃私语,不时偷笑,哈日娜脸一沉,呵斥道:“干什么呢?都散了。” 侍女们迅速低头散去,哈日娜进了屋中,但见于微正坐在炕上,医师施展推拿之术,将她扭到的脖子‘咔嚓’扭了回来,于微单手揉着脖子,鬓发散乱,脸上红晕未散。 哈日娜又进暖阁,多铎趴在床上,腰上吸着几个竹筒,医师说,这叫拔火罐,专治腰伤。里外两人相互不看,脸上颇带着些对彼此的埋怨。 她只扫了一眼,便大概猜到屋中发生了什么,单手扶额,“你们俩真是胡闹!” “贝勒的腰,还是不易乱动。”医师劝道。 哈日娜想了想,问于微道:“不如先将他挪到我那儿去。” 于微毫不迟疑,点头道:“好。” 可等到要挪人时,多铎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 哈日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多铎!” 多铎也犟了起来,“不走。” 哈日娜拿他没办法,只能叮嘱于微,不要再任由他胡闹,于微深吸口气,应道:“好。” 不老实是吧。 入夜之后,于微盘腿在床里坐着,望着多铎,不时冷笑,多铎觉察不对,心中警铃大作,往外挪了挪,“你想做什么?” 于微不说话,多铎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注视着于微的一举一动,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等到有些困了,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睡,多铎也不敢睡,两人就这么一直耗着。 于微在现代就是熬夜能手,常常一熬把夜熬穿,起床吃个早饭,去上早八,而后归来补觉,这一点点小夜,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多铎却不行,打仗时长途奔袭,日夜兼程,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回到盛京,他困了就要立刻睡觉,睡不醒心情就不好。 僵持了一会儿,多铎熬不住,闭上了眼睛,于微见他睡着了,伸腿踹了他一脚,“不许睡!” 她常听说驯鹰人用熬夜的方法,来驯服海东青,也不知这个办法,能不能用到人身上,于微决定试一试,至于试验品,眼前不就是吗? 多铎被踹醒,睁开朦胧睡眼,他望着于微那张神情认真的脸,大概知道自己惹了个不该惹的人,她这执拗的模样,绝对会和自己不死不休。 “错了。”多铎举白旗投降,“我对不起你,你别折磨我了,我错了,我明天就去刑部给你出头,行不行?你让我睡觉行不行?” 于微一听,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我不要你给我出头,我自己会为自己讨公道。你以后不许替我做决定,我没有原谅豪格和他福晋,那只是你自己原谅的。” “她和她母亲和姐姐,公然讥讽我额格其,还讥讽我没有生过孩子,那天,又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是动手了,可那是她们过分在先。” “你可以为了大局着想,不为我出头,我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替我原谅这一切?你凭什么?” 于微怒冲冲说完这一切,丢下愣然的多铎,抓过被子,翻身背对着他睡去。多铎望着于微的背影,眨了眨眼,尚有些茫然。 女子在家,是父亲的财产,出嫁之后,属于丈夫,父亲兄弟和丈夫,有保护女子的义务,但同时,女子也需要听从他们的命令,他是她的丈夫,也已经想好如何为她讨回公道,为什么不能替她做决定? 好无法无天的女人。 那之后,多铎发现于微又不搭理自己了,两人又退回到最初陌生的样子。 新年很快到了,女真人的新年和汉族的新年习俗相近,要祭祖守岁,互相拜年。 大年初一,皇太极带着诸贝勒、大臣,拜堂子祭天,而后带着贝勒们,前往长姐董鄂格格、二哥大贝勒代善、姐姐哈达格格家中拜年。 长幼尊卑,就算是皇太极,也得遵守。 一过年,就免不了人情往来,于微和哈日娜迎来送往,忙的脚不沾地,和多铎出去拜年,接待来家中拜年的客人。 莽古济同母兄弟,贝勒德格类的福晋也登门拜年,这令于微有些意外,毕竟德格类是哥哥,即便是拜年,也该是弟弟给哥哥拜年。 于微赶紧招待了她,略微寒暄几句,德格类福晋便提到了宁克楚的事情。 “我知道宁克楚跋扈,你一定受了委屈,才先动手,我本不该来劝你,可是我家贝勒让我来,我不得不来。” 德格类福晋十分为难,于情于理,她都支持于微,因为她也是科尔沁的姑娘,嫁来后金,她是于微的亲族,不该帮着别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前来做这个说客,只因为,她比于微先嫁来盛京没有几日,德格类年长她许多,已经有了大福晋的嫡子。 这个时候,再想在贝勒府中立足,就必须得到丈夫的青眼。 宁克楚是德格类同母妹的女儿,德格类是她的亲伯父,很担忧宁可楚,想起自己的新福晋和于微还有一层亲属关系,于是让她来做说客。 德格类的福晋准备了一份厚礼,有人参、貂皮、东珠,只希望于微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追究宁可楚的过错。 于微望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她似乎比自己还小些,不过十四五岁,对方遇到的情况,远比自己遇到的要复杂,于微垂眸,暗暗在心中盘算,如果自己不收这份礼,德格类福晋回去之后,会如何。 答案,一定是不太好的。 丈夫豪格、伯父德格类,父亲遗部哈达、母亲莽古济、姐姐姐夫,都是宁克楚的后台....于微到底松口。 崇德纪事(清穿) 第29节 “好了,礼物我收下了,这件事就到此作罢,我不会再提。”于微卖了德格类福晋一个面子,德格类福晋大喜,激动道:“谢谢你,达哲。” 接待完来家拜年的人,多铎又和于微出门去拜年。 多铎的腰没有好全,每拜一个人,对方都会关切的问题,腰怎么了。多铎没好气看向于微,“这要问福晋。” 安静跟在他身后当挂件的于微一惊,“什么?” “难道不是吗?”多铎反问。 他这腰伤,难道不是拜她所赐? 于微刚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多铎这腰伤,的确是她打出来的.... “是...是意外。”于微还想辩解,却不想越描越黑,闻言,周围人脸上一时都浮起了蜜汁微笑,可现在解释,已经来不及,况且,她也答应过德格类福晋,不会再提宁可楚之事。 于微梗着脖子,“就是意外。” 拜一个,问一个,出去转一圈,亲戚好友、四里八邻,全知道多铎的腰伤跟自己有关,年长些的贝勒还好,并不显露。 到了那年轻的贝勒,一个个拍着多铎的肩膀,肆无忌惮的大笑。于微和贝勒福晋们在另一屋,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贝勒福晋好奇朝那边望去。“他们兄弟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不知道。”于微紧紧咬住嘴唇,脸颊隐隐发烫,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 作者有话说:皇太极:给哥哥姐姐拜了七八年的年,我是个有人情味的大汗。 多铎:我恨拜年。 于微:我恨拜年。 天聪九年即将到来,新的一年大家的感情会怎么发展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明日分解。 第29章 求婚(二合一) 多尔衮那卷土重来的表…… 好不容易拜完年, 回到贝勒府,童尘正在屋中等着她,她从汗宫里跑了出来, 想和于微一起过年,但白日里, 旗下官员来拜年的人很多, 于微、哈日娜都很忙,无暇顾及她,她便独自跟舒伦在屋中玩, 顺带看着小格格, 有她照看两个小格格,帮了哈日娜好大的忙。 于微忙到很迟才回到屋中, 童尘和舒伦在剪窗花, 舒伦很喜欢童尘这个大侄女,将乳母教给她的剪纸手艺, 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她。 三岁不到的堂姑指指点点, 十三四岁大侄女头点得如小鸡啄米,童尘抖掉红字上的碎纸屑, 举起手中‘成果’。 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出现在于微眼前。 这个福字旁边, 垒着一摞残次品,于微在童尘身边挤坐下, 挨个翻着那些草稿, 那些‘福’字丑得于微直咋舌, “好丑,这样显得你手上那个好看多了。” “嫌我?” 于微笑道:“嫌得很,这玩意儿贴出去,多丢脸。”童尘‘切’了声, “不管,我硬要贴。”说着,她让阿雅去拿浆糊,要动手将手中的丑福贴在窗户上。 她对着窗户比划了下,于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歪了。” 一只手从童尘身后伸来,将福字扭正。 两人望着窗户上那个丑丑的剪纸,一时都笑了,于微看了一眼童尘,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包给舒伦。 “新年快乐啊,小舒伦。” 舒伦大大方方接过红包,“谢谢额涅。” 发完红包,于微便让乳母带舒伦和小格格回去,叮嘱他们路上当心,不要摔着格格。送走舒伦,于微又摸出了另一个红包,递给童尘。 童尘顿时眼前一亮,“我也有?” 她立刻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童尘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旁于微却桀桀桀的笑了,童尘嗔了她一眼,于微这才笑着让阿雅将东西拿上来。 “一些俗物,不要嫌弃。” 童尘接过绣花的荷包,打开一看,内里装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金锞子,最大的一个,有半个拳头大,是个很足实的金元宝。 她眼中顿时浮现出震惊之色,“不俗,一点都不俗!这金锞子怎么会俗气呢?我爱你,微!我太爱你了!” “我扶闺蜜凌云志,闺蜜给我万两金!看来指望谁都不如指望闺蜜,你是真的给金子啊。” 童尘一边说,一边数起金锞子来。 “这可都是我拜年得来的,一个头一个头磕的血汗钱,是大汗和福晋们给的,最大那几个是大汗给的,本来应该没我份,但大汗说我是幼弟新娶的福晋,又是大福晋的小妹妹,所以按照格格们的份例给了我一份。” 童尘一边数金锞子,一边道:“那大汗还挺重视你。” 于微垂眸,“之前多铎不是请皇太极吃饭,他们两兄弟关系跟天气一样,时好时坏,估计是皇太极觉得,把我嫁给他,真缓和了他们兄弟情,所以高看我一眼。”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对于皇太极而言,她是拉拢弟弟的棋子,对于多铎而言,自己是向哥哥表忠心的纽带。 作为中间商,不赚点差价,那可就太亏了。 请客吃饭对她是有利的,所以于微才会尽心筹备,让甲方皇太极看到效果,她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棋子,能够作为她联络弟弟的人选。 让另一个甲方多铎也看到,自己手中有皇太极的资源,使多铎不敢轻举妄动的同时,迅速在府中站稳脚跟。 挟皇太极令多铎,拥多铎自重,虽然听起来很像墙头草,奈何在草原和后金这片贫瘠的土壤上,年轻的女子想要长成参天大树,可能性几乎为零。 姐夫是大汗,终究不是她自己是大汗。老公是旗主,终究不是她自己是旗主。 她怎么就不能穿成大汗?算了,当男人有点太完蛋了,做女人还是挺好的。 童尘数完金锞子,足足有十三个,她将金子全倒进自己的荷包,塞得满满当当,童尘正想将那个绣花荷包还给于微,于微道:“这个也是给你的,是哈日娜送给你的,说是谢谢你照顾两个小格格。” “哈日娜?”童尘拿起荷包,又仔细看了看,“挺好看的,不枉我陪着她两个崽玩了半天。虽然她跟你算情敌吧,但是她人还挺好的,上次还帮咱俩解围来着。” “她父亲孔果尔跟莽古斯是亲兄弟,跟咱们已经算是很亲近的亲戚了,抛开嫁给了一个人的事情不谈,大家都是亲戚。” “说起亲戚,今天还有个特别的亲戚登门了。”说到亲戚,于微忽然想起了德格类福晋。 “嗯?” 她于是将德格类福晋登门道歉,和自己收了礼物的事情告诉童尘,童尘什么都没说,只道:“你做主就行,我听你的。” “咱们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愿意算,对方估计也不愿意。” 宁克楚显然十分破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的麻烦,于微分析道:“一口气不平,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加上,有豪格那个大恋爱脑护着她,她更有恃无恐。” “那咱们也不怕她。”童尘道,“下次换我动手,我问过多尔衮了,就算是咱们有错在先,惩罚也不过是罚银,再狠一点,就是罚饿,就当减肥了。” 充分了解法律条文之后,童尘觉得,该动手就动手,不然对方先动手,自己不仅吃亏还憋一肚子气。 有钱,现在她有钱赔! 于微笑了,“行,你保护我,罚钱的话,我出。” 就在两人进一步讨论罚钱会罚多少时,阿雅进门,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提醒道:“福晋,该进宫赴宴了。” 皇太极在宫中设宴,招待宗室大臣、外藩蒙古,于微与童尘、哈日娜跟随者多铎入宫赴宴,宴会依旧在大政殿举行,皇太极陈大乐,场面壮观不已。 但宴会才举行没多久,便有人劝皇太极和福晋们回清宁宫。 “大汗,国中痘疫流行,汗的住所旁,也听闻有痘疫,还请大汗大福晋早归清宁宫。” 于微侧首望去,说话的人,正是上次见过的鳌少保,他站在离皇太极不远的地方,劝皇太极回清宁宫。 看来少保已经得到了领导的重用,于微心想,否则能在大政殿举行的宴会,岂有他这个小小骑都尉一席之地。 鳌拜虽然也是赫赫有名的权臣,但那是康熙年间的事情,中间还有一个顺治。现在是皇太极当政,怎能拿康熙的剑斩皇太极的官。 年轻的骑都尉,还寂寂无名,只是寻常八旗兵丁中,稍微显眼的一个,幸运的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鳌少保遇见了东北大寻金客皇太极。 他是个识货的伯乐,对待有知遇之恩的伯乐,千里马也忠心耿耿,处处为他着想。 痘疫,就是天花,明清之际,人们闻天花变色,原因无二,天花的致死率实在太高,且极易传染,寻常人一旦染上,就是一个死字。 天花多发于气候温暖的地方,女真生活在白山黑水之中,天气寒冷,所以女真各部原本并不受天花影响,只是这些年和明国交手,你来我往,天花也伴随着出征将士,传到了后金。 近来盛京城中,又听闻有天花发生,而且这些患者,距离皇太极的汗宫很近。庆祝新年的宴饮固然重要,但诸贝勒大臣、外藩蒙古诸部领袖都是从宫外而来,人来人往,实在危险。 鳌少保担心皇太极,故而劝道。 皇太极觉得鳌拜说的有理,但细思之下,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新年伊始,诸贝勒大臣、外藩蒙古诸贝勒台吉都在,其乐融融,内外上下一心,汗岂可缺席。好了,退下吧。” 新年第一天的宴会,有很强的政治意义,皇太极对外要团结盟友,对内要团结诸贝勒,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即便有感染天花的危险,他还是坚持出席。 鳌拜劝皇太极无果,只得听命退下。 宴会开始,伴随着阵阵弦乐,皇太极率先举杯,先敬大贝勒代善,而后命诸贝勒依次敬代善,诸贝勒先敬皇太极,再敬代善,轮到多尔衮时,他敬完代善,又单膝下跪,朝皇太极举起酒杯。 “嗯?”皇太极有些意外,“这是?” “今日汗与诸贝勒都在,臣想请汗与诸贝勒商议,准臣娶嫩科尔沁国大嬷嬷之女巴特玛琪琪格别吉为福晋。” 此话一出,于微和童尘都是一惊。 这就求上婚了?但是多尔衮单膝下跪的对象为什么是皇太极?! 于微惊讶抬眸,看向殿中单膝下跪的多尔衮,旋即又转头,看向身边童尘。童尘低着头,一言不发,从她面无波澜的脸上,不难看出,这事她是知情的。 她推了童尘一把,眼中已然带着责怪,“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说?”童尘侧首,目光愕然,“不是,上次你不在场吗?” “他上次是要求婚?”于微更惊讶了,他以为多尔衮是要表白呢。 但再一想,好像二者差别也并不大。 只是多尔衮没有料到自己会输,他在皇太极的婚礼上,轰轰烈烈的丢了个人,然后丧失求婚之机。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卷土重来。 皇太极‘哦’了声,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意外,他抬手,示意多尔衮起来,而后看向一旁大贝勒,“大贝勒觉得呢?” 代善想了想,“嫩科尔沁国与我后金交好,别吉又是大福晋之妹,臣以为可行。”皇太极又询问其他贝勒的意见。 见大汗和大贝勒都没有反对,别的贝勒就算有意见,又能说些什么,无非是‘+1’、‘点赞支持’一类的敷衍回复,于是这门婚事全票通过了贝勒大会。 多尔衮闻言,欣然下拜,要再敬皇太极,皇太极抬手,笑道:“先不急谢,我再帮你问问吴克善台吉。” 外藩蒙古部落首领都在,皇太极当场便询问吴克善,“台吉是否愿意嫁侄女给我这弟弟呢?” 婚姻大事,都是要先问过父母意见,索诺木已死,吴克善作为索诺木的大哥,自然有权过问侄女的婚事,于微见皇太极只问了吴克善,并未问衮布妣吉,想来这桩婚事肯定早通过了她的点头。 吴克善起身,欣然应允,“我这侄女能嫁给墨尔根戴青贝勒,是她的福气。” 皇太极大笑,随即命多尔衮去见过吴克善,吴克善扶起多尔衮,两人亲切抱见。 男方许娶,女方许嫁,婚事便定下来,过年之喜,加上订婚之乐,两件喜事,凑在一起,原本就喜庆的日子,氛围愈发浓厚。 众人都忙着恭喜多尔衮,福晋们则都围着童尘,看着自己这即将加入老爱家的姐妹,于微陷入了迷惘,那以后,是童尘叫自己姐姐呢?还是自己叫她嫂子? 在线等,有点急。 崇德纪事(清穿) 第30节 酒数巡后,众人都有醉意,多尔衮欣然离座起舞,豪格见状,也加入了他,两人伴着乐声起舞,旁边人围着他们,一边笑,一边跟着乐声与舞蹈打拍子。 陆陆续续有人加入他们,男女都有,宁克楚和豪格拉着手,跳的热火朝天,满面红光,男男女女在欢快的歌声中起舞,最后就连皇太极,也从座椅上下来,和他们一起跳。 女真是渔猎民族,舞蹈多从狩猎、捕鱼而来,和蒙古的舞蹈,有相似之处,猎时共同协作,猎后庆祝丰收,共同努力,实在是促进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二良方。 难怪皇太极一定要留下。 于微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在....扭秧歌。这种思维一旦先入为主,就再也没办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皇太极和多尔衮扭秧歌... 大汗牌秧歌,值得拥有。 多铎见于微一直盯着他们跳舞,于是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也想跳吗?”于微摇头,哈日娜见状,起身离座,拽起她,“走走走。” “别管跳的对错,跟着节拍走就是。” 于微被哈日娜拽着,加入了扭秧歌大队,她和哈日娜拉着手,挤进人群,刚一进去,手便猛然被人拉住,侧首一看,是费扬果,跳舞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男女之别,大家拉在一起,且歌且舞。 费扬果歪头,对她微微一笑。 女真的舞蹈节奏太快,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于微根本跟不上,左踩哈日娜一脚,右踩费扬果一脚,如此几脚下去,她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了。 没跳多久,就灰溜溜找了个理由跑了,回到座位,多铎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于微见童尘依旧被人围着,作为今天的主人公,自己怕是无能为力救她出火海。 她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凉意迎面袭来,吹走于微脸上窘迫的烫意和呼出的酒气,活动固然好,但且等她练一练这个舞蹈再参加吧。 酒精放大身体的感官,脚步声清晰,自身后传来,于微警惕回头,却见是费扬果,大政殿内通明灯火从窗棂中透出,斜照在来人脸上,他半边脸在黑暗中,于微看不太清,只试探性问道: “费扬果?” 来人往前走了一步,灯火完全照在他脸上,清俊的面容,完全出现在于微眼中,的确是费扬果。 “我看你一个人出来了,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于微没有回答,如果是之前,她或许还会对费扬果这来自‘同世界’的人的关心感到一丝欣慰,起码她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当她意识到费扬果隐瞒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真实时间,并且欺骗她之后,于微就对这个人产生了警惕。 费扬果往前,走到她身边,自顾自道:“不了解女真文化的话,可能是有点无聊。那是莽式舞,最初是庆祝狩猎的。” 于微短暂沉默,道:“和蒙古舞蹈的内涵差不多,就是节拍有点不一样,还好,挺喜庆的。” 身边一时寂静起来,黑暗中,费扬果几次张口,又无声闭上,良久,他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其实我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究竟是谁,是陈言,还是费扬果,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的时候,你出现了。” “我怕你知道我来的太久,知道我被同化的事实.....” 于微闻言,心头不免有些触动,天晓得她认出童尘时,怀着一个怎样激动雀跃的心,如果,如果童尘没有穿越过来的话,将来会如何,她也不敢想。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理解费扬果了,防备的心,一时也软了下来,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尊重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被同化,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费扬果抬眸,浅褐色的眼睛中,亮光闪动,“真...真的吗?” 出于鼓励穿越者同仁,于微肯定道:“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费扬果望着于微很久,倏而,他低下头,“谢谢你。” 殿中舞乐声,混合着人们打拍子的声音、笑声,弥漫出来,于微笑了下,“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不追究我踩了你那么多脚。” 费扬果微微一笑,“我是看豪格想过去拉你,一想,你应该不太喜欢豪格,就先他一步上前。” 提到豪格,于微冷哼了声,“这个恋爱脑想干什么?真为他福晋好,就别整这些虚的,让宁克楚登门跟我道歉,这件事就结了。” “哪怕是不能,你就是杀了宁克楚,她都不会跟你低头的。” 于微翻了个白眼,“那他还是趁早滚蛋。” 费扬果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一个醉汉,在同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从殿中出来,两人都喝得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扶着柱子,便哇哇开始吐。 酸臭气霎时弥漫开来,两人吐完,解开腰带就要小解,这可是在大政殿!两人绝对是喝多了,且毫无酒德可言,将大政殿当成了自家茅房,吓得于微连忙抬手捂住眼睛,费扬果大步上前,挡在她身前。 赶在二人开闸放水之前,大政殿的侍卫在内侍的呼唤下,快步跑来,连拖带拽,将两人带走,内侍们赶紧打扫,唯恐迟一点,让人发现。 打扫完的内侍一抬头,发现了站在暗处的费扬果,以及他身后被挡住的女子,两人一惊,迅速低下头,道了句‘阿哥’,便光速逃离。 于微唯恐再冒出来几个刚才一样的人,对费扬果道:“算了,还是进去吧。” ----------------------- 作者有话说:明天换榜,今天提前更一下,冲击一下收益。 第30章 孩子是个大问题(二合一) 要谋夺家产…… 回到殿中, 多铎已经回到席位,于微和费扬果对视一眼,无声散开,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没过多久, 哈日娜也回来了, 她跳的很开心,脸上都是晶莹的汗水。 每个人都沉浸在欢乐与喜悦之中,无人注意到于微曾经悄悄出去。 宴会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于微跟童尘分开, 和多铎、哈日娜一道回贝勒府,阿雅打来热水, 洗漱之后, 她便躺上床睡觉。 身侧一沉,于微下意识翻身, 背对多铎, 多铎一愣,下一瞬, 于微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多铎直勾勾的视线, 困惑道:“怎么了?” 多铎盯着她, 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软了口气,“好了,别生我气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替你做主,原谅豪格,但那只是权宜之计,你也清楚,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了好吗?” “我肯定会帮你出头的,不会让你受委屈。”或许是怕于微心中不平,他又补充了一句。 于微认真打量眼多铎,心想这太阳难道打西方出来了不成?怎么几日功夫,他的态度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中必然有诈。 但是她一时又不知道这诈在何处,只得敷衍道:“早气完了,真要天天这么气,我真要被气死了。” 著名诗人普希金说过,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不要生气,因为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跟多铎生气?没有必要,不过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些小插曲,她当日让多铎为自己出头,不过试探之语。 自己吃的亏,当然要自己报仇才酣畅淋漓,别人代劳,总缺了一点舒气的感觉。 说完,她就躺了回去,肩膀却又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肩头,整个握住了她的肩膀,于微心中一时警铃大作,‘噌’的下坐了起来。 垂眸,盯着多铎,“你有完没完?睡不睡觉。” 不睡觉滚出去。 看来还是他的腰还是好很了,一旦能动了就无法无天。 多铎眨了眨眼睛,一时愣住了,眼见自己又找了个没趣,他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多了几分怒意。 “你还说不生气,你要不是不想看到我,天天背对着我干什么?也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 此话一出,于微一时哑然,她抿唇,僵硬吐出一句,“不是。” “那是什么?”多铎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到答案。于微垂眸,避而不答,“就是喜欢侧着身子睡。” 多铎今天的耐心,多得像是见了鬼,他握住于微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锲而不舍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于微抬眸,目光落在多铎那刚生出硬茬,一片青的锃亮光头上。 女真人逢年过节,都会剃头,将头发修剪成完美的金钱鼠尾,不同于平时留着鬓发,甚至寸头、短碎发,而是彻彻底底的光头! 光头! 于微一觉睡醒,枕边多出一颗光亮的卤蛋,她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老公,就这么变成了,那个男的。 前后落差之大,仿佛蹦极。 即便是帅哥,遇到不合适的头发,颜值也会大打折扣,哦,不,是清仓低价大甩卖。还是那种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的价格。 她绝望闭上了眼睛,拂开多铎的手,躺了回去,翻个身,依旧背对多铎,“今天先不说这个事情,等过几天再说。” 于微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以貌取人之辈,现在看来,她还是太不了解自己了,还是等多铎头发长起来了,自己再看他、跟他说话吧。 否则,她真的会....厌烦.... 于微以前不理解,童尘为什么那么抗拒丑男,现在,她已经深深共情自己的姐妹,脾气、性格、实力,都是可以后天改变的东西,唯独颜值,不可以。 多铎却又从身后凑了过来,双手穿过于微肋下,从后抱住了她,于微不回头,一味伸手推他,两人推来搡去,隆冬之际,火炕烧得暖和,被子里就更热,没多一会儿,于微就气喘吁吁,惹得满头大汗。 她推不过多铎,被他捞在怀中,于微伸手,抵住多铎的胸口,双腿也蜷起,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多铎的腿却压了上来,制住了她的膝盖。 “你到底要干什么。”于微对大卤蛋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医师怎么说的,让你不要乱动,你是真打算半身不遂是吧。” “你知道我腰不好你还乱动,你别动啊,我要是真半身不遂了,自己固然吃亏,难道你就不吃亏吗?”多铎更紧的抱住于微,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嗯?福晋?” 他离得近,于微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唇,擦过自己耳廓,带着淡淡酒气的温热呼吸,顺着耳朵,流进脖子。一股热血,直冲于微面门,刹那间,她的脸、脖子,甚至是耳朵,都烫了起来。 于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开嘴,耳边只剩下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她往后躲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是谁给这个大卤蛋出馊主意了吧。 除了这个理由,于微想不到别的可能,总不能真是他自己开窍了吧,也不像啊。 早不出,晚不出,要在这个时间段出。 多铎的口鼻一路往下,顺着脖颈,熟练探进于微衣襟,于微抬手,阻止他的头,谁料多铎见胸口的阻碍消失,手臂一用力,于微半边身子,全贴近了他怀中。 情急之下,于微一把捂住多铎的嘴,头不断后仰,急切道:“真原谅了,都说了我过几天再跟你说这个事。” 多铎抓住于微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扯下来,“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于微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嫌他发型丑.....嫌他难看.... 她‘哎呀’声,继续推多铎,两人又推来搡去,忽然,多铎的动作戛然而止,耳旁随之传来‘嘶’气声,于微趁机从他怀中溜出,“我去给你拿药。” 药油的气味,遮盖过于微身上的脂粉香,一切旖旎,在腰伤面前,荡然无存,多铎终于老实了,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真的半身瘫痪了那样。 看着他这宁静而安详的样子,于微想笑,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坐在床边,低头笑了起来,多铎抬眸,满眼幽怨的扫了她一眼。 “你说你动什么动。” 于微冷笑声,“那我不动,你的腰就行吗?” 自己的问题,非要怪到她身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配合,他的腰能支持他进行这一系列的艰苦卓绝任务吗? 那必然是不行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羞辱,莫过于说他,不行。 多铎眼中惊愕,一闪而过,他抿唇,直直注视着于微,眼中幽怨,夹杂着怒意,“谁不行。” “你腰不行。”于微见他理解歪了,纠正道,“医师都说了,你腰伤,要好好躺着,你怎么就不听呢。” 崇德纪事(清穿) 第31节 “怎么没有好好躺着,是你非要乱动。” 于微不想再跟多铎争论,白了他一眼,“睡觉。” 她才躺下,多铎不死心的又贴了上来,于微翻了个身,望着多铎的眼睛,语气尽量柔和,“怎么,贝勒一定要抱着我睡才睡得着吗?” 多铎垂眸,“怎么,我抱自己福晋,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人跟贝勒说过,每个女子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用同一个法子。” 多铎的下巴摩挲于微发顶,“我看挺好啊,你现在不就老实了。” 还真有人给他出馊主意。 这个人一定告诉他,女人都是如何如何如何.... 是谁呢?好难猜啊。 “可是我跟宁克楚不一样。” 多铎一愣,低头看向于微,“你怎么是豪格?” “反正,你不可能是跟十四哥学的,那么还能有谁呢?一个跟你关系好,好到能给你出这种主意,而且这几日还见过面,说过话的人。除了豪格,还有谁?” 多铎笑了下,“你还挺聪明。豪格说,福晋生气了,哄一哄就好了,越生气,越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否则只会越想越生气。你怎么跟宁克楚不一样,脾气相近,都是一样的倔。” 于微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手伸到多铎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他‘啊’的惨叫声,“你干什么?” “不要把我和宁克楚相提并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还是要找个借口,不然堵不住多铎的嘴,多铎被掐了一下,也不甘示弱,可动了动,又想起自己的腰。 短暂犹豫,只得含恨作罢,收回手,“睡觉。” 于微翻了个身,背对多铎,多铎扫了她一眼,也只能由她去,可能,她真的喜欢侧着身子睡。 过完年,皇太极与诸贝勒送外藩蒙古贝勒台吉归国后,又召开贝勒大会,商讨用兵之事。 为了彻底奠定后金在漠南蒙古诸部落的绝对地位,皇太极决定派人追击察哈尔残部,名为招抚,若招不成,就无需再客气。 归顺的察哈尔部众,带来了很多关于青海一带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林丹汗正室——囊囊太后娜木钟宫帐的大概位置。 皇太极顺着这条线索,派出多尔衮、豪格、岳讬、萨哈廉几位贝勒,率领数万八旗精锐,往察哈尔蒙古而去。 统兵的贝勒里,没有多铎。 他有些气馁,和于微抱怨道:“大汗为什么不让我去?” 于微打了个哈欠,心情低落的她也没什么精力搭理多铎,童尘回科尔沁了,他和朝拜完皇太极的吴克善一起回草原了,姐妹一走,身边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多尔衮什么时候去娶童尘,皇太极忽然派他出征,战胜归来之前,这桩婚事想都不要想,古代打仗,没有飞机高铁,全靠马力和人腿,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打不完。 想到这里,于微心口陡然一紧,埋怨道:“怎么能让多尔衮去呢!” “就是!”多铎咬牙切齿道。 应该让他去,让他去。 “豪格是皇太极的儿子,他去,我没意见。” “岳讬生母早逝,由大汗的额涅孟古哲哲福晋抚养长大,与大汗关系密切。还有萨哈廉,都是大汗亲近的人。但多尔衮凭什么啊?”多铎不服道,“凭什么!” “他不该去。”于微愤愤道。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跟自己的诡秘结婚,等童尘来了盛京,他出去打十年八年,都没人在意。 “对,他不该去!” 就在于微和多铎两人,难得就同一件事达成一致观点,义愤填膺时,阿雅忽然入内,打断二人思绪,她低声道:“贝勒,福晋,两位小格格来了。” 乳母带着两个小格格,从外间走入,舒伦见到多铎,从嬷嬷的怀中蹦下来,抱住他的腿,“阿玛。” 多铎弯腰抱起舒伦,又见另一个嬷嬷手中抱着小格格,但哈日娜并未跟着两个孩子过来,他觉察有异,问道:“怎么了?” 嬷嬷道:“我们福晋得了风寒,升起高热,大夫诊治后,开了药,福晋怕传染给两个小格格,已经将小格格们和自己分开。但福晋说,两个格格毕竟还小,不能无人照顾,我们福晋想请大福晋代为照顾几日。” 于微一惊,“啊?” 照顾孩子?谁?她吗?还是两个? 人已经送上门,于微微微往前,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格格,又看了眼因为太困,在多铎怀中直揉眼睛的舒伦,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 “既然是你们福晋所托,那两个小格格暂且就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福晋病愈,再接她们回去。” 两个人的床上,多出第三个人,舒伦躺在于微臂弯之中,沉沉睡去,她年纪小,不敢一个人睡,也不要嬷嬷,非要于微哄她睡,还要于微给她讲故事。 于微哪会讲故事,嘴一张,就是老掉牙的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在她嘴里,灰姑娘也不住城堡了,住庄子,仙女教母变成了萨满女巫,舞会就是赶大集,水晶鞋变成了一只靴子。 故事还没讲完,阵‘桀桀桀’的笑声就从舒伦身后传来,多铎笑出了声,问道:“你这都是哪儿的故事?拿着鞋子认人,合脚的人那么多,能找到吗?” “别说话。”于微压低了声音,她怀中,舒伦已经沉沉睡去。 舒伦虽然小,但很明白事理,这得益于哈日娜的教育,哈日娜始终秉持着,她们都是一家人的理念,教育几个孩子时,也特殊强调她和于微的联系。 她和于微出自一个部落,是一个先祖的后人,所以两个孩子,也和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额涅,更是姨妈。哈日娜信任她,她当然也会担得起这份信任,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母亲的教导,让舒伦对于微没什么戒心,甚至可以说依赖她,望着怀中睡着的小姑娘,于微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乖宝宝,睡觉觉。” “嗯?叫我做什么?”多铎冷不丁道。 于微一愣,“啊?” 多铎也困惑的看向她,“嗯?” 于微将自己刚才那番话重新过了一遍,恍然大悟,惊愕抬眸,望向多铎,“你的名字,不会是....” 她还不知道多铎的满语名到底怎么写,只知道读音——dodo。 宝宝就是这个词。 于微想,他堂堂一个贝勒,总不能叫宝宝吧,这听起来也太不正式了,肯定是别的读音相近的词汇。 现在看来,还真是! 他真的叫宝宝?! 姓爱新觉罗,所以简称——爱宝? 稍微正式一点的汉译,就是金宝根。 于微紧紧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两军交战,互报家门,一方说,吾乃常山赵子龙,一方说,我是爱宝。 脑海中一旦有了这样的画面,于微顿时蚌埠住了,笑的全身发抖,舒伦动了动,于微低头,强忍笑意,“你这名字真占人便宜。” 一张嘴就是爱宝、宝宝,感情自己叫了这么久的名字,是个这? “外人当然不这么叫,大汗赐我额尔克楚虎尔称号,就是给外人叫的。” “原来是赐号是因为这个。”于微悟了,因为名字不够霸气,不能震慑敌人,所以赐号,但他的号也好听不到哪儿去,远没有多尔衮的智勇双全霸气,想到多尔衮,于微好奇问道:“那多尔衮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弱小的。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都因为生病差点死掉,所以叫弱小的。” “那你哥哥阿济格呢?” “小的。他在兄弟中排行也比较小,所以取这个名字。” 爱生病,爱小小。 于微问一个笑一会儿,这名字取的,都太有水平了。 脑后忽然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发上,他轻轻摸了摸于微的头,“出去就别笑了,多尔衮不太喜欢别人提他小时候爱生病的事情。” 于微‘哦’了声,“放心,我不跟外人说。” 童尘怎么算外人呢。 这么好笑的东西,一定要说给她听。 哈日娜的病来的迅猛,于微有些担心,次日一早,便派人去汗宫中,请了大夫来为她看诊。 于微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抱着舒伦认字,面前不远处,悬挂起摇车,小格格躺在里面,睡得香甜。 屋中一片祥和宁静,廊下却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摇篮中的小格格被吓醒,顿时咧嘴欲哭。 于微迅速上前,轻轻拍了拍小格格,她这才收了架势,继续睡去,于微蹙眉望向门口方向,进来的却是阿雅,她脸色苍白,颤抖道:“天花,福晋,哈日娜福晋得了天花。” 这消息,无异于一纪重磅炸弹,于微心中一惊,不可置信问道:“什么?” 她本能看向怀中舒伦,如果哈日娜是感染了天花,那么舒伦和自己....乃至于多铎.... 多铎,今天出去上朝了....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打了于微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哈日娜得的是天花,那事情就变得恐怖起来。 于微放下舒伦,对阿雅道,“别慌,先将西院看起来,一应人等,许进不许出。”她穿鞋下床,指挥侍女道:“去通知贝勒,记得不要惊动别人。” “去找几个出过痘的得力仆妇来,由她们照顾哈日娜福晋。西院没出过痘的,原地在西院空房中待着,不要乱走动,每日派人送吃食。” “再将府里后面空房清理出来,府中最近去过西院、接触过西院人的,暂时都待在房子里,不要乱走动,如有违令,严惩不贷。” “问医师,西院该如何清理,要什么药材,怎么做,都听他的。” 听说哈日娜福晋得的是天花,府中一时人心惶惶,于微待在院中,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真要是天花...听说天花就算治好,也有后遗症,脸上长麻子.... 麻子都是次要,关键是致命,只要能保命,长点麻子无所谓,童尘应该不会嫌弃自己。 想到童尘,于微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她忽然害怕自己死了,留童尘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多铎也赶了回来,于微和舒伦齐齐望向他,眼中情绪凝重,多铎看了眼于微,又看了一眼舒伦,上前,在两人身边坐下。 于微的手忽然被人拉住,多铎拉着她的手,将她和舒伦拥入怀中,安慰道:“别害怕,没事,都不会有事的。” 闻言,舒伦‘啊呜’的哭了出来,“额涅,我要额涅。” 天花来势汹汹,哈日娜没能撑过几天,便香消玉殒,这个十七世纪最大的杀手,无声而来,裹挟着稚童凄厉的哭嚎声,逐渐远去。 崇德纪事(清穿) 第32节 因为是得了天花,哈日娜的尸身当日便被火化,出了这样的事情,各府也不敢前来吊唁,都只派了人,送些礼物过来,聊表哀思。 丧礼没有大办,停灵几日后,就入土为安。 从生到死,一切发生在短短数日之中,于微还未反应过来,哈日娜的坟茔便已经垒成,她一身白衣,望着面前崭新的坟堆,一时有些恍惚,还是无法将不久前活生生,跳舞跳的满头大汗的哈日娜,和眼前土堆联系起来。 舒伦的哭声,将她的思绪唤回,不满三岁的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于微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哈日娜离去,留下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大的舒伦才不满三岁,小的才还不到一岁。和两个孩子一起转到于微膝下的,还有哈日娜的遗产。 一笔很丰厚的遗产,除却她出嫁时携带来的嫁妆,还有到了后金之后所攒的积蓄。牛羊、驼马、金银绸缎,并侍女、庄户,大概折算下来,其价值约是于微现有财产的一倍半。 账户余额忽然翻了一点五倍,名下还多出两个孩子。 于微忽然觉得头有点痛。 她揉着太阳穴,认真想了想,这笔财产肯定还是归属于两个格格,由她们做嫁妆带走,但等格格们长到能出嫁的年纪,起码还要十年。牛羊马匹,是会繁衍的,金银也可以用来投资,这十年间财产的增值,若无人过问,难道还能是别人的吗? 养孩子的花费自公中出,也不需要她额外花钱。 而且退一步来说,如果自己不照顾这两个孩子,多铎也不会自己照顾,他大概率会再娶一位福晋,能够照顾嫡女的福晋,出身也必然不会低,肯定是女真大部或者蒙古部落的女子。 万一对方抢在她前面生孩子....又绕回到这个该死的问题!于微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果然谋夺家产不是一件容易事,电视剧一演要演几十集,没有几十集的确搞不到手。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发了快十分钟都发不出去,麻了。 第31章 怀疑 哈日娜的死居然有问题 想到以后, 自己或许要一人孤军奋战,于微深叹口气,强烈的疲倦感, 迎面袭来。虽然她和哈日娜也构成竞争关系,但到底还是一家人, 生下的孩子, 是和彼此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在需要结盟壮大才能活下去的社会中,血亲是优先团结的对象。 哈日娜一死,她要一手抓孩子, 一手抓家事, 一手抓地位....她是八爪鱼吗?有这样的毅力,她做什么不能成功呢? 死者入土为安, 但贝勒府一时还没有归于宁静, 天花的乌云,还没有散去, 多铎待在家中, 陪着于微和两个孩子。 哈日娜的忽然死亡,给了所有人不小的打击, 于微抱着舒伦, 脑海中不断闪过哈日娜那张明媚的脸,舒伦依偎在于微怀中, 恹恹的。多铎也总看着摇篮中的小格格出神, 毕竟是一起长大、十多年的夫妻。 好在, 府中的天花很快控制住,除了近距离接触过哈日娜的一个蒙古侍女之外,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其他人并没有显现出天花的症状。月余后, 贝勒府彻底恢复以往秩序。 皇太极遣人来问过很多次,送来各种药材,府中天花结局之后,多铎、于微亲自入宫,向皇太极请安道谢。哲哲、布木布泰得知哈日娜的死讯,也不免垂泪,都是同族的姐妹,又同期嫁来盛京。 她最早在盛京那段艰难的日子,是由哈日娜她们陪着度过的。 府中事情多如牛毛,养育孩子也并不简单,小格格哭闹,乳母怎么也哄不住,于微不得不亲自动手,转了好半天,才堪堪将小格格哄睡,哄睡小的,舒伦又想起额涅来,扑进于微怀中啜泣不已。 于微将舒伦哄好,让阿雅带她出去看鹦鹉,两人前脚出去,后脚管家又过来向于微请示哈日娜尾七祭礼的细节,就在她忙得头晕脑胀,单手撑头,叹息连连之际,侍女入内通禀: “福晋,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来了,八贝勒、九贝勒福晋也来了。” 于微猛然抬头,“嗯?” 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都是努尔哈赤的侧妃,在离贝勒府不远的老汗宫居住,安布福晋是哈日娜的亲姐姐、多尔衮福晋的姑姑,浩善福晋则是阿济格福晋博克托的亲姐姐。 几人来并不稀奇,但忽然一起来了,于微不由诧异。 她立刻穿鞋下炕,“请福晋们进来。” 几个蒙古装扮的妇人浩浩荡荡进了正厅,两人约与哲哲同龄,三十多岁,单眼皮,高颧骨,很蒙古女子的长相。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年纪要小些,二十五六。 于微依次向几人行礼道:“两位额涅安,嫂子们安。” 多尔衮福晋颔首还礼,博克托上前,拉了她一把,“好了,自家姐妹,别这么多礼。” 于微微微一笑,请几人上座,安布福晋却径直越过于微,坐在了小格格的摇篮边,浩善福晋见状,拉过于微的手,携着她,在安布福晋对面坐下,阿雅入内,端来凳子,多尔衮福晋和博克托分坐下首。 众人坐定,一时都没有开口,于微见气氛有些压抑,心道不好。 这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安布福晋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哈日娜这天花得的无缘无故,她并没有接触过出痘的人,身边人也没有接触过,但却忽然一下烧了起来,又短短几日就死了,达哲不觉得这件事有疑吗?” 安布福晋的话音刚落,于微的心便陡然一沉。 有疑,就是怀疑有人陷害。 陷害,还有谁能陷害哈日娜呢?除了仇家就是有竞争关系的人,谁和哈日娜有仇,又是谁和哈日娜存在竞争关系呢? 是自己啊!居然是自己! 自己的存在,就是怀疑滋生的温床。 浩善福晋瞪了安布福晋一眼,出声斥责道:“安布!” 她转过头,温声对于微道:“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有疑点,你毕竟和哈日娜住在一起,我们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微愣了一下,旋即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我才嫁来盛京,对这边的情况不熟悉,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再者,我与哈日娜同出科尔沁,她是我的姐妹,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我和身边的人也并未出过痘,这个方法危险太大,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 说完,于微看向安布福晋,她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万一她笃定是自己害了哈日娜.....想到这里,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建立在确凿证据上的控诉,都是放p。 先汗遗孀怎么了?努尔哈赤都死了十几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遗孀还能有什么影响力?安布福晋也没有儿女,于微还能怕她? 安布福晋听完于微的解释,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襁褓中的小格格,泪流满面,哈日娜死于天花,安布福晋这个姐姐没有来得及见妹妹最后一面,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参加。 见安布福晋落泪,多尔衮福晋也不由也落下泪来,旁边浩善福晋与博克托忙上前安慰两人,安慰着安慰,也红了眼眶。于微想起哈日娜对自己的好,鼻头也是一酸。 一时间,屋中唯闻啜泣声,悲伤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良久,安布福晋擦掉眼泪,软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 “起初我也以为是意外,直到昨天,哈日娜身边的侍女来找我,将哈日娜临终前的话告诉了我,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但没等到找到证据,就撒手人寰。” 于微瞳孔一阵紧缩,“什么?” 不是意外吗? “哈日娜说,绝对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你根本不敢接过两个小格格,因为她们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你接过她们了,你抱过舒伦,所以你一定不知情,那个人不会是你。但哈日娜也不知道是谁,她说,也许,只是意外,是她命中该如此。” 安布福晋说着说着,一时又哽咽起来,“这是贝勒府,哪有人有那么大的手段来害人,如果哈日娜真是被别人所害,达哲,你有错!你没保护好自己的姐妹!” 说着说着,安布福晋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浩善福晋不得不开口,打断她道:“好了,达哲才过来多久,她才多大!她能怎么样?” 于微被安布福晋的话震得外酥里嫩,哈日娜居然也怀疑过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这怀疑也并非空穴来风,于微一想到哈日娜的试探,就觉得毛骨悚然,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拒绝了两位小格格,哈日娜会怎么想,而安布福晋又会怎样报复自己。 毕竟,她们姐妹在暗,自己在明,凛冽的杀机,擦着她耳边而过。 好险! 于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命了。 浩善福晋见于微出神,忙安慰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个急性子,说起话来不过脑子,达哲,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你要小心,知道吗?” 于微看向浩善福晋,眼睛眨了眨,“你是说,哈日娜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是吗?” 对方迟疑一瞬,“这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下人们畏惧感染天花,也不敢去查哈日娜接触过的东西,我们至今一无所获。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的谨慎,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知道吗?” 于微点点头。 浩善福晋又看向安布福晋,安布福晋不看她,只一味落泪,浩善福晋又看向多尔衮福晋,多尔衮福晋离座上前,温声和安布福晋道:“姑姑。” 安布福晋这才软了口气,对于微道:“你不要怪哈日娜,她也是要死了,不甘心,我也怀疑过你,实在是,你和哈日娜都嫁给多铎....我们对不起你,今天一起来见你,也是把这件事说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怨哈日娜,她已经死了,也不要迁怒于她两个孩子。” 浩善福晋蹙眉,连忙出声打断安布福晋的话,“她不会说话得很,你别听她说。” “哈日娜的死毕竟有疑,我相信你也也觉得她的死太过突然,都是自己的姐妹,我们当然会追查下去,想到你身上,也只是查案的流程,所有人都会查一遍。现在一切都搞明白了,我们都知道不是你。但我们毕竟查过,你将来若得知,心中难免多想,所以一起来找你,将这件事说开。” “至于哈日娜将两个小格格送给你试探你,你也不要担心,那几日格格们都在汗宫,也是上天保佑,安布忽然想侄女了,就派人接她们过来玩,孩子送回去,哈日娜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就让乳母将孩子带走了,她发病之后,也是再三确认孩子无事,才送到你那儿去的。” 于微冷静下来,将整件事捋了一遍,哈日娜意识到有人在害自己,死前怀疑过自己,但这怀疑因为自己接过两个格格而打消,她的姐姐因为哈日娜的遗言,例行调查,查到了自己头上,但发现一切和自己没关系。 为了让自己不多想,带着姐妹们登门做个见证,两方将这件事说开,该道歉的道歉,怀疑自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她扫了一眼屋中几人,想了想,认真道:“这件事我会留心的,如果哈日娜真是为人所害,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告慰哈日娜在天之灵。至于两个小格格,你们也不要担心,虽然,她们不是我亲生,但到底也是我的亲人,我会尽力将她们抚养长大。” 如果真有凶手,她一定把这个混蛋细细切成臊子。 安布福晋一听,顿时竖眉道:“你照顾什么孩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你照顾了孩子,丈夫怎么办?你现在将一颗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岂非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啊?”于微愣了一下,她不照顾孩子?谁来照顾? 难道她们是来劝自己,再给多铎娶一个福晋的?大家分分工,齐心协力? 浩善福晋解释道:“安布的意思是,格格们可以由我们来照顾,我们独自住在汗宫,难免孤单,有小格格作伴,也不会孤单。哈日娜没有生下儿子,两个小格格没有亲兄弟依靠,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生下阿哥。”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还是浩善福晋说话容易懂些,安布福晋说话,总是反着说。她们不是来劝自己给多铎再娶一个新福晋,而是来帮助毫无育儿经验的自己的。 努尔哈赤很爱多铎这个小儿子,他的府邸紧挨着老汗宫,贝勒府出去没有几步,就是汗宫的院墙。两位福晋按辈分是奶奶,按血缘是姨妈,由她们照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 作者有话说:我声明一点,果子没拿点男剧本,没人猜对剧情昂,他俩也不会再有绯闻,多铎不会知道他们俩见过这个事,不会因为费扬果产生误会。这个剧情有点俗套,我要勇敢创新。 人物剧情份量的排序是,女主于微,闺蜜,多铎,多尔衮,和瓜有关的人(包括费扬果),因为据传费扬果是努尔哈赤大妃富察衮代和代善的私生子。 他还想拿点男剧本,吃女主的遗产?那我们爱宝儿(多尼)怎么办? 而且我写了,女主只有刚开始因为穿越者的身份,信任过他,很快就发现他欺骗自己,产生了戒心。 女主有且只能扶闺蜜的青云志,别人就算了,青云志这个东西,只能自己努力。 至于费扬果,他毕竟是穿越者,他是见过现代社会,能理解女主观点的人。女主遇到他就降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俩又不是敌对的,也没有对手戏...而且多数情况,是偶遇... 第32章 想kiss(加更) 心理建设中 于微连轴转了一个多月, 早已疲惫不堪,有人主动提出愿意帮她照顾孩子,她当然心动, 可多铎那边,要怎么说合适呢?他又是否会愿意, 将孩子交给两位母福晋抚养。 她的迟疑全落在了安布福晋眼中, 安布福晋一拍桌子,“多铎那边,我去说, 我还没找她麻烦呢, 我好好一个妹妹,嫁给她, 就这么没了?我妹妹没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接两个侄女过去住几天怎么了?” 于微望向安布福晋, 默默将自己吐槽她爱说反问句的话收了回来。 反问句, 多好的句子。 气势足。 崇德纪事(清穿) 第33节 安布福晋有这样的气势,何愁多铎不会应允, 这句子可太好了。 稍晚多铎从府衙归来, 一进门,便对上屋中齐齐投来的六道视线, 他愣了一瞬, 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额涅、嫂子们来了。” “下人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着,他就上前向安布与浩善福晋请安,又向两位嫂子问好,浩善福晋点头, “十贝勒回来了,我们正准备去见贝勒呢。” “见我?不知二位额涅有何训示?”多铎看了一眼安布福晋,心中大概有了几分猜测,“可是为了哈日娜的事情?” 不提哈日娜还好,一提哈日娜,安布福晋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埋怨起多铎来,“我妹妹还那么年轻,却一夕走了,都是你没照顾好她。” 多铎低头,罕见的低头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两行热泪从安布福晋脸上淌下,她哽咽道:“都怪你!” “是。”多铎道。 浩善福晋见状,出声缓和道:“哈日娜得了天花,这谁也料不到,也不能全怪十贝勒。只是十贝勒,现在哈日娜现在走了,留下两个小女儿,达哲肯定会用心照顾两个格格,可她没有生育过,未必知道怎么照顾孩子,我与安布商量了一下,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帮你照顾。” “自然信得过,可是...” 多铎话还未说完,便被安布打断,“可是什么可是?我是哈日娜的亲姐姐,我还能亏待我妹妹的孩子吗?” “我不过接过去住几天,又不是要抢你的孩子不还给你?你是孩子的阿玛,她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要总想着将她们丢给达哲,达哲才多大,她也没有当过额涅,你让她怎么办?”安布福晋怒冲冲道。 浩善福晋见她语气激动,“好了。” 她看向多铎,“哈日娜新丧,她难免悲痛,说话的口气不好,十贝勒不要见怪。我们毕竟年长,照顾起两个小格格来,更得心应手,达哲一个人,忙里忙外,若是累病了,你要如何向大福晋交代。哈日娜走了,安布连着数月消沉,有格格们陪伴,也能暂时宽慰她。” 于微站在一边,见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一人一句,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她们话都说到这地步,多铎‘可是’以后的话,只能咽回府中,“既然两位额涅不辞辛劳,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阿雅将舒伦带进来,多铎询问她道:“舒伦,嫲嫲[1]想让你去她那里住几天,你愿意去吗?”舒伦看向安布福晋,又看向于微,问道:“那嫲嫲会像额涅一样给我讲故事吗?” “会。”浩善福晋一口应下,温柔笑着将舒伦拉进自己怀中,“大嫲嫲和小嫲嫲都会给你讲故事,讲和额涅不一样的故事。” 舒伦迟疑了一瞬,对浩善福晋道:“可是额涅说,让我跟着额涅,我要是不跟着额涅,额涅会生气的。” 额涅叠着额涅,众人都被舒伦绕混了,于微闻言,眼睛略微一转,便想明白舒伦的话,前一个额涅应该是哈日娜,哈日娜叮嘱舒伦,让她听话跟着自己.... 看着尚不知事的舒伦,于微不知道哈日娜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患上天花,将不久于人世的现状,又是如何含泪将两个女儿送到自己这里,是试探?还是托孤? 短短一瞬,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浩善福晋也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舒伦的头,“是去嫲嫲那里,额涅怎么会生气呢。” 如此,舒伦方道:“好。” 两位福晋接过照顾小格格的重担,于微身上的担子陡然减轻不少,临别之际,浩善福晋拉过于微,对她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生下你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先要有自己的孩子。” 于微嫁给多铎已经快大半年,除了一圈赘肉,肚子再没有别的变化,众人不免有些急了,明着没有催生,但所作所为,无不在表达对她的‘关切’。 她们很清楚,只有于微站稳脚跟,小格格们才算真的有依靠。她们的母亲已经死了,所以她们不会再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于微生下的孩子,是同母兄弟姐妹之外,血缘最近的手足。 当然,这是在科尔沁不再嫁女给多铎的前提下。 这是下下策,没有办法的办法。 望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于微悬着的心到底死了,这不生孩子,还真的不行。谁能保证她能一举得耀祖呢?万一跟皇太极和济尔哈朗一样。 福临前面排着六个姐姐。 济尔哈朗也是喜得六个格格,才有了长子。 从哈日娜也生了两个女儿来看,他们老爱家的y基因非常凶悍,生女儿的概率,远大于儿子。用数量压概率,谁让大家是真的有家产要继承。 于微一想,就觉得头疼。 唯一一点让她心里稍微宽慰些的,是经过个把月的努力,多铎的头发终于长了出来,于微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望着躺在床上看书的多铎,寸头清爽。 从大环境来看,这门婚事算是上上的婚事了。 一,她没联姻个老头,浩善、安布福晋,和努尔哈赤的年纪差非常大,哲哲、布木布泰也远小于皇太极。后金的格格嫁到蒙古,往往直接嫁给部落长,多半都是大爷。 二,多铎地位高,但没有嫡子,而且因为年轻,妻妾暂时不多,于微占有先机。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有一个女真第一美女的老妈,还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基因,长得好。 于微打量着镜中五官深邃挺拔的年轻人,心想自己错过了这个村,下个店不一定比这个好。 她这么想着,下一瞬,镜中人抬起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视线直投于微眼底,四目相对,于微见自己被发现,陡然有些慌乱,忙把视线挪开,慌手乱脚的在桌子上乱翻。 “唉?我的梳子呢?” “不是在你手上吗?” 于微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正捏着把银梳,她尴尬‘哦’了声,继续梳头发。 多铎见于微一直从镜子里盯着自己,被发现后,又是这么一副心虚模样,心中不由警惕起来,狐疑蹙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于微低头梳着头发,幸亏背对着他,没好气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多铎冷笑声,依旧低头看书,“这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于微依旧嘴硬。 多铎放下书,目光投向于微后背,“达哲,我有事和你说。”于微回头,“嗯?” “你过来。” 于微走过去,在多铎床边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 “大汗要收察哈尔部残众,怕明军干预,有意让我为帅,领兵往边境去。我可能,又要不在家很长一段时间。”多铎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于微愣住了,这好消息来的太快,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什么?” 多铎却会错了意,以为于微不情愿,“我知道,这有些对不住你....” “不。”于微立刻打断了多铎的话,神情严肃道:“你要去,你是后金的和硕贝勒,你不去,谁去?” 快去。赶紧去。 多铎一愣,但见于微神情,又不是像在和自己开玩笑,或者说反话。于微进一步劝道:“大汗器重,你万不可辜负,男子汉大丈夫,其志应如江河浩荡,一去不复返,岂能为私情所困,迟滞不前。” 这番话一出,于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贤德了。 多铎眨了眨眼睛,垂眸思索一瞬,复问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她才嫁过来没有多久,自己就出征明国,回来没多久,只陪着她过了一个新年,就又要离家。以前,还有哈日娜陪着她,现在,家中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委屈什么?这可是大好事啊,她现在需要苟,发育的时间越长,对她来说越安全。 于微莞尔,深吸口气,硬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既然都嫁给你了,自然要体谅你。” 她想,也亏穿着长袖长裤,否则多铎一定能看到自己手臂上升起的那一片细小鸡皮疙瘩,这种肉麻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否则暖阁的地砖受不了。 让她的脚趾扣穿了可怎么办? 多铎望着眼前女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大方的话,或许是见多了她骄纵发脾气的样子,于微一时温声细语,说些顺从的话,多铎一时还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微微往起坐了一点,又坐了回去,背后靠枕,似乎生了小刺,怎么靠都不舒服。 就在于微还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而头皮发麻之际,身体陡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面对他这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于微本能后仰,“行了。” 别抱了。 多铎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于微不得不道:“你勒着我了。” 对方的手这才松开,多铎的手擦过于微耳廓,落在她脸颊,他捧着于微的脸,拇指摩挲过她细腻皮肤,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亲亲] 【1】祖母是嫲嫲,因为翻译成嬷嬷,好像接受度不高。 第33章 查账(二合一) 现代管理学在古代的应…… 脸上一片温热, 于微看着多铎的眼睛,见他目光下移,大概也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呼吸陡然一滞。 no,stop! 于微飞快抬手, 想要物理封印住多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唇, 多铎在这上面栽倒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他早料到于微会有这样的反应, 两人的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弹起。 比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显然极端情况下,于微的手速更胜一筹, 但多铎的手速也并不慢, 于微的手刚落挨到他的唇,手腕便被人捏住, 按了下去, 下一瞬,唇上就传来阵温热的触感。 但这温热不过转瞬, 蜻蜓点水般掠过, 波纹荡漾,霎时消失在平静的池塘,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于微又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铎慵懒打量着于微,眼底笑意隐约。 “累了一天了,睡觉睡觉。” 于微抿唇,红到耳根的脸将她此刻窘迫展现得一览无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恶作剧一般望着她,于微飞快抽出自己的手,照着多铎的胸膛就垒了一拳。 她刚躺下,多铎就又靠了过来,于微推了他一把,“走开。” 多铎却将她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他闭着眼睛,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大小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旗下的事情大臣们会处理,你按照他们的建议来就行。” 清初八旗是兵民合一的组织体体系,所有后金国成员,无论满汉蒙,亦或是锡伯人、朝鲜人,都录在八旗,以旗统兵、以旗统民,是一个集行政、经济、家族组织为一体的单位。 凡在八旗之中,都要受各自旗主约束,哪怕是基础的婚嫁,寻常旗民都要问过所属参领、佐领,旗中大臣,则要先报户部,户部贝勒中转,问过所属旗主贝勒,才许婚嫁。 而贝勒们婚嫁,要经过大汗和诸贝勒同意。 和硕贝勒们的称号中的‘和硕’,就是满语中的‘地方的’,贝勒们都有自己属官,以便在各旗建立对应统治。 “管的好宽。”于微不由吐槽道,“怎么连人家结婚都要管,那要是旗主贝勒不同意,是不是就不能结?” “因为之前大汗下令,于宗室之内,妄娶叔父、兄、弟之妻,非理也,乱娶之习,应当禁止。所以才会让贝勒们过问。” 皇太极居然还干过移风易俗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不管这乱七八糟的差辈婚,不管近亲结婚,而要管人家寡妇改嫁?差辈怎么了?没有血缘就不影响吧。 寡妇死了老公就够可怜了,不趁着年轻改嫁,难道还要守着死人过吗? “我也觉得大汗管得宽了。”多铎似乎有感而发。 眼见话题越来越歪,于微只是想吐槽一下干涉人家结婚这个事情,谁知吐槽着吐槽着,就吐槽到皇太极身上了。 俗话说得好,能谤讥寡人于市朝,闻于寡人之耳者,砍头。万一真让皇太极知道,他们两个晚上蛐蛐他,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好了,别说了,睡觉。” 崇德纪事(清穿) 第34节 次日多铎召集属臣,挑选精明护军,准备出征,于微则继续处理这几日没处理好的家务,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摸索,她已经把府中大大小小的机构、人员设置、职能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所谓管理,归根到底就两个字,控制。 她企业管理的老师曾经云过: 一个企业,一旦规模变大,领导对基层的控制就会相应减弱,原因无二,因为人数太多,事情太冗杂,头部领导一个人,分身乏术。 中层随之诞生,一旦有了中间商,就不可避免的产生出赚差价这种事。上传下达,产生的信息差,会成为中层压榨基层,架空高层,为自己谋利的手段。 领导要想实现对中层的控制,就必须保证自己对关键节点的掌控。 而关键节点,就是三部分:人、财、事。 人就是人力资源管理权,人事大权在手,一言不合'炒'了,财是财务管理权,对资金调动的掌控,事权偏指话语权,即决策权。 对于现代企业来说,这几项都是分开的,hr、财务总监等各司其职,相互协作,相互制约,以保证高层对中层的把控。贝勒府也有类似的职能机构。 于微照着现代公司架构,大概套了一下。 自己,董事长之一,执行董事兼总经理。 管家,办公室主任兼人事经理。 庄子、牧场,生产部兼销售部,庄子的头就是多个生产经理和销售经理。 账房,财务部。 库房,仓储部。 下人,员工,下人里的头儿,组长。 于微在纸上大概将权利架构图画出来,了解清楚他们之间的分工、联系。 府内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于三部分,八旗分红、皇太极赏赐、庄子、牧场上的产出。 分红是每次大军出征,按照八家出力,八家均分原则,分到的战利品,但旗主对旗下人也有抚育义务。皇太极逢年过节,也会有赏赐,当然,他们也要给皇太极送东西。 只有庄子、牧场上的东西是净收入,主要供给府内,多余产品销售,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业务。 主营业务为农副产品? 贝勒府竟然只是一个中小型农副产品生产销售公司? 重新换个表达方式,格调顿时就下来了,带上多铎的title,他们公司全称为: 后金和硕额尔克楚虎尔农副产品生产加工有限责任公司。 公司所有人:多铎、达哲 我司正在努力发展,争取早日上市。 理清楚各个部门的职责,于微的第二步就是搭起框架,加强贝勒府内部控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按照复式记账原则,建立了一条办事流程。 和复式记账相对的是单式记账。 单式记账的老账本难看,流水一样的进支记录,也不做处理,难怪单式记账法又被称之为‘流水账’,只有花钱和进钱。 复式记账就可以更为直观的看到各个账户之间的变化。 以买一百个鸡蛋为例子。 单式记账,就账房记某年某月某日买一百鸡蛋付款多少,年底收支一加减,就是盈利或者亏损。 复式记账,就要记,库存鸡蛋增一百,账面现金减一百。 按照复式记账原则,于微将几个部门的职责细化,采买一条线、庄子一条线。 首先,第一件事,将府里账房里的会计和出纳分开,一人一个账本,并且找两个关系不对头的人,分别担任。 采买属于管家办公室职责,按照一般企业的采购流程进行,管家统管全家,收到各个部门的采购请求,汇总,报给于微,于微批准之后,管家派出采买人。 还是以一百个鸡蛋为例子,采买人和商家商量好,由商家送来,账房出纳付钱,在付款单按手印,采买人将鸡蛋交给库房,库房收货按手印。 最后采买人拿着这按了两个手印的单子,交给账房会计,会计将两笔业务登记在一起,并将这张票据附在后面,作为原始凭证。 如此,一笔采购业务才算完成。 如果是庄子上送来的,就庄子按手印,库房按,交给会计登记。 并且隔一定时间,对库房和出纳突击进行固定资产盘点。库房少了鸡蛋,库房赔,账面现金对不上,出纳赔。 庄子那条线,销售和制造分开,销售不许管制造,制造不能干涉销售,两边分别记账。 庄子的制造基本没什么成本,自给自足,人力、种子、肥料的成本也几乎为无。生产完毕,采摘之后,交给府里或者给专门的销售,按手印交接,生产环节到此为止。 销售卖出去货物,收钱给出纳,出纳收款按手印,带着卖货的契约和出纳收款单,给会计,销售环节完毕。 隔一定时间,将各个庄子的经理调动轮岗,避免他们沆瀣一气,年底了都把账本交上来,对一对。 不会带团队的领导,只有累死的份。 于微原本想在颁布新规定之前,对府里财产进行一次大盘点,但又怕查出点什么烂账,要自己平。思来想去,还是查了一次。 查账就像走夜路,心虚的人才会害怕。 结果也和于微料想的一样,真有点说不清楚的账,于微在前厅召集府中管事,众人闻召而来,都在庭院里低头站着,拿着鞭子的刑房站在廊下,眼中凶光毕露,令人不寒而栗。 阿雅将账本抛到院子里,抛到众人脚下。 “本福晋查账,查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你们当中有些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本福晋也不想和你们多费唇舌,此后府中所有类似的事情,都最好到今日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这样的事情。” 见于微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本福晋治家,有本福晋的规矩,阿雅,告诉他们本福晋的规矩。” “是。” 阿雅上前,将于微先前所构想的流程图,告知众人,并重新调整了府中的人事。 众人一听这流程,还要盖手印,多方验证,心道这新大福晋果真有几分手段。清晰流程和相互制约下,作假的余地就少了。 处理完公帐,于微还有一笔私账要算,私账规模小些,牵涉的人也不多,不需要这么完备的模式,单式记账就能满足,一目了然。 于微清点了哈日娜的财产,并和她的账本进行对比。 看着看着,于微忽然眉头一皱,拿起侍女送来的盘点单,和手中账本一对比,发现账面上多出了一笔钱。 要么是漏记,要么是问题。 于微略微一算,多出来的银两,大概有三千两,这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绝对不会是漏记,那么只能是专门不记。 什么钱不能入账呢? 于微继续看,很快找到了这笔钱对应的会计记录——去岁冬分三批出帐的貂皮、人参。 这三千两肯定是卖出貂皮、人参的货款,可是为什么不入帐呢?于微沉思片刻,大概猜到了这批货物的去向。 商业要想发展,必须要有市场,作为东北三宝之二的貂皮、人参在原产地后金本地并不值钱,真白菜价,但若能运输到不产它的地方,就能卖出高价。 市场在哪儿?总不能是在隔壁思密达吧。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大明。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大明和后金现在处于敌对状态,双方都颁布禁令,不允许对彼此贸易。当然,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后金物资匮乏,于是想办法打着土默特蒙古的名义,和大明做生意。 大明也知道土默特蒙古的皮下实际是后金,可是大明的财政崩的太厉害,根本无法保证边军军费,边军将领发不出钱,就无法稳定军心,军心大乱,还怎么抵抗后金? 跟后金做生意,是为了赚军费抵抗后金。 后金和明国做生意,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和明国的贸易,是为了国家发展,由八旗派出商人团体,带着收购来的产品,往明国集中销售,换粮食换钱,拉回来之后,向皇太极交税,而后再行分配。 民间贸易是违法的。 哈日娜要么是偷税漏税,要么是走私到明国。 于微‘嘶’的吸口气,这两样,都不是小罪啊,皇太极非常关心税收,严厉打击偷税漏税,至于走私到明国,如果稍微上升一点,就是叛...那啥... 不行,她得好好查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皇太极在宗室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堆阿哥,跟着多铎出征。 于微忙着调查这笔钱的事情,只命下人为多铎收拾东西。 哈日娜虽然不在了,但侍女们都还在,除了那个感染了天花亡故的贴身婢女之外,其余侍女都还在府中。 她再三追问,威逼利诱,知情的侍女这才将一切和盘托出,真是走私。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走私,是和别人合伙,这个人就是多铎的表姑兼侄儿媳妇,于微上次见过的乌拉三姐妹之一的海济,贝勒萨哈廉的福晋。 “福晋,萨哈廉贝勒和爱度礼阿哥家的两位乌拉福晋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上次与乌拉三姐妹见过之后,于微回来向哈日娜打听过,得知她们不是三姐妹,是四姐妹,这最小的一个乌拉格格,嫁给了舒尔哈齐之孙,贝勒阿敏嫡次子爱度礼阿哥。 宴会时,小乌拉福晋身怀有孕,不易去人多的地方,故而没有参加。 往上数一数,又涉及到上一代人的复杂联姻。 舒尔哈齐把两个女儿额恩哲和额实泰,嫁给布占泰,按照女真一嫁一娶的传统,布占泰就把妹妹呼鼐,嫁给了舒尔哈齐,生下了济尔哈朗.... 算了。就这样吧。 于微有点累了,爱度礼也低多铎一辈,都按侄儿媳妇算吧,毕竟女真也是从父制。 “请两位福晋进来吧。” 萨哈廉的福晋海济在前,拉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福晋,从门外而入,两人一见于微,便曲膝蹲安见礼,“婶婶。” 虽然年纪小,但辈分大啊。 于微赶紧上前拉了两人一把,“两位姨妈不必多礼。” 两人站起来,于微拉着她们在炕上坐下,又让阿雅倒奶茶招待,略喝了两口奶茶,海济便开门见山,“都是自家人,我来找婶婶,是有事拜托。” “哦?”于微见海济如此直白,径直询问道:“姨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是为我这妹妹的事情,大汗让爱度礼跟随十贝勒一起出征,我这妹妹脸皮薄,不好来找你。她担心丈夫,想让多铎别安排他去危险的地方。” 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居然把后门开到了主帅的家里..... 但再一想,大哥也别笑二哥了,毕竟主帅前段时间刚把后门开到大汗家里。 “这....”于微有些迟疑。 崇德纪事(清穿) 第35节 她可以理解小乌拉福晋所想,但这样的事情,放在台面说,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打仗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爱度礼作为后金宗室成员,更该先人一步,怎能缩居不前。 小乌拉福晋抬眸,看了于微一眼,复垂下眼眸,低声道:“我知道,这话不该说,男人们应该去打仗,建功立业。可是我们家不一样,大姐姐家里贝勒,难道身上军功少吗?他是什么样,何况我们家。” 大姐姐家里贝勒,指的是杜度,杜度是褚英的长子,而褚英是被努尔哈赤所废杀的储君。所以杜度一脉,无论是努尔哈赤在时,还是皇太极当政,都远离了权力中心。 杜度军功赫赫,曾经是天聪年间的四小贝勒之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后起之秀们一个个超过他,他的排位一次次下降,他的所得和他的所劳,并不成正比。 而小乌拉福晋的丈夫爱度礼阿哥,是舒尔哈齐的孙子,阿敏的次子。 舒尔哈齐想和努尔哈赤分家,被努尔哈赤幽杀,阿敏也想和皇太极分家,占朝鲜自立,被皇太极废黜幽禁。他们家的成份,比杜度家还要更复杂一点。 连着出了两代反骨仔,杜度家都只有一代。 看着大姐夫的遭遇,小乌拉福晋已经看开,反正,立再多军功也不会成为贝勒,也拿不到该得的那一份,那不如摆烂,保命要紧。 临阵放两枪,已经算对得起皇上了。 于微想了想,应道:“小姨放心,这件事,我会和我们家贝勒提起的。” 说完小乌拉福晋的事情,于微略作思索,见海济既然能带着妹妹来自己家里走后门,就一定是信得过这个妹妹,她询问海济道:“姨妈过去可是和哈日娜在做生意?” 海济一愣,小乌拉福晋也是一愣,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须臾,海济挤出个微笑,“只是些寻常生意。” 见对方不愿意说实话,于微垂眸,干笑声,追问道:“是吗?” 片刻沉默后,海济依旧不答,“当然是,怎么?婶婶也对做生意感兴趣吗?只是十贝勒这家大业大的,还有大福晋,怎么会缺婶婶的钱话呢,我们赚得都是小钱,只怕婶婶看不上。” “萨哈廉贝勒深受大汗信任,大贝勒手握两红,若论家底,谁比得过姨妈家。姨妈能看得上的生意,怎么能说是小生意。” 海济笑了下,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问道:“怎么,达哲妹妹也想和我一起做生意?” 她的称呼,从婶婶变成了妹妹,于微莞尔,“海济姐姐若愿意带着我,那自然是不胜感激。” 海济看向小乌拉福晋,“那我妹妹的事情?” 于微莞尔,“包在我身上。” 包的包的。 都叫姐妹了,姐姐的妹妹就是她的姐妹。 第34章 徇私(加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点…… 海济不仅往明国卖东西, 也从明国买东西。 比起物资匮乏,手工业不发达的后金,明国的奢侈品举世闻名, 在后金非常受欢迎,贵族妇女使用的胭脂水粉、金银饰品、绫罗绸缎, 想要好东西, 还得是明国出产。 她派去的人带回来东西,再倒手转卖给国中贵妇,后金的贵妇们虽没有她们兄弟一样, 有动辄几十个牛录, 上千的属人,却也有自己的牛羊和财产。 无论放在哪个时代, 女性的购买力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一趟来回, 赚两笔差价。 这中间巨大的利润吸引着于微。 可一想到风险,她又萎了。 和敌国私下贸易、偷税漏税, 真要有一日东窗事发了...这罪名.....按照她现在的身份, 万一被人抓住,再上升一下高度, 扣两个帽子..... 这就得不偿失了。 于微在发财和守法之间跳来跳去, 愁眉不展,多铎从王亭归来, 一进门便见自己的福晋坐在炕桌边, 单手托腮, 愁眉不展,垂眸一看,桌上堆着一摞账本。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多铎出声问道。 正出神的于微被多铎这忽如其来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惊愕抬眸, 见是多铎,悬着的心才放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差不多是午睡的时辰了,我怕你睡着了,就走得轻了些,也没让阿雅她们进来。”多铎摘下帽子,在于微对面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账本。 “是有哪儿看不懂吗?” 于微摇头,“不是,这都是新送过来的账本,我想了个新法子,想让你看看。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旗下毛色达家吃的,他说家里新打了只鹿,请我过去。” 多铎随手翻开最上的账本,略扫了几眼,很快发现新账本的不同之处,“这样虽然麻烦些,但一眼分明,也不怕人作假,我觉得很可以,你做主便是。” 于微见多铎也认可她的复式记账法,董事会集体通过账务改革,便让人进来,将账本抱走,多铎往暖阁里走,一边走,一边解衣扣。 “上午乌拉姨妈她们是不是过来了?”多铎忽然问道。 于微回首,多铎却已经走进暖阁,侍女捧着账本退出去,于微也进了暖阁,多铎坐在床边,正看向于微,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是来过。上午济海姨妈和小乌拉姨妈都过来了,说是为了爱度礼的事情。”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多铎提起此事,毕竟是走后门,于微也不知道多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他忽然这个时候正得发颠,非要爱度礼冲锋在前呢? 多铎既然先开口,她就将济海和小乌拉福晋找自己帮忙的事,趁势全说了出来,于微悄然打量着多铎的神色,揣测着对方的态度。 “我就知道她们会来。”多铎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爱度礼没事喜欢种种地,他都不喜欢打猎,何况打仗。” “种地?” 于微的眉头紧皱,眼睛虚眯,提到种地,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农民伯伯面朝黄土背朝天,脚踏实地的耕耘场景。 按道理虽然爱度礼的爷爷、老爹都是反骨仔,被削爵幽禁,但到底没追究到他头上,他还是老爱家正儿八经的宗室,皇太极的堂侄。 是穷的种地?还是爱好种地? “他是喜欢种地吗?”于微看向多铎,困惑问道。 多铎‘啊’了声,“是啊。他经常跟着费扬古、屯齐喀一起种地,有时候还带着杜尔祜、穆尔祜他们。” 后金叫费扬古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能和爱度礼一起种地的,肯定是舒尔哈齐那一支的费扬古。至于杜尔祜和穆尔祜,那是爱度礼连襟杜度的两个儿子。 乌拉是被灭的女真部落,爱度礼和杜度,是爱新觉罗失势的两家,这样的搭配,前途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和刮刮乐中五十万差不多。 打仗送死?no! 种地,yes! 打仗不一定多劳多得,但是种地是很实在的收获。 这摆烂的两大家子,兴趣爱好还挺接地气。于微不由笑了下。 多铎看了于微一眼,兵法云,主帅要知人善用,他对自家这个躺平的亲戚,了解的不能再了解。大汗说让爱度礼和穆尔祜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今天。 还有博洛.... 一想到博洛,多铎的头忽然痛了起来。 博洛是阿巴泰爱子,一想到他那拉着自己衣袖,非要让他把自己儿子安置在安全地方的老七哥,多铎就感到阵深深的无力。他的七哥可以自己冲锋陷阵,但不愿让孩子涉陷。 他叹口气,“她们既找了你,我总不好让你没了面子。” 于微抬眸,眼中惊诧一闪而过,说之前,她做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想好,要是没办成,该怎么狡辩。 但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事办得流畅的吓人。 “但乌拉姨妈要是找你做别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答应。” 于微心中一紧,嘴上道:“什么别的事?” 多铎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诸贝勒都曾经在大汗面前起誓,不会将朝政告知不知情的贝勒和家中妻妾,反正我不在家,你做事之前,最好掂量下。” 原来有保密协定。 说完,多铎就躺了下去,于微看了一眼闭眼午睡的青年,伸手,推了推他,多铎睁眼,“嗯?” “你是不是知道乌拉姨妈她们在干什么?不止是你,还有萨哈廉?” 海济是萨哈廉的福晋,萨哈廉是执掌户部的贝勒。作为掌管国家财政、专门负责收税的贝勒,萨哈廉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福晋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于微很早就想问了。 多铎深叹口气,“你要是不睡,你去把书房收拾一下。” 于微当即站了起来,快步往书房而去,多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贝勒府中书房有内外之分,外书房和前厅相连,内书房则在正房的西边,外书房侧重于议事,处理各种事务,内书房则侧重于读书,但内外的界限并不清晰,多铎时常会将一些文书带回来。 文书放在那里,上面也没标注秘级,更没人告诉她不能看,于微起初还会忍耐,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煎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那些文件都翻了一遍。 多铎只是问了一句,什么也没说。 于微在书房一顿翻找,终于看到了一份皇太极的批示,皇太极就国中诸贝勒乃至于格格们都非常贪财,对范文程几人下达了制定约束她们行为的简章的要求。 大汗也注意到这件事了。 发财和守法在于微脑海中打得更厉害了。 你们不要打了! 于微一屁股在那张宽大的鹿角椅上坐下,脑海中不断推演构想,自己参与、不参与的各种可能,一道亮光闪过眼前,于微想到了现代财务舞弊常用的几种手段。 注册皮包公司。 多铎离开不久,阿雅便领着费扬果从后门进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费扬果有些忐忑,也不知于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雅领着他到了书房,一进门,他便见于微坐在桌案前。 费扬果的目光落在于微身下的鹿角椅上,女真人爱捕鹿,捕获的鹿角,制成座椅,作为武功和地位的象征,他一眼就认出,于微坐着的这把椅子,是曾经努尔哈赤的鹿角椅。 于微觉察到费扬果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侧首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椅子,鹿角椅威严。 “费扬果。”她出声,打断了费扬果的思绪,费扬果回过神来,本能垂下视线,遮盖住眼底落寞和嫉妒。 “你找我是有事吗?” “是。”于微应道:“我知道一条后金对明国的贸易之路,当然,这是走私,还带一点偷税漏税。可是其中利益,你应该也清楚,貂皮、人参贩卖到明国,价值千金。从明国运回来的奢侈品,也很抢手。” “现在后金马上要对明国方向用兵,以防范明国影响多尔衮追剿察哈尔,运货的人,即将随军出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想跟你合作。” 费扬果不可置信的看向于微,“天上掉馅饼给我了?” 于微摇头,“我可不是乐山大佛。” “你筹一笔钱,我们进行一次交易,找户部的人作证,签订契约,契约上,我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按市场价卖给你。这笔货,和我没有关系,是你的。事成之后,你我三七分,你三我七。也还是采用贸易的手段,你高价买我点东西。” “你要是筹不到钱,我可以介绍你一家银行,你去贷款。”于微还贴心考虑到了费扬果没钱的现状,“不过要收点利息。” “你还搞民间借贷?”费扬果愣住了。 于微道:“不是我,但我认识放贷的人。” 崇德纪事(清穿) 第36节 这是另一位贵妇人的产业。 费扬果想了想,“那开头那批货款,你应该不会还我吧。” “废话,那是交易的货款,我怎么还给你?我们之间所有经济往来,都是合法合规的正常交易,你买,我卖给你。至于你买了东西,是去走私,还是怎么,跟我这个卖货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知道你的钱哪儿来的,钱上也没印‘走私’两个字。” “那我也太亏了吧,你这个黑心的资本家!” 于微莞尔,“我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做慈善,货物、渠道、人手都是我的,我还分你点,已经算是良心企业。我在奴隶社会跟你搞资本主义,已经很先进了。” “我要四六分。”费扬果道:“你找我,说明你找不到别的背锅人,奴才只能算主人的财产,不具备民事能力,最后还是要追究到你头上,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奴才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我不一样,是吧。” 他抬眸,望向于微,这恰好说到于微的弱点,她不缺人手,奴仆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对奴仆有生杀大权,所以能为她做事的人很多,这些人的忠诚度也都非常高。但能独立为她做事的,很少。 成也奴仆依附性高,败也败恰好在这里。奴仆完全不具备民事能力,甚至不能算作这个世界意义上的人,他们依附于主人,行为由主人买单。 和奴仆不同,费扬果大小好歹是个阿哥,但穷,没有权势。大家都是穿越者,有一定来往和信任,不陌生,这样的人,简直是先天背锅圣体。 “成交。”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第35章 生辰 于微,不,达哲的十七岁生辰…… 多尔衮和多铎两支军队先后出发, 于微送多铎,杜度和乌拉福晋一家人、阿巴泰一家送儿子出征,小乌拉福晋福晋送丈夫。 杜度的福晋名宁古希, 是四姐妹中最年长的姐姐,穆尔祜是她的次子, 父母送儿, 自是有千百句叮嘱的话要说。但宁古希夫妇和隔壁阿巴泰夫妇一比,就又黯然失色。 阿巴泰的福晋辉发那拉.萨木哈主打一个爱子,她一边嘀嘀咕咕埋怨着什么, 可能是在抱怨皇太极, 一边温柔而慈爱的摸着儿子博洛的脸。阿巴泰也在一旁叮嘱着儿子,他的语速很快, 一句接着一句, 甩旁边宁古希几条街。 于微离得近,瞧得真切, 阿巴泰说着说着, 眼中已是泪光闪动。哦,这爱儿子的老爸。 崽, 他的崽, 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老父亲的心简直要碎了。 身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回头一看, 是小乌拉福晋, 一头扎进丈夫爱度礼怀中,难舍难分。 于微站在原地,叮嘱的话说不出来,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机器人,按程序在执行任务。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对多铎道:“你在外面,万事要当心。” 多铎看了她一眼,“你在家里也是。” 于微说完这一句,便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倒是多铎有话叮嘱她,“你要是无聊,就多去找大福晋她们,奴才们办事不周,你罚便是,不必等我回来处理,别气着自己。” 脾气大的人,最好还是哄着些,以免真让她气死了。 “我要是回不来....” “这话就别说了。”于微当即打断了多铎道:“还是说点吉利的吧。” 他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自己肯定要改嫁,有童尘在,她是不可能改嫁到别处的。盛京这群贝勒里,除了多尔衮,再没有第二个年纪、身份合适的,那她可就真的又跟童尘当上姐妹了。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多铎笑了下,弯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怕我死啊?” 于微对上他那双含笑的黑眸,年轻人总是没什么忌讳,生死挂在嘴边,她看清多铎这幅戏耍自己的神情,忽然很认真的点了下头,“对呀,我很害怕。” “你说真的?”多铎陡然严肃起来。 于微盯着他的眼睛,“怎么,我像是很想当寡妇的人吗?” 多铎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无措起来,他望着面前神情严肃的少女,似乎意识到,她不是在说谎,以及他和一个担心自己的人开生死玩笑,是件不对的事情。 “我....” 他嗫嚅着,一些难以启齿的沉重话语,在唇边打转。 于微却忽然轻笑了一下,多铎看见,她眼中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和最初自己眼中戏谑的笑,如出一辙,到嘴边的话,重新落了回去。 “那谁知道呢。”他毫不留情的讥讽了回去。 于微翻了个白眼。 临别之时,多铎张开手臂,抱了于微一下,于微没有挣扎,多铎却趁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于微听清多铎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脸不受控制的爆红。 在她带着咬牙切齿的羞愤目光中,多铎笑着上马扬长而去。 大军启程,阿巴泰继续哄福晋,宁古希则抱着妹妹小乌拉福晋,轻轻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于微觉得自己跟这氛围格格不入,当即辞别几人,带着阿雅和侍女、护卫,直杀向各个庄子、牧场,突击巡视自己的不动产。 她对公司的掌控,还只停留在账面,这是不行的,必须要深入基层,听取技术人员意见。再者春夏是牛羊繁衍和育膘的关键期,苦一苦自己,毕竟钱真的是自己的。 这样想着,于微一口气巡视了数个农庄和一大片牧地。 到了晚间,队伍就地安营扎寨,牧场管家夫妇设宴,款待于微,为了不出现之前出行的情况,被不相干的人请客吃饭,于微一行人很低调。 她趁着多铎不在家这段时间,将所有的庄子、牧场全走了一遍,而后又巡视了自己的,和哈日娜的私产,累得她腰酸腿痛,眼冒金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衮布妣吉是真的给她找了个金龟婿。 年纪小小的,二十刚出了个头,钱财多多的,牛羊土地人口,一眼望不到头。 一想到多铎,不知为何,于微脑海中又浮现出多铎临走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热血再一次涌上面门,于微抿唇,抬手掩面,暂时缓解自己的窘迫。 巡视完不动产,于微累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骑马实在太考验腰力臂力,接连十几日奔波,她浑身酸痛,骨头跟要散架了一样。 她让阿雅用铁锅炒盐,装在大布袋中,覆在腰背肩胛,温热的感觉阵阵传来,酸痛缓解,她舒适的闭上眼睛。阿雅之前并没见过这种办法,在为于微取下布袋后,小声询问道:“福晋,这真的有用吗?” “有的。” “那之前福晋为什么不给贝勒用呢?” 于微“嗯?”了声,好半天接不上下一句,显然被阿雅这话问住了,这个时代的好妻子行为准则,中心都围绕着丈夫。有一瞬,她似乎明白了那个被她赶走的女真侍女为什么会擅自做主。 妻子还能为谁准备东西呢? 阿雅见于微神情,仓惶低头,“福晋,奴婢说错话了。” “没事。”于微满不在意道:“当时没想到。” 其实当时根本就没想,又不是她的腰闪了。 入夏之后,捷报频传,前线的战报、多铎的家书,一道一道传回来。多尔衮和多铎两线都很顺利,尤其是多尔衮,他已经找到了囊囊太后娜木钟,娜木钟腹中还育有林丹汗的遗腹子。 额哲和其母苏泰太后的宫帐,也已经在控制之中,经过多尔衮一番操作,额哲和苏泰,还有另外两位太后,也愿意归降。 那边多尔衮还没带着林丹汗的遗孀从察哈尔草原抵达后金,这边皇太极已经开始跟众贝勒商议起,这些寡妇该由谁娶。 于微入宫去见哲哲,清宁宫中人头攒动,海兰珠、布木布泰及几位福晋都在,她们也在商讨这件事,于微来得迟,悄悄找了个地方坐下,听她们说话。 “大汗想让大贝勒娶囊囊福晋,让济尔哈朗娶苏泰福晋,苏泰福晋是济尔哈朗已故福晋的妹妹。和苏泰福晋一起归降的,还有伯奇福晋和俄尔哲图福晋,以及林丹汗的两个妹妹,就看到时候贝勒们谁愿意娶,大汗是否同意。” “不是说大贝勒不愿意娶囊囊福晋吗?大汗派去说亲的人,他见都不见,大汗可生气了,说了大贝勒半晚上。” 说话的是海兰珠,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愕然的神情,想来,她们并不知情。 皇太极被代善气到了,跟海兰珠蛐蛐了哥哥半晚上。 哲哲摇头,恨铁不成钢。“这大贝勒怎地如此不通情理,囊囊太后是林丹汗的正室,后金能匹配她的贝勒有几人?他不娶,谁娶?” 这话的确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不娶,难道让被废的阿敏娶?还是说死了的莽古尔泰? 小贝勒们完全不够格,只有大贝勒,或者大汗娶合适。 布木布泰略微思索,“大贝勒估计是看大汗娶了芭德玛瑙福晋,自己不好娶排在她前面的囊囊福晋。” 海兰珠略微一思索,询问道:“那大贝勒不娶,谁来娶呢?” 此话一出,众人骤然为之一寂,是啊,如果大贝勒代善不愿意娶囊囊福晋,那么整个后金够身份娶她的,只有皇太极了。 于微的思维还停留在姐夫收继小姨子的震惊。 收继婚,收继婚,弟弟能收继嫂子.....那妹妹怎么不能收继自己的姐夫呢? 苏泰出自叶赫那拉,是皇太极母亲孟古哲哲的亲戚,济尔哈朗的大福晋已经去世,位置空悬。皇太极自然想将地位高、财产多的苏泰福晋嫁给自己的铁杆小弟济尔哈朗,亲上加亲。 于微听着她们谈话,感觉皇太极不像是在安排这些寡妇们的去向,更像是战后分战利品,你一份我一份的。她听着听着,便不觉蹙起眉头。 海兰珠的视线不妨捕捉到于微紧蹙的眉头,当即笑着打趣道:“放心,大汗不会让多铎娶的,出征诸贝勒都还没有分呢,轮到他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众人闻言,一时都笑了。 于微低头,抿唇不语,众人见状,又笑了她一回。 “好了好了。”哲哲按下众人,对于微道:“别笑她了,一会儿该哭了。再过几天,就是达哲的生辰了。” 生辰? 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生辰是哪一天,于微抬头,看向哲哲,哲哲摸着她的头,对一众人道: “我把你们叫过来,可不是让你们笑她的,多铎不在家,十贝勒府只有达哲一个人。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们呢,有一个算一个,出钱也好,出力也罢,总之都不能缺,咱们给她办一场,自家姐妹们也好好聚一聚。” 哲哲都发话了,众人岂有不尊之理。 博克托率先道:“我那儿有个好去处,庄子依山傍水,这几日头茬的蔬菜也能摘了,咱们去那儿玩。” 多尔衮福晋想了想,“我家里有一批好酒。” 德格类福晋笑道:“我才来,不熟悉,看来只能出钱了。” “好啊,你们把东西出了,姑姑居中调度,那岂非是要我和布木布泰出力?”海兰珠嗔道,“你们这几个坏姑娘,可太坏了。” 众人哈哈大笑,布木布泰娇俏道:“额格其,她们坏,欺负咱俩,咱们不跟她们玩。” 于微也笑了,一时清宁宫中,笑声回荡不绝,她看着满屋子其乐融融的姐妹,心头悲凉,不合时宜的钻出,这样的场景,如果童尘在,就好了。 尘.... 她的尘... 她们已经分开好几个月了,从新年结束,童尘跟着吴克善回到草原,于微的心也跟着童尘走了,忙的时候还好,无暇去想她,越是闲下来,越是思念,尤其是在这种,姐妹情氛围浓厚的时候,她觉得孤单。 “多尔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于微忍不住问了,但话刚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自己作为弟妻,怎么能问多尔衮呢?这不合适吧。 她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巴特玛怎么样了?她要是嫁过来了,我们姐妹又能多一个人,往年都是她陪着我过生辰的。” 这话不假,于微十八岁以后的生日,都是童尘陪着过的,为什么是十八岁,因为那一年她考上了大学,遇见了童尘。 越说,她心中对童尘的思念越浓厚。 崇德纪事(清穿) 第37节 多尔衮就不能快点回来?磨磨唧唧的。 “巴特玛怕是赶不上你的生辰,最迟也要年底,多尔衮才能履行婚约。但如果多铎回来的快些,说不准能赶上。”多尔衮福晋道。 于微的心情更沉重了,那还不如让她自己过呢。 他?他懂什么过生日?他还是不要回来给自己添堵了。 提案提出来,哲哲便着手调度,她的意思是于微毕竟年轻,才十七岁,不宜大操大办,略微办几桌,科尔沁的姐妹们齐聚一堂,为她庆祝一下便是。 于微不喜欢太热闹,而且反正是十七,又不是七十大寿那种特殊节点,还没有童尘在,随便过一下得了,所以她非常赞同哲哲的提案。 就在她翻出喜欢的衣服首饰,为即将到来的生日宴做准备之事,前方传来消息,多铎凯旋,大概三五日内就能抵达盛京。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迟了一个小时,不小心把死人写活了,然后回头一看不太对,连忙修改。[亲亲][亲亲] 第36章 cosplay 多铎爱cospaly…… 五月初七, 于微生辰前一天。 多尔衮才走到黄河边,但多铎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盛京,该快点到的, 磨磨唧唧还有几个月,应该慢点的, 跑得像身后有鬼追, 日夜兼程。 打了胜仗,待遇就高了,皇太极亲自带着几个贝勒亲自出城两公里去接弟弟。 多铎风尘仆仆归家, 第一要事自然是沐浴更衣, 眼见tony拎着他的箱子走进屋来,于微再也忍不住, 开口道:“稍微修一下就可以了。” 她接受不了灯泡, 哪怕是个寸头都行。 tony显然没理解于微的诉求,问道:“福晋是指?” “她是说, 让你不要剃完, 留一点。” 多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微回首, 见多铎没有反对她的意思, 一时有些诧异,多铎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脱掉外衣, 转入屏风后, 没过多久,屏风后便传来哗哗水声。 tony又小心翼翼问道:“福晋想留多长,不如请福晋在一旁看着。” “随便。”于微大手一挥,长针眼的事情她不干。 tony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甲方的随便,往往蕴含着巨大危机,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福晋给在下一个明示。” 于微抬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标准,“这么长。” tony点头,“奴才知道了。” 多铎沐浴完,换上干净衣服,从屏风后转出来,于微见他头发不长不短,恰到好处,不由眼前一亮,夸赞tony道:“手艺真好,赏!” 一个能有这样企业级理解能力的tony,现代都非常少见,凤毛麟角一样稀缺的人才,快快打赏。 tony谢了于微的赏,拎着箱子下去了。 多铎在于微身边坐下,摸了摸还带着点湿意的头发,开口问道:“怎么,你也喜欢汉人蓄发?” 也? 于微看向多铎,“嗯?” “我也觉得汉人的衣冠好看,颜色都很亮。就是大汗不许国人蓄发,说那是汉人之俗,当年的金国,就是因为过度效仿汉人,完全抛弃女真本族旧俗,才导致亡国的。” 好不容易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多铎当即命人取出了他的....汉服.... 于微睁大了眼睛,“嗯?!” 每到王朝末年,贵族服饰往往夸张、奢靡,晚明的服饰,经过百年沉淀,无论是从材料、颜色,还是工艺,都可以称得上是高级艺术品。 蚕丝质地的贴里,鲜艳光亮,花纹繁复,均以缂丝技术制成,织金曳撒,裳褶排列整齐。 多铎欣赏着自己的箱藏珍宝,“可惜了,他们都不识货,非说这是唱戏的戏服,戏服就戏服吧,不然大汗又该说我了。” 于微笑了下,心想说这话的人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圆了,只能找个戏服的理由。 唱戏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戏台上的皇帝不算皇帝,算cospaly,多铎只是出了个cos,不是要从汉人衣冠,他这纯属个人喜好,不上升,就是爱演戏。 人类对美的欣赏往往超越国界、文化,但也仅限于欣赏。 皇太极要团结后金,必定要强调后金文化,以增强凝聚力,他可以接受明国的制度,建立起三省六部,但在文化上,他寸步不让,坚决不从。 可是明国的艺术品真的很好,多铎非常喜欢汉服。 他很爱美。 “这衣服的确不错。”于微肯定道。 多铎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爱出cos的贝勒,终于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于微也喜欢汉服,没穿过来之前,经常去漫展,她也很喜欢明制汉服,非常端庄华丽。 但要穿大明的话,她是不乐意的。 大明要缠足,开国皇后都被笑话脚大,她不敢想。 “你收藏女装了吗?”于微好奇问道。 不同于现代汉服多为化纤产品,这可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缂丝,非遗技术,于微忍不住想要试试。多铎见于微眼中期待不像是假的,于是掏出了他另一件压箱宝。 当于微穿着立领明制汉服,梳着发髻从屋中出来那一瞬,多铎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上下打量于微一眼,目光停留在她头上发髻,“这?” “怎样?”于微骄傲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作为一个常去漫展的汉服爱好者,简单的发髻她还是能搞出来的,可惜没有小皮筋和u卡,否则她能弄出更华丽的发髻。 多铎现在彻底相信她汉服爱好者的身份了。 征途劳累,两人睡得早,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于微便起床,她蹑手蹑脚,越过多铎,就在她坐在床边穿鞋之际,多铎觉察到身边异动,敏锐睁开眼睛。 见是于微,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家中,周身戒备,才缓缓凋谢。 “你起这么早干嘛?” “今日是我生辰,大福晋和福晋们要为我一贺。” 多铎‘嗯’了声,“今日是你生辰吗?” “好了睡你的吧,别想跟着我去。”于微正欲起身的多铎按了回去,姐妹局,他怎么能去? 于微换上提前准备的衣服,梳好头发,带着阿雅和一众侍女,往博克托家的庄子而去。天色渐渐明亮,人陆续抵达,哲哲骑马,身后跟着海兰珠、布木布泰与格格们。 博克托身后跟了一串孩子,大大小小,他和阿济格的关系很好,孩子也多,长子傅勒赫即将成人,博克托指挥着他做些重活,烤羊割肉,和男仆们打交道。 浩善和安布福晋也来了。 十七岁的生日,过得悠闲惬意,都是自家姐妹,每个人都放得很开,有什么说什么,打科插诨,肆意嬉笑,完全不用顾忌什么身份体统。 她们不是谁的福晋,而只是她们自己。 额尔德尼琪琪格,和她的妹妹达哲,海兰珠跟她的妹妹布木布泰,浩善和妹妹博克托,安布和侄女,她们开心的聚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的无忧无虑。 于微玩了一天,意犹未尽的回到贝勒府,多铎正坐在屋中等着她,桌上放了几个盒子,看样子,应该是他临时凑出来的生日礼物。 “送给你的。”多铎道。 于微打开看了一眼,莞尔道:“谢谢。” “不喜欢吗?”多铎见她脸上没有露出笑容。 于微诚实道:“没那么喜欢。” 多铎想了想,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我妹妹了。” 多尔衮预计八月才会抵达盛京....和童尘分开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长,越是喧嚣,越是喜悦,她就越是想念童尘,科尔沁的姐妹相聚固然喜悦,可到底遍插茱萸少一人。 “走。”多铎站了起来。 “嗯?” “我带你去见她。” 于微看向窗外,黄昏日落,暮色沉沉,“现在?” 多铎已经抓住她的手,“当然是现在,你不是很想见到她吗?” 于微有些懵懂,等她反应过来,两人的马匹已经跑出了盛京城,她忽然领略到马术的作用了,抓紧缰绳,朝着日落的方向,奔驰而去。 快马,又是日夜兼程,第二天黄昏,熟悉的科尔沁草原,再度出现在于微眼前,她勒马立在山坡,俯瞰成群牛羊,和集连的蒙古包,这不是梦,她真的又回到这里了。 尘!她来了。 巡逻的护卫发现了两人的踪迹,警惕上前查看,在发现是于微后,立刻迎上前来,于马鞍俯身行礼道:“达哲别吉。” 护卫回营地报信,没过多久,一行人又迎了上来,最前面的当然是童尘,于微跳下马,朝童尘跑去,童尘在距离于微一段距离下马,提起衣摆,快步上前。 她们在黄昏中相拥,紧紧抱在一起。 奇塔特则迎上多铎,单臂抱胸,弯腰一礼,“十贝勒。” 多铎垂首回礼,“台吉。” “额吉命我前来迎接你与额格其。” 多铎却道:“不必,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于微诧异回头,多铎看向她,有些为难。 “我出来之前,并未禀告大汗。” 于微瞪大了眼睛,后金的贝勒们,是不能私自离开盛京的,无论是打猎还是放鹰,都需要禀告过大汗。看他现在这表情,于微想,这手续肯定是不能补办的。 “回,快点。” 于微恋恋不舍松开了童尘的手,她屡屡回头,直到身后被黑暗笼罩。 这次身后是真的有鬼在追,他们赶在皇太极发现之前,跑回了贝勒府,到时天已经大亮,一来一回,几百公里,于微半桶水的马术加剧了她腰部的负担,能回到贝勒府,就轮到她躺在床上,半身不遂了。 不止是腰,她大腿内侧也被马鞍磨破了。 先是出征,又来回奔袭,多铎也累得够呛,他仰面躺在于微身边,单手后枕,闭眼小憩。 累。好累。累死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夏日的盛京气候并不炎热,屋门敞着,习习凉风穿屋而过,屋外阳光明媚,树影透过暖阁的明窗,微微晃动,蝉鸣不止,嗡嗡的白噪音中,两人昏昏欲睡。 崇德纪事(清穿) 第38节 于微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午觉就像开盲盒,要么一觉睡醒,神清气爽,要么一觉睡醒,头晕眼花,于微开出了珍藏款,她睁开眼睛,窗外一片昏黄,红紫色的晚霞,染红半边天际。 她不仅觉得神清气爽,还觉得四肢舒坦,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浑身都软绵绵的,腰也不怎么疼了,她撑着坐了起来,吐出口浊气。 身旁多铎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两人坐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多铎看了一眼窗外,眉毛一皱,眼睛虚眯,眼中浮出些不可思议的困惑,怎么一觉睡醒,天都要黑了? “还想你妹妹吗?” 于微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梦,她在梦里见到了童尘,多铎见她神情有些沮丧,想她可能还是思念妹妹,匆匆一面,又分开。 肩上陡然一沉,于微侧首,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不要难过了。” ----------------------- 作者有话说:有是上次的问题,粘贴不上,是我鼠标坏了还是怎么?[爆哭] 第37章 没有落红(二合一加更) 这是件成因很…… 于微顺着多铎的力道, 靠在了他肩膀,匆匆一个来回,如梦似幻, 好似见到了,又好似没见到。她觉得多铎不靠谱, 分明知道贝勒离开盛京要报备, 却拽着自己,私自走了。 如果提前报备了,会不会能待得久一点?于微不由想。 可是再一想, 如果要报备, 肯定就不能轻装上阵,他们夫妇以什么理由去科尔沁呢?省亲吗?既然是省亲, 就不能空手而去, 要携带礼物。 携带礼物,就要准备礼物, 带礼物, 就不能只带一个人的礼物。 而且,他们都到了科尔沁, 肯定要顺带探望一下别的亲戚.... 事情一下变得麻烦起来, 迎来送往,人情交际, 桩桩件件的小事, 无不磨灭着于微一开始那股冲动。她为什么不回去呢?因为她不想吗? 多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不要难过了。” 暮光万丈,夜晚即将到来,两人坐在床上, 相互依靠,静静望着窗外黄昏。 白天睡醒了,晚上两人瞪着四只大眼睛,仰望头顶帷帐,这帷帐,可太帷帐了。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人一旦睡不着,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多铎凑到于微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腰,起初,下巴只是搁在她肩头,后来,他的脸离于微越来越近,温热的口鼻不断往她脖颈里挤。 于微按住他往上窜的手,“等等。”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 “马鞍磨着我腿了。” 常年骑马的多铎当然知道于微是什么意思,他张唇,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可唇齿张合,只喷洒出一股温热的气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贴着于微,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沉寂下去的火热,再度躁动起来,多铎的唇,落在于微耳廓,沿着脖颈徘徊,于微没松手,多铎反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合在一起,单手按住。 于微的手腕从缝隙中钻出,再次按住他落在自己衣下的手,她的脸已经有些烫了,呼吸也变得紊乱,理性和体内的热浪在争斗,破皮的伤痛让于微清醒。 “你这不是自寻烦恼?” 多铎没有说话,更紧往她贴去,用行动告诉他,烦恼早就上门了,于微抿唇,伸手去推他,“真不行。” 如果两个人注定要难受一个,那还是让多铎负重前行吧。 “我不做什么。”他说。 于微被他这话逗笑了,“你哄鬼呢。” 多铎:“......” 盛京夏日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沾着汗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凉意愈发明显,滚烫的嘴唇熨帖上冰冷的皮肤,如烙铁一般,于微本能缩了一下。 星点火花落在于微身上,渐渐集连,有熊熊燃烧之势,她几次伸手,想要阻止,可手伸出去,又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分明知道是自寻烦恼,惹火烧身,可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无可救药的继续下去。 手按在多铎胸口,反被他抓住机会,他握住于微的手,往某个方向引入。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瞬,于微如遭雷击,脑海一片空白。 折腾到鸡叫三遍,两人才有困意,于微不喜欢外间有人守夜,总觉得隔墙有耳,自己好似时刻被人盯着一样,所以不要人守夜。 现在看来,这是对的。 只是无人守夜,也就无人侍奉,她穿了鞋,下床洗手,没有热水,凉帕子落在身上,有些冰人,好在是夏天,并不冻人。多铎见外间无人守夜,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纵容手下的奴才了。” “咱俩这样,外头不合适有人吧....” “你害羞啊?” 于微不想跟他解释,“好了,别说了,睡觉。” 战胜归来,自然少不了庆祝,皇太极论功行赏之后,小规模的庆功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多铎受邀出席,问于微是否同去,于微伤到了大腿内侧,不良于行,婉拒出席。 连着好几天,都有人邀请,有规模小的,半日便回,大些的,则会持续到天黑。 天色暗了,多铎却并未归来,于微有些困了,正欲睡觉,忽有下人来禀,“福晋,贝勒今夜在书房睡下,让您不要等他了。” 于微‘嗯’了声,上床睡觉。 她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又猛然睁开,强烈的直觉告诉于微,不对劲。 之前多铎也有几日因为加班就近睡在外书房,因为他人在府中,所以并不会特意派人来禀告,于微也知道他在何处,但今天,情况似乎有些反常,在书房又不是不在家,何苦专门派人通知一趟。 于微坐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可再一想,多铎的行为似乎也没有错,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想来想去,于微穿鞋下床,阿雅闻声而入,“怎么了福晋?” “去书房。” 还是得看看,不然这种感觉下,她很难睡得着。 远远的,于微见书房一切如常,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越往前走,越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就在她快走到门口,准备离去时,一个侍卫急匆匆进了书房,没过多久,书房中便传来多铎的怒骂。 “他们是在耍我吗?人呢?” 人?什么人? 于微往前走了两步,侍卫诚惶诚恐道:“石章京说,他妻所生之女,就是他的女儿,他位卑职小,从未和贝勒家结亲,还请贝勒选名门之女,才不辱没身份。”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强。 多铎怒冲冲打开大门,门一开,却猛然对上于微冰冷的视线,他愣了一下,身后侍卫脸色顿变,“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是吗?也是,我来了,就打扰贝勒的美事了,可惜啊,就算我不打扰,贝勒的美梦看来也成不了。” 多铎看了一眼身后侍卫,“你先下去。” “是。”侍卫退出去一段距离,并带走了书房附近的几个侍卫和下人。 “有话进来说。” 于微进门,多铎顺手将门关上,一时屋中只剩下两人,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于微见多铎神态自若,全没有被捉奸在床的愧疚,冷笑声,“怎么进门了,贝勒却不开口了呢?若是无话对我说,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还未走出两步,手臂便被人拽住,于微回首,多铎垂眸,并不看她,自顾自道:“哪个贝勒不是家中有好几个福晋,婢妾成群。” 于微用力挣开他的手,“你放屁!你怎么不跟杜度比?” 人对自己总是宽容的,找对比的例子,也要找最差的,这样方能凸显出自己的好。很少有人,会真愿意学习优秀案例。 “那我能跟杜度比吗?”多铎抬眸,眼中惊愕,似乎觉得于微在无理取闹,“他能和我比吗?” 一个位高权重,一个倒霉蛋,当然没有可比性。 于微无话可说,她深吸口气,按耐下心中的愤怒,张唇,想说点别扭的话,但话到嘴边,她又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用身份为非作歹这种事,她还是不是非常熟练。 以后要常练。 忍? 为什么要忍? 多铎身份高贵,她就是什么没落户吗?皇太极还没死呢! 说是迟,那是快,于微抬腿就朝多铎踹了过去,多铎没想到于微会跟他动手,一时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脚。于微踹了他一脚,又动手打他。 “你混蛋,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于微中气十足,朝多铎吼道。 “我堂堂贝勒,纳个使女都不行?”多铎也毫不示弱。 他这话音刚落,于微的腿就又朝他踹了过来,这次他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于微在屋中扫视一圈,决定砸点东西提高声势。 花瓶在多铎脚边炸开,碎瓷溅了一地,“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这个家谁做主?” “你敢找别的女人,我就敢找别的男人。” 多铎声音猛然拔高了两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于微毫不示弱。 狠话放到这个地步,两人都没什么可骂的了,多铎越想越生气,又不好对于微发作,将怒火对准了一旁的茶具,于微见多铎砸东西,不由怒火中烧。 两人噼里啪啦,跟拆迁队一样,将书房砸了个稀烂,他们吵架的动静太大,下人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去了邻近的八贝勒府,找阿济格夫妇过来调解。 阿济格和博克托听说二人吵架,忙赶过来劝架,一进书房,见满地狼藉,阿济格和博克托赶紧将两人分开。 博克托将于微拉到一边,低声道:“达哲,你听我说,现在不要跟他吵,等生了儿子之后,再慢慢吵。”于微眨了眨眼,困惑看向博克托,“嗯?” “别说话。”博克托小声道,而后拉着于微,悄悄往阿济格方向而去,兄弟两人的对话,就这么落在了他耳中。 “完淇的丈夫死了,她现在寡居在家,不如哥哥给你做个媒?” “哥,你别这样。” 寡妇,结亲。于微顿时警惕起来。 博克托拉住她,两人走远,她这才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天聪二年的时候,阿济格就给多铎说过亲,是他们舅舅阿布泰的女儿、多铎的表姐,也就是那个完淇。” “大汗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撤走了阿济格的镶白旗旗主之位,给了多尔衮,而后又做主,将哈日娜嫁给了多铎。” “他们不是老罕王订下的婚约吗?” “老罕王是有这个意思,但没定下来就走了,哈日娜是大汗为多铎订下的婚事。” 于微不知道博克托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在阿济格和自己之间,她是向着自己的。 “现在不是吵的时候,是,你是大福晋的妹妹,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照样可以不爱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达哲,过日子要有手段,不能光有脾气。”博克托劝道。 崇德纪事(清穿) 第39节 “手腕可以硬一点,但话不能说狠了,要给彼此留一些情面。” 博克托这么一劝,于微的怒火熄灭不少,阿济格那边,也起了效果,多铎走向于微,低声对她道:“这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我也有不对。”于微咬牙道。 两人偃旗息鼓,送走阿济格夫妇,回到屋中,于微还想着多铎那个完淇表姐的事情,乌拉国主之后,女真显赫部族,还带点亲戚,似乎有点难办。 多铎见于微坐在一边不动,伸手来拉她,“睡觉了。” 于微抬眸,看了一眼多铎,没有抽回手,而是问道:“你之前出征那会儿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见于微提起之前,多铎垂眸,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一时柔和下来,“我骗你做什么?” 于微站了起来,凑近多铎,“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别的女人?我不好吗?”多铎避开她的视线,于微抬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她的眼中泛着受伤的光,无声的诘责,比怒气冲冲的质问更有杀伤力,多铎垂眸,嘀咕道:“你除了脾气不好,还能有哪儿不好。” “你不惹我,我难道不温柔吗?”于微反问道。 多铎顿了一下,想了想,“这事算我不对,别生气了。” 说着,他就展臂去抱于微,并垂首亲吻她的额头,于微仰首,多铎会意,那吻顺着她的鼻梁,落到了她的唇上。唇齿交融,耳鬓厮磨,多铎横抱起于微,大步往床榻而去。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营养好,发育得健全,于微一路没遇到什么困难,她扶着多铎的手,作为支撑,疼痛感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连疼痛感都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毫无落红可言。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骑马导致的。 这成因有点复杂,什么可能都有,甚至可能,她先天就没有。 两人换完衣服,动手收拾床榻时,床单很干净,于微看向多铎,他扫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 于微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当场说清楚比较好,不然时过境迁,旧帐反而成了烂账。谁料还没等她开口,多铎先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 “嗯?” 多铎低头看向怀中人,认真道:“以前,你并不是我的福晋,我管不到那么远,可是以后不行。” 于微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多铎这番话,乍一听可以,细想之下,就十分别扭。可于微又说不出来,这话到底别扭在哪儿。 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更觉得可笑。 在意自己的忠贞,却不对自己忠贞。 忠贞,怎么能是单方面的。 想到这里,博克托的话又被于微甩在了脑后。 “你还能找根绳子把我套在身边吗?” 多铎猛然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能一直看着我吗?你要是找别的女人,说不准就在你找别的女人的时候,我就跟我的情夫在一起,互诉衷肠。” “你敢!”多铎脸色一沉。 于微毫不畏惧,盯着多铎的眼睛,“你看我敢不敢?你对不起我,我又何必对得起你?” 下巴很快被人捏住,多铎凝视她的眼睛,眼中已有不忿,这样的话,显然很冒犯他作为丈夫的尊严。 于微用力,将他的手拂开,她直起身,伸手捧住多铎的脸,居高临下,俯瞰他的双眸。 “我以前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人的身体不一样,不一定会见红,但你们都能娶寡妇,想来也并不介意,我只是就实陈述,信不信由你。” “是,我管不住你一个贝勒,你是后金的和硕贝勒,大汗的幼弟,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有。但你也未必管得住我,我也不是没人要了,非要塞给你。” “你要对的起我,我当然也不会辜负你,你忠于我,我也会忠于你,你如何对我,我就会如何回报。” 天花的出现,让于微感到恐慌,也让她立刻想到了天花疫苗,她固然没有培育疫苗的手段,却知道牛痘的种植方法。 当牛痘出现,她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计划,除她之外,没几个人知晓这方法,将这个方法告知众人,如果能顺利打消所有人的怀疑,固然可以收获名望,但将这件事隐瞒,她将获得主宰他人命运的能力。 天花,可以杀人于无形。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寻常百姓,命都只有一条,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这样绝对的权力面前,名望算什么? 天花,是她的底牌,是和男人仗着掌控绝对暴力一样的底牌,现在,他们都有掀桌子的权力。 如果有一天真发生了点什么意外,没人把她当人了,那她也没必要留情了,就算是皇帝。难道皇帝有九条命吗? 皇帝都不怕了,她就更无所畏惧了。 人要癫一点,才能活的很好。 多铎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抬手掐了下她的脸,“善妒的女人,敢说这种话的人,纵观整个后金,也没有几个了。你知不知道,妇人与人私通,是死罪。” “死罪就死罪。” “你是真不怕死,死都不怕,还怕几个威胁不到你地位的女人吗?”多铎问道。 “你都不在乎之前有男人了,那为什么在乎我之后有没有男人呢?”于微反问道。 多铎说不过她了,拉开她的手,“睡觉。” 次日,于微命人去查这女子的来历,查清之后,发现这事十分曲折。 按照送女之人的说法,这姑娘是她家的女孩子,想送入府中做使女,说是使女,实则是送给多铎做妾,这几个官员的官职都不高,所以只能用使女的名义入府,而后转为妾室。 但人到半路,又被一个自称是姑娘父亲的带了回去。 这个自称是姑娘父亲的,是正白旗下一个将军石廷柱,他坚决不肯把姑娘给旗主多铎,咬死不给,但石廷柱也并不是这个姑娘的亲爹,姑娘是他妻子和前夫的孩子。 石廷柱不管,一味说,他老婆的孩子怎么不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他带回去怎么了? 他又说自己官职低微,从来没跟贝勒们结亲,配不上贝勒们。 又说要是嫁了,他肯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卖女求荣,那同僚和下官会怎么看他?他丢不起这人! 话说了又说,反正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不给。 坚决不给! 这让多铎很没面子,送人是一波,抢人又是一波,到底是怎么回事?拿他这个旗主当猴耍吗? 事情到刑部,查明这姑娘的确跟石廷柱没什么关系,是他妻子跟前夫的孩子,又是外祖母养大的,完全没有关系。 姑娘黑了良心的舅舅想拿她换前程,跟另一个官员串通,说是自家姑娘,有意送给多铎为妾。 一听是这么回事,于微忍不住骂道:“混蛋,怎么不自己去卖沟子。” “送外甥女算什么?自己的前程怎么不自己去争,去跟贝勒们卖沟子啊,说不准就有贝勒喜欢呢,然后就飞黄腾达了呀。” 阿雅听不懂,好奇问道:“福晋,什么是沟子?” “就是男人和男人。” 阿雅一时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福晋,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还男人和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 “罚石廷柱干什么?我看他好得很,对妻子和前夫生的孩子,都爱屋及乌,还不畏强权,这样的好人居然被罚了,刑部真是一群混蛋。” “又骂谁呢?”多铎刚走到门外,便听见于微在屋中骂人。 “骂刑部那群饭桶,为什么要罚石廷柱?” “那是他的姑娘吗?”多铎反问道,“妻子和前夫所生,外祖母养大,和他石廷柱有什么关系?他夸大其词,难道不该罚吗?” “你是没娶到不甘心吧!” “我堂堂一个贝勒,要什么没有,逼人嫁女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多铎看向于微,问道:“你是不是去找济尔哈朗了?” “没有。”于微一口否定。 她找济尔哈朗做什么,跟他又不熟,她当然要找自己熟点的人,比如,小乌拉福晋。 济尔哈朗执掌刑部,他的母亲是乌拉福晋的亲姑姑,这时候不发挥姐妹的作用,更待何时啊!于微刚帮了小乌拉福晋,小乌拉福晋正愁不知如何感谢。 送侄女邀宠,多不要脸。 一切争端,就是因为他们这不良之心而起,他们才是始作俑者,不重罚怎么能息多铎这个旗主的怒呢?不重罚让他的脸往哪儿放呢? 革职,鞭一百,打不死他算他们几个算他们命大。 ----------------------- 作者有话说:正在努力把画的大饼补上[亲亲][亲亲] 第38章 多铎的摆烂 不管了先躺下摆烂 这边多铎和石廷柱就那姑娘的纠纷落下帷幕, 那边皇太极跟大贝勒代善又因为囊囊太后而起了纠纷,不同于多铎和石廷柱双方争执不下,皇太极和代善是相互推诿。 “大贝勒不想娶囊囊福晋, 大汗派人去和他讲道理,他见都不见, 然后现在又说要娶苏泰福晋, 可是之前都说好了,要把苏泰嫁给济尔哈朗。” “囊囊福晋毕竟是林丹汗的正室,大贝勒不娶, 我们几个劝大汗娶, 大汗也不娶。” “那谁娶?” 多铎单手扶额,靠在棉枕上, “总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吧?大汗跟大贝勒这推来推去, 算什么事?” 于微忍俊不禁,“大贝勒不娶, 让大汗娶?难道不该是大汗不娶, 让大贝勒娶吗?” 这也太不君臣了。 但转念一想,皇太极还年年给代善磕头拜年呢, 大贝勒不娶, 让大汗娶,变得诡异合理起来。 “大贝勒为什么不娶?”于微问道。 多铎道:“他嫌囊囊福晋财产不多。” “怎么会, 她不是林丹汗的正室吗?怎么会没有财产呢。” 多铎摇头, “那我不知道, 他就这么派人跟我们说的。” “那大汗又为什么不娶?”于微追问道。 “大汗不娶.....这谁知道呢,他说是已经娶了芭德玛瑙福晋,再娶一个不合适。可能是觉得大家又给他挑剩下的...” 说到这里,多铎忽然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得怪阿敏、莽古尔泰他们。” 于微顿时好奇起来,多铎朝她招手,于微推开炕桌,凑了过去,“嗯?” 崇德纪事(清穿) 第40节 多铎单手揽住她肩膀,于微顺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靠在他怀中,但听多铎道: “以前几大贝勒还和大汗一起坐论国事的时候,每逢出征,或者部落贡女,有好看的女子,阿敏和莽古尔泰都会自己留着,然后把剩下的长得不好看的女子,送给大汗。可能大贝勒不娶,我们劝让大汗娶,他觉得我们跟阿敏他们一样。” 说完,多铎又笑了,显然,他也觉得阿敏是真的在欺负皇太极。 于微也笑了,“我听说明国都是把最好的给皇帝,怎么到你们这儿,都是把好东西给自己,差的塞给大汗。” 大汗是什么垃圾桶吗?不要的都往他那儿丢。 “大贝勒不娶,你们不说为大汗分忧,还让大汗娶大贝勒不想娶的,那大汗能高兴吗?他不高兴,肯定就不会娶。” “分忧?怎么分?那总不能让我们几个娶吧?一则,我们几个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察哈尔大妃,再者,我纳个使女有些人都要把房子掀翻过来,要是娶这么个身份的女子,有些人不得把我吃了。” 于微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有些人指的谁。 她支起上身,俯瞰多铎,“少在那儿指桑骂槐,这些人那些人的,就是我干的,我就是不让你纳,你能怎样?想娶可以,你先把我送回家。” 笃定皇太极还活着,多铎不会把她送回去,于微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多铎只是笑,单手撑在枕上,另一手去摸于微的脸,于微侧首躲开,他的手落到于微手背,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把你送回去,那大汗大福晋不是要来我家兴师问罪了,到时候我怎么解释?我说,你太善妒了,所以要把你送回去。那大汗肯定会说,‘她肯定是太喜欢你了,过几年就好了’。” 多铎学起皇太极说话的口气来,惟妙惟肖,活脱脱吃了一个皇太极的样子,于微被他逗笑,笑得肩膀乱颤。 多铎垂眸看向怀中人,目光含笑,漆黑的眼中闪着星点柔光,像是夏日寂静夜空,群星闪耀。他看着发笑不止的于微,一时也笑了。 他手臂回缩,紧紧将于微抱在怀中,“好了,哪轮得到我娶,这些福晋、格格都带着部众、牛羊,肯定是先分给大汗亲近的贝勒,排不到我。” 于微听着多铎的话,先前那种看人分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战败者的妻子,改嫁给战胜者,反过来看,何尝不是战胜者对于战败者妻妾的一种瓜分呢? 她好似理解了,童尘说的,‘草原没有前途’。 近的是亲族,近亲结婚,不行,远了不可控性太强,大元早就辉煌不再,现在的蒙古部落,各自为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部族一直强大,一旦输了,林丹汗的妻妾,就是前车之鉴。 草原,还停留在原始的弱肉强食。 和蒙古比起来,后金简直太有潜力了,嫁到后金,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部落被别的部落攻破,自己的丈夫被杀死,自己不得不改嫁给胜者,以维持贵族身份。 于微靠在多铎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坚厚,给人一种安全感,于微靠着靠着,心中莫名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 原来不是安全感,是困感的前摇。 到点了,要午休了。 于微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多铎躺了一会儿,见怀中人没有声响,低头一看,于微已经熟睡,他也有些困了,也闭上了眼睛。 午睡短暂,于微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自动醒了过来,多铎还没醒,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于微打量着眼前人挺拔的俊脸,抬起手,指尖摩挲过他轮廓分明的眉宇,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多铎,天黑的时候,光线不好,她也不太好意思盯着他看。 现在,大好之机就在眼前,她要认真看看。 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多铎的眼皮动了下,见对方要醒,于微立刻要缩回手,一抬眸,却对上双黑白分明的慵懒双眸,显然,她的动作慢了半拍,于微抿唇,离开多铎脸的手,又落了回去。 她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摸了摸对方的脸。 多铎笑着凑上前,双唇落在她鼻梁,而后往下,亲在于微唇上,刚睡醒,于微身上的体温还有些高,极近的距离内,两人灼热呼吸再次交织。 “怎样?我可还入得了福晋的眼。” “一般。” “嗯?” “嗯。” 过了一段时间,囊囊福晋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代善不娶,皇太极也坚决不娶,多铎、德格类、阿济格几个贝勒们再三请求,他都抵死不从。 于微见皇太极三次三让之后,态度还这么坚决,多半是真的不愿意,她一时有些困惑,囊囊福晋是林丹汗的第一大妃,娶她只是为了更好的安抚察哈尔。 代善不娶的话,只能是皇太极娶,毕竟是大汗,这个时候,他不牺牲一下自己个人意愿,为国献一下身,还能有谁来付出。 身为大汗,多一两个福晋也没什么,但皇太极态度这么坚决,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总不能,他是真的在赌气吧? “估计因为福晋们。”多铎也在想这个问题,眼见囊囊福晋一行人即将抵达盛京,事情还没有敲定,几个贝勒们有些着急了。 二哥不娶,八哥也不娶,也不提解决方案,就知道让他们想办法,他们能怎么办? “怎么会是福晋们?”于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总不能是哲哲、布木布泰她们几个一起抵制囊囊福晋吧。 “你想,大汗已经有了大福晋和四位侧福晋,清宁宫和四殿已经满了,再娶囊囊福晋入宫,怎么安置?以及,福晋们的地位高低该如何排序?” 皇太极的汗宫不大,除了清宁宫之外,只有四座主殿,现在这四座主殿都住着人,扎鲁特福晋、芭德玛瑙福晋、布木布泰福晋、海兰珠福晋。 囊囊福晋来了,她住哪儿? 没有大house的大汗,陷入了分配宫殿的焦虑。 都是正儿八经娶回来的福晋,总不能让她们和庶妃一起,挤在东西配宫,或者让两个福晋挤在一起,空出一座宫殿给囊囊福晋? 也有些不合适。 多铎这么一说,于微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太极拒绝娶囊囊福晋的理由,这么接地气——汗宫没地儿了。 一国之君,也会因为没有房子,娶不起老婆。 于微想笑,这个理由太扯淡了。 “囊囊福晋毕竟是林丹汗的正室,大汗娶了第三大妃芭德玛瑙福晋,大贝勒却娶林丹汗的正室,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多铎猜测道,“所以大贝勒也不娶。” “要娶囊囊福晋,大汗现在的几位福晋中,肯定要有人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谁退位?于微想了想。 哲哲是大福晋,肯定不能退位,海兰珠是心头宝,舍不得让她吃苦,芭德玛瑙福晋是最早归降的林丹汗福晋,非常具有表率意义,也不能让贤。 那就只剩下扎鲁特福晋,和布木布泰。 于微之前一直以为扎鲁特福晋排在布木布泰之前,后来才发现,两人地位对等。 满文的口语与书面表达,东与西是相反的,书面写为东,但口语中是西,女真以西为贵,这些年受到汉文化影响,逐渐贵东。 东西福晋的分别,并不大。 而且按资历和生育子女的人数而言,布木布泰要排在扎鲁特福晋之前,比起扎鲁特氏一人势单力薄,布木布泰还有姑姑哲哲、姐姐海兰珠这两座靠山在。 谁给囊囊福晋让位,不是一目了然。 可问题在于,扎鲁特氏现在怀孕了,布木布泰变得危险起来,哲哲和海兰珠肯定会给皇太极吹枕边风,让大贝勒代善娶囊囊福晋。 但代善又担心娶囊囊福晋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猜忌,所以不娶,贝勒们见大贝勒不娶,一合集,劝大汗娶。 皇太极现在处在两难之中,贝勒们嘴一张让他娶,他娶了往哪儿安置?福晋们又不希望他娶,他也不能完全不听取她们的建议。 宫殿是一方面,福晋之间的地位排序又是另一方面。 芭德玛瑙福晋和囊囊福晋从前都是林丹汗的大妃,囊囊为第一大妃,但现在,芭德玛瑙福晋先该改给皇太极。 皇太极连海兰珠的位置都还没腾出来呢,现在又来个囊囊福晋。 不娶。 他不娶。 “不然让德格类或者阿济格娶?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家里,够不够大。” “大汗怎么会让他们两个娶。”多铎否定了这种说法。 于微实在忍不住了,笑了下,而后问道:“那怎么办?都不娶,囊囊福晋来了之后怎么办?” 多铎想了想,眉头紧皱,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他不耐烦道: “大贝勒不娶,我们劝大汗,大汗也不听,那我们能怎么办?不管了,看谁先顶不住,谁先松口谁娶。” 见两边都劝不动,多铎干脆摆烂,烂摊子就摆在这里,谁先看不下去,谁来收拾,他不管了,反正轮不到他娶,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六月底,囊囊福晋的队伍即将抵达盛京,皇太极咬着牙松了口,“娶。我娶。” ----------------------- 作者有话说:点错了,本来要点存稿箱,结果直接发出来了。 那就提前更新吧。[摊手] 第39章 生儿子 商榷造人 皇太极看似就囊囊福晋的归属问题, 对大贝勒代善的忠心进行了一番测试,实则是真的没招了。 不娶怎么办? 怎么办? 国家是他的国家,汗位是他在坐, 当大汗的不牺牲自己,让贝勒们牺牲, 合适吗?贝勒们表示不合适, 并且力劝他娶囊囊福晋。 皇太极决定娶囊囊福晋,哲哲带着诸位福晋、贝勒福晋出城至囊囊福晋营帐,将她迎入城中, 皇太极召集贝勒大臣, 设大宴跟囊囊福晋成婚。 于微跟着哲哲迎这位北元皇后入宫,又参加了她和皇太极的婚礼, 她扫视了皇太极几位福晋一圈, 没在人群中看到扎鲁特福晋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别的她不知道, 但布木布泰是将来的孝庄太后, 于微知道她肯定是不会被送走的,那么被送走的只能是扎鲁特氏。 扎鲁特氏虽然身怀有孕, 但和几个福晋一比起来, 还是太弱势了。 哲哲的地位无人能比,断崖领先。 囊囊福晋和芭德玛瑙福晋都是北元皇后, 按蒙古习俗, 新汗要娶前汗妻妾, 皇太极想做蒙古的老大,联合蒙古进攻明国,就得娶。两人还有不少部众,属于带资进组。 娶她们两位是做大汗的份内工作, 娶海兰珠是生活,大汗也是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的,不能天天为了国家,海兰珠也是断断不能送走的。 至于布木布泰,就感情而论,她十四岁就嫁给还是贝勒的皇太极,十多年夫妻,生了三个女儿,资历这块,仅次于哲哲。 扎鲁特福晋后来,孩子又少。 让位的有且只能是她。 谁让代善不娶呢…… 皇太极后宫编制业已满员,只能出此下得不能再下的策略。 皇太极命扎鲁特福晋让出东侧宫,这一举动,相当于已经废除了她的侧福晋之位,她自然也就不能和福晋们一起出席婚礼。 和囊囊福晋娜木钟一起入宫的,还有她那刚出生不久的林丹汗遗腹子阿布鼐,和抚养的林丹汗之女。 崇德纪事(清穿) 第41节 为了表示对新福晋和她所带来的孩子的接纳,皇太极当着众人的面,抱起阿布鼐,对他笑了笑,又慈爱的摸了摸小格格的头,一如他娶芭德玛瑙福晋时,对她带来的林丹汗之女那样。 借用石廷柱的话,我娶的老婆的孩子怎么不算是我的孩子呢! 算,都算。 哲哲和几位福晋也依次抱了阿布鼐,豪格带着弟弟,马喀塔带着妹妹们,先后见过这位新家庭成员。 于微瞧着他们这散装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模样,不由感慨在接纳寡妇这件事上,女真男人还是比较先进的。 诸贝勒看起来比当事人皇太极更高兴,毕竟这事拖了一两个月了,他们夹在中间,劝这个娶也不娶,劝那个娶也不娶,十分难办。 现在难事解决了,大汗决定牺牲自己,接收囊囊福晋,几个贝勒不用再为这事担心,举杯相庆,喝得不亦乐乎。 多铎的脸上酡红一片,连步伐都有些踉跄,于微扶着他,心想人家秋雅的婚礼,你又唱又喝的。看这样子,骑马是不行了。 俗话说得好,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两人一进轿子,四下无人,多铎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口鼻在于微耳鬓蹭来蹭去,于微一惊,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坐好,在路上呢。” 多铎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可怜兮兮道:“头晕。”于微展开双臂,多铎投入她怀中,于微抱着他,修长的手指按上他太阳穴。 多铎靠在于微怀中,脂粉味香甜,给人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多铎用力嗅了嗅,更紧的凑近她怀中,低声道: “给我生个儿子吧。” 这话一出,于微本能就想骂人。 为什么是儿子,搞性别歧视?重男轻女?这种王八蛋行为,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但再一想,确实要生儿子,不生儿子,将来有一天姐夫皇太极不在了,她无法压制多铎了,还有个儿子保底。 单从年龄来说,皇太极是活不过多铎的。母子,是天然的联盟。 她对重男轻女的观点持反对意见,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少走几年弯路。 “生。”于微点头。 “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是儿子。”她又补充了句,“生男生女,这不由人定。如果是个女儿.....” 一想到女儿,于微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很认真对多铎道:“如果是个女儿,你决不能让她早早就出嫁,也不能把她当做工具,让她嫁给老头。” 牛羊也不能少分,金银也要有,如果可以给她找一个青年才俊,然后狠狠给女婿几个下马威,让他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但光有她这个外界因素还不行,自己还得教她,如何飞扬跋扈,如何善妒,如何约束她的丈夫,让她过上一夫一妻的日子。 可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哦,一切就要靠她的手足了,兄弟姐妹之间彼此照应,连襟扇人,总缺了合法性,绕来绕去,最好还是要生个儿子,以免将来没人去扇倒霉女婿。 法律不保护女人,但亲属会保护她。 好累..... 于微长叹口气,这时怀中多铎冷不丁道:“总能生出儿子吧。” 多铎的话音刚落,头便猛然一重,于微径直将他从怀中推开,多铎毫无防备,险些一头倒栽在地。 “你拿我当什么?生不出来还要一直生吗?” 生孩子是会死人的。 多铎一愣,“我能拿你当什么,拿你当福晋啊。那不然呢,你也不让我娶别的女人。你是我娶回来的大福晋,当然只有你生的孩子能继承我的家业,我这么大的家产,不能没人继承吧。” 世子之争,向来是无情而冷酷的,多铎却许诺,要将一切留给她的孩子。这话,分明是很温情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于微却觉得这话莫名有些刺耳。 生下一个继承家产的儿子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儿子不要命啊。 因果不能颠倒,她生儿子是为了稳固地位,为了自己的将来,不是为了生儿子,给多铎继承家产。 她一时有些茫然,有些分不清这二者的关系,这二者分明是一件事,怎么...让多铎说得这么难听。 一个没情商的男人,于微心想,多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找补道:“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 于微冷笑声,“但还是更喜欢阿哥是吧?” 多铎尴尬的摸了摸头,坦诚道:“嗯。” “你混蛋。” “.....” 囊囊福晋抵达盛京后不久,多尔衮也奏报大军即将凯旋,这一次,他将元朝的传国玉玺、林丹汗的继承人母子、察哈尔大臣、大臣家眷,还有林丹汗其他妻妾、林丹汗的姐妹,全打包带回来。 皇太极非常高兴,高高兴兴带着一大队人马去接他。 队伍慢腾腾朝多尔衮方向进发,秋日是丰收、打猎的最佳季节,皇太极见野兽膘肥体壮,几次驻跸,组织八旗勇士围猎。并派出使者,和多尔衮商榷相见日期。 别的也很要紧,但最要紧的是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古往今来,有几个人顶得住这八个字的诱惑。皇太极一听说天赐玉玺,急命工部打造宝盒,用来装玉玺。 迎多尔衮?可能吧。 迎玉玺?那绝对的。 只有林丹汗太子额哲和额哲之母苏泰,在玉玺的光辉下,已经变得不再闪耀。北元皇后?已经有两个了。北元汗子?也已经有了一个了。 也就是太子稍微比汗子值钱点。 多尔衮也不负皇太极期待,给他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玉玺传递活动。于微站在人群之中,见两大臣端着几案,案上红毡陈玉玺,玉玺之后,是齐齐跪地献玺的出征诸贝勒。 玉玺被装在宝盒中,端到皇太极面前,皇太极亲自捧起盒子,放到自己准备的铺着象征大汗的黄案上,带领众人焚香祭拜,而后捧起来,给众人看。 “这就是历代帝王使用的玉玺。” 于微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是不是传说中那由和氏璧雕成的玉玺,可等看到了,她又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和氏璧玉玺长什么样子.... 天下玉玺都一个样,四四方方的。 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假的。 她记得,和氏璧玉玺一角是残缺的,相传是王政君用来丢王莽砸坏的,后用黄金补上,可玉玺放在盒子里,根本看不到全部模样。 这也不能上手去摸.... 就在于微思索这玉玺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带着出征诸贝勒,山呼万岁,见状,两侧贝勒见状,也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于微跟着人群下跪,多尔衮进前,跪拜之后,复抱见皇太极。皇太极欣赏的了拍弟弟的肩膀,对他安排的这项活动表示十分赞赏。 没有老板不喜欢这种极具个人英雄主义的策划。 尤其在天命观还盛行的古代,多尔衮搞这么一出,几声万岁一喊,皇太极乐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黄幄在秋风中微微飘荡,于微坐在黄幄中,听外间礼乐鸣奏,凯旋大典正有条不紊的进行,贝勒们相互见过之后,便轮到察哈尔部众向皇太极行臣服礼。 哲哲带着诸位侧福晋、贝勒福晋正襟危坐,察哈尔太后苏泰,带着林丹汗另外两位福晋、察哈尔两位公主、大臣妻子、随从妇人入内,苏泰以见皇太极之礼,见过哲哲。 苏泰太后以玉杯盛酒,跪献哲哲。 哲哲饮之,扶起苏泰太后。 两人携手,彼此见过,哲哲设大宴,招待诸位女眷,皇太极则宴请出师几位贝勒、归降北元太子额哲与察哈尔诸大臣。 ----------------------- 作者有话说:明天换榜,今天提前更新,没有二更。 明后两天都只能更新三千,有亲戚忽然离世,需要去参加葬礼,人在路上没办法写。周末尽量补回来。 第40章 委屈巴巴皇太极 大汗把汗宫大门关起来…… 林丹汗福晋们的归属已经商定, 就剩下两个妹妹与未成年的女儿们,还没有确定去向。年幼的格格,当然要再等一段时间。 至于妹妹... 林丹汗的两个妹妹都还年轻, 模样周正,这个时候, 大贝勒代善站出来了, 向皇太极请求娶林丹汗的妹妹泰松格格。 于微看了眼风华正茂的格格,又看了眼一把年纪都能给格格当祖父的大贝勒,心想这大贝勒是不是出来的着急, 没带镜子?没镜子还没尿吗? 皇太极不好拂哥哥的面子, 且察哈尔部是战败的部落,战败部落的公主, 历来是没有人权的。大贝勒虽然年纪大, 但却是后金仅次于皇太极的二号人物。 额哲率众归降,皇太极和哲哲、诸贝勒商议之后, 决定将长女马喀塔嫁给额哲, 苏泰便带着儿子,向皇太极下聘。 十二岁的马喀塔…… 幸而是订婚, 否则……有点刑。 一时婚礼扎了堆, 豪格娶伯奇福晋,阿巴泰娶俄尔哲依福晋, 结婚的、订婚的, 一家开完席, 另一家开,好不热闹。 多铎难得起了个大早,将于微推醒,“走, 凑热闹去。”于微揉着惺忪睡眼,一坐起来大片衣襟往下坠,她一把按住,问道:“什么热闹起这么早去凑。” “热闹多着呢,阿巴泰哥哥向来受制于妻,比豪格他们还严重,他娶新福晋,他福晋能同意吗?” “还有豪格,那宁克楚能答应吗?莽古济姐姐能答应吗?岳讬....”多铎笑了下,“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提前跑了。” 岳讬称病,带着福晋提前回了盛京。 想着想着,他忽然‘嘶’的吸口气,“总不能是岳讬怕皇上也赐给他一个察哈尔福晋或者格格,怕福晋跟他没完,称病跑了?” “岳讬不娶,所以大贝勒娶了一个?” 多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毕竟这些福晋或者格格都有财产,能多娶一个,就多分一份。 岳讬作为出征贝勒,与皇太极关系又好,他那一份,板上钉钉。 可在这瓜分林丹汗遗产的关键时候,岳讬忽然‘病了’,人不来,自然就没有他的份。 早不病晚不病,打仗的时候不病,一回盛京就病了? 岳讬和福晋的感情一直很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娶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商量好?既然都商量好了能有什么热闹看?” 于微又躺了回去,心想怎么会有人挑结婚的时候大闹呢。 这种大事,提前肯定会商量好,或者有所防备吧,否则席都开了,宾客皆至,这时候闹起来……那可就真丢人丢到老家了。 好歹是大汗和格格,又当着归降察哈尔部落大臣们的面,应该不会这么有失体统。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 崇德纪事(清穿) 第42节 多铎见她不起来,只得自己去凑这个热闹。 于微一觉睡醒,多铎已经回来了,绘声绘色和她讲起莽古济当着众人面怒怼豪格,狂下皇太极脸面的事情。 “什么?”于微大惊。 等她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已经来不及了。 莽古济真的当着女真各贵族、察哈尔归降各贵族,跟亲家皇太极干起来了? 啊? “她质问豪格贝勒,再娶福晋,将她女儿放在何处?把豪格说的羞愧难当。” “你怎么不叫我?”于微脱口而出。 多铎一惊,立刻道:“哎,可不要冤枉我,我没有叫你吗?是你自己不起来。” 于微一想,还真是,可一想到这么场好戏,自己白白错过,她就后悔,悔得痛彻心扉,悔得肝肠寸断。 她搡了多铎一把,埋怨道:“你怎么不把我拽起来。” 她的好戏啊。 这样的好戏,错过了,可能就真的没有下回了。 多铎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好不讲道理的人,我没拽你吗?分明是你自己又躺回去了。” 于微十分懊恼,又捶了多铎一拳,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好了,今天都这样了,还愁以后没有宁克楚的好戏看吗?” “过几天阿巴泰哥哥家的婚礼,去不去?”多铎问到。 “去。”于微一口应下,绝对要去,二手瓜哪有一手现场瓜香。 过了几日,但阿巴泰婚礼这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往阿巴泰家营帐方向而去。 但阿巴泰这边很安静,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上次多铎出征时,和于微有过一面之缘的辉发氏福晋萨木哈热情招待了他们。 由于亲戚太多,又是亲戚套亲戚,于微总是忘记阿巴泰第七女嫁给绰尔济的事情。她想起来还是因为,童尘不止一次和她说过绰尔济娶回去的那个新福晋。 年方九岁! 一个放在现代,要把绰尔济突突了的年龄。虽然绰尔济年纪也不大,十二岁。 童尘说他俩这个年龄,适合玩过家家不是成家。 两人在席位上等了半天,但见一片祥和之气,萨木哈脸上,全是喜悦之情,完全没有因新福晋进门而产生的戾气。 “这就是你说的受制于妻?”于微看向多铎。 多铎也很意外,“对呀。” 一直到婚礼结束,祥和宁静的氛围都没被任何人打破。 于微没凑上热闹,和多铎讪讪而归,回来的路上见道路两边风景优美,两人便下了马,拉着手散起步来。 秋风凉爽,四处野花开遍,芬香扑鼻,蝴蝶留恋花丛,翩翩飞舞。 蓝田白云,青草绿地,风吹过湖泊,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微风吹过,远处湖面波光粼粼。 于微走得累了,起了个大早来看热闹,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多铎歪头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上来。” 这时候,多迟疑一秒,都是对自己的腿不尊重。 多铎背着于微,慢慢往前走,她搂着多铎的脖子,心想,虽然热闹没看上,但这里的景色,还是很好的。 他背着她,沿着湖泊一路往前,宽厚的肩膀,随着身体前行,微微颠动,颠着颠着,于微的困意更浓。 青草与野花的芳香交织,混合着泥土和太阳的气息,白云流动,微风吹过脸庞,半梦半醒间,一切犹如幻梦。 “多铎。”于微忍不住开口道。 多铎回首,“怎么了。” 于微:“……没什么,回去吧。” 两人回到营帐,却发现多尔衮早在这儿等着他们,见多铎和于微回来了,多尔衮立刻上前,“出事了。” “啊?”多铎还没反应过来。 皇太极在没有通知任何贝勒的情况下,独自返回了盛京,多尔衮闻讯,即派人去追,却得知汗宫大门紧闭,皇太极不许任何人进去。 诸贝勒陆陆续续得知这一消息,返回盛京,去追皇太极,守门侍卫的回答冰冷: “大汗不见诸贝勒,诸位贝勒请回吧。” 诸贝勒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纷纷在汗宫外头喊话。 德格类:“大汗,你出来吧。” 多尔衮:“大汗,你别生气了。” 阿济格:“大汗,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啊。” 多铎:“……算了,看样子大汗今天不会出来了,太阳这么大,我们先回去吧。” 众人点头,似乎觉得有理,毕竟,他们对大汗为什么生气一无所知,在这儿站着也是无用。于是,他们转身打道回府。 于微见多铎出去一趟,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询问道:“怎么样?” “没开门。” “那你怎么回来了?” “又不是我把惹生气了,谁惹他生气他找谁去啊。”多铎往炕上一趟,拿起扇子自己扇了扇,“要是我干的,我当然请罪,但不是我,我什么没做,关我什么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是因为莽古济吗?”于微困惑问道。 “是因为大贝勒,那天莽户济骂完豪格,就准备回盛京,大贝勒派自己的福晋们去追,最后又自己去追,然后设宴款待,送东西,似乎聊的很开心。这事就传到大汗耳朵里了,大汗说,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忽然一下关系这么好,一定是在说自己,然后就很生气,走了。” 于微眨了眨眼睛,多铎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组成段落,她就阅读理解不来了呢? 皇上受了好大的委屈,把紫禁城大门关起来,谁也不见,在家里生闷气呢? 皇上? ……… 于微想了想,也是,皇太极这么想,也是有迹可循。 不将苏泰嫁给大贝勒代善,是因为已经答应将苏泰嫁给济尔哈朗了,作为大汗,他不能不公。 况且,事后他已经答应将富裕的泰松格格嫁给他。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莽古济当众不给他面子,回就回去了,但代善还去追他讨厌的人,给她送东西,两人相谈甚欢…… 在此之前,代善和莽古济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两个关系一般的人,忽然变得关系好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相谈甚欢……能谈什么? 总不能是今天天气真好吧。 肯定都是在发牢骚,一个就苏泰的事情,另一个就豪格的事情,双方一拍即合,大吐苦水。 但在这件事,皇太极已经仁至义尽了,代善不娶囊囊福晋,他娶了,为此,他都选择了一位自己的福晋抛弃。 苏泰是已经先答应嫁给济尔哈朗,而且按照收继婚传统,济尔哈朗有优先择偶权。 但这两个人还是因为苏泰和豪格的事情,在背后说他坏话…… 俗话说得好,众口难调,当家人很容易就受气,里外不是人。 到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皇太极那个气,那个委屈啊! 于微正欲开口,却听屋外侍卫道:“贝勒,大汗召诸贝勒入宫。” 两人都是一愣,“嗯?” 于微拉起多铎,“你快去。” 皇太极召集诸位贝勒,就是要说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 当然是大贝勒代善! “我只听说过人娶妻给女方财帛,哪有你这样贪图女方财物娶人的道理?” 皇太极对代善嫌弃娜木钟财产不够富裕,而拒绝娶她表示谴责。 娜木钟等人是带着国人前来投靠后金的,她们是因为相信后金,才来投靠,作为后金的统治者,他们也应该展现出应有的风度。 但是代善嫌娜木钟没钱,很没风度。 然后他又重申了苏泰的事情,告诉诸贝勒是大贝勒不讲道理。 皇太极很生气,diss完代善diss代善的几个儿子,把他们之前干的坏事全抖落出来,说自己多么多么大度,这一家子多么过分。diss完了把大门一关,又回家生闷气去了。 如此十几日,汗宫大门都一直紧闭,皇太极在家里待着生闷气,也不出来处理朝政。 诸贝勒知道,要是不开大会批斗代善,给代善定罪处罚,皇太极是不会出来的,于是诸贝勒凑在一起,连夜就大贝勒代善父子几人的罪行,逐条分析,商定处罚。 ----------------------- 作者有话说:第三十五章 剧情已经修改,经重新考证,阿巴泰的福晋和娶的林丹汗福晋俄尔哲图不是姐妹,是某篇论文写错了,将收继小姨子的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搞混了,以至于百度百科也错了。 我就说我记得没错……但在林丹汗那边的资料显示两个人是,后来越想越不对。 阿巴泰福晋是在崇德八年去世的,天聪年间,她活着的,这次是把死人写活了,已经修改。 第41章 雷霆小怒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大汗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古语有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流血漂橹,隔壁大明, 先有嘉靖除严嵩严世蕃父子, 罗织‘通倭叛国’大罪,再有歪脖子树宗杀魏忠贤,定下‘无君无父’的顶级大罪。 于微见皇太极都气得罢工, 心想大贝勒和莽古济一家子这回惨了, 尤其是莽古济,皇太极致力于削减莽古尔泰的残余势力, 也不知道诸贝勒会给他们定什么罪? 这么想着, 她人就到了书房,多铎正坐在那张宽大的鹿角椅上, 认真看着文书。于微默不作声挪了过去, 拿起墨条,在磨好的墨池里搅了起来。 她手上磨着墨, 眼神却不断往多铎手中折本上瞟, 多铎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收了收腿, 空出身边一块位置, 下一瞬, 他肩侧便一挤,于微坐在多铎身侧,半颗头凑了过来。 崇德纪事(清穿) 第43节 多铎将手中文书往回收了点,“.....” 于微抬头看向他, 多铎侧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提醒她,女人不能干预国家大事,于微也盯着他,大有他不给自己看就不罢休的架势。 良久,多铎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一旁折本封皮点了下,于微这才罢休,拿起翻开一看,是一份出首书。 由代善第四子瓦克达的好兄弟根舒所写。 三鞭打散兄弟情,口供从头到尾全是瓦克达的名,根舒说,他和瓦克达是假朋友,假烟假酒假朋友,没有一丝真情。 而瓦克达之所以跟他亲厚,是因为他知道瓦克达的大秘密,现在,他愿意把假兄弟的真秘密供出来,换取改过自新的机会。 “偷人之妇,窃人之鹰,隐匿妓女,弹弓弹人,夺鳌拜所杀之鹿尾,阿尔兰、巴泰侍卫所杀之彘【1】……” 真是好大的几个秘密啊。 这小子五毒俱全啊。 怎么被霸凌对象里还有鳌拜?他连鳌拜都霸凌?哦不,连鳌拜都被他霸凌了? 于微接着往下看,大惊,“这么点罪你们要判瓦达克抄家!” 瓦克达所有满蒙汉牛录、家内满蒙汉仆人,府库财物和牲畜,全部剥夺。 这不就是抄家吗? 这种民事犯罪就不适用于这么严重的附加刑吧?正常抄家都是作为死刑或者流放的附加刑,偷鹰抢鹿尾巴,男女关系混乱..... 这不适用于抄家吧。 要么罪定大一点,要么判轻一点。 “什么抄家,不都给他同母的哥哥萨哈廉了吗?若是萨哈廉不好好约束瓦克达,再把他的家产充公。”多铎道。 于微不是很明白他们这财产流动的原则。 听多铎的话,萨哈廉和瓦克达是同母兄弟,瓦克达的财产给萨哈廉,不算给别人。 “而且你知道和他偷情的是谁吗?是色勒阿哥的儿媳,他父亲是汗阿玛的堂兄弟。他拿弹弓打的,是济尔哈朗的姐姐。” 偷情偷到自家亲戚头上。 打人也打到自己亲戚头上。 作为大家长的皇太极当然要狠狠管一管这个侄子。 于微继续往下看,被抄了家的瓦克达必须跟随萨哈廉居住,无论是出征、与宴,还是拜见父亲代善,萨哈廉都要带着弟弟一起。 总之一句话,萨哈廉必须把弟弟拴在裤腰带上,他去哪儿,弟弟跟着去哪儿,否则瓦克达再犯事儿,就把他的钱充公。 于微想了想,瓦克达跟着萨哈廉住的话,衣食住行,肯定要萨哈廉出钱,可是....钱还是离瓦克达远去了啊.... 品行不端的代价有点大了。 于微看完瓦克达的处理意见,又找起别人的来,代善和莽古济作为首犯,被处理得最严重,削去大贝勒和格格称号,罚银一万。 代善的儿子们,岳讬、萨哈廉也都被老爹牵连,多多少少被罚。 对于已经被贬为平民的莽古济,皇太极还单独下旨,不许亲戚们和她来往,谁跟她来往,就和她同罪。 你们不许跟她玩!!! 皇太极的在批示里,喊得很大声。 “大汗真讨厌她,但这么讨厌,为什么又要和她做亲家?”于微问道。 “豪格是汗阿玛喜欢的孙儿,莽古济是汗阿玛喜欢的女儿,哈达又是大部,这婚事难道不好吗?”多铎问道。 “嗯,那杜度为什么也在被罚之列?”于微举着折本问多铎,在这些和代善、莽古济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中,杜度显得格外刺眼。 济尔哈朗的姐姐将自己被弹弓打的事情告诉了杜度,杜度知情不报,所以被罚?济尔哈朗的姐姐,为什么要告诉杜度? 她不应该找弟弟济尔哈朗吗? 杜度能怎么管?他又不住海边,还能管得了这么宽? 多铎笑了下,“估计是杜度刚好碰见了,堂姐就将这个事情说给他听了,他听了,没有表示,所以就算知情不报。” “大汗不是在针对杜度吧?”于微敏锐觉察到了什么。 多铎不置可否,“都这样了,还不明显吗?” “为什么啊?”于微好奇问道。 大汗的喜好,要好好了解了解。 “大汗不喜欢莽古济,是因为她总在汗阿玛面前说些什么,所以大汗讨厌她,你觉得他讨厌杜度的原因能是什么?”多铎反问道。 “杜度也说他坏话了?” 多铎摇头,“再想。” 于微想了想,叔叔跟侄子生气有些犯不着,估计这恩怨,还是要往上追溯,“因为杜度的父亲,褚英?” 多铎点头,“大汗少时,汗阿玛让他管理账务,褚英最初被汗阿玛寄予厚望,地位仅次于汗阿玛。” 副总和财务经理的矛盾,是不可能不尖锐的。 究竟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让褚英死了这么多年,还被皇太极记恨着,这份仇恨甚至蔓延到了他儿子身上? 被哥哥姐姐们霸凌的皇太极的前半生..... 有点小惨…… 贝勒们把判决书呈递给皇太极,皇太极一条一条批,批得他满意了,才打开汗宫大门,继续处理国政。 于微瞧着这闹剧一样的‘天子之怒’,心想皇太极脾气真好啊。 盛京的秋天短暂,早晚都已有了凉意,冬天一点一点接近,多尔衮和童尘的婚事,终于提上日程,于微急的团团转,恨不得两人明天就成婚。 从明国回来的人,交上来很大一笔钱,一千五百两,还只是卖货的钱,带回来的东西分销之后,还有一笔不菲的尾款。 和货款一前一后到贝勒府的,还有户部贝勒萨哈廉。 模样稳重的青年,拿出一本账册,放在于微面前,询问道:“婶婶是从哪里学的龙门账?” 死去的知识开始疯狂撞击于微大脑,中国古代最早的复式记账法就是龙门账,明末清初时,明朝商人为了适应经济发展,根据唐宋以来的‘四柱清册’原理,创建的复式记账法。 后来逐渐在民间传开,成为民间工商业的主要记账方式。 萨哈廉精通满蒙汉文化,掌管户部,是个识货的人,但于微就怕人识货,这不,对方就问她了,你怎么知道明朝流行的记账法呢? 于微想说,你小子也太不识货,这怎么会是明朝老古董,这可是先进的现代复式记账法。 毕竟是走私,每一个环节都要小心谨慎,于微总不能让下面的人黑吃黑了她的货,所以复式记账,也适用于走私。 萨哈廉见于微不说话,叹口气,轻声道:“婶婶不要跟着海济一起胡闹。” 难题迎刃而解。 萨哈廉跑她家自问自答来了? 他剧烈咳嗽了阵,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额头不断渗出虚汗,看起来身体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我先前劝过海济,她好不容易收手,谁料我这次出征归来一看,发现她又犯,本不欲为她隐瞒,但没想到,她居然拉着婶婶一起,你们还用了这金蝉脱壳的办法。” “没有。不是我,海济也没有。”于微本能反驳道。 这个时候不推皮包公司出来定罪,什么时候推? 费扬果,对不住了。 萨哈廉很无奈,“费扬果阿哥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我还不知道吗?你们倒聪明,拉上济尔哈朗的姐妹,又让户部作证,把自己摘得干净。” 于微垂眸,心想萨哈廉这肯定是在夸自己财务舞弊水平高。 经济犯罪轻则民法,重则刑法,费扬果的钱是找刑部贝勒济尔哈朗的姐姐所贷,济尔哈朗要查,先大义灭亲查他姐姐。 然后再查户部贝勒萨哈廉的福晋。 最后往自己这个大福晋的妹妹头上查。 济尔哈朗怎么查? 这事一查,再查出她们的同伙,某位负责打通关节的格格,以及她参股某些特殊服务行业,私养娼妓,结交大臣的事? 最好把买方也查一查,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后金这些贵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钱要大家一起拿,才拿得安全,独吞,是没有好下场的。 于微本可以直接下场,和哈日娜一样,但还是找了个皮包公司,已经算是爱岗敬业。 “收手吧。”萨哈廉劝道。 收手吧,阿祖,外面都是警察。 “我知道,你们想说,你们的贸易不牵涉到军需,也不关系百姓民生,只是供给贵族妇人使用。可是婶婶,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于微垂眸,她当然知道,商贸往来的都是奢侈品,奢侈是一种不好的风气,贵族阶层一旦变得奢侈,就必然伴随着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 但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她商业的问题,而是后金自己的社会架构问题,百姓供养贵族的模式如此,她无法改变,凡事有利有弊,这样做也并非全无好处,能扩大消费,促进后金经济增长。 “若是有心之人借这条商路,与明国往来,该当如何?”萨哈廉问道。 于微抬头,“嗯?” 这一点,的确不在于微的控制之下。 “明国的细作,若混迹其中,和国内的叛贼,相互勾结,对大汗、贝勒们不利,届时出了事再后悔,就晚了。婶婶若是想做生意,将东西交给旗下商人便是,税额方面,我可以想办法,总之,一切都能商量,别再做这种事了。” ----------------------- 作者有话说:【1】出自《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翻编》 葬礼参加完了赶回家了,这几天缺的会补。 号外! 回收旧营养液,旧营养液换更新! 第42章 血色与婚礼(二合一)) 童尘终于要嫁…… 萨哈廉话都说到这地步, 再干就要大义灭亲,还给出了解决方案,给予相对税收优惠, 于微决定收手,她分析过, 走私这个事情本身也不能长干, 再加上大贝勒代善的事情,就更要立刻收手。 崇德纪事(清穿) 第44节 那个参股特殊行业,蓄养娼妓结交大臣的格格, 就是大贝勒长女, 萨哈廉的姐姐。 在此之前,大格格这门生意就出过事, 有一个妇人自缢, 当时按下来,后来又被查出, 徇情的刑部官员全部被处罚, 就连济尔哈朗也被罚银。 商队出发时,皇太极和大贝勒还兄友弟恭, 几个月过去, 皇太极就跟哥哥翻了脸,这让于微心中也忐忑起来, 谁知道皇太极会不会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说, 毕竟他现在正在跟代善算账呢。 但再一想, 算又能怎么算呢? 大格格的丈夫是努尔哈赤长女董鄂格格所生,开国五大臣董鄂.何和礼的儿子,亲戚套着亲戚,皇太极总不能六亲不认, 抄自己的九族吧。 和后金的福晋、格格们合伙做生意,便利是多,但难保不会牵扯到她们男性亲属那诡谲云涌的斗争之中,还是早点收手吧,该交税交税。 这一把赚的不少,粗粗一搂,五千两上下。 “你说的有理,我也会找个机会,劝劝海济的。” 萨哈廉咳嗽声,“如此,就多谢婶婶了。” 送走萨哈廉,于微便开始盘算起这五千两该怎么花了,扩大再生产,买点牛羊买点地,开辟几个新庄子,然后再打点首饰,送给童尘。 想到童尘,于微的心又焦急起来,多尔衮的速度怎么这么慢?她真想催一催这个人。 心里想着童尘,她晚上就难以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般,多铎被她吵得睡不着,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翻身时,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干嘛呢?” “睡不着。” 下一瞬,多铎的脸贴到了她肩头,“又在想你妹妹?” 于微抬手,抚上多铎的脸,“对呀。” “那我带你回家省亲?” 于微侧首,对上多铎的脸,“真的?” 多铎往前,亲了一下她的脸,“好端端骗你做什么,我明天和大臣们商量一下,冬天的事情不少。” “你要是没时间陪我,我自己回去也行。”于微伸手,搂住多铎的脖子,多铎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那怎么行,先不说安全与否,大嬷嬷要是看到我让你一个人回去,肯定会觉得我没有善待她的女儿,奇塔特他们也会觉得我这个姐夫不好。” “你多派几个侍卫跟着我就好了,额吉他们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会谅解。或者,我可以跟着多尔衮一起去。”于微想了想,补充句,“如果可以的话。” “明天再说。” “不行,今晚就要说好,你要是能陪我回去,就陪我回去,不能陪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然你就是在骗我。” 多铎‘嘶’的吸口气,从她怀中抬起头,认真盯着于微的眼睛,“你把话都说了,让我说什么?你这不是在跟我商量,你是在通知我,你要回家。” 于微往前,额头抵住多铎的额头,“嗯”了声,“反正我就是要回家,我想我妹妹了。” "那你回家了,我难道就不想你了吗?"多铎往前,温热的嘴唇落在于微唇上,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嗯?好狠心的女人。”于微脸一红,搡了多铎一把,“你说什么呢。” 多铎笑着又凑了上来,两人边笑边玩,你推我搡,氛围逐渐旖旎,就在两人抱在一起,亲得忘乎所以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多铎不耐烦的掀开床帷,“什么事!” 门外却不是阿雅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贝勒,德格类贝勒薨了。” 闻言,两人立刻坐了起来,“什么?” 多铎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间去,阿雅开了门,侍卫顶着一身风雪而入,“二更的时候,德格类贝勒就薨了。”于微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一下就....” 她见过德格类,很年轻,才四十岁不到,也没听说有什么旧疾。 天上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多铎对于微道:“天黑雪大,你就不去了,也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出了这么大的事,于微自然也睡不着,德格类死了,多尔衮往科尔沁迎亲的事情,也要暂时搁置,毕竟死者为大。 北风呼啸,吹得窗框隐隐作响,之前研究莽古济的时候,于微顺带研究了一下她两个兄弟,莽古尔泰,和德格类。 于微真正见过的只有德格类,没见过莽古尔泰,在她来盛京相亲的前几个月,莽古尔泰就忽然死了,据传,是皇太极毒死了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身上背负着杀母的罪名,真假不可知,据传衮代见罪于努尔哈赤,莽古尔泰为了向父亲证明,杀死了母亲衮代。 于微研究着研究着,觉得莽古尔泰不像是这样的人,单从最近几年发生的两件事情来说。 一是莽古尔泰死后,他的几位福晋都要为他殉葬。 大福晋坚决要殉,不剪发,不脱珥,皇太极再三劝大福晋,以大福晋之子年幼为由,力劝嫂子不要殉。大福晋不听,非要殉,皇太极急的让大姐董鄂格格和诸贝勒福晋阻止,强行为大福晋剪发、脱珥,才勉强阻止了她殉葬。 莽古尔泰还有一位乌拉福晋,是大妃阿巴亥兄长之女,也就是多铎的表姐,皇太极也劝,以莽古尔泰跟她感情不好为理由,也不让她殉。乌拉福晋不管不顾,非要殉。 还有一位妾室,也坚决殉了。 不同于丈夫死了,妻妾被迫殉葬,莽古尔泰的福晋们,是真心诚意要殉,尤其是乌拉福晋,她和莽古尔泰的感情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好,皇太极也是劝她,既然感情都不好,就别殉了。 对方不一定乐意见到你。 乌拉福晋却还为莽古尔泰找补,说是因为自己见罪于努尔哈赤,所以莽古尔泰才跟她关系不好,转了个身,进屋就殉了。 后金殉葬遗风,还是比较浓厚,妻殉夫,臣殉主,对于殉葬,于微一直持反对观点,感情好的话,肯定希望爱人活着,那殉什么?感情不好,都不好了,殉个p。 不仅不能殉,还要庆祝,老天有眼,终于死了。 一个能让妻妾誓死追随的丈夫,人品上肯定不会太差,一两个恋爱脑可以理解,但一群恋爱脑,总不能是莽古尔泰天天给她们洗脑吧,必然是莽古尔泰这个人身上,还有一些闪光点。 第二件事,就是莽古尔泰死后发生的一件大事。 去年,莽古尔泰死后第一年的清明,正蓝旗固山额真色勒,就是和瓦克达偷情妇人的公公,带着一干正蓝旗将领,浩浩荡荡去给莽古尔泰扫墓,扫墓完了,还去莽古尔泰家里吃饭。 正蓝旗的将士对这个故主的感情,也非常深厚。 能同时得到妻妾和手下将领誓死追随的人,人格魅力必然不会太弱。 弑杀生母,畜生所不齿,如果他真的杀了自己的母亲衮代,还会有人追随吗? 于微不知道,这两件事似乎也并不冲突,她扭头,看向窗外,屋外大雪纷飞,德格类的死,和莽古尔泰一样仓促,都是在短时间内暴毙,其中真相,都不可考。 德格类和哥哥莽古尔泰不一样,是个比较有涵养的贝勒,和皇太极的关系也还好,当日莽古尔泰御前拔刀,就是被德格类阻止,他把莽古尔泰的手按了回去,并将他推出帐外,才缓和了当时剑拔弩张的氛围。 风暴已经趋近尾声了,她想,这或许就是多铎说的,‘将来会为她出头’,但这是他出的头吗?这不是皇太极运筹帷幄吗? 很晚的时候,多铎才回来,一进门见于微还没睡,“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于微站起来,拉着他到火盆边,外边冷,大雪纷飞,多铎手冻得像冰。 炭盆烧得很暖,蓝色火焰一窜数寸,多铎烤着烤着,忽然反手抓住了于微的手,握在掌中,于微抬眸,恰好对上他漆黑双眸。 多铎的目光平静,他望着于微,语气温和,“先别回去了。” 于微垂眸,有些不太乐意。 落井下石、大仇得报固然就在眼前,可是比起童尘,这些人一文不值。 “那明天,我去见豪格。”多铎道。 “你去见豪格做什么?” “劝他杀了宁克楚。”多铎的口气稀疏平常,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于微一惊,“什么?”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宁克楚是莽古济的女儿,豪格只有两个选择,为了她,和大汗站在对立面,或者抛弃她,选择大汗。”多铎不假思索道。 “一如当年萨哈廉和瓦克达的母亲叶赫福晋见罪于汗阿玛,大贝勒便杀了叶赫福晋,汗阿玛与他才重归于好。豪格要么效仿大贝勒,要么自己闯一条路出来。” 选老婆,还是选老爸? 烤了一会儿,两人便去睡觉,人死了,自然要办丧事,皇太极对德格类的感情很深厚,在他灵前恸哭,德格类死那天下大雪,出殡之日又下大雪,头七致祭,则下大雨,把送葬的人折腾得半死。 于微和多尔衮福晋陪着德格类新娶的科尔沁福晋,生怕她殉葬去了,十五十六岁的姑娘,嫁过来都没有两年,殉葬,那大可不必。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董鄂格格与大贝勒福晋及几位年长的福晋则陪着德格类另外几位福晋。 于微在送葬的队伍中看到了费扬果,她还没有将钱和终止走私的事情告诉他,既然遇见了,她便准备找个机会和费扬果说清楚。 趁着四下无人,于微将费扬果叫到一边,说了这件事,看费扬果的表情,没有意外,想来也是想到了这里。 “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没有什么异议。” “还有一件事。”于微忽然道。 费扬果‘嗯?’了声。 于微问道:“莽古尔泰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我了解莽古尔泰,你这具身体的母亲,不就是改嫁给了莽古尔泰,他算是你的继父。” 父亲死了,儿子收继其妻妾,努尔哈赤除了殉葬的大妃阿巴亥和两位小福晋之外,还有不少妻妾,皇太极不太想收继小妈,也不想给弟弟们当爹,就将兄弟们的母亲送还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奉养。 至于无子的几位高阶福晋,如浩善、安布,就以母妃之礼供奉在汗宫,地位不高的庶福晋,或者生下的孩子还年幼,无法奉养母亲,就安排她们改嫁给别的贝勒。 费扬果的额涅,看上了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也愿意收继,于是乎,阿哥变阿玛。莽古尔泰死的时候,费扬果的额涅心甘情愿追随他而去。他的母亲,就是为莽古尔泰殉葬的那位妾室。 若非方才德格类福晋无意间提及此事,于微还不知情。 难怪作为穿越者的费扬果,不先按照历史走向,投奔金大腿皇太极,这确实没法投。 可站队莽古尔泰,又是死路一条。 前期越出名,死的越快,知道费扬果和莽古尔泰这一层关系,于微恍然觉察到,费扬果绝对不是真如他表现得这么惨,备受欺凌。 费扬果沉默了阵,咬牙切齿道:“莽古尔泰该死,他很该死,他性格暴躁,根本不将我的建议放在眼中,动辄打骂我,他该死!但他又是个很惨的莽夫...根本看不清形势。” “他还想着跟过去一样,部落联盟,贝勒们共同议事,只选出一个大汗作为首领,可是皇太极的志向远不如如此,他是要将后金变成封建集权国家。这些贝勒们,就多余了...” “大凌河之战,是打得很惨的一场仗,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场战争的先锋,就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谁能斗得过皇太极?他是大汗,占据优势。” “大汗让你去当先锋,你不能不去,赢了,你损失惨重,手下将士十不存一,输了,刚好可以借机收拾你。莽古尔泰被明军阻挡,打不进去,正蓝旗兵力损耗严重,皇太极却并不下令补充。” “你要是莽古尔泰,你会怎么样?如果他是个胆小的人,他就会怯弱的退缩,可是他没有,他怒冲冲跑到了皇太极的汗帐,想去要个说法。” “皇太极能给他什么说法?他拔出了刀,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性情,还是真鲁莽,居然敢在御前拔刀。他没有要到说法,还被赶出汗帐,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哭能有什么用?” 费扬果惨笑了下,“哭,什么用都没有,哭完了,还是要回去继续面对一切,面对皇太极的刁难,面对他手下将士堆积如山的尸体。” 绕来绕去,于微见费扬果还是没说莽古尔泰真正的死因,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或许只有装惨装到所有人都信了,他才能真的逃过一劫吧。 “祝你好运吧。”于微道。 费扬果低头,到底什么也没说。 多尔衮娶亲的事情又重新提上日程,多铎不能走,于微便跟着多尔衮的队伍,回科尔沁省亲。半年未见,于微和童尘紧紧相拥,两人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多尔衮,心想以后终于不用分开了。 终于! 因为于微省亲的缘故,多尔衮也在科尔沁停留了一段时间。 她和童尘也会问多尔衮盛京方面的动向,得知德格类死后不久,莽古济的家奴冷僧机就站出来出首莽古济,称莽古济曾与莽古尔泰、德格类盟誓谋反,随即,莽古济的丈夫也站出来自首。 皇太极判莽古济凌迟,诸子皆处死,莽古尔泰长子被杀,其余幼子被降为民,就连富察衮代改嫁给努尔哈赤之前生下的孩子,都被杀了。正蓝旗上下一千多人,被清洗,正蓝旗被取消,八旗变为七旗。 “宁克楚呢?”童尘问道。 多尔衮叹口气,“我劝过豪格,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如果选择宁克楚,他以后就会变得很艰难,看他自己。” 崇德纪事(清穿) 第45节 没人知道豪格会怎么选择。 多铎也写信,告知于微盛京中事,豪格,到底还是选择杀死了宁克楚,他声称不能和谋害父亲之人的女儿同居一室,杀死了妻子,向父亲表忠心。 和他选择截然相反的是岳讬,他站在了皇太极的对立面,毅然决定保下自己的福晋。岳讬给皇太极上书,“豪格贝勒既然已经杀妻,那我也要杀死我的妻子阿木沙礼。” 请大汗批准!你批了我就动手。 此举将皇太极架了起来,皇太极自然不能批准,落个逼人杀妻的名声,立刻派人阻止,岳讬的福晋因此活了下来。 得知德格类死了,莽古尔泰、莽古济姐妹谋反的事情又被揭发,衮布妣吉有些担心刚嫁过去的德格类福晋,唯恐她受到德格类的牵连。 于微安慰道:“不用担心,她已经改嫁给阿济格了。” 皇太极大开杀戒,但也只针对于莽古尔泰、莽古济的知悉血脉,对于莽古尔泰、德格类的福晋,以及出首莽古济的莽古济之夫,他都宽恕了。 虽然皇太极之前下令,认为国内乱娶之习非理,但莽古尔泰、德格类作悖逆之事,不该牵连其妻,应让其妻改嫁,于是,莽古尔泰的福晋改嫁给岳托,德格类的福晋改嫁给阿济格。 莽古尔泰的福晋毕竟和岳托的福晋有亲戚关系,阿济格的福晋也是同理,改嫁何尝不是一种投奔亲戚,既然投奔,当然是关系越近越好。 ----------------------- 作者有话说:关系图有,但是晋江发不出来,我放在人设卡,通知我整改....[托腮]我再努努力,太累了今天睡了一天,我晚上努努力,你们要是有放图的方法,也可以评论区我。 第43章 雄鹰变鹌鹑(加更) 爱新部的雄鹰跟骏…… 豪格杀妻这件事, 给了欢欢喜喜准备结婚的童尘兜头一盆冷水,她将手里为结婚所绣的荷包往地上一扔,“不行, 我有点痿了,豪格那么喜欢宁克楚, 但还是把她杀了.....多尔衮....” 于微‘啧’了声, “你别说...我也...” 两人面面相觑,在得知宁克楚的死讯后,她们心中都没有想象中的大仇得报,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宁克楚该死, 但杀她的,偏偏是豪格。 如果是皇太极所杀, 反而成就这对鸳鸯苦命, 但是豪格所杀,就看的人心中拔凉一片。她们是亲眼见过豪格、宁克楚之间的感情。 然后...... “也别光看豪格, 看看岳讬。”童尘安慰于微道, “你看岳讬,他连皇太极都敢杠, 女真也是有真男人的。” “现在不能叫女真了, 皇太极颁令,叫满洲。”于微纠正道。 皇太极下令规范族名, 以往的诸多称呼, 都被满洲取缔, 颁令之日,被视为满族诞生节日,称作颁金节。 于微叹口气,“对, 咱们俩怎么能跟宁克楚一样呢,我们是皇太极这边的,也不跟他唱反调,霸凌他,再说了,哈达早就灭了,我们科尔沁还在呢,而且咱们还有那么多姐妹,不要自己吓自己。” “对对对!”童尘也道。 “哦对,我这次来,不是单纯省亲的。” 童尘看向她,“嗯?” “有些事情你到盛京之后我就不方便做了。” 童尘好奇道:“什么事情,搞的这么神秘。” “你也不想年纪轻不用轻得天花就死了吧?”于微问道,“但你要想回去就另说,看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童尘摇头,“不,不死,我还没把帅哥搞到手。” “接种牛痘之后,就能获得天花免疫功能,但你要答应我。”于微盯着童尘的眼睛,认真道:“这件事情,只能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不可以告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就连多尔衮也不可以。 “为什么?”童尘不解。 “拿出去,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才华、能力、名声,都不如实际的力量重要,必要的时候,天花会成为我们拉上仇敌一起去死的武器,没人能帮我们复仇,除了我们自己。” 童尘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好,我答应你。” 传统接种牛痘的方式简单,就是在手臂上划破小口子,再将牛痘中的脓液直接滴在创面。 接种牛痘后不久,两人先后出现轻微的牛痘感染症状,开始轻微发烧,接种地附近长出水泡。 牛痘病和天花病有一定相似性,大夫不能直接分辨,为了保险起见,做了疑似天花处理,衮布妣吉一听于微和童尘疑似患上了天花,险些晕了过去,多尔衮也是浑身一震。 两人很快被单独隔开,早起天就阴沉沉的,新帐篷才搭起没多久,就下起小雨来,马蹄阵阵,多尔衮追到了帐外,大声道:“巴特玛。” 两人出帐,望着远处栅栏外的多尔衮,他站在苍茫雨中,没有撑伞,神情焦急,多尔衮望着童尘,大声道:“不要害怕,你不会有事的。”细雨落在他清俊的面庞,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童尘看向多尔衮的目光已然复杂。 于微:“......” 她歪头看了一眼童尘脸上的表情,用胳膊捅了下她,“要不要我给你俩唱个情深深雨濛濛当bgm?” 童尘顿时蚌埠住了,破涕而笑,她对多尔衮喊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没嫁给你呢,你等我好起来。” 多尔衮站在栅栏边,身后是一片灰暗阴云,他望着对他笑的童尘,坚定道:“好,我一定娶你回去。” 于微看不下去了,转身回了帐篷。 观察那几天,多尔衮每天都来,不是在唱歌,就是在拉琴,所有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在歌声、乐声之中,他急着要将这些话说出来,生怕迟了,就再也无人倾听。 唱完蒙古的情歌,他唱满族的,如恋如慕,如泣如诉,于微从床上蹦下来,怒冲冲对童尘道:“你让他走行不行,唱唱唱的,我不睡觉吗?” 童尘转头,“你个没情趣的女人。” 于微将被子盖在头上,捂住耳朵,“我不懂情趣,我要睡觉,病人要好好休息,打扰病人睡觉是不对的。” 大概过了三天,两人身上的症状慢慢消退,水泡也结痂掉落,大夫才判断出不是天花,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衮布妣吉宰杀牲畜祭天,酬谢神灵保佑,又大摆宴席数日,庆祝两人痊愈。 于微和童尘看到即将摆开的宴席,不由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蒙古族同胞的酒量,大概真的有海那么深。 “妣吉,十贝勒来了。”忽有人通报道。 于微一惊,“这么快?” 童尘的胳膊肘适时落到她腰上,朝她挤眉弄眼,于微躲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多尔衮会派人告知多铎,但科尔沁距盛京并不近,来去都要时间。 这么快,只能说明,多铎在收到消息之后,星夜兼程就往这边赶。 没有一丝观望,一丝犹豫,一丝迟疑。 衮布妣吉得知多铎来了,连忙让两个儿子奇塔特和桑噶尔寨去接多铎,桑噶尔寨与奇塔特年纪相仿,都不过十岁上下。 多铎一身狼狈,驰马而来,遥遥见部落驻地人头攒动,人员忙碌,他脑袋顿时嗡的声,像炸开了一样。 他想要下马,手脚却不听使唤,直接从马背跌落,侍卫们焦急的关切声似乎远在云端,这一瞬,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营地而去。 多尔衮和奇塔特、桑噶尔寨得知他来,出营地去接他,多尔衮扶起弟弟,想将于微已经痊愈的事情告诉他,谁料多铎却先他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质问道:“达哲呢。” 面对弟弟的冒犯,多尔衮顿时就恼了,一把掀开他的手,多铎却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襟,奇塔特、桑噶尔寨见势不对,想将两人分开,可是他们年纪小,力量也有限。 未成年的小舅子根本没办法分开两个成年的姐夫。 眼见两人一言不合要打起来,还是多尔衮先冷静下来,不和弟弟计较,道:“她没事,已经好了。” 衣襟上的手这才松开,多铎上马,直奔营地而去,多尔衮愤愤瞪了一眼多铎的背影,这个弟弟从小到大被宠爱坏了,无法无天,丝毫不将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中。 以前汗阿玛惯着他,现在大汗也惯着他,他更无法无天。 多铎满身是泥,气喘吁吁出现在于微面前时,她先是一愣,上下打量面前人两眼,确认来人风尘仆仆,为自己而来后,一时僵在原地,多铎也望着她,四目相对,于微愈发茫然。 衮布妣吉见多铎一身狼狈,让于微带他去换衣服,于微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对多铎道:“先跟我去换衣服吧。”多铎‘嗯’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往于微的帐篷而去。 于微知道多铎爱穿好看的、颜色鲜艳的衣服,特意选了件花哨的,多铎脱下身上的脏衣服,穿上那件绯红的蒙古袍,于微上前,帮他整理衣襟和腰带。 就在她低头为多铎整理腰间饰品时,多铎忽然展臂,抱住了她,于微握着箭巾的手松开,顺着腰带往后,环住了多铎精瘦健壮的腰。 多铎来了,于微多了个替死鬼,劝酒的人一来,她就往多铎身后躲,多铎笑着挡在她身前,和劝酒人周旋起来。 哦,爱新部骄傲的雄鹰啊,请你满饮此杯。 海碗大的牛角杯,装满马奶酒,被端到多铎面前,多铎双手接过,单手蘸酒,往天上、地下、额头各弹了一下,一口气喝完。 哦,爱新部骄傲的雄鹰啊,你左边翅膀是那么美丽,喝三杯,右边翅膀也是那么美丽,再喝三杯,雄鹰展翅,三杯,扑腾一下,三杯。 雄鹰终于飞上天空,要用爪子捕猎,左边爪子是这么尖锐,三杯,右边爪子三杯,我们亲爱的雄鹰终于抓到猎物了,值得庆祝,三杯。 那边将来的新郎多尔衮是千里马。 爱新部的千里马,你是这么...三杯,你是这么....三杯,你是这么...三杯..... 雄鹰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他不断打量身边的环境,揉着太阳穴,试图将断裂成碎片的记忆拼凑。 于微掀帘入内,见多铎已经醒了,“你终于醒了,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雄鹰大脑一片浆糊,按着太阳穴半天反应不过来,于微笑了,让阿雅去准备些吃食。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泡炒小香米下肚,雄鹰终于缓过来了,伸出手中空空如也的银碗,“还要。” 于微笑着将他手中银碗拿走,“别吃了,额吉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 “不去了。”雄鹰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时候笑有损功德,但于微根本忍不住,桀桀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意气风发的雄鹰,现在潦草的像鹌鹑,于微抬手,将多铎翘起来的几根头发顺了顺,“没有别人,就是额吉招待你这个女婿。” 多尔衮没来,也不知是没醒,还是因为他与童尘还未正式成婚,蒙古包中只有衮布妣吉、童尘,弟弟奇塔特、桑噶尔寨,以及一位异母幼弟和他的生母。 多铎进帐,向衮布妣吉行礼,衮布妣吉接受多铎的跪拜后,将一条白色的哈达搭在多铎脖子上,以表欢迎,他又见过家中另外一位女主人,这位女主人也照例送给他哈达。 之后,童尘、奇塔特等妹弟按齿序见过姐夫多铎。 蒙古各部都有自己的代表美食,科尔沁的牛肉馅饼,堪称一绝,这与本地盛产的沙葱密不可分,面饼是黄米面。 为了让娇客吃上最新鲜的牛肉馅饼,衮布妣吉杀牛又杀羊,还杀了骆驼,款待女婿。 手把肉选取一到两岁的羯羊,取其肉质紧实的肋排、羊腿,带骨剁成大块,清水炖羊,熟后吃时加盐,肉熟而不烂,异常鲜嫩,蘸上野葱野蒜酱,口感丰富。 以及各部随处可见的血肠,野葱与新鲜羊血、碎羊肉混合,灌入羊肠,油而不腻,绵软鲜香。肚包肉切开,羊肉香气扑鼻。驼峰绵软,炖的软烂。 雄鹰也是饿了,都不需要人劝,自己用餐刀将馅饼切割成小块,而后将银碟放在于微面前,又拿过她面前空碟,重新切起馅饼,大快朵颐。 于微望着满桌美食,擦了擦口水,她正在减肥,和闺蜜见面第一句话,童尘说她长胖了,也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于是乎,她已然决定减肥。 早饭吃了酸奶,现在还不饿,于微只大概吃了几口馅饼,多铎见于微不吃,询问道:“怎么了?”于微摇头,“没饿。” 雄鹰‘哦’了声,又开始暴风吸入。 吃过饭,衮布妣吉和多铎说了些话,就让奇塔特、桑噶尔寨和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多铎去部落中转转,童尘陪着于微,两人挽手走在后面。 那中年男子殷切向多铎介绍着部落中的现状,奇塔特和桑噶尔寨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不满。 这男人不是别人,是衮布妣吉的男宠,至于是不是小弟弟的生父,她们并不清楚。爹是谁,对于现在几人而言,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们身份的重心,更侧重于母系。 父系带来的利益,已经不如母系,她们一家脱颖而出的关键是哲哲,因为哲哲的存在,她们这一支才能超越嫩科尔沁大宗,和明安、孔果尔两支,成为外戚核心。 崇德纪事(清穿) 第46节 她们不是科尔沁大宗,科尔沁万户的大宗在阿鲁科尔沁,嫩科尔沁南下后,又分为左右翼,大宗在右翼,土谢图汗那边。她们左翼地位低于右翼,又分为三部分,各自独立。 草原讲究势力,莽古斯死后,部落首领之位到了他弟弟明安手中,所以努尔哈赤及皇太极继位初期,后金主要联姻对象,是明安一支,安布福晋、哈日娜、多尔衮福晋,都是在这样背景下嫁过去。 皇太极掌权之后,想建立以自己为核心的新外戚集团。 所以跟哲哲、布木布泰关系越近,越重要,莽古斯早死了,哲哲的兄长寨桑也死了,侄子一辈,从血缘上论,没有弟妹亲近,同母的兄弟姐妹也是兄弟姐妹,和同父的没有什么区别。 莽古斯和索诺木都已经死了,衮布妣吉当时年纪也并不大,改嫁会失去妣吉的头衔和财产,留下抚养幼子,还能保全财产。一个有钱的寡妇,养个把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态度,软饭硬吃就太没有饭德了。 可是庶父也是父,万一小爸也吹上枕边风了,那可就完蛋,于微和童尘虽然看这个反客为主的庶父不太顺眼,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多尔衮呢?”于微换了个话题。 童尘看了一眼多铎,压低声音,在于微耳边道:“他咳疾犯了,不让我跟人说,就说还没醒。”于微惊讶抬眸,“咳疾?” 她这才想起,多铎之前和自己提起,多尔衮名字的含义,小时候爱生病,几次差点死了,成年后才健壮起来,所以他不喜欢人提他幼时病弱的事情,现在见多尔衮生病,却对外隐瞒,可知多铎说的是真的。 金爱生病又生病了。 于微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考虑在众目睽睽下,不好直接开口,她看向童尘,童尘对上她的眼睛,刹那会意,“身体差点....不代表不行吧。” “这....这我没办法回答你。”于微词穷。 童尘:“.....” ----------------------- 作者有话说:不然我把关系图放在微博,或者红薯,微博红薯跟作者名都是一个名,专栏有脖子链接。 闺蜜嫁过去了我们就进入养娃美食阶段了,因为男女主真的有资产,闺蜜跟多尔衮也是真的有资产,所以他俩养的娃,要是自己的娃才行。[摊手] 小剧场: 于微:“让你老公别唱了!” 童尘:“让你老公回去!” 第44章 怀孕 十王金宝根和他的崽 到了晚间, 于微才发现多铎手臂上的淤伤,这几日天气都不是很好,刮风下雨, 他从盛京一路赶来,道路泥泞, 马偶有失蹄。 她面无表情的挪开视线, 心想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摔着就摔着了吧,他总不能跟小孩一样大哭大闹,非要人哄吧。 于微转身, 装作没看到, 整理起床尾的被子,一双手从腰后伸来, 从后将她抱住, 多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贴在了于微的后背, 他就这么静静抱着她, 于微也没有动,就这么任由他靠着, 垂首, 淤青若隐若现于他袖口下。 她没有想过多铎会这么快抵达科尔沁,这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疑似感染和确认感染, 两者是有差别的, 于微相信多尔衮一定会说清楚, 多铎收到消息,更大的可能是静等后信。 或许是亲眼见证了天花的威力,极短的时间内,哈日娜就离开了人世, 变成一抔冰冷的黄土,多铎收到消息,得知于微也可能染上天花之际,大脑满是空白。 “我们回家吧。”多铎忽然道。 于微回头,“嗯?”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又没跟大汗说是吧。” 多铎:“.....嗯。” 事已至此,两人只能先返回盛京,待多尔衮身体情况好转,再带着童尘返回盛京。 约莫过了大半个月,多尔衮迎亲队伍返回盛京,满珠习礼、衮布妣吉、奇塔特、桑噶尔寨护送童尘而来,哲哲亲自带着福晋们、诸贝勒福晋出城迎接,设宴款待。 哥哥结婚,雄鹰又被抓去当伴郎,跟骏马一块儿力战群雄,有没有挫敌于微不知道,作为首席伴娘,她是第一个失去意识的,不是她菜,实在是喝不过草原上的亲戚们。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环境熟悉又陌生,她大脑昏沉,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多铎坐在床边,目光涣散,头发凌乱,也是刚醒不久的样子。 雄鹰梅开二度,变成鹌鹑。 于微忍不住笑了声,多铎侧首,见于微醒来,伸手拉她起来,于微坐了起来,疲惫的将头靠在多铎肩膀,多铎抬手,摸了摸于微的头,“还难受吗?” “头晕。” 两人坐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意识到自己还在多尔衮家中,守在门外的侍女见二人醒了,鱼贯而入,捧来洗漱用品。于微和多铎穿好衣服,多尔衮留两人吃早饭,有饭吃,不吃白不吃,两人大大方方坐在了桌前。 早饭吃的蒙古锅茶,一看便是按照童尘的喜好。 铜锅煮茶砖,加入牛奶、奶皮子、奶豆腐等奶制品,再加入炒米,而后加入牛肉干、黄油和适量的盐,煮好的锅茶表面有一层发亮的光泽,咸香气随着氤氲蒸汽,飘进于微鼻腔。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大脑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侍女为于微盛了一碗,新煮好的锅茶有些烫,晾在一边,于微夹了个饽饽,先垫垫肚子。 结婚实在是件耗力耗身体的事情,桌上几人谁都没说话,低头吃饭,一时厅中,唯闻吃饭声。吃饱了,嘴就空出来了,多铎抱怨道:“我自己娶福晋都没喝这么多。” 多尔衮抬头,看向多铎,“你娶福晋的时候谁喝了你心里没数吗?” “好了,吃饭。”童尘不得不出声打断两人。 吃饱喝足,多铎还顺走了多尔衮两匹马,多尔衮无奈,“拿走拿走。” 多铎脸上神色这才和缓,和于微骑着顺来的马,开开心心回家,回到家,两人往炕上一躺,熟悉的困感,再度袭来。 “过两天,济尔哈朗还要娶福晋。”多铎有气无力。 于微叹口气,“还有马喀塔和额哲。” 满洲还是女真时,就有一娶一嫁的习俗,察哈尔太后苏泰嫁给满洲的济尔哈朗,满洲的格格马喀塔嫁给额哲。马喀塔是哲哲的长女,于微的亲侄女,也是多铎的亲侄女,怎么能不去呢? 去了,怎么能不喝点呢? “你说,济尔哈朗迎娶苏泰的话,到时候能见到扎鲁特福晋呢?”于微忽然问道,扎鲁特福晋在生下女儿之后,就被皇太极改嫁他人,嫁的这个也不是别人,是苏泰的亲弟弟南褚。 “肯定能见到,南褚是叶赫国主之后,改嫁给他,也不算辱没。” 叶赫国主之后,不输老爱家的满洲老牌贵族。 “还有。”于微继续道。 “还有什么啊?”多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于微却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等睡醒了再说。” 于微坐了起来,捧住多铎的脸,强迫他睁开眼睛,“不行,我刚想到的。”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什么事啊?” “我忽然想起,咱俩成婚那天,你是不是占我便宜来着。” 也是多尔衮说多铎娶福晋的时候,酒让他喝了,她正笑果真是亲兄弟明算账,连帮彼此多喝两口酒都要算的清楚分明,脑海中却忽然闪过片段记忆。 她越想越不对。 听于微提起成婚那天的事情,多铎也想起来了,他冷笑声,坐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说打我的事情呢?” “打你?我打你了吗?” 多铎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么没打?” 看这样子,自己是真的动手了。 “那也是你占我便宜在先!”于微固然理亏,却依旧振振有词。 多铎也理直气壮,“我娶回来的福晋还不能亲了?” 说罢,他捧住于微的脸,重重亲了一口,于微推开他,没好气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你干什么。” 多铎也笑了,凑到于微面前,口气已经软了下来,“亲我一下。” 于微别开头,“不亲。” 多铎非凑到她面前,于微直往后退,后脑很快撞上一道坚实,多铎的手早守在她脑后,守株待兔,于微再躲不掉,多铎温热的唇瓣落在她唇上。 ....... 转眼又到年根,上一个新年,是童尘陪着于微过的,新的一年,还是她陪着自己,于微一边数着童尘给自己的金锞子压岁钱,一边感慨道:“有姐妹在身边就是好。” “请尊称我‘嫂子’。”童尘莞尔。 于微笑了,“好的呢,妹妹。” 两人相视而笑,多尔衮和多铎走到廊下,但听屋中笑声阵阵,扑了几次空后,他们也算摸清姐妹俩的聚会规律了,单数在多尔衮家,双数在多铎家,如果都不在,就是出去玩了。 九贝勒府与十贝勒府一街之隔,多尔衮也乐得绕这么一段路,专程接童尘回家,两人走在雪地,两人拉着手,边走边玩,多尔衮在前,在厚雪中开拓出一条新路,童尘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漫天雪花飞舞,翩飞落在二人身上貂裘。 ...... 过年时候,诸事繁杂,于微忙完,往床上一躺,恍惚间想起自己的月经似乎已经延期一段时间了。没性生活的时候不屑一顾,有了之后她就认真起来。 大夫过来一顿诊脉,最后得出个模棱两可的结果—— 或许有。 中医不是b超,月份小的时候,没办法确定,于微也不想为难大夫,只是让他过段时间再来为自己诊断。 就在于微犹豫要不要将这模棱两可的事情告诉多铎之时,多铎却已经知道了,他从外归来,脱下外罩的貂裘,大步走向于微,于微正要站起,却被他按下,“别动。” 于微见状,诧异问道:“你知道了?” 原是大夫和归来的多铎迎面相逢,多铎见于微叫了大夫,驻足询问,“福晋怎么了?” “福晋似是有娠。” 多铎眉头一蹙,“什么叫似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月份太小,无法诊断。” 多铎‘嗯’了声,弯腰侧耳去听于微的小腹。 于微‘啧’了声,“这能听到什么?” 他的耳朵又不是彩超,还能一听就判断有无? 多铎听完,抬头看向于微,“听出来了,就是有。” 于微哭笑不得,敷衍道:“有有有。” 新年前后,外藩蒙古诸贝勒也陆续抵达盛京,历行朝贺。 皇太极先征朝鲜,再讨察哈尔,平定蒙古,如今又得玉玺,称帝是早晚的事情,趁着新年朝贺,外藩蒙古都到期了,后金八和硕贝勒,十七固山大臣,外藩蒙古四十九贝勒,请求皇太极称帝。 崇德纪事(清穿) 第47节 称帝这种事,向来是三辞三让。 皇太极不出意外的推脱了,借口“朝鲜兄弟之国,宜与共议”,实际上是希望朝鲜也参与劝进。 不是不称帝,是气氛还没烘托到位。 于是这一堆满蒙贝勒,又致书朝鲜,让朝鲜国王李悰也加入请求皇太极称帝的行列,派出去的使臣到朝鲜,朝鲜国内得知后金有意称帝,还要朝鲜称臣,一时哗然。几乎所有大臣都一致表示反对,慷慨陈词,要求过往“斩虏使,焚虏书,以明大义”,甚至宣扬“虽以国毙,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也”的论调。 国内只有极少数大臣清醒地认识到了后金与朝鲜之间的实力差距,主张不可盲目从事,忤逆后金,以招致兵灾。 朝鲜文化程度高于后金,但是打不过后金。 真打不过。 十年前,天聪元年,皇太极初继位,为了缓和国内严重经济危机,就曾征讨朝鲜,朝鲜大败,与后金约为兄弟之国,表面向后金作出了臣服。 相对于文字都是近些年才创出来的后金满洲,朝鲜有高度发达的文明,且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深厚,一向以“小中华”自居,双方没有文化认同,朝鲜更认同于明国,蔑视渔猎起家的后金。 明朝与朝鲜之间的藩属关系又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两国交往密切,关系深厚。万历年间,明朝还出兵朝鲜,与侵朝的日本丰臣秀吉苦战八年,帮助朝鲜复国,由此更使朝鲜对明朝感激涕零,不忍背弃。 朝鲜对后金的好感度也很低,当时派出去攻打朝鲜的是贝勒阿敏,阿敏贪财,认为“朝鲜王虽已盟誓,吾等并未与盟,军还时,可仍纵兵掠之”,不顾贝勒岳托等人的反对,在后金、朝鲜已经议和的情况下依然纵兵大掠三日,烧杀抢掠,强抢人口,导致朝鲜百姓对后金非常抵触,甚至敌对。 皇太极征讨朝鲜,一是想将朝鲜当做粮仓,二是想借助朝鲜的地理位置,作为攻明的跳板,但朝鲜表面跟后金称兄道弟,实则和明国暗通款曲,偷摸帮助明国对抗后金。 朝鲜国王李悰回答皇太极的书信表达得很清楚,明国是爹,后金只是兄弟,别人要打爹,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帮呢?朝鲜不仅是子,还是孝子,当然这是相对于日本而言。 皇太极那个恨啊,那个气啊。 在国中大臣、百姓的强烈反对下,朝鲜国王李倧拒见后金使臣,拒收国书,后金使臣离开汉城时,还遭到了朝鲜百姓的围攻。使臣将朝鲜方面的消息带回后金,后金也一片哗然。 朝鲜不劝进,不代表皇太极就不称帝了。 该称帝,还是要称帝,天聪十年四月,三辞三让之后的皇太极,终于接受内外贝勒所请,即皇帝位,定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 于微这才确定,自己是清穿了。 因为现在有清了。 改元之后,皇太极也算体会到了一把当年刘邦的感觉,在汉官制定的礼仪规范下,皇帝被放在独一无二的位置上,诸贝勒大臣彬彬有礼、进退有序。 这比大汗的时候好多了。 难怪都想当皇帝。 称帝之后,皇太极照例分叙诸兄弟子侄、外藩蒙古诸贝勒军功,大清国内册封了六亲王,一郡王,两个贝勒,多尔衮、多铎分别被封为和硕睿亲王、和硕豫亲王。 外藩蒙古则只有三位亲王,吴克善位列其中,被封为和硕卓里克图亲王,满珠习礼则被封为郡王。 得封亲王,多铎容光焕发,走路带风,和封亲王好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于微怀孕的消息。 “恭喜十王,福晋的确有妊。” 多铎大喜,当即赏赐了大夫,又赏赐内外,他高兴挤在于微怀中,轻抚她小腹,得意道:“我就说有,不枉我这段时间这么努力。” 于微脸一红,搡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多铎歪头看向于微,神色认真,“这难道不是我努力的结果吗?” “.....你闭嘴!” 于微的消息传开,哲哲几人十分高兴,亲自前来探望,跟她叮嘱了很多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你就别跟多铎住一起了,他年轻气盛的,恐怕伤了你跟孩子。” 分居。 那怕不太行。 于微嘴上应下,哲哲这一番话,反倒提醒了于微,她暗中让阿雅派人盯着书房方向,经费管够,但是那边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要立刻来禀。 第45章 外命妇体系的搭建(加更) 只能有一个…… 皇太极称帝, 分封后妃,别的皇帝三宫六院,他就抠搜五宫, 再多就没地方住了。 哲哲为国主福晋,大福晋这一过去最高的内命妇称号, 则给予海兰珠、娜木钟;芭德玛瑙与布木布泰为侧福晋。几人称号对应汉语中的皇后、宸妃、贵妃、淑妃、庄妃。 崇德五宫确立了以哲哲为尊的内命妇体系, 接下来就是外命妇的册封,即诸王的福晋要如何册封。 皇后只有一个,王妃肯定就不能有两个, 皇太极的意思是, 诸王只能有一个受封的嫡福晋,具体是谁受封, 看诸王的自己的意愿。 于微和童尘一人一把瓜子, 一边嗑,一边猜测各家受到册封的嫡福晋究竟会是谁。 “礼亲王代善家里的话, 估计就是他原来的大福晋, 毕竟老夫老妻了。郑亲王济尔哈朗肯定是苏泰,那可是北元皇后。成亲王岳托绝对是莽古济的女儿阿木沙礼, 都能为了老婆杠皇太极了, 肯定也不差这一回。豪格就算了,他没老婆。”于微道。 伯奇福晋虽然也位列林丹汗八大福晋, 但地位靠后, 也无皇后之名, 她受封的蒙古称号是妣吉,并非大妃,完全比不上正室囊囊福晋,太子之母苏泰福晋以及拥有最多部众的芭德玛瑙福晋, 统战价值较低。 豪格杀妻,向父亲证明了忠诚,皇太极看到了儿子的忠心,决定重新为他选一位出身不错的福晋,他询问哲哲科尔沁是否有适龄之女,不出意外的话,又会有一位姐妹嫁来盛京跟她们作伴。 “安平贝勒杜度和绕余贝勒阿巴泰就不用说了,两个著名受制于妻的人,杜度就是想立别人,都找不出宁古希之外的福晋,他就宁古希一个福晋。阿巴泰就更不可能立萨木哈之外的别人,不前两天大汗还让诸王审理阿巴泰家的案子吗。” 虽然皇太极已经称帝,接受了皇帝的尊号,但大家还是更喜欢称呼他为汗,大汗,满洲和蒙古都更兴这么叫。 一说这个,童尘来兴趣了,“这我知道,阿巴泰也是厉害人物!大汗两次为他们家的六格格说亲,结果他福晋一占卜,说不吉利,他就拒绝了,一连拒绝两次,把大汗气得,哈哈哈。” “还有之前阿巴泰出征,跟儿子博洛失散,当即就要离开队伍,去找儿子,还跟阿济格起了冲突,数罪并罚。诸王说是判阿巴泰福晋死刑,结果大汗又原谅他了,只是罚了点钱。” 于微笑了,“是啊,多铎回来还说呢,审来审去,大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要他们审这案子干什么?耍他们玩呢!” “他还说,阿巴泰是皇太极的左膀右臂,怎么舍得罚呢。而且他除了惧内这一点,也不怎么犯别的事,惧内,这算什么事,又不是跟莽古济一样打算造反。” 童尘不置可否,“人家家里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大汗有点爹了!” 于微挑眉,正欲赞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现在就阿济格家里不太好说,他原配西林觉罗氏生有长子和度,博克托虽然儿子多,但是....”想到这里,于微有些担心,毕竟是自家姐妹,还是帮过自己的姐妹。 说到这里,童尘也有些猜测。 “你说多尔衮会不会选择萨仁,毕竟他俩结婚还挺早的,都快十年了。”她冷不丁道。 多尔衮福晋叫萨仁,是哈日娜的侄女,按辈分,童尘比她低一辈。 于微不假思索,“他要是敢这么干,我第一个上去骂他,估计等不到我骂,哲哲先给你出头了,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你吗?” 如果单单论资排辈,萨仁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以她的身份地位,做诸王嫡福晋绰绰有余,但她偏偏遇上了童尘,童尘与国主福晋哲哲同母,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给她让位。 皇帝都立哲哲为皇后了,作为诸王的弟弟怎能不立她的妹妹为王妃? 哈日娜没死的话,也是同理。 这么一想,于微也就不担心博克托了,毕竟她的情况比童尘要简单,面对的是西林觉罗氏这种轻易能够碾压的对手。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前者的确比不过,姓博尔济吉特,国君福晋的堂妹,阿济格能怎么选? 况且从感情论,阿济格也更偏向于博克托,那么多孩子,总不能全是单性繁殖的吧。 童尘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了我有个事问你。" 于微看向童尘,“嗯?” “你知道完淇吗?” 于微一惊,蹙眉问道:“你怎么也知道了。” 童尘见于微的反应,便知道她知晓这个人的存在,当即道:“我觉得你还是防着点好,表姐弟的话,肯定有点亲戚感情基础,之前还议过婚,虽然没成但是好歹议过,而且她还寡居,正在物色新老公,难保不会吃回头草。” “之前我跟多铎吵架,阿济格夫妇来劝我们,也提到过完淇,我才知道这件事。阿济格想给弟弟做媒,让他娶守寡的表姐完淇,原本是背着我说的,是博克托,她将我拉到隐蔽处,我才听到这件事。” 童尘一听事情居然是这样,惊讶道:“这就是亲哥和亲姐的区别吗?” “亲哥嘛,你也防着点阿济格,万一他也给多尔衮介绍对象就不好了。” 童尘应道:“好。” 年后不久,萨哈廉府上传来讣告,贝勒萨哈廉因病去世,享年三十三岁,于微那刚结交不久的朋友海济成了寡妇。 于微身怀有孕,且是怀孕初期,胎像未稳,不便出席人多的丧礼,便嘱托童尘为自己安慰海济,她大概和童尘讲了下她们和海济的关系,以及自己和海济做生意的事情,童尘了解之后,带着于微的嘱托而去。 皇太极得知萨哈廉的死讯,十分悲痛,嗷嗷大哭,下旨追封萨哈廉为和硕颖亲王,又封其子阿达礼为郡王。 萨哈廉一死,户部无人掌管,皇太极命长子肃亲王豪格掌管户部,又让多铎掌管礼部。于微得知此事,心想两人能不能换一换,就不能让多铎掌管户部,让豪格去礼部吗? 圣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于微无奈叹口气,心想礼部这种华而不实的部门,刚好适合多铎这花里胡哨整天摆烂的王爷。 多铎去了礼部,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他上班的时候,于微没醒,等他回来了,于微还是在睡觉,他觉得有些异常,轻轻凑过去,发觉于微眉头紧蹙,睡得并不踏实。 月份大了后,她的肚子渐渐显怀,人也总是觉得疲惫,好几次多铎睡着睡着,身边人忽然惊醒,难耐的蜷缩成团,不是孩子踢她了,就是腿又抽筋了。 晚上睡不安稳,白天也睡不好,因为肚子的原因,她只能侧睡,睡着睡着,半边身子就失去了知觉,必须起来翻身重睡。 多铎轻轻躺在于微身后,自后拥住她,手掌覆上她隆起的腹部,心想等孩子生出来了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打一顿才好,皮的像是混世魔王,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朦胧间,于微觉得有些燥热,半边身子也使不上力,她动了动身子,想要翻个身。多铎人睡着了,意识还留有一分,感觉到于微要翻身,本能伸手帮她。 一只手从于微腋下穿过,扶着她转了过来,那双手有力,有些发烫,贴在身上,胸腔中那种燥热的感觉愈发强烈,于微睁开眼睛,发觉是多铎,多铎也睡眼惺忪,两人睁眼看了看,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入夏之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孕妇体热,于微莫名觉得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热,阿雅往屋中放了冰块,她才觉得好受些。但现在这种燥热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不是贴在皮肤上的热,而是从肺腑中散发出来的燥热。 多铎睡得迷迷糊糊,一只发烫的手摸索着,一路往上,最终抚上他的脸颊,这是个很熟悉的信号,下一瞬,一张脸贴进了他怀中,几乎是本能的,他低头亲上怀中近在咫尺的人。 耳鬓厮磨,唇齿交融,气氛不断旖旎,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交织,逐渐变得沉重,就在多铎思索着,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的时候,一道弧度,阻止两人继续靠近。 多铎才猛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回过神来,想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握住于微的肩膀,将她推开,“你干什么?” 于微整个人又贴了上来,“已经快五个月了,应该没什么事。” “什么叫应该没事,不行。”多铎断然拒绝,“真要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于微抿唇,抬手照着多铎的胸口就是一拳,“你混蛋。” 多铎毅然翻了个身,背对于微睡去,于微不甘心,又贴了上去,多铎用被子盖住头,装听不到。于微脸上挂不住,又羞又气,气愤之下,张口就咬在了多铎手臂。 “啊。” 被子里的头伸了出来,多铎钳制住于微的下颌,救出自己的手臂,“你咬我干什么?” 于微蛮横道:“咬你两口怎么了?” “你!”多铎一愣,“难怪都说女人婚前和婚后两个样子,生了孩子之后又是另外的样子,你这以后得嚣张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打算骑在我头上?” “我才懒得骑你头上,你又不是骏马,能带着我出去玩,拉倒吧。”于微扶着腰慢慢躺了下去,幽幽道:“都说色衰而爱驰,我还没色衰呢,你这虚无缥缈的爱就没剩多少了,还好意思跟我说以后。” 崇德纪事(清穿) 第48节 多铎:“.....” 就在于微努力平复复杂的心境之际,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肩膀,她回过头,多铎黑白分明的眼中,全然无奈。 “你是不是在家里待着闷,不然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多铎单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摩挲着于微后背光洁的肌肤,于微枕在多铎怀中,慵懒‘嗯’了声。 “豪格要娶新福晋,我到时候带你去吧。” 皇太极为豪格选定了科尔沁贝勒栋果尔伊尔都齐的女儿杜勒玛。 伊尔都齐是明安之子,哈日娜的兄弟、萨仁的舒舒,按辈分,杜勒玛哲哲和于微的堂侄女,布木布泰和萨仁的堂姐妹。 豪格已经被封为肃亲王,是大清国中尊贵的六和硕亲王之一,又掌管户部,他娶福晋的阵仗,自然不小,且皇太极有意补偿儿子,不仅将整编后的正蓝旗交给他,恢复七旗为八旗,还有意借这场婚礼,表达对长子的器重,故而这场婚礼办得空前盛大。 新娘杜勒玛在父亲伊尔都齐的护送下来到盛京,豪格亲迎,皇太极又命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成亲王岳讬三和硕亲王率领诸大臣郊迎十里,大宴款待送嫁队伍。 ----------------------- 作者有话说:这是加更,十一点半那一更先推迟一下,我大姨妈来了,有点肚子疼,布洛芬还没起劲儿,我先睡会儿,过会儿再起来写。 杜勒玛的辈分大概是这样: 莽古斯—于微、哲哲—布木布泰—童尘 孔果尔—博克托、浩善 明安 —栋果尔伊尔都齐、萨日娜、安布—萨仁、杜勒玛 我之后会陆续把人物关系图放到微博(见我专栏链接,或者直接搜作者名) 第46章 为姐妹两肋插刀 童尘的耳光不留情面……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 于微和福晋们坐在一起,姐妹们都很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健康以及……性别.... “我看你这肚子尖尖,一定是个阿哥。”娜木钟笑道, “我怀阿布鼐的时候,肚子也是这样子。” 好传统的分辨方式。于微心想。 林丹汗的遗腹子阿布鼐, 在他生前的大敌皇太极的养育下长大, 已经快两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跟皇太极的庶子硕塞一起玩, 两人在草地上摔跤, 彼此不让。 硕塞的母亲叶赫那拉侧福晋,也如扎鲁特侧福晋一样, 在生下孩子后不久, 被皇太极改嫁他人。 于微按照时间推测,心想这可能跟叶赫被灭, 叶赫那拉侧福晋母族势力下降相关。 她粗粗一搂, 皇太极已经离婚好多好多次了,原配钮祜禄氏、继妃乌拉那拉氏, 侧福晋叶赫那拉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都离婚了,前两个不知去向, 后两个明确改嫁。 离婚抛弃对方, 是可耻的, 唯一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让对方改嫁了,给前妻物色的新老公身世也还不错,不像有些皇帝, 离婚了要么给人冷宫关一辈子,要么安排人家去道观、寺庙出家。 这里没有冷宫,只有新老公。 阿图和妹妹淑哲在吃糕点,看得一旁飞扬古在嬷嬷手中扭来扭去,口水飞流直下,达哲跟雅图坐在一旁毛毡上玩嘎拉哈,她俩很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儿,玩得相当可以,比她们大的孩子,都难以望其项背。 于微望着姐俩好的雅图和达哲,忽然问童尘道:“你见过吴克善那个儿子弼尔塔噶尔吗?”冬日外藩蒙古朝拜时,她无意听人说起雅图的婚事,原来之前来相亲的还不止她和弟弟奇塔特,还有吴克善家的弼尔塔噶尔。 皇太极不准备嫁长女马喀塔,请岳母衮布妣吉在两个小格格中挑选,衮布妣吉挑选了达哲格格,另一个格格雅图,被皇太极另一个岳母博礼妣吉选中,和吴克善的儿子弼尔塔噶尔订婚。 于微当时才刚穿过来,自家亲戚还没认全,又思念童尘,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弼尔塔噶尔是吴克善的儿子,跟布木布泰长女雅图是表亲。 姐妹俩嫁给一对堂兄弟,缺点是大家都是近亲结婚,优点是大家都是自家亲戚,彼此不会太过为难,且这对好姐妹,以后也不用分开。 听于微提起弼尔塔噶尔,童尘摇摇头,“你别提了,他跟奇塔特、桑噶尔寨一天老闯祸,打架就打架,还打输了,太丢人了。” “哈哈哈。”于微没忍住笑出声来。 说到公主们的婚事,于微不由看向一旁马喀塔,十二岁的姑娘,穿着繁琐的蒙古服饰,腰背挺直的端坐母亲身边,不时和已经同样结婚的姐姐敖汉公主说几句话,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稳重。 冬天的时候,马喀塔正式和额哲完婚。 从身份上来说,额哲是个不错的老公,地位足够高,头衔于微一口气不太念得完——成吉思汗嫡系后人,达延汗七世孙、全蒙古的大汗、三十万众之北元太子、固伦额驸、和硕察哈尔亲王。 从年纪上来说,也还行,起码不是老头,是个十五岁的青葱少年。 于微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看大人结婚,长大了,现在又看一群小孩子结婚,但时代不同,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很低,放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这种行为似乎又说得通。 说得通归说得通,于微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近亲结婚和早婚。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发愁,单手按上自己的小腹,心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千万不能早婚,实在不得不早婚,她也要守住不能近亲结婚的底线。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娶自己兄弟姐妹的孩子。 尤其是奇塔特和桑噶尔寨,点名这两个同母弟弟,她的孩子和奇塔特与达哲的孩子,只能是纯粹的亲戚,绝对不能有一点别的关系! 童尘见下人在摆糕点,有些模样新奇的,之前没有见过,于是站起来,说去给于微拿好吃的,她在糕点堆中一样选了点尝了一口,其中一款,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口下去,惊为天人。 她于是拿了几个,边走边吃,心里想着给于微也尝尝,等走过去手里就剩点碎屑了。 于微看着童尘手中那点碎屑,“这是什么皇帝的新糕点吗?” 童尘一囧,“太好吃了,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拿点。” 她高高兴兴去,却满面愁云归,于微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扫了一眼旁边正聊天的诸福晋,于微当即会意,找了个借口,说坐的久了,要起来散散步,拉着童尘跟她走到僻静处。 “怎么了?”四下无人了,于微这才问道。 “我跟你说,我刚才把你老公扇了。” 于微一惊,“啊?” 童尘没有任何犹豫,将所有事情全告诉了于微。 原来是她去取糕点,发现原地空空如也,不知那个缺德的连盘子都拿走了,童尘正四处找着,不防看见了完淇,原本也没在意,谁料才走了没几步,却被人抓住手臂。 她回头一看,是萨仁,萨仁朝童尘扬了扬下巴,顺着萨仁指的方向,童尘看到了多铎,还有完淇,两人,似乎正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萨仁嫁过来的时间长,早就觉察到什么。 “我一来就看到她了,她也没跟人说话,跟在舅妈身后,安安静静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心想这不是她的性格,就多注意了她两眼,然后发现她身边的侍女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我更觉得不对劲了。” 童尘和萨仁一拍即合,当即跟了上去,果真如她们猜测的那样,多铎和完淇的确私下见了面,一男一女,瓜田李下.... 萨仁根本抓不住冲动的童尘,既然抓不住,只能加入。 两声清脆的耳光声接连响起,一时几人都懵了,多铎不可置信的看向童尘,眼中满是她竟敢打自己的震惊,童尘则看向萨仁,刚给了完淇一耳光的萨仁也懵了,不是说好打男的/女的吗? 两人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于是立即决定纠正,这次多铎的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萨仁的手腕,将她推开,完淇则和童尘扭打起来,她哪敌得过怒气冲冲的童尘,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你们干什么?”多铎呵道,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多尔衮远远见童尘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还拿了几块才走,索性连盘端走,想找个机会全给她,却见她和萨仁鬼鬼祟祟跟着完淇,几个人都跟做贼一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回头一看,没找到弟弟的身影,心中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多尔衮掐着点站出来,挡在多铎面前,“你干什么!她们是你嫂子,对嫂子尊重点!” 童尘拉着萨仁就闪到了多尔衮身后,指着多铎和完淇道:“奸夫□□,让我抓到了吧。” “你胡说什么。”多铎立刻紧张起来,四下看了眼,确认无人,才严肃道:“你别乱说,让达哲听到了怎么办?” “你俩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童尘质问道,“你偷偷摸摸跟她在一起做什么?!” 说完,童尘指向了一旁的完淇。 她气冲冲的想要多铎给自己个解释。 多尔衮看了一眼脸上巴掌印清晰的多铎,又看向一旁狼狈的完淇,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对童尘和萨仁道:“好了,走。” 童尘不依不饶,多尔衮伸手,将她硬拽走了,到了人多的地方,多尔衮将糕点给童尘,童尘根本不接,骂道:“你就偏向你弟弟和表妹吧!” 多尔衮无奈,看向萨仁,“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萨仁冷哼一声,“你就偏向你弟弟和你表妹吧!” 多尔衮瞪大了眼睛,“你们!” 童尘拉了萨仁,“走,别理他。” 多尔衮追了上来,挡在两人面前,叮嘱道:“你们不要告诉达哲。” 童尘声音顿时高了两度,“你说什么?” “她怀孕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多尔衮问道,“你也不想看到她气出个好歹吧?” 萨仁一听多尔衮的话,有些犹豫,看向童尘,“是啊,达哲现在...” ...... “你不会气出好歹的,因为你最爱的是我!是我!”童尘振振有词,“我要是不告诉你,你知道我知道,才会气出个好歹。你要是因为这么个事把你自己气死了,我瞧不起你。” 于微翻了个白眼,“别说这肉麻的,先帮我指一下哪个是完淇?” 童尘在人群里看了好几圈,抬手指向一个方向,“那个。” 于微顺着童尘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穿着素净,暗青印金衬袍,外套一件深黑方领常服褂,盘辫头上,金底嵌珍珠花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跟在一个中年妇女身后,二人模样相似,应该是母女。 乌拉那拉氏多出美人,这位完淇格格,生得着实有几分姿容。 “好了,我知道了。” 童尘见于微毫无动静,诧异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会选择相信你亲亲老公吧。你老公没有错....那不能是我的错吧?” 她立刻后退了几步,“喂,你可别吓我。” 于微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这是杜勒玛的婚礼,她一辈子的大事,在这儿闹多难看。我自己的事情,当然要在自己家里解决。” 童尘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天呐,我对不起杜勒玛,不过没事,就多尔衮和萨仁看见了,我们不说,当事人肯定也没脸说,这事没人知道。” “虽然我知道我很冲动。”童尘嘴上认错,下巴却扬起来,“但那不能怪我,有什么话人前不能说,非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肯定有鬼,我打鬼可没打错。” “我只会怪你瞒着我,而不是怪你为我冲锋陷阵,不管是不是误会,但私下见面的确不对,尤其是一男一女。我要是怪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于微道。 “你这样想最好,你要是心疼你亲亲老公,觉得我多管闲事,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我对你这样的人表示无语。” “行了,你别生气了。”于微反过来安慰童尘道,“萨仁呢?” 因为童尘的原因,于微不好和萨仁过于亲密,今天的事情,是萨仁出手帮自己,这令她颇有些意外,但对方今天的确帮了她,起码的感谢应该要有。 “她好像去找安布福晋了。” ----------------------- 崇德纪事(清穿) 第49节 作者有话说:奇塔特跟达哲的孩子嫁给了豪格的儿子。 他们真的很喜欢,搞这种亲上加亲。 努力还欠债中..... 第47章 偷樱桃 太庙的东西都敢顺回来给老婆…… 杜勒玛的年纪并不大, 十四五岁上下,跟二十七岁的豪格站在一起…… 枪毙!太枪毙了! 宴会没有在室内举行,考虑到蒙古习俗, 在外搭起帐篷,户外空间更大, 歌舞、百戏、杂耍, 依次陈开,精彩纷呈,美轮美奂。 头戴面具、脚踩高跷的艺人绕着围观人群一圈圈的走, 他身后, 狮舞生风,吐火的艺人, 喷出数尺火龙, 好不热闹。 于微在人群中找到了萨仁,她正高兴的看着杂耍, 不时拍掌叫好, 耳朵上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好似两道秋千。见于微来了, 又见她身边跟着童尘, 萨仁眼珠一转,便知道于微八成已经知情。 她上前, 挽住于微的手, “来来来, 看点好玩的,我可听人说了,额吉开心,肚子的孩子才会开心。” 于微笑了, “他额吉有这么好的姐妹们,做梦都得笑醒。” 萨仁笑的豪爽,“哈哈哈。” 于微和童尘跟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杂耍,腿就有些酸痛了,两人便扶着于微回去了,三人走在半路,一道身影从斜里杀出,挡在前路,三人抬头,发现这不速之客居然是完淇。 三人困惑对视,脸上都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个事?嗯? “我有话要单独和十王福晋说,两位表嫂可否暂时移步?” 于微诧异抬眸,“嗯?” 童尘跟萨仁同时翻了个白眼,对于微道:“别理她我们走。” 于微按住两人,“你想和我说什么?” “关于我和十王当年的事情,福晋难道不想听一听吗?”完淇莞尔。 听语气,她好像是前女友。 前女友、表姐、寡妇、亲哥做媒,这buff叠满了,看来眼前这位乌拉格格,不打没把握的仗,于微决定会一会她,和童尘、萨仁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萨仁冷笑声,“她们不知道,你别当我也不知道,你不要忘了,当年大汗亲口说过,不许你们家和诸贝勒结亲,想嫁给十王?做你的美梦去吧。” 居然还有这回事? 那还说什么,于微当即拉着童尘与萨仁,越过完淇,头也不回的离去。 圣旨放在这儿,谁有病没事去挑战皇太极的威严? 但完淇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另找机会,又混到了于微跟前,童尘和萨仁前脚走,说是多尔衮在找她们,后脚完淇就找上门来,于微敏锐后退几步,和她拉开距离,“你想干什么?” “你很有手段。”完淇上下打量眼于微,“哈日娜死的不明不白,你从此稳坐大福晋之位,现在,又要生孩子了。我那个时候要是有你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于微一时语塞,也不知对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污蔑自己,还是说这个表姐在卖惨? 等一下,她要烧烤片刻。 完淇继续道:“他早晚都要再娶福晋的,与其让他娶别人,不如娶我们自家人。” 于微立刻打断了她,“谁跟你是自家人,我跟你可不是。” 完淇微微一笑,“是,我哪能是别吉的自家人,别吉的自家人,是大福晋、九王福晋,八王福晋,还有今天的肃王福晋。” “你知道就好。”于微不客气道,“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否则,我的姐妹可不会放过你。” “有姐妹就是好,我也有姐妹,可惜我的姐妹,都被我连累了。”说到这里,完淇的语气一时低沉下去。 “当年阿济格阿哥私自为我和多铎说亲,被大汗知晓,大汗震怒,阿济格阿哥被剥夺了旗主之位,镶白旗旗主成了多尔衮。大汗厌恶我阿玛,下令不许我们家再和诸贝勒结亲,我那没出嫁的姐妹们,都受到我的牵连。” 于微不想再听下去,“忏悔的话就不要和我说了,去跟你的姐妹们说吧。” 完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看向于微,“他是和硕亲王,旗内里里外外那么多事,你要主理家务,还要生孩子、照顾孩子,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也会再娶福晋。” “难道他娶一个跟你相同出身的姐妹,不比娶我更有威胁吗?姐妹,还是嫁到别家的好。” “我只是想要一处安身之所,不想再嫁给一个对我不好的男人。大汗不喜欢我阿玛,我也不会威胁你的地位,我可以帮你,不管是照顾孩子,还是打理家务,亦或是同仇敌忾。” 于微毫无畏惧的望了回去,“大汗已经说过了,你是想让我违抗大汗的命令吗?”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汗也是不想让阿济格阿哥拉拢多铎,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微末小事,大汗根本不会在意。”完淇看得很清楚,“我不想再做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福晋要是答应最好,不答应,将来会有人答应我的。” 于微被对方这番话深深震撼了,虽然完淇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姐妹嫁给同一个人男人,部分情况下,利益不可避免会产生对冲。比如哈日娜之死,自己就是头号嫌疑人,在不得不另娶的情况下,娶一个好拿捏的的确强过娶一个家世好的。 但是...... 她总觉得这话让完淇说出来很别扭。 想争取更好的生活,物色新老公没问题,可跟别人的老婆说,我也想嫁给你老公,这合适吗? 更何况她还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跟她合作,她就去找自己将来的敌人合作。 这合理吗? “为什么是将来呢?因为现在没人答应你吗?”于微口气轻松,语带讥讽道:“看来,你的那个小表弟可不想为了你得罪的大汉,否则,你不会来找我。” 完淇的唇霎时紧紧抿了起来,良久,才不情不愿承认道:“是。他不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小表弟了,人长大了,就会有更多想法,他不愿意得罪大汗,说,会帮我再找个好人家。” “可是我不愿意。”完淇看向于微,强颜欢笑道:“不能和贝勒们结亲,或许对贝勒们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于微想了想,认真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找他了,他不会娶你,你也不会有机会和人合作,除非我死了,或者离开十王府了,你再有这样的打算吧。” 听清于微的话,完淇一愣,思索之后,她瞳孔一阵紧缩,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人,“你说什么。” 于微‘啧’了声,有些烦了,“你再不走巴特玛和萨仁回来了。” 完淇往远处望了一眼,算着时间,两人的确快回来了,她深深看了一眼于微,不得不迅速离去。 童尘一屁股在于微身边坐下,“真是,刚才谁说的多尔衮在找我们,根本没有的事,别让我抓到谁耍我。”萨仁幽幽道:“还能是谁?” “啊?”童尘困惑看向萨仁,又看向于微,“完淇不会来找你了吧?” 于微点点头。 童尘白眼翻上天,“别让我再遇见她。” 又待了一会儿,于微有些累了,恰好多铎也来接于微,童尘在一旁冷冷盯着多铎,多铎目不斜视,搀着于微,询问道:“累不累,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去。” 于微抬头,盯着多铎的那已经恢复如初的脸,故意问道:“你脸怎么了?怎么红了?” 总不能是精神焕发吧。 多铎一噎,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没事。碰了一下。” 他的脸在高速运动下,碰上了童尘的手。 ..... 于微想着回去再处理多铎的事情,可事到临头了,两人到家,都坐下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现代处理方法——不要了,离婚。 古代处理方法——接受了完淇的建议。 很显然,后者的可行性更大,完淇有些话说的很对,她只有一个人,要生孩子、照顾孩子,还要打理家务,琐物缠身,自己的精力有限,给多铎钻空子的机会就多,她不可能,也绝对做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着他。 她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是不允许她的亲亲老公出轨,还是不允许她的亲亲老公把外面的人带回来,她才是家,唯一的正宫,别人都是旅店? 这该死的社会规范,怎么全向着男人? 理智告诉她,正确的处理方式是先当作不知情,把孩子生下来,稳固地位。这样不管是谁,完淇也好,别人也罢,她都来者不惧,这才是上上策。 但…… 好憋屈。 “滚。”良久,于微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多铎没听清,看向于微。“嗯?” 于微字正腔圆道:“我说让你滚,不要让我看到你。” 多铎一瞬失神,旋即问道:“你知道了?我...” “你滚不滚,你不滚,我走。”于微不想听多铎解释,从炕上站了起来,多铎见她起身,迅速站了起来,没好气道:“行行行,我走,你别动。” 遇事不决,先摆烂,摆烂着摆烂着,说不准就自己解决了。 她没招了..... 一连几天,于微心里都憋着股莫名的气,分明完淇的事情,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可就是这小小一件事,莫名如鲠在喉起来,这么一鲠,她不太严重的孕期反应短时间内剧烈起来。 幸而是夏天,瓜果蔬菜种类繁多,但水果含糖量高,于微怕给自己吃出高血糖,吃不下东西,人很快就瘦下来,加之身上的浮肿也开始消退,乍一看,她好像瘦了很多。 童尘将一盏汤推到她面前,温声道:“不吃东西喝点汤。” 于微张口就是一句‘不喝了’,岂料一抬眸看到童尘手上的水泡,迅速补了一句,“有点烫,我晾一会儿再喝。” 汤喝了第一碗,就有第二碗,第三碗,今天是鸭子汤,明天是鸡汤,后天是鸽子汤,童尘怕她腻了,变着法的给她炖汤。于微看着汤,又看看童尘,一口没动,但不吝夸赞道:“好喝,爱喝。” 童尘眨了眨眼睛,眼底担忧一闪而过,“真的吗?” 于微端起汤,喝了一大口,“骗你干嘛。” 喝完汤,于微擦了擦嘴,让阿雅将樱桃端上来。 “樱桃吃吗?”午后阿雅端来了一小盆樱桃,是东北本地的毛樱桃。 这樱桃虽然个头小,但果肉饱满,口感不错,酸酸甜甜,于微吃了一些,剩下一半留着等童尘过来,童尘看到有樱桃,一时惊诧出声:“哪儿来的?都这时节了,还有呢。” 东北小樱桃一般五六月就成熟了,七月基本已经不见什么踪迹,都落在地上烂完了,快八月的时节还能看到樱桃,也不怪童尘吃惊。 她连吃带揣,“给萨仁也尝尝。” 从于微府中回来,童尘将装在荷包里的樱桃命人给萨仁送去,她倒的时候没注意,荷包里还剩两个,但送樱桃的侍女已经出发了,童尘便顺手将樱桃扔在了桌子上。 稍晚些时候,多尔衮回来了,也发现了桌上的樱桃,惊讶问道:“哪儿来的?” “达哲给的,专门给你留的,吃吧。”童尘说谎不打草稿,捡起一个樱桃就往多尔衮嘴里塞去,多尔衮吃了,吐掉樱桃核,困惑道:“她那儿怎么会有樱桃?” 崇德纪事(清穿) 第50节 “吃个樱桃还要问哪颗树上结的果吗?你真奇怪,有的吃就行了。” 多尔衮摇摇头,越想越不对劲,忽然‘嘶’的吸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这死小子。” 童尘见他这幅神情,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来,有人给大汗献了一筐樱桃,大汗让拿去太庙,供奉祖先。祭祀这个事情,是礼部在管。” 多铎,掌管礼部的亲王。 不出任何意外的话,这樱桃就是那筐本该送去太庙的樱桃中的一部分。 “啊?可是我俩也吃了,还有萨仁。”童尘低头,看向手中那最后一个小红樱桃,“还剩一个.....” 多尔衮:“......” ----------------------- 作者有话说:理论上这是今天的加更,但是我又困了...等我恢复点血条,再猛猛更,先睡了,十一点半没有了。 小剧场: 金多病(咬牙切齿):你连给咱爸的祭品都偷啊? 金宝根(满不在意):咱爸那么爱我,吃他点樱桃怎么了? 第48章 批斗大会(加更) 女眷不许善妒,男的…… 童尘动手的事情到底传到了汗宫里, 于微被哲哲叫去时清宁宫时,童尘早已经到了,垂头丧气, 眉眼低着,也不知被五宫批斗了多久。 于微来了, 批斗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们两个简直无法无天。”哲哲怒道, “谁教你们的?一个善妒,一个跋扈,巴特玛, 十王是你丈夫的弟弟, 你怎能打他!” “达哲,你要和宁古希和萨木哈他们一样吗?” 于微一听, 心想多铎要是能跟杜度、阿巴泰一样受制于她, 那么听话,那一样就一样吧, 还挺好。 面子是给别人看的, 但生活是自己过的。 些许流言蜚语罢了,她还是承受得起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 但她嘴上还是道:“是, 额格其,我错了。” 这边批斗她们俩, 那边皇太极开完大会, 让大臣们先走, 留下诸王贝勒,将御座往前搬了搬,重新召开一个老爱家家庭暨努尔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批斗大会。 会议主要围绕两个主题开展。 一、你们能不能不要受制于妻? 二、你们能不能不要摆烂,天天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大清皇帝皇太极、大清国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等人出席会议, 会议上,皇太极就诸王贝勒躺平,常常借口家中有事,不愿出征、打猎作出严厉批评。 会议重点批评了努尔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 经查,巴布海在祭祀太庙祖先期间,玩忽职守,祭祀之牛未到,巴布海恐迟归触怒其妻,不等祭牛,借牛祭祀,急奔回家,后与牛主人就祭牛发生经济纠纷,以致对方诉讼到刑部。 皇太极很生气,怒道:“有些人blaa,还有些人blaa,更有甚者blaa,极个别人blaa……” “我们那个时候blaaaa” 巴布海低着头,全程神游,快点骂吧,骂完了他要回家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呢。阿巴泰目不斜视,没提到他大名,跟他没关系,不管。多铎听得困了,心想怎么还没结束,早知道翘班不来了,好困。 骂完之后,皇太极公布了对巴布海的处罚: 巴布海丧失理想信念,背弃初心使命,亲清不分,道德败坏,内惧于妻,罚白银六十两入官。 诸王贝勒:“?” 于微和童尘被批斗完出清宁宫时,多铎、多尔衮早在外面等着她俩,凤凰楼台阶高,多铎伸手去扶于微,于微甩开他,自己扶着腰下去了。 她在前面走,多铎在后面追,若是在从前,于微未必能让人追上,但现在到底是怀孕了,她不敢走快,完全甩不掉多铎。 “你别生气了,你听我跟你说,我没打算娶她,大汗都说了,不许跟舅舅家结亲。” “那天的事情也是个误会,我见她是为了跟她说清楚,总不能当众说我不娶,这让她多下不来台。” 于微不语,一味往前走。 多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别生气了。” 于微挥手,挣脱他的束缚,继续往前走。 “你到底还气什么?”身后传来多铎无奈又愤怒的声音。 于微一直往前走,越走越快,她想要将心中沉闷的感觉甩掉,可越往前走,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愈发强烈,胸口也越来越闷,她不得不停了下来,胃中剧烈翻腾,她飞快往前几步,扶着柱子,剧烈呕吐起来。 早上没吃什么,吐干净之后,就开始吐酸水,到最后酸水都吐不出来,一味干呕,鼻涕眼泪,伴随着剧烈的呕吐,滚滚而落。 多铎和童尘见状,都追了上来,多铎想上前,被童尘一把掀开。 “走开。” 姐妹的怀抱,又暖又香,于微愈发觉得委屈,身上又莫名难受,两行热泪滚下,她埋首童尘怀中,哼唧了起来。 童尘心疼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 多铎扶额,一脸生不如死。 轿子中,于微依偎在童尘怀中,童尘抱着她的头,轻拍她的后背,渐渐地,那种沉闷的感觉逐渐散去,于微陡然坐了起来,义正言辞道:“在管不住之前,我都要管,斗智斗勇,那就斗呗。” 一句话,先把现在过称心如意了。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问题。 童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这番话的含义,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是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萨仁。” 如果是个不认识的人,她还能昧着良心,可对方,是自己人啊。 于微眨了眨眼睛,显然这个复杂的问题,超出了她的计算能力,她要烧烤一下。 气消了,她就懒得计较,轿子先到睿王府,于微和童尘分别,到豫王府前,多铎下马,想扶于微出来,又怕她还在生那无名然的气,手伸伸缩缩。 于微从轿中探出半边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平静道:“缩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 多铎:“.....” 他扶着于微进府,到正屋门口,多铎又迟疑了,于微见他站在门口不进来,回头问道:“你怎么不进来?” 多铎:“.....” “不生我气了?”他在于微身边坐下,低头去看她的脸,于微身子一斜,靠在他身上,“气死了只对我自己有坏处。” 多铎合臂,轻轻抱住于微,“好了,别说什么死啊的,不吉利。” 两人又和好如初,多铎拒绝了阿济格的美意,坦言大汗有旨在先,不想再惹怒大汗。阿济格闻言,冷笑声,“你倒对大汗忠心耿耿,难道忘记当初额涅是怎么死的了吗?” 多铎迟疑了一瞬,看向阿济格,“额涅,是为汗阿玛殉葬。” 生产的日子一日一日近了,哲哲提醒于微,是时候准备一些新生儿的用品,孕中无聊,于微母爱一时泛滥,就想做点什么,但太复杂的东西她不会,只能缝点简单的肚兜。 她要缝肚兜,多铎也丢下书挤了过来,在颜色搭配和花样选择上,他还是比较权威的,就是于微手艺有限,十分的花色,做出来三分的肚兜,两人看着面前歪歪扭扭的肚兜,都忍不住笑了。 “算了,穿成这样会被笑的。” 多铎满不在乎道:“小孩子懂什么,不是额涅让穿什么穿什么,你都做了,不穿岂非浪费,小时候穿穿无所谓,大了就不行了。” 属官送来了奏本,多铎往桌案旁坐了坐,打开折本看了起来,于微则低头,继续处理肚兜上的线头,身边多铎忽然惊呼声道:“怎么有我!” 皇太极训诫完诸王贝勒,又组织人手,准备往明国而去,这次大会,还起一个战前动员的效果,于微凑过去一看,在出征贝勒行列之中,赫然就有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的名字。 “啊?” 她的身孕已经六月有余,哲哲说到七个月,就要准备着,预防孩子早产,多铎去明国,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但凡迟一点,她就得自己一个人生孩子了。 “不想去就直接不去,还找个什么妻子生病的破理由,现在好了,我家里是真的有事。”多铎抱怨道,“要杀鸡儆猴,又舍不得杀自己的鸡,巴布海是他的属人,舍不得重罚。” 时间久了,于微也知道什么是属人。 属人属人,属于某个人的人。 简称,奴才。 大清一大特色,嫡嫡道道,非常嫡嫡道道,庶出给嫡出当属人。 巴布海是皇太极的属人,给皇太极办事。 前不久努尔哈赤第四子汤古代、第六子塔拜也是因为和原旗主有矛盾,双方对峙于刑部,皇太极判完,让他俩换旗,两人因此投奔到多尔衮正白旗下。 费扬果一开始隶属于莽古尔泰,后来据说是受不了莽古尔泰的虐待,皇太极就让他离开了莽古尔泰,自择去向。 阿济格手下也有一个庶哥属人。 庶出就是原罪。 前人变着花招请假,一到围猎,巴布海说老婆生病,阿巴泰说自己手疼,不去就是不去。 他们已经把路走死了,让后人无路可走,皇太极之所以将巴布海拉出来批判,就是想杀鸡儆猴,但到底是自己人,皇太极还是稍微维护了一下,没有重罚。 这就导致,需要一个新案例来树典型。 多铎不想这个时候被抓,可....福晋真要生了。 “去吧。”于微轻松道,“我还有巴特玛陪着我呢。” 不去要被抓典型,既然如此,只能去了,反正多铎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生孩子的也是她自己,有诡秘陪着,就差不多了,人多了,反而吵闹。 多铎认真看了一眼于微的脸色,确认她是真心而非说反话,试探道:“你说真的?你不生气?” 刚成婚不久,他就出征。 现在孩子还没生,他又要出征。 这个爹当得.....有点不靠谱。 于微抬眸,看向多铎,“当然是国家大事重要,你是和硕亲王,但与其他的亲王比起来,军功仍旧有些逊色,年纪轻轻的,当然要出去打拼,否则咱们的孩子,将来如何以你为荣。” 六和硕亲王之中,多铎年纪最小,军功最浅,他能当亲王,全靠努尔哈赤留给他的遗产多,坐吃山空是不可取的,于微要cpu多铎,让他起来卷。 夫荣妻贵和朝夕相对某种程度上是冲突的,要想显贵,就得打拼,既然要打拼,有时候就会忽视家庭。 他不卷怎么行?现在不卷,老大徒伤悲。 崇德纪事(清穿) 第51节 作为一个贤内助,她要狠狠push多铎,争取再卷点爵位回来,万一生二胎了呢,不管男孩女孩,都得带点爵位。 提到孩子,多铎垂眸,视线落到于微隆起的腹部,于微抓起他的手,按了上去,“我妹妹会照顾好我的,你就放心去吧,是吧,孩子,让你阿玛放心去。” ----------------------- 作者有话说:皇太极:我服了你们了。 阿巴泰:手疼,不去。 巴布海:老婆生病。 多铎:阿巴泰你手让老婆枕疼的吧。巴布海你跟你老婆终日垂帐,也不怕腰顶不住[白眼][白眼][白眼] 第49章 不再娶 金宝根不再娶的誓言 多铎还没出发, 这边又出了一件大事,因为老婆的事情,皇太极和岳讬这对好叔侄的兄弟情走到了终点, 加之代善一系,出了两位亲王一个郡王, 势力有些超标, 皇太极不得不打压打压。 皇太极就莽古尔泰、莽古济之事,命诸王贝勒论成亲王岳讬、肃亲王豪格罪。 诸王贝勒:谋反?那就判死。 皇太极表示,一个是我妈抚养的弟弟, 一个是我儿子, 杀了我名声不就毁了,所以我, 不是, 朕要大度一点,免死。 岳讬、豪格刚到手的亲王之位, 还没焐热, 就削成了贝勒,从贝勒来, 回贝勒去, 再罚点钱,这谋反的案子就过去了。 哥俩好的事情成为过去式, 皇太极小团体就空出来一个位置, 谁来顶上岳讬, 成为皇太极的心腹呢? 于微侧躺在床上,身后多铎翻来覆去,烙饼一样,于微用胳膊捅了他一下, “别乱动。”下一瞬,后背贴上堵坚实的胸膛,多铎从后抱住她,手放在她腹部。 “你怎么了?”于微问道。 多铎不答,“外面的事,你就别管了,睡觉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那么点事,跟你你非要向大汗求娶我一样呗,难道你娶我是因为看中我了吗?”于微冷笑声。 多铎顿时直起上身,意外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多了。”于微道。 哲哲时常召诸福晋进宫,增进感情,妯娌在一起坐着,难免有几个阴阳怪气的,代善的福晋叶赫那拉氏就半打趣半阴阳道:“难怪十王当初非要娶达哲呢,原来是真的喜欢。” 于微诧异抬眸,非要娶? 再一打听,好嘛,原来是多铎听说大福晋有个妹妹,向皇太极求娶,但在此之前,无人见过于微,而且草原上也没有关于于微美貌或者德行的传说。 皇太极还劝多铎,多铎非要娶,皇太极不想乱点鸳鸯谱,以免将来成怨偶,于是退一步,请于微到后金来,如果见过面,还决定要娶,就同意这门婚事。 多铎见过之后,娶意更为坚定。 他能图什么?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进步那么点事。 二十出头的年纪,干什么不好,天天想着不努力,躺平摆烂,就能实现进步,这路数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 “可是我的妹妹嫁给多尔衮了。”于微故作叹息,“有些人的如意算盘,算漏了吧。” 现在都是兄弟+连襟,都进步一步,相当于大家都没进步,再要想脱颖而出,只能卷。 身后人重重躺了回去,长叹口气,“哎!” 是日,多铎、多尔衮分率左右翼,领兵征明,贝勒岳讬、豪格及诸大臣随军。 他们走后,于微跟童尘光明正大睡到了一起。 “还是跟你睡的舒服。”童尘挤进于微怀里,黑色长发散了于微满胳膊,“你香香的。” “是用的咱们夏天收的野玫瑰花瓣吧?”她问道。 于微点头,“嗯,不过剩得不多了,多铎老偷摸用我的玫瑰花。” “多尔衮就不用,他非说沾了香气让人闻见不好。”童尘吐槽道。 于微笑了,“那多铎就跟他哥反过来了,他有时候身上比我都香。” 姐妹躺在一个被窝,除了蛐蛐人,就是商量明天吃什么,童尘将耳朵凑到于微小腹,“来,大侄儿,告诉姨妈,想吃点啥?” 她刚凑上去,又惊讶抬起头,“动了,他居然动了!小破孩居然敢踢我!” 于微哈哈大笑,“他是活的当然会动。” 童尘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于微,“你真厉害,居然造了个人出来。” 于微哭笑不得,正想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也能造出属于自己的人,但话到嘴边,于微忽然想起,多尔衮好像还没有孩子。 已知在大清,没有嫡子=没有儿子。 年轻的诸王贝勒,除了阿济格,都还没有儿子,豪格只有妾生的一双庶子女,多铎只有两个女儿,多尔衮什么都没有。再等两年,阿济格的儿子傅勒赫成婚,大清又将出产一对叔侄好兄弟。 什么都没有的多尔衮,加上他幼时体弱多病的经历,很难不让人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生育能力。 “他到底行不行啊?”于微开门见山道。 童尘抿唇,望着于微,俏皮眨了眨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不行我怎么会嫁给他呢。肯定是行的。” 于微‘哦’了声,咀嚼之后,才发现这话不对,“你?” “不说了,睡觉了。”童尘拉上被子,“你再熬夜,小心你的崽也是夜猫子,到时候他晚上不睡觉,看你怎么办。” 于微也慢慢滑躺进被子,“睡了,明天还要去清宁宫呢。” 额哲迎娶马喀塔,夫妇二人都还在盛京,未曾返回察哈尔驻牧地,于微和童尘来,马喀塔亲自来门口接她们,进了清宁宫,哲哲才说起夫妇二人不日就要归国的事情。 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一朝就要离开自己,哲哲说着,声音不由有些哽咽,布木布泰与海兰珠连忙劝慰,让她宽心。于微和童尘也劝,而后随大流叮嘱了夫妇两人几句。 别的,她俩也敦敦教诲不出来。 她俩还没有进化到大爹、大妈这个阶段,尚处在学习阶段。 女儿女婿即将归国,归国之前,老丈人皇太极的下马威虽迟但到,部臣以固伦公主入清宁宫而额驸不曾起立为由,弹劾额哲,皇太极大度的表示,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 你要好好对公主,不然.... 月底,马喀塔与额哲归国,于微拉着马喀塔的手,恋恋不舍,她又何尝舍得自己这个大侄女呢,年纪小小的姑娘,虽然嫁的也不远,但总归是不能天天见到面。 谆谆教诲是假的,可不舍之情货真价实。 …… 东北的冬天,总是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细碎的雪花飘落,于微伸手,一片六棱雪花在掌心融化,童尘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人呢?” 分明是她要生孩子,忙的晕头转向的却是童尘。 从消过毒的被褥、剪刀,要经过严格筛选、后天培训的收生嬷嬷,以及孩子出生要用的小被子、小枕头,她都一样一样清点,认真的像是要去考研。 一模一样的话,于微听她说了十几遍,早能倒背如流,听着听着,她就开始跑神,窗外飘下雪花,她被雪花吸引,趁着童尘老师一心备课,无心学习的学生就这么偷偷溜了出去。 “你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也不知道多铎能不能赶回来。”童尘也走了出来,见于微接雪,颇有些忧愁的模样,以为她担心多铎是否能及时赶回来。 “无所谓,也不知道下雪了,我的羊羔们还好吗?”于微叹口气,羊群按季节繁衍,秋天生下的小羊,体格还不强壮,也不知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怀孕之后,她不能骑马,巡视牧场的活,就交给了阿雅。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她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不会带团队的领导,真的会活活累死的,于微不要做那样的倒霉蛋,于是乎,她决定培养一批优秀的中层。 于微专门请来了老师,教身边几个蒙古侍女认字,又从府中选了一些年轻、机灵的使女旁听,这些使女都不过十多岁上下,正是学习的黄金时间段。 管培生这个东西,当然是越小培养越好,依托府内现在的等级,先让他们从认字开始起,已经认识字的,就晋升一级。 通过不同的奖惩制度,慢慢拉开同龄人之间的距离,以鼓励她们内卷。 能当领导,谁愿意当被领导的呢。 于微愿意给她们提供开放、透明、公平的晋升渠道和职级待遇,只要她们肯努力,当然,努力也是没有尽头的。 童尘似乎不信,歪头很认真的看了于微几眼,“你真的在想羊羔不是在想你老公?” 于微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是你想你老公了吧。” “其实也还是想的。”童尘抿唇,“也不知道多尔衮他什么时候回来。” 于微刚想打趣,一口气吸进去,□□却一暖,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我,好像要生了。” “啊?” 考前准备得万无一失,真到上了考场,童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还是于微冷静下来,让人先铺床,再去请收生嬷嬷,收生嬷嬷来了之后,先洗手消毒,再让她进产房。 收生嬷嬷来了后,检查过于微的情况,道:“福晋确实要发动了,但还早呢。” 听说于微要生了,最先赶过来的是博克托,她住得近,又是多铎同母兄长阿济格的福晋,俗话说长嫂如母,加之博克托是生过七八个孩子的人,在生产这件事上,非常有发言权。 她一来,先看了一眼现场的环境,将无关人等都赶了出去,指挥童尘去厨房拿点吃的,而后安慰床上于微,“不要害怕,先留着劲儿。” 于微点点头,其实她倒没有多害怕,就是希望不要太疼就好。 童尘将吃的端来,产房的大门却已经关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产房血腥,未生产过的妇人是不被允许进入其中的,童尘知道这习俗,原本想着赖在产房中,总不会有人硬赶她,谁料一时着急于微,反被博克托骗了。 她气得在门外直跺脚。 童尘身后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汗宫几位福晋,哲哲、海兰珠与布木布泰得知消息,立刻骑马赶来,她们也想到于微是第一次生产,家中又无人,于是赶来照应。 这时博克托从产房中走出,向哲哲告知了屋中情况,她面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达哲的孩子好像头有些大,不好生。” 哲哲眸光一紧。 于微在床上躺到天黑,肚子也没什么反应,她摸了摸,小声问道:“你是睡着了吗?你总不能是在等你阿玛吧。” 她进产房没多久,就听外面说十王要进城了,然后原本还隐隐作痛的肚子,一下风平浪静起来。 待在屋子里,她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约莫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肚子痛了起来,越来越痛,于微痛得满头大汗,眼前花白一片。 疼痛是一阵阵的,痛的时候,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不痛的时候,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在这痛与不痛之间沉浮,浑身被汗水浸湿,疼到最后,是血、泪,还是汗水,她已经分不清了。 于微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听见婴儿的哭声,可那哭声渐渐的远了,像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遥远彼方,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视线也渐渐花白,于微有些恐慌,她狼狈的在身边四抓,想要抓住些什么,哪怕只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尘...” 她的尘在哪儿.... “微。”童尘的手,很温暖,于微心中的恐慌,才慢慢散去,她张了张唇,想要和童尘说些什么。 崇德纪事(清穿) 第52节 她好渴,想喝水,尘,能不能给她倒杯水。 童尘是硬闯进来的,在得知于微难产的消息之后,她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童尘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 一年之前于微为她捡手机却脚下一滑掉进水中的恐慌再次袭来,可是这一次,她不能像之前一样不顾一切去救她,只能无助的待在这里,看着源源不断的血,从她身上流出。 好在收生嬷嬷经验十足,及时用香灰止住了于微的出血,可是危险并没有远离,所有人都说,她是生是死,大概就看这几天了。 七斤半的大胖小子,中气十足的大哭。 “达哲要是走了,孩子们怎么办?”不知是谁问道。 “最好还是自己的姐妹。”有人道。 “谁去和十王说呢?” 童尘将这所有的话,尽数收入耳中,这边于微人还没走,那边已经开始思考,该由谁来代替她,这个新生的孩子的确重要,可是她的母亲还没有死去。童尘紧紧握着于微的手,眼泪簌簌而下。 “你听见了吗?外面的声音。” 于微想说,她听见了。 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张嘴,连挪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现在的她,就比尸体多一口气罢了。 到了第二日凌晨,于微浑身发起高热来,她觉得冷,即便童尘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她还是觉得冷,寒意像潮水一样用来,将她淹没。 于微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童尘道:“钱,你问阿雅.....” 银行卡密码,这最重要的事情,她要告诉童尘,人走了,钱带不走,只能让姐妹帮她都花了,谁也别想拿她的资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又陷入了意识朦胧状态。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于微听见耳边有人在争吵,好像是童尘,还有....费扬果。 “你不能这么做,你还没有问过她。”童尘拦住了费扬果,“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想要活下去呢?万一她想回现代呢?” 费扬果愣住了。 童尘泪流满面,“我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她的去向,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可是她现在没意识啊!” 童尘正准备说什么,屋外却传来人声,她迅速出去,拖住来人,将屋中交给了费扬果。 费扬果拿出了一个小瓶,在于微耳边道: “于微,你听清楚,这是青霉素,我不敢保证他有效,但是我在自己身上试过,不致死。我们没人能替你做决定,死了,回到现代,未必不好。” “现在,我问你,你愿意活下来吗?愿意赌一把活下来的话,我就给你注射。” 于微想说,快给她打青霉素。 可浑身软绵绵的,像陷在棉花里,使不上一丝力气,她用力睁开一丝眼睛,手慢慢朝费扬果方向挪去。 “你别死好不好。”床边,费扬果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求求你,你别死。你死了,我又要跟游魂一样飘荡在这世界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类,我求你别死....” 他握着竹筒注射器的手有些发抖。 其实,这个时候,他就是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一个昏迷的人,能有什么自主意识?他是在救她。 于微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气若游丝的喊出一个字,“尘...” 童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她不死,要活下去。 费扬果侧耳去听,见她呼唤着童尘的名字,顿时眼前一亮,问道:“你要和你的朋友在一起?你不想死是不是?” “是。” 她死了,童尘就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了,像游魂一样…… 费扬果点头如捣蒜,“我马上救你。” 不知道是费扬果的土制青霉素真的有效,还是于微生命力顽强,她居然真的活了过来,天渐渐亮起来,她的□□,也随着外间的天一样,慢慢明朗起来。 于微抬起手,覆盖在童尘手背,“尘。” 童尘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眼泪大颗滚落,“微。” 两只手紧紧拉在一起,童尘发觉于微的手一片冰凉,于是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包裹,阵阵暖意从手背传来,于微的心也暖了。 意识完全恢复,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于微一觉睡醒,床边多出个人,不是童尘,而是多铎,多铎坐在于微床边,于微见是多铎,转过去头,不再看他,多铎也没有说话,外间乐声阵阵,丝竹管弦声,飘入耳中。 “这是你娶新福晋的乐声吗?”于微率先打破了这寂静。 多铎眼中惊诧一闪而过,显然,他没有料到于微居然知道这件事,面对她的质问,多铎一时沉默,良久,他才看向于微,“这是庆祝阿哥出生的喜乐,他长得很壮实,你要看看他吗?” 于微将头扭了过去,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你别哭。”多铎伸手想要为于微擦去眼角的泪水,可这泪水越擦越多。 “我没答应他们,我怎么能答应他们呢。” 多铎归来时,于微已经进了产房,没过多久,产房就传出来她难产的消息,多铎有些无措,思索之后,他让收生嬷嬷一定要保住福晋。 可事与愿违,孩子生下来了,大人命悬一线,他望着呱呱大哭的婴儿,脑海中却全是于微的影子。 就在他茫然时,有人劝他再娶,为了孩子,为了三个孩子,再娶一个她和哈日娜的同族。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将她们的命运带到了一个恐怖的方向。 原本长相不同、性格不同的姑娘,逐渐变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谁替代谁,都可以。但原本,她们也是一个个和自己一样,明艳鲜活的生命,哪怕骄纵、任性、无理取闹,却各不相同。 闻言,于微才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今天不娶,明天也会娶,后天也会娶,没什么区别的。” 还不如在她快死的时候娶,这样她没力气爬起来掀桌子,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多铎低头,漆黑的眼睛被忧郁填满,“你活着,达哲,你活下来,你活着,我就不再娶。” ----------------------- 作者有话说:于微:银行卡密码是blaaaaa。 童尘:呜呜呜你别死,但是非要走的话,你还是先回去吧。 金宝根:老婆你别死! 费扬果:我求求你别死! 第50章 金大宝(加更) 金宝根的儿子金大宝…… 于微生产后不久, 草原便来人,看望她和孩子,顺便庆祝圣汗皇太极的生辰, 也是这时候,于微才知道多尔衮居然和皇太极是同一天生辰, 都出生在十月二十五日。 不过一个是二十年前的十月二十五, 一个是二十年之后的这一天。 童尘扶着于微在屋中走了几圈,又扶着她在炕上坐下,摇车用绳子吊在房梁, 悬于炕上半尺。奇塔特和桑噶尔寨坐在炕沿, 围着摇车,笑嘻嘻逗弄自己圆滚滚的大外甥, 桑噶尔寨伸出手, 让阿哥去抓,等阿哥要抓到了, 他又缩回去, 如此几个来回,乐此不疲。 “哈哈哈。”奇塔特哈哈大笑。 于微:“……” 童尘:“.........” 于微看了眼逗儿子玩的两个弟弟, 又看向摇车里的儿子, 忽然压低声音对童尘道:“我发现咱俩的弟好像是耀祖。” “嗯?” “大姐夫皇帝,二姐夫豫亲王, 三姐夫睿亲王, 奇塔特的未婚妻还是固伦公主, 这不是耀祖是什么。” 四根裙带织出奇塔特顺风顺水的人生,他还不是一般的耀祖,属于国家级耀祖。 童尘闻言,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奇塔特和桑噶尔寨, 两个少年一般大小,十一二岁,脸上皮肤因为在草原风吹日晒,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浅褐色的眼睛,干净而灵动,他们像两匹顽皮的小马驹子,一时半刻都安静不下来。 刚好跟摇车里的不消停的小羊羔子作伴。 奇塔特和桑噶尔寨两人玩得嘻哈大笑,阿哥玩累了,呼呼大睡,多铎回来,想跟孩子玩一会儿,谁料左等右等,都不见他醒。他感觉不对劲,伸出手去探孩子的鼻息,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手指,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孩子不醒,童尘在暖阁中,陪着于微,多铎也不好进屋,他一个人在外间坐着,推推摇车,不时亲亲睡着的阿哥,希望他快点醒来,如此折腾了几次,孩子终于醒了,不过是被吵醒的。 震天的哭声,引得屋中于微和童尘纷纷出来查看,嬷嬷已经抱起阿哥,正轻拍哄着,那边多铎盘腿坐在炕桌前,一本正经看着书,见孩子哭了,也转过身来,眼带询问。 童尘凑上前去看了眼嬷嬷怀中的孩子,“小东西怎么又哭了,不是睡着了吗?” 嬷嬷道:“方才还好好的,可能是饿了。” “那抱去给乳母吧。”于微道。 孩子出生之后,于微安排了六个人在她身边照顾,一个乳母,负责哺育,两个分别精通满蒙语言、汉语的随侍妇人日常陪伴玩耍,这些人都是多铎属官的夫人,知根知底,为人可靠。 还有一个嬷嬷两个使女,是府中包衣,嬷嬷负责阿哥的衣物浣洗,剩下两个轮班二十四小时看着屋子,不让不可靠的人接触孩子。 乳母、早教、洗衣服、安保,但凡少一个,于微都会觉得头疼,然后emo。 嬷嬷将孩子抱出去,于微正欲回屋,一扭头,目光不妨落在炕桌上的书上,她扫了一眼多铎,多铎看向她,眨了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怎么了?” 于微毫不留情揭穿道:“书拿反了。” 童尘抬眸望去,指着炕桌上的书桀桀笑了起来,“好啊,原来是你。”于微也笑了,要不是看见书放反了,她还真想不到,多铎见自己被识破,一时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我只是亲了亲他,谁料就哭了。” 一时三人都笑了,多尔衮走到门外,听屋中笑声此起彼伏,好奇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童尘嘴上说着没事,目光却看向多铎。 孩子被他阿玛折腾醒了,也不睡了,逗他玩的人换了一批,从两个舅舅,变成了伯父、阿玛,但四个人逗的方式大同小异,没什么太大变化。 “是阿哥。”多铎道。 多尔衮‘嗯’了声,“我知道。” 多铎重复道:“阿哥!” 多尔衮不耐烦道:“知道你有儿子了。” “儿子,我的。”多铎笑着看向多尔衮,眼中满是得意与炫耀。 多尔衮侧首,看着多铎那张五官立挺拔、眉眼深邃,十分肖似额涅的脸,眼中光芒明暗变化。 多尔衮一时分不清,弟弟只是单纯炫耀,还是别有用意。 他的性格很像额涅,一旦得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都很喜欢这种大放异彩、万众瞩目,全世界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崇德纪事(清穿) 第53节 这样的笑容,从小到大,多尔衮看过许多,额涅脸上有过,哥哥也有过,因为他大,弟弟也有过,因为他小。 他们都有,唯独自己没有,弱小的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待在角落,看着那些属于别人的欢声笑语,一切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忽一道女声打断了多尔衮的思绪,童尘从暖阁中走出,朝多铎喊道:“喂,你过分了,炫耀是吧,你儿子宝贝那是你的宝贝,可不是我的宝贝,你等着,我明天趁你不在,偷偷把你儿子掐哭。” 多尔衮陡然笑了,附和道:“对,偷偷把你儿子掐哭。” “你们俩敢!” 童尘扬起下巴,“你看我敢不敢。” 多铎:“.....” 多尔衮看着力挫多铎的童尘,忽然不自觉一笑,童尘见多尔衮笑,也笑了,夫妇二人对视而笑,童尘的眼睛发亮,带着得胜的骄傲,多尔衮眼中,目光温柔缱绻。 吃了个瘪的多铎拉着孩子的小手直咋舌,“真是世风日下,你们两个这一个伯父,一个姨妈,居然要掐哭他。” 于微在暖阁中,听着外面的闹剧,实在想笑,可是一笑,腹部一用力,身下就涌出一股暖流。她实在忍不住,捶了两下床才将笑意压下。 按满人传统,孩子没满月之前,不能取名字,以防鬼神叫走孩子的魂,但取名字毕竟是大事,于微早早和多铎商量起来。 多铎不假思索,郑重说出了他打算给孩子取的名字——多尼。 多尼…… do是他阿玛那个宝。 ni是语气词,相当于儿~ 所以她的孩子叫,金宝贝儿? 书面语一点,金大宝。 “这什么名字?”于微嫌弃道。 她有想过多铎一个满人,汉文化的涵养不高,但也不能土到这个地步吧,谁家孩子叫宝贝儿? 多铎见于微面露嫌弃,眼中尴尬一闪而过,“那不然你取?” “我来取!”于微毅然接过了这个重担。 现在大清还在关外,取一个汉化过深的名字,不合时宜。 于微认真想了想,最好还是取一个满语或者蒙语名。 这样的话.....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满蒙文化水平,和多铎的汉文化涵养不相上下。 “……不如,叫……额尔德尼……”于微有些心虚,额尔德尼和桑噶尔寨一样,是草原上很常见的名字,与大清的费扬古,汉语的张伟等同。 多铎不可置信看向于微,目光似乎在询问,你认真的吗? 额尔德尼,蒙古语意为珍宝。 蒙古版金大宝。 这跟多尼,有什么区别? 多铎:“……” 于微:“……” 奈何父母都没什么文化,那就姑且叫金大宝吧。金宝根,金大宝,这听起来可太爷俩了。 金大宝完美的继承了老妈于微的夜猫子作息,白天呼呼大睡,晚上一双黑眼睛咕噜咕噜转,他也不让别人抱,嬷嬷一抱就哭,非要他阿玛抱着他玩。 “你怎么还不睡?!” 抱着金大宝在屋里转了大半个时辰的金宝根崩溃问道。 金大宝望着憔悴的老爹金宝根,忽然咧嘴笑了,金宝根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光芒陡然就柔和起来。 他低下头,亲了亲金大宝的圆脸,温声道:“阿玛再抱你转一会儿就要乖乖睡觉哦。”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金大宝依旧不睡觉,金宝根眼里已经没了光。 于微睡了一觉,醒来见多尼还没睡觉,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多铎手中的孩子,“你睡吧。” 她将多尼抱在怀里,板着脸拍了拍他的屁股,命令道:“快睡觉。” 多尼没有反应,只是望着于微,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于微看着怀中的多尼,心中那份因生产时遭受太多苦难而产生的隔阂并没有消失,以前不懂《郑伯克段于鄢》中的武姜为什么不爱长子。 现在共情了。 多尼只是脑袋有点大,可郑伯是倒着生出来的。 母亲对于难产生下的孩子,感情多是复杂的,故而从多尼出生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于微只远远看过他几眼。 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却是生来的,多尼望着面无表情的母亲,忽然咧嘴笑了,伸出两只小胖手,就来抓她。白胖白胖的孩子,眼睛大,鼻梁高,嘴巴小小,一笑起来,分外可爱。 于微见他一笑,心头忽然一酸,又软下去,她伸出手,让多尼抓住了自己的手,多尼抓住母亲的手,又咧嘴笑了。虽然知道小月龄的婴儿笑,是因为面部神经发育不成熟,和感情没什么关系,可看着孩子笑,于微的心渐渐也软了。 她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呢?多尼什么都不懂,像一张白纸。 这样想着,于微低头亲了怀中一口,一口下去,香甜软糯,她没忍住,又亲了一下,她一亲,多尼就咯咯的笑,舐犊之情,就这么无声的蔓延开来。 于微抱着多尼,亲昵的叫道:“宝宝。” 她接连叫了几声,叫一声,多尼笑一下,叫着叫着,身侧多铎翻了个身,直起上身,睡眼惺忪看向她,“嗯?” 于微伸手,将多铎按了回去,“没叫你,睡你的。” ----------------------- 作者有话说:十一点半有,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写完,如果没按时更,就可能需要再等一等。 于微:从此对宝宝这个词感到厌烦。 多铎:为什么鸭 多尼:为什么鸭? (按照汉族取名方式,多铎跟多尼像是兄弟,多尔衮跟多尔博像是兄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1章 册封为和硕嫡福晋 礼部批发的册文…… 于微还未出月, 十一月初七,皇太极下旨册封兄弟子侄之福晋,早在继位之初, 他就明确下旨规范过诸王妻妾的等级,确立了一夫一妻, 诸王贝勒妻妾中, 只能有一人为嫡福晋,余妻为少福晋,侧室为侧福晋。 现在诸王贝勒的嫡福晋, 正式为官方册封, 获得诸妻之上,独一无二的正室地位。 嫡嫡道道的风到底还是吹到了后院。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敕谕。自有天地以来, 每出一承运之君, 则必份别宗室兄弟子侄之福晋之亲疏,以定职名。此乃古圣王之所创, 成万世不易之理。今我即大位, 当仿先世圣汗,册封兄弟子侄之福晋, 以定名份。【1】” 一模一样的开头, 调整中间部落名、人名,就是诸嫡福晋的册封诏书。 末尾再加上句“尔勿越份悖道逆理, 务持庄敬之心, 辅助xx(各自老公), 如是,则令人称颂,万世褒扬。当恪守妇道,勿违我之特谕。【2】” 事后于微和童尘拿出各自的册封诏书, 发觉她们这两份查重率显然高于其他人。 ‘科尔沁部巴特玛’、“科尔沁部达哲”,她们连地名都重合。 “我弟和硕睿亲王”、“我弟和硕豫亲王”,就一个字不一样。 “礼部是在ctrla+c+v吗?”童尘问道,“太敷衍了吧。” 于微摇摇头,“你也不看是谁管礼部。” 现在谁管礼部?哦,原来是‘我弟和硕豫亲王’。 与诸王贝勒嫡福晋一道册封的,还有诸位公主,皇太极的姐姐董鄂格格被封为固伦公主,她是努尔哈赤原配大福晋所生,与褚英、代善同母,属于尊贵的嫡长女,遂册封为固伦公主。 固伦,即国家之意。 侧福晋所出的姐妹,如阿巴泰同母姐沾河格格,以及努尔哈赤养女孙岱格格,都封和硕公主。 其他庶福晋所出的姐妹,以后再说。 但这些庶福晋所出的格格中,也有一个特殊例子,就是穆库什格格,此番也随着嫡出、侧出的姐妹们被封为和硕公主,与她同母的姐妹,则什么都没有。 穆库什的生母地位虽然低,仅仅为庶福晋,但她本人十分走运,嫁的丈夫的地位都不低,一婚乌拉国主布占泰,二婚开国五大臣额亦都,额亦都死了,她又改嫁其子图尔格。 她的儿子们中,有一个叫遏必隆。 原本在女真这个嫡嫡道道的世界,庶出的穆库什是没有资格嫁给布占泰的,但当时布占泰被努尔哈赤打败,为了求和,他向努尔哈赤求娶亲女。 努尔哈赤只有穆库什一个适龄的女儿。 和亲也是一种贡献,贡献了就要给相对应的职级,穆库什在乌拉吃了很多苦,两部关系恶化之后,她和两位堂姐妹过得十分悲惨,娥恩哲格格更是被布占泰侮辱,为响箭所射。 封她是应该的,不封就过份了。 和姑姑们一起被册封的格格,还有皇太极两个已经出嫁的宝贝女儿,敖汉公主和察哈尔公主马喀塔,都封固伦公主。 敖汉公主的母亲是继妃乌拉那拉氏,与豪格同母,两人原本还有一个兄弟洛格,七岁的时候夭折了。敖汉是蒙古大部,公主嫁过去,也是为了加强满蒙联盟。 册封官持节捧册,立于豫王府府门,府中早备好册案,册封官将册文放在册案上,两个女官将册案抬入内门。于微立在册案之东,册封官站在她对面。 于微跪下,册封官开始念册文,册文用满蒙汉三种文字写成,原主达哲是蒙古人,册封官则念蒙文。念完册文,就开始行礼。 三万福一叩首,等于完整一拜。 册封官将册书交给于微身旁的女官,她再拜一次,女官将册文交给于微,于微接过,交给另一边女官后,再拜一次。 简单的册封典礼就到此结束,于微将册封官送出府,而后穿朝服,入宫谢恩。皇太极御崇政殿,诸福晋按序而立,向皇太极三拜。 再向哲哲三拜。 余下四宫则是两拜。 于微蹲下,又起来,跪下又起来,鲜血温热,汩汩而下,朝拜结束,她眼前已经有些发暗。按照礼节,诸福晋回府之后,还要向丈夫二拜。 而后,诸王的女、媳,以及所属大臣之妻,向福晋二拜。 于微拜不动了,她是真的拜不动了,人还没出月,外间天又冷,风雪顺着刮过她的耳畔,似乎要顺着骨头的缝隙,钻进骨髓里去。 眼前阵阵发暗,若没有身边人的搀扶,只怕下一瞬,她便要栽倒在地。 回到府邸,她已经是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多铎大步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一摸,她的手冷如冰块,多铎一把将她横抱起,往暖阁走去。 他大手一挥,后面的礼仪该省省,该删删。 拜什么拜,福晋都这样了,格格们也都还小,拜大汗大福晋就算了,毕竟君臣有别,都到家了,还拜什么,繁文缛节,都删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54节 多铎都发话了,礼部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谁闲的没事干跟自己顶头上司作对呢?而且,礼节固然重要,但还没有到重过人命的地步。 在温暖的地方待了一会儿,于微身上的温度恢复,多铎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多铎诸属臣之妻,在暖阁外,朝暖阁内行礼。 金大宝生下来了,于微也没有事,科尔沁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于微派人向安布、浩善福晋说明,将两个小格格留了下来,不再由她们代为照顾。 孩子渐渐长大,也开始记事了,她怕姐妹俩多想,认为自己被抛弃。 后妈可不好当。 那就不当后妈,当姨妈。 舒伦在摇床边看了半天,问道:“这就是额涅生的小弟弟吗?” 于微点头,“没错,是小弟弟,如果以后谁欺负你和妹妹,你们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围殴他。” “都打不过就回来找我。” “但是不能欺负别人。”于微补充道。 舒伦乖巧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舒舒和多尼的,不让别人欺负他们的。” 小格格叫舒舒,哈日娜临走前取的名字,意为紫红色。 “不是。”于微听舒伦说完,立刻道:“不是,不是要你照顾他们,是你们三个互帮互助。你虽然是姐姐,可是你也是个小孩子啊。” “额涅和姨妈们会照顾弟弟妹妹,你不用照顾他们,你把自己照顾好,让自己开心就好了。”于微摸了摸舒伦的头,四岁多的孩子,一头碎发飘逸。 小孩到七岁之前不会留头,男女都一样,剪成短发,舒伦长得很像哈日娜,明眸皓齿,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远远看起来,像个男孩子一样潇洒。 她自豪道:“没关系,我比他们都大,也比他们更强壮,我会保护他们的,额涅。” 于微笑了下,似乎明白了舒伦话里的逻辑,“行,舒伦是最强壮的姐姐,有姐姐保护当然最好,弟弟妹妹也会听姐姐的话的。” 舒伦闻言,当即笑了,转身又趴到摇车边,“弟弟你快点长大,姐姐和舒舒姐姐带你骑马玩。”多尼似乎听懂了,双手双脚一起扑腾起来。 “福晋,王爷回来了。”阿雅在外道。 棉布帘掀开,多铎低头而入,舒伦开心跳下炕,朝多铎跑过去,多铎抱起舒伦,举到空中,“又重了。” 她放下舒伦,伸头去看多尼。 于微拍了他一下,提醒道,“还有呢?” “啊?” 多铎走到于微跟前,冷不丁朝她伸出手,于微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多铎笑了,顺手将坐在她怀中的舒舒抱了起来,亲了亲,举起转了一圈,“飞喽。” 舒舒才一岁多,不到两岁,在空中转了一圈,咯咯的笑。 然后是金大宝。 放下多尼,多铎在于微身边坐下,脱了鞋,枕在她怀中,于微抱着他的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外面的事情。 “大汗是决定亲征朝鲜吗?”于微问道。 多铎‘嗯’了声,“这次应该是要彻底把朝鲜打服。” “那你去吗?”于微垂眸,望向多铎。 “不知道大汗怎么安排,谁留守,谁出征,还没商量出来。” 没过多久,皇太极便对朝鲜下了战书。 第一次讨伐朝鲜,并没有达到皇太极控制朝鲜作为攻明跳板的作用,第二次讨伐是必然的,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理由。 满洲诸王贝勒及外藩蒙古贝勒致书朝鲜,希望朝鲜可以共同劝进,但李悰拒收国书,成了皇太极发兵的罪名之一。 皇太极话说的很难听。 翻译一下就是,丁卯年你被困海岛向我求和的时候,要不是我这些兄弟之侄劝,我根本不会答应,但之前他们给你写信,你却不收,真太不是东西了。 蒙古诸贝勒,都是大元皇帝的后代,你们祖宗当年给人家祖宗称臣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看不起人家,说人家是蛮夷? 你什么档次,什么水平?在这儿给我讲气节? 隆冬大雪,鸭绿江结冰,正是对朝鲜作战的最好时机。 大清国内所有精锐全部集结,外藩蒙古诸部落也整装完毕,皇太极亲自挂帅,命济尔哈朗、阿济格、阿巴泰留守,余下诸王贝勒,全随军出征。 这次出征朝鲜,说是举国之力,也并不为过,既然举国,那谁不去谁就是现眼包。 金宝根抱着金大宝,十分不舍。 战前push虽迟但到,于微逗着多铎怀中的多尼,对他道:“你也不想将来多尼落于人后,向别人磕头行礼吧。” 多铎脸色顿时认真起来,“那不行。” 他低头,亲了亲多尼的脸,多尼满脸写着抗拒,小手往他脸上招呼,被打了两下,他也不恼,还笑着夸道: “你看他这么小就这么有劲,以后一定是个勇猛的孩子。” 于微:“……” 都说爱人者必定先被爱,透过多铎对多尼,她已经能看到努尔哈赤和多铎父子的影子了,不愧是大名叫宝宝的人,他阿玛是真的宠他啊。 “所以呢,为了多尼,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努力。”于微道。 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就是捡垃圾每天都能捡好几麻袋。不说让他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跟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少年英雄,但是,也不能寂寂无名。 多铎将多尼放在膝上,空出一手,揽住于微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于微靠在多铎身上,两人低头去看怀中的多尼,多尼望着于微,一味憨笑。 “行吧,为了咱们的儿子,我也得拼一拼。” 躺平摆烂的好日子到头了。 于微心想,既然如此,她也要赶紧去练游泳,争取不给金大宝拖后腿。 出征那天,艳阳高照,于微带着孩子们,送多铎到盛京城外,他们身后,八旗士兵踏着整齐的步子,陆续往东面开拔。 多铎一身甲胄,布面上镶嵌铜钉在日光下闪耀,他低头,亲了下于微的额头,叮嘱道:“在家照顾好自己。” 又依次抱过舒伦、舒舒和襁褓中的金大宝,而后毅然上马,转身离去。 ----------------------- 作者有话说:【1】、【2】出自《满文老档》。 第52章 蒙古第一巴图鲁萨仁 遥想当年,多尔衮…… 多铎、多尔衮都不在, 家中只剩下于微、童尘和孩子们,一大早她还没起,童尘、萨仁就带着热腾腾的早饭过来找她了。 在睡觉这件事上, 于微和童尘是非常的不合拍,一个要早睡早起, 一个要晚睡晚起, 她早起不了,年轻人身体好,倒头就睡, 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睁眼睛。窗外大雪皑皑, 于微更有理由赖在被窝不起来了。 童尘踏雪而来,身上貂裘不沾一丝风雪, 她埋进暖阁, 不由分说便掀开于微身上的被子,“还睡, 你的三个崽都醒了, 你还没醒。”于微翻了个身,弯腰将头埋入童尘手中的被子, “哎呀, 你先帮我看着,我再睡会儿。” “真是拿你没办法。”童尘将手中被子一丢, 于微抓住一端, 滚了一圈, 又钻进茧里。 早起的鸟儿负重前行,晚起的鸟儿岁月静好,于微睡醒,外间一片温馨。 舒伦和舒舒已经吃过饭, 跟萨仁在玩游戏,萨仁很喜欢小孩子,二十四岁,在大清和蒙古都是儿女成群的年纪,但她和多尔衮没有孩子,膝下空空如也,早前她就很喜欢姑姑哈日娜生的两个小格格,现在哈日娜不在了,她对两个孩子更为上心。 萨仁专门让人做了一副嘎拉哈送给舒伦,还别出心裁,使用了蓝色的颜料,让她的嘎拉哈看起来跟别人都不一样。拿着这副嘎拉哈,她绝对能在同龄的格格中脱颖而出,女伴们羡慕的目光,是舒伦最喜欢的东西。 她一点也不像鹌鹑,而骄傲的像个孔雀,于微觉得她应该换个凤凰、孔雀一类的名字,奈何她本人没什么文化,唯恐取出金大凤这样的名字。 金宝根、金大凤、金大宝.... 老天爷,这给她送哪儿来了? 舒伦对这嘎拉哈爱不释手,在炕上玩的不亦乐乎,她很聪明,反应灵敏,蓝色的嘎拉哈在她手中起起伏伏,没有一次失手,落到不该落的地方。 她在玩,那边萨仁抱着舒舒,两人一起唱着歌,萨仁会唱很多蒙古歌曲,她拍着掌,一首一首唱给舒舒,舒舒坐在她怀中,胡乱打着拍子,口齿不清咿咿呀呀的跟她一起唱,唱着唱着,口水就飞流直下,萨仁笑着,用手巾擦掉她嘴边的口水,而后夸赞道: “我们舒舒唱的真好。” 舒舒闻言,回头望向萨仁,嘿嘿一笑,口水又流了下来,萨仁耐心的又擦了一遍口水。 童尘盘腿坐在一旁,冷脸推着摇车里的金大宝,金大宝望着姨妈,憨厚一笑,童尘依旧板着脸,对金大宝道:“笑什么笑,死小子。” 她说完金宝根,一抬头,看向倚门睡眼朦胧的于微,“还不快吃饭,吃完饭自己带你的耀祖。” 敖汉羊肉小米粥依旧温热,香气扑鼻,敖汉公主归宁时,带来许多部落特产,分送各个亲戚家,其中就有敖汉部特产黄金小米。汉部的小米品质优良,纯天然无公害。 奇塔特、桑噶尔寨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 熬好的小米粥,加入羊肉干,用适量的盐调味,咸香扑鼻,再撕一块科尔沁的牛肉馅饼,浸进去,一碗下肚,于微全身都暖起来了。 舒舒见于微吃东西,当即伸手索要,于微掰了一块,舒舒抱着块牛肉馅饼,用不多的几颗牙,努力啃咬。 吃完饭,三人聊起前线的事情,战报由皇太极从前线传回,一道给皇后哲哲,一道给留守的济尔哈朗,哲哲拿的自然比于微和童尘收到的家书内容详细,几人便盘算着带孩子去汗宫串门,顺带打听一下消息。 “你们去吧,我带着舒舒和多尼在家里就好,外面风雪大,我怕他们着凉。”萨仁对前线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于微有些意外,诧异抬眸,看了她一眼,隐约觉察到什么,萨仁抱着舒舒,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对方不愿去,于微也不能强求,只带了舒舒,入宫去找达哲、雅图公主玩,她们都喜欢玩嘎拉哈,还都是高手,旗鼓相当,三人都越战越勇,越玩越起劲。 崇德改元后,哲哲的三个女儿,马喀塔、达哲、飞扬古,布木布泰的三个女儿,雅图、阿图、淑哲,以及扎鲁特福晋所生的小格格,娜木钟所生的格格,八位格格先后被封为固伦公主。 庶福晋所生的公主,暂时无封,将来有没有封,不好说。 在践行嫡嫡道道这件事上,皇太极还是很纯粹的。 虽然他致力于建立一夫一妻,拉开福晋和福晋之间的差距,但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五宫虽然分成三个等级,但都是嫡。 哲哲的封号国主福晋,是皇太极自己创的,相对于他国君的称号,独一无二,娜木钟和海兰珠的蒙文册文,对应蒙古皇后‘哈屯’,故而两人也有享受外藩蒙古进贡的特权。 芭德玛瑙和布木布泰,则是相对于娜木钟与海兰珠而言的,从来历与身份而言,她们其实和娜木钟、海兰珠在同一起跑线,芭德玛瑙和娜木钟都曾为北元皇后,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均出自科尔沁。 起跑线相同,变量就是皇太极的个人感情,很明显,在芭德玛瑙和娜木钟之间,他更喜欢娜木钟,娜木钟很快生下了固伦公主,而在海兰珠与布木布泰之间,他更倾向于海兰珠。 娜木钟生小格格的时候,于微刚怀孕不久,没有亲自前去恭喜。 小格格和阿布鼐同母异父,阿布鼐和额哲同父异母,额哲又是哲哲的女婿,然后哲哲和娜木钟还是同事......于微有时候想想,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但又说不上来。 只能说,大家都是亲戚。 入宫的路上,于微一直在想萨仁的反应,来了这么久,她其实可以敏锐觉察到,萨仁和多尔衮的感情并不好,先不说孩子的事情,就单论童尘嫁给多尔衮这一件事,她眼中完全没一丝失去老公的落寞,全是对来了个同族姐妹的兴奋。 这是连哈日娜都做不到的,先前多铎腰受伤,萨日娜想将他挪走,多铎不肯,哈日娜望着他十分无奈,于微看的清初,她那无奈的眼神深处,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 萨仁和哈日娜完全不一样。 童尘扫了于微一眼,见她出神,大概猜到了什么,“怎么?想吃我家的瓜?” 崇德纪事(清穿) 第55节 “你这瓜,保熟吗?” “萨仁可是咱们蒙古第一巴图鲁,当年嫁过来之后,痛殴体弱多病的多尔衮,也算报了报了她爹被这边抓了的仇了,是个数一数二的孝顺女孩。” 于微诧异抬眸,“嗯?被抓的是,萨仁的父亲?” 九部之战,叶赫、乌拉带着科尔沁,围殴努尔哈赤无果,反被努尔哈赤这边抓了一大票人,其中就有萨仁的父亲桑噶尔寨。肉票在手,努尔哈赤让科尔沁拿人来赎,要么出三个不要彩礼的、父母疼爱的姑娘,要么出父母疼爱的两个儿子。 于是科尔沁不得已,先嫁了安布、浩善、哲哲三人,后来努尔哈赤又威胁带厚礼,迫使科尔沁和自己联姻,不得已,科尔沁又嫁了第二批姑娘,即博克托、萨仁、布木布泰。 站在萨仁的角度,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女真哪个嘎达里冒出来的乡巴佬一家,抓了她这个蒙古老牌贵族的爹,逼着她们联姻,她的姑姑被迫嫁了过去,现在自己也要嫁过去。 博克托打不过阿济格,布木布泰打不过皇太极,她还打不过那个歪歪扭扭的多尔衮吗? 这个体内流淌着黄金家族血脉的姑娘,跟她的仇人打成一团。 十二三岁的男孩哪有女孩长得结实,何况多尔衮小时候身体不好,殴打丈夫,这是很严重的过错,自然有人教训萨仁,但这并不能阻止萨仁继续打多尔衮,她心中的仇恨,反因这些斥责加剧。 她的仇恨一直到打不过多尔衮,才慢慢放下,多尔衮很尊重巴图鲁的血性,但也仅仅到尊重为止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爱挨打的人。 将就过吧,还能离不成。 于微无法对萨仁的遭遇感同身受,她们生活的时代不太一样,哲哲那时候,科尔沁和建州女真还剑拔弩张,到了萨仁这时候,双方交往渐多,但这交往一大半是被逼的,哈日娜嫁过来时,双方关系已经和睦。 到于微和童尘这几年,后金做大做强,皇太极击败蒙古正统察哈尔,实际控制漠南蒙古诸部落,科尔沁因祸得福,反因为当初被迫联姻,成为后金股东之一,于是立刻追加投资,再和后金联姻,双方在朝成为一家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短短二十多年,天下风云变化不止,连带着同一个部落出来的姐妹,命运也大不相同。 童尘抿唇,叹口气,“反正都这样了,就这样吧,多尔衮满脑子都是内卷、进步,他肯定还会再联姻。” 于微看向童尘,不假思索道:“现在到我当巴图鲁了。” “得了吧。”童尘笑了,拉长了声调道:“我可舍不得,你要是打我老公,我和你没完。” “你这就维护上你亲亲老公了?”于微嘴上说,心里却知道童尘在担心什么,她是嫂子,打多铎还稍微占一点点道理,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弟弟的福晋,若是敢打多尔衮,就会同时触犯‘殴打丈夫兄弟’和‘以幼欺长’双料大罪。 前者还有讨价还价余地,后者就很严重。 毕竟皇太极都要给哥哥磕头拜年,于微敢打,必然会遭到严厉的制裁。 童尘口气轻松,毫不在意道:“哎呀,你早该想到的,我向来是重色轻友,我早就想明白了,在我嫁过来之前就想通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归于无声,于微侧首,看向童尘,眼中愧疚浮现,如果,她当初能够快点离婚,回到草原,也许,童尘今天就不会陷入两难。 于微知道,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到自己身边,可就算是年轻的贝勒,都不会是好归宿.......她可以过得差一点,但诡秘不能吃苦。 童尘对上于微的视线,蛮横道:“当时就想通了,多尔衮那么帅,我实在太爱了,你这个女人,少欺负我亲亲老公,不然我跟你没完。” ..... 两人来到清宁宫,哲哲这里已经聚了不少福晋,看样子都是来打听前线战况的,于微让嬷嬷将舒伦带去找公主玩,和童尘坐下听哲哲开会。 大清打明国可能有点费劲,但打朝鲜,绰绰有余,朝鲜国王李悰率领大臣逃往南山汉城,他一面派人将家眷送往江华岛,一面派人和大清议和。 江华岛在海上,大海不会结冰,暂时阻挡了清军的脚步,但南山汉城就没有这么好的地理条件,被多铎率军团团包围。 国王被围困,朝鲜各道立刻派出军队勤王,围点打援,来一个打一个,多铎跟岳讬率军击败朝鲜新罗、全州二道的援兵,将朝鲜国王及大臣困死在南山汉城。 躺王终于爬起来卷了,皇太极很欣慰。 更让皇太极欣慰的还在后面,多尔衮跟犯了错的豪格两大卷王联手,攻克了容有朝鲜王妃、世子嫔、王子妻、诸大臣家眷的江华岛。 江华岛一经攻陷,被围困几十日,断水缺粮的南山汉城中,再找不到抵抗派的身影。皇太极派人传讯给城中人,责令他们立刻投降,现在投降,可保他们一家团聚。 ----------------------- 作者有话说:十一点半没有了,我今天有点忙,明天周末狠狠补一下,霸道总裁狠狠补[狗头叼玫瑰] ps: 刚开始联姻的时候,两边关系真的一般,努尔哈赤真的不是什么女真老牌贵族,蒙古是不跟他们联姻的,联也是叶赫、乌拉这种old money(叶赫苏泰就嫁给了林丹汗)。 刚开始努尔哈赤是硬联,娶了之后,这边也嫁过一个肫哲公主,嫁给奥巴(科尔沁大宗,土谢图亲王系),奥巴同时还娶了察哈尔部落的福晋,应该是林丹汗的姑姑一类的亲近女眷。 奥巴一度以蒙古福晋为大福晋,称她为‘大人之女’,皇太极还写信给奥巴,说既然这样,她是‘大人之女’,你把我的‘小人之女’还给我! 林丹汗要统一蒙古,科尔沁不想被统,所以和后金结盟,但他们还是更认可蒙古自己人,后来的吴克善杭爱事件也是这样,只是后来皇太极把林丹汗打败了,后金一看,哎呀!贵婿! 我之前看到过一段,就是这个肫哲公主回来省亲,走的时候,皇太极牵着她的马哭,送的人也哭,都知道她过得不好,但没办法。 第53章 突击突击(加更) 朝鲜援军没杀过来他…… 崇德二年的年, 过得不是很热闹,大军都在朝鲜,国中只剩下妇孺老弱, 哲哲组织诸王贝勒福晋,让她们分别召集旗下佐领、协领夫人, 为大军准备一批过年的东西, 再由济尔哈朗组织人力运去。 满族过年,要吃饽饽、沙琪玛,还要吃猪肉, 酸菜炖猪肉, 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一道硬菜。 各家的东西按牛录收集,统一往前线运去, 满洲的姑奶奶们能骑能射, 赶起车来,不逊色于男人。满洲没有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 皇太极经常带福晋们出门游玩, 踏春、围猎、赏景,马就在那里, 只要会骑马, 想去哪里都可以。 于微想去看看多铎,倒不是因为思念, 而是她收到一些消息, 阿济格在朝鲜, 多次向人索要朝鲜姑娘。 得此消息,于微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俗话说的好,男人只有挂在墙上了才老实。 有其兄不一定有其弟,但这个兄有给弟弟说媒的前科, 保不准他又趁着这时候,给多铎送一两个姑娘。 家中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人类幼崽,可这并不是阻碍于微脚步的理由,她打算将孩子托付给童尘与萨仁,自己跟着补给队伍上前线去看看,人到九王府,她还没开口,便对上童尘忧心忡忡的视线。 “阿济格.....”她欲言又止。 盛京就这么大,有一点风吹草动,各家都知道了,于微派人禀过哲哲,哲哲也同意了,只叮嘱她们带好护卫,当夜,一行队伍就往鸭绿江方向而去。 费扬果跟在后面,不断劝,“哎呀,你们回去吧,我去帮你们看,太危险了,那可是火线。” “那是前线啊,那不是闹着玩的。” 他嚎了一路,一直嚎到过了鸭绿江,才绝望认命,闭上嘴。 中途停下休息,侍卫搭起帐篷,点火取暖,费扬果不死心,凑到二人火堆边,再劝道:“你们就回去吧,我帮你们看,哎呀,他俩不会有事的。” 于微蹙眉,“你好吵啊,都走这儿了,还喋喋不休,你看,你能看什么?他们要是在朝鲜娶了新福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办?要让他们知道,是你告的秘密,你就真死定了。” “让你来是跟着蹭点押送补给的功劳,不是让你死的。” 费扬果语塞,“......” 良久,他道:“你们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国武力征服朝鲜之后,肯定会羁縻怀柔统治的,大概率也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朝鲜自然会更亲近于那个唱白脸的。” “多铎和岳托围困南山汉城,朝鲜上下对他们只有恨的,倒是多尔衮,他打下了江华岛,却申明军纪,秋毫无所犯,保全了朝鲜那一批上层的家室,他们多多少少,会对多尔衮有所感激。这么看,没人比他更适合唱白脸。” 说到这里,两人齐齐看向童尘,童尘的脸色很难看。 短暂休息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很快就追上了运输补给的队伍,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皇太极的驻跸之地。 两人拜见过皇太极,将哲哲命人为大军赶制过年物品,和自己来意说明,满洲行军,并没有不许家属探视的例子,此番也有不少家属随同而来。 大过年的。 还来都来了。 皇太极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些让她们注意安全、尽快回京一类的话。 多铎和多尔衮并没有在一支队伍中,而分属左右两翼,多铎军离驻跸地不远,但多尔衮远在江华岛,显然,童尘见不到多尔衮,她的情绪,更低沉了下去。她先陪着于微去了多铎驻军之地,于微去见多铎,她不方便跟着,便和费扬果一起,为八旗士兵分发补给。 于微到了帅帐前,却被帐外的护军阻拦,“什么人。” 跟在于微身后的护卫立刻呵斥道:“大胆,这是豫王福晋!” 护军一瞬仓惶,低下头去,“福晋恕罪。” 于微没在意,抬脚准备往帐中去,谁料这护军又拦了她一下,“福晋,你不能进去,十王在休息。” 休息,有什么不能进的? 难道还有别人跟他一起休息? 想到这里,于微一把推开这护军的手,掀帐而入。 于微大步往前,直奔床边,熟睡中的多铎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逼近自己床边,一个鲤鱼打挺,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一睁眼,却发现是于微,正困惑,于微不由分说,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看清被下情况,于微脸上的怒意僵住了——什么都没有。 多铎一脸惊魂未定,方才有人忽然闯进来,他一度以为朝鲜军打到他床前了,毕竟,他睡觉之前,叮嘱手下护军,非紧急军情不要打扰他。 什么军情能让一个人飞箭般从帐外闯入? 那必然是朝鲜军打到他面前了。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杀过来的不是朝鲜八道的勤王军,也不是南山汉城中的突围军,而是他应该好好待在盛京的福晋。 多铎望着面前于微,一时愣住了,也不知是梦,还是怎么?直到四周冰冷的寒气浸入衣内,他打了个冷颤,才反应过来,忙抓起被子裹住自己。 他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边,仰起头上下打量面前于微几眼,见她风尘仆仆,脸颊被风吹得发红,历来整整齐齐的盘辫头,边缘变也得毛糙,身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多铎不由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于微嗫嚅,“我....” “这不是要过年了,我过来看看你。” 理由站得住脚了,于微的底气也足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关心你还不好?还问我为什么来?怎么,怕我来了,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吗?” 多铎见她这副模样,又回想起她方才直奔自己床榻,不由分说掀被子的怒容,冷笑声,“是吗?那倒是我的错了,我不该问?” “不然呢?”于微反问道。 “行行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多铎无奈笑了,往后退了退,让出一块位置,于微在床边坐下,多铎从被中伸出手,去摸她被风吹红的脸颊,“脸怎么吹成这样了。” 说着,他又去看她的手,手比脸要更严重点,马蹄袖虽然有在握缰时避风保暖的作用,但毕竟是冬天,滴水成冰,这么远的距离跑下来,于微的手被吹得通红。 多铎握住她的手,“在家待着不好吗?非得给自己找点苦吃?” 于微不答。 多铎‘嗯’了声,低头去看她的脸,于微将头扭开,不让他看,多铎笑了下,张开被子,将于微裹进怀中,“睡会儿,我好困,昨晚围着这破城转了一晚上,刚睡着,你就杀了进来。” “我不睡觉。”于微去推多铎的手,但他的手很快,貂皮端罩系扣一开,凛冽的寒意就从于微衣缝中钻入,她挣扎的力气小了,顺着多铎的动作往被里挤了挤,直到贴到他身上,冷的感觉才消散。 多铎抱着于微,头抵在她怀中,闭上眼睛,眼见他要睡,于微摇醒他,“我是和巴特玛一起来的。”多铎蹙眉,手上的动作不松反紧,“那你更不能出去了。” 于微立刻认真起来,“你知道什么是吧?” “我能知道什么。”多铎否认道,“人家的家事,你别掺和。” 于微不假思索,伸手朝多铎抓去,多铎浑身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弓了起来,面容扭曲,立刻道:“松手。” 崇德纪事(清穿) 第56节 “说话。” 多铎遏住于微的手腕,一番抢夺,才将自己解救出来,于微坐了起来,鹅黄色的缎面行袍暴露在冷空气之中,多铎张开被子,将她裹住,‘啧’了声,“这还用我说吗?朝鲜投降是明摆着的事情,投了之后呢?” “何况,他现在在江华岛,朝鲜王妃以下的女眷,都在他手中,你自己想,要是王妃为了保全众人,送他一两个美人,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多铎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握着于微的肩膀,又躺了下去,挤进她怀中,再次闭上了眼睛,于微盯着头顶灰白的羊毛毡顶,想道,朝鲜如果成为大清的藩属,那么他们和外藩蒙古诸部,取得相似的地位。 大清和蒙古联姻,自然也会和朝鲜联姻。 娶一个新福晋,和朝鲜拉近关系,增强自己在朝鲜方面的话语权,以达到最终增强自身实力的目的,这样的事情,多尔衮是干得出来的。 多铎闭上眼睛,见于微久久没有动静,又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毡顶出神,连忙道:“别想了,睡觉,又不进你家的们,你担心什么。” 于微侧首,看向多铎,面无表情道:“你不想娶一个吗?”多铎盯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眼中,满是疲惫与困倦。 “我又没有保全那些朝鲜女人,那些朝鲜人又没有对我感恩戴德,我娶有什么用,娶回来,于两国邦交无益,那些女人还觉得我是蛮夷,看不起我。” “而且,我要真敢娶,要么从此不回盛京,否则回来了,我要如何向你解释新福晋的事情?你不把王府的房顶全掀了,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我里外不是人,何必呢。” 多铎略微一想,这种吃力不太好的‘重任’,还是交给别人吧,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童尘等了许久不见于微回来,犹豫之下,决定去找她,到帐外却被护军阻拦,“九王福晋,这....” “嗯?” 这时,帐中传来于微的声音,“我不睡觉,你放开我。” 童尘:“....” 这就睡觉了?才几点? ----------------------- 作者有话说:1.大家可以看看我的预收,有喜欢的可以选一选,(清穿也行,我比较同情老二,感觉他身上有点思悼的影子,我姐妹喜欢老大),然后我可以开始看史料,攒点存稿,这样下次就不用那么狼狈。 2.推荐一下我基友的文《我带诡异共建和美乡村》,书号:9436700 成长系脑力女主,像比格犬一样woo~,像卡皮巴拉一样爱睡觉。 上一秒还在996,下一秒就被拐卖到偏远乡村,成了赛博废土世界的“新鲜货”。 半夜被绑去祭坛,章叙来不及多想,喊出保命宣言:“等等!我是联邦特派农科专家!这作物缺磷钾肥,我能让它丰收!” 面对村民的狐疑,她煞有其事地蹲在地上乱画了几个化学符号,他们也就信了。 她暗暗腹诽:虽然自己不是农学专业,但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干出经验了。 最后村长大手一挥,决定了章叙的命运:“专家?行,村里那头基因改良猪,归你养了!” 章叙按下骂娘的心情,跟着村长去了猪圈,不由得两眼一黑。 深夜躺在床上,自动接入脑机的系统适时发布了任务:“请助力八仙村振兴。” 章叙:?穿越了也要卷kpi吗? 她以为,自己这悲催的穿越人生,就要和这片贫瘠的土地死磕到底。 结果系统响起提示音:74号专员,紧急征调令。联邦新闻发言中心职位空缺,经评估,你“在极端环境下进行有效信息传递及危机公关”的潜力评级为a+。请确认是否接受调任。 章叙想都没想,就按下了虚拟屏上闪烁的“确认”按钮。 只要不养猪,干啥都行。 但是谁能想到,这个新闻发言人的活这么难干…… 不但要跟随考察队挖掘史前机械巨兽残骸,还要和安全部门一起参加辐射尘选秀…… 章叙:牛马,就是一个干。 第54章 离婚 你离我也离 童尘正欲离去, 于微却掀帐而出,她拢了下身上的貂裘大衣,径直伸手握住了童尘冰冷的手, “走,上江华岛。” 朝鲜这破地方, 能有多大。 于微在现代的时候看新闻说, 南边的首都在北边的大炮轰炸范围之内,十分震惊,上网一搜, 发现朝鲜是真的小啊。 用‘锦绣三千里河山’来形容, 都属于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杀过去,一切都来得及。 于微拽着童尘, 往前走去, 童尘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于微只觉手上一沉, 回头望去。 “你不能去。”童尘很冷静道。 她甩开于微的手,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解决。” 于微望着童尘, 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 想了一路才发现, 其实没办法, 我们没办法。你清醒一点。”童尘凝视于微的眼睛,重复道:“你清醒一点,我希望你过得好,而不是为了我好, 抛弃你自己的好。” 多铎这样难得的婚事,她说不要就不要。 大福晋的将来,说不要也不要。 童尘道:“我不希望你这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于微深吸口气,“这话,也是我要说给你的话。” 她害怕她为了自己,来到盛京,这里没有一个靠谱的男人。 她害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那个人是多尔衮也不可以。 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要就不要,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两人都不肯退步,在寒风中对峙,都怕对方受到影响,谁都不松口,就在二人陷入僵持之时,帐中多铎穿好衣服,追了上来,他看了一眼风雪中面色难看的姐妹二人,伸手拉住于微,“达哲。” 于微侧首看向多铎,多铎对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参与。 别人家的事情,不要参与,‘家’像经纬一样,将她们分割成不相属的两块。 熟悉的分离感,霎时涌上心头,于微眼眶陡然就红了,她甩开多铎的手,丢下童尘,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只低头往前去,多铎追了上来,想要带她回去,于微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 多铎无奈,只得跟在她身后。 于微在一片白雪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四下茫茫,不知何处是归方,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被风一吹,刀割一样的冷。 “都怪我。”她想,这一切都怪她,如果她能快些回去,是不是童尘今天就不会陷入两难。 可是离开后金,她们又该去哪儿? 她当然知道后金相对草原部落而言,是更好的选择,也知道在后金这些贝勒之中,多铎已经算是上等夫婿,可这都不是她替童尘选择方向的理由,她要她,不受任何影响,心无旁骛的选,选择自己喜欢的路。 童尘,也希望她能够过得更好....于微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她就是不想童尘为了自己牺牲,她可以为了她,但对方为自己...... 马蹄哒哒,从身后传来。 于微猛然回首,雪原中,童尘一行人的身影,正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而去。 童尘策马迎北风而上,据皇太极派来的人所言,多尔衮与豪格抓到了朝鲜某位元帅,正带着降将,往驻跸地而来。她现在去迎,应该能与多尔衮中途遇见。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童尘回首,发现竟然是于微。 抢在童尘开口之前,于微道:“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跟你一样彪,打人这种事,一点也不文明。” 童尘望着于微,于微也看向童尘,两人对视,一时都笑了。 又是为对方牺牲,不如接受对方牺牲。 “大不了就离。”童尘看得很开。 “你离我也离。”于微道。 茫茫雪原之中,两队人马,合二为一,朝一个方向而去。 多铎望着两人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想跟上去,又军务在身,不能私离汛地,只得叹口气,“先回去睡会儿。” 两人往多尔衮方向而去,多尔衮也收到消息,说是福晋正朝着他的方向而来,他又惊又喜,嘱托豪格领军,自己先行一步,去见童尘。 远远的,于微就见一行人朝自己而来,多尔衮在马上,朝童尘挥手,“巴特玛。” 童尘勒缰下马,朝多尔衮跑了过去,多尔衮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抱起童尘,“巴特玛。” 于微站在远处,牵着马,等着夫妻二人商谈出结果,童尘很冷静,没有提及流言的事情,而是先询问多尔衮身体情况,“天冷的很,你的咳嗽没有犯吧?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多尔衮望着童尘,浅褐色的眼眸中神色复杂,婚姻不过是他谋求利得的手段,他的大汗需要臣子向他示好,作为臣子,自己也需要大汗的注视。多铎抢先一步,迎娶了大福晋的妹妹,他也不甘落后,向大福晋的另一个妹妹示好。 可每次望着她的眼睛,多尔衮总觉得恍惚。 她总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像在看一件什么珍宝,她的眼中只容得下自己,对别人不屑一顾,作为大福晋的妹妹,她可以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嫁给自己,可是她偏偏非自己不嫁。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这种独一无二的注视,不掺杂一丝利益的纯净目光,让多尔衮恍惚。 可这恍惚不过一瞬,他紧缩的眸子缓缓恢复原样,多尔衮对着童尘微微一笑,问道:“我都好,你在家里还好吗?” 童尘凝视多尔衮半晌,莞尔一笑,“我很好。” 两人什么也不再说,各自上马,往皇太极御帐而去,一路上,于微觉察童尘心情沉重,几次询问,童尘却什么也不说。 多尔衮与豪格向皇太极献上擒获的敌军将领,皇太极对他二人大加赞赏,赐酒嘉奖,多尔衮将朝鲜王妃以宗室女嫁他为小福晋的事情禀告皇太极,皇太极听后,同意了这件事。 于微和童尘站在一旁,将这件事一字一句收入耳中,两人在营地停留了一晚,多尔衮来找童尘,似乎想和她说这件事,童尘避而不见,显然,她不想再跟多尔衮废话。 多尔衮在外徘徊良久,最终直接闯入营帐,拽着童尘的胳膊,将她拉走。于微想上前帮童尘,却被人拦腰抱起,多尔衮还叫来了多铎,于微用力拍打腰间的手,但那束缚越缩越紧。 “达哲。他们的事情,你让他们说自己说清楚,别管了。” “可是她不想跟他说。” “那不说怎么行?”多铎无奈,挟着于微走了,侍卫牵来马匹,他将她抱上马,自己翻身上去,抓住缰绳,往驻地而去。 进了行帐,多铎松手放下于微,弯腰拍掉衣摆上被她踹出来的好几个扎眼鞋印,于微还要往外走,多铎一把抓住她手臂,“行了啊。” “巴特玛要是走,我也走。” 多铎愣了一下,只当于微在说气话,“那你不要多尼了。” “都不要了。” 多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疯了。” 他正欲说些什么,侍卫从外而入,端进好几个火盆,营帐中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侍卫离开后,多铎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散开,他用带着些许责备的口气对于微道: 崇德纪事(清穿) 第57节 “别说这样的话,多尼才多大,你这个额涅的居然说不要他。娶小福晋的是多尔衮,又不是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你说这样的话,莫名叫人心冷。” 于微回头看了一眼多铎,“你不娶,只不过是因为娶了不划算,你要是站在多尔衮的位置,说不定娶得比他还快。” “你。” 于微挣开多铎的手,一出帐门,冷冽的寒风就迎面吹来,她大步走向拴马桩,解开缰绳,翻身上了马背,自去寻童尘。 多铎追了出来,见她去意已决,一时恼怒,“你要走就走,我绝不拦你。” 于微调转马头,拍马而去。 她到营地时,童尘也在找她,两人会面,紧紧拉住了对方的手,于微注意到童尘嘴角破了点皮,心中一惊,“他打你了?” “不是。”童尘又羞又愤,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的一句,“他咬我。” 于微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尴尬,“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打你了....” 两人重新找了个营帐,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向皇太极辞别。 皇太极何许人也,岂能看不出二人来意,之所以没说,不过是看在两人是小姨子份上,对于自己人,他还是很宽容的,但他又免不了生气,毕竟批评了这么久的妇人善妒典型案例,一扭头自己人居然又犯。 “你们两个愚蠢的家伙。”皇太极没好气斥责道,“居然为一个小福晋,追到这里来!丈夫是在前线浴血杀敌,娶一两个女子也不过羁縻怀柔之策,这是为了国家。” 两人低着头,谁也不答话。 皇太极见她二人垂首不语,以为她们知错,便也没有继续追究,便将此事揭过,让人护送她们回去。分别之时,多铎没来,八成还在生于微的气,多尔衮来送童尘,童尘却不看他。 多尔衮伸手,抓住童尘的马辔,“巴特玛,你听我说。” 童尘看都不看多尔衮,强硬调转马头。 ...... 朝鲜国王开城投降,率领南山汉城中大臣,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正式由大明的藩属,成为大清的藩属国,皇太极接受了朝鲜的臣服,将俘获的王妃、世子嫔、大臣妻一干女眷,全部还给他们。 阖家团圆,朝鲜众人相拥而泣,女眷们提及多尔衮攻占江华岛后,对她们照顾颇多,于是朝鲜上下对多尔衮愈发感激,多尔衮也自觉有恩于朝鲜众人。 皇太极命朝鲜出兵,与汉三王一道共攻明国皮岛,又命多尔衮留在朝鲜善后,自己则带着诸王贝勒先行班师回朝。 第55章 舌战群儒 嫡嫡道道炸开的蘑菇云…… 多铎凯旋, 回到家中,一到家,就迫不及待抱起金大宝, 在他脸上亲了亲,金大宝啊啊大叫, 不想让眼前潦草男人挨到自己一分一毫, 金宝根不管不顾,一味吸娃。 吸得差不多了,才问一旁嬷嬷道:“福晋呢。” 他回家到现在, 都没见到于微的身影。 “福晋带着大格格去九王府了。” 多铎一听, 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眼中已有不悦。 放着自己家里的小孩子不管不顾, 去管别人家中的闲事。 侍女进进出出, 准备好沐浴用具,多铎放下金大宝, 往屏风后而去, 于微带着舒伦回来,才知道多铎已经到家, 她原想着按之前的例子, 诸王贝勒归来,必然是先去见皇太极, 皇太极进行一番战后总结, 再放他们回家。 既然是总结, 一时半刻肯定总结不完,多铎今日抵达盛京,但回到家中,应该要迟些, 于是在九王府多逗留了一会儿。谁料他居然回来的这么早,难道是因为这次由皇太极亲政,该做的总结,在朝鲜就做完了? 回来扑了个空,按他那狭隘的心胸,肯定会挂脸。 于微这样想着,人往屏风后走去,果不其然,见她进去了,正穿衣服的人抬起眼皮,略扫了她一眼,便又垂下眼眸,继续扣自己的衣扣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于微上前,接过他扣了一半的扣子,“这不是回来了,迟了一星半点而已。” “一星半点?我澡都洗完了,多尼都睡着了,也没见你回来。”多铎低头,眼中全然不满。 “是是是,是我回来迟了,让你等成了望妻石,我的错。”于微敷衍道。 多铎还想说什么,于微抬眸,对上他的漆黑的眼睛,“怎么?我是卖给你家了吗?我连自己妹妹都看不得了吗?” “你把多尼一个人丢家里,他要是哭怎么办?” “哭?那就让他哭啊,难不成我守着他,他就一滴眼泪不掉吗?我走的时候他正在睡觉,天这么冷,我把他抱出去,着凉了怎么办?”于微丢下还剩小半没扣的衣扣,“什么叫我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丫鬟嬷嬷们都不是人吗?” “你就在乎你那个宝贝疙瘩吧。” 见于微生气,多铎便不再提多尼的事情,“好了好了,我不是不在家嘛,这些事情不清楚,只是看到了,问一两句罢了。” 说完,他就握住于微的手,低声道,“好了,别生气了,一两个月没见,哪有见面就生气的。” 他抓着于微的手往上,于微以为他还是要扣衣扣,顺着他的牵引往上,谁料手却按在一片温热,多铎握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肌肉在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于微知道了,此前她只知道胸肌在发力的时候,有些硌手。 她像是触到电一样,飞速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多铎见她这样,忽然笑了,“怎么了?害羞了?”说着,他弯腰去看于微低下的头,于微抿唇,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你不要脸,大白天的。” “那怎么了?”多铎毫不在乎道。 于微想说这是‘白日宣淫’,但再一想以多铎的汉文化水平,听不懂这个词,既然不懂,他就不受这条约束。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碰到衣架,多铎往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顿时缩短到可以忽略不计,成年男性的气息,夹杂着玫瑰花香,迎面袭来,于微呼吸一滞。 多铎衣扣没扣全,个子又比于微高一个头,精壮胸膛一时全怼到她眼前,于微侧首,心中不断默念,“非礼勿视。” 见于微还不为所动, 于微呼吸一紧,旋即摇头,“不可以。” 之前生多尼的时候难产,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暂时,还不想生第二个孩子。但她目前还没发现什么靠谱的避孕方法,只能用治根的方法来阻挡。 虽然这不是个好办法,可是跟命比起来,这法子可太好了。 多铎只当她欲擒故纵,下一瞬,于微的腰就被人紧紧搂住,往上一提,炙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顺着耳廓盘旋不散,于微的呼吸变得沉重,她想要推开多铎,手臂却已经软了。 理智跟冲动在脑海里battle。 她不断呐喊,命重要,命重要。 可嘴张开,却吐出支离破碎的喘息,多铎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隐忍的喘息声,在于微耳边响起,那声音,像带着特殊的魔力,将她硬控在原地,动弹不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原来古人,诚不欺人...... 于微坐在床边,一边穿衣服一边懊恼,心想老公还是丑点好,这样不会被男色诱惑,美色,实在误人啊。 但是丑.....下不去嘴..... 世上安得双全法......就不能该帅的时候帅,该丑的时候丑吗? 她回头,看向身后多铎,多铎已经拉过被子,准备睡觉。上天真是不公,同样都得到快乐,但女人,有生孩子的副作用。 于微心惊胆战,唯恐自己再次怀孕,岂料正担心着,该来的月经又没来,于微吓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忙命人找大夫,大夫诊脉后,却面露忧愁。 比医生恭喜她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医生面露忧愁。 于微:“.....” 见大夫面露忧愁,多铎的脸色一沉,当即追问道:“怎么了?” 大夫这才道:“福晋生育大阿哥时,伤了根本,已经出现并经症状,恐怕将来,还会有季经.....” 并经,两个月来一次月经,季经,三个月来一次。 虽然大夫后面的中医术语于微没一个字能听懂,但她知道基础的科学理论,月经是脱落的子宫内膜,周期循环,是因为无受精卵着床,换句话说,月经象征着生育力,无论是并经还是季经,都标志着她生育力的下降。 金大宝这回真要成耀祖了...... 多铎闻言,神情一时严肃,于微抬眸,不着痕迹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垂眸,她知道,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当然是子嗣越多越好,子嗣越多,精壮劳动力就越多,努尔哈赤打天下,最初靠兄弟,后来靠子侄。 人丁兴旺,是家族繁盛的象征,反之,则代表着衰弱。 生育艰难对于微而言是件好事,可对多铎而言,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于微正看着打量着多铎的神色,目光却不妨撞上多铎偷朝她看来的视线,四目相对,多铎上前,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年轻。” 是很年轻,过了年,于微才不到十九岁,而多铎,也不过二十四岁,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多尼对他们而言,应该只是开端。 多铎叮嘱大夫道:“你一定要调理好福晋的身体。” 于微因为难以怀孕而调理身体,那边童尘传来喜讯,她怀孕了,掐指一算,那天多尔衮应该不止咬了她嘴这么简单,不然.....多尔衮的帽子有点翠。 童尘怀孕后不久,多尔衮也从朝鲜归来,他带回来一名朝鲜的小福晋,据说是朝鲜宗室女,奉朝鲜王妃之命,嫁给多尔衮。 朝鲜和大清,都以嫡嫡道道而闻名,但前者的嫡嫡道道显然更规范一些,她们只有一个嫡,蔑视所有庶,而大清,还有并嫡残留。 两种不同的文化,在多尔衮后院碰撞,很快炸出一朵蘑菇云。 蒙古第一巴图鲁萨仁,被这小福晋气病了。 于微得知此消息,愣了一下,“啊?” 到了九王府,问过童尘,于微才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朝鲜自诩‘小中华’,向来是看不起大清和蒙古这种腥膻的蛮夷,这位小福晋很有骨气,将自己放在了‘文成公主’这一类和亲公主的位置,认为自己的颜面,代表了朝鲜的气节,坚决不肯低头。 作为蒙古的old money,萨仁也看不起朝鲜,朝鲜?n姓家奴罢了,大元还在,给大元做藩属,大明强,就给大明当孝子,现在大清打过去了,他们又臣服于大清,作为清国的附属。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元裔,又是福晋,岂容她一个小福晋冒犯? 加之两人一个蒙古人,一个朝鲜人,语言上有障碍,极易产生误会,一个眼神不对,便炸开锅来。 下人忙去请童尘主持公道,萨仁还好说话些,唯独那朝鲜福晋全然不听童尘的话,不向萨仁道歉。 萨仁更气,当即就让人拿鞭子打她,下人不敢,她就自己动手,童尘拦不住,几鞭子下去,多尔衮来了。 他斥责了萨仁,也连带着说了作为大福晋的童尘几句。 无非是说前不久皇太极下令,整顿国内妇女,不许她们肆意欺凌朝鲜妇女,征讨朝鲜后,大量朝鲜妇女进入大清后宅,但她们并不为各家女主人所容纳,不允许她们为妾,也不容其为婢,嫉妒残害,沃之以热水,拷之以酷刑。 这时候让人知道他府上福晋也不容朝鲜福晋,这合理吗? 作为统管全家的和硕嫡福晋,她也不管。 一把手不好当,谁都要来问责两句。 童尘一生气,当着多尔衮的面,找来证人,罗列证据,一一给朝鲜福晋定罪,而后让人继续打朝鲜福晋。 多尔衮又跟童尘吵了起来。 朝鲜福晋只觉被欺负,也抱怨起来。 三个心中都不平的女人顺势跟他吵了起来。 崇德纪事(清穿) 第58节 多尔衮舌战群儒,用满语和萨仁吵,用蒙古语和童尘吵,用朝鲜语和朝鲜福晋吵,三个人加一起,没说过多尔衮,各自气得走了。多尔衮力挫群雄后,没有丝毫迟疑,追上了童尘的脚步。 气节和气节撞在一起,萨仁和朝鲜福晋都元气大伤。 于微和童尘去看萨仁,萨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见于微来了,她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她怀中,低声道:“达哲,我梦见科尔沁草原了。” “草原的风,吹在我的脸上,额吉抱着我,喃喃讲着故事,她说,月亮里住着思念的人,抬头看看月亮,就像看到了想见的人。” “可是回不去了,额吉不在了。” 萨仁在蒙古语里,是月亮的意思,现在,她就是这被思念的人。 她在于微怀中呜呜哭出声,那边童尘又跟多尔衮吵起来了,童尘搬出地位、资历以及事情来龙去脉,要求朝鲜福晋向萨仁道歉,多尔衮却拒绝了。 “这样的话,她会死的,朝鲜女人,非常重节,她和你们不一样。”多尔衮认真道,“她不能死,现在绝对不能死。” 这位朝鲜福晋是朝鲜王妃献给多尔衮的女子。 她本人并不愿意嫁给多尔衮,只是迫于彼时江华岛都在多尔衮实际控制之中,王妃为了保全众人安危,才决定将她献给多尔衮,她为了同族性命,才答应这婚事。 成婚当晚,她拔出银妆刀企图杀了多尔衮。 多尔衮久经沙场,自然不会被一弱女子所拿三五寸之小刀所伤,朝鲜福晋见状,便准备自尽。多尔衮及时抓住了那银妆刀,才保住了她的命。 这个时候,多尔衮展现出了高超的谈判技巧,退一步表示自己无意成婚,也不想伤害江华岛上的女眷,只为安抚朝鲜女眷,才娶她,他意在促成两国交好,也希望她能够作为媒介,传递自己的和意。 他举了‘文成公主’的例子,又以君臣之义,劝朝鲜福晋为了国家与王妃女君,而活下去,承担起稳定局面的责任。 “大军攻克江华岛的时候,很多朝鲜女人死了,倒不是我们杀的,而是‘节’杀了她们。” “她们或用随身携带的妆刀切开自己的喉咙,或投入海中,或用麻绳投缳。“ 多尔衮眼前浮现出彼时江华岛边的场景,海风阵阵,吹起树上女子宽大的裙摆,四下一片寂静,唯闻海浪阵阵,冲洗岸边血迹。 当时江华岛上,这种例子比比皆是,他必须想办法,让朝鲜王妃们活下来。 目的达成了,朝鲜福晋就不再重要,但现在皇太极因国中妇女虐待朝鲜妇女的事情大发雷霆,这个时候,他不能让朝鲜福晋出事。 他很清楚,让为了‘节’、‘义’而活的朝鲜福晋道歉,无异于要她的命。 “那萨仁呢?”童尘质问道。 多尔衮想了想,“你劝劝她吧,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也就是怀孕了不能生气,否则童尘这会儿已经跟多尔衮打起来了,于微抱着萨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萨仁却摇了摇头,“没人能报仇的。”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过生日出去吃了个饭,才回来。 祝我生日快乐。 第56章 一家人的发胖 从诸王大会(菜市场)里…… 没人能报仇, 因为仇恨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皇太极已经取得了蒙古正统,成为满洲和蒙古双料大汗, 现在,满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联盟, 既然是联盟, 就不再有仇恨可言。 没有的东西,如何去触碰。 所有人都在淡忘,唯独萨仁一个人被困在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母亲总是和她提起那个雨夜, 前方传来部落兵败的消息,祖父明安狼狈的逃回部落, 身上的盔甲都被丢弃, 父亲没有回来,不知是死了, 还是被俘虏。 她听着听着, 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在那场大雨中徘徊,周围都是狼狈的部众, 哀嚎声和雷声, 吓得她瑟瑟发抖。 后来建州写信给科尔沁,威逼联姻, 科尔沁以三个女孩为代价, 赎回了父亲, 但那场战争后,部落中很多人都没有再回来。 之后,为了反对建州,部落中很多人选择了寻求蒙古人自己强大的办法, 萨仁的男伴,和经常陪她玩的大哥哥,都离开了部落。 很多年以后,萨仁再见到他,还是在建州,她认出了曾经的伙伴,但对方已经不再认识她,被俘虏之后,他成为了建州的奴隶,岁月磨砺,他早忘记了从前。 建州崛起的太快,短短十几年,连察哈尔蒙古的林丹汗都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他们从建州,成为大清,和蒙古的关系一步步加强,最终结成密不可分的盟友,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从前发生的事情,唯有她一个人记得。 她不知是自己记得,还是做了场噩梦。 童尘自知劝不了萨仁,便让多尔衮自己收拾这残局,“你自己想办法,我能劝什么?”多尔衮无奈,扶住童尘的胳膊,“走。” 他搀着童尘入内,床上萨仁靠在于微怀中,眼皮都不抬一下。 “行了,别病歪歪的躺着,没病都要躺出病了,提条件吧,一个。”多尔衮没好气道。 萨仁顿时有了精神,从于微怀中弹射而起,讨价还价道:“三个。” “一个。” “三个。” 多尔衮冷冷道:“那就别提了。” “两个。”萨仁退了一步。 “提吧。”多尔衮道。 萨仁不假思索,“我要回家,住个....半年吧。” 多尔衮垂眸,睥睨她,“只能三个月,而且要算两个条件。” 萨仁不乐意了,“凭什么?” “那你别回去了。”多尔衮态度坚决。 于微和童尘看着俩人说话,心想他们两个是在菜市场买菜吗? 几个来回杀价砍价,萨仁最终屈服,“我要回家住三个月,要从我到家开始算,路上时间都不算,夏天过了才回来。” “那你起来,别躺着了,别让巴特玛担心你了行吧。”多尔衮算是默认了萨仁的说法。 萨仁穿鞋下炕,兴高采烈抓住童尘的胳膊,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巴特玛我好了,我都好了,我现在一点事没有了。” 说完,她又看向身侧于微,于微见她面色红润,方才病态一扫而空,心想金多病不愧是常年生病的人,在常年的看病吃药生涯中,积攒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特殊疗法,不吃药不扎针,就能让一个卧病在床的人,恢复健康。 神医。大清第一神医啊。赛华佗,比张仲景。 于微看向童尘,童尘一时也有些愣了,萨仁是一口气不平,所以气得躺在了床上,现在气不仅平了,还顺畅不已,病自然也就好了,但多尔衮和萨仁这一番讨价还价,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见两人这轻车熟路模样,想来这些年,肯定没少谈过生意。 “看到了吧。”多尔衮叹口气,“是非对错有时候不重要,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对谁都不好,不一定要劝,可以换个办法,你是嫡福晋,有什么不能做主的。” 童尘微微挑眉,还是她的主人翁意识不够高? “李福晋你就别管了,你说了她也听不懂,还是我去说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别让她俩见面了。” 多尔衮轻飘飘几句话,就将这件事解决。 他看向童尘,顺带扫了一眼于微,“学着点,你们俩。” 于微翻了个白眼,但又不得不承认,多尔衮这死嘴,还挺厉害,讨价还价起来,菜市场中寻常老太太他能敌五个,也难怪,童尘她们三个,愣是没说过他。 童尘也不惯着多尔衮,“你赶紧去劝李福晋吧。” 速滚。 多尔衮走后,于微忍不住和童尘吐槽,“他嘴怎么这么厉害?多铎也是,不过比起多尔衮,多铎还是嘴略笨,毕竟有时候他连我都说不过。” 童尘想了想,“应该是练的吧。” “啊?” 大清自有诸王大臣议政之制在此,每逢国中有事,诸王贝勒往往要开会商讨(吵架),想劝服一众性格各异(无理取闹)的兄弟子侄,不会说话(讨价还价),是不行的。 多尔衮的嘴上功夫,那可都是从诸王大会(菜市场)里杀出来的真本事。 于微也不知道多尔衮和李福晋说了什么,对方也偃旗息鼓,甚至不久之后,主动找童尘承认了错误,但仅限于冒犯童尘这一件事,对于和萨仁吵架这件事,她死不认错。 萨仁兴高采烈收拾家当,准备回草原度假,哪里还在乎李福晋,早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稀泥和好了,童尘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原谅了李福晋。 事情已经解决,童尘却依旧愁眉不展,“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治标不治本,一桩案子就要一桩案子的断,该道歉道歉,这算什么?和稀泥吗?水多了加泥,泥多了加水,她们的矛盾并没有实际解决,而只是被搁置了啊。” “你别想了,她俩这都算历史问题了,你也不能让所有朝鲜人改变他们固有的华夏蛮夷观,你也不能让萨仁放弃对自己部落乃至于民族的自豪。观念不同,不能强融,先放着吧。”于微劝道。 “你现在是个孕妇,孕妇不能忧思太多,你现在要放松心情,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我给你做了一件新睡衣,你在家里待着,穿它肯定很舒服。” 天气渐渐热起来,于微担心童尘怀孕和自己一样感觉炎热,特意让人为她做了一件新睡衣,材料选用透气的苎麻,宽松舒适。 但她的担心有些多余,童尘不仅没觉得热,甚至过了三个月,腹部依旧平坦,好似....什么也没有,若非医师信誓旦旦,她的月经也停止,童尘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你也不吐,你也热,你甚至都不发胖。”于微再怎么努力平复心境,那股酸涩的感觉还是涌上心头,“我嫉妒你,我嫉妒死你了。” 太嫉妒了。 这忍不了,这真的忍不了,那她吐过的酸水算什么?发过的热算什么?长出来的板油算什么?为了恢复过去的腰身,她锻炼时留下的汗水算什么? 算她倒霉吗? 童尘眨眨眼,眼中忧虑浮现,“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个孩子太弱了。” “别瞎说,是你这孩子省心。”于微立刻道:“那多尔衮爱生病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人是可以锻炼健康的,你看我,我刚过来那会儿多瘦,尖尖下巴,来盛京一段时间,脸就圆了,然后又减,减着减着,又怀孕了发胖,现在不也减下来了。多尔衮运动量比我大多了,肯定比我更健康。放心吧,你肚子里的崽绝对没问题。” 童尘笑了下,忽然凑上前,盯着于微的脸,左右认真看了半天,“说起锻炼,你最近是不是又没锻炼,你刚掉没多久的双下巴,又若隐若现了。” 于微叹口气,抿唇道:“最近过得安逸了....” 多铎一回家,于微以往的规律生活完全被他打乱。 当然,她自己也需要负一点点责任,一点点偷懒的责任。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早饭,吃完早饭,多铎哄金大宝玩,于微就和舒伦和舒舒一起唱歌玩游戏,三个人唱,多铎就抱着金大宝在一旁听,听完,父子俩一起拍手称赞,一家人其乐融融。 亲子互动结束,就该吃午饭了。 午饭自然要丰盛,丰盛得于微吃完了就晕碳,两人倒头继续睡,睡醒了,下午就该努努力了,他们躺在炕上,多铎蹙着眉头,一字一句看着皇太极指定阅读书目,于微就翻旁边那本,据说是努尔哈赤留下来的《三国演义》。 相传当年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看不太懂兵法,就将阅读门槛稍微低一些的《三国演义》当做教材,发给手下们看。现在也是进步了,到了二代,都能捎带着学点历史,研究国家兴衰之因了。 他们唯一激烈一些的运动,就在分不清被子长短的时候,你扯过来,我扯过去,然后扯到一起,你推我搡,你亲我啃,直到将被子旋几个来回,找到头尾。 这不是于微一个人的发胖,是一家人集体双下巴。 童尘一听,一时笑出声,“好好好,你们一家人要是都这么安逸的话,过段时间围猎,可就没人跟我们家多尔衮抢头筹了。” 春天快来了,每年春夏,气候温暖,草长兽肥的时候,皇太极就会带着大一家子出去狩猎、郊游,诸福晋、公主额驸、阿哥福晋都会前往。大汗出行,诸王贝勒往往也会带着家眷同往,整个家族协同狩猎,增进感情。 老爱家一年一度的团建,即将开幕。 崇德纪事(清穿) 第59节 每年团建项目都很固定,骑马射箭打猎,安逸,是消磨马上功夫的最大敌人。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应该push一下多铎了。”于微若有所思。 于微陪着童尘又待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家,一进院门,便见多铎和三个孩子都在外面,多尼的摇车被搬了出来,放在一个大木架上,温暖的阳光照在白胖的婴儿身上,随从妇人不断用虎头玩偶逗他玩。 舒伦在一旁踢毽子,五色的羽毛,也不知是什么从什么飞鸟身上拔的,表层还带着一层流光,在阳光中上下起伏,晃得人目不暇接。 多铎正在院子里搭架秋千,也不要下人经手,自己亲自拼凑,他蹲在地上,蹙眉规划着木头的顺序,坐在台阶上,乖乖等多铎搭秋千的舒舒见他额头渗出汗水,拿了巾帕,步履蹒跚走到多铎身前,要为他擦汗。 他忙伸出额头,舒舒擦得认真,多铎紧蹙的眉毛渐渐松开,目光柔和似水。他抬手,摸了摸舒舒的小脑袋,“好了,过去等着,阿玛一定给你搭一个大大的秋千。” 闻言,身后舒伦毽子落了地,她催促道:“阿玛快搭,不要偷懒。”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舒伦,小姑娘也看向她的阿玛,一双眼睛发亮,浑身理直气壮,多铎见她这模样,不由‘嘶’口气,“怎么跟我说话呢。” 正逗着多尼的于微一抬头看见父女二人对峙,一时没忍住笑了,也催道:“快搭,我们要荡秋千呢。” 多铎抬头,看向于微,“催催催,催什么?” 于微盯着他的眼睛,故作凶悍道:“快干活,都等着呢,不止舒伦,我们多尼也等着呢,是吧。”于微伸手,食指在多尼下巴挠了挠,多尼顿时嘻哈大笑起来,双手双脚一起扑腾起来,将个摇篮踢得通通作响。 闻声,多铎无奈笑了,于微也笑了。 “行行行,我搭快点。” ----------------------- 作者有话说:周一有点微死了,要早点睡了,提前更新,明天再努力。 第57章 靠谱的承诺 他要是死了带着他的财产去…… 多铎忙了一个下午, 才将秋千搭起,舒伦迫不及待要去玩,她力气大, 荡得很高,舒舒乖乖等在一边, 舒伦玩了几圈后, 从秋千上跳下来,将位置让给妹妹,舒舒还小, 自己荡不起来, 于是向姐姐求助,“姐姐。” 舒伦于是站到舒舒身后, 用力推了起来。 多尼还小, 玩不了秋千,多铎抱起多尼, 让他面朝两个姐姐, 看她们荡秋千,他不时逗逗多尼, 或跟于微闲聊两句。 “皇后千秋节将至, 咱们不额外送点什么吗?”多铎问道。 于微想了想,“我都是按往年的例子, 貂皮、东珠, 各家也都送的这些, 额外送,送...点首饰什么吗?” 送礼,当然是越贵重越好,毕竟没人不喜欢钱, 心意固然重要,但价值也不能低,既然要送,就送点贵重首饰。 一颗和黄金一样真的诚心,多真啊。 “你不然问问巴特玛,她们家今年打算送什么。”多铎若无其事道。 此话一出,于微当即侧首看向多铎,“绕了半天你要问这个啊,怕你多尔衮阿哥背着你偷偷送礼是吧?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啊。” “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好过问。” 于微白了他一眼,“我们姐妹之间,送什么都行,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自己跟兄弟掰扯去。” 多铎抿唇,“那就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晚间医师过来问诊,多铎照例向他询问于微的身体情况,医师还是过去那番话,于微的身体情况毫无进展,其实,能有进展才是见了鬼了,医师开的热美式她一口没喝过,太难喝了。 多铎垂眸,按下眼中重重忧虑。 天黑后,于微刚洗漱完躺上床,多铎便贴了过来,“别管大夫怎么说,我就不信了,多多努力,还能努力不出个结果。” 概率低,数量来凑。 到不正经的事情上,多铎的脑子就变得灵光起来,态度也变得端正起来,开始坚信天道酬勤。 “你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还不够吗?”于微捧起多铎的脸,去看他的眼睛,“我怕死。” 三个字言简意赅,多铎一时也无言反驳。 毕竟,那可是死。 死,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大脑自动屏蔽了生孩子时的痛苦,以至于后来于微几乎很难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但垂死时,周围人商榷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她耳中。 她可以理解,生死有命,人无法决定生死,死的人要死,活人没办法阻止,他们只能为生者考虑,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人抚养。 可于微并不想死,她还想活着。 童尘还在这里,于微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多铎和多尼,只属于活着的她。 多铎想了想,道:“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战场上动辄死那么多人,但我还活着,顺利生下孩子的妇人那么多,也一定有你。多尼...." "达哲,我和你说句实话,多尼还小,一切尚未可知,他能不能长大,长大之后又是如何,没人能够保证。” 多铎说出了自己的忧心,独生子的风险太大了。 万一孩子夭折,或者不成才,那可就真的完了,必须要有备份。 于微垂眸,避开多铎的视线,下一瞬,脸上陡然贴上一片温柔,多铎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我知道,你觉得不公,你要是死了,我很快就会再娶....你觉得不公,自己用生命付出的一切,对你自己,毫无用处。” “我没办法改变妇人生子的危险,也不能发下,你死了我从此就不再娶这样的虚假誓言,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了,你不用为我殉葬,也不用为我守节,带着我的财产,改嫁去吧。” 他低头,亲了亲于微近在咫尺的唇,“这样起码还公平点。” 于微眨了眨眼睛,心想她可从来没有过殉葬的打算,守节需要考虑一下,按照现行社会规范,女方改嫁是无法带走男方财产的,是直接改嫁还是守节养男宠,那是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思考。 可多铎现在说,让自己带着他的财产去改嫁。 那她可就不跟他客气了。 于微伸手,推开多铎,“行了,我好好想想,你明天还要去朝会,早点睡觉。”多铎又贴了过来,“缺我一个又能怎样?大事哪轮得到我说话。” 生完孩子后,于微没有亲自哺乳,大夫开了回乳的汤药,喝了之后有些副作用,她总觉得胸滞,平白让人捏几下,莫名顺畅起来,就是多铎总沿着一边用力,于微想让他换个方向,却不好意思开口。 但这感觉的确不对,于微硬着头皮,抓住多铎的手,挪了个位置。 多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了一下。 ...... 次日朝会,诸王大臣都要出席,多铎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上朝服入宫去了。他去的时候虽说不上欢欢喜喜,但神情都还正常,但到午后归来时,满脸怒容,走路带风。 多铎一屁股在炕上坐下,也不说话,自顾自生着闷气,下人端来饭菜,于微刚要动手将碗筷安置好,却听多铎烦躁道:“拿下去,不吃了。” 于微的手缩了回来,见多铎这模样,她料想肯定是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于微当即看向阿雅,示意她们下去,阿雅领命,端着饭菜离去,出门时,又悄声让嬷嬷们带走了外间玩着的三个孩子。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于微在多铎身旁坐下,温声劝道:“再生气也要吃饭啊 ,人是铁饭是钢。” “多尔衮他是不是有病?”多铎怒道。 于微:“嗯?” 朝会时,皇太极开始给国内这群coser上价值观了,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当年,金熙宗、金主亮废除女真语言、衣冠,完全从汉俗,以至于最后金国都没有几个人会说他们自己的语言了,一直到世宗时,才恢复他们本来的衣冠。本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改变呢? 他们是满族,和汉族是不同的族裔,忘记祖宗这种事,要不得。 皇太极又说了,满人马上打天下,诸王贝勒都要勤加练习弓马,在战场上战功立业,光耀大清。 多尔衮带头叩首,大汗你说的太棒了,我们坚决拥护您,不穿汉人衣冠,也不摆烂。 多铎:“......” 唯二的兴趣爱好,cos和在家摆烂,就这么,成为了国家级反面例子。 更杀人诛心的是,国家礼仪均由礼部定裁,作为掌管礼部的亲王,多铎必须要亲自出一份文件,禁止国人改换衣冠。 让一个汉服爱好者,一个喜欢cos的年轻人,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多铎气得午饭都没吃,稍晚一些,属官送来折本,多铎打开一看,额头青筋暴起,他紧抿双唇,强迫自己去看,但看了几行,实在忍不住,将那折本狠狠丢在了桌子上。 “显着他了。” 于微正喂舒舒吃小米粥,她想着多铎没吃饭,让厨房做了小米粥,谁料折本比粥先来,放着也是浪费,不如自己吃了,舒舒见于微吃东西,也想尝尝味道,于微便抱她在怀中,喂她几口。 多铎忽然发起脾气,舒舒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于微不由抬眸,扫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他说的‘他’到底是谁,皇太极? 还是多尔衮? 于微摇摇头,继续喂舒舒吃饭,“乖乖不怕,吃饭饭。” 多铎为这件事生了足足三日的气,不是只生了三天,是第四天要进宫向皇太极汇报工作进度,他这才强行按下胸中怒气,带着那份折本入宫,没过多久,礼部便发令昭告国人,不许服汉人衣冠,违者重罚。 折本发完,多铎越想越气,府门一关,继续在家cos ,于微不由扶额,心想爱好不愧是爱好,天塌了都要接着爱。 哲哲过生日,诸王贝勒按旧制进献礼物。 自己的福晋过生日,皇太极自然也要表示表示,他决定带着诸福晋,前往叶赫地方围猎,叶赫北接科尔沁,衮布妣吉、伯礼妣吉得知皇太极等人驻跸于国界之外,当即前来前来拜见。 哲哲得知额吉要来,带着众福晋出营迎接。 皇太极热情接待了岳母,奇塔特带着三个弟弟,桑噶尔寨、额森、巴图鲁上前拜见皇太极,皇太极挥手,让自己的小舅子们落座,设大宴款待。 这几日又恰逢衮布妣吉生辰,皇太极亲自站起来,走到衮布妣吉面前,又命女婿额哲为大妃跪献寿酒。 额哲,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蒙古太子,按血缘,比嫩科尔沁一支高贵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以晚辈身份献酒,给足了衮布妣吉面子。 这个时间、这个路线、这个配置,你要说皇太极没精心设计过,于微一点也不信。 长女嫁给了满洲、蒙古双料大汗,外孙女嫁给了前蒙古太子,达延汗直系血裔,次女嫁给了和硕豫亲王,生下长子多尼,小女儿嫁给和硕睿亲王,也怀有身孕,儿子奇塔特与固伦公主订婚,即将成为固伦额驸。 老祖母做到这个份上,差不多了。 衮布妣吉是真的笑得合不拢嘴了,脸上皱纹都深了些。 她怜爱的摸了摸多尼的小脸,“小东西,长得胖嘟嘟的。” 又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围在自己身边的达哲格格,这个既是外孙女,又是儿媳妇的固伦公主。 最后轻轻按上了童尘隆起的小腹,“圆圆的,像是个格格。” “真的吗?”童尘有些惊喜,按上自己的腹部,“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第58章 刺客 好难猜的刺客 崇德纪事(清穿) 第60节 皇太极至科尔沁边界, 衮布妣吉便邀请女婿一家人去他们家玩,中国有古话,来都来了。皇太极推以道路泥泞, 且还要带人巡视国境,等到来年天气寒冷, 道路冻结实了, 再去岳母家做客。 衮布妣吉见状,便不再强求,又过了几日, 科尔沁大小贝勒全都赶来, 衮布妣吉以汗岳母名义,邀请皇太极一行人至自己的行帐, 设宴招待。 见识过岳母家族的热情好客, 雄鹰老实了,一声不吭, 混在与宴人之中,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好客的岳母一家人,怎么会漏掉远道而来的爱新部雄鹰呢。 一对一热情招待, 保证不会冷落任何一位科尔沁女婿。 于微笑着为多铎整理了下衣襟, “去吧去吧。” 多铎叹口气,转身走了, 背影沉重, 不像是赴宴, 倒像是要去打仗。 “哈哈哈。”背后传来于微的笑声。 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带领科尔沁大小贝勒,朝见皇太极, 三跪九叩后,以金杯献上所携带的马奶酒,皇太极接受献酒,命巴达礼坐在右侧,代善之下,吴克善坐在左侧。 另一幄中,科尔沁诸贝勒之妻亦朝见哲哲。 众人落座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于微盯着满桌子的菜,挑挑拣拣选出童尘爱吃的,放入她面前金碗,又按照舒伦手指的方向,为她取了羊排,舒伦人小小的,用餐刀割起肉来,动作却十分熟练,果然是聪明孩子。 见姐姐吃,舒舒也想吃,于微怕她割到自己的手,亲自动手割了小块羊肉,塞进她嘴中,舒舒嚼了半天,嚼不动,嘴一咧,吐了出来,于微掏出丝帕,擦了擦舒舒的嘴,阿雅则迅速将桌上残渣处理。 就在她想着该给舒舒喂点什么好吃的东西时,一筷子热气腾腾的东西递到她嘴边,于微一看,是童尘,想都没想,张口吃了。 “别光顾着填别人的嘴,自己的血盆大口可别忘了。” 童尘见她顾了这个顾那个,唯独没顾自己的嘴,夹了一块羊肉肠塞进她嘴中,于微嚼着嘴中羊肉肠,冲童尘一笑,眼神大概在说—— “不是有你喂我。” 童尘冷笑声,“等我的崽出生了,你就等着饿死吧。” 于微咽下口中羊肉肠,看向童尘隆起的小腹,“等你的孩子的出生了,舒舒就能自己吃东西了,咱俩谁先饿死还不知道呢。” “当然是你,你不喂多尼了吗?”童尘问道。 “喂不动了。”于微叹口气,“累了,真的累了,我以前觉得孩子好可爱,养舒伦的时候好精细,到舒舒就有点敷衍了,至于多尼,让他跟着他阿玛吧,这样他阿玛还能拿他当点借口。” 提到借口,两人想起上次骏马、雄鹰折戟,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哲哲正和一个蒙古贵妇说着话,被二人吸引,笑道:“达哲,巴特玛,说什么好玩的呢?说出来也让我们和肫哲公主一起听听。” 两人对视一眼,于微道:“回额格其,我们在说孩子呢。” 肫哲公主是右翼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之妻,大清第一位下嫁科尔沁的公主。她的身份很复杂,按血缘,她是舒尔哈齐的孙女,但自幼由努尔哈赤抚养长大,是他的养女。 建州崛起之初,和明国、蒙古的关系都非常紧张,尤其是与建州接壤的漠南蒙古诸部落。九部之战后,嫩科尔沁蒙古和后金的关系才改善,努尔哈赤向嫩科尔沁索女的同时,也将建州的格格嫁到了嫩科尔沁。 就是肫哲公主。 努尔哈赤将肫哲公主许配给了时任嫩科尔沁首领,土谢图汗奥巴。 是奥巴,不是奥巴马。 蒙古还统一那些年,科尔沁万户以始祖合撒儿长子一系,围绕茂明安部为核心,建立起对整个科尔沁万户的统治,后来科尔沁万户的左翼南下,形成如今的阿鲁科尔沁、嫩科尔沁、四子部、乌特拉等部。 嫩科尔沁也以本支始祖奎蒙克长子一系,围绕右翼为核心,建立起部落联盟。 代入宗法制就是,右翼土谢图系是嫩科尔沁长房长孙,集族长、首领于一身,于微所在左翼,是小宗,要步调一致,听从大宗号令。 但草原没有那么强烈的宗法观念,强大了都能做大宗,脱离原本的部落,自成一家,到奥巴这时代,左翼就已经崛起,莽古斯、明安、孔果尔三兄弟势力都很庞大。 后金一开始,也曾经重视过土谢图一系,毕竟是长房长孙,还是有一定影响力,肫哲公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嫁给了奥巴。 林丹汗(未作古,尚且雄心壮志版):巧了,怎么跟我干一样的事。 察哈尔部的公主,林丹汗的姑姑也嫁给了奥巴。 家里察哈尔公主大战后金格格,出了门察哈尔和后金大军堵在嫩科尔沁家门口,察哈尔,打不过,后金,也打不过,奥巴那个愁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察哈尔和后金两个单挑他是打不过,但这两个强大的部落同期存在,且没有兼容的可能,那就好说了,两强相争,原本不太强的嫩科尔沁就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双方都想拉拢嫩科尔沁,奥巴谁也得罪不起,于是乎,在投后金和投察哈尔之间,奥巴选择了当墙头草。 风往那边吹,他往哪边倒。 后金和察哈尔都嫁女给奥巴,试图拉拢嫩科尔沁投向自己的怀抱,奥巴感情上更倾向于同宗同源的察哈尔,但是林丹汗是来统一他的,他需要和后金结盟,免得林丹汗来打自己,而且,奥巴对后金的态度是微妙的。 爱新觉罗家不是女真的老牌贵族,是近些年起来的新贵,嫩科尔沁虽然穷点、弱点,但祖上是真的阔过,是一个非常有底蕴的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蒙古汗国时期。 他们不太看得起这个山卡卡里出来的老爱家。 奥巴将察哈尔公主称作‘大人之女’,让她做大福晋,向林丹汗示好,又几次阳奉阴违后金的命令,皇太极继位后,根本不会惯着这个墙头草,派出索尼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威胁奥巴。 察哈尔是大人之女是吧?那你把我的‘小人之女’还给我! 还给我。断交。 不跟你玩了。断交。 你去跟你的林丹汗好去吧。断交。 索尼秉持着‘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原则,念一句奥巴的罪,说一句断交,奥巴一下就怂了,也顾不上自己腿疾犯了,一瘸一拐,连夜跟着索尼上盛京跟皇太极请罪。 表示自己愿意出兵跟着后金作战,求求后金不要断交。 皇太极也意识到右翼不可靠,于是转而扶植嫩科尔沁左翼,左翼原本就与右翼分庭抗礼,且左翼对待后金的态度,比右翼要好,左翼是最先和后金联姻的部落,虽然半自愿,但也连上了。 左翼有三位大领主,皇太极决定重点跟和自己有婚姻关系的莽古斯一系加深关系,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外戚集团。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这个道理。 奥巴从盛京回去的次年就去世了,其子巴达礼继承了土谢图汗的位置,也继承了小妈肫哲公主,以额驸身份,带着嫩科尔沁右翼,参与了崇德劝进,被封为和硕土谢图亲王。 肫哲公主和奥巴的感情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吃了很多苦,改嫁给巴达礼后,情况才有所改善,当然,这种改变,除了巴达礼人比较敦厚之外,还和大清的国力息息相关。 巴达礼也怕啊,万一夫妻关系酝酿成外交事件,那就太完蛋了。 公主昔年在嫩科尔沁吃了不少苦,皇太极对公主礼遇有加,诸位福晋也对她十分尊重,哲哲向公主介绍了于微和童尘,又和她打趣道:“当了额吉就是不一样了,我听说公主也有一双儿女,不知带来了吗?” 肫哲公主莞尔一笑,“回国君福晋,儿子来了,女儿刚出生没几个月,还在家中。” 说着,公主就让她的儿子沙律来见过众人。 “这孩子的名字....”于微低声道,“有点小众了。” 童尘不置可否,“你说她的女儿不会叫罗宋汤吧。” 沙律罗宋汤,一道经典美食。 两人低头一笑,唯恐再被发现。 沙律两岁上下,生得虎头虎脑,行完礼,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母亲身边,“额吉,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妹妹还在家里呢,我想妹妹了。” 肫哲公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里也有很多妹妹啊,你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去玩好吗?” 于微看向舒伦,舒伦大大方方走上前,朝沙律伸手,“走,我带你去骑马。”舒舒也要跟着姐姐去,于微叮嘱二人,尤其是舒伦,“不要打架。” 舒伦拖长了语调,“知道了~~额涅!” 宴会从白天一直持续到夜晚,傍晚时分,篝火燃起,孩子们玩了一天,都有些累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舒伦挤进于微怀中,开始打哈欠,童尘抱着舒舒,舒舒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不知道什么话,便电量过低,自动关机,靠在童尘肩膀沉沉睡去。 只有大些的孩子们还有精力,达哲和奇塔特、雅图和弼尔塔噶尔两对未婚夫妻,坐在席间,等侍从切烤肉上来。 于微想着童尘坐久了必然会不舒服,于是借口带孩子回去睡觉,和童尘先行离去,回到行帐,于微让下人将两个格格抱下去休息,并叮嘱道:“晚上蚊子多,你们多注意些,别让蚊子咬到了她们。” 放下孩子,她又送童尘回去。 回来的路上,月色清明,皎洁的月光,落在道路两侧羊毛毡帐,投下大片阴影,于微抬头,欣赏天空月轮,群星闪耀,草原的夜色,总是这么美。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多铎回来,便自行上床睡觉,半梦半醒间,听见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多铎,可坐起来,却发现帐门口空无一人,于微愣了一下,心想难道自己听错了。 可下一瞬,她就知道这脚步声从何而来,月光从帐外照入,一道漆黑修长的影子,从身后投下,明晃晃落在眼前,于微心猛然一沉,脖间冰冷,压下涌到喉咙的尖叫。 “不许说话。”身后人低低恫吓道。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她说的是满语,但口音有些奇怪。 于微垂眸,脖间匕首倒映寒光,吹毛断发,轻而易举就可以割开她的喉咙。 “带我去皇太极的营帐。”那年轻女子威胁道。 哦,原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是针对皇太极的刺客,谁会来刺杀皇太极呢?好难想啊。 ----------------------- 作者有话说:明天换榜提前更新。 新开了一个清穿预收,大家有没有兴趣,有我就开始看史料,整点存稿,这样我们下次就可以从从容容。 文案: 《卷王社长拯救全宿舍》(清穿) 带清都让穿成筛子了,不差她们这一两个,但这筛孔未免有点大了,一次漏一个宿舍。 即将毕业的一宿舍四个女大,全穿到了大清。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大清就业率怎么样啊?她们能就业吗? 康熙:包分配的。 社恐的,指婚给了老大。 方片:“圈禁,那可太好了,姐妹们以后我想出来了挖地道来见你们,记得接应我。” 四年挂了十门差点延毕的心理学吊车尾,三脚猫功夫应付没苦硬吃的富二代绰绰有余。 老大:“不想生在皇族,想要很多很多爱。” 方片:“这样吧,我带你挖两天地道就好了,咱们cos肖申克的救赎。” 躺平的,对上了老十。 宁桃:“姐妹们我先躺为敬,站着太累了,夺嫡达咩,太达咩了。” 博尔济吉特草原部落,跟兽医学绝配,妙手回春,都救,包救的。 百兽献瑞,康熙也算是开了眼界。 老十:“这可太好玩了,还有吗?” 宁桃:“我带你耍,别夺嫡了,没意思,又不是你当皇帝。” 文艺青年,匹配上了老八。 谢春山:“感谢老天赐来的知音,姐妹们我成了,我成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61节 土木圣女但文艺青年,修陵带撰写墓志铭,一条龙服务,包零差评的。 老八:“才女,才女,才女啊!” 谢春山:“知音,知音,知音啊!” 舍长,成了老四的嫡福晋。 棠元:“怎么回事?两个圈禁,一个阿其那?” 剧烈的土拨鼠尖叫以后,她坚定道:“捞,都捞,全都捞起来。” 十五岁的老四,看着手中厚厚一沓学习计划和工作计划:“你的意思是,这些是你给我安排的行程?” 棠元:“我秘书学,很专业的。” 一起当卷王奋斗的夫妇最甜! 清穿姐妹花,永远不分家。 第59章 草台班子害人 她的草台班子护卫…… 皇太极是谁家的头号大敌呢? 不是朝鲜, 就是大明。 国内诸王贝勒应该还没有这样的权谋水平,刺杀皇太极之后,他们不一定有捡拾残局的能力, 那刺杀有什么意义,无异于自毁江山。 也不应该是朝鲜派来的, 朝鲜人的口音很独特, 说出的满语也带着一股子朝味,而且,他们应该没有这般身手的勇士。 这女刺客挟持于微出了帐篷, 快到人多处时, 怕她乱喊,于是给她露了一手。 只见她一抬手, 手中寒光闪烁, 远处沿着帐篷边缘飞跑的一只老鼠,顷刻毙命。 于微心中一惊, 怎么转到武侠频道了?快给她调回穿越频道。 “二十步之内, 我绝对能杀了你,你要是跑的快, 眨眼间能跑出二十步, 我也有一半的把握,你最好识时务点。” 女刺客的满语很好, 就是生物不好, 人怎么能眨眼间跑出二十多米, 就是博尔特来了,也没有这个水平。 这身手,这语言水平,只可能是大明的精英了。 “知道了。”中国有句古话, 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微决定先同这刺客虚与委蛇一会儿,保住性命,谋定而后动。 见于微答应,女刺客便收回了抵在她腰后的匕首。 两人继续往前,但见离皇太极行帐越来越近,于微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总不能真的把明军带过去吧…… 日后皇太极问她,“就是你把刺客带过来的?” 她要怎么回答? 难不成回答,“是的,大汗。” 那不还是死路一条,可是不从,也是死路一条啊,就在她急的焦头烂额之际,不远处忽然出现几道踉踉跄跄的人影,于微定睛一看,是豪格和多铎,两人都有些醉意,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出了帐篷。 她顿时眼前一亮。 但下一瞬,手臂陡然一沉,那刺客抓住了她的手臂,“福晋,天黑,我扶着您。” 离得近了,那女刺客压低了声音问于微,“那两个人是谁?” 于微:“……” 要是说出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只怕以他们的等级,很快就会死于非命,刺杀皇太极未果,杀两个和硕亲王,也算完成任务。 “他们就是几个小喽啰,大的那个是巴布海,小的那个,是费扬果,两个庶子罢了。” 那女刺客扫了二人一眼,垂首望向于微,“你敢耍我?” 于微心中一惊,瞳孔霎时紧缩。 二十步以外,只有一半的把握,看着两人朝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近,于微已经来不及想了,反正都是死,她就不信了,自己这么大的块头,还能让一支小飞镖戳死。 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于微猛然挣开那女刺客的手,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有刺客,快跑。” ‘刺客’两个字话音刚落,那女刺客便追了上来,于微只觉脑后一痛,眼前便黑了下去。 她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意识恢复,脑内一阵巨疼,胸中翻滚,恶心感强烈。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说话的是个男人,气急败坏,满腹怨愤。 他们说的是汉文,多么陌生而遥远的普通话,他们居然还是北京来的,朦胧中,于微想自己猜的果真没错,他们就是大明派来的刺客团队。 现在,团队内部出现了分歧,男刺客似乎非常仇恨大清,要将于微处置而后快。 女刺客的声音响起,坚定而果决,“你真想死在这儿吗?刺杀的胜算能有多少?他们摆明了是要我们死在这里。现在挟持她,还能有一条生路。” “她?”男刺客嗤笑一声,“她身边的护卫松散,她又能是什么重要人物,你走,我带着她,引开追兵。” 护卫松散? 于微终于找到自己被劫持的原因了,难怪那么多人,刺客独独摸进了自己的帐篷,居然是因为护卫偷懒去了。 草台班子真掉链子.... “.......” “闭嘴!我会查清楚她的身份的,从那两个满洲贵族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她绝对不会是寻常人,有她在我们手里,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女刺客拥有自己的判断。 闻言,男刺客没有说话,周围一时安静下来。 于微见周围没有声音,悄悄睁开眼睛,谁料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庞便映入眼中,女刺客弯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觉察到她醒了,于微吓得浑身一颤,当即坐了起来。 “你醒了。”怕于微听不懂,她切换了满语。 于微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借着洞中火堆跳动的橘光,她上下打量这女刺客一眼,这女刺客生得极为秀气,俊美修目,因风吹日晒而黝黑的皮肤,难掩其眉间英气盎然。她身上穿着奴仆的衣服,想来是以这身份混进来的。 不远处,一个面色阴郁的青年男子靠在角落,合眸小憩,他上身只穿了一件中衣,殷红鲜血点点渗出,地上,丢着一团染血的绷带。 他受伤了。 “你是什么人?”女刺客问道。 于微不答。 对方继续问道,“你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 于微还是不答。 女刺客拔出了匕首,“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于微往后缩了缩,避开匕首的锋芒,“蒙古人。” 女刺客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两个满洲贵族,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中,有一个是皇太极的长子,虎口王豪格,另一个呢?” 她掌握的消息怎么这么多?于微心情复杂。 稍加思索,于微不情不愿道:“是十王。” “十王多铎?”女刺客显然知道这号人物,脸色一时沉重起来,片刻,她盯着于微的眼睛问道:“你是多铎的福晋?” “嗯?....是....”于微不得不答道。 女刺客上下打量她一眼,匕首忽然朝她逼近,于微恐惧的后缩,但那匕首却一路追着她,她躲避不及,后背撞在石壁,凸起的岩石硌得她脊背生疼,她恐惧的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落下。 于微小心睁开眼睛,发现刺客只是割下了自己一片衣角。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要我们过了广顺关,进入大明地界,就会放过你。” 于微点点头,表现出配合的模样。 女刺客进一步道:“我的同伴受了伤,需要问你借点信物,去找你们的人换点药材。” 所谓信物,就是衣角。被挟持之前,于微在睡大觉,身上空空如也,除了衣角,也找不出什么能当做信物的东西。 女刺客将从于微身上割下的衣角收在袖中,走到同伴跟前,用普通话道:“我出去一趟,你守着她,火铳在袋子里,你当心。” 对方显然没想到,于微听得懂汉话,故而交流时,并没有背着她。 火铳?热武器。这可是好东西。 女刺客看向于微方向,她顿时两眼放空,装出副懵懂听不懂他们说话的模样,同伴的伤势严重,她并没有多作停留,而带着那‘信物’勒索药物去了。 山洞中静悄悄的,惟闻火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男刺客的呼吸声沉重,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于微悄然打量着他的情况,绷带不远处,还散落着被剪断的箭杆,他应该是受了箭伤。 能跟随在皇太极与诸王身边的护军,都是八旗精锐,骑射出众,未必逊色于眼前两位大明精锐,且八旗人多势众,他们势单力薄,刺杀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行踪泄露,情形就会反过来。 于微四处搜寻着女刺客所说的布袋,最终在男刺客腰间发现了那布袋,她稍微动了一下,那男刺客便警惕的睁开眼睛,呵斥道:“坐回去。” “我要更衣!”于微理直气壮。 人有三急,上厕所乃急中之急。 男刺客冷冰冰道:“憋着。” “不行。”于微讨价还价道。 “闭嘴,再多嘴杀了你。”男刺客呼吸已然粗重,看样子,他伤得很重,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到对方的虚弱,于微的视线死死盯着他腰间布袋,热武器,是她反杀的唯一机会。她站了起来,男刺客的眼睛立刻睁开,或许是觉察到危险,他本能摸向腰间布袋中的火铳,试图用热武器威慑。 于微却抢先一步,朝他冲去。 他到底受了伤,不如于微的反应快,火铳摸到手中,却被于微用力一撞,脱了手,于微伸出被绑在一起的手,朝布袋中伸去,然而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便掐上她的脖子,那男刺客眼神冰冷,“你果然听得懂汉话。” 对方全然没有方才虚弱的模样,一只手便掐的她喘不过来气,这男刺客不同于女刺客,好似对她恨之入骨,几欲杀之而后快,就在于微快要被掐死之际,洞外传来几声犬吠。 犬,是女真人最好的朋友,他们不仅能看家护院,还能追捕猎物。 于微脖子上的手这才松开,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男刺客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洞外情景,抓起于微的胳膊,拽着她往前走。 天快亮了,外间一片朦胧,于微被这刺客拽着,行走在密林之中,道路两旁植被枝叶上的露水溅在她脸上,荆棘勾破她的衣角,男刺客拽着她,一路往前。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但这一路来的上坡,让于微判断出,这刺客在带着她往山顶方向去。 山林地势复杂,是很好和敌人周旋的场地,但也是死地,一旦山下被围,山上的人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崇德纪事(清穿) 第62节 于微回想起自己偷听到的两刺客之间的对话,这男刺客有挟持自己,掩护女刺客逃走的打算。 看来,他现在是打算付诸实践。 围猎的猎犬,全被用来搜寻于微的下落,狗群分散后,又朝一个方向汇拢,护军立刻拍马,向多铎汇报,“十王,刺客带着福晋往山上去了。” 多铎正在对玩忽职守的护卫们大发雷霆,一听搜索到刺客下落,当即下令道:“围起来,但不要轻举妄动,福晋要是有任何差错,你们都等着给她殉葬吧。” ----------------------- 作者有话说:这个周有点忙,马上就忙完了,等我下个周狠狠加更。 第60章 飞镖扎屁股 倒霉的豪格 爬到半山腰, 于微累得气喘吁吁,腿沉得像灌铅,但刺客的步伐依旧很快, 全然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比寻常健全人都要精神, 于微实在追不上, 步伐越来越慢,刺客很着急,拽于微的手愈发用力。 一拉一扯间, 于微脚步一歪, 一脚踩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山坡下滑去, 那刺客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发事件, 忙伸手去拽她,这时候, 他才表现出受伤的样子, 闷哼一声,抓住于微胳膊的手松开。 世界天旋地转, 于微顺着山坡, 一路往下滚,不知滚了多远, 才被藤蔓挂住, 于微惊恐的抓住身边一株小树, 环顾四周,她正身处一片密林,齐人高的野草,将她密密麻麻围住。 她虽然摔了一跤, 却也因祸得福,摆脱了那刺客的控制,现在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援兵即可。毕竟,这是大清的地盘,在这里,他们拥有绝对的人力物力优势。 站稳之后,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情况,新生的植被充当了缓冲带,确认只是衣服被刮破几处,身上并没有伤口,于微才彻底冷静下来,拖着爬山累得酸软的双腿,找寻着下山之路。 她不敢往大路走,只敢在草丛里打转转,唯恐被那男刺客再抓住,野草茂密,枝叶刮得她脸生疼,各种虫子也多,脚下道路崎岖坎坷,走了一段路,于微不得不停下来,短暂休息。 就在她蹲在草丛中喘息之时,身旁传来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于微心中一紧,顿时捂住了自己嘴,大气也不敢喘息下,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剧烈跳动,好似要跳出胸腔。 脚步声忽然停了,紧接着,是一阵更大的窸窣声,不远处草丛剧烈晃动,半晌,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女刺客很生气,“王八蛋,你自作主张什么?” “穆兰,你怎么回来了?”男刺客大惊,显然没想到同伴会回来。 于微也一惊,这女刺客怎么回来的? 草台班子,太草台班子了吧?护卫是草台班子,调来的精锐也是草台班子! 于微从前觉得偶尔摆烂一下也无所谓,现在觉得摆烂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理解皇太极,成为皇太极,超过皇太极。 她害怕极了,蹲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这两个刺客发现她的踪迹。 幸好,两个刺客一会面,就吵了起来,得知男刺客弄丢了人质,女刺客气得当场打了一段电报。 “哔!哔!哔!” 男刺客也很生气,但他毕竟有错,且听女刺客的话,他的职级要比女刺客低一级,于是他的气势被女刺客硬压了两头,可就是这样,他还在嘴硬。 “这是天赐良机,从内瓦解满洲,在此一举,穆兰,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就该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的时候,杀了那个鞑王,我死不要紧,只要能解边患,虽死无悔。” 女刺客,居然叫穆兰。 好名字,花木兰是大将军,她的身手也这么好,如果她不是来抓自己的就更好了...... 这男刺客也挺有骨气,可惜大家不是一个阵营的。 鞑王。 这个王,是皇太极?还是具体某个王? 大明是不会承认皇太极皇位的,两种说法似乎都说得通,于微猜测应该是指皇太极,因为她听两个刺客说,要搅乱大清国内,皇太极嘎嘣一下死了,的确能起到这个效果。 寻常王死了,就死了,大家把遗产分分,然后继续过。 “蠢货。”穆兰骂道,“蠢过一次,还要蠢第二次,你是不是瞎,明朗,大明有如今,到底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从京城到辽东,这一路看到了什么,你都忘了吗?我看你不止是瞎,你又瞎又蠢。” “女真人是怎么成为大明心腹大患的?你忘了吗?辽东总兵养寇自重,才造就了今天的悲剧,现在你们还要重蹈覆辙,真可笑。一群蠢货,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你特么要想死,现在就掏出火铳,把你自己崩了,我绝对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男刺客叫明朗。 他俩还是从北京来的,那很精锐了。 于微蹲久了,腿麻了,可她不敢动,只能蹲在草丛,与周围植物融为一体。 那边刺客团伙还在继续吵架,从两人的争吵中,于微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哦,不,这是阳谋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了。 这是一个针对大清高层的阴谋。 明朗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只要这个计划付诸实践,大清就将不再成为大明的劲敌。穆兰则认为,大明的问题在自己,这个计划,不过是养寇自重,重蹈覆辙。 这到底是什么计划? 这么厉害? 再透露一点,让她听一听。 可两人打了半天电报,也没说出这计划的细节,于微蹙眉,开始自己根据已知信息推断起来。 如果这个鞑王是皇太极,他们刺杀的对象就是皇太极,皇太极死了,大清国内固然短暂陷入争位风波,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代善立刻站出来稳定局面,而后八旗诸王迅速选出下一任大汗,然后新汗打着给皇太极报仇的旗号,更加团结。 八大恨再加一条,杀天聪汗。 显然,刺杀皇太极对当下情况会起到反作用。 那么这个鞑王,会是诸王中的一个吗?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闪电般划过于微脑海,她震惊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明朗被穆兰骂的没话了,良久,才沉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穆兰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已经去见过他了,他要是不能让我们顺利离开这里,我们就一起死。” 闻言,于微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还真有人和大明勾结。 “先走。”穆兰催促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远去,于微还是不敢动,在原地蛰伏,唯恐两人杀一个回马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腿彻底没了知觉,天色大亮,太阳升起,透过草叶的缝隙,照在于微头顶。 晒得久了,头皮有些发烫,颗颗汗珠,从她脸颊滚落,于微不敢动,一直到犬吠声夹杂着满语指令随风入耳,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救命。”她一边喊,一边往外爬。 腿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于微稍微往前一倾,便整个人扑倒在地,她抓着地上的植被,往外爬去,“我在这儿,救命。” 小狗比人靠谱,没过多久,几只猎犬便如离弦的利箭般,朝她奔来,几只狗将她团团围住,用身体铸成一堵城墙,将她保护在中间,领头的那只用嘴拱了拱于微,好似在判断她的生死。 于微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好狗,好狗。” 护卫,饭桶,护卫犬,精英!太精英了! 汪汪队立大功。 护军们跟在猎犬后面,稍慢一步,“快去回禀十王,福晋找到了。” “那边,她们往那边跑了,瘸子,抓瘸子,那个男刺客的腿好像有点问题。”于微指着穆兰和明朗的离开的方向,对几个护军道。 她跟在明朗身后,发现他走路有一点点瘸,而且走过的地方,脚印深浅不一,要么是腿受伤了,要么是瘸子。 几个护军闻命,留下两人护卫于微,剩下的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抄小路追去。 那两人中一人扶起于微,将她搀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另一人抽刀,砍倒附近野草,视野顿时开阔,他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敏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几只狗也警觉散开,领头的守在于微身边,于微摸了摸它的头,那是黄色的土狗抬头,看了于微一眼,一只飞鸟掠过,黄狗立刻谨慎的看了过去。 “好狗,好狗。”于微忍不住夸赞道。 多铎收到消息,很快朝于微赶去,他赶到时,于微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环膝,身上的衣服破了,沾满泥泞,头发也乱了,多铎心头顿时愧疚起来,也不知道这一夜,她受了多少惊吓。 见多铎来了,正逗狗玩的于微抬头朝她看去,下一瞬,她便被多铎紧紧抱住,于微被他抱得紧了,有些呼吸不畅,不得不伸手去推他,手一用力,阵强烈的肌肉酸痛便涌了上来。 “嘶。” 多铎忙松开手,关切道:“怎么了?” 说着,拉着她的手,仔细检查她全身,于微摇头,“没受伤。” 就是爬山爬累了,又蹲久了,肌肉有点疼。 多铎漆黑的眼中满是怜惜,他伸出手,摘掉于微鬓边的树叶,又擦掉她脸上的污迹,安慰道:“没事了。” 于微对上多铎的视线,忐忑问道:“你没事吧。” 失去意识之前,她记得,她最后见到的人,是多铎和豪格,那个女刺客的功夫不差.... 他应该没事,于微想。 多铎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当时又是他和两个两个人,两个目标,二选一,多铎不会点这么背吧,点背的话,她也没招了。 “我没事,豪格救了我。”多铎道,“他也没什么事,受了点皮外伤,被飞镖扎到了.....扎到了屁股。” 好一个飞镖...原来点背的是豪格,还不是一般背。 于微想笑,又连笑的力气都没了,靠进多铎怀中,声音低沉:“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多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 于微一手扶着多铎,另一手扶着腰,站了起来,多铎转过身,将于微背起,末了,于微不忘对那两个护军道:“狗,把狗也给我带回去。” 下山的路上,于微疲惫的靠在多铎肩头,一夜生死逃亡,现在总算安全,她长舒口气,沉沉睡去,睡着睡着,强烈的失重感陡然袭来,于微浑身一颤,从梦中醒来。 童尘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微,别怕,我在。” 熟悉的脸映入眼中,于微立刻反握住童尘的手,反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忽然坠了一下,没做噩梦,可能大脑怕我身体死了,抽了一下。” 她不仅没做噩梦,连梦都没做。 “刚才大家都来看过你,大汗也下令务必要将那两个刺客捉住,天罗地网已经撒出去了,一定能抓到的。” 提到刺客,方才山上的事情立刻浮现心头,于微环视帐中一圈,对阿雅道:“你们都先出去,守着外面,不许人靠近。” 童尘有些困惑,等人都出去了,询问于微道:“怎么了?” 于微将自己被挟持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全告诉了童尘,两个刺客的来历、对话、争执,甚至是这两个人的名字,事无巨细,全部说给了童尘听,童尘听完,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有人和大明勾结?” 崇德纪事(清穿) 第63节 “对。”于微肯定道:“这个人在内,和大明勾结,他想用大明上位,大明也想利用他,挑起大清内斗,这样一来,大明边防压力减弱,就能更好抽出手,去解决国内的流民问题。” “你告诉多铎了吗?”童尘立刻问道。 于微摇头,“这件事不能说。” 童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不能说。” 于微看向童尘,“第一,我没办法解释自己听得懂汉话这件事,第二,这个人在暗,我们在明,如果贸然打草惊蛇,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第三,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 童尘震惊道:“你知道?是谁?”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我当时被挟持着往大帐而去的时候,遇见了多铎和豪格,那女刺客问我他们的身份,我对那女刺客谎称他们是巴布海和费扬果,可是那女刺客却很快意识到我在骗她。” “她一个从北京来的明国人,怎么可能分得清大清的这些诸王贝勒?”这是于微发现的第一个疑点。 她蹲在草丛,也曾头脑风暴过这个疑点,或许是腿部供血不足,大脑的血就供上了,在得知国内有人和大明勾结勾,于微脑内陡然灵光一现,所有细节刹那间连了起来,直指向一个答案。 “要么,她认识这两个人,所以知道我在骗她,但也不排除她是从别的细节判断,但这可能性很小,你也知道,大清现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服饰等级,除了不许用大汗用的明黄色,其他都很随意。” 童尘想了想,“可能他们认识巴布海,我记得,他不是被送去明国当过一段时间人质。” 于微摇头,否定了童尘的说法,“我也想过,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做人质的时候巴布海才十几岁,他也没做多久人质,明国很快就把他送了回来。那两个刺客的年纪也并不大,不可能因为巴布海做过人质,所以认识他。” “应该是费扬果。”她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巴布海脑子里只有他老婆,上班都不专心,绝对不是能搞出这么大一个阴谋的人,如果是费扬果,这就太符合他的人设了。他前期隐而不发,是怕受莽古尔泰的牵连,现在,他都手搓青霉素了,你觉得掌握先进技术的他,会甘心一直做人下人吗?” 童尘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确实.....他当时得知你是在脱离大出血的危险后,才又发高热,判断你是因为撕裂感染患上了产褥炎,忽然掏出了青霉素,说能救你。” “那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已经开始着手搓青霉素了,搓了,实验的确有效,也没有拿出来。” 说到这里,童尘已经明了,她看向于微,于微对上她的目光,不拿出来的原因并不难猜,和她们不拿出牛痘的原因类似。 “没有能力的时候拿出青霉素,无异于稚子怀璧行走于闹市,八旗会因为青霉素战斗力大增,但他不会获利,技术,是1后面的0,没有1,有再多的0也没用。他需要先上位,不择手段的上位,这东西才对他有用。” 于微分析得透彻。 童尘听完,愣愣看向姐妹,“那咋办啊?”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于微面色为难,“不知道啊。” ----------------------- 作者有话说:我先睡了,明天周末,起来努力。 汪汪队:天降神兵,英雄救美,没错就是我。 于微:好狗,好狗。 狗主人:我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犬得道,我人升天还是第一次见。 第61章 遇刺 他还没死呢 “大王。”阿雅的声音, 从帐外传来,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多铎见阿雅一人在外, 询问道:“你怎么在外面,福晋呢?” “九王福晋正陪着福晋, 奴才不敢打扰。” 多尔衮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们福晋醒了吗?” “回九王,已经醒了。” 两人在外,一时并未进去, 多铎叮嘱阿雅道:“你再去请大夫来, 为福晋好好看看。” 趁着两人说话这阵功夫,帐内两人已经收拾妥当, 于微从床上坐起来, 在单衬衣外套了一件马甲,童尘伸手, 帮她将扣子扣好。 童尘掀开帐帘, 示意两人可以进去,多尔衮接过童尘手中帐帘, 一手扶着她, 一手撑帘,多铎大大咧咧越过两人, 弯腰进去了, 多尔衮斜了他一眼, 多铎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了于微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又伸手去摸她的脸,于微一惊,往后一躲,侧首闪开,“有人呢。” 多铎的手这才放下,双手握住于微的手,“大汗将捉拿刺客的事情,交给了多尔衮阿哥,他有些话想问你。” 阿雅搬来绣凳,多尔衮扶着童尘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在她身边坐下,询问道:“回来的护军告诉我,你说那个刺客的腿有问题。” “是。很轻微的跛,但仔细看可以看出来。” “刺客是几个人?” 于微想了想,“我只见到了两个,一男一女,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他们有说过什么话吗?” 于微不假思索道:“说过,好像是汉话,没听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得知两人说的是汉话,多尔衮的眉头立刻紧蹙起来,于微见他神情不对,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多尔衮反应过来,看向于微,“你继续说。” “没了。”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多尔衮问道。 “摔了一跤,从山上摔下去了,哦对,那个男刺客应该受伤了,所以没有拉住我,我因祸得福,摆脱了他的挟持。我在草丛中待了很久,直到被狗发现。” 说起狗,于微立刻看向多铎,“我的救命恩狗呢?不能亏待我的恩狗,杀两只羊款待一下。” 汪汪队比人靠谱,护卫太矬了。 “在外面呢,已经安排人犒赏了。” 多尔衮听于微所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本应该值夜的护军,擅离职守,偷偷私会情人,手下侍卫无人约束,聚在一起喝酒误事,守卫空虚,导致刺客摸进了达哲的帐篷,挟持了她。” “刺客中途遇见了豪格和多铎,使暗器伤了豪格,挟持达哲离开。” 多尔衮做出初步判断,“按达哲所说,他们应该是大明派来刺杀大汗的刺客。” “应该是。”于微垂眸道。 问完话,多尔衮礼节性的安慰了于微两句,便又起身离去,投入到火急火燎的抓刺客工作之中,多铎不想去,但作为多尔衮抓刺客的副手,被硬拽着走了。 于微看着甩开多尔衮的手,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多铎,忽然笑了,朝他挥手,“快走吧。”童尘看了于微一眼,又看看多铎,忽然也笑了下。 一觉睡醒,浑身都痛,帐外传来舒舒和舒伦的笑声,于微这才想起自己三个崽,询问道:“她们不知道这个事吧。”童尘摇摇头,“怕吓到她们,就跟她们说你生病了,她们都很担心你,小的那个,好像没想起你,吃饱了就睡,我去看了两次,一切都好。” “逆子。”于微吐槽道,“果然是逆子。” 怕孩子们吵到于微,多铎叮嘱嬷嬷们暂时不要将阿哥和格格们带到于微的帐篷里去,舒伦和舒舒没见到于微,就在她门口的空地里玩了起来。 两人在一起玩藤球,你抛过来,我丢过去,舒伦一时丢歪了,藤球在空中划出道弧线,飞到远处,沿着斜坡,一路滚到了正聚在一起,吃得满嘴流油的汪汪队脚边。 狗狗们埋头苦吃,无人在意这藤球,唯有领头的黄狗警觉抬起头,看了看脚边的藤球,犹豫之后,叼起藤球,跑了出去,将藤球轻轻放在四处找球的舒伦脚边。 “哇!大狗狗!”舒伦眼前一亮。 于微出来时,舒舒、舒伦正和一群狗玩着,大黄狗蹲坐在一边,目光时刻警惕,于微见它坐下时,露出胸前一排鼓起的乳/房,猜测黄狗是一条雌犬。 大黄狗见于微出来了,摇着尾巴跑到了她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痊愈。 于微看向黄狗的眼睛发亮,不是,姐们儿你真的是狗,不是哪个倒霉蛋穿进去了吗? “额涅,额涅,我要这些狗狗。”舒伦举着藤球,几只狗争相窜起,试图去抢这颗球,虽然是抢球,但这些狗十分注意分寸,收起了獠牙和爪子,只用嘴套去拱球,舒伦哈哈大笑,而后用力将藤球抛出,几条狗仿若离弦之箭,嗖的声窜了出去。 “好汪汪队,这汪汪队太妙了。”好东西,当然要搞到自己手里,于微当即派人找来了狗主人,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将这群汪汪队买到手。 狗主人领命而来,这人正是那个最先找到于微的护军之一,他和另一个护军,两人是一对亲兄弟,同隶属于正白旗。护军职责类同于禁军,都是从八旗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作为汗及诸王扈从,并参与征战。 理论上来说,他们隶属于正白旗,两个连人带狗都是多铎这个旗主的财产,当然,这只是理论,要是真一切按理论来,多铎还当什么王,直接另起炉灶当大汗算了。 “这狗,你卖吗?”于微问道,“多少钱都可以。” 不缺钱,缺汪汪队。 狗主人面色为难,“福晋....这狗,是奴才自幼所养,亲人一般....岂有卖自己的亲人的道理。” 于微:“......” 买不到。那.....总不能抢吧? “这样吧。”于微稍微一想,道:“你跟着...你带着这些狗来我...不是,来大阿哥身边如何?” 让一个有前途的精锐转战二线肯定不合适,为了能顺利收编汪汪队,于微咬牙开出了高薪,跟着少主,前程远大。 boss直聘,offer当场发放,愿意就入职,不愿意...她再想办法。 护军眼前一亮,当即下拜道:“愿为福晋和大阿哥肝脑涂地。” "阿雅。"于微道,“你先将他带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找大夫过来看看。” 入职体检,必不可少。 收编汪汪队,附赠一个主人,于微摸了摸黄狗的头,“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你可不能跟你的前任一样,偷偷跑出去找男狗,让刺客把我抓住哦。” 那个护军有家室,却还跑出去,和一个仆妇私通,多铎派去的人找到他时,他正跟情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两人被抓了个现行,那仆妇的丈夫大怒,揪住护军就是一顿打,被打了一顿,迎接他的,是第二顿打。 多铎大怒,眼睁睁看着豪格受伤,福晋被刺客挟持走的无力,化成胸中翻滚的怒火,在得知他是因为和人偷情,才擅离岗位后,多铎气得笑了,命人鞭打,打完后,又让人将他送去刑部,依法惩处。 “不然你也养点汪汪队吧。”于微劝童尘道。 童尘深以为然,“我也觉得,但是养的话...”她看向于微,“要给他们做绝育吗?” 于微‘嘶’的吸口气,“这....要吧。” 护军完成体检后,阿雅又带他来见于微,于微向他询问了一下汪汪队的情况,才得知,这狗已经在他们家繁衍了很多代了,黄狗是雌犬,也是这群狗的首领,年轻的六只狗里,一只是他从别家买来,给黄狗配对的小鲜肉,剩下五只都是她的孩子。 “她有名字吗?”于微问道。 “巴图鲁。” 巴图鲁,英雄,这个名字一出,于微的‘大黄’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她‘嗯’了声,“好名字。” 新得了好几个伙伴,舒伦玩得起劲,累得满头大汗,于微和童尘也陪着玩了一会儿藤球,忽然有侍卫匆匆来报,“福晋,那个刺客已经抓住了,九王请您过去辨认。” 于微一愣,这么快?多尔衮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吧。 紧接着,那侍卫又道:“福晋....在抓刺客的时候,十王出了点事。” 于微心中一惊,手中藤球蓦然坠地,“十王怎么了?” “十王受伤了。” 于微当即便要往过去,往前迈了一步,脚却不知何时已经软了,她身形一个不稳,直往前栽去,幸而童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两人匆匆赶过去,却被拦在帐外,多尔衮立刻道:“别进去,大夫还在里面,血腥中,小心被冲撞。”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转向童尘。 “没事吧?”于微心中一片慌乱,事出突然,她完全没想到,刺客居然敢在光天白日行刺,这也太大胆了吧。 崇德纪事(清穿) 第64节 多尔衮让侍女扶住童尘,“达哲,刺客抓到了,但不确定是否是挟持你的刺客,你来认一认。”他一挥手,便有侍卫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前,只一眼,于微就认出这人是挟持自己的明朗。 他们居然没有走,还敢来刺杀? “就是他。”于微看向多尔衮,“挟持我的就是他,还有一个女人。” 皇太极得知多铎遇刺,派人来问,多尔衮留下精锐护军看守行帐,预防女刺客再来,自己亲自前去向皇太极回禀这边情况。大夫一直在帐篷中,侍从进进出出,端出盆盆血水,浓厚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于微心跳的更快了,脚软的感觉也更强。 她还不想当寡妇啊。 于微在帐外站了一段时间,阿雅上前劝道,“福晋,我们到旁边等吧。” 侍卫们在行帐旁又起一帐,于微看向陪伴在自己身边,身形臃肿的童尘,按下心中不安,强作镇定对她道:“走。”她扶着童尘,往偏帐而去,两人坐下,静静等着大夫的消息。 一直等到天黑,行帐中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多尔衮回来过一次,大夫满手是血从帐中走出,同他耳语几句,多尔衮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见状,于微心又是一沉。 “别担心。”多尔衮安慰于微道,“大夫说,多铎的情况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于微大脑一片空白。 帐中的情况,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底,成为寡妇的几率,高的吓人。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多铎要是嘎嘣一下没了,多尼还年幼,家产是否能保住,尚未可知,她现在应该考虑,怎么保住遗产,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心中一片慌乱,别说想对策,就是呼吸,都莫名艰难起来。 她捂住胸口,大颗虚汗,从额头滚落,童尘见她神情不对,再一看,发现她面色苍白,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有点难受。” 阿雅端来热水,于微喝了几口,面色才稍微和缓。 “怎么了”费扬果一进来,便见众人都围着于微,他上前一看,于微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立刻道:“快去请大夫。” “没事,现在就不要添乱了。”于微抬手制止了他们叫大夫,“我歇会儿就好了。” 于微缓了一会儿,难受的感觉,才渐渐消失,费扬果环视一圈,帐外护军众多,帐中便没有几个侍女,只有阿雅在,他于是对阿雅道:“夜还长,你去准备点吃的吧。”阿雅领命而出,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费扬果用三个人能听清的声调道:“你有想过,万一,他出事了,你怎么办吗?”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要是出事了,留下的财产,你也许能保全,但他手中的牛录,会被兄弟们瓜分,你的儿子,拿不到多少的。要么,你改嫁给多尔衮。” 说着,费扬果看向童尘,“这样或许能保住一部分牛录。” 童尘垂眸,短暂思索后,看向于微,表示自己并没有异议。 没有牛录,意味着没有股份,没有股份,将来或许就会沦落到费扬果一样的境地,多尼是于微的儿子,童尘爱屋及乌。 于微抬眸,目光呆滞,她脑中一片混乱,费扬果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可仅限于听进去,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冒出来,理解不了,思考不到。 良久,她望着费扬果,声音沙哑道:“他还没死呢。” 第62章 引蛇出洞 心眼子超多的多尔衮设下的引…… 费扬果也顾不上男女有别, 伸手握住于微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没死, 所以要提前做准备,真等他死了, 一切就来不及了。” “如果他没死呢?”于微问道, “如果他没死,知道这件事了,要怎么办。” 事关重大,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多铎只要醒来,就会知道一切。 这样的裂隙一旦产生, 将再无回旋余地, 他们之间,将永远隔着这件事。就像那时她难产时, 众人希望多铎再娶, 如果他当时松口,或许....就没有现在了。 如果多铎知道了这件事呢?他醒过来, 知道了一切, 自己要怎么办? “微,陷入被动的时候, 要变被动为主动。”费扬果道。 于微不明白费扬果在说什么, 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费扬果站了起来,于微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起立,从平视,变成了仰视。 “你喜欢他吗?要是喜欢, 不想伤害他的感情的话,就留在这里吧,向长生天也好,向堂子里的任何一个神也好,去祈祷,虔诚的祈祷吧,祈祷他能够活过来,不让你和孩子陷入困境。” “如果你不想和孩子落到被动的境地,就要现在做出行动。当然,这样做,他醒来之后,若是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因为你的作为,而迁怒于你和孩子。可是他现在是个病人,而且伤势那么严重....” “做事要做绝,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费扬果低头,俯瞰于微,“收继婚说到底,是怕部众和财产分散,也许现在,诸王贝勒就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趁你丈夫死,分一杯羹。” “这是你的命运,你的将来,没有人能为你做决定,命运在你自己手里,要怎么选,你自己做主。” 于微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两个选择,似乎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长生天和堂子诸神,真的会保佑多铎醒来吗?她真的可以将自己切实的命运,交付给虚无缥缈的神灵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不能,这样太恐怖了,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她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能切实握在手里的,不是男人时刻可以变化的感情,而是权力、部众和财产,抚育幼子的寡妇,可以保住部分财产。 做出这个选择,她就要确保多铎永远不会醒过来。 童尘也听懂了费扬果所指,一把拉住了于微,于微侧首,看向童尘,童尘眼中也有些惊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做是最佳的选择,可她清楚,选择一旦做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微....” 告诫的话到嘴边,又一时止住,她的嘴唇上下颤抖阵,在明知道自己的劝告,可能会对于微的抉择产生重大影响的前提下,还是开口道:“我觉得,应该等一等,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于微目光恍惚,童尘的眼中,坚定之光,愈发明亮,“有我在,别怕。” “你听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舍不得就舍不得,能狠下心就狠下心,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别听别人的。实在不行,你也嫁给多尔衮,反正他没儿子,娶你,还能白捡个儿子,也算便宜他了。” 于微眨了眨眼睛,忽而垂首,将脸隐入手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屋中氛围霎时陷入难言的凝重之中,阿雅步伐慌乱,手中空空如也,她一进来,便对于微道:“福晋,大王要见你。” 于微顿时站了起来,“他醒了。” 费扬果闻言,脸色顿变,但不过一刹,又恢复原状,他对于微道:“你先进去看看,到底如何,再做决定不迟。” 于微点头,往主帐而去,阿雅掀开帐帘,她虚浮的脚步,一时止住,看着眼前一片空旷的未知,于微忽然有些退缩,见到了,看到了,就要做出抉择了。 她在心中不断衡量着,两种抉择的价值。 后一个选择的价值太重,是八分之一的大清,数万部众无数牛羊,少说五千骑兵,稍微迟疑一瞬,都是对它价值的不尊重,多少人拼的你死我活,就是为了这些肉眼可见的利益。 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于微还是迟疑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迟疑。 多铎是个混蛋,这毋容置疑。 他任性妄为,毫无政治头脑,心中不满,就给大汗送瘸马,他不务正业,每天摆烂,全然没有为王者的责任与担当。 但他也简单,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没有什么城府,坦诚,偶尔想算计点什么,还搞得人尽皆知,一点算计不明白。 坦诚之人,应得坦诚之报,而不是沦为他人权欲的牺牲品,但很可惜,许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福晋。”阿雅低声唤道,这声音将于微飘飞的思绪招回,她看了眼空旷的大帐,毅然低头入内。 谁料一进去,便见多铎仰面躺在床上,单翘二郎腿,一边惬意抖动,一边嘀嘀咕咕埋怨着些什么,见于微来了,他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微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神采奕奕的多铎,一时愣住了,脸上忽然痒痒的,伸手一摸,全是湿意。多铎见于微哭了,脸上神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 不说还好,他一说,于微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拍开多铎的手,“你跟我装病是吧。”说着说着,泪水更不受控制的大颗滚落。 “不是我。”多铎急于辩解,“那是多尔衮,他说刺客是冲我来的,让我装受伤,搞引什么出洞。我早就想跟你说,他找人把我看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自己的亲信调过来,然后就马上跟你说了。” 于微捂住嘴,得知真相后,那种强烈的恐惧,阵阵涌上心头。 差一点。 一点。 她腿是真的软了,站也站不住,脚下一阵踉跄,多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多铎忍不住抬手抚上于微苍白的脸颊,心疼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没事了。”于微靠在多铎怀中,心中五味杂陈,他的怀抱坚厚温暖,还泛着玫瑰花的香气,于微只觉得委屈,埋首他怀中,泪流不止。 “好了别哭了。”多铎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慰道。 他越说,于微越觉得委屈,从原本的无声泪流,呜咽哭出了声,多铎扶起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好了,别哭了。”于微对上多铎的视线,哭得更大声了,头一沉,又扎进他怀中,“呜~” “哎!”多铎抱住怀中人,束手无策。 帐外童尘听到于微的哭声,想要入内,却被守卫拦住,费扬果听帐中哭声不止,眼中光亮闪烁,他很快垂眸,掩住眼中情绪,垂眸若有所思。 “烦死了,让我装病,我一个大活人把我关在这里面闷死了。他怎么不自己来装?”说起多尔衮的‘妙计’,多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拳捶在床上,发出声不小的响动。 于微靠在多铎怀中,不时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多铎弯腰,看向于微的脸,“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都怪多尔衮。” 多尔衮亲自去见皇太极,向他阐明自己的猜测,刺客能两次混入行帐,绝非偶然,清军内部,或许有奸细,他已经督促守卫布下天罗地网,务必要将剩下的刺客与内应一网打尽。 皇太极曰可。 多尔衮汇报完计划,又去审问被捉拿的刺客,一番严刑拷打,刺客却始终紧咬牙关。 回来的路上,他又顺带检查了一遍营地的安防,确认护军们都各司其职后,这才来见多铎,他一掀帐而入,整个人便石化当场。 多尔衮看着坐在多铎床边,往嘴里塞野莓的于微,不可置信的掀帐而出,两边护军,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多尔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掀帐而入,望着坐在一起的夫妻二人,绝望闭眼。 他深吸口气,语气尽量平缓,质问多铎道:“不是说了,不能让别人进来。” “什么别人。”多铎一脸正经,“她是我福晋,我可没你这么无情无义,全然不顾福晋的感受,她要是担心我担心的生病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 “你不心疼她....你确实不能心疼她,你不心疼,我心疼。” 他振振有词,多尔衮听不下去了,登时怒上心头,骂道:“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多铎也怒了,当即坐了起来,要同多尔衮理论,于微见多尔衮脸色不好,唯恐他兄弟二人吵起来,抬手就将多铎按了下来,一把野莓全塞进他嘴里,“好了好了别说话了,你现在受伤了,哪能这么中气十足的说话。” 多铎不说话了,于微看向多尔衮,“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要么继续演,要么你的计划就到这儿。” 事已至此,多尔衮迅速调整心态,对于微道:“达哲,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这件事,牵涉很大,护军在野外找到了刻有两人官职、姓名的腰牌,他们是大明的锦衣卫,一个副千户,一个百户,肯定还有同伙。” “那个刺客虽然怎么都不肯开口招供,但他们能两次潜入行帐,刺杀诸王,我们内部,或许有他们的内应,否则他们绝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进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顺势让多铎装做伤势沉重的样子,看能否引蛇出洞。” “不告诉你,也是怕你被人看出破绽。” ----------------------- 作者有话说:提前更新,十一点半没有了。 多尔衮:“辛辛苦苦一整天,一扭头家让偷了,不干了,我不干了。” 多铎:“凭什么让我装病,你才是体弱多病的那一个!我也不干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65节 于微:“......” 童尘:“我老公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第63章 识破 费扬果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她了…… 于微见多尔衮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也不知道是真担心自己演技不够精湛,还是在他原本的设计中,自己也是被设计、考验的一环。 她看向多尔衮, 眼前青年神色平静,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相, 多尔衮抬眸,扫了一眼眼眶尚红肿的于微,若有所思。 “看她做什么, 我让她进来的。”多铎挡在于微身前。 多尔衮:“.....” 面对眼前这个丝毫不配合的弟弟, 多尔衮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要想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继续下去, 又非得他配合不成。多尔衮只得按下心中怒气, 道:“好了,你现在躺回去, 达哲,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于微点头, “是。” 多尔衮叮嘱完两人,就要带于微出去, 他需要于微出去散布消息, 多铎不愿意一个人待着, 有些不情愿,多尔衮无奈,“就一会儿。” “你还抓不抓刺客?抓不住刺客你怎么和大汗交差?” 想到差事,多铎才不情不愿松口, “行吧。” 于微和多尔衮两人出了营帐,一旁小帐中的童尘和费扬果见她出来了,忙起身迎了上来,童尘担忧的望着于微,询问道:“怎么样了?” “他没事吧?”费扬果急不可耐问道。 于微眨了眨眼睛,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演员的修养,果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难怪多尔衮要瞒着她,说不准是真的质疑她的演技。 可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于微抿唇,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盯着童尘的眼睛,摇了摇头。童尘的眼睛,上下眨了眨,她看着于微这副模样,莫名觉得别扭,四目相对,于微眨了眨眼睛,童尘当即意识到于微在说假话。 她不动声色上前,抓住于微的胳膊,把难过的事情迅速在心中过了一遍,安慰道:“别怕。” 两人不约而同,一个伸手去揽对方,一个往对方怀抱投,全程视线错开,唯恐稍微对上,就当场破功,笑出声来。 费扬果见于微和童尘抱在一起,旋即往行帐方向看去,良久,他收回视线,却发现多尔衮正盯着他,黑暗中,多尔衮的眼睛很亮,像警惕的孤狼,阴恻恻打量着敌人,费扬果心中一惊,本能垂眸,避开多尔衮的视线。 还弱小的时候,蛰伏是唯一的途径。 要隐藏自己存在,自己的野心,活下去,才能有将来。 多尔衮注视着费扬果,一开始,他并未对刺客起疑,以为不过是大明见大清征服朝鲜,又持续攻击皮岛,愤怒之下的宣泄行为,挟持于微,刺伤豪格,也不过是巧合,算他俩倒霉。 但当刺客第二次出手,当着他的面,直攻多铎之际,多尔衮才看出刺客是有目标的。 意识到刺客是冲着多铎来之后,他当即判断出大清内部有奸细,否则刺客不可能两次都这么顺利潜入,且这奸细,和多铎以及他身边的事情有关。 多铎为什么会成为刺客的目标?多尔衮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要说大明必刺榜,榜首怎么也应该是大汗,接下来是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一类和大明多次交手的诸王,再往下排,自己也该在他前面,刺客却越过自己,直奔多铎,这太有疑点了。 从多铎入手,猜测范围顿时缩小。大明不会无缘无故,派出一队精锐锦衣卫,来刺杀他,事出必有因。 费扬果,立刻出现在多尔衮的脑海之中。 他记得,有一段时间,费扬果和自己这个弟弟新娶的福晋走得很近,当时他还嘲笑过弟弟,不如庶出的费扬果会讨女孩子欢心。 这怎么不能算作线索呢? 想到这里,多尔衮对多铎愈发不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凡他再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准现在就有结果了。 眼见已经不能从于微身上找到线索,多尔衮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费扬果身上。 庶出的弟弟,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不说极为亲近,也算是个远房亲戚,多尔衮还是不希望,那个他苦苦寻找的内奸,就是费扬果。 费扬果还是如以往一般,怯懦、胆小到不敢和自己对视,整日仓惶得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多尔衮蹙眉,不禁开始想,是否是自己草木皆兵,费扬果这么一个人,真的有能力策划出这么大的事情吗? 可除了他,多尔衮又想不到别人。 “天色已经暗了,巴特玛,你先回去休息吧。”多尔衮道,“让达哲照顾多铎就行。” 童尘拍了拍于微的背,示意她可以起来,不用再装了,于微这捂着脸抬起头,多尔衮送童尘回去,留下费扬果和于微。 见多尔衮走了,费扬果才问道:“怎么样?里面。” 于微放下手,露出还未消退的红肿眼眶,“不怎么样。” 她说的模棱两可。 虽然于微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大明的刺客和费扬果有联系,只是猜测,但这可能性很大,就多尔衮和多铎所言,这刺客是直奔多铎而来,一旦多铎死了,她的处境会很艰难,加上被劫持时的心惊胆战,于微对费扬果已经颇有不满。 之所以忍耐,不过是怀疑费扬果和大明搭线的手段。 萨哈廉先前的话,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作为户部贝勒的他应该发现了什么,但没来得及查证,就因病去世。如果费扬果真是用走私这条线,搭上了大明,那这事就复杂了,投鼠忌器,大概就是说她。 果然,她所获得的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要是想救他,我可以帮你。”费扬果的声音很低,他抬头,看向于微,于微愣了一下,眼珠转了下,问道:“你还有青霉素?但他伤口还没感染呢,是失血过多啊。” 费扬果有些迟疑,“我没办法验血型.....纯赌了,跟上次一样,我当时不知道那青霉素有没有用,一着急也忘了做皮试,后来才想起来,当时你这具身体要是对青霉素过敏,那也完蛋了。都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想救他?”于微狐疑蹙眉,费扬果忽如其来的举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费扬果一向低着的头抬起,对上于微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在烛火下,跳动着晶莹的光,“是你,我可不敢对他的命负责,你要不舍,我们就赌一把。” “你说的我敢一样....”于微小声嘀咕了句。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于微道。 这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费扬果是在套自己的话,如果多铎真的命悬一线,自己应该会不择手段的救他,或者思考自己的将来。 费扬果将救多铎的选项,放到了自己面前,如果接受,他就能借着这机会,亲自验证,如果不接受,他就再次提出‘让多铎永远醒不过来’的选项,进一步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于微瞳孔缩了一下,对于这件事始末,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为了打消费扬果的疑虑,她立刻道:“这样的责任,我担不起,现在只能想后路了,我要先想想,以后到底怎么办。” “其实你姐妹的提议很好,多尔衮是多铎的同母兄弟,这样能保全很多财产,而且,历史上摄政王多尔衮没有儿子,他现在拿到的,和以后拿到的,都会属于你的儿子。”费扬果循循善诱道。 于微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我再想想。” 她先回去看了看三个孩子,舒伦还在跟年纪相仿的小舅舅巴图鲁他们一起玩,舒舒白日里玩了一天,已经电量过低,自动关机,熬夜之子金大宝刚睁开惺忪睡眼,准备迎接自己的夜生活,见额涅出现在自己的摇篮前,小胖子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 母与子,是生来的联盟,舒伦、舒舒、多尼都需要母亲的抚养才能长大,他们长大之后,又成为母亲的支柱,血盟比海誓山盟可靠,现阶段,于微做选择之前,必须要考虑到他们。 多铎不能死,他死了她们母子四人都将处在危险之中。 可是她就要对自己的同类下手吗?费扬果的存在,已经对她产生威胁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于微的观念里,穿越者和土著是泾渭分明的两群人,作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深信教育的力量,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必然和这些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不同。 这是文化认同,就像朝鲜认同大明,穿越者和穿越者是一个圈子的文化,他们拥有相同的观念,比如她说民主,费扬果不会说关东煮,费扬果说德先生赛先生,她不会觉得费扬果是让大仙上身了。 低头是形势所迫,正所谓文化是上层建筑,不同的环境,孕育出大明、大清和蒙古不同的文化,但骨子里,她依旧觉得现代文化要比古代文化先进,只是适合与否需要讨论。 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认同大明、大清、蒙古文化,但几乎完全认同现代文化。 就在于微望着摇篮中多尼出神之际,外间忽然传来几声狗叫,旋即有人大喊道;“抓刺客。” 于微出帐查看,却见手指火把的护军,将一个青年女子团团围在中间,那女子面容熟悉,不是穆兰是谁。巴图鲁带着狗群,不停朝穆兰发动攻击,穆兰招架不住,只得转身逃走。 目睹巴图鲁的警惕与英勇,于微不由感慨,这护卫找对了,她忍不住称赞道:“好狗。好狗。” ----------------------- 作者有话说:我找deppseek大师算了一个每日最佳更新时间,大师给了三个选项,17点到19点,23点到1点,让我切记不能中午发,不然以后就这两个时间段?23点半固定,如有加更,就在18点,大家觉得呢。 第64章 见bra识姐妹(加更) 穆兰找她们缔…… 于微陪着多尼玩了会儿, 又叮嘱下人们要好好照顾格格与阿哥们,衮布妣吉闻听女婿遇刺,也遣人来问, 于微应付完来人,正准备去见多铎之际, 忽童尘身边的侍女前来, “十王福晋,我们福晋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听说是童尘找自己, 于微当即便过去。 掀开帐篷, 两道视线就齐齐朝她看来,于微愣了一下, 看清帐内人的面容, 她顿时吓得浑身一颤,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横在童尘身前。 她想说些什么,可面对穆兰那张威慑力十足的脸, 于微的嘴唇上下嗫嚅了下, 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怕,很怕, 太害怕了。 就在她心慌意乱, 不知是该求救, 还是怎么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从后拉住,于微侧首,发现是童尘, 童尘眼中却并无太多慌乱,反而安慰起于微, “没事,她没有恶意,穆兰也是穿越者。” 于微‘啊?’了声。 等一下?她是什么? 穿越是什么时尚单品吗? ‘也是穿越者’这五个字出来,硬控于微三秒钟,她有些迟疑,看了眼双手抱胸的穆兰,又看向童尘,“你确定吗?她真的是吗?你审核过吗?” 这真的不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吗? 她们姐妹不会被人做局吧? 这不是什么针对她们的杀猪盘吧。 “我确定。”童尘肯定道,“暗号都对上了,语数英政史地,还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对上了。” 于微见童尘如此笃定,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穿越是什么pxx批发的东西吗?一次量这么大?” “也不多,带咱们就四个,这么多亿人呢,概率很低了。” 几亿分之四,这个概率的确很低了。 “倒也是,但这概率留给我中一两个亿的彩票不好吗?非把我带着到这儿来。”于微忍不住埋怨道,“这根本没有现代好,我好久没玩手机了,我都快忘记英雄技能了,我可是最强王者。” 童尘撇撇嘴,“拉倒吧,你也就玩个瑶瑶骑我头上了。” “你就说我是不是王者。”于微认真道。 童尘无奈,“是是是,是的,尊贵的最强王者一颗星用户。” “喂,别聊了,说正事。”穆兰人长得好看,脾气却不怎么好。 童尘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态度表露出不满,毕竟,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人这么跟她讲过话,穿越前文明社会,大家都有素质,穿越后虽然社会整体水平倒退,但她是个有身份的人,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见童尘盯着自己看,穆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对不住,有点着急,人命关天,别叙旧了,说正事。” “什么正事?”于微看向童尘。 崇德纪事(清穿) 第66节 童尘到底对穆兰这武侠频道转过来的人心存畏惧,且的确性命关天,还是原谅她了,她转头,看向于微,郑重道:“费扬果,真的勾结了大明。” 于微只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件事。 刚才她就确认了。 “就是他,他刚才试探我来着,但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多铎下手?”于微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费扬果勾结大明就勾结大明,为什么要挑多铎下手? 天要下雨,费扬果要进步,这都拦不住的,总不能只允许多尔衮、多铎两个人努力,不允许费扬果上进吧。虽然他这方法确实不择手段了一点,但是当乐山大佛是完全无法实现资本原始积累的。 可大清诸王这么多,六个和硕亲王,好几个郡王,还有那么多贝勒,为什么单挑多铎下手?他俩有仇吗?难道因为多铎以前霸凌过他,他怀恨在心? 不然于微想不到别的理由。 “你。”穆兰道,“是你。” 于微指着自己,“我?” 三....三角恋?她是什么倾国倾城大美女吗? “按照满洲的传统,如果十王死了,作为抚养幼子的寡妇,你会继承多铎的财产,但你的儿子太小,无法守住遗产中最重要的牛录,这个时候,他不仅不是乘虚而入,反而帮了你,你还会感激他。” “我们的上司,就是信了他的话,派出我们前来刺杀,看来,费扬果压根没想让我们活。”穆兰冷笑一声,“几个蠢到一起的蠢货。” 于微脑子宕了一下,旋即反驳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就算逼我给多铎殉葬,都不可能同意我嫁给费扬果。” 带庶字,在大清是原罪。 真二等公民,阿济格家的长史,就是努尔哈赤的庶子,他的庶兄,属人,就是奴才。 改嫁也是有范围的,贵族怎么能改嫁给奴才? 尤其还是个带着那么多财产的寡妇。 于微和童尘按照已知的旧例推算过,如果多铎真死了,她要通过收继婚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财产,一志愿应该是阿济格和多尔衮,因为他们是同母的兄弟。 年前瓦克达犯事,牛录交给他同母兄弟萨哈廉,这不被多铎视作是财产外流,可见在同父基础上,同母兄弟和异母兄弟,是不同的,财产优先在同母兄弟之间流动。 这可能和弟弟也拥有继承权有关。 在游牧和渔猎民族,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一样,是重要的继承方式,莽古斯死了,部落首领平移到明安和孔果尔。年轻的侄子,哪有叔叔的拳头硬。财产给同母兄弟,等兄弟死了,再继承回来,左口袋进,右口袋出。 改嫁给这阿济格和多尔衮,受到的阻力会小得多,能保全的财产更多。 费扬果也说了,历史上多尔衮没有儿子,那不仅能保全,还能捎带一份。 二志愿皇太极,这是参考济尔哈朗的例子,济尔哈朗嫡福晋是苏泰的姐姐,所以苏泰优先改嫁给济尔哈朗,但这个例子有缺陷,因为济尔哈朗的嫡福晋是去世了,所以苏泰改嫁,哲哲还活着.... 这个不好说。 三志愿的范围更广,堂兄弟、侄子,都能被纳入考虑范围,努尔哈赤第二任大妃富察衮代,原本就是他的堂嫂,莽古尔泰、德格类死了,福晋也有改嫁侄子岳托的。 虽然这很不汉族伦理,但符合游牧、渔猎民族传统。 当然除了上述可能,还有一种极端案例,如果于微给多铎殉葬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带着财产改嫁他人。 多铎这么多遗产放在这里,孤儿寡妇是很危险的,这也是于微对费扬果最不满的一点,牵涉她们母子生死,不是什么轻飘飘就能揭过的事情。 但同时,这也是于微最困惑的事情。 为什么要杀他?指定杀,不是随机刺杀?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穆兰这想法,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其实没什么可行性。 费扬果在多铎死后收继自己的竞争力,跟他在大清汗位的竞争力一样可笑,除非费扬果把大清诸王贝勒全杀了,但他要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称汗呢? 于微反驳了穆兰的猜测,“这边的继承法则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就是逼死我,然后平分,也不会让我改嫁给费扬果,以及,费扬果守卫财产的能力,还不如我那个不会走路的儿子。” 她一开始就想过费扬果是否是为财、权,但很显然不是。 不为财,难道为情? 嘶?自己莫不是真拿了什么万人迷玛丽苏剧本? 这想法虽然很荒谬,但是比起抢遗产,稍微合理一点点。 穆兰听完于微的话,也陷入了困惑。 她略微一思考,立刻道:“年龄。你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年龄,费扬果现在才不到二十岁,可是大清这些诸王,都已经步入中年。” “据我所知,十王财产颇多,而你们这些王啊,贝勒,乃至于公主格格,都十分贪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埋下种子,焉知将来不会生根发芽。今天不能,以后也不能吗?” 于微怔了一下,她本能侧首,看向童尘,童尘也想通了,两人对视,眼中全然震惊。 二桃杀三士。 这么多财产放在这儿,无论怎么分,都会有人不满,不满,就是矛盾。 费扬果上位方法不多,钻空子是捷径,诸王团结一致鄙夷他这个庶子,堵死了他上升的渠道,对费扬果而言,一盘散沙的诸王,才是好诸王。 更何况他现在还联系上了大明,大明肯定也会暗中扶植他,这样里应外合,大明可以得到一个暂时消停的边境,而费扬果,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选择多铎,是因为他财产多,目标大。 多铎只是个开始,是费扬果计划的第一步。 嫡嫡道道的世界容不下他,他就拆了这个世界,拆毁,重新构建起一个能容纳他的世界。 “人果然不会吸取教训。”穆兰愤愤道。 “建州女真之所以壮大,是因为当时镇守辽东的总兵需要一个敌人,避免鸟尽弓藏,落得个戚继光一样潦倒而死的下场,最后养寇自重,现在他们又要养一个费扬果。” “我要不是发现他在搓青霉素和火器,还真想不到他是个穿越者,一旦他上位成功....上司真是个傻/逼。” 提到领导,穆兰又打了一段电报,“大清把朝鲜打下来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任务层层加码到我头上,一看居然让我刺杀皇太极.....” “我去刺杀皇太极?我?!”穆兰绝望闭眼。 要倒闭的公司,果然破事特别多。 说到这里,穆兰又愤怒的打了一段电报,于微和童尘心想穆兰不愧是大明武官,骂起人来格外的难听。 “好不容易劝下去,又来个费扬果。”穆兰叹口气,眼中已经没了光。 收到‘不计一切代价执行任务’这命令时,穆兰第一反应是,上司怎么不自己去?第二反应是,十王是谁为什么要杀他?尽力而为算对得起皇上这点俸禄了。第三反应是,这工作要怎么干?不然辞职吧。 第一次失败,穆兰就想收手,但一转头,费扬果把明朗忽悠瘸了,明朗受了伤,不想拖累穆兰,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完成计划。 明朗失手被抓,整件事情面临着败露的风险。费扬果希望穆兰能尽快离去,并愿意为她提供离开的途径,但穆兰不想放弃自己的同伴,双方产生了分歧。 阴差阳错下,穆兰发现了费扬果的火器图纸与青霉素制取流程图。 穆兰意识到,费扬果不简单。 上司选他,可就真的养虎为患了,还是一头猛虎。 穆兰思索之下,暂时蛰伏下来,决定重新寻求同盟,她试图通过揭露费扬果实际用心的方法,策反费扬果计划中那个‘带着遗产改嫁给他的笨蛋恋爱脑寡妇’,告诉她,男人不可靠。 扶男人青云志的下场,不是万两金,是今日芙蓉花,明日断草根。 奈何于微的狗太厉害,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笨寡妇’的姐妹。 然后..... 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你方才是想找我?不是来刺杀我?”于微有些惊讶。 穆兰抬眸,望着她,“刺杀你干什么?我是朝廷鹰犬没错,但我也不是杀人狂魔,逮着个人就杀啊,任务只让我杀十王,没说杀你这个十王妃,那我杀你干嘛?” “我本来想找你谈谈,毕竟你是十王的王妃,十王死了对你没好处,费扬果不一定可靠,但你那狗有点厉害,我还没过去呢,它就发现我了。我没办法,只能去找你的朋友,然后有了点别的收获。” 穆兰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尴尬。 她来的时候,童尘正在换衣服,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bra。 闻香识女人,见bra认姐妹。 这世界让穿成筛子了,自己和费扬果是穿越的也就算了,‘笨寡妇’和她的姐妹也是穿越的,得知这件事,穆兰当即意识到,‘笨寡妇’和她的姐妹可以结盟。 现代人应该不会这么恋爱脑....吧。 “你们和费扬果什么关系?”穆兰试探道。 于微想了想,“俩嫂子跟小叔子,他是我顶锅的皮包公司,当然,他救过我一次。” “他想抢你钱。”穆兰直言不讳。 “看出来了,那不行,这是我的钱,我的!”于微严肃道。 穆兰道:“我帮你保住你的钱,你帮我救我的伙伴。” 于微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童尘,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费扬果,两人早就有了一番猜测,穆兰的话,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眼下她们需要重新思考费扬果的事情。至于和穆兰结盟.... 她到底是敌方阵营,两人暂时不敢轻易和她达成什么约定。 “我和姐妹需要商量商量,才能给你答复。” ----------------------- 作者有话说:大功臣——bra。 第65章 穆兰cos灰太狼 吃羊吃羊她要吃羊…… “这事儿麻烦了。”于微道。 童尘也道:“是的。” “不合作, 咱俩解决不掉费扬果,我私下和他见过面,没私情但有利益往来, 这还不如偷情的罪名呢,起码最多算我笨, 利益往来, 可就说不清了。和穆兰合作的话,费扬果的问题倒是能解决了,但....那个刺客怎么救啊?” 于微抓了抓头, “咱俩说话没好使到这个地步吧。” 谁?救谁? 让她救那个刺客吗? “救不了。”于微摇头, “那可是刺客,刺客!还是大明的锦衣卫, 我又不是大汗, 说放人就放人。” 两人商量来推演去,也没想出个靠谱的法子, 她们想着想着, 帐外忽然传来多尔衮的声音,原是他巡查完岗哨, 打算回来睡觉, 于微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天色已经很暗, 自己该回去了。 “我先回去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67节 多尔衮和于微打了个照面, 见于微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他不由问童尘道:“怎么了?” “让我帮她照看一下孩子呗。”童尘答得流畅,多尔衮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在她身边坐下,手掌轻轻贴上童尘隆起的小腹, 冲里面道:“儿啊,我是阿玛。” 童尘笑了,“还小呢,听不到的。” 多尔衮直起身,握住童尘的手,“达哲家的孩子多,你能照顾就照顾,照顾不了就推辞,不要累着自己。” 这是多尔衮第一个孩子,活了二十五年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出生,将洗刷掉他之前所背负的全部揣测,扬眉吐气,在此一举,多尔衮很重视这个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童尘所生,爱妻所生第一爱子,莫过于此。 “她是我额格其,我们是亲姐妹。”童尘道。 多尔衮抬眸,深邃双眸对上童尘的眼睛,“可你也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额涅。”童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多尔衮也不知她是默认,还是反对。 于微火急火燎回到行帐,多铎已经睡着了,她放低了脚步声,朝床边走去,多铎睡颜宁静,长长的睫毛轻盖在下眼睑上,于微忽然想起了初见那一日,他的睫毛和暖帽上茂密的貂毛一起,在寒风中颤动。 毕竟是个帅哥,还是同床共枕这么久的帅哥,虽然这个帅哥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情绪化,还观念陈腐、城府有限,但,他长得帅啊。 于微在床边坐下,望着多铎出神。 那些危急时刻本应坐下,却没做出的决定,是因为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她人好,她是个阳光开朗、心地善良的好人,做不出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种没节操的事情,一定是这样,乐山大佛应该让她来当。 就在她出神之际,多铎的眼睛动了下,于微连忙错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多铎睁开眼睛,见于微坐在床边,往里面挪了挪,被子被撑起,多铎朝于微展开怀抱。 “没洗漱呢。”于微道。 多铎的手却一直抬着,于微无奈,踢掉鞋子,挤进他怀中,想着躺一会儿,再去洗漱睡觉。 外衣在被中簌簌作响,多铎抱着不舒服,上下打量了眼,问道:“为什么不脱衣服。”说着,他就伸手去解于微的衣服,睡觉的确要脱衣服,于微没有挣扎,顺着她的力道脱掉了外衣。 等到衣服脱下,多铎整个人就贴了上来,阵阵暖意迎面袭来,于微才意识到不对,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她反应迅速,手肘迅速抵住多铎的胸膛,硬隔出两人的距离。 “干什么,你现在是个伤重的快要死的人,演的像一点行不行?” “这儿又没有别人,哪有演戏还要往床帏里演的?”说着,他又朝于微凑了过来,于微直往后躲,“多尔衮知道了怎么办。” 多铎动作停了下来,他望着于微,眼中困惑浮现,“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能管我?”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设的引蛇出洞大计。” 好歹,也是队友,不能完全不顾他的死活啊。 提到引蛇出洞,多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往前,逼近于微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要是真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于微短暂思索,扭过头,“等你死了再说吧,你现在不是没死吗?” 多铎却较了真,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了回来,于微蹙眉,拍开他的手,多铎追问道:“你说啊,总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你怎么打算的?是改嫁,还是怎么?” “你没死呢!我说什么?”于微振振有词,说完,她又扭过头去,不看多铎的眼睛。 多铎没得到满意的答复,有些不悦,于微只觉脖间一暖,本能瑟缩,但多铎头,硬挤开一条路,他的动作比以往要粗鲁,灼热的气息像熨斗一样,沿着于微的脖颈一路向下犁去。 他亲的用力,贪婪的想要将眼前一切,融入自己的体内,可无论怎么用力,他们始终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个体,多铎愈发恼怒,动作也愈重。于微被他弄得疼了,手腕又被抓住,挣扎不开,无奈之下,张口咬在他肩膀。 多铎哼了一声,但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疼痛驱使下,他们像是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他们在搏斗中,彼此不让,沾上彼此的血泪,最终两败俱伤,喘息着,归于平静。 床帏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索爱无果的多铎终于冷静下来,俯身亲了下怀中于微的额头,于微躲了一下,抬首望向他的眼睛,质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呢?给你殉葬吗?” 多铎本能摇头。 殉葬两个字,对他而言是那么沉重,他的母亲大妃阿巴亥,就是为父亲殉葬,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与眼泪,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新经历。 他望着于微,眼中忧郁泛着泪光。 嘴上说着如果自己死了,她大可以带着财产改嫁,可一切真的近了,多铎又觉得难以接受。心中酸涩,酝酿出强烈的怨意,他不想让她嫁给别人,谁也不可以。 她是他的妻子,但她也是个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这么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属于她自己,而不属于他。 这件事怎么能有满意的答复呢? 多铎摇头,“算了,多尼还小,我在那边等你,等着你来找我。” “我不找你。”于微别过头,没好气道:“哈日娜在那边等你呢,活着跟人共事一夫已经够惨了,死了还是各不相属吧。” “你!” 于微冷笑声,“我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多铎的手收了回来,将于微更紧往怀中一揽,“睡觉的时候别说话。” 次日多尔衮起了个大早,陪童尘用完早饭,出发巡视营地的防卫,巡视完一圈,太阳也升了起来,他便想着去多铎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人到帐外,却得知他还没醒。 有人起了个大早兢兢业业,有人还在被窝搂着福晋睡觉。 多尔衮:“......” 恍惚间,他想起了年少时,自己跟在汗阿玛身边那段日子,也是这样,二哥代善在前面盯着敌军,汗阿玛和额涅在睡觉,二哥一连盯了好几天,实在没抗住,回去休息了会儿,敌军因此突围,二哥爬起来就去追敌军,还因此被汗阿玛责怪。 风水滴溜溜的转,现在他接二哥的班了? 多尔衮越想越不对,为什么他不能是那个睡觉的? 于微一觉睡醒,多铎还没醒,她穿了衣服,收拾齐整去见童尘,她前脚走,多尔衮后脚就进去把多铎从床上撕了起来。 童尘和穆兰早就坐在一起,说了好半天的话了,穆兰官方身份是朝鲜世子卫队成员,负责保护世子嫔姜氏,姜嫔来见李福晋,穆兰作为随从,和她一道前来。 果然,朝鲜是真的身在清营身在明,开城奉大清为宗主,送来世子、王子以及大臣之子为质是被迫的,偷偷摸摸帮助大明锦衣卫,是真心的。 “救我会自己想办法,只需要你们稍微协助我一下。也不白救,我可以帮你除掉费扬果。”穆兰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于微一惊,“杀了他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穆兰果决道,“你们跟他有利益往来,他对你们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于微看向童尘,她有些犹豫,杀人,不是儿戏,她一时做不出抉择,只能询问诡秘的意见,作为参考,“你觉得呢?” “只要咱俩在一起,平平安安,老公是帅哥,我支持你所有决定。” 于微立刻答应了穆兰,“好。” 费扬果出局理由——颜值不敌多尔衮。 “你身边的人,都可靠吗?”穆兰忽然歪头,扫了一眼帐门口掠过的一道身影,若有所思,于微‘嗯?’了声,解释道: “蒙古侍女是我从草原上带来的陪嫁,和原主一起长大,还有几个是姐妹遗产,我收到手中的,我不怎么用外人,应该都是靠谱的,她们的家人,都在我控制之下。” 她知道穆兰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话,看向她,“怎么了?” “我要是说,你身边这个人,鬼鬼祟祟,和不知道什么人,私下来往,你会觉得我在挑拨你们主仆关系吗?”穆兰问道。 于微蹙眉,“私下来往?是男是女?” 穆兰伸出两根手指,于微目露疑惑,“嗯?” “两只羊,我帮你搞清楚。” 于微笑了,“这么喜欢吃羊?你是灰太狼吗?” 穆兰正色,“你是不知道羊肉有多贵。” ----------------------- 作者有话说:我看到有人问在多铎私下见完淇那章问,于微私下见费扬果算什么。 算没被发现[狗头叼玫瑰]而且果子也没有想上位,他没想嫁给微啊 第66章 事情都挤到一起了 额实泰和完淇的谋划…… 穆兰竖起两根手指, 原本是想说二斤羊肉,武侠剧中都是这么演的,‘老板给我切二斤牛肉, 二斤羊肉,再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但穆兰一想, 二斤这个数年有些不契合于微王妃的身份,索性改口两只。 要女儿红于微可能没有,但羊她多得很。 这里可是游牧民族跟渔猎民族的地盘, 盛产羊。 一大盘冒着热气的新鲜手把羊肉, 很快端了上来,捎带二斤牛肉, 营地昨日宰了头牛, 童尘要了一大块,本想试一下卤牛肉, 但人在野外, 香料没配齐,只得作罢。 “农耕社会的话, 应该不允许随便宰杀耕牛, 来,贵价羊肉和管制牛肉都管够。”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穆兰道。 正所谓, 吃人牛羊, 与人查案。 查案和探听消息这块, 她是专业的。 当天晚上,穆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拍掉衣角的露水,问于微道:“你真的没和人结仇吗?” 于微正抱着舒伦睡觉, 她这几日玩得有些厉害,出了汗,风一吹有些着凉,大夫看过后,开了药,舒伦喝了药,昏昏沉沉在于微怀中睡去。舒舒则枕在童尘怀中,童尘的肚子有些显怀,不能再如以前一样抱着她在怀里,哄她睡觉,舒舒无人哄抱,哼哼唧唧半天,才睡着。 金大宝躺在摇车里,自顾自玩着,摇车上吊着许多干净的牛羊骨,他被这些晃动的小骨头吸引,伸手去抓,骨头碰撞,发出风铃一般的响声,这响声吸引他,他抓得愈发起劲。 人小还是好忽悠的,几根骨头就能让他玩大半天,先敷衍一下吧,实在腾不出手了。 “这三个孩子都是你的吗?”穆兰看看不过十七八岁的于微,又看看四五岁左右的舒伦,“那你老公有点该死了,明朗没刺错。” “这是我堂姐的孩子,也是我老公的孩子,没错,我就是那个踹了原配的小姨子。”说着,于微自己笑起来,穆兰见她这样,也笑了一下。 穆兰见于微对几个孩子都照顾有加,完全看不出来,两个女孩不是她亲生,又听她能毫无顾忌的调侃自己是小姨子上位,心中猜测才淡去,她犹豫了下,询问道: “你是不是,不能再生孩子了?” 于微心中一震,立刻追问道:“她把这个消息传给谁了?”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穿戴和长相,应该是满洲格格,不是蒙古人。” 穆兰这么一说,于微就知道是谁了。 完淇居然这么锲而不舍? 知道是完淇,于微也就知道这侍女为何会背叛自己,哈日娜的死,的确很突然,侍女们心中有所猜想,为人挑拨离间,故而投向完淇。 童尘也愁眉不展,想了想,提醒于微道:“你别忘了还有舅母。” 舅母,舅舅阿布泰之妻,完淇后妈,舒尔哈齐之女额实泰格格,也是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人之一。 当年努尔哈赤将舒尔哈齐之女娥恩哲、额实泰以及自己的女儿穆库什,都嫁给了乌拉贝勒布占泰,建州女真灭掉乌拉部,布占泰流亡叶赫,最终死于皇太极老妈孟古哲哲母族叶赫部。 布占泰倒台了,娥恩哲、额实泰、穆库什三姐妹因此回到娘家。 崇德纪事(清穿) 第68节 穆库什被努尔哈赤改嫁给了自己好兄弟,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 娥恩哲和额实泰则按女真传统,收继给布占泰的亲属,额实泰嫁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布占泰的侄子,阿布泰。阿布泰被罚不许和贝勒们结亲在前,额实泰改嫁他在后。 额实泰也有孩子,不许结亲对她也有一定影响,她的儿子如果不能娶贝勒之女,要往哪儿去找老婆呢?她的女儿不嫁给兄弟们的儿子,不嫁给贝勒们,要嫁到哪儿呢? 她为大清流过血,她为大清流过泪,大清不能这么对她。 “估计额实泰已经试探过大汗大福晋的口风,所以完淇才会去找多铎,毕竟当年大汗是生气阿济格私自为多铎娶亲,又怕多铎娶了表姐,跟舅舅、阿哥一条心,现在不一样了。”于微认真分析道。 穆兰听完,询问道:“表姐表弟能结婚吗?这是不是有点不健康。” “听我给你说一段绕口令,多铎的堂姐兼前婶奶奶,嫁给了他舅舅,给他表姐当后妈,表姐在他亲哥的撮合下,差点嫁给了他,也就是说,多铎的堂姐差点给他当了丈母娘。” 于微一口气说完,旁边童尘实在忍不住桀桀桀笑了起来。 穆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几次张口,又讪讪闭嘴,良久,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这符合周礼吗?” 于微想了想,“符合吧,同姓不婚,他们又不是一个姓,而且,他们为什么要遵循周礼?” 穆兰想了想,认真道:“你知道的,我是个大明的老古董,贵方这么朝前而复杂的关系,我难以理解。这段rap的重点在于,那个满洲格格想嫁给你丈夫,所以派人打探,继而知道你不能生育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是有点棘手。” 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大清,生育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哪怕放在现在,部分地区,部分人群也是一样。 “这真是事情都挤到一堆了。”于微叹口气,这边费扬果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完淇又偷偷摸摸杀上门来。 “其实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治标不治本,想攀上十王这门亲的人,应该不少,没有这个,还有下一个。” “对呀,总不能都杀了。”于微道。 穆兰当即看向于微,“什么都杀了,我是大明公务员,不是杀人狂魔,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雇佣兵,但你这个单子他接不接不好说。” 于微眨了眨眼睛,“那你怎么帮我?” “古语有云,先礼后兵,你先将把人约来,杀鸡儆猴,好好敲打,然后展现出自己的态度。如果对方识趣,愿意知难而退,这件事就此作罢。”穆兰道。 “如果对方不愿意呢?”于微追问道。 穆兰蹙眉,“你是个王妃,想收拾她还用挑日子吗?冒犯、侮辱,不都是借口,然后我帮你把她打一顿啊。” 作为武将,穆兰的解决思路很简单,一耳光抽不服,就多抽两耳光,“你要告诉她,她要是进门了,你天天抽她,但这么做也有副作用,会影响你的名声,她也会更恨你。” “我倒有个办法。”一旁童尘忽然开口道。 两人齐齐看向童尘,童尘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记得完淇和前一任丈夫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她怎么证明她就一定能生育呢? ” 科学技术不发达的世界,生育能力唯一检验标准——孩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汉朝男人热衷于娶寡妇,一则根据当时观念,他们认为寡妇命贵,克死丈夫是因为丈夫命贱,无法和妻子匹配,克死的丈夫越多,命越贵。二则寡妇大多生育过,生育能力得到证明。 这脏水一旦泼到身上,完淇根本无法为自己正名。 穆兰眼前一亮,称赞道:“好办法。” “但这个方法也还是不能治本。”童尘看向于微,于微对上她视线,“我知道。” 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多铎身上。 思来想去,于微作出决定,“这样,先礼后兵,将她约过来,敲打敲打,如果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嫁给多铎,再按照后面的办法。” 穆兰又竖起了两根手指,于微困惑看向她,“还想吃两只羊?灰太狼先生?” “善哉。”穆兰点头,“要多多的辣椒。” “这东西没有,我们也正在找呢,虽然说这个时间段应该从南美洲传过来了,但在哪儿我真不知道。” “原来如此,它现在应该叫番椒,是观赏类和药用植物,还不属于食材,你跟大夫描述一下,他应该能给你。” “我马上派人去问。”于微一听辣椒现世,慌忙派人去找大夫询问。 辣椒。有了辣椒就有火辣烤牛、烤羊、烤猪、烤各种动物,五香味的她们吃够了,带辣椒面的传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想到火辣辣的羊肉串,于微舌底就泛起口水。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还是个大福。 完淇得知于微请她过去,心中一惊,“还真是快啊。” 她毫无惧色,反而是她的生母有些担忧,不同于额实泰为完淇穿针引线,完淇的生母更加谨慎,她亲眼见证了大汗、诸王贝勒府邸中女子地位升降变迁,认为不和贝勒们结亲,反而是件好事。 “十王福晋毕竟是国君福晋的妹妹,威胁她,是不是会适得其反?只要国君福晋在,蒙古还在,多铎不会抛弃她。大汗也好,诸王贝勒也罢,他们娶妻,更多都是为了利益。” “乌拉并入建州,大妃也已经去世,没有部族,没有支持,你就是嫁过去,也不过平白受人欺负,额涅不想你过那样的日子。” 完淇笑得凄凉,“难道嫁给一个寻常人,他就一定会对我好吗?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将女人当做财产、附属,唯独不将女人当做人,既然嫁给谁都是一样,我为什么不嫁一个能让我翻身的男人。” “大福晋的妹妹又怎样?”完淇全然不惧,“我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怎样?凭什么高位都要让给那些蒙古女人,凭什么姑祖,要让位给哲哲,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让给哈日娜?” 皇太极继妃、豪格之母乌拉氏,也是乌拉国主之后,是完淇祖父满泰之弟的女儿,大妃阿巴亥的姑姑。完淇提起往事,她生母眼中浮现出一丝哀伤,乌拉氏和皇太极原配钮祜禄氏之间大福晋之位的交替,与哲哲和乌拉氏的大福晋之位交替,都与当时的局势息息相关。 不过都是被抛弃的女人罢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事,晚上不会更新了,提前更新,明天换榜。 第67章 你爱我(加更)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 想着完淇的事情, 晚上于微翻来覆去睡不着,多铎被她吵醒,回头看向她, “怎么了?床上有钉子不成?” “没怎么。”想着完淇的事情,于微现在对多铎全无好感。 她不能生孩子, 跟阻拦完淇嫁给多铎, 是两回事,于微很清楚,就算杀了完淇, 把她细细砍成臊子, 也改变不了她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只要她自己不继续生孩子,危机就很难解除。 穆兰的方法, 也不能奏效, 打小三从来不是重点,重点要打偷腥的男人。 这个脑海中充斥着腐朽三妻四妾观念的男人, 这个多妻制的社会, 这个强调女性是男性附属的世界,才是她真正的敌人。恍惚间于微有种心累的感觉, 像是一口气耕了二亩地, 但抬头一看,还剩茫茫一片没动。 “好累啊。”于微叹口气。 多铎展臂, 将她揽入怀中, “怎么了?什么事把你累着了?是孩子们太调皮了吗?你等我出去。” 他还在坐牢。 引蛇出洞, 蛇不出来,多尔衮不放他走。 “不然你再娶个福晋吧。”于微埋首多铎怀中,说话的声音很轻。 多铎一怔,“嗯?你吃错药了?” 说着, 他低头去看于微的眼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端倪,于微平静对上他的视线,“还没吃,等你娶了,我再去吃,我吃点鹤顶红,再吃两块金子,早早闭上眼睛,就没这么累了。” 一口闷,再也不用与全世界为敌了。 “说什么呢。”多铎没好气道:“你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搁这儿乱吃飞醋呢?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现在连帐篷都出不去,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想,别人可想,外面多少人排队等着想跟你这位年轻的和硕亲王结亲呢,不说别的,就说上次那个送侄女不成的毛色达,这几天又盘算着往家里送使女,这次送的可是亲女,十二岁。” 摊上这么个爹,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 于微怕自己把姑娘送回去,她那个不长皮炎的爹又把她转手送给别人,到底留了下来,因为不知品行,暂时只让她跟着大丫鬟们学习规矩,不许她入内。 至于爹,于微送了他一份大礼,一百鞭子没长记性,那就再来二百。舅舅阿布泰和和硕格格额实泰她打不了,一个小小毛色达她收拾不了吗? 新收的护军人很机灵,他和他兄弟两人联手做局,罪名安得天衣无缝,找不出一点错处,就是济尔哈朗来了,也不能从法条上找到他的漏洞。 想到阿布泰,于微又想起完淇,更生气了。 满族很重家庭关系,长辈为尊,皇太极都要给阿哥姐姐磕头拜年,更何况高一辈的舅舅。舅舅,又是个很特殊的亲戚,皇太极都曾经忌惮过阿布泰,唯恐他将三兄弟团结起来。 加上多铎的母亲早逝,舅舅是很亲近的亲属。 投鼠忌器。天天投鼠忌器。 于微越想越生气,张嘴就照着多铎的胳膊就是一口,多铎当即坐了起来,捂着手臂道:“你干什么?” “娶吧,娶吧,你去娶吧,把你的表姐娶回来,好跟你舅舅,你堂姐,亲上加亲,你们一家子过,我走!”于微也坐了起来,“不止是你表姐,别的都行。” “旗下人等着巴结你,贵族们等着笼络你,关系好的,想跟你亲上加亲,更进一步,关系不好的,想缓和关系。只要你想,什么样的他们都能送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送你什么样的。” “与其等新人进门恶心人,倒不如我自己走。” 说着,于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多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走什么。”于微甩开他的手,“跟我装什么?你娶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国君福晋的妹妹,明天你要再想点什么,肯定就跟多尔衮一样。” “你够了。”多铎坐在床上,抓不住于微的手,抬手抓了下额前碎发,深黑的眼睛在手掌遮挡下,目光逐渐深邃,他垂下手,看向于微,冷静道: “我到底是个和硕亲王,谁不是三妻四妾?我的婚事,不只是婚事这么简单,如果真这么简单,又何须征得大汗和诸王的同意?我要跟杜度、阿巴泰一样,一辈子是个贝勒,一辈子在原地打转,你就满意了吗?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最担心的事情,轰然落地,于微转身就走,多铎并未来追。 她走的仓促,连鞋都没穿,好在已经是春夏,地面已经长出新草,于微踩着有些扎脚的草地,想要去找童尘,可走着走着,想到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跟多尔衮睡觉了。 于微不想让多尔衮知道这件事,脚步一时止住。 她站在原地,四下望了一圈,找不到童尘,于微不知道该去哪儿了,犹豫之下,她决定先回自己的营帐。才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声咳嗽,于微回头,穆兰一身黑衣,从一个小包后面走了出来。 见于微没穿鞋,穆兰蹲下身子,“来,姐姐我背你。” 于微犹豫了下,朝穆兰走去,穆兰起身那一瞬,于微透过厚重的夜行服,感受到了她手臂的力量,她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肌肉结实,完全不逊色男人,“哇塞。你真不愧是武将。” “文武双全好吧。”穆兰反驳道。 于微点头如捣蒜,“文武双全,文武双全。” 穆兰笑了下,也没问于微为什么半夜一个人鞋都没穿的跑出来,倒是于微先开口问她,“你怎么在这儿?我没付给你羊腿帮我打探消息啊。” “我为自己打听消息啊,抛弃同伴,是很不耻的行为。” “那你都听到了?” 穆兰摇头,“耳朵不好,没听到你们吵架。” 于微被她这话逗笑了,“好一个耳朵不好。” “你一定要救那个朋友吗?我看你那个朋友,很鲁莽。”于微说出了自己对明朗的看法,费扬果三言两语一挑拨,就被忽悠瘸了,性格.... 穆兰叹口气,“明朗的父亲兄长都死在萨尔浒之战,女真人的手中,他别的都好,就对女真这一点,很冲动。” 崇德纪事(清穿) 第69节 于微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们俩就是同事吗?” “不是同事是什么?我在大明的户口本上,性别是男,我俩也领不了结婚证,这个时代,也没有男女朋友的说法,那就是同事啊。” 还是夫妻店。 于微还想问,穆兰却停了下来,指着天边道:“快看,流星,快许愿。” 她放下于微,两人对着流星虔诚许愿。 许愿完,穆兰又背起于微,于微好奇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我许愿,你能快点高兴起来。” 于微有些震惊,“啊?”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能改造这个古代世界,毕竟,我可是先进的现代人。后来就老实了。我姐夫死的时候,姐夫家里人都来抢我姐姐和侄女的家产,我想据理力争,但发现大明的律法很扯淡,宗族过继之子居然能全额继承?” “后来上班久了,跟我一批进去的,都晋升了,升得最快的,已经当上了督指挥,锦衣卫的老大指挥使都比他低好几级。因为他是魏忠贤的侄子,什么都没干,但每次立功,最前面都要写他们的名字。” “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想娶我回去。” 穆兰苦笑,“这些微不足道但又和我生活息息相关的小事,一点点磨灭掉我作为现代人的心,我要用古代的方式才能逐个解决。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做了古代人的事情,还能算现代人吗?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我像是一只失航的小船,在大海中漂泊,忽然一下看到你,还这么执拗,觉得眼前一亮,小妹妹,我支持你,我向流星许愿,希望你能很快开心起来,继续去做自己。” 走到离于微自己帐篷不远的地方,穆兰将她放下,“好了,剩下的路自己走,我要走了,一会儿你的修狗该叫了,引来护卫,被人看见,那你可就说不清了。” “十王妃夜会情夫,绝对头版头条。” 于微又被她逗笑了。 穆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于微走进帐篷,夜已经深了,侍女们都已经睡下,她自己进了帐篷,铺床睡觉,于微躺在床上,睡得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她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睛,外间并未传来狗叫,她知道来人是熟人。 屋中没有点灯,直到来人走到她面前,于微才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看清初是多铎,多铎在她身边坐下,浓厚的酒气立刻扑面而来,于微看向他,“你喝酒了?” “嗯。” 于微离去之后,多铎越想越生气,一人借酒浇愁,帐内没有别人,一片死寂,帐幔朦胧昏黄烛火,他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孤单一条。 酒一壶一壶的下肚,他的意识却愈发清醒。 多铎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清醒过,五感都被放大,隐约间他甚至听见帐外风吹过草地,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看到整片天地,寂寞与空虚,潮水般蔓延而上,他再度想起了那些他所珍爱,却一一失去的东西。 汗阿玛,额涅,还有..... 还有什么呢?那种强烈的感觉袭来,他却不知道 世界安静的没有一丝弦音,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这声音令多铎感到厌烦,风吹向远方,远方....空空如也,荒凉的草原尽头,什么也没有。 那里应该有什么的,多铎想。 应该有一个人在等他,心中生出这个念头,脑海中就浮现出福晋的脸。 她虽然脾气不好,娇纵任性,可是她什么都会说出来,她理直气壮,向所有的不情愿宣泄自己的不满,并拒绝低头。 不复杂的人,相处起来很安全。 阿哥们争权夺利,争相拉拢他,下属们要讨好他,哈日娜更在意她自己的地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亲人和亲人之间,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不明白。 汗阿玛对他的疼爱,不掺一丝杂质,额涅的笑容,也那么温柔,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他觉得人和人之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以他的聪慧程度,他很快适应了新的规则。 可内心深处的疑问,始终得不到解答,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多铎坐在于微床边,侧首看向那张一人独处时,期望见到的脸颊,“你爱我是吧。” 这陡然石破天惊一句,惊得于微险些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怎么会爱上一个脑子里装着腐朽思想的男人呢?最多算鬼迷心窍,贪图美色,爱,爱是平等的,相互的,单方面的不能叫爱。 ----------------------- 作者有话说:到底没忍住加更了[狗头叼玫瑰] 多铎:我觉得自己像喝假酒了,怎么越喝越精神。 第68章 不承认 打死都不可能承认的 面对多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于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说不出话的频率有点高,生活为什么要这么刁难她这个话痨? 实话实话吗?那可就太伤这个古代男人了, 怎么才能高情商回复呢? 可惜手上没有手机,否则她一定发条红薯问问—— 在线急, 我那年轻帅气, 富贵多金的丈夫忽然发羊癫疯,问我是否爱他,我要怎么回答? 然后她九成会被喷成筛子。 关键时候, 还是只能靠自己发挥。 “那你爱我吗?”于微反问道。 爱, 可是道德绑架的绝佳利器,先说出口的那个人, 就是输家, 就会被挟持、绑架。 正所谓……你都爱我了你怎么不能blaaaa…… 你不blaaaa就是不爱我。 这是个深坑,一旦跳下去就完蛋了, 于微心想自己才没这么笨。 现在轮到多铎说不出话了。 黑暗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盯着对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于微有些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那边多铎也扛不住了, “睡觉吧。” “行。”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 遇到问题不要怕, 不要折磨自己,先躺上床去睡大觉,睡醒了,说不定就忘了, 问题就不用解决了。 事情也果真如此,一觉睡醒,两人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吃过早饭,多铎派人申斥毛色达,所谓申斥,就是派人去他家门口骂,相传这是从明朝流传过来的法子,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就派太监去大臣门口骂他。 无根之人,说起话来自然强调根,太监骂得难听,但是上斥下,下还不能还嘴,读书人重视脸面,有时候被骂得想上吊。大明自诩礼仪之邦,还有泼妇骂街的太监。 被派去的人骂毛色达,自然是极尽侮辱。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毛色达先被打,再被骂,已然是个典型反面例子,旗下人再想打歪主意,走捷径,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会走上毛色达的老路,所谓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就要高调而大规模的杀。 侍卫回禀毛色达的事情均已办好时,多铎正在举金大宝玩,几日不见,他对他的耀祖思念的深沉,金大宝被敷衍了几日,被人举举落落,开心的咯咯大笑。 “知道了,你派人去问问,舅舅是否在家,要是在的话,请舅舅舅母有空过来一趟。” 于微闻言,抬眸扫了多铎一眼,警惕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不把事情说明白,怕有些人晚上睡不着觉。”多铎在多尼脸上亲了一口,“本来就睡得晚,再不睡觉,我们多尼可不能学哦。” 多尼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望着多铎“哦”了声,多铎顿时哈哈大笑,举着他看向于微,“你看,连多尼都嫌你睡得晚。” 于微翻了个白眼,美女的事少管。 阿布泰和大侄儿多铎的关系很不错,否则也不会同意嫁女给他,得知多铎请他们夫妇,午后便带着福晋过来了。见阿布泰夫妇来了,多铎让于微暂时回避。 于微站到屏风后,伸出颗头,“这儿可以吗?” 她摆明了不想走,想听一听。 多铎看了她一眼,一时蹙眉,站起身,端了个绣凳搁在地上,这才心满意足道:“行了。” 不多时阿布泰夫妻来了,多铎请他二人上坐,又让人上奶茶,略微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 “我请舅舅舅母来,是为了表姐的事情。” 阿布泰一听,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惊讶道:“哦?” “福晋不同意我再娶。”多铎一张口,一口大锅就扣在于微头上。 “她是国君福晋的妹妹,睿王妃的姐姐,又生下多尼,娶了表姐,我后宅必然起火。她若欺凌表姐,我也束手无策,但若坐视不理,又愧对舅舅嫁女之恩。” “还请舅舅为我着想,将表姐另嫁他人吧。我可以为表姐择一良婿,日后,两家亲戚往来也如从前。” 一旁中年妇人坐不住了,“十王是男子,岂有受限于一妇人的道理?她身份固然尊贵,但女子三从四德,以不妒为美德,就算是国君福晋,不也照样和四位福晋一起侍奉大汗,睿王,也有别妃。” “十王年轻,就这么甘心被一女子所挟吗?”妇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多铎架在了火上,似乎他要不娶完淇,跟自己证明他丈夫的威严,就颜面扫地,会被天下人耻笑。 “那舅母要我怎么办?”多铎看向那中年妇人,目光严肃,“我是要打她?还是拿箭射她?” 那中年妇人脸色顿时一白,脸上怒意浮现,于微当即便猜到她的身份,是舒尔哈齐之女,济尔哈朗的姐姐额实泰格格。 当年她们姐妹三人嫁给布占泰,吃了很多苦,因为乌拉与建州交恶,布占泰对三人拳打脚踢,更在出兵之时,以响箭射娥恩哲怀孕的腹部。 布占泰很有威严,但这威严,建立在她们姐妹三人的恐惧之上。夫妻之间,不需要威严,sm除外,否则那不是夫妻,是主子跟奴才。 额实泰气得说不出话来,显然这两句话真的戳到她肺管了。 阿布泰见状,也明白多铎是不会娶完淇的,于是立刻退了一步,“既然十王都这么说了,那就请十王为完淇挑个好人家吧。” 送走阿布泰夫妇,于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多铎朝她伸手,于微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掌心,多铎拉着于微,在自己腿上坐下。极近的距离内,他凝视于微的眼睛,没好气道:“满意了吗?妒妇。” 于微蹙眉,照着多铎胸口给他一下,“说什么呢。” 多铎握住她的手,“说你善妒,这难道不是真话吗?” 两人拉拉扯扯间,外间忽然响起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夫妇二人一听这脚步声,便知是舒伦来了,连忙松手的松手,起身的起身,门口的侍女想要拦住舒伦,却扑了个空。 舒伦风风火火跑进屋,一头扎进于微怀中,“额涅。” 跟着舒伦的下人跟着进来,年长的随从妇人道:“福晋,大格格不肯吃药。” 小孩子没几个认真吃药的,尤其是中药,别说小孩,就是大人也吃不下去。于微觉得自己要变成小时候讨厌的大人类型了,因为生病了真的要吃药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要听话。”于微循循善诱。 舒伦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于微话说了一筐,多铎也劝,两人好话歹话,哄的话都说了,舒伦还是不吃药,没办法,只能来硬的,多铎抱住她,嬷嬷熟练用勺子撬开她的嘴,将药灌进去。 崇德纪事(清穿) 第70节 舒伦哇哇大哭,大哭道:“额涅,我要额涅。” 于微想伸手想从多铎怀中接过她,舒伦却缩进了父亲怀中,很显然,她要的额涅,是她亲妈。不同于年幼的舒舒,舒伦对哈日娜有一定记忆,于微心想,幸亏药是多铎跟嬷嬷灌的,后妈真特么难当啊。 舒伦哭了一会儿,显然觉得多铎更讨厌,又投入于微怀中,小孩子总是反复无常,尤其是生病的小孩子,于微也没有跟她计较,轻轻哄拍着舒伦,舒伦在她怀中,才渐渐止住哭泣。 “额涅,舒伦讨厌喝药。” 于微‘嗯’了声,“我也很讨厌喝药。” 舒伦抬头看向于微,“大人也会讨厌喝药吗?” 于微看着舒伦那张因哭过楚楚可怜的脸,“宝贝,没有人喜欢喝药的,可是生病了不吃药不行,你好好吃药,病好了,就不用吃药了。” 舒伦依旧倔强,闹道:“不吃药。” 于微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该怎么让舒伦喝药,舒伦是感冒,应该多喝水,“额涅给舒伦煮点甜甜的药好吗?” 想到治疗感冒,于微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冰糖雪梨和棒打鲜橙,冰糖雪梨止咳,橙子富含维c,实在是治疗感冒的不二之选,于微以前感冒了,就会去喝某冰城家的棒打鲜橙(不加糖版)。 奈何这个季节,没有梨子也没有橙子,老爱家也还没有让别的地方贡水果的能力,于微没找到合适的水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温水泡薄荷和干柠檬片,适当加点蜂蜜,喂给舒伦。 薄荷可以缓解舒伦咳嗽时喉咙的痛感,蜂蜜柠檬茶起一个骗水作用,感冒了吃药,只能起缓解症状的作用,根治还是要等自身免疫功能起效。 舒伦很喜欢蜂蜜柠檬茶,酸酸甜甜的,这个药吃起来,她不鬼哭也不狼嚎了,喝完一杯还想要喝第二杯,于微举起杯子,陪她一起喝,“来,额涅陪你喝,干杯。” 多铎处理完家中的事,才去找多尔衮,多尔衮看着姗姗来迟的弟弟,气得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 早上他巡逻完毕,照例去看多铎那边,他望着空空如也的‘陷阱’,问守卫的护军道:“十王呢?” “王爷去追福晋了。” 多尔衮不可置信看向护军,“什么?!” 侍卫将两人吵架的事情告知多尔衮,福晋一人赌气离开,他们想去追,又不敢擅离职守,不久之后,十王也离开行帐,他们阻拦无果。 总之一句话,都尽力了。 引蛇出洞,蛇没出洞,诱饵先跑了,那他还怎么引蛇出洞? 多尔衮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多铎!” 他见多铎满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满心怒火终于到了爆发的顶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刺客是冲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不好好待着还到处乱跑,你小子有几条命自己不知道吗?抓不到刺客,我们要怎么向大汗交代?” “哎呀,你这招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生效,万一敌人按兵不动怎么办?既然刺客是冲我来的,我要出现在大庭广众下,才能更好的引蛇出洞不是?” 多尔衮看了多铎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和护军的话,他此刻再说自己怀疑刺客跟他的枕边人勾结,就太不合时宜了。 刺客目标的选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多铎身边每个人,都被多尔衮纳入了怀疑范围。凭心而论,他当然希望是自己的想多了。 但逻辑就是逻辑,感情是感情,他得查出真相。 一招不成,多尔衮又出一计,“大嫲嫲即将归国,不如趁着这机会,举行一场典礼。提前将风放出去,就说我们守株待兔无果,认为刺客已经离开,到时候,再看看刺客是否有异动。” “就算抓不到敌人,送一送大嫲嫲也是好的,毕竟她老人家,把女儿都嫁给咱们了,咱们也应该表示表示。” 多尔衮一番话,说到了多铎的心坎,“理应如此。” ----------------------- 作者有话说:多铎:我可以一点不傻,这不能承认的。 于微:俺也一样。 多尔衮:...... 第69章 大清初代卷王多尔衮 累死累活金多病,…… 衮布妣吉即将归国, 多尔衮和多铎提出举办庆典为岳母饯别,得到了皇太极的肯定,将这件事交给了两人去办。 得知要送额吉归国, 于微便来找童尘,想和她商量商量, 她进帐时, 童尘正在看书。 “这是什么?”于微好奇凑上去一看,略微扫了两行,“你怎么看上大清案件汇编了?” “断错案了, 对方不服, 上访去了,多尔衮让我多看, 别瞎判。” 大清目前实行相当于两审终判, 特殊情况三审。 除军事犯罪、重大刑事案件外,基础民事案件, 婚丧嫁娶、打架斗殴, 偷鸡摸狗,小额经济纠纷, 旗主有权过问, 调节一下,能调节就握手言和, 当事人若是不服, 上告刑部, 那就由刑部审理。 一般到刑部就是终审。 再不服,就皇太极判。 “什么案子?”于微有些好奇。 童尘叹口气,“一个人,没儿子, 过继弟弟的儿子,按道理,他死了就该儿子继承啊,但是到了刑部,刑部认为该弟弟继承。” 说完,她看向于微,“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吧?”于微蹙眉,认真想了想,“他已经把弟弟的儿子过继了,那弟弟还继承什么?不是先父死子继,然后兄终弟及?” “你看,我也说吧,我怎么算是瞎判呢?”童尘不服,“分明是这群野人乱继承,一点也不懂宗法制。这卷案例里,还好多都这样,哥哥死了让弟弟继承,我就想不通了,弟弟继承了,那侄子怎么办?” 于微想了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弟弟继承家产加嫂子,然后侄子变儿子,等侄子长大了,弟弟再分给他一部分财产,让他分家另过。” 童尘:“.......” “生存环境太恶劣是这样的,你看这儿。”于微挤到童尘身边,指着一行道,“这就是不愿意收继嫂子和侄子的,结果被罚的。这儿冬天太冷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没有成年男性的照顾,孤儿寡母的确很难活下去。” “弟弟继承了,能立刻顶上哥哥的缺,披甲上阵,但侄子就不行。” “对上层来说,收继婚就真涉及到财产分割了。” 于微又翻了几页,“这玩意儿还真全,也新,前几天那个贪污的案子也收录进去了。” “多尔衮编的。” 童尘顺着于微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白旗伊英魁牛录下,分得尚浩仁敛取其牛录众人绿豆五斛,姚瑟、李云登敛取高梁五斛,为本旗大狗儿告发,审实,几人各鞭一百、贯耳。” “是贪污案,贪污了....绿豆和高粱?”童尘看向于微,“贪得有点小众了。” 穷乡僻壤,贪污也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绿豆高粱。 “罚得也重。”于微道,“这个案子我当时就注意到了,虽然贪污是罪,但是不是罚的太重了,我当时问了一下,被那个属官上了好大一课。” “他说,‘这些东西是公用的,当年金国皇帝完颜晟偷偷花了国库里的钱,被大臣们拽下来打了一顿例子还历历在目’。” “牛录的东西,要用在牛录身上,私自敛取,就是罪不容诛。这些东西都是准备为来年出征所用,供给大军在外,战士吃用。如果人人都效仿,那战士在外吃什么?吃不饱,他们拿什么打仗?如果八旗官员人人如此,那牛录、八旗,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番话于微记得太清楚了,这属官是努尔哈赤时代的老人,正白旗前身是努尔哈赤的镶黄旗,皇太极登基之后,换色不换人,他是真的参与过大清建立的宿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平时也没少‘劝谏’多铎。 “八旗出征是自带武器、粮草,后勤的压力由他们自己承担,一家一户要供养一个完全脱产的骑兵,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所以在这种经济压力下,基层牛录的存在就格外重要。”于微道。 “你可以这么算,一个牛录,三百人,形成一个小经济集体,每家每户分工明确,出兵的出兵,出钱的出钱。各家各户摊,打完了回来按出资分。许多个牛录,结成一个旗,形成一个更大的集体,打更大的仗,分更大的蛋糕。” “整个八旗按方位,密切团结在一起。” 牛录的范围小,利益损害更清楚,大狗儿为什么敢告,因为拿的真的是他的绿豆!他的高粱! 童尘眯眼,有些不可置信,“村....村集体?” “这么理解也行,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地方小,村已经算是高级行政单位了。” 童尘似懂非懂,垂首看向手中编本,“这个惩处力度,跟明太祖的剥皮实草有得一比啊。” “可能开国之初都这样,后面就不好说了。” 毕竟现在,大明的文官、武官很贪,也不是什么秘密,文官中,高级官员有一年夏冬冰、炭敬,中级有钱权交易,职务侵占,基层官员有折色火耗与淋尖踢斛。武官中,高级官员吃空饷,中级官员抢响,下层军官杀良冒功。 八仙过海,各有各的贪污手段。 当然,清朝末年的时候也这样,元朝也这样,没有哪个朝代不这样。 封建社会逃不过的周期规律啊,两人齐齐摇头,翻到了下一页。 这案例汇编囊括范围很广,童尘日常可能会遇到的民事案件,都找了旧例,至于那些特殊的案件,权限也在刑部,不用她过问。 “这教材写这么好,给我也抄一本。”于微道。 实习调解员,需要一份靠谱的说明书。 “你自己抄还是我让人给你抄?”童尘问道。 “那必然找人给我抄啊,这么多字,我抄到明年,哦,多尔衮甚至用的蒙文。”于微‘啧’了声,“他是在炫技呢?还是担心你看不明白满文啊?” 精通满蒙汉文化的萨哈廉死了,多尔衮的文化水平在这群诸王就显得很拔尖,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甚至自学了朝鲜语。 “你老公一天到晚真有使不完的牛劲啊。他不会是白天抓刺客,晚上回来编教材吧?这么多案例,也难为他还都记得,一条条摘出来。” “唉,我记得他不是管吏部....他有一点太能干了吧?” 于微错愕看向童尘,“这真是你老公编的?假的吧。” 童尘笑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真的有点羡慕了,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怎么哥哥这么靠谱,弟弟这么....懒散,大汗之前还骂过他,说察哈尔新归附来的部众,他也不好好安抚,天天在家穿戏服取乐。” 或许是觉得直接骂多铎穿汉服影响不好,皇太极骂的委婉了点。 于微一想到多铎每天看奏本,跟小学生写作业一样,一会儿亲亲金大宝,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生气的丢掉不合心意的奏本,好似得了多动症,就想笑。 他不想上班干活,对此感到厌烦,只想在家里cosplay,穿完汉服穿蒙古服,只想吃喝玩乐,于微看得出来。 累死累活金多病,吃喝玩乐金宝根,难怪多尔衮那么瘦,金宝根看起来比较壮。 “他上进是上进,就是太上进了。”童尘笑了下,于微却敏锐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怆,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总不能是还要联姻吧?” “多尔衮不是跟豪格他们一起,去招抚察哈尔吗,回来之后,出征的贝勒除了岳托和他,都娶了一位察哈尔女子,因为没娶,所以察哈尔的部众、钱财,瓜分的时候,没有他的份。” “大汗怎么会亏待为自己献上玉玺的弟弟呢,说要把淑妃和林丹汗的女儿淑侪公主嫁给他,给他也分一份呢。” 于微抬手,“等下。” 她见过淑妃那位淑侪公主,才丁点大,和达哲、雅图一般大小,她有时候也和舒伦一起玩,两人算是玩伴。 那还是个孩子啊!那真是个孩子! 童尘知道于微在想什么,当即道:“肯定不是现在娶,最少也要等到公主十三四岁。但大汗已经决定,想为二人订婚,嫁过来,只是早晚。” 上进的多尔衮,得到了大汗的嘉奖,一位公主。 不上进的多铎,得到了大汗的责骂,让他滚回家思过。 崇德纪事(清穿) 第71节 这么看的话,不上进也不是全无好处…… “不然你离了,改嫁给多铎吧。”于微道。 “你家里这也太热闹了,李福晋是权宜所纳的小福晋,淑侪是大汗所赐,萨仁甚至比你先来。按多尔衮现在这一涉及到‘进步’就照单全收的样子,你以后说不定能领导一个加强排,算了,趁年轻快跑。” 童尘翻了个白眼,“你老公有点吃藕。” 于微‘呵’了声,“一个妈生的,我老公吃藕,你老公就好看了?” 见诡秘没有离开的想法,于微道:“这样,淑侪格格还小,等两年,说不定事情还有变数,就算嫁过来,也还小,不然你就先养着,然后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童尘认真看了一眼于微,于微见童尘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有些困惑,“怎么了?” “你怎么跟多尔衮想一起去了,多尔衮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淑侪的确太小了,但是大汗所赐察哈尔公主,直接拒绝不好,反正公主现在还小,等两年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推辞,实在不行,先养起来,再找个机会把她嫁出去。”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童尘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多尔衮娶李福晋那样大动干戈,原来是他们夫妻都商量好了,娶,权宜之计尔,先虚以为蛇,把步进了,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人送走。 皇太极也要讨好,福晋也要讨好,多尔衮这左右逢迎的一生,如履薄冰。 “现在就李福晋不好安排,朝鲜和蒙古、满洲不同,她们不流行改嫁,送回去也不行,朝鲜对这种归乡女很排斥,把她送回去,她可能会被社会舆论逼死,只能养着。” 提到李福晋和淑侪公主,童尘都用了‘养’这个字,无论是大清还是朝鲜,法定婚龄都很低,童婚泛滥,换算一下,相当于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学生,在高中生(灵魂大学生版)手下讨生活…… 听起来太刑了。 将不被社会规范容纳,且毫无生存能力的李福晋丢到残忍的社会之中,无异于谋杀。 她是失去了生命,可童尘失去了爱情??这是人话吗?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皇太极:能干就多干,来,弟弟,这事你跟进一下。 多铎:只要你能干就有干不完的活,我先躺一下,你继续干。 第70章 蛮夷也 读书不多的金宝根 童尘叹口气,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朝鲜也不当人,需要她的时候, 就把她送给多尔衮,但她要是回去, 又觉得她是被蛮夷玷污的女人。就这样, 她还在努力拯救她的同族。” “上次多尔衮跟她开的条件是,可以用九王妃的名义,处理一些不好处理的事情。” “什么是不好处理的事情?”于微问道。 “攻打朝鲜的时候, 有些百姓乱跑, 被我方俘获,还有些士兵贪欲作祟, 抓走了一些良民, 这些人都被带回国内,投入奴隶市场。大汗虽然准许朝鲜方面赎回, 但人质在手, 有些奴隶贩子就哄抬价格,有些人倾家荡产, 都未必能赎回亲人。她用九王妃的身份买, 不至于被人敲诈。” “这个我有所耳闻,因为两国赎俘问题, 生出了不少纠纷, 我跟多铎解决不了, 刑部也没办法,最后让大汗想办法解决去了。”于微道。 “大汗说,早先已经颁布诏令,让朝鲜百姓不要乱跑, 恐为我军所获,不听被抓,能允许赎回已经是额外开恩,朝鲜俘虏都是将士苦战所得,怎么能为了异族之人,不顾将士辛劳。大汗都这么说了,那朝鲜人只能任人敲诈。” 八旗现行经济体制放在这里,大家都自带干粮来拉磨了,图的就是打下对方部落好分红,牛羊牲畜抢回去当财产,人抢回去当奴隶,回一波付费打仗的血。 当一支仁义之师可以,发钱。 仓禀食而知礼仪,蛮夷之所以成为蛮夷,不是因为想当蛮夷,很大程度是因为穷。 打仗抓的俘虏,就是将士的奴隶,属于私人财产,就是大汗,也要维护。否则,八旗将士自备武器上战场,图什么?图为大清人民服务吗? 作为大汗,皇太极也理当更注重本国人利益,不然他当什么大清大汗? 此举让朝鲜俘虏的价格节节攀升,尤其是年轻女子,价格是一个寻常奴隶的三到五倍,更有甚者,十倍不止。朝鲜人为了赎回亲人,卖房子卖地,然而被赎回的女子,又被乡里歧视,认为她们是被蛮夷玷污的女子。 “放屁的贞节,他们的那不忠不孝背叛亲爹大明的大王和文武百官都没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以身殉社稷,凭什么要求她们三贞九烈?”于微不齿道,“怎么光要求别人殉?” “同一套伦理道德,光要求别人不看自己,就是道德绑架。” 童尘不置可否,“可她们真的被绑住了,我前几天听李福晋说,有的官员凭借在江华岛时,以‘失节’逼死祖母、婶婶、母亲、姐妹的功绩,出任了朝鲜的高官。家族妇女守贞,被朝鲜认为是贞烈之家,门风好,家族男丁也一定好。” “我们不是蛮夷吗?”于微有些困惑了。 怎么还有人干出比蛮夷还蛮夷的事情呢? “什么蛮夷?”外间忽然传来多尔衮的声音,他掀帘而入,紧接着,多铎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呢?下人都在外面。可不能是在背后偷偷骂我呢吧。” 说完,多铎便看向于微。 两人聊得太投入,全没注意到兄弟二人。 于微冷笑声,“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提你,难不成我就没话说了吗?” 见多尔衮进来了,于微便要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多尔衮抬手,示意她不用起身,童尘伸手,多尔衮拉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下人端来凳子,多铎坐下,又拖着凳子往前,直凑到于微跟前,“说什么呢?也给我说听听。” 童尘眼珠一转,“跟达哲讲楚王的故事呢,楚王伐随,随侯说我无罪,楚王曰,我蛮夷也。” 这显然说道多铎的知识盲区了,他才学到宋元辽金,外加一点三国演义,先秦诸子对他而言,有些超纲了,“楚王是什么王?” 他话刚出口,屋中三人便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多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都笑什么?” 多尔衮还想跟他解释一下,“楚王,春秋战国时的王,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行了,你们俩不许欺负他。”于微一边笑,一边道:“他不知道很正常的,春秋战国是周秦之间的一段时间,周的诸侯,分裂成各个国家,楚国就是其中之一,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多铎扫了三人一眼,“我知道你们三个都在耍我。” 闻言,三人又笑了出来,于微对多铎道:“你看,还是要好好读书的,不然以后有人讥讽你,你都听不出来。” 多尔衮和童尘对视一眼,“哈哈哈。” 笑过一阵,童尘才问多尔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多尔衮有些意外,“达哲没和你说吗?” 童尘看向于微,于微这才想起,自己将来的正事忘记了,她望着诡秘,眨了眨眼,示意光跟她闲聊,把正事忘记了。 多尔衮刚想开口,童尘立刻道:“她刚才来的时候想说来着,我也有话跟她说,一来二去,她就忘了,也怪我,不该打断她。” “哦。”多尔衮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简短一个音节。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岳母不是要归国,我们打算举办一场宴会,为她践行,也算我们略尽孝心。” 童尘点头,“额吉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多尔衮将宴会大概流程说给童尘与于微,之后,四人又同去衮布妣吉行帐,亲自邀请她。 蒙古诸王贝勒驻地聚集在一处,蒙古包按照左右翼,分别围绕土谢图亲王与卓里克图亲王搭起,童尘怀孕,不能骑马,于微便陪她坐车,多尔衮在前开路,多铎押后。 两处驻地相距并不远,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守卫们见是多尔衮,急忙入内通禀,没过多久,满珠习礼就带着一队人马骑马出迎,满珠习礼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子,正是之前下嫁的和硕格格,岳讬与哈达福晋之女。 莽古济的外孙女。 童尘是满珠习礼兄长的女儿,和硕格格是多尔衮二哥代善的孙女,八哥的养女。 抵消一辈,还剩一辈,这一回合,多尔衮略胜。 “九王、十王,姑姑,巴特玛。”满珠习礼道,四个人,四个叫法,家族散装,称呼也统一不起来。 满珠习礼与和硕格格热情带着四人进入营地,进入营地之后,奇塔特和桑噶尔寨迎了上来,献上下马酒,多尔衮、多铎下马接过,以手蘸取,弹了三弹,一饮而尽,而后亲切抱见了两位小舅子。 奇塔特、桑噶尔寨这才带着几人入蒙古包内,拜见衮布妣吉。 于微、童尘四人单膝下跪,一手扶肩,一手扶膝,向上首额吉行礼,衮布妣吉扶起几人,命他们安坐。于微和童尘一左一右,挨着衮布妣吉,多尔衮多铎分坐左右,满珠习礼坐在左次,将更为尊贵的右次空了出来。 显然,还有人没来。 过了一会儿,吴克善与绰尔济才姗姗来迟,比起满珠习礼和衮布妣吉,吴克善和跟着大伯混的绰尔济就显得不那么热情。多尔衮、多铎与吴克善分主客相见,绰尔济夫妇则以晚辈礼见过两人。 于微这才看到那对跟自己同期结婚的一对小破孩,格格年纪虽小,神情却十分严肃,一板一眼,全然大人模样,跟同样严肃的绰尔济坐在一起,不能说像小孩过家家,只能说就是小孩过家家。 她忍不住看向童尘,童尘也发现了这个华点,正朝于微看来,两人视线相对,不约而同垂下眼眸,唯恐再多看一眼,就笑出声来。 部落中不能无人,博礼妣吉并没有前来,而是留守大后方,莽古斯——寨桑一系家庭成员,不算全到齐,但每一支都有代表,吴克善、察罕——绰尔济、索诺木——奇塔特、满珠习礼、于微、童尘。 真热闹啊,跟过年一样。 女儿女婿能回家来看看,衮布妣吉很开心,多铎抢在多尔衮前面,跟岳母汇报了要为他践行的事情,多尔衮看了他一眼,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捎带提了一嘴皇太极的作用。 得知仨女婿都这么有孝心,衮布妣吉自然开心,女婿越用心,说明他们越看重自己的女儿,女儿过得好,当额吉的当然高兴。 满珠习礼也在一旁附和,帐内一时洋溢着热情,唯有吴克善神情倨傲,不苟言谈,偶尔话题吸引他了,才开口寒暄几句,每次到他说话,原本火热的氛围,立刻就降温好几度。 让吴克善治理全球气候变暖,一定颇有成效,于微想。 因为吴克善,‘一家人’和‘亲戚’的区别,变得清晰起来。 看吴克善这态度,亲戚可能还是个穷亲戚。 科尔沁虽然是大清的战略合作伙伴,但就像朝鲜心向大明那样,蒙古的心也在大元,文化认同使然,奥巴以察哈尔公主为‘大人之女’,吴克善有爱鹰‘杭爱’,也送给了林丹汗。 认大清当老大,和真心实意臣服,是两码事,前者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后者那是不可能的。 绰尔济之父早逝,一直以来被大伯吴克善抚养,也继承了大伯对大清的态度,当年求婚的时候,绰尔济就没表现出应有的诚意,皇太极见到绰尔济送来的劣质聘礼,勃然大怒,派遣力士将绰尔济的随从打了一顿。 最后还是小学生绰尔济乖乖向皇太极认错,皇太极才继续了这场联姻,据说皇太极原本打算将阿巴泰的第六女嫁给他,但是阿巴泰的福晋占卜之后,不同意。 最后嫁了六格格的妹妹。 六格格的婚事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算上绰尔济,皇太极一共给侄女找过三门婚事,都被阿巴泰拒绝了,原因是福晋占卜不吉,皇太极那个气啊,于是让诸王大臣批斗阿巴泰福晋,给她论罪,真判死刑,皇太极又原谅他俩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太极管得多,念的难经也多。 比起吴克善,满珠习礼和索诺木比较亲清,这跟两家都与大清联姻有关。 嫩科尔沁和大清最早的嫁娶,双方都有点不情愿,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都没有为努尔哈赤生下孩子,奥巴甚至不以和硕公主为大福晋。 放在蒙古这边,联姻的任务也落到相对来说,不是核心的满珠习礼头上,然后风水轮流转,后金一点点崛起,成了大清,取代了林丹汗,获得了蒙古汗权,满珠习礼自己的努力加上老婆的关系,一下就起来了。 皇太极也有意培养满珠习礼,制衡吴克善,这样一来,吴克善就不满意了,他是部落长,他是家里的耀祖! 耀祖之争,向来如此。 -----------------------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两个周可能就不会日更了,随榜走,因为我要错峰休假出去旅游了。 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我已经上飞机了,这章是在候机的时候搓的,写了这么久东北内蒙,给我写得心向往之。让我去考察考察,回来了继续猛猛发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崇德纪事(清穿) 第72节 第71章 生儿子秘诀(术) 少儿不宜的羊皮卷…… 满珠习礼见氛围不对, 提出带几人出去走走,于微和童尘则留下,陪伴衮布妣吉, 四下无人,衮布妣吉询问于微道:“你生下大阿哥也有一段时间了, 为何肚子还没动静。” 额滴亲娘嘞。 于微在心中呐喊, 什么叫有一段时间了?距离她生下多尼,也才过去了仅仅七个月。 见于微招架不住,童尘连忙替她解围, “额吉, 你懂得多,看我的肚子是男是女?” 衮布妣吉认真看过, 脸上不妨闪过一丝忧虑, “像是个女儿。” “额格其和西大福晋也这么说,可能真是个女儿。” “部落里的老人有一些秘方, 据说可以转女为男。” “额吉。”于微吓得连忙出声, 将衮布妣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嗯...” 于微咬咬牙, 问道:“怎么才能再生一个儿子啊?” 衮布妣吉一脸‘这就对了’, 小声和她说起生子秘诀,从日常饮食说起, 说着说着, 内容就不太对起来。 老一辈就是开放, 每一句话都听得于微脸颊发烫,捂着嘴掩饰自己的尴尬。 见于微实在顶不住了,童尘出声为她分担炮火,“额吉, 秘方是什么啊?” 所谓秘方,就更抽象了,丈夫的衣带烧成灰兑童子尿,童尘听得愣住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完这秘方,于微忍不住了,“额吉,还是说说生子秘方的事吧。” 生子秘方,少儿不宜,但也没害处,这个偏方就不好说了。 没招了,真的没招了。 一番生子秘方(术)听完,于微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衮布妣吉怕耳授不能让女儿完全领略,还传给了于微一套秘籍,压箱底的羊皮卷。 羊皮卷落到手里,莫名有些烫手。 展开羊皮卷,于微一个现代人都瞪大了眼睛,原来老辈子真的玩得这么花,这一套套武功秘籍一样的招式,看的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面红耳赤。 因为这生子秘籍,于微的脸红了大半天,原本消了,一扭头看到多铎,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羊皮卷的内容……哦,这二者之间该死的关联。 她的脸顷刻又红了,从脸红到了耳朵根,蔓延到脖子,又红又热,滴血一般。 于微决定跟多铎保持一些距离,男色误人,扰人心性。 多铎却一个劲往于微跟前凑,见她脸色发红,还以为她生病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和脸,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那一瞬,于微颤了一下,本能躲开,含糊不清道: “没生病,热的。” “有这么热吗?” “别说话了。”于微道。 多铎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又怎么了,“怎么了?” 眼见多铎锲而不舍往自己身边凑,于微扛不住了,将袖子里烫手的羊皮卷丢给他,多铎有些诧异,捡起羊皮卷,拉开系带,准备拿起来好好看看。 羊皮上的内容入目那一瞬,多铎的瞳孔缩了一下,原本准备拿起的羊皮,嗖的下又落回桌案下,多铎抬头,装作什么也发生的左右看了下,确认无人注意后,按在羊皮卷上,唯恐上面的字画露了出来的手,才轻轻抬起。 被卷好的羊皮卷又跟烫手山芋一样被丢回了于微怀中。 不说话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人又多一个。 老辈子的威力实在太强了。 当夜,两人围坐在床前,中间放着摊开的羊皮卷,人前不好意思看,因为要脸,回到家门一关床帷一放,羞耻与脸面和衣服一起都被挂了起来。 于微自认为接受过现代不算开放但也不算保守的性教育,看过这羊皮卷才知道,她懂什么sex,她就是个新兵蛋子。 另一个新兵蛋子在这种不正经的事情上,表露出超高的学习意愿,“不然试试?” “试?这上面那一条咱俩能做到?”于微问道。 就图上这些高难度,没有一定瑜伽水平做不到的动作,强行实验只有肌肉拉伤的效果,于微也不知道,这是夸大的绘画风格,还是真的有这么奇葩的姿势。 这一定是浮夸风,不是写实风,画上人身材比例都不一样。 “这个。”多铎前后扫了好几遍,指着其中一幅图道,“这个看起来没那么难。” 于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又抬头看向他,他指的是一个女上位。 又是一个女上位。 于微不由蹙眉。 在体位上,多铎偏好女上位,最初是因为,两人的身体还很陌生,需要一段时间磨合,才能互相了解,磨合期由于微自己掌控分寸,不容易伤到自己。 后来就是时间长了,这个体位的优点显现,互动感很强,得益于这个体位,于微主导意识强,那不多的羞耻心,都放下了。 但这样有个问题,按照谁上谁出力的原则,女上即于微出力。 他选这么个体位,于微愈发怀疑多铎想偷懒,但她没有证据,多铎看于微蹙眉,“那换一个。” 羊皮卷能成为经典被传递,果然有他的道理,于微很快感受到了传承的力量,多铎额头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于微胸前,这汗水一路往下,又汇集其他汗水,兜兜转转,落回他身上。 两人轮流上下,谁有劲儿换谁出力,直到两人都没力气了,才偃旗息鼓,择日再战。 也不怪衮布妣吉担心于微二胎的事情,年轻人在身体这块儿没得说的,尤其是感情好的年轻夫妻,在身体没问题的情况下,经常是出了月就有了二胎,十年用不了两包卫生巾。 杜度和宁古希生了七子六女,足足十三个孩子。 萨哈廉英年早逝,海济和他也有三子三女,六个孩子。 阿布泰和萨木哈生了四子七女,于微只认识他的小儿子岳乐,因为岳乐的名字太好笑,翻译一下,是狗头雕的意思。 他的狗头雕小儿子。 博克托就更不用说了,每次见面身边都带不同的孩子,以至于除了她的长子富勒赫,和嫁给遏必隆的长女,其他的于微都分不清谁是谁。 每个孩子都同父同母还只之差一岁不到,这谁分得清。 多尼独生耀祖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等洗澡水的空隙,于微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她枕在多铎手臂,忽然转过身,挤进他怀中,问道:“要是我们真的只有多尼一个孩子怎么办。” 她不得不去想这件事。 多铎的呼吸还有些紊乱,他无奈道:“一个就一个吧,能怎么办?以后他是阿玛,我是儿子行吧。” 毕竟两个哥呢,比不过亲大哥一堆儿子,还比不过亲二哥一个儿子都没有吗?他还有耀祖心肝宝贝儿呢,多尔衮连耀祖都还没生出来呢,谁知道嫂子腹中是男是女? 急什么。 “我是担心以后有人欺负多尼。”于微抬头,看向多铎的眼睛,“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兄弟手足帮衬,我怕那些有兄弟手足的孩子,结成一团,欺负他。” 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和农耕民族一样,都崇尚多子,因为儿子就是劳动力,对于蒙古和现在的满洲而言,同父的兄弟,能够结成联盟,拱卫父辈和自己的领地,保护部落的财产不受侵犯。 比如,林丹汗入侵阿鲁科尔沁,嫩科尔沁作为亲族会施以援手,莽古斯、明安、孔果尔三兄弟对外基本也是步调一致,一旦有一部受到威胁,别的部落就会同仇敌忾。 双拳难敌四手,独生子只有在社会稳定没有外部威胁的时候,含金量才纯,放在这个时代,只纯一半,另一半掺了沙子,的确没人跟他抢家产,可也不会有兄弟做他忠诚的伙伴。 这就意味着,他要一个人应付很多东西。 多铎叹口气,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再等等吧,别着急,大夫只是说,你难以生育,没说一定。如若不行,我们可以收养几个孩子。” 蒙古有养子文化,这习俗起源很早,是长期部落战争的产物。 对于敌对部落的成年男丁,部分年幼的孩子会被本部落收养,他们虽然不能加入部落氏族,拥有成为部落首领的权力,但待遇与亲生子无异,享受同等继承权。 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仑就有多位养子,其中四位显赫,即“蒙古四养子” ———失吉忽秃忽、曲出、阔阔出和博尔忽。 其中失吉忽突忽来自于成吉思汗死敌塔塔尔部,但他本人却被成吉思汗称作“六弟”,这四位养兄弟辅佐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 满洲也有类似的养子文化,养子可以继承养父的财产,岳讬的长女被皇太极收养,就被封为和硕公主,而非跟着父亲的爵位,被封为格格。 这种蕴含博爱的养子文化,传承到现代,有了著名的三千婴儿入内蒙事迹,于微上学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感慨于蒙古族同胞的博爱与热情,也对蒙古的养子文化有所了解。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打算跟多铎拉扯一下,谁料他先提出来了。 哪有老妈老爸不爱儿子呢?毕竟是父亲取名叫“心肝大宝贝儿”的耀祖,多铎怎么会不为多尼考虑。 但给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养子分财产,就没几个人能做到了,可是养子就是这样,不继承财产的养子叫什么养子?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哪儿有孩子给我们收养呢。”总不能自己生不出孩子,抢别人的孩子吧,最好还得是孤儿,这样对大家都好。 外间动静停了,阿雅道:“大王,福晋,水已经备好了。” 两人起身,多铎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养子还不好找,想给我当儿子的人能从府门口排到城门,多大的都有。” 于微被他逗笑了,推了他一把,“去吧你。” 第72章 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于微一觉睡醒, 东大福晋、关雎宫宸妃有妊的消息传遍营地,满洲诸王贝勒、蒙古嫩科尔沁诸王贝勒,均得知了这一好消息。萨满巫师趁机向皇太极进言, 称东大福晋腹中之子,贵不可言。 这预言传开, 大家跟不会说话了一样, 只会‘哈哈哈’。 皇太极:“哈哈哈!” 吴克善:“哈哈哈!” 众人:“哈哈哈!” 于微:“……” 皇太极高兴的好像第一回 当爹,哦,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 那还真是皇太极第一个嫡子。 豪格享受嫡子待遇, 但真论起来嫡嫡道道,还是缺点火候。 嫡得不纯, 不是赛级阿哥。 豪格的母亲虽然是皇太极的继福晋, 取代了当时的嫡室钮祜禄氏,但是她本人获得的最高头衔是贝勒大福晋。皇太极和她离婚, 所以她的头衔没有随着皇太极的升级而升级。 封建制度下, 皇后王妃公主这一类女性封爵,并非凭借关系自动获得, 而需要礼部册封, 获得官方盖章,皇帝不封、不追赠, 就算是你是原配, 没有爵位, 地位也低于后来册封的皇后后妃,因为她们有实打实的册文。 一般情况下,都是照常升级,豪格的母亲属于特例。 可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老妈是受到获得皇帝头衔的皇太极正式册封的大福晋,地位仅次于国君福晋。 在大清,子以母贵,崇德五宫分为三个等级,她们的孩子自然也是三个等级,哲哲没有儿子,大福晋生的儿子就是最贵的嫡子。 崇德纪事(清穿) 第73节 童尘风风火火赶来,带来一个惊天八卦。 “豪格二十八岁生日,他爸给他添了个弟弟?”于微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多尔衮这几天都叫我一起出去看马,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我烦了,就问他挑马做什么,他说送给豪格做礼物,豪格要过生日了。” “你老公心好细。”于微感慨道,她抿唇,“多铎的生辰他记得,豪格的也记得,反正这些我都记不住,我只记得咱俩的生日。” “那你老公没跟你闹?”童尘挑眉,“我也记不住,但是多尔衮跟大汗同一天的生日,都不用我记。” “闹吧闹吧,闹了我也记不住。”说这,于微忽然想起了什么,“豪格是四月中出生,多铎是四月初,那不是他刚好比多铎大五岁。” “对,豪格比多尔衮大三岁,比多铎大五岁。” 于微感慨道:“这亲叔侄三个感情还不错,多铎也说今晚去找豪格,回来的迟,让我别等他了。” 两人正交谈,外间忽然传来声狗叫,巴图鲁喝止的叫声随之响起,她们对视一眼,很快穆兰从窗户翻了进来。 “我要走了。”她一进来就道。 “你快走吧,你已经吃了我十二只羊了,十二只!”于微对穆兰道,“你真的是灰太狼的兄弟。” 穆兰上草原,仿佛灰太狼进羊村。 于微请她一个人吃羊,有些明显,还得找点理由,请一堆人吃羊,十二只羊,到她嘴里,可能只有三五只左右。但这也不少了,一只羊少说有六七十斤肉,穆兰的腰带,也随之往后放了几寸。 “带点特产吗?牛羊肉干。”童尘问道。 穆兰摇摇头,“好意心领了,我是出外勤我不是来旅游的。” 童尘看向于微,于微会意,询问穆兰道:“那…费扬果呢?” 对于费扬果这种,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除了让他物理消失,别无他法。否则他一旦开口,就会牵连出别的秘密,于微要维护自己的童尘的安全,尤其是童尘。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出了事,童尘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自己,为了童尘,她不能有任何犹豫,一定要铲除费扬果。 当然,动手,也要干净利落,拔出萝卜带出泥,就很麻烦。 最好,就是穆兰动手,她完成了kpi,自己也可以完全摘出来,没人会怀疑一个大明刺客的动机,就算怀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 “十王重伤又忽然转好,我本想以此诓他跟我一起走,说可能怀疑到他头上,到边境时,再动手,也可以带着他的人头,回去跟上司交差,但他不上当,应该是还没放弃这边的基本盘,或者是觉得,有你们能保证他的安全。没救出明朗之前,我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在救出明朗之后,我才能下手杀了他。” 穆兰道,“动手的话,唯一的机会,是明日庆典,我找机会下手,至于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于微沉思片刻,“他现在不知道你已经知道我和尘的身份吧?” 穆兰摇头,“不知道,我也是意外发现的。” “那你先走吧,不要铤而走险了,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弥补。”于微对践行宴会,抱着一丝如有若无的怀疑,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多尔衮能诈她们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 穆兰要是因为额外杀费扬果被杀,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费扬果还不知情,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她先按兵不动,且看费扬果再有什么计划,再想办法铲除他。 穆兰短暂沉默了下,犹豫道:“我之所以帮你,不是因为我们都是穿越者,是因为我需要救明朗,也需要提防费扬果,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不一定还是朋友。” 于微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站在现代人的角度,明清都是中国古代史一部分,汉族满族都是五十六个民族之一,她们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但在现在而言,明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政权。 她们为各自的君主效力,争夺封建皇权的归属。暂时合作,是因为遇到了困难,一旦穆兰救出明朗,她们合作的基础便不复存在,到时候,她们还能做朋友吗? “做不了朋友不要紧,我又不是变/态,做不了朋友,想你变尸体。好好活着吧。”于微道,“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是仇敌,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穆兰笑了下,“哟,口气挺大,你怎么不放过我?” “小看我?”于微竖眉,“我没你厉害,但我能让人拿大炮轰你啊!” 两人对视,都噗嗤声笑了出来。 “吃了你这么多羊,无以为报,这样吧,我教你两招,万一将来再被人挟持,你可以反杀。” 说起劫持,穆兰越说声音越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毕竟,劫持于微的也没有别人,就是她。 “我也学一下。”童尘道。 “这三招是边军功夫,要是有人问起,你们用之前最好想个理由。” “好的。” 分别之时,穆兰走出数步,又回头看向两人,踌躇良久,开口道;“能不去,就不去。如果当天遇到突发情况,就往南边去。” “好。” 饯行典礼盛大,诸王贝勒及其家眷几乎都出席,欢送衮布妣吉归国,于微很快注意到了场地附近的全副武装的护军,和潜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果然,多尔衮就是个不走空的贼。 能抓到就抓到,抓不到,就送一下丈母娘,提升自己这个女婿在岳母心中的地位,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搞不好还能一箭双雕。 饯行仪式隆重,结束之后,衮布妣吉的车队逐渐远去,送行众人便准备离去,护军们,也放松了警惕,于微还在困惑,穆兰是否遇到了什么问题,为何迟迟没有动手之际,一阵巨响在耳畔炸开。 爆炸声响得突然,带着刺鼻硝烟的灼热气流迎面而来,吹起于微鬓边碎发,觉察到危险的第一瞬,她便本能伸手去抓童尘而去,童尘也在寻找于微,两人抱在一起,爆炸声接连响起。 于微怕极了,将童尘抱在怀中,用手护住她的耳朵,唯恐爆炸声惊吓到她,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怎么还有点炮仗这个环节? 早知道不让童尘来了,可是哪有额吉归国,亲生女儿不来送的道理? 又是接连几声爆炸,碎屑飞石满天飞,纷纷扬扬落在她们头上,人群被这忽如其来的爆炸惊扰,开始四散逃窜,于微忽然想起了穆兰的话,想带童尘走,往南边空地去。 看来,南边应该是安全的地方,可于微稍稍一动,就被人群冲撞,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保护童尘。她抬头,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可以求助的人,多尔衮正挡在一线,指挥护军布置防线,捉拿刺客。 炮声一响,多尔衮便当机立断,让多铎去找于微和童尘,疏散人群,多铎早已经在人群中搜索起于微的身影,他很快发现了于微的身影,挣开多尔衮的手,便朝她而去,奈何爆炸未停,又被人潮阻隔,他一时赶不过去。 于微也看到了焦急的多铎,决定稍作等待,等他过来,怕童尘被拥挤的人群踩踏,于微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危机时刻,忽然有人抓住了于微的手臂,有人抬头一看,却是完淇。 “先带九王福晋离开这里。”完淇冷静道。 这时候,什么前尘旧怨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童尘,让她给完淇磕一个都行。 两人一左一右产护着童尘,往南边空地而去,躲到安全地带,爆炸声才渐渐小去。多铎很快赶了过来,确认于微无碍后,让她们留在原地,自己开始开始疏散人群,同时指挥护军补充侧翼,筑牢包围圈。 那边,穆兰和几人已经趁乱,纵马闯入了人群,她单手持弩,箭无虚发,另一手从马鞍边拔出了她一米八的大长刀,弩箭发完,长刀也已经拔出,穆兰双手握刀,直奔面前满洲勇士而去。 她用的武器是一把很长的双手刀,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刀挥舞起来,寻常人无法近身。因为距离太近,在场贵族众多,护军们不敢用箭,只能拔出身后腰刀,和穆兰近战。 这样一来,整个战场就陷入了胶着,穆兰不愧是大明精锐,饶是多尔衮提前布下天罗地网,也不能拿她如何,穆兰带着一队人,在满洲勇士群中挥刀如龙,几战几出,毫发无损。 但这毕竟是满洲地盘,八旗兵人多势众,几人很快露怯,有人身上挂彩。 眼见逐渐陷入下风,或许是拖的时间已经够长,穆兰和同伴开始撤退,八旗军紧追不舍,又是接连不断几声巨响,追兵被炸得人仰马翻,剩下的人迅速勒马。 护军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一如他们翻长城入关时,明朝守军望着他们的背影那般。 于微第一次听见多尔衮骂人,他骂得很没素质。 ----------------------- 作者有话说:在酒店酷酷写。 第73章 爹个鸟 金句频频 不只是多尔衮, 大乱之后,骂人声此起彼伏,无论男女, 不分贵贱,他们对这群制造混乱的大明锦衣卫的祖先十八代, 致以了关外人淳朴而原始的问候。 骂完外人, 又开始骂自己身边的人。 一次突然其来的危机,是对应急防控和人心双重检验,上级对下级, 平级之间, 推诿扯皮,相互不满, 满洲尚武,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旁边人赶紧抱住两人, “蒜鸟, 蒜鸟。” 两人打不到对方,开始隔空问候对方的阿玛, 满洲人喜欢骂爹, 再加上一个coko—鸟。 阿玛个coko? 爹个鸟! 八旗子弟养鸟的习俗,起源这么早吗?居然是祖传的鸟? 于微看向童尘, 两人挑眉, 奇奇转头看向那两个对骂的年轻人。 一个她们认识, 是好朋友海济的儿子郡王阿达礼,另一个脸有点生,但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能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敢跟阿达礼对骂的, 想来也不是常人。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阿哥。 骂到阿玛,这个攻击范围就广了,很快就有人来给年轻人助阵,看年龄,应该是他的兄弟。阿达礼年纪不大,还没沉淀出丰富的骂人词汇,又是单打独斗,很快落入下风。 瓦克达一见有人欺负大侄子阿达礼,也来凑这个鬼热闹,他听了几句,当即怒了,“光衮,你居然敢骂我阿哥?” 阿达礼的阿玛萨哈廉,就是瓦克达的哥。 哥哥被骂,瓦克达零帧起手,马上开喷,他毕竟是在外面鬼混过,被罚掉所有家产的阿哥,一个人对喷光衮兄弟两个,绰绰有余。 于微和童尘终于想起那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了。 居然是莽古尔泰之子光衮阿哥?那没事了,两人挑起的眉毛缓缓放了下来。 莽古尔泰骂人也很脏,关于他骂人的事迹,一直传到了今天。 当年在大凌河,他当着皇太极面拔刀,被弟弟德格类痛殴一拳,两人激情开喷,情到深处,莽古尔泰对同父同母亲弟弟德格类爆出金句——— ‘阿玛个鸟’。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光衮深得阿玛亲传,上来就问候阿达礼的阿玛。 清初没有株连九族的说法,父亲犯罪,哪怕是谋反,只要妻子儿子没有参与,都不受牵连,莽古尔泰与德格类虽被定为谋反,但妻儿都免于一死。 莽古尔泰的福晋改嫁给岳讬,光衮兄弟的监护人也随之变更为岳讬,他们与代善之子瓦克达、之孙阿达礼同在两红旗,抬头不见低头见。 光衮兄弟从前是大贝勒之子,正蓝旗将来的大小旗主,又得乃父亲传,天之骄子,脾气很冲。 巧了,瓦克达也是,他是礼亲王代善的爱子,敢拿弹弓打郑亲王济尔哈朗姐姐的混世魔王。 至于阿达礼,爹英年早逝,年纪轻轻就无痛郡王,和战功赫赫的叔爷爷们平起平坐,也是个膨胀的年轻人。 几骄相斗,必有硝烟。 双方又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问候起对方阿玛起来,越问候越冲,骂得越脏,阿玛问候完了,开始往上问候,问候爷爷,爷爷也养鸟。 “你爷爷……哔……哔……” 崇德纪事(清穿) 第74节 “你爷爷……哔……哔……” 多铎站的他们不远,正指挥人收拾残局,他起先不为所动,只淡淡扫了那两队激情开麦的年轻人一眼,任由他们问候对方父亲和他养的宠物鸟。 别人家的事,懒得管。 阿达礼的阿玛是萨哈廉,瓦克达的阿玛是代善,关衮的阿玛是莽古尔泰。 反正骂他侄子骂他哥,又没骂他,为什么要管。 直到他们一直往上骂,骂到爷爷。 多铎听不下去了,上去就给了最先开口骂爷爷的光衮一脚。 “混蛋,骂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而后转头又给了瓦克达一脚,最后瞪了一眼阿达礼,“信不信我让人告诉你额涅。” 一听到要告自己老妈,多铎的小表弟阿达礼立刻偃旗息鼓,低下头,嗫嚅道:“别呀,都是光衮先骂我的。” 于微看向童尘,两人对视一眼,又不自觉错开视线,垂下眼眸,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大家人太相亲相爱了。 光衮被多铎踹了一脚,尚且不服,被弟弟拽着,眼中凶光闪烁,多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光衮到底泄气,不得不垂下头去。 瓦克达见多铎来了,要他主持公道。 多铎才懒得断他们这乱官司,大手一挥,“找礼亲王去。” 末了,他又警示几人道:“嘴巴放干净点。” 多尔衮整顿完现场,才顾得上童尘,他上下仔细检查过童尘,又低声询问她,“没吓到你吧?孩子还好吧?”童尘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多尔衮回头,没看到多铎,四下扫了一圈,发现他还在和瓦克达说话。 等多铎过来了,多尔衮不满道:“自家的事不管,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 多尔衮语气中带着点责备,他让多铎照顾童尘,结果多铎跑去掺和瓦克达和光衮之间的恩怨情仇。 闻言,多铎蹙眉,“那几个混小子乱说话。” 于微和童尘唯恐他们兄弟两人也一言不合,骂起对方阿玛来。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你也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多尔衮向完淇道谢,完淇摇头,“都是自家人,什么谢不谢的,那我就先走了。” 多尔衮扶起童尘,多铎伸手去拉于微,于微挽着他的胳膊,一行人往行帐方向而去。 八旗分左右两翼,又各自有驻守方位,两白旗在左翼,驻扎东面,驻跸时行帐搭建,也严格按照这个方位,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的行帐靠得很近,否则童尘也不会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杀到于微这儿来了。 刺客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这件事情没在皇太极心上留下一丝痕迹,海兰珠有孕的喜讯足够冲散一切阴云,次日,他就继续宴请尚未归国的吴克善,仿佛前一天的爆炸不是爆炸,是为庆祝宸妃有喜的爆竹。 皇太极不计较此事,也就没人再提。 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皇太极才下令返回盛京。 海兰珠的月份与童尘相差无几,按时间推算,都是在征讨朝鲜前后,只不过海兰珠的身体稍差,一直到三个月过后,将近四个月,才被诊断为怀孕,而非抱病。 差一点,这个贵嫡子就被当病治了。 东大福晋、宸妃有娠,作为亲王妃,也作为女方亲属,于微和童尘都准备了礼物进献,海兰珠没有拒绝,全部收下,并回赐给两人一些东西。 ‘赏收’历来作为一种荣耀存在,臣子进献君王礼物,君王收下,才是做臣子的荣耀,君王喜欢的东西,会被原路退回。 海兰珠有孕,布木布泰便时常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话解闷,为她的孩子缝制新衣,一如于微陪在童尘身边,不过她不会刺绣,只会陪姐妹八卦。 “她们说尼堪的福晋好像是假孕,之前生的大女儿好像也不是尼堪的孩子。”于微将道听途说来的八卦,说给童尘。 “嗯?不是尼堪的孩子?”童尘激动磕了一口嘴里的瓜子,“保熟吗瓜?展开说说。” “是海济说的,之前阿达礼不是跟光衮吵架,多铎说了他两句,把他劝住了,海济知道后,还登门来谢我,聊的时候,说了这个事。海济听她姐姐宁古希说的,宁古希跟尼堪福晋是妯娌,瓜保真的。” 尼堪是褚英第三子,杜度之弟,她娶的是和硕公主穆库什与额亦都之女,遏必隆的亲姐姐,钮祜禄氏。 钮祜禄福晋嫁给尼堪多年,未曾生育,没有孩子,地位就不稳固,在并嫡之风还残存的清初,很容易就被后来者居上。但前不久她生了一个小格格,很快又怀孕。 “宁古希亲眼看到,那个小格格出生的时候,身上就很干燥,像是已经出生了很久的样子。新生的孩子哪有那么干净,但钮祜禄福晋一口咬定是自己生的。” 童尘‘啊’了声,“我还以为你说孩子不是尼堪的,是福晋跟别人生的,原来也不是尼堪福晋生的。这是,假孕?” 于微笑了,“跟别人生的,那瓜可就大了。” “尼堪和他母福晋就怀疑这个孩子不是钮祜禄福晋生的,所以叫来了亲家和硕公主穆库什和额驸图尔格,图尔格是额亦都的儿子,就是福晋的哥哥兼继父,想把这件事问清楚。” “公主和额驸问过之后,坚持孩子是公主生的,给尼堪施压,遏必隆也向着姐姐,说相信姐姐。尼堪母子就没办法,他们谁也得罪不起。这个时候,钮祜禄福晋说自己又怀孕了,跟尼堪说,要是不信,就等这个孩子生出来。” 童尘蹙眉,困惑问道:“所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钮祜禄福晋生的?” 于微摇头,“当然不是,是的话,就不是瓜,是误会了。遏必隆的福晋不是阿济格跟博克托的长女大格格,大格格回来后,跟博克托说起这件事,说她这孩子绝不是钮祜禄福晋生的。” “她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现在尼堪母子已经有了防备,日夜看着钮祜禄福晋,钮祜禄福晋已经过了预产期,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童尘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钮祜禄福晋不能生育,但和娘家人勾结,抱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生的,但这个孩子是女孩,还想再依葫芦画瓢,抱一个男孩,只是没想到,被发现了。” 于微点头,“对,估计是勾结的孕妇生了一个女孩,钮祜禄福晋发现抱了一个女孩,用处不大,所以故技重施,但没想到让人发现了端倪。尼堪现在基本也确定孩子不是他的了,就是碍于和硕公主和额驸的压力。” “那?这事怎么处理?尼堪怕是得罪不起她的岳父岳母,咬咬牙认了?” ----------------------- 作者有话说:去沈阳故宫转了一圈,订的酒店很巧的在十王府后门哈哈哈哈 第74章 俩金宝宝 亲完小宝亲大宝 两人正八卦尼堪家的瓜, 忽下人通禀,说少福晋和小福晋又吵起来了,童尘单手按住太阳穴, “要命了,我到底是嫡福晋还是倒霉蛋?不是不许她们见面吗?!” 骤然听到‘少福晋’这个称呼, 于微还愣了一下,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萨仁。崇德改元之后,诸王唯有一个嫡福晋,余妻称少福晋, 侧福晋以下至妾都可称为小福晋。 移风易俗需要时间, 多尔衮这些福晋,对外都还是笼统的九王福晋, 在家里倒分得很清。 多尔衮作为遵纪守法一挂的王爷, 倒是很兢兢业业遵守他汗阿哥颁布的《规范诸王妻妾称呼条例》,这样的称呼, 也的确有利于拉大童尘与其他妻妾的地位, 于是,他执行得更到位了。 萨仁度假归来, 给所有人都带了家乡土特产, 包括李福晋,就在童尘和于微以为她和李福晋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之际, 她们又吵了起来。 “是李小福晋去拜访少福晋, 想要少福晋屋里的一个朝鲜使女,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 “找大王去。”童尘完全没有断案的心,一脚把皮球踹给多尔衮,麻烦谁制造, 就去找谁解决,找她能怎么办? 萨仁人大,但玩心重,喜欢捉弄人,小格格们爱跟她玩,偏偏李福晋是个古板的贵族淑女,自尊心极强,加上文化差异,两人只要见面,说不了两句,就会吵架。 多尔衮不让她们见面,现在这命令成了某种气体排放。 面对两个不能开除,叛逆且头铁的‘同事’,童尘只能和稀泥,她才懒得管,多尔衮若是问起的话……她就要肚子痛了。 “大王还在和诸王贝勒们议事,尚未回府。” 童尘烦了,月份一天天大了,身体渐渐变得难受,她的脾气也一天天暴躁起来,一听下人说多尔衮还没回来,她就想让下人去把多尔衮拽回来,自己解决问题。 她正欲开口,却被于微一把按住手背,于微略微一思索,对下人道:“你告诉她们,就说是嫡福晋的说的,让她们不许再吵,要是再吵的话,吵赢了的不许出门,还要跟对方赔礼道歉。” 不让萨仁出门,等于要她的命,让李福晋道歉,不如让她去死,童尘不管最舒心,但这样会影响她嫡福晋的威严,也不能一劳永逸解决两人吵架的问题。 童尘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嗯’了声以示同意。 下人闻命,却并未离去,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童尘抬眸,“怎么,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福晋,您还是去看看吧,您是大福晋,为大王打理后宅,管理妻妾是应尽之责,怎么能连面也不露,少福晋先嫁,论起来,还是您的堂姑,您虽然是大福晋,也不能太摆架子。” 浓厚的婆婆味迎面袭来,于微一度以为大妃阿巴亥重生,要童尘跟多尔衮的妻妾搞好关系,不要不团结姐妹。 她不由抬头看向来人,四十岁往上的一个老嬷嬷,脸上已有皱纹,这样的年纪,又是这么个说话口气,于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老员工了。 要么跟过先汗,要么跟过先大妃,要么就是乳母一类近身侍奉多尔衮,照顾他长大的老嬷嬷。 于微家里也有,是多铎的乳母,白胖白胖一个老嬷嬷,自从她刚嫁过来那会儿误打误撞立下骄纵人设,现在没几个下人敢惹她,就连那老嬷嬷,见到她,脸上也无时无刻不挂着谄媚的笑。 孔夫子说,小人难养,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 对待下人,如果太疏远,他们就会心存怨恨,如果太亲近,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童尘反握住了于微的手,看来她也被这老嬷嬷一番婆味教育说得很不舒服,于微合掌,抓紧了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生气。 于微侧首,看向一旁阿雅,阿雅会意,抬手就给了老嬷嬷一个耳光,老嬷嬷一愣,阿雅又反手抽了她一耳光。 “两位福晋面前,也有你这个老货说话的份?” 于微冷冷道:“拖出去,让众人看着,打她十鞭。” “这?”童尘有些犹豫,闺蜜虽然将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但这么做的后果…… 多尔衮小时候身体不好,老嬷嬷照顾他,废了不少心血与气力,否则她也不会语出惊人,还是因为有底气。 有时候不打狗,是因为狗主人难缠。 “大狗还得看主人呢?”童尘侧首,看向闺蜜,于微对上诡秘的视线,“你说的对,让狗出来乱咬人,主人也要一起打!” 多尔衮从府衙归来,一进门,就见自己乳母的儿子迎了上来,扑通声跪下,声泪俱下恳请将自己的老母接回家赡养,多尔衮自然多问了句,而后就得知福晋打了乳母十鞭的事情。 不仅打了,还让府中下人观刑。 多尔衮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惊讶。 “福晋呢?”多尔衮问道。 “福晋在屋中。” “十王福晋也在吗?” “是。十王福晋一大早就来了,还没走呢。” 多尔衮进屋,等着他的不是屋中两人起身行礼,而是于微一杯刚倒好的奶茶。 “你太过分了!你简直太过分了!”于微先下手为强。 多尔衮一时愣住了,“我怎么了?” 于微大闹道:“我妹妹嫁给你,你居然这么对她,连个奴才都敢欺负到她头上,幸亏是让我看见了,我要是看不见,我妹妹不平白被人欺负了去?你要给我个说法!” 童尘在一旁假模假样的拉她,“不干他的事,那嬷嬷是他的乳母,和别的奴才不一样。” “我才不管什么乳母不乳母,就是个奴才,你顾念旧情,我可见不得奴才骑在主人的头上,你要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带我妹妹回家。” 听完两人对话,多尔衮反应过来了,上下打量姐妹二人一眼,也看出她们在演双簧,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却并不戳穿,只道:“回什么家,这就是她的家,奴才犯上,打一顿就是,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崇德纪事(清穿) 第75节 于微‘哦’了声,这才偃旗息鼓,童尘默契松开她的手,解下掖在手镯里的手帕,上前要去擦多尔衮身上的奶茶,擦了两下,多尔衮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奈自己接过。 “好了好了,别擦了,我自己来,你坐着吧。” 于微往过挪了一步,扶着童尘坐下,她见多尔衮回来了,就知道多铎也快回来了,“这是阿哥你家里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管,既然你回来了,就由你自己处置,我就先回去了。” 多尔衮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不送。” “别送了我自己走。” 两家离得很近,斜隔一街,于微到家后不久,多铎也回来了,他换过衣服,转头就抱起了炕上爬得正欢的多尼,“让阿玛亲亲。” 多尼去岁十月出生,入夏后就满八个月,正是学爬的年纪,某日于微陪他玩,正值中午,她有些犯困,就让阿雅看着多尼,自己睡了会儿,等她睡醒,多尼已经会爬了。 上次翻身也是这样,孩子学翻身,哪有老妈睡觉重要,他现在还小,什么也记不到,可是老妈已经是成年人,被打扰睡觉会记很久。 多尼自己爬的正开心,不想被人抱,在多铎怀里一阵扑腾,像是条鲜活的大鲤鱼,他能吃能睡,长得白胖可爱,小胖子颇有些重量,扑腾起来,劲大无比,就算是多铎,也有些招架不住。 怕他乱扑腾闪了腰,多铎只得将他放下,一放下,他就安静了,自己爬到一边,抱着他的花椒小棒槌,乱啃一气。 “这小棒槌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多铎脱了鞋,在于微身边坐下,顺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一起坐在炕上,看多尼啃花椒小棒槌,这棒槌还是多铎亲手做的。 孩子到四个月,粉嫩的牙床上冒了点白尖尖。 于微没见过孩子长牙,和多铎两人趁着多尼睡觉,偷偷掀起他的嘴唇,去看那一点点破土而出的小乳牙。 “他居然长牙了。”于微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讶道。 多铎故作深沉,看向于微,“小孩子都会长牙的。” 事后,他问过乳母,翘班一天雕了个花椒木小棒槌,满心欢喜将棒槌放到了多尼的摇篮,但,四个月的多尼,还没到能啃棒槌的年纪。 于微看了眼啊啊流口水的多尼,又看了眼他旁边安安静静的花椒木小棒槌,生气的搡了多铎一把,“你骗我。你懂什么孩子长牙。” 多铎顺势将她抱入怀中,“哎呀,长几颗牙嘛!会啃的会啃的。” 孩子到八个月,这花椒小棒槌才派上用场,两人坐在一起,望着多尼,眼中满是温柔的光,多尼啃了一会儿,见额涅望着自己,丢下小棒槌,朝于微爬了过去。 他挤进于微怀中,小脸在她怀中乱蹭。于微将他抱起,放在自己和多铎之间坐好,两人低下身子,一个亲他左脸,一个亲他右脸,多尼顿时咯咯大笑。 亲爹妈滤镜使然,于微和多铎越看多尼越可爱,香香软软泛着奶香的孩子,一口下去,又想亲第二口,两人亲的起劲,亲一口,多尼咯咯大笑一阵。 亲着亲着,于微脸上忽然一热,多铎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 当着孩子的面,忽然被亲,于微脸颊有些发烫,她对上多铎温柔带着些许狡黠的目光,嗔道:“你干什么?多尼还在呢。” “哦。”多铎扫了多尼一眼,“那我让人把他抱出去再亲?” “走开!” 于微以为多铎同她玩笑,谁料他居然真的叫人进来将多尼抱走,于微心道不妙,“你真让人抱他出去啊。” “不是你说的孩子在,不让亲吗?” 多铎凑到她眼前,说话时温热的呼吸道道喷洒在她脸上,他话音刚落,就捧起于微的脸,一顿乱亲。 他捧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睛注视她的眼睛,“好了,亲完了,该你亲我了。” 于微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望着多铎的眼睛,故意道:“我不亲,我什么时候说要亲你了?” “那我都亲了多尼也亲了你,你怎么只亲他不亲我?我爱多尼,也爱你,你难道只爱多尼,不爱我吗?”多铎额头抵在于微额头,盯着她的眼睛,一摇一晃,撒娇般问道。 于微抬手,搂住多铎的脖子,随着他的节奏,晃了起来,她一边晃,一边故意道:“不亲,就是不亲。” 两人抱在一起晃了一会儿,晃着晃着,多铎打了个哈欠,诸王大会一般在寅时召开,也就是上午五点,这代表多铎四点得起床,班还是要上的,也不能天天翘。 多铎抱着于微倒了下去,头抵在她肩胛,含糊不清道:“睡会儿吧。” “嗯。”于微应道,她也有点困了。 童尘起得早,为了多陪陪怀孕的诡秘,于微已经连着起了好几个月的早,还好,童尘就快生了,她要是再不生,于微先要崩溃了。 怀胎十月,分娩就在一朝,离产期一日日近了,于微怕童尘和自己一样胎大难产,不仅管住她的嘴,还带着她迈开腿,没事去各家串串门。 两人入汗宫去拜见五宫,还收到了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礼物——为多尼和童尘腹中孩子绣的两顶虎头帽。 一批次四顶,在海兰珠即将临产之际,布木布泰,也怀孕了。 五色丝线绣成威风而不失童真的小老虎,承载着为人母者对将出世孩子的情感与期许,一个部落走出的姐妹,在相近的时间生产,如果不出任何意外,这些孩子,将来也会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 作者有话说:单从血缘上来讲,福临、多尼、多尔博、东莪几个真的挺近的,父系是近亲,母系也是近亲。 第75章 小格格的降生(三合一) 童尘生了个小…… 童尘即将临产, 多尔衮依旧忙的不着边际,一个要进步的卷王,权衡于老婆和工作之间, 毕竟是跟爱妻的第一个崽,他原本是打算休假陪在福晋身边, 但童尘不想让他守着自己。 老公哪有姐妹香? 俩人每天吃吃喝喝, 散散步,听听曲,聊聊八卦, 精神世界已经非常丰富, 多尔衮晚上回来,再陪她说两句话, 一天这样, 童尘已经很满足了。 再多,再多就累了。 “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 我额格其会照顾好我,还有萨仁呢。” 多尔衮明显有些犹豫, 达哲这个姐姐的靠谱程度, 和他弟弟多铎有得一拼,加上萨仁, 那事情就更坏了。他完全不放心, 将童尘母子交到她手中。 童尘看出他的犹豫, 道:“博克托嫂子也常来看我,还有国君福晋在呢。” 听童尘说到另外两个姐姐,多尔衮悬着的心才放下,双手合握住她的手, “辛苦你了。” 童尘抽出一只手,按在多尔衮手背,“我辛苦什么,称得上辛苦的是你才是,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忙。上马要领兵出征,下马还要治理国政。” 她说着,一时有些哽咽。 孕期情绪不稳定,老公又真是自己的,多尔衮宵衣旰食,出则为帅入则为臣,其中辛苦,只有他自己和枕边人童尘知晓。 她忽然觉得多尔衮好辛苦。 好辛苦.... 然后鼻子就忍不住一酸。 多尔衮看着童尘脸上晶莹的泪水,第一反应不是安慰她,而是有些木然的僵在原地。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童尘,一向反应可以说得上灵敏的他,现在一时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若眼前落泪这人不是童尘,而是别的什么人,他会觉得对方真装。感情,好像是一种虚假的东西。 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多尔衮经常和人演,也有很多人和他演,演着演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眼前这个人是童尘,他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大....英雄多尔衮。” 她眼中的光亮,不会骗人。 作为蒙古的别吉,自己其实并非她最好的选择,多尔衮很清楚,他的竞争对手可太多了,据闻林丹汗都曾为自己的儿子,大元太子孔果尔额哲求娶过嫩科尔沁的女子。 大汗也还有那么多弟弟。 可她就是要嫁给自己。 没有太大的利益可图,甚至还需要牺牲最优选,她是个蒙古人,在婚嫁上,更倾向选择同种同源的蒙古部落。 是什么让她嫁给自己呢?好像,只剩下一腔热血,和感情。 她是这么,毫无保留的爱着自己,第一次,有这么个人,将自己作为唯一而坚定的选择。 夭折的孩子,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夭折了,父母还要继续活下去,对于体弱多病的孩子,父母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养育,却早都做好了失去自己的准备。 母亲喜欢健康的大儿子,父亲喜爱聪慧的小儿子,夹在中间又体弱多病的次子,不是不被爱,而是对比之下,总缺了一些。 羁绊那么弱,联系似在风中,一吹就散,很小的时候,多尔衮就觉察到了这一切,他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他没等到向父母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异母的哥哥当权,自然也说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他很清楚,自己对于汗阿哥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他的能力。 弟弟们很多,有很多人可以做汗阿哥的贤弟,他得脱颖而出才行。 有了能力,就有地位与荣耀,目光接踵而至,起初,多尔衮会洋洋得意于那些注视,可开心之余,再一想,忽然又觉得不过如此,那些注视随地位而来,也会随之而去。 像是风中的沙,握不住。 童尘越想越难过,一头扎进多尔衮怀中,呜呜哭出声来,无他,心疼耳。 可不止大清是这样,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这样,不努力,就没饭吃。 他不努力,以后还怎么当摄政王? 童尘虽然不知道大清的历史,但关于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和守寡孝庄太后布木布泰的瓜,那是听过的。 看上的帅哥是瓜主本尊,她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就是那个大....” 大坏蛋,要给顺治当爹,被顺治恨到骨子里,把你挫骨扬灰的大坏蛋多尔衮!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多尔衮的面说,童尘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即将脱口而出的一长串,变成了——“大英雄多尔衮”。 帅哥是有魔力的,摄政王妃的含金量也是响当当的,至于跟布木布泰的瓜,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多尔衮蓝颜衰退,她也不在乎了。 但嫁过来之后,童尘才发现,传言有假,布木布泰根本不是蒙古第一美人,她长得很端庄、大气,中等水平,算不上美人,相比之下,她的姐姐海兰珠更漂亮一些。 以及多尔衮跟布木布泰,压根没任何关系。 守寡的太后,总容易传被人造黄谣。 童尘是个肤浅的女人,多尔衮那张帅脸,她是越看越喜欢,而且多尔衮还很聪明,非常上道,有钱,大方,简直是梦中情夫。 如果以后有人采访童尘,问她是如何成为摄政王的。她一定会凡尔赛的说一句,“在他还是个普通贝勒的时候嫁给他。” 童尘的眼泪在多尔衮胸前晕开大片湿迹,多尔衮这才后知后觉,合臂抱住怀中人,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哭得他心里也莫名凝重起来。 童尘哭了一会儿,哭的口渴了,便不再哭了,多尔衮亲自倒了水,喂给她喝,水有些烫,他低头轻轻吹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氤氲水汽散开,他看清童尘微微红肿的眼,是那么深邃,一眼望去,光芒无垠。 童尘见多尔衮盯着自己出神,擦了擦脸,问道:“我花掉的妆是不是没擦干净,还是说你觉得我脸上的斑不好看。” 于微怀孕的时候,脸上短暂长过一段时间的暗沉黄斑,到了童尘,她脸上的斑要比于微脸上更重些,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这个时代还没有不脱妆的粉底,只有细粉,敷在脸上,一哭一出汗,就全脱了,‘粉底’斑驳脱落,露出暗沉的黄斑。 童尘一抬眸,又见多尔衮盯着自己看,以为他对自己脸上的斑心存芥蒂,方才那点心酸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以愤怒。 崇德纪事(清穿) 第76节 她抬头,就锤了多尔衮一拳,“不许看!” 一生气,她又觉得委屈,难道她长斑是因为别的吗?还不是因为怀孕!可这个王八蛋多尔衮居然盯着自己脸上的瑕疵看。 混蛋 。太混蛋了。简直是王八蛋。 多尔衮连忙解释,“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刚才就是在看我脸上的斑,啊!我不想长斑,它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啊。”童尘哭得撕心裂肺。 多尔衮刚想开口,却听外间忽然响起道惊雷,童尘被这忽如其来的雷声吓得浑身一颤,捂着耳朵,多尔衮反应迅速,一把将童尘揽进怀中,手按在她手背。 夏日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几番闪电雷鸣,暴雨万钧而下,童尘的情绪也如夏日骤雨,一顿狂风闪电后,又恢复晴朗天空。 多尔衮擦掉她脸上泪痕,在她两边脸上各亲了一下,“好了,别哭了,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看的姑娘。”童尘扭过头去,“你走吧。” 雨停了多尔衮才离开,他前脚走,于微后脚带着一手瓜杀进了她的卧房,吃瓜要趁烫,她急于告诉诡秘关于钮祜禄福晋的瓜,一时竟没注意到她脸上泪痕。 “真的真的,钮祜禄福晋果然没有怀孕,前面那个大格格,也是抱的,是她们家一个汉人仆妇的女儿。尼堪让钮祜禄福晋身边仆妇的丈夫,拷问他们的妻子,逼问之下,她们什么都说了。” “尼堪就去找大汗做主了。” “大汗一听,立刻让刑部礼亲王济尔哈朗去查,济尔哈朗就让何洛会几人的妻子去审问那几个仆妇,果真都是实情。” “瓜是真的。” 她一口气兴冲冲说完,就去看童尘的眼睛,想从姐妹眼中,看到关于瓜的欣喜,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红肿还泛着泪痕的眼睛。 于微眼中期待刹那烟消云散,取而代之以震惊和慌乱,“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总不能是那个朝鲜女人吧。” "“不是。”看着姐妹这么关心自己,童尘的眼眶又红了。 于微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童尘靠在她肩上,“就是忽然好难受,好想哭。” 一听诡秘是自己想哭,没人欺负她,于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她怀孕那会儿,也有点这样,伤春悲秋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就真的思起了故乡。 她离故乡很远,却又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她愁啊,乡愁,有时是一轮小小的月亮,她在月亮这头,亲人朋友在那头。 眼泪还没流出来,她扭头就看到了童尘,于微吸溜吸溜呼之欲出的鼻涕,问诡秘道:“你说什么时候过中秋啊,我想吃月饼。” 童尘翻了个白眼,“把前面那条无用的话去了,我给你做月饼。” 于微抱住诡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当然是最好的,这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对你这么好的人,遇到我,你就烧高香吧。” “烧,狠狠烧。” 现在到诡秘伤春悲秋了,于微想给她做点好吃的,又害怕她胎大难产。 虽然说她难产是因为孩子的头太大了,和吃的东西没有太大关系,孩子头的大小,和父母遗传有关,但多尼的确比寻常的孩子重些。 足足七斤。 孩子小比孩子大好生,自从难产一遭后,于微就完全不敢让童尘乱吃了,唯恐她的崽太大,她生不下来。 “我陪你去庄子好不好?现在是夏季,新鲜的瓜果应该很多,但不能多吃,别把血糖吃高了。不过刚下过雨,路应该很泥泞,这样,等路干了我们就去。” “说起下雨。”于微看向童尘,眼中含笑,“豪格家被雷劈了。” 童尘瞪大眼睛,“真的?” “真的,多铎一身是水的回来,我问他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他说他躲了,豪格家离汗宫很近,他就去了,结果刚进门,但见一道天雷,劈到了豪格的正屋,幸好他们还没进去,里面也没什么人,多铎一看这,掉头就走。” 两人对视,桀桀桀笑了出来。 一定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认为豪格一个快奔三的人,娶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杜勒玛太刑了,降下雷来劈他了。 杜勒玛年纪太小了,豪格显然不是ltp,他和杜勒玛的感情非常一般,从于微去他家吃满月酒的频率来看,豪格更喜欢他的两个侧福晋。 而且萨仁每次来看童尘,屁股后势必会跟着个小小尾巴,不是她那女儿一般大小的侄女杜勒玛是谁。 没有老公,她有堂姐啊,他们两个都是明安的孙女,如假包换的一对亲堂姊妹。盛京还有哲哲、于微这两个堂姑,布木布泰、海兰珠这两个表姐,以及童尘这个堂侄女。 大家关系已经乱的像是一锅粥了,煮一煮,趁热喝了吧。 “等你的孩子生下来,也该入秋了,等到了冬天,咱们就去看咱们的鹰,听说咱俩的过儿跟龙女今年春天的时候放出去,现在已经找到伴侣了。” 提到鹰,两人就想到宁克楚,她们养的鹰就是当日和宁克楚起争执的那两只小鹰,多铎送了童尘马,让多尔衮无物可送。 两人跟宁克楚起冲突的事情,也落入多尔衮耳中,可算让他捕捉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了,多尔衮于是拿两只成年海东青,亏老本跟多铎换了童尘喜欢的那只小鹰。 童尘当时还没和多尔衮成婚,人又在盛京,收到鹰,没地方养,小鹰于是又养在于微家中,两人的鹰分别叫,过儿和龙女。 叫过儿的是雌鹰,龙女则是雄鹰,不是爱反串,实在是她们分辨不出鹰的雌雄。她们对凶猛的鹰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很快就抛之脑后。 若非于微实在想不出什么哄童尘开心的办法,惆怅的举头望天,发现两只雄鹰比翼双飞,她脑内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她们的‘爱鹰’。 找来训鹰人一问,得知两只鹰儿已经成年,春天的时候,按习俗放出去成家繁衍去了,冬天的时候,训鹰人会去掏他们的鸟窝,将健壮的幼鸟,带回来训练。 “鸟儿繁衍成家,可惜宁可楚,那么年轻,大汗是真的恨莽古济啊,他连莽古尔泰的儿子光衮都能放过,可是对莽古济的孩子斩尽杀绝。” “这么一对比,岳讬是个人物。”于微感慨道,“多铎说,岳讬的名字,是傻子的意思,我可看他一点不傻,指导未雨绸缪,不要大汗给他分察哈尔福晋,一大早就病遁。上书救福晋的时候,智商都飙到一百八了。谁说他是傻子?” 童尘不置可否,“说他是傻子的人才是傻子,岳讬人家是大智若愚,区区一些财富,怎么能跟福晋比呢?救老婆的时候不用脑子,准备什么时候用?都跟豪格一样,谁敢结婚?” 提起豪格杀妻,两人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亲眼见证过豪格对宁克楚的纵容,又目睹豪格杀妻,前后割裂,实在太强。 爱我还是爱福晋?皇太极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豪格和岳托的面前。 他们两个的选择,是一个对照组,岳讬保下了福晋,但已经被汗踢出了自己的小团体,战功赫赫,但封贝勒。豪格,还是好儿子,汗为他娶了尊贵的新福晋,作为补偿与奖励。 两人叹口气,得出最终结论,“还是不要惹大汗了,得罪不起啊。” 于微忙着陪伴童尘,不经意间忽略了多铎,多铎没有多尔衮忙,多尔衮不回家,于微不敢将大腹便便的童尘一个人丢在家里。 二选一,于微只能让多铎陪多尼玩。 几日之后,多铎开始不对劲起来。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阿雅,她和一批分派到府邸各个部门的规培生,已经彻底掌控王府,俨然于微的眼睛和耳朵。 据她所言,大王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些什么。但大王毕竟是大王,她不能把手伸到大王面前。 阿雅于是另辟蹊径,从下游一查,果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人送给了多铎几个朝鲜女乐。 崇德二年征讨朝鲜后,大量朝鲜籍女子进入大清。这些女子,要么与满洲将士为妻为妾,或者进入汗宫、诸王贝勒府邸,沦为女乐。 女乐的身份很低,甚至低于侍女,毕竟,使女还是旗下或者包衣出身,是满洲人。但女乐就属于倡忧之类,供人取乐。女乐是一群身不由己的人,男主人若看上,她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微得知此消息,脑瓜嗡的一下,热血一上头,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她一脚踹开了书房的大门,巨大的声响,令屋中几人都愣住了。 歪在炕上正听曲的多铎愕然回首,屋中几个抱着乐器的年轻女子,纷纷下跪,惶恐不已。 于微扫了地上几个女乐一眼,一共三人,有一个脸熟的,还有两个脸生的,应该就是阿雅所说,有人送来的朝鲜女乐。 多铎喜欢音乐,这不是什么秘密,放在现代高低是个某易云骨灰级用户,但这个世界没有某易云,只有现场演奏。 他没事就爱放歌——找人现场开音乐会,于微有时也和他一起听。 满洲、蒙古的歌曲听个遍,有时还会有一些汉语词牌,用词考究,以多铎的水平,未必听得明白,这跟现代人听英文歌有得一拼。 于微很喜欢中文歌,因为她听得懂,多铎也喜欢。因为曲调好听。 旧曲子听遍,想扩充一下曲库,于微可以理解,可是,开音乐会就开音乐会,听歌就听歌,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开? “你怎么来了?”多铎似乎觉察到什么。 于微愣了一下,俗话说抓奸要抓双,她现在什么也没抓到,反而打草惊蛇,要是说自己监视他,好像有点过分,但.....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一脚把门踹开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她决定反客为主,质问道:“看见几个脸生的女子朝你这儿来了,我还不能过来看看吗?” 多铎冷笑声,于微那短暂一愣早落入他眼中,后面的诘问不过心虚下的强词夺理,他还不了解自己这福晋,没理也能说出一箩筐的话。 想到这里,他便笃定了,若非她找人看着自己,却没发现什么,岂会有那一瞬愣神。 “你竟然找人看着我。” “我原想着你生辰要到了,想排点新鲜曲子给你听,怕你提前知悉,失了惊喜。倒没想到,居然还有额外的收获。” 多铎阴阳怪气道。 他一说,于微这才想起来,马上就到她这具身体的生辰了,十九岁还是二十岁来着?这具身体的生辰,于微是记不太清的。 坏了。这下真的词穷了。 于微抬眸,扫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多铎,心想自己莫真不是冤枉了好人。 “你们排的什么曲子?”于微问道。 那个脸熟的女乐立刻道:“是几首朝鲜民歌,讲男女相恋。” 于微将信将疑道:“唱给我听听。” 《阿里郎》的曲调一响起来,她心中就一沉,他们还真在排曲子,几人唱到一半,便被多铎打断,“闭嘴,出去。” 几人抱着乐器离开,留下室内两人。 多铎生气了,不想理于微,又躺了回去,翻个身,背对她。 于微小步走过去,伸手去拽多铎的衣袖,多铎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哎呀,怎么这么小气。” 多铎不可置信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小气,我不过小小的乱吃一点醋,你何苦这么生气呢?”于微决定将无理取闹这件事,贯彻到底。 多铎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话要清楚,不能混为一谈。我是气你吃醋吗?” “我何曾派人盯着过你?嗯?你要去哪里,不是想去就去,你说,我有没有拦过你?我有没有派人监视你?凭什么到了我,就要处处掣肘。” “你不信任我,你怀疑我!”多铎的声调拔高,“你跟费扬果走那么近我都没怀疑过你,我不过找两个女乐弹奏一曲,你就怀疑我!” 提到费扬果,于微不由抿唇。 她决定跟多铎在一起之后,就有想过费扬果的事情有朝一日会给自己带来困扰,多铎只是一时不提,果真,他还是提了。 自己做的事情,当然要有承担的能力。 她不后悔,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还是要回草原,不能让诡秘剑走偏锋,为了自己嫁来后金。 崇德纪事(清穿) 第77节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有话说了。”于微冷静道。 “嗯?”多铎眼睛霎时大了一圈,他本以为于微会和他道歉,谁料,她居然说她,有话说了? 多铎怒不可遏,“你还有什么话?” “你是大王,你想要多少女人没有,不再娶,那是不再娶,可是女乐之流,要多少没有。” 于微也是某一日晚上睡不着,胡思乱想之际,猛然惊觉了多铎承诺的漏洞,不再娶福晋,不代表他不再找别的女人,可以睡了不认。 以他的身份,睡了不认也有人送。 她这处境也太弱势了吧。 多铎望着她,虽然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她这番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话,打的一时哑然。 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妒妇了。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妒妇。 “贪婪!”好半天,多铎才从嘴里憋出两个字来。“你真是太贪婪了。” 怎么会有什么都要的女人? 下一瞬,他身侧便陡然一挤,一双胳膊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后背随之一软,于微从后抱着了他,整张脸贴在他脸上。 多铎想挣脱,却被她紧紧抱住。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就是这么一个贪婪的女人,我什么都要,权势地位我要,财富部众我要,丈夫全心全意的爱,我也要。” “这并不冲突,我们在一起,权势地位财富,都会增多,我是大福晋的妹妹,娶到我,是你的殊荣。你是大汗的弟弟,年轻有为的和硕亲王,嫁给你,是我的荣耀。” “我贪婪、嫉妒、眼里容不得沙子,都是因为我爱你。” “松开。”多铎道。 于微摇头,“不。” “我要被你勒死了。”多铎咳嗽了两声,于微这才松开胳膊,去查看多铎的情况,多铎坐了起来,于微也随之坐直了身子。 他扫了于微一眼,没好气道:“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倒也不用谋杀亲夫。” 于微放空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怜巴巴望向多铎,这是她对诡秘用的终极大招,牛皮糖大招,也不知对多铎有没有效果。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爱字在嘴边,实在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一旦说出来,肯定会破功笑场,干脆删繁就简。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只要自己不怕,我看你两眼又怎么了。难道,你先前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不成?” “你这张嘴,真是....”多铎忽然笑了下,“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分明是你找人监视我有错在前,怎么反而成了,我要是不让你这么做,就是在欺骗你?” 话说到这儿,再进一步,就是假的爱她。 多铎似乎想通了于微的逻辑,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最后都会指向这个答案,一时哭笑不得。 就在两人准备就这件事,好好理论一番时,阿雅步履匆匆,说童尘要生了。 “这才七个多月啊。”于微大惊。 她也顾不上跟多铎理论了,穿鞋就往外走,多铎也跟了上来,幸而于微每次都是等多尔衮回来了,两人对接了一下,才回自己的家。 童尘早产时,多尔衮在她身边,有多尔衮在,九王府就有主心骨,加上哲哲和博克托叮嘱过两人,七月之后,就要做好临产的准备,以防早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挑,倒也凑出了个能用的班子。于微和多铎到时,产房已经有条不紊开始运转,于微想进去,又怕自己身上没消毒,不敢。 童尘是早产,胎儿不大,也没费什么功夫,从发作到顺利生下孩子,只用了半天不到,她生了一个小格格,很健康,哭声洪亮。 孩子的哭声从产房传出来那一瞬,多尔衮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收生嬷嬷收拾好屋子,几人才入内,于微快步入内,去见童尘,嬷嬷则将摇车的孩子抱到厅中,给多尔衮看。 多尔衮只抱过大些的孩子,刚出生的婴儿,还没经过手,他小心翼翼,如捧炸弹一般,捧起嬷嬷怀中的瘦弱婴孩。 他之前捧传国玉玺,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是这么抱的。”多铎见多尔衮这生疏的模样,当即在一旁指挥道:“你要一手托住她的脖子,一手托住她的屁股。” 多尔衮啧了声,对弟弟的指手画脚表达了不满,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按照多铎说的方法,将小格格抱在了怀中。 小格格被抱得不舒服了,哇哇大哭,正喝人参鸡汤的童尘听孩子哭了,朝外望去,于微立刻道:“快喝,我去看。” 多尔衮降服不了大哭大闹的小格格,于微一出来,便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还没见过多尔衮这样子,别说于微,多铎也没见过。 两人一时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我来抱。”多铎接过小格格,大手在襁褓外拍了几下,原本哭闹不止的婴孩,立刻止住哭声,多铎对小格格一笑,“叫叔叔。” 于微也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小格格的脸,顺手整理了下小格格的襁褓,道:“叫姨妈。” “怎么还叫上姨妈了?”多铎看向于微。 于微对上他的视线,“这是我妹妹的生的。” 多尔衮站在一边,望着冲小格格说话的两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这,好像是他的孩子。 “我都出来了,你还不进去?” 于微见多尔衮站在一边,有些多余,她承认,自己刚才是腿快了一点,把多尔衮的第一抢了,可怎么瞧多尔衮的样子,他丝毫没打算进去看童尘? 嗯? 多尔衮这才反应过来,从听到孩子哭那一瞬,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本想赶紧进去看看福晋,谁料于微抢先一步。 格格在他怀中一哭,他更有些无措了。 还是于微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往内室而去,多铎抱着孩子,于微在一旁看,两人注视着襁褓婴儿,方才吵架的阴云,霎时烟消云散。 “真会生啊,这孩子继承我妹妹的嘴巴,多尔衮的眉眼,瞧这高鼻梁,以后绝对是大美女。”于微感慨道,她可算见识到传说中的美人坯子。 “我们多尼也好看。” 于微看向多铎,“这怎么比?一个阿哥,一个格格,不能放在一起比吧。” 多铎笑了,凑到于微耳边,低声道:“笨蛋。我是说你比你妹妹好看,所以多尼好看。” 于微脸一红,嗔了多铎一眼,“你是想说你比多尔衮阿哥好看吧。” “不是吗?”多铎对上于微的眼睛。 于微抿唇,这还真不是......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要敷衍,“是是是。” 多铎满意自得道:“就是!” 童尘产女,哲哲与布木布泰亲自来看,海兰珠和西大福晋、东侧福晋也都派人送来礼物,博克托也来了,几人看完产妇和孩子,坐在外间闲聊时,提到了尼堪福晋钮祜禄氏的事情。 她们不是担心钮祜禄氏,而是忧心博克托的大格格,遏必隆福晋,钮祜禄福晋假孕的事情,基本已经坐实,遏必隆对姐姐的信任,也变成了包庇。 大汗一定会治罪遏必隆,遏必隆获罪,势必会影响大格格,大格格的身体又不太好,时常病着,这让博克托很是忧心。 可事已至此,也没了别的办法。 “不然将大格格接回家住一阵子,就说是养病。”哲哲道。 博克托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要是皇太极罚得狠了,论死什么,于微相信,博克托和阿济格从此就没有遏必隆这个女婿了。 孩子出生,多尔衮也开始迷信起来,想给孩子积点德,于是在济尔哈朗问他,要如何处理尼堪家的案子时,他建议济尔哈朗先将这件事放一放。 等到关雎宫大福晋产子,再报上去。 钮祜禄福晋以仆妇所生之女冒充为己女,还想故技重施,换一个阿哥,的确犯了大罪,和硕公主夫妇与遏必隆包庇女儿,也有罪。 但话说回来了。 都是亲戚,而且他最近要做点好事,积德行善。 和硕公主和他姐弟情是一层亲戚,和硕公主与布占泰之子跟他是另一层,遏必隆又娶了阿济格的长女,这又是第三层,钮祜禄福晋之父额亦都还是父汗的好兄弟,这是第四层。 他只是来找阿济格说些事情,谁料撞上济尔哈朗来问阿济格遏必隆的事情,毕竟是阿济格的女婿,还是要知会他一声。 见多尔衮在,济尔哈朗便顺便问了下他的意见。 当着亲哥的面,多尔衮能说什么? 况且,要是不说些好话,无异于推波助澜,他深知皇太极在这种事上,一定不会宽容,尼堪虽然是与他不睦的大哥褚英之子,但他本人,是实打实的爱新觉罗子孙。 混淆宗室血脉,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作为集大汗与族长于一身的皇太极,若是不严惩,很难平息众怒,钮祜禄福晋,难逃一死。 小格格才刚出生,又是早产儿,他不想干这种事,沾上亲戚的血,这有些不吉利,但他也不想掺和这种容易惹一身腥的事。 生不了就生不了,大大方方承认就好了,何苦干这种事,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 权衡之下,多尔衮无奈道:“关雎宫大福晋产子在即,想来若是有阿哥出生,大汗也不至于为此事震怒,伤及玉体。” 东大福晋海兰珠产子,无论男女,大汗一定会大赦天下,届时再将案子报上去,多尔衮就不信皇太极不迷信。 钮祜禄福晋或许能免得一死,和尼堪断离,回家再嫁总好过年纪轻轻就因为一时鬼迷心窍,魂断黄泉了好。 而且这样做,也有好处,首先,自己的亲阿哥阿济格不会当场站起来,暴跳如雷,指责自己胳膊肘往外拐。其次,和硕公主与额驸图尔格也会感念他,图尔格战功赫赫,位列八大臣之一,卖他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 作者有话说:三合一,开始还债。 第76章 金宝根化身乖宝宝 罚单十二页,页页无…… 几人这么想, 却不想大汗他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他明显想赶在海兰珠的孩子落地之前, 将这个离谱的案子了结,几次向济尔哈朗询问案情进展, 济尔哈朗眼看拖不下去, 只能如实回禀。 是的,钮祜禄福晋真的混淆了咱们老爱家的血脉,大格格是汉人仆妇所生。 和无数封建而顽固的老族长一样, 皇太极严惩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 钮祜禄福晋被处死,和硕公主穆库什削去公主爵位, 与丈夫额驸图尔格断离, 归兄弟巴布泰、巴布海赡养。 遏必隆也因为包庇姐姐,被削去世职。 圣旨既下, 钮祜禄福晋很快被处死。 皇太极又抓紧处理了一系列的案子, 争取在海兰珠的孩子出生之前,让所有该受到惩罚的人, 受到应得的惩罚。 和瓦克达、阿达礼互问阿玛和宠物鸟的光衮阿哥, 被他的福晋告发。福晋实在受不了这小子,每天在红线边上蹦跶, 干脆起来和他一刀两段。 瓦克达有假烟假酒假朋友, 光衮有塑料老婆。 崇德纪事(清穿) 第78节 光衮福晋什么都举报了, 说光衮时常在家抱怨皇太极,认为皇太极是贪图他们蓝旗财产,所以才弄死他阿玛和他叔。 还说光衮曾经得到一匹刺绣有五爪龙的布匹,福晋劝他送给皇太极, 毕竟,大清只有一个大汗,那就是皇太极。 光衮偏不,将布匹交给老妈,给自己整了身新衣服。 豪格的房子被雷劈,光衮在家里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大喊老天开眼。 不管是喝多了,还是清醒着,光衮经常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福晋实在顶不住了,决定让他变成光棍。 他还是当光棍去吧,不要连累别人了。 出了这样的事,诸王先开会讨论,会议一致通过,认为应该论光衮大逆不道之死罪,其母、弟、幼子,均论死。 皇太极开恩,只判光衮死,免了他母亲、弟弟和幼子之死,并将光衮的财产给他弟弟,用来赡养母亲。让光衮福晋带着财产回家改嫁,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问完光衮的罪,皇太极又问诸王贝勒在征讨朝鲜时所犯之罪,无论是出征左右两翼诸王贝勒,还是奉命留守盛京的诸王贝勒,均因各种违法事件,受到处罚。 所谓赏罚分明,正是如此。 赏完了,现在到罚了,收支两条线。 举国诸王贝勒,均受到皇太极处罚的时候,唯有一人,功成身退,拂袖而去,不沾一点尘埃。那便是——和硕豫亲王。 在多尔衮都走后门,违反命令带了无甲的亲戚家孩子上战场镀金,被处罚白银二百两的时候,多铎居然一点错都没有犯。 一点都没有。 罚单十二页,页页无爷名。 于微不可置信看向多铎,刺头忽然变成乖宝宝,一点错不犯?这还是那个敢给皇太极送瘸马的多铎吗? 他忽然变得靠谱起来,一时令于微刮目相看。 自己的push真起作用了?还是说男人当了爹,真会渐渐变得稳重起来?可不对吧,舒伦和舒舒都比多尼大。 于微望着多铎,一时思绪翻飞。 多铎完全没注意到于微的目光,他正抱着多尼,一手拿着糕点在儿子面前的晃荡,在成功将多尼的注意力吸引来之后,低头对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胖宝宝的道: “叫阿玛。” 多尼急了,可他还小,哪里会叫人,只会啊啊乱喊,并伸出两只胖胳膊,去够眼前的糕点。多铎却当着他的面,将糕点塞到了自己嘴里。 他一边咀嚼,一边道:“不叫不许吃。” 孩子震天的哭声中,于微翻了个白眼,果然,刮目相看,看不过三秒。 九个月的孩子,可以吃一些辅食,但糕点这种东西,还是难以消化。于微伸手,将嚎啕大哭的多尼接过来。 多尼扑进母亲怀中痛哭流涕,也不知是哭被老爹耍,还是哭自己没吃到的糕点。多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躺了下去,单手撑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母子二人。 于微轻轻拍着多尼的后背,温声哄着他,又抽出一手,弯腰朝前,够到多铎的腿,用力拧了一下。多铎‘啊’了声,腿立刻缩了起来。 多尼的哭声渐渐小了,在母亲怀里一抽一抽的,于微用帕子擦掉儿子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好了,不哭了,额涅帮你拧回来了。”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氧气面罩,否则她就会告诉多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欺少年穷,等他老了,你拔他管子。 多尼不哭了,多铎又凑了过来,他在多尼脸上亲了一下,盯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道:“你两个姐姐都能骑马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继舒伦之后,四岁的舒舒也在多铎的教导下,学会了骑马,学会骑马之后的舒舒,一改往日沉闷内向的性格,变得明朗起来,果真运动使人明媚。 她们时常跟着萨仁,骑马出门去玩。 既然是出门去玩,当然要穿好看的衣服,穿上好看的衣服,当然要有好马,一匹不够,还要有备份,好马又要马鞍,于微不语,一味掏钱。 每天一大早,她将两人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出门去玩,所谓出门去玩,也不过几步路,要么是送到对门去找萨仁,萨仁带她们出去骑马,要么是去斜对门家的八王府,找博克托家的几个格格玩。 约莫中午时分,于微去将两人接回来,吃过饭后,略作休息,叫来从旗下精心挑选的,精通满蒙汉语言的妇人,教两个孩子读书。 于微也想送她们去读书,奈何大清没什么好学校,之所以找女师,男女有别是一方面,女师未必不如男师是另一方面。 格格们已经能跑能跳能骑马,但阿哥还只会在额涅怀中嗷嗷大哭,多铎望着自己这个心肝宝贝好大儿,忽然有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于微蹙眉,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他才多大,他只是个孩子。” 不是母亲滤镜,多尼真是个孩子,一个连周岁都不满的孩子,揠苗助长,也得等苗长起来,他现在才刚破土而出,这么着急做什么? 多铎抓了下额前碎发,翻个身,躺在炕上,长长叹口气,“这不是看着阿济格阿哥家的傅勒赫都要娶亲了吗,着急啊。你说我们多尼什么时候能娶亲?” 傅勒赫是阿济格的次子,博克托的长子。 阿济格和先娶的福晋西林觉罗氏有一子,便是长子和度,和度出生于天命四年,那年阿济格十四岁,就晋级当爹。 和度只比多铎小五岁,和于微年纪相仿,他比于微还先结婚,天聪七年于微和多铎订婚时,和度已经娶了蒙古扎鲁特部落之女。 论辈分是如何被搅成一锅粥的。 答案无他,只因为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大家庭复杂的关系添砖加瓦。再等两年,阿济格就是爷爷辈,他的孙子要跟多尼当小伙伴了。 每每想到这里,于微都忍不住地铁老人脸,十几岁的孩子结婚,结得明白吗?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儿子,实在想不出自己三十不到就当婆婆的场景,她没有婆婆,不知道婆婆到底要怎么当? 以及,儿媳妇不会打她吧? ‘嘶’,于微吸了口凉气。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万一儿媳妇骑到她头上怎么办? 她这边思绪万千,那边多铎也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道:“阿济格阿哥想跟你们家结亲,他听说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有个女儿,颇有美名。” ‘美名’这两个字,加上阿济格这个主体,于微脸色一时凝重。 阿济格非常爱美女。 博克托,原本和他阿玛努尔哈赤举行过婚礼,但变成了他的福晋。 天聪年间时,阿济格带着未成年的弟弟多铎,追到嫩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奥巴处,索要已经嫁人的小姨子,放言,不让他见,他就嘎巴一下死这儿。 多铎也说,他哥嘎巴死这儿,他也死这儿。 至于为什么没有多尔衮,童尘说,原因无二,多尔衮要脸,太丢脸了,他不去。 土谢图亲王急的满头大汗,后金的两个贝勒,都死他这儿,他怎么跟后金交代得了。 后来这事被皇太极得知,皇太极觉得丢脸,把这件事叫停,并将阿济格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不教弟弟好,带着他干这种丢脸的事。 多铎到了成婚的年纪,阿济格又给他物色了大美女完淇。 去岁征讨朝鲜时,阿济格被问四大罪,分别是: 向贝子硕讬索要美女,被劝住了,但转头向弟弟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索要美女; 向恭顺王孔有德索要美女; 向布颜、阿尔纳诺木齐索要两个美女; 向属下徐大祯索要美女,属下不给,阿济格派人连索四次,对方还是不给,阿济格在对方已经出发的情况下,又派人去追要。 于微听阿济格夸吴克善的女儿颇有美名,不知怎么,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恍惚间她想起了被公公强占的宣姜,还有不要脸的唐明皇。 这会儿的大清,可完全没有周礼束缚..... 她立刻摇头,“不行。” “啊?”多铎显然没听明白。 于微推脱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问问人家吴克善的意思,再不然,也该去找宫里的东大福晋或者西小福晋,问我?我怎么做主?” “这不是想让你牵桥搭线,你跟国君福晋说说,事情好办些。” 于微垂眸,按当下的婚俗,博克托的儿子要成婚,首选应该是她兄弟的女儿,正所谓亲上加亲,满洲、蒙古都很喜欢这种婚事,代善和同母姐姐东果,就不止一次结这种亲。 阿济格想跟和博克托隔了几层的亲戚吴克善家结亲,无非是看在三位福晋的面上,结婚嘛,当然是娶得越尊贵越好了。 他没有两个弟弟娶大汗小姨子的命,只能让他的儿子傅勒赫娶大汗福晋们的亲戚。 “再说吧。”于微搪塞道。 多铎还想说什么,却被于微令找了个话题别开。 “为什么穆库什格格要归兄弟赡养?她不是有儿子吗?” 和硕公主的爵位被削,穆库什走出半生,归来仍旧是光头格格。 于微十分不解,穆库什和前前前夫布占泰也好,和前前夫额亦都也好,亦或是前夫图尔格,都有儿子的,为什么最终被断给兄弟抚养? 多铎挑眉,似乎觉得于微的问题有些匪夷所思,“孩子是钮祜禄家的,断离之后,她又不是钮祜禄家的人了,钮祜禄家的人怎么赡养?”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 穆库什是被布占泰抛弃的,相当于被休,她和布占泰的孩子,属于乌拉那拉氏,和图尔格断离,额亦都也属于钮祜禄家。 孩子,是父系氏族的财产,她什么也带不走。 ----------------------- 作者有话说:前面有一点点bug,多铎给皇太极送瘸马,是崇德年间的事情,我把多铎箭射多尔衮大腿这个事,跟瘸马事件的事件记反了。 以及,我会调整一下萨仁的故事线,九部之战她应该只能听说,否则她就比多尔衮大的有点多了[捂脸偷看] 一点点小bug,just一点点…… 第77章 丢脸的老公 不敢说那是她们老公…… 一系列案子处理完毕, 该惩处的都惩处了,海兰珠的儿子,呱呱坠地。七月, 甲戌亥刻,漏下二鼓, 关雎宫东大福晋博尔济吉特.乌尤塔诞下一子。 诸多灵异, 哦不,神异事件,伴随着小阿哥的出生, 纷纷登上舞台。 皇太极神秘兮兮跟众人讲述了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说梦见自己和先汗以及礼亲王代善共处一室,抬头望天, 天上祥云灿烂, 霞光堆积三层,云彩上面, 又能看见天空。 大汗做的梦, 不是普通梦,尤其在这种关键节点, 皇太极疯狂暗示自己这个一把年纪拥有超高威望的二哥。 快, 说点好听的。 给我的宝贝儿子造势。 礼亲王代善奏曰:“奇哉!” 哇塞,那可太神奇了。 老爹都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你还能梦到啊?梦到老爹就算了, 你还梦到我?算了吧, 弟弟。 崇德纪事(清穿) 第79节 代善已经一把年纪了,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挂着兵部老大的头衔,但不再亲自上战场杀敌, 也不怎么参与朝政。 退休的老大王演都不想演,哇塞一句就继续跟小儿子金大福玩去了,代善第八子,也就是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八岁的祜塞。 祜塞,翻译翻译,就是大福。 儿子这个东西,大家都只疼自己的,别人的,就是根草。 皇太极不语,翌日召来左右文臣,给他们讲了个梦,说是麟趾宫淑妃的养女淑侪公主告诉他,见到有火从天而降,落入宫中,十分好看。 文臣是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天人感应,也更懂得揣度君王心意,当即大惊道: “天位乎!” 唉呀妈呀,不得了啊,大汗,这是很尊贵的象征啊,天上的云彩追随真龙天子,才会落入凡间。 皇太极这才假模假样来一句,“哦~” 带着异象的小阿哥出生,皇太极下旨,大赦天下,这边为海兰珠的儿子造势,那边皇太极也没有忽略哲哲,下旨追封哲哲生父莽古斯为和硕福王。 清初很少追封人,除了登基那会儿,皇太极按汉人天子有七庙的礼制,往上追尊过自己的六代直系亲属,是为六祖。 以及萨哈廉死后,追封他为和硕颖亲王。 前者是面子工程,不得不做,后者则是时局问题,以萨哈廉功劳,封亲王理所应当,但他是代善的儿子,总不好让代善一家出三个亲王,权力架构会失衡。 皇太极只能委屈萨哈廉,萨哈廉理解皇太极,也心甘情愿接受了,皇太极一看萨哈廉懂事,更愧疚他了。 大清的爵位,向来只给有用的人,死人,没有价值,追封?那必然不可能的。追封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那更是痴人说梦。 皇太极下旨,以外舅之故,追封嫩科尔沁莽古斯为和硕福王,并立碑于墓,封其妻衮布为和硕福妃,以示优典。 于微和童尘得知莽古斯被追封为福王,额吉因此成为大妃,四目相对,短暂的愣了一会儿。 按莽古斯的福王身份,封赠给衮布大妃身份,那么问题来了,已经死掉的索诺木算什么? 算孙子吗? “我感觉咱家里的王多得都有点通货膨胀了,你看,莽古斯是和硕福王,吴克善是和硕卓里克图亲王,咱俩老公,和硕睿王、和硕豫王,满珠习礼,郡王。” 于微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这是已经封了的王,我就不信,大汗只追封一个岳父,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父亲寨桑肯定也会得到追封,不是亲王就是郡王。” “还有,咱弟奇塔特可是大汗的女婿,而且索诺木又是为大清征战而死,我就不信大汗不给他封个王。” 说到这里,于微不由感慨,“哇!上次见到这么多王,还是买了一箱王中王火腿肠。” 童尘扶了一下额头扎着的抹额,“你算漏了,不止你老公,还有多尼,将来肯定也是王,我要是能有儿子呢,就又多一个。” 于微‘霍’了声,“对,还有孩子,把他们算漏了。这么算的话,王中王公司应该让咱俩当大老板。” 话音刚落,两人就桀桀桀笑了起来。 两人在屋中笑,屋外传来两个小格格和萨仁爽朗的笑声,两人闻声,又笑了出来,里外笑声交汇,飘向一方庭院外,广阔的天空。 于微带着两个小格格回家时,多铎正抱着多尼在院子里乘凉,斜阳透过花架上攀爬藤蔓的花叶间隙,碎金般洒在架下父子两人身上。 夏日天气炎热,多铎根本懒得上班,早早回家,用薄荷水沐浴一番,换了轻薄的绸衣,便躺上藤制摇椅,开始打瞌睡。 俗话说,春困夏乏秋打盹冬眠。 不打瞌睡怎么叫年轻人? 他瞌睡,金大宝一点不瞌睡,于微远远多尼趴在多铎怀中,像是睡着的样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耗尽这小子的电量。 多铎一手搭在额头,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儿子的屁股,他稍微睡着一点,手上动作一停,怀中多尼就扭来扭去,哼唧起来,他只得打起精神,再拍。 拍着拍着,他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多尼也不哼唧了,父子二人都睡着了,只剩下一旁侍女,无声为二人打扇。 于微让嬷嬷带两个小格格下去沐浴,自己则往花架方向走去,她在两人身边坐下,近距离打量着父子二人。 嗯~~~他们俩都长胖了。 多尼长胖是应该的,他还是个孩子。多铎长胖也在情理之中,不出去打仗,也不刻苦上班内卷,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了就在家里葛优躺,能坐着绝对不站着,不胖就见鬼了。 瞧着他那有些圆润的脸颊,和即将出现的双下巴,于微心想,是时候push一下他了,不说跟多尔衮一样,也不能失去帅气吧。 这太不应该了,男人怎么能不注重身材保持? 多尼砸吧了下小嘴,似乎做了什么好梦,于微闻着他身上奶香,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她起身,接过侍女手中扇子,慢慢扇了起来。 晚风凉爽,吹散白日热意,卷集着庭院中花香,迎面袭来,梦见间,多铎闻到股特别的香气,睁开眼睛一瞧,果真是于微。 她圆润的脸庞,在斜阳下,显得那么动人,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睁开眼睛的这一瞬,他看到了她,也只看到了她。 他抬手,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于微手背,于微抬眸望向他,微微一笑,多铎也笑了下,孩子还没醒,两人不想吵醒他,只牵着手,静静坐在原地。 远处落日黄昏,霞光万丈,一轮金盘浩浩荡荡沉入地平线尽头,近处世界静谧,微风摇曳树影,吹来漫鼻花香。 外藩蒙古以皇子降生,纷纷派遣使臣前来朝贺,皇太极热情的迎接了海兰珠的‘娘家人’,大宴款待。 皇太极自己也很高兴,带着诸王贝勒去演武场,恰好此时科尔沁亲部四子部为皇子出生来朝,皇太极便欣然邀请他们,同满洲诸王贝勒比试。 演武场有了比试,蒙古使臣的福晋们也要去凑热闹,作为主人一方招待她们的于微和童尘也不好不同去,到了现场两人才知道,是满洲诸王对战蒙古勇士。 她们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演武场上,已经分好了方位、阵营,八旗诸王贝勒按左右翼而分,右翼诸王贝勒对战蒙古,已经分出胜负,满洲大获全胜,蒙古败北。 左翼诸王贝勒——多尔衮、多铎、豪格、阿巴泰,还未上场,她们来的正是时候。 “输者,罚牛罚羊。”皇太极笑呵呵道。 阿巴泰一听要罚牛羊,立刻就打起退堂鼓,“大汗,我手疼。” 这个理由一出口,多铎冷笑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又手疼,晚上让福晋枕酸了?”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 阿巴泰看了多铎一眼,倒也不恼,他知道,这个大妃的嫡子从没真把他这个侧室子当做哥哥,自然也说不上什么尊重。 但他是真舍不得自己的牛羊,都是钱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罚掉了呢。 他不想参加。 多铎也不想参加,这有什么好比的?赢了又能赢几头牛几只羊?为那么点东西,累出一身汗,多划不来。 但他们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到位,那边多尔衮跟豪格已经陆续开弓了。多铎和阿巴泰没好气看了两人一眼,不情不愿上场。 多尔衮腰背挺直,拉弓射箭,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他不远处,豪格巍然如山,弯弓时,气沉丹田,聚精会神,箭无虚发。 直到两人同台竞技,于微和童尘这才注意到,豪格比起多尔衮,居然毫不逊色,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豪格,又被称为虎口王。 百兽之王,何其凶猛,用来比人,可见豪格骁勇善战。于微微微蹙眉,以前光看这小子有点恋爱脑,又有点狠,完全忽略了他的武功。 但事实证明,卷王再卷,遇上猪队友,也会输。皇太极见左翼诸王没有如右翼诸王一样,取得胜利,而是输给了蒙古,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坐什么坐?站着。” 多尔衮跟豪格欲哭无泪,只能跟多铎和阿巴泰一起站着喝酒,皇太极举杯,众人满饮杯中酒。 “走吧。”于微小声道。 童尘点点头,“太丢人了,一会儿别人问,千万别说站着的是咱俩老公。” “那谁啊,咱俩不认识。” 于微拉上童尘,趁着蒙古福晋们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牵着手,一溜烟跑了,“快跑快跑。” 皇子降生,漠北蒙古部落居然也遣人来朝。 蒙古部落林立,但大概可以分为三部分,即漠南、漠北、漠西三蒙古,其中漠南蒙古已经完全在大清的控制下。 漠西蒙古,即卫特拉蒙古,这会儿还没有实际和大清接壤,准噶尔部也还没有发展为大清的心腹大患,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只剩下漠北蒙古,和大清往来较多,漠北蒙古又称喀尔喀蒙古,它和大清主要问题,还是围绕着对明贸易关隘展开。 大明不跟大清贸易,但双方不贸易不行,大明的骑兵没有马不行,大清不吃粮食,没有盐铁也不行。 大清必须通过蒙古,才能和大明贸易,但蒙古自己,也必须跟大明贸易,双方都想控制对明交易的关隘,关系时好时坏。 喀尔喀蒙古有三大部落,分别属于车臣汗、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 娜木钟的亲戚,主要集中在漠北喀尔喀蒙古。 她爸爸是阿霸亥部首领,她姐姐是车臣汗的大妃,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乌珠穆秦部首领。至于她本人,是林丹汗的正室大妃。 在大清的军事实力和这层姻亲关系的共同作用下,漠北蒙古部分部落,开始跟大清暧昧起来,借着皇子出生的机会,来朝寻求投附的契机。 ----------------------- 作者有话说:迟到了十分钟,不好意思,加班到八点,有点忙……死亡星期五 第78章 继承人 混蛋的继承人小王八蛋 漠北喀尔喀蒙古趁着蒙古女人生下满蒙联姻之子的大好之机, 向大清示好,皇太极伸手不打笑脸人,热情接待。 于微和童尘作为亲王福晋, 跟着西大福晋娜木钟,会见了来自漠北蒙古的远客——也就是娜木钟两个姐姐的使者。 双方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后, 达成一定程度的共识。 娜木钟的一个姐姐, 附属于漠北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的乌珠穆秦部首领之妻,迈出了和大清联姻的第一步。 联姻了,内附还会远吗?一个部落来投奔了, 将整个漠北蒙古收入囊中还会远吗?皇太极如此想到, 于是他也同意了使者所请。 下一个问题旋即而至。 联姻给谁? 西大福晋的侄女,地位不低, 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搪塞, 否则岂非是将大福晋的脸踩在地上。 于微心中一紧,总不能联给自己家吧?这福气, 她可不要。她紧张看向童尘, 童尘面不改色,并不如于微这般紧张。 眼见众人只是商量好了联姻的事情, 并未敲定人选, 于微略微一思索,决定先下手为强, 向娜木钟提议道:“大福晋, 尼堪贝勒不是府中没有嫡福晋吗?” 尼堪是褚英之子, 努尔哈赤之孙,皇太极子侄之一,堂堂多罗贝勒,匹配娜木钟的侄女, 绰绰有余。 他年纪也不算大,二十五六,虽然按这个时代女性婚嫁年龄,尼堪可能还是比别吉大个十岁左右..... 可的确没有更好的了,再往下,隔了代,就和皇太极不亲了。满人重手足,同父或者同母为最亲,其次是子侄,儿子和侄子一样,差了一代。 再往下,就脱离以皇太极为核心的血缘中心了,这完全违背了联姻的初衷。 嫁给寻常亲王郡王,就只能做少福晋或者侧福晋,礼亲王和郑亲王年纪都不小了,做别吉的父亲都绰绰有余。 崇德纪事(清穿) 第80节 睿亲王和豫亲王绝对不能嫁。 英郡王...劝退。 钮祜禄福晋一直没有生育,尼堪没有嫡子,他甚至没有庶出子女,宛若黄金单身汉。 她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于微想。 果不其然,娜木钟眼皮一抬,便看向于微,见一向沉默寡言十王福晋忽然开口说话,也听出她话外之音,提出尼堪贝勒,无非是在说,她夫十王不能作为联姻对象。 可是,这事是她能拒绝的吗? 十王,大汗最小的弟弟,二十一二,就被封为和硕亲王,所领正白旗,位列八旗第三,能嫁给一位亲王,还嫁什么贝勒? 童尘敏锐捕捉到娜木钟脸上细微神色变化,立刻开口道:“大福晋,我也觉得豫王福晋所言有理。” 娜木钟目光一斜,“哦?” 姐妹二人坐在一起,都正望着她,一个眼神坚定,如传言中一般,骄纵跋扈,另一个目光平静,却带着几分深邃。 娜木钟垂眸,心中不由权衡起来。 嫁给亲王固然好,可她也不能全不顾侄女的死活,姐姐将女儿嫁过来,是为她找个好夫婿,十王福晋一个人,她倒不觑。 可九王福晋显然与她姐姐同气连枝。 还有国君福晋。 这就要掂量下了。 娜木钟莞尔一笑,“九王、十王福晋说的有理,尼堪贝勒倒是个英年才俊。” 想借着这喜讯跟大清联姻的蒙古部落不在少数,嫩科尔沁的属部杜尔伯特部也想参与进来,杜尔伯特实力不强,自然也会掂量的清联姻对象。 布木布泰专门派人唤来于微、童尘,跟她二人说起这件事,杜尔伯特部是嫩科尔沁属部,使者女眷由她接待,更显亲近。 她们将联姻的事情提起,布木布泰禀告哲哲,哲哲认为不是什么大事,让她叫上于微和童尘,一起商榷,也算是历练。 于微一听,是自己部落属部的姑娘,秉持着帮自己人为先的原则,对布木布泰道:“我觉得尼堪贝勒很好。” 童尘诧异看了于微一眼,于微立刻解释道:“我是真觉得尼堪贝勒好,漠北喀尔喀哪有咱们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布木布泰一听,没忍住笑出声来,童尘也笑了,对布木布泰道:“我也觉得这样不错。” “但。”布木布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和两人说起另一桩事来,“前几日,岳讬贝勒犯了事,当着大汗的面,违抗他的命令,拿弓打了蒙古贝勒。” “如此犯上,大臣们都进言,要处死岳讬贝勒,以正国家法纪,但大汗只是降岳托为贝子,解其部任,幽禁在家。” 于微挑眉,不知布木布泰忽然提起岳讬做什么,岳讬犯事,和今天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大汗说,岳讬与他一向亲厚,却因为莽古济之女,屡行悖逆之举,他十分痛心。” 布木布泰说完,于微愣了一下,立刻会意,“是要和岳托联姻?” “我认为,和岳托联姻,更加有利,尼堪虽然和岳托一样,都是大汗的侄子,可二人绝不能相提并论。” “尼堪只是褚英贝勒第三子,寻常贝勒。” “但岳讬,由大汗之母抚养,与大汗情谊深厚,先汗离世,大汗登基,他有拥立之功,沙场征战多年,战功赫赫,一度封王。” “他因福晋与大汗离心,大汗痛心疾首,我们的姑娘,若嫁过去,必占据大势。”布木布泰说的委婉,所谓大势,就是皇太极讨厌岳托福晋。 有皇太极撑腰的宅斗,就是单方面碾压。 “可是。”于微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岳托的年纪,是否有些.....” 岳讬已经快四十岁了。 杜尔伯特部所嫁之女,如果不是二婚的寡妇,而是未婚的姑娘,年龄应该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 嫁给岳讬?这也太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吧。 布木布泰叹口气,显然她也想到了这点,“这毕竟是杜尔伯特部首次和大清联姻。” 尼堪年轻,但眼下前途有限,岳讬年纪大,但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前途或将不可限量。 四十岁,不是个结婚的好年纪,却正是作为将领,征战四方的黄金时间段。 “不如让杜尔伯特部自己选吧。”童尘见于微和布木布泰产生了分歧,和稀泥道:“这两个做女婿,各有各的好处,既然如此,就让岳父岳母自己挑一挑吧。” 于微也意识到自己反驳了布木布泰的话不好,忙打圆场道:“是啊,各有各的好处,侧福晋有孕在身,不易操劳,这么难选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当父母的自己操心去。” 闻言,布木布泰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手按上自己腹部,她的月份还小,尚未显怀。 “也是,谁的孩子,让谁的父母操心去吧,我们哪管得了这么多。” 两人又陪着布木布泰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才离开汗宫,各回府邸。 王府门前栓马柱上拴着不少马匹,入秋后,旗下渐渐忙起来,对百姓而言,最大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吃饭。 渔猎民族,以耕地、放牧、采摘为主要获取食物方式,秋季,地里的庄稼要收获,牛羊要贴膘以度过漫长的冬季,山林中的各类野生坚果,也到了捡拾的时候。 事关民生,多铎平日松懈是平日的事情,这时候也爬起来认真上班了,于微见他忙,便往里屋去,想看看多尼,谁料进了屋,只见舒伦和舒舒在屋中练字,摇篮中空空如也。 “阿哥呢?”于微问道。 嬷嬷道:“在书房。” “嗯?” 于微往书房而去,屋中人声不断,她轻了脚步,悄悄从门缝中往里看去,但见多铎的属官及旗下官员汇聚一堂,不知商量着什么。 多铎坐在里间,那张努尔哈赤留给他的鹿角椅上,怀中抱着多尼,正蹙眉,等着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回禀给自己。 还不满周岁的大胖小子不知道什么是奏本,抓起来就往嘴里送,多铎面无表情的将奏本从他手里夺过来,多尼又去抓笔。 他的手又快又准,多铎的笔被他紧紧抓在手里,旗下官员商议出结果,回禀给多铎,多铎听完觉得可以,想要提笔写字,多尼却死死抓着笔不松手。 多铎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官员,握住多尼抓着笔的手,在纸上画了两道,以示准肯。 金大宝还小,不知道阿玛握着自己手画这两道有多重要,反而嫌他限制了自己的自由,啊啊大叫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多铎画完,便松开了多尼的手,多尼人小但气性也大,他也不要那笔了,乱丢了出去。 见状,于微扶额,心中默念,孩子还小,孩子还小。 议完事,众人便散去,出门时恰好遇见在外的于微,纷纷低头行礼,“福晋。”于微莞尔,在人都走尽后,迈进了书房的门。 多尼一看到于微,便兴奋的在多铎怀中乱跳起来,同时伸出两只小手,要她抱。多铎抱着多尼站了起来,一家人走到一旁偏厅的炕上坐下,于微接过多尼,在她脸上亲了下。 “他还小。”于微侧首,看向多铎。她当然可以看出来,多铎在做什么,但她说这话,也是认真的。 不是做额娘的不希望孩子好,而是多尼毕竟是个没满周岁的孩子,能否健康平安长大,还属未知。 “东大福晋的孩子刚出生,大汗就说什么漫天彩云了,帝王之兆,我这算什么。”多铎满不在乎道。 “咱们怎么能跟大汗他们比呢。”于微看得很清楚,毕竟人家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自己家里,充其量有个王位。 王位继承与否,有时候只在皇位上那人一两句话。 “比可能比不了,但道理都是一样的嘛。” “多尼出生的时候,天黢黑,别说红光了,连个星星都没有。我也没梦见汗阿玛。”多铎想了想,“我要是梦见的话,估计也不会无事看天,我会很高兴的告诉汗阿玛,我也当阿玛了。” 说到这里,多铎摸摸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于微也笑了。 多铎看着她,漆黑的眼中满溢温柔的光,他伸手,抚上于微的脸,额头朝前,抵在她的额头,四目相对,两人熟练的亲了对方一下。 但下一瞬,一颗坚硬的头就撞到了两人的鼻子,多尼挤进父母之间,毛茸茸的头从缝隙中,硬杀出一条血路,将他们分开。 多尼搂住于微的脖子,小脸贴在她脸上,急不可耐的想要额涅看看自己,多铎哭笑不得,抬手在儿子的小脸上拍了一下,“小王八蛋。” “骂什么呢?”于微蹙眉,“他是小王八蛋,你是什么?” 多铎只是看着于微笑,“我?你之前不是骂我混蛋吗?” “好了。”于微抿唇,“再说我就生气了。” 第79章 传承 金獾子的女儿金獾崽 皇太极大费周章的为儿子造势, 但海兰珠的阿哥从出娘胎以来,就病歪歪的,海兰珠的身体不太好, 一到冬天就身子不爽,需要前往温泉疗养, 母体不强健, 生下的孩子也谈不上壮实。 和小阿哥同样孱弱的,还有和他前后脚出生的小堂姐。 童尘的小格格是早产,七个月不到八个月就急不可耐的要来到这世上, 早产的孩子, 不如足月的孩子结实。 故而童尘养小格格养的细致,基本不让外人接近, 洗三、满月这种场面活儿, 能省则省,都没有办。宫中有阿哥出生, 童尘省略一系列活动倒也没掀起什么水花。 比起皇太极的宝贝金疙瘩, 小格格显得无人在意。 谁让多尔衮比不上皇太极呢。 皇太极的孩子,是国家贰储, 社稷根本, 多尔衮的孩子,就是无数寻常宗室中, 血缘稍微近一点的存在。 “这样倒好, 省的人来人往, 忙的头晕脑胀不说,万一谁生病了,影响我的宝贝怎么可好。”童尘说完,一连在怀中婴孩脸上亲了数下。 于微蹙眉, “虽然说你家孩子真能当童模,但也不用这样吧。” “我家宝宝就是最可爱的。” 听到‘宝宝’这个词,于微立刻抬手,打断了童尘的话,“换个别的叫吧。” “为什么?”童尘不解问道。 于微抿唇,一五一十将多铎、多尼名字的含义,讲给童尘听了,她听完,当即哈哈大笑, “笑死我了,别人家里最多一个宝宝,你家里有一双,好福气啊。大宝宝,小宝宝....不对。”童尘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反应过来了,“这俩名字怎么这么占人便宜,小的就算了,这大的.....” 于微偏头,“是吧。” “不行我的宝宝才不要跟你家的宝宝重名,不知道的以为我学人精呢。” “那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字?”于微问道。 童尘想了想,又想了想,又想了想,于微看出她陷入和自己当初一模一样的问题——没入关不能取汉化过深的名字。 但她们的满蒙文化又不支持她们取出寓意深远的名字,蒙语中寓意好的名字,就那么几个,满洲盛行以数字取名,或者以兽类,取其勇猛。 没文化,真的很可怕,两人已经深刻体会到,作为文盲的无力感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81节 “这样吧,让多尔衮取。”童尘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个皮球一脚踢给孩子她阿玛,多尔衮总不能什么都不操心吧。 多尔衮虽然觉得现在取名有些早,孩子没满周岁前,很少取名,据说是怕有邪神,唤走孩子的魂魄,但童尘问了,他也就取了。 “叫东莪怎么样?” 东莪,翻译翻译,獾崽。 多尔衮的名字,除了体弱多病的引申义之外,还直指满语名词‘獾’,一种善于挖掘,在地下活动的动物【1】。 作为他多尔衮的女儿,就是‘獾’的幼崽,组‘獾崽’,多么具有传承的名字,一眼就能看出来孩子她爹是谁。 “不行,绝对不行。”童尘摇头,“绝对不行。” 她的姑娘,怎么可以叫獾崽,一个小格格,怎么可以叫那么丑陋的....老公也不能叫那么难听的名字.....都不可以。 不可以! “那叫什么?”多尔衮看向童尘,目光跃跃欲试,一副准备跟她讨价还价的样子,似乎,他很喜欢獾崽这个名字,这个一眼能看出父女关系的名字。 多尔衮,‘多尔衮’的崽,好名字。 童尘悔得肠子都青了,原以为多尔衮满蒙文化水平相对较高,能取出一个好听点的名字,谁料他文化是够了,但观念不够,还困在这个时代取名字的陋习中。 “我的名字寓意这么好,要照我的取。”童尘也毫不退步。 巴特玛在蒙古语中,是莲的意思,巴特玛琪琪格,莲花,进一步引申为,像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丽姑娘。 鲜花配獾子...生了一个小獾崽。 这是什么?动物世界吗? 童尘蹙眉,心想萨仁跟李福晋果真没嫌弃错,大清真的是个暴发户...太暴发户了。都立国封王了,莲花公主跟獾王的孩子,以后好歹也是个有爵位的和硕格格,怎么能叫.... 獾崽。 太不体面了。 童尘拒绝了‘东莪’这个名字,想了许久,咬牙道:“不然叫琪琪格吧。” 琪琪格,花朵之意。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花...... 没文化的爹,文化技能点错的妈,生出苦命的孩子,童尘也取不出高级的名字,只能含泪将自己名字的后缀给崽当名字。 叫小花,也比叫獾崽好啊。 “就叫东莪嘛。”多尔衮对獾崽这个名字,展现出一定程度的执着,“多铎的儿子叫多尼,我的孩子当然叫东莪好。” 宝宝的儿子,叫心肝宝儿~ 獾子的女儿,叫小獾崽。 的确很具有传承性,可是,这究竟在传承什么啊? 童尘退了一步,“小名叫东莪。” 这是她的底线了。 “小名叫琪琪格。”多尔衮道。 “不行!” “不行!” 两人都认真起来,对喷半天,谁也没有说服彼此,最后决定采取最原始而公正的方式,等到孩子周岁,让她自己抓。 抓到的就是大名,没抓到的作为小名,是叫‘东莪’还是叫‘琪琪格’,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至于在孩子周岁前,两人各叫各的,多尔衮叫她东莪,童尘叫她琪琪格。 童尘将孩子的名字同于微说了,于微念了一遍,“琪琪格。” “金小花?” 于微‘噗嗤’声笑了出来,“好名字,好名字。我的儿子叫金大宝,你的女儿叫金小花。” 大俗即大雅,雅,太雅了。 童尘听于微这么一翻译,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金大宝,金小花,这都是什么名字?” “这都是他们那没文化的爹妈取的名字。” “妈妈是有文化的。”童尘纠正道,“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还掌握一门外语,英语六级水平。就是妈妈学的文化,暂时用不上。” 于微笑了,“这不还是没文化。” 两人对视,桀桀桀的大笑。 东北的秋季短暂,不过眨眼,某日晨起,于微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意,天气一冷,干冷空气中的硝烟味也渐渐浓厚起来。 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的秋冬,往往也是战争的季节。 琪琪格满月没多久,皇太极便派遣多尔衮往山海关方向而去,督建新城,自己则带着诸王贝勒,往草滩打猎。 打猎,相当于一场小规模军演。 之前左翼诸王输给蒙古,皇太极就觉得国内诸王贝勒疏于弓马了,满洲以骑射得社稷,而今天下未宁,诸王便懈怠起来,简直成何体统! 军训。必须军训。 于微也觉得多铎该出去锻炼锻炼,不说将原来的腹肌锻炼回来,起码也要锤炼一下体力和耐力。 两人成婚头几年,小伙子的八块腹肌标准,后来,八块变六块,六块变四块,现在甚至隐隐有天下归元的趋势。 虽说腹肌的手感一般,摸起来是硬的,但很具有观赏性,视觉上给人一种悸动,灯下看帅哥,越看越带感。 于微已经兴致勃勃开始想多铎的腹肌,多铎则神情沮丧,满脸写了‘我不愿意去’这五个大字,他在炕上翻来覆去,最后愤愤坐了起来。 “怎么了?”于微明知故问。 多铎嘴硬道:“没事。” 于微偷偷笑了下,看向一旁阿雅,阿雅会意,从柜子中取出了一顶暖帽,是一顶蒙古样式的暖帽,绸缎为底,镶嵌灰鼠皮。 见有帽子,多铎的头自动就伸了过来。 于微接过帽子,戴在多铎头上,双手环住他的头,往后去系帽带,胸前忽然一沉,多铎干脆靠在她怀中,于微‘啧’了声,伸手去推他,“坐好,看看帽子。” 多铎这才坐起来,阿雅捧来镜子,他虽嘴上没说话,但于微见他在镜子前左比划比划,右比划比划,下巴微微扬起,便知道他对这帽子很满意。 能不满意吗。 这本来应该是去年冬天的礼物。 她当时怀着多尼,心想孩子生在冬季,一定会冷,于是便着手为未出生的孩子准备帽子,既然是做帽子,那就按人头算,有一个头算一顶。 后来她难产,事情就搁置下,她略微休养了两三个月,身体恢复,又开始思索帽子的样式,谁料还没想出个头绪,朝鲜那边又传来一些消息。 她连夜跟诡秘杀到了朝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陪完情绪低迷的童尘,天气也暖和起来,不再需要戴帽子。 于微干脆摆烂,想起来了,就思索一下,该用什么颜色、花纹作配,想不起来,就忘在一边,让它吃土。 断断续续构思了半年,慢工出细活,都是照着多铎的喜好改的,他能不满意吗? “那你呢?”多铎摘了帽子,侧首问道。 一大一小两顶帽子,大的是他的,小的必然就属于多尼,多铎没看到有第三顶帽子,于是问道。 灰鼠皮不多,只够两颗头,给父子俩做了帽子,她怎么办呢? 于微当然只能勉为其难,和诡秘用更贵重的黑貂皮做帽子了。苦一苦自己,这么重的帽子,让她跟诡秘来戴。 “我?” 于微莞尔,冲多铎俏皮眨了眨眼睛,“我全仰仗大王此番出猎,打下多多的猎物,剥下皮来,现做帽子呢。” 多铎笑了,垂眸望向她,“哦。是吗?” 于微顺势前倾,双臂压在他腿上,抬头对上他的视线,push道:“当然,大王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阿雅早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屋门。 ----------------------- 作者有话说:【1】多尔衮名字的含义,究竟是病弱的,还是獾,目前有争议。 个人更倾向于金多病,因为他哥叫金小小,弟弟叫金宝宝,他叫金獾子不符合大规律(他前面的哥哥们也没有拿动物取名的,他爸也是取‘如野猪一样凶猛的’不是‘野猪’。) 但文中两种观点都用了,爱叫金多病就金多病,爱叫金獾子就金獾子[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80章 交代 她们不需要给人交代 自古人到离别时, 总有满腹幽情,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铎在家久了,忽然要出趟远门, 虽说去的也不久, 很快就回,但一想到他即将不在自己身边,于微心中就莫名空落落的。 两人坐在床上, 面对面相看, 眼中情绪出奇的相似,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又不是不回来了, 于微如此安慰自己道。 多铎看向她的目光黏腻, 像是在看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瑰宝,爱不释手, 看得久了, 终于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手掠过于微额头、美貌、鼻梁, 落到她衣襟下的肩胛、锁骨。 拉弓磨出的硬茧在半年的安逸中消退, 薄茧擦过时,传来微微的痒意, 于微不由微微颤簌了下, 这反应被多铎捕捉, 嘴角勾起道弧度。 于微脸一红。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多铎总喜欢捉弄她玩,喜欢看她窘迫至极却无处躲藏的样子,然后在她耳边逼问她, “你不是很会说话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于微被逼到绝境,心有不甘,眼珠子一转,智取为上,她伸手便抓住了多铎的命脉,现在轮到他束手无策了,于微学着多铎的样子,逼问他: “你怎么不说话啊,嗯?” 先要脸的,是输家。 于微不愿让多铎轻易看扁,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往前倾想要亲他,多铎却在她唇即将落下的前夕,忽然往后躲了一下,他双手撑在身后,笑吟吟望着于微,大有欲擒故纵,继续捉弄她的架势。 “又捉弄我?”于微似笑非笑道。 “怎么敢呢。”他嘴上这么说,头却一歪,注视着于微的眼睛,大有挑衅之意。 他就这么笑着看向她,漆黑双眸中目光似乎能洞穿一切,于微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落到他那绸衣下,即将天下归元的腹肌,抿了抿唇,一切尽在不言中。 崇德纪事(清穿) 第82节 不满意,太不满意了。 多铎自然捕捉到了于微这细微的神色变化,眸子一时睁大,看向于微的眼中全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立刻坐了起来,逼近于微的眼睛,似乎要找她问个清楚。 于微脸顿时一沉,“我是说你胖了。” 身材!身材!她不满意的是他的身材! 想什么呢? 多铎这才松了口气,反问道:“有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又看向于微,“我觉得你是真的胖了。” 于微:“......” 大抵人对自己的体重,都是胖而不自知,等到真发现自己胖了,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来不及了。于微当然发现自己胖了,这其中的美味鲜香,只有她自己知道。 穆兰走的时候,留给了她一件非常重要,几乎可以让她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东西——辣椒。 这东西,分类在药材和观赏类植物中。 加了辣椒的牛羊猪肉,闻一闻,便口水直流三千尺,于微如获至宝,一时却不敢拿出来,她自知她和童尘在一起,会无限放纵自己,毫无自控能力。 诡秘肚子里的娃还没有出生,为了不让这个娃一出生就喷火,于微决定先按下这个消息。 诡秘不吃,她也不敢吃。 毕竟 ,背着诡秘偷吃烤羊肉串(加辣版),性质可比背着诡秘跟前男友复合还要严重,于微有这个贼心 ,没有这个贼胆。 可是羊肉串即便不加辣,五香口味的也很美味,于微秉持着她还小,真的才刚满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荤素搭配,烤肉配酒,吃得忘乎所以。 她吃,多铎也吃。 全家一起胖,但‘胖’这个字眼只能用在多铎身上,多尼在长身体,她....她怎么会胖? 于微往前,逼近多铎,认真道:“你说什么。” 多铎不退反进,良久,吐出一句,“我说我的确长胖了。” 于微的脸色这才和缓,半边身子投入他怀中,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鼻子,“怎么,嫌我?”多铎抬臂,环住于微,低头去看她的脸,柔声道:“怎么倒打一耙,是你嫌我吧。” “我怎么会嫌弃大王你呢,我仰慕大王都来不及呢。” 多铎笑了,紧紧将于微抱在怀中,两人抱在一起,晃来晃去。“你这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就不能一直说点好话吗?” “你也没说多少好话给我听啊,哪有说人胖的。” “丰腴有丰腴的好处,你长什么样子都好看。”多铎道,“我求娶你的时候,礼亲王说,不曾听过你有什么美名,大汗就说,你长胖些就好了,现在看来,大汗所言不虚,我现在抱着你,甚觉心安。” 礼亲王这嘴还是挺毒的,于微想。 没听说过自己有什么美名,那不就摆明了说多铎娶自己是别有所图,开诸王大会的时候,把这当事人心里这点小算盘戳破合适吗? 这让愿意将小姨子嫁给弟弟的大汗,和想娶汗阿哥小姨子的弟弟多尴尬,多下不来台。 好歹是年长的二哥,褚英死后,他就是兄弟们实质性的大哥,大贝勒!一把年纪了,怎么讲这种没情商的话。 大汗也真是能忍。 放在别的皇帝身上,一道圣旨赐婚,君命既出,臣子生死都得遵。但大汗,既要考虑弟弟的意愿,又要考虑女方和弟弟的性格是否合拍,还要受哥哥的阴阳怪气。 多铎的怀抱温暖,两人额头相抵,耳鬓厮磨,晃了一会儿,阵困意便席卷而来,于微眼皮有些沉了,多铎低头,见她有些困了,“别睡啊。” “啊。”于微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多铎温热的唇重重落在于微唇上,于微本能回应着他,旖旎的氛围渐渐浓厚,温度上升,那吻愈发炙热、深沉,于微的眼神也随之清晰。 差点把正事忘了。 皇太极率领诸王贝勒,出盛京打猎。 老公不在家,于微就约了童尘出门放鹰,放鹰讲究冬捕春放,天气冷了,就到捕鹰的季节,过儿和小龙女回到鹰舍,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他们的小鹰。 辽阔的东北平原,一望无际,于微和童尘体验了一把古诗中的‘左牵黄、右擎苍’,过儿和小龙女盘旋天际,敏锐搜寻着猎物的踪迹,野狍子稍微一动,便被两鹰发现踪迹。 它跑,他们追,小东西插翅难飞。 狍子为了躲避来自天空的敌人,一头扎进了树林,巴图鲁见状,‘汪’了一声后,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带着身后汪汪队包抄了上去。 没有超高的骑术、箭术不要紧,会利用工具的确是人类智慧的象征,但懂得驾驭其他智慧生物,就显得更聪明了。 于微看向童尘,对她做了个翻掌的手势。 童尘会意,哈哈大笑。 打猎,易如反掌。 两人纵马追了上去,身后护军、侍卫紧密相随,一只黑狗从树林中迎了出来,围着众人,急不可耐的叫了两声,巴图鲁的主人,护军巴颜闻声,立刻警觉起来,拉缰冲到队伍最前,制止了众人继续前进。 “福晋,前方可能有猛兽,奴才先带人去看看。” 巴颜带着两人上前查看,他的兄弟巴诺则警惕护卫在于微身侧。 听闻有猛兽,于微和童尘当即准备后撤,离开密林,谁料就在二人调转马头之际,身后忽然传来阵婴儿的哭声,两人不约而同回首。 巴诺坚持道:“有些猛兽会模仿婴儿啼哭声,引人前去,情况未明,还请两位福晋先离开此处。” 没有金刚钻,两人从不揽瓷器活,当即听从护军建议,带着侍卫,往林外而去。 出了林子,一行人在河边暂时停留,于微见自己已经身处安全地带,就让巴诺带着人前去接应巴颜。 随从搭起简略的帐篷,供于微和童尘休息,没过多久,两人便听见了巴图鲁的叫声,出帐篷一看,但见汪汪队兴高采烈朝营地方向跑来,它们身后,是扛着猎物的巴颜。 “那是什么?”童尘忽然指着远方问道。 于微定睛望去,巴颜身后,巴诺正驱赶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林中走出。 “不知道,等过来了问问。”她对童尘道。 巴颜将肩上血淋淋的狍子丢在帐篷外,禀告道:“福晋,巴图鲁追到了那只袍子,已经为您带回来了。” 于微上前几步,扫了眼地上的狍子,随即看向不远处那群女人,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于微和童尘意识到,她们听到的不是动物模拟出的哭声,而是真正婴儿哭声。 走得近了,于微看清,那群女人中,有一个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女,下半身都是血,被人搀扶着踉跄前行。她怀中,还抱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这正是哭声的来源。 “是逃奴。”巴颜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奴隶逃跑了,有一个在树林中生产,血腥味引来了猛兽,巴图鲁她们追过去,吓跑了野兽。奴才正准备将她们送到刑部去。” 没有人愿意做奴隶,有些大胆的奴隶选择了逃跑,比如眼前这些人。 于微打量了眼这些女人的穿着,是很清晰的朝鲜风格,如果不出意外,她们就是崇德二年大清征讨朝鲜时,八旗将士的“战利品”。 “不要送到刑部去。”童尘制止了巴颜的行为。 大清目前通行的律令,对于逃奴的处罚非常严格,寻常旗人触犯法律尚且要接受鞭刑、贯耳一类的重罚,何况毫无人权的奴隶。 巴颜有些迟疑,看向于微,“福晋,她们一看就是逃跑的奴隶,不送到刑部,若其主人来追,怕是不好交代。” 八旗之间有一定壁垒,相当于几个不同的部落,作为正白旗下护军,兼于微的侍卫,巴颜不需要对童尘的话负责,他就实际情况,和于微分析了情况。 于微莞尔,“九王福晋的话就是我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交代,就让他来问我要。” 巴颜一点就通 ,“是,福晋。”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最近天天加班,加到十点太累了写不动了[托腮]我国庆日万,狠狠补一补,不好意思。 第81章 吃得太饱 于微觉得自己吃得太饱…… 失主很快找上门来, 丢了重要的财产,他们自然心急如焚,多方探查, 于微和童尘才决定将她们留下,那边搜寻她们的追兵就杀到了营帐门口。 扎营处在河边, 不如森林, 没有遮蔽,来人很快发现了自己逃跑的女奴,但他们也看出眼前这一行人身份不凡, 不敢轻易冒犯, 商量之后,求见主人, 试图通过协商,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微不想将她们还回去,避而不见, 巴颜兄弟会意, 以推诿为主,仗势欺人为辅, 力求浑水摸鱼, 保住这些人。 几人和巴颜对喷了一会儿,意识他们的主人没有还人的意思, 顿时怒不可遏, 对视一眼, 便齐齐直往营帐中闯去。侍卫们立刻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几人。 汗宫、各王府侍卫都是从免役群体中挑选,不是稍远的宗室,就是国主之后、外戚一类的贵族群体, 皇太极护卫四十余人,概莫如是。苗根正红、忠心耿耿,但..... 稍微有点菜。 于微与童尘常年在盛京,基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以野战军作为贴身卫队,是出征打仗的标准,平时带着这么大的卫队,未免太耗费人力物力。 这一行人或许就是看出侍卫们的外强中干,又或者他们本身脾气就暴躁,这才直接往帐中闯,见到主人只是两个女子,他们眼中不免浮现出轻蔑的神情。 于微和童尘正在说话,帐门忽然被人掀开,几个满脸杀气的男人从外闯了进来,吓得两人当即站了起来,于微猛地上前一步,挡在童尘身前,童尘抓着她的手臂,两人都被吓得不轻。 她们抿唇,上下打量了眼闯入帐中的四个男人。 于微见几人脸上轮廓相似,猜想他们应该是兄弟,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穿着镶有绸缎的好衣服,身后都挂着腰刀。能穿绸缎,还有朝鲜奴隶,他们的身份不会太低。 他们展现出来的武力也可以侧面印证这点,侍卫的菜,是相对而言的,虽然是少爷兵,但他们好歹也是正值青壮年,且受过系统培训的存在,能威慑住他们的,一定不是寻常人。 巴颜、巴诺拔刀挡在于微和童尘面前,呵斥道:“你们大胆!” 他们兄弟是护军出身,战场上见过血的精锐,危急时刻,是真的敢拔刀,和人血拼,四兄弟见状,也纷纷拔刀出鞘,他们就这么野蛮而血腥的,在于微面前,刀兵相对。 巴颜兄弟眼露杀气,一副为护主人、毫不惧死的样子,他们眼中凶狠震慑住几人,那几人才稍稍后退几步,和于微、童尘拉开距离,但他们说话的口气依旧很冲,其中一个张口便质问于微道: “两位福晋为何要抢占我的女奴呢?未免太欺辱人了。” 于微看向童尘,二人眼中都有些诧异,对方居然知道她们的身份。 知道她们的身份,还敢闯进来?! 另一个男人也道:“大汗都说了,这些朝鲜人是将士浴血所得,听凭将士处理,就算是旗主,也不能肆意抢夺,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你们两白旗的人,两位福晋为何抢夺他旗财物。” 于微抬眸,扫了几人一眼。 坏了,遇到懂法的了。 还是硬茬。 于微深吸口气,冷声斥责几人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拔刀?是有意侮辱我吗?” 遇事不要怕,先给对方扣一个性质恶劣的帽子。 岂料对方毫不畏惧,“便是九王、十王都在,也没有抢人奴婢的道理。” 于微一时哑然。 崇德纪事(清穿) 第83节 的确,按照现行律法,这几个人才是占理的一方。 气氛一时胶着起来,对方强硬的态度,让于微下不来台,一旦她让这几人把那些朝鲜妇女带走,岂非昭告天下,她是个软柿子? 况且,她本心也想救这些朝鲜妇女。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得做。 为了自己晚上能睡得着,于微只能跟这几人硬碰硬。 “我若不放,你们还打算杀了我吗?” “不敢。” 几人嘴上说着不敢,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于微。 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厚重,帐外传来混乱,侍卫们的呵斥、对方的辱骂、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孩子的啼哭,无数道嘈杂的声音,一起落入于微耳中,她死死盯着几人,气得浑身发抖。 软的不行,已经开始跟她来硬的了。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声女子威严的呵斥,定海神针般止住纷杂的潮水,哪儿来的野狗,敢在这里狂吠!” 帐外一霎安静下来,一阵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后,帐篷被人掀开,来人从帐外走入,于微和童尘眼前都是一亮。 是宁古希和海济。 亲亲姨妈兼侄儿媳妇赶来救场。 两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二十出头,英气逼人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于微熟悉,是宁古希的次子,曾经跟着多铎出征明国的杜尔祜。从三个年轻人几乎复制粘贴的脸来看,于微不难猜出他们都是杜尔祜的兄弟。 但具体是谁,她不知道。 因为宁古希有七个儿子,还有六个女儿。 葫芦娃一根藤上都只结七个瓜,宁古希比葫芦娃还多六个。 宁古希一个眼神,杜尔祜兄弟零帧起手,抡起鞭子就朝几人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骂骂咧咧将他们往出赶。那几个人也不敢还手,就这么被杜尔祜兄弟和巴颜兄弟赶了出去。 外敌消失,于微和童尘才松了口气,没等她们开口谢过宁古希,宁古希先开口安慰两人,“没事了。” “今天多谢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天气好,想着带孩子们出来游玩,路上遇到朝鲜姜嫔,她说你和巴特玛遇到了危险,我们一听,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宁古希道。 童尘有些诧异,“姜嫔?” “对,就是九王从江华岛带回来的朝鲜世子的福晋,都管她叫姜嫔。” 这件事于微也有所耳闻,解释道:“征讨朝鲜之后,朝鲜世子夫妇,以及朝鲜大臣的儿子,都被多尔衮带了回来,作为质子。以免朝鲜再度倒向大明。” 不多时,杜尔祜入内,禀告道:“额涅,他们是正蓝旗的人。” 原来是正蓝旗...... 莽古尔泰、莽古济那个正蓝旗...... 于微忽然觉得一切诡异的合理起来,毕竟莽哥敢在皇太极面前拔刀,莽姐平等的霸凌每一个人,他们的属下这么莽,也很合理。 皇太极清算莽系之后,短暂的取消过正蓝旗的番号,变八旗为七旗,后来又恢复了正蓝旗的番号,将原属正蓝旗的牛录和两黄旗的牛录打乱重组之后,建立了新的正蓝旗,交给了自己的长子豪格。 豪格从老爸的旗下,独立出去,从两黄旗下掌握一定牛录的小旗主,成为正蓝旗的大旗主。只要有正蓝旗,豪格就是继承不了老爹的汗位,做总公司老板,也能当分公司的老大。 这是皇太极对儿子杀掉妻子,选择自己的肯定。 反之,没有杀掉妻子的岳托,爵位都快要被撸到底了。 听说对方是正蓝旗的人,于微小声对童尘道:“我要去找杜勒玛讨个公道。” “我感觉能跟咱们说这话的人,不一定害怕杜勒玛。”童尘道。 于微低头,若有所思。 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行得端坐得直,有真材实料的人,未必畏惧上位者,尤其对于军功阶层而言,他们获得的一切,都是浴血奋战所得,所以他们底气足、理所应当,蔑视、轻视靠出身、裙带的勋贵阶层。 而今的大清,社会整体氛围重视军功,这种思想下,人人都很功利。 大清的诸王贝勒都必须上战场,立军功,才能受得尊重,像自己和童尘这种,没什么产出,但拥有较高地位的女性贵族,其实并不会受到别人实质性的尊重。 当年大妃阿巴亥在去前线探视士卒的途中,就曾受到过扈从将领的疏待,同样的事情,在若干年后再度上演。 尊重她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依附于她的奴仆,一类是因为她的社会关系,连带尊重她的人,他们尊重的都不是她本人,而是作为某人的附属,谁的小姨子、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于微叹口气,心想自己真的是吃饱了,都开始思考实现自我价值、社会价值这种精神追求了。 有杜尔祜三兄弟坐镇,那几个正蓝旗的军官暂时收敛锋芒,却依旧不松口,要带走自己的女奴,也就是那个刚生产完的少女,否则便要告上刑部。 海济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冷笑声,“让他们去刑部告,然后就说这女奴死了,给他们两把灰,他们又能奈你何。” 于微诧异抬眸,心想这办法可太妙了。 宁古希想了想,“女奴的事情不是什么的大事,这几人居然敢冒犯你和巴特玛,照我看,就该送到刑部。” “刑部判了,他们也能用钱赎罪,不和没判一样,找我说,就去找豪格,他手下的人闯了这么大祸,也该给你和巴特玛一个说法才是。”海济反对道。 “豪格若是偏袒自己人怎么办?” 海济一时哑然。 豪格作为正蓝旗的贝勒,自然要以维护正蓝旗的利益为先,他有保护部众的责任,否则他当什么旗主。何况一边是浴血奋战的手下,一边是女眷,豪格的选择,也并不难想。 “真想将他们杀了。”童尘冷不丁道。 宁古希和海济脸色顿时变了。 “这.....”两人对视一眼,眼中迟疑就是她们对这提议最好的答复。 杀人不是儿戏,就算是诸王,也不能肆意杀死自己旗下的旗人,何况是他旗之人。上一个干出这种事的,是莽古济,她逼迫自己的丈夫,杀死属下一个名为托古的人。 托古没杀成,但这后来依旧是莽古济诸多罪行之一。 杀完肯定要挨罚。 于微却觉得童尘说的有道理。 方才海济和宁古希的对话给了于微灵感,这几个人可以花钱从刑部赎罪,既然他们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行?法律的确不平等,可现在她是被偏向的一方。 罚,罚又能怎么罚呢,皇太极总不至于把她们两个杀了给这几个人偿命,无非是狠狠骂一顿,罚钱,再把她们关一段时间。 她们失去的只是自由,但那个姑娘,可以暂时脱离地狱。 也不是不划算,她想。 于微咬牙,硬着头皮道:“他们敢冒犯我们姐妹,不杀难以平我心中愤懑。” 童尘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姐妹二人想到了一起,以为杀之可行,那边宁古希和海济姐妹想到了一起,认为不可行。 四人商量了几个来回,也没讨论出一个靠谱的结果。 于微看向童尘,童尘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宁古希和海济的重点在于维护她们的尊严,但她们的重点是救下那对母女。 于微对海济、宁古希道:“不如跟这几个人谈谈,要是能买下那女奴母女,这事也就算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奴?”海济有些意外。 于微抿唇,“一般喜欢,但我这个人就很奇怪,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海济笑了,“好,有性格,我喜欢。” 敲定好方针,于微出帐,命巴颜叫来几兄弟中的年长者,四兄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犹豫上前。 “我跟你们买这女奴和她的孩子”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终于轮到于微说出这句凡尔赛的话了。 谁料对方却拒绝道:“这个女奴不卖。”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于微还是问道:“为什么?” “不卖就是不卖。” 这个年纪的女子,沦为奴隶,势必会遭到周围人的觊觎,这事毋庸置疑的,从崇德二年征讨朝鲜至今,已经过去足足一年,这个少女腹中的孩子,只能是在大清怀上的。 “真的不卖?”于微抬眸,眼底情绪压抑。 “说了不卖,女奴固然卑贱,但这孩子还是自己的血脉,总归要带回去的。” 于微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堵,有些喘不过来气,她微微张唇,呼吸有些急促,那道沉重的命令卡在喉间,怎么也出不了口,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道斩钉截铁的声音。 “你们别想带走她们母女!” 下一瞬,于微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童尘站在她身侧,拉住她的手,毫无畏惧道:“我们不给,有本事去刑部告我们。” “好。”那人见童尘态度坚决,便准备离去。 “站住!谁许你走了。女奴是女奴,你们兄弟冒犯我们的罪,又该如何处置?杀了他。”于微冷静质问道。 告到刑部,刑部当然会秉公处理,让她们将这女奴还给对方,就算是皇太极,也要考虑到案件的影响。战士浴血所得,就属于战士,贵族抢夺,就是在破坏而今八旗的经济制度。 既然如此,于微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巴颜闻命,拔刀出鞘,杜尔祜眼见事情要闹大,抢先一步,手起刀落,割下了为首者的耳朵,霎时鲜血四溅,那人捂着受伤的耳朵,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的三个兄弟推开阻止他们的侍卫,簇拥在兄长周围,目睹兄长的惨状,几人看向于微的眼中喷火。大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最冲动的弟弟,用颤抖的声音,对于微道: “福晋已经取走我的耳朵,作为冒犯的代价,我是否能带走自己的女奴呢。” 世界刹那寂静,于微扭头,看向那个怀抱婴孩的少女,她还很年轻,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身躯单薄而削瘦,蓬头垢面难掩其五官清丽。 于微还想再挣扎一下,“你可以随便开价,一千两,两千两,都可以。” 对方还是拒绝了。 那就开始扯皮吧,于微下定决心。 年幼的孩子们还在原地等着母亲们,宁古希和海济解了于微之围,没有再多作停留,带着年长的儿子们和侍卫先行离去。 于微命人清点了这些女子的人数,发现足足有九人,平均年龄约在二十岁,最年长的二十五岁,最小的十六岁,她们分别属于不同的满洲家族,不是集体出逃,而是陆续出逃后,聚集在一起。 于微先将她们安置在了庄子上,命人带她们沐浴更衣后,又请来大夫为她们做入职体检,背调的事情,于微交给了阿雅,能买断的,都做买断处理,买不断的,就赖。 在大清勇当老赖。 幸好,这会儿还没有高铁飞机,不然她就真的被制裁了。 那个少女还在哺乳期,于微命府中两个朝鲜女乐照顾她们母女,对待同族,女乐们自然尽心竭力照顾,谁料次日,于微便听说,那个少女的孩子死了。 于微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崇德纪事(清穿) 第84节 “那孩子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 对于这个结果,于微没感到意外,可她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难受,不由怜惜这个女子的悲惨遭遇,“你让她们好好照顾她吧,不要让她有什么意外。” 阿雅办事很利落,她不仅买下了那些朝鲜女子,还顺带为于微解决了那个朝鲜女奴的事情,于微和童尘听她回禀,都十分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回福晋。”阿雅难掩语中骄傲,对于微和童尘道:“奴婢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心想满洲的女子不是泼辣吗,便找人去打听了一下那家里的情况,果不其然,她们家里有个剽悍的正室。” “奴婢谎称那朝鲜女子生了个男孩,如今他家里男人都能因为这女子和贵人们起冲突,将来未必不会把家产也给这个女人的孩子,不如全卖给我们,她就答应了。” 于微哈哈大笑,“好啊,好啊。” 童尘也笑,“还不快给阿雅赏赐。” “给。”于微应声道,当然要给,不仅给奖金,还要加工资。 阿雅闻言,也十分高兴,当即道:“谢福晋赏赐。” “我还有一件事交给你,你若办的好了,我一并赏赐你个大金元宝。” “福晋请说。” “你去沈馆找姜嫔。” 童尘诧异问道:“找姜嫔做什么?你是要谢谢她吗?” 于微摇头,故作神秘道:“非也非也。” 处理好这些人的纠纷,于微和童尘开始给豪格上眼药了,借着看望海兰珠小阿哥的机会,在五宫面前哭唧唧。 “他们说是他们的,就一定是他们的吗?我原本准备将她们送到刑部,等刑部来认领,可这几个人竟然直接闯进了我们的帐篷,呜呜呜。”于微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扎进哲哲怀中。 童尘也嘤嘤嘤,往姑姑海兰珠怀里埋。 那边豪格得知此事,立刻找老爸承认错误,说杜尔祜已经割掉那人的耳朵,为两位婶婶讨了公道,并承诺自己一定严格管理下属,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犯。 皇太极一听事情已经解决,就不再追究。 压力很快给到杜勒玛,道歉这种事,当然由她出面为好,毕竟都是自己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于微和童尘看着不情不愿上门说情的杜勒玛,在心里默默问候了豪格百八十遍。 亲戚套着亲戚,事情很快和了稀泥。 等多尔衮和多铎得知此事,于微和童尘都已经看在杜勒玛的面子上,原谅了那人的无礼,既然当事人都原谅了,他们两人也不好再追究,只能顺带原谅了豪格。 新入职的人员劳动关系已经全部转好,于微选了个好日子,到庄子上,开了个新员工入职大会,对这些人加入自己的公司,表示欢迎。 “你们都有什么特长。”于微让翻译询问她们,“有会纺织、刺绣、酿酒一类的吗?要是不会就只能安排你们去种地了。” 她可不是大爱无边救苦救难的圣母玛利亚,她是黑心肠的资本家,这么年轻的劳动力,当然要用来创造价值,干活,都起来干活儿! 每天不干够八个小时,不许休息。 ----------------------- 作者有话说:加了一周的班,每天到十一点,加完了,现在回来补更新,会补的,包补的。[狗头叼玫瑰] 第82章 海上丝绸之路(三合一) 想致富,先找…… 翻译的话音刚落, 就有两个女子犹豫着举起了手。 “福晋,她们会女工。” 于微让两人上前,问道:“谁会刺绣?” 其中一个女子退了回去, 于微看向那站出来的青年女子,见她五官整齐, 虽然身着粗布麻衣, 低垂着头,做奴仆状,但始终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端庄之感, 丝毫不显卑微与谄媚。 “抬起头来。” 青年女子抬头, 于微很快认出了这人,正是那日森林中, 带头保护同伴为首的女子。 “你会读书写字吗?”于微问道。 青年女子表示了肯定, “耶。” 基础的韩文,于微并不需要借助翻译, 她也是见识过韩流盛行的人, 那时候电视上天天播放韩剧,古装现代都有, 于微耳濡目染, 也能听得懂几句。 对方的答案也在她意料之中。 刺绣和缝纫不一样,是缝纫的高级形态, 一般来说, 会刺绣, 就代表她接受过系统的女性教育,贫穷的家庭,是没有教育可言的,会刺绣, 就说明她起码出身不算贫寒。故而于微追问她,是否会写字。 对方以前的身份应该不低,于微想了想,“你暂时不要做什么,先跟着翻译学满蒙语言,等学会了,再教给你们的同伴。” 剩下几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于微安排她们到各处,学习剪羊毛、挤羊奶、照顾小羊一类活计。 安置完几人,于微回到府邸,阿雅已经从沈馆归来,正等着向于微汇报。于微听完阿雅的回报,眼皮略微挑起,“哦,还真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就等着吧。等着姜嫔上门来见咱们。” 没过几日,下人便通传,说九王李小福晋前来拜见,与之同来的还有沈馆朝鲜世子的福晋,于微早猜到她们会来,命人将她们请进来。 李福晋于微见过多次,已经熟悉,倒是姜嫔,除了之前因为穆兰的事情,和她短暂有过交集外,倒没有怎么相处过。 姜嫔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暗色衣裙,稍小的赤古里与宽大的下裙形成鲜明对比,通体没有什么特别的纹饰,唯有衣襟处坠着一把银色的小刀,稍显亮色,看到这把小刀,于微忽然想起了童尘提到过的江华岛之事。 妆刀很小,基本没什么杀伤力,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遇到危险时,割开自己的喉咙,以维护那虚无缥缈的贞洁。清军上岛,很多两班贵族女性,都因此而死,部分本人贞烈,不愿意受辱,还有一部分,是被自己的男性亲属逼死。 信仰和压迫,只在一念之间,自己相信,为之而死,是义、烈,自己相信,逼迫别人去死,那是道德绑架,是混蛋。读书人,义烈之士和混蛋五五开。 于微打量了眼姜嫔,她长相秀美,年纪轻轻却并没有佩戴什么像样的金银首饰,唯有脑后一根银簪朴实无华,于微见她似乎并不是个喜爱奢华的女人,又或者.... 真的穷。 朝鲜的经济状况比大清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苦寒之地的穷邻居,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但姜嫔毕竟是一国储君妃,国家再穷未必能穷到她头上,于微猜想她不爱奢华,崇尚简朴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双方分主宾见礼,分别坐下。 “世子嫔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于微开门见山问道。 姜嫔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她抬头,看了一眼于微,短暂迟疑,又垂下眼皮,“我不知十王妃在说什么。” “那些逃跑的女奴不是一家的,而是分散属于多家,起初我以为她们是阴差阳错聚集在一起,但这未免太过巧合。” “我让巴颜在那附近搜索过,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她们生活过的痕迹,里面不仅有干净的衣物,还有御寒的棉被,一群逃跑的奴隶,哪来的这些东西呢?于是我又让侍女去打听沈馆最近的动向,世子嫔似乎非常喜欢打猎呢。” 姜嫔莞尔,“我在闺中时,便爱骑马,后来与世子举行嘉礼,入宫为嫔,大王以为女子骑马,不合妇人仪态,便不再骑马,到了盛京之后,见这里的女子,不分长幼,都策马驰骋,不免心动。” 她一番解释,倒是滴水不漏。 “原是如此。”于微道,“那是我误会世子嫔了。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帮助这些奴隶逃跑,将他们收留在无人的地方,避一避风头,然后再安置她们呢。”” “不敢。”姜嫔垂首。 “不知李福晋与世子嫔登门,所谓何事?” 李福晋道:“我来是想跟十王福晋买几个奴隶。” 于微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什么奴隶,要两位亲自来赎?” “她是朝鲜领议政家的庶女,金姓,名玉,我与世子嫔探听到她的行踪,原本想赎买她归来,谁料,对方不愿释放她。最近,我们听闻,十王福晋新买了一批奴隶,其中就有金玉,我们想赎她。” “赎也可以,就是有点贵。”于微道。 于微将金玉的身价一报,姜嫔和李福晋立刻就安静了。 一千两。 朝鲜每年给大清皇帝的贡银,才一千多两,他们从朝鲜来盛京为质,物资供给原本就是个问题,皇太极和各旗都不想养这一批闲人,提供的物资不断减少,最后直接拨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能自给自足,就不要等着别人给。 就算是真外宾,也种地去。 靠着朝鲜国内的供养,姜嫔夫妇和质子们的财政状况并不好,加上赎国人,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更让她们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多尔衮允许李福晋用王妃的身份,解决一些赎国人途中遇到的困难,但赎人的钱,他不出。 于微看了一眼两个因为拿不出钱,而面色凝滞的年轻女子。 “我就是这个价格从那些人手中买来的,看在九王十王是亲兄弟的份上,也不加价,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她们干活,我会给她们发工钱的。” 按照那群朝鲜女子现在的工资水平,于微掐指算了下,她们再给自己打五百年的工,就能赎身回家了。 “福晋可否让我见见金玉。”李福晋忽然请求道。 于微莞尔,“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知道谁是金玉。” “十六岁上下,有妊在身。” 于微当即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命人引李福晋和姜嫔,去见金玉,金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李福晋和姜嫔来了,顿时声泪俱下。三人用朝鲜语交流,不知说了什么,姜嫔忽然起身,对于微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 两人走出屋子,在廊下说话。 姜嫔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强作镇定,和于微搭话道:“我们世子追随大清皇帝出猎,不知何时能归来,请问王妃,是否知道圣驾归期。” “不知。”于微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注视着屋门方向。 姜嫔的视线,也不停往屋门方向瞥,不多时,屋中忽然传来阵喧嚣,有人喊道:“李福晋晕倒了,快回府取药。” 于微闻声,立刻前去探查,侍女们已经扶着李福晋出来,于微见她脸色苍白,关切道:“没事吧?” 李福晋虚弱道:“是老毛病了,快回去取我的药。” 话音刚落,一个低着头的侍女便匆匆往府外而去。 于微似乎觉察到什么,忽然开口道:“站住。”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一变,那侍女当即想要逃跑,却被斜里杀出来的阿雅一把抓住,侍女抬起头,不是金玉是谁。 “合起伙来耍我是吧。”于微看向李福晋,“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九王的福晋,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若非于微早看出她们的手段,提前做了防备,只怕真让她们糊弄过去,这么做,风险固然大,但一旦成了,金玉或许就自由了。 届时,金玉跑了,她也不能把李福晋杀了,只能吃个哑巴亏。 哦,她可以找多尔衮赔钱。 可是多尔衮的钱,不就是童尘的钱,童尘的钱,就是她的钱,归根到底还是她赔钱,那可不行。 姜嫔见自己和李福晋被拆穿,也不装了,坦然道:“没错,方才十王妃所言,的确是我授意。” 果然是她。 “这些人,都是朝鲜的百姓,被贵国掳掠而来,我作为朝鲜将来的国母,有这个责任与义务,拯救保护她们。我想买下她们,谁料贵国人坐地起价,我倾尽妆奁,却依旧无法赎走所有百姓,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崇德纪事(清穿) 第85节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姜嫔有救国人之心,却没有拯救所有人的能力。这世上只有一个道理,就是强大。朝鲜,是蕞尔小国,作为这个国家的世子嫔,她也十分弱小。 可是弱者有弱者的求生之路,姜嫔赎不出来国人,就帮助她们逃跑,而后收留,避过这个风头后,再想办法安置她们。 “她们并非生来卑贱,要给贵国将士为奴为婢,她们也是人,因为国家衰弱,时局动荡才落此悲惨境遇。我还在闺中的时候,听父亲讲起九部之战,当年王妃的母族嫩科尔沁国,不也有过今日朝鲜之遭遇。” “如果王妃亲眼目睹亲人被杀,部众沦为奴隶,是否会如今日的我一般,积极营救呢?我想以王妃之贞烈,一定也会这样做。” 于微忽然笑了下,心想这姜嫔果真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不仅有理有据,还会推己及人,将心比心,末了,还用好话,将自己架了起来。 “可是,据我对贵国的了解,这些女子要是回去,恐怕也不会为贵国所接纳,她们已经回不去家了。”于微叹口气,“世子嫔只能救她们一时,她们的前途,依旧灰暗。” 姜嫔闻言,面露馁色,于微所言,的确在理,她只能帮助她们,离开火坑,回到国中,等着她们的,又将是另一个火坑。 “国家羸弱,君主不能保护百姓,这是我们的错。” “我可以将金玉还给你。”于微道。 姜嫔一惊,愕然道:“真的吗?” “我救她们,并非是要她们给我当牛做马,孟子云,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鹏欲起,非有长风不可。” 于微说完,翻译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她诧异看向一旁女翻译,对方面露尴尬,孟子云.....有点难翻。于微没好气看了这没文化的翻译一眼,让李福晋带走金玉,自己则和姜嫔回到正屋。 她拿起桌上两个小格格练字的毛笔,一笔一划写起汉字。 朝鲜是小中华,书面用语都是汉语,姜嫔出身高门,肯定接受过教育。 姜嫔看清纸上汉字后,眼前顿时一亮,她看向于微,眼中难掩惊讶,不知是对她的汉文化水平感到震惊,还是对纸上内容感到意外。 最好是后者,否则于微真的会生气,她可不是没文化的蛮夷,她可是屯子里唯二的大学生,另一个是她妹妹。 姜嫔稍作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俊逸潇洒的一行行书,“愿为东南风,出入君王袖。” 摸到翻译的上限后,于微决定摒弃翻译,自己跟姜嫔交流,大段汉字被写了出来。 “我只是运气好,生在了合适的地点和时间,要是生在大明,我应该在三从四德,生在朝鲜,我或许就是你们,生在漠北,也没什么好下场......” “幸好,我生在了科尔沁,还是现在的科尔沁。早出生几年,我也许就是安布福晋、是我额格其,是萨仁,不情不愿的嫁到欺压自己的强大部落,一个人去往异国他乡,作为部落的牺牲品。” “但是现在,科尔沁和大清的联盟稳定,双方关系友好,这里有我很多姐妹,她们都已经取得了不凡的地位。我和我丈夫的联姻,成为彼此的荣耀,我并不低于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不会轻视我。” “有时候仔细想想,但凡过程中出一点差错,我的命运就是另外的光景。看见你们的悲惨处境,我并没有觉得有多优越,反而后背发凉,原来自己的人生,容不得一丝差错,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即便是拥有现在的地位,危机依旧不曾远离过我,一旦我的丈夫、儿子出事,我也会随之跌入尘埃。我需要力量,真正的力量,来壮大自己,而你们,同处于这片苍穹之下,比我更迫切强大的你们,也需要我。” “我可以庇护你们,但你们也需要顺从我,就像是顺从丈夫那样。” 写完这番话,于微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歧义,感觉像是蕾丝..... 她只能承担起这个社会丈夫承担起的社会责任,并不能真的当她们的丈夫。 因为!她喜欢帅哥! 帅哥! 可以欣赏美女,但还是喜欢帅哥! 在农耕、渔猎、游牧民族,男人长久以来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又刚好他们是丈夫,所以顺从保护者,成为了顺从丈夫。暴力会摧毁一切,安全需要建立在绝对的武力之上。 大明的乡间,需要男性劳动力耕种,抢夺水源,渔猎民族需要男性出猎、耕种,至于游牧民族,那威胁就更多了。男人掌握暴力,也就掌握话语权。 于微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成为这些女人的保护者,正所谓阶级大于性别,平民男人不能和贵族女性相提并论,她可以轻而易举承担起许多男人的社会责任。 有一位伟大的未来人曾经云过,团结就是力量。 她于是继续提笔写道:“你们的国家不能庇护你们,你们的丈夫也不能保护你们,而今唯一愿意对你们施以援手,并且真正能保护你们的,是我。只要你们宣誓对我忠诚,我也会保护你们。” 人与人的关系,是可以自己缔结的。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清现在这千疮百孔、需要征讨朝鲜解决粮食问题的经济,以于微的身份加头脑,想搞点寡头经济,并不难。暴力固然可以推翻一切,但弱者也绝不会放弃与之偕亡的决心。 姜嫔仔仔细细看完,对于微的认识,又进了一个台阶,她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蛮夷之地,居然还有一个能引用圣人之言的女子,而且,她还有不小的野心和报复。这令姜嫔感到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震惊。 “我们可以做生意,有钱了,就能赎人。”于微向姜嫔抛出了橄榄枝,姜嫔也以为可行。 阿雅目睹姜嫔离去,进屋查看,却见满屋烟气,忙上前,发现于微正在铜盆中烧着什么,火光熊熊,照亮她的脸,在她的眼中跳动。 “福晋。” 于微盯着盆中火光燃尽,只剩下灰烬,这才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烟火气,咳嗽声,“好了端出去吧,熏死我了。” 看着火盆被端出去,于微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写的似乎是简体字,简繁的差别不大,姜嫔应该能认出来,但...... 她估计会以为这是个错别字。 自己不是真的被当做文盲了吧。 于微:“......” 陆路商路被垄断,那就走水路,于微相信,皇太极一定不知道海上丝绸之路这东西。 要致富,得有路。 海上丝绸之路起源很早,滥觞形成于先秦时期,秦汉形成,三国两晋时取得一定发展,宋元鼎盛,明初郑和下西洋,达到顶峰。从中国东南沿海城市出发,一条往东南半岛,穿过印度洋,往欧洲方向去,一条由渤海、黄海往东,和日本、朝鲜前身高丽交流。 姜嫔好歹是世子嫔,储君妃,朝鲜方面交给她,应该没问题。 于微和童尘说了自己的计划,童尘抱着琪琪格,听得认真,她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多找几个人参与,大家一起拿钱,才安全不是。” 海济最喜欢做生意,这样的事情是少不了她的。 于微又游说了五宫,不过她不敢说自己准备干走私,只说自己准备搞点养殖业,开垦点荒地,种点东西卖,五宫并不指望于微能挣多少钱给她们,只是图一乐,到时候庄子修成了,能有个新消遣游玩的地方,汗宫很小,待久了会闷。 一听说是种地,杜尔祜就撺掇着额涅宁古希入股,这样他就可以以股东之子的身份,堂而皇之来种田,他不仅自己来,还招呼来和他一样热爱种地的宗室。 萨仁听说有好玩的,也来凑热闹。李福晋罕见的对萨仁低头,试图将这位有钱有身份的贵妇也拉做新股东,萨仁被李福晋几句好话一恭维,开心的忘乎所以,当即上了贼船。 天气将冷,皇太极打猎的队伍终于归来,多铎一进屋门,便迫不及待抱起于微,在她脸上左右各亲了一下,“想死我了。”于微脸一红,“你干什么。”多铎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怎么,你不想我吗?” 说罢,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够了。”于微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的,“放开我。” “你亲我一下。”多铎厚脸皮道。 屋外传来舒伦和舒舒的笑声,于微迫不得已,在多铎脸上亲了一口,“快松手。” 多铎这才放过她,转身抱住了朝他跑来的两个女儿,他一手一个,将两人抱起来,各亲一口,问道:“有没有想阿玛啊?” “有。我可想你了。”舒伦将脸贴在多铎脸上,“我晚上做梦都梦见阿玛你回来了,你带着我跟妹妹出门去骑马,还教我们射箭呢。” “嗯?”多铎觉察到什么,笑呵呵看向舒伦,“鬼机灵,你是想射箭不是想阿玛吧。” “怎么会呢。” 嬷嬷抱着多尼进来,多铎放下两个格格,抱起多尼,亲了一下,“又重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忽阿雅急匆匆入内,身后跟着童尘的贴身侍女,“十王,福晋,不好了,萨仁福晋不见了,九王不在,我们福晋不知如何是好,来请您二人帮忙。” 得知萨仁失踪,于微大惊失色,忙追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她了吗?” 同比之下,多铎就显得镇定多了,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 于微背上一沉,多铎的手按在她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她以前经常离家出走,派人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就好了。” “嗯?”经常? “对呀,她以前老跟多尔衮打架,然后就离家出走。” 于微还是放心不下,怕童尘担心,撇下多铎便往九王府去,童尘抱着琪琪格,满脸焦虑,于微上前,接过琪琪格,安慰道:“没事没事,到底怎么了?” 童尘很惆怅,“我也不知道。” 李福晋却道:“我或许知道。” “啊?” “应该是幽兰的事情。”李福晋道。 童尘也反应过来了,“我好像知道她在哪儿了。” 找萨仁的路上,童尘和于微大概阐述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九王府的一位朝鲜侍女,被家人赎回,却又在不久后,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都很意外,尤其是萨仁,还有李福晋。 萨仁和李福晋起冲突,便是因为幽兰。 因为文化的差异,李福晋一直认为萨仁在针对她,但刚开始两人并没什么交集,互不打扰。后来,李福晋想要赎回同为朝鲜人的幽兰,但幽兰是萨仁的侍女,两人因此产生交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在多尔衮的周旋下,萨仁同意将这个侍女还给她的家人。 萨仁倒也不是看在多尔衮的面子上,而是她听说了幽兰的未婚夫卖田卖地,不远千里,从朝鲜走到盛京,四处寻访,愿意赎回幽兰的事迹。她被这二人的坚贞打动,分文不取,还额外送给了幽兰一些首饰,作为她们新婚的贺礼。 但他们回到朝鲜,并没有迎来美好的新生活,男方的宗族,不愿意接受一个被蛮夷掳走过的女子 同时,朝廷下了一道教旨,朝鲜王让所有归乡的女子,去河中沐浴,沐浴完毕之后,便‘洁净’如新。这让只是在王府中做侍女的幽兰,变得很尴尬。 她的丈夫死了,被宗族荣誉谋杀。 美好的生活,近在咫尺,却好似幻梦,手一触碰,就散了。 童尘带着于微,来到一处旷野,这是一处牧场,萨仁很喜欢来这里,因为她喜欢这里的羊,她最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沐浴在夕阳中,看着草原上的小羊,悠闲吃草。 萨仁抱着新出生的小羊,正坐在山坡上,低低唱歌,于微听出那是一首蒙古歌曲,大概意思是,少女坐在山坡上,看着天边夕阳,太阳将要落下了,放牧的人为何还不归来。 童尘和于微走了过去,萨仁却不看两人,只继续唱歌,唱着唱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想回家。”她哽咽道。 她想回家,回到部落里。 部落里有父亲,有母亲,还有黑眼睛的大哥哥。 他抱着小羊,往蒙古包里张望,期待着有什么人被吸引,从里面跑出来。 帐篷里的人也早急不可耐的等着那道身影出现,不顾阿嬷梳了一半,还没梳好的辫子,提起裙子跑出去。 萨仁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大哥哥漆黑的眼睛,夸张道: “哇,是小羊!” 少年一副计策得逞的骄傲,垂眸看向眼前小姑娘,“是小羊。” 他们爬上山坡,山坡下,是早等候在这里的一群伙伴,男男女女,他们朝萨仁招手,“走啊。” 童尘伸手,将萨仁的头揽在自己肩上。 “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回到家,也不会再有那一切了。”萨仁闭眼,泪水滚落,她怀中小羊,咩咩直叫。 崇德纪事(清穿) 第86节 漠南嫩科尔沁夹在林丹汗与后金之间,左右为难,一边是同宗同源的蒙古人,达延汗的直系后裔,黄金家族的嫡系,一边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真人,嫩科尔沁部众的心,还是更靠近林丹汗。 少年和其他与他一样,满心热血,心怀不屈之心的同伴一起,离开了驻地,希望能借助蒙古人自己的力量,摆脱的后金的控制。他们是长生天的子民,是草原上的健马、天上的雄鹰,不能为人束缚、欺压。 “那些后金人太过分了,我一定会打败他们,不让你.....”后面的话,少年没有说出口,“萨仁,我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巴图鲁,相信我。” 萨仁愣愣望着眼前少年,心中惆怅,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一块,可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看了一眼他身边,那些自己旧日的伙伴,只道:“可是你们走了,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她最好的玩伴们,骑着马,离开了部落,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她也再没见过那个黑眼睛的大哥哥。 萨仁一直在等着他回来,遵循承诺,继续带自己去玩,她坐在山坡上,抱着小羊,眼前草原望不到尽头,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想到这里,萨仁心头忽然涌起阵酸涩。 不远处,和她一样等着归人的女伴们开始唱歌,她们唱着歌,酸涩已经酿成了泪水。 “在共同的日月下,寻找着你啊,日升日落,生生不息的世界里,永恒的远方,你的轮廓在夕阳里融化。” 萨仁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哭,可听着她唱,她也渐渐被感染,眼睛变得酸涩。后来,山坡上候归的人越来越少,继男伴们离开她,女伴们也陆陆续续离开,她们嫁到了别处,日子继续下去,她们拥有了新的生活,到最后,山坡上只剩下萨仁一人。 再之后,山坡上就没有人了,萨仁嫁到了后金。 两个部落之间的仇恨随着时间淡去,林丹汗成为嫩科尔沁最大的敌人,他要一统草原的野心越来越强,不停出兵,攻打嫩科尔沁的亲部。嫩科尔沁不得已,只能倒向后金。 多尔衮与多铎,都是在天聪三年征讨察哈尔多特罗部时扬名,分别得到墨尔根戴青和额尔克楚虎儿的称号。 他们,拯救了嫩科尔沁,使之免于被林丹汗吞并的下场。 萨仁也主动、被迫转变了部分观念。 “其实我也想过,跟多尔衮好好过日子,她们都是这么劝我的,说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后金的巴图鲁,帮助嫩科尔沁,打败了林丹汗。多尔衮是睿智的勇士,墨尔根,聪慧,戴青,勇士。他是个很好的人,也一定不会跟我计较。” “然后,我又遇到了他。” 她再次遇见那个记忆中那道高大的身影,他已经成了阶下囚,从前总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蒙古袍,变成了粗布烂衣,牛皮银腰带,变成粗糙的麻绳,再不悬挂匕首,也不垂下精致的箭巾。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萨仁从前认识的男伴。 有人认出了她,大喊道:“萨仁。” 这声响引来了看守的鞭子,青年听见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尽量直起佝偻的肩背,那双黑色眼睛抬起时,却没有一丝光,多年光景,他似乎已经不再认识萨仁,只是麻木而空洞的望着眼前贵妇,长大的姑娘,美丽得如天上圆月,更换少女装扮,成为了后金的贝勒福晋。 萨仁望着他们,泪水簌簌而下。 命运抽刀而下,将人和人浅薄的缘分斩成两段,她在看到开始那一瞬,也看到了不可逆转的分别结局。她憎恨这样的命运,仇恨将这一切苦难带给自己和部落的后金。 她骑着马,想要跑出建州,可是马儿撒开四蹄,草原却无边无际,她看不到家的方向。不知道跑了多远,她从马背上跌落,摔晕过去,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在多尔衮背上。 “你要是想死,也找个近一点的地方死,否则我还要跑很远来给你收尸。”多尔衮拿萨仁没办法了,天天互殴也不是事,只能避而远之,避着避着,她又离家出走,他真的烦了,“你到底想怎样?要死就死,要活你就好好活。” “我死也要死的离你远点。”萨仁咬牙切齿道。 多尔衮一听,将她放下,认真道:“那这儿刚好。” “你让我死我就死?凭什么?” 多尔衮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到底死不死。” “我不死!我要活着,我要看着你先死!你这个病秧子,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的。”萨仁声声掷地。 此后,她的最大目标就是好好活着,看着所有人去死,去死,都去死,长生天会惩罚所有造恶者,让他们的灵魂坠入烈火中,不得解脱。心中有地狱,萨仁也在地狱。 萨仁泪如雨下,“我忘不掉,我还记得少时部落中所有的欢声笑语,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笑,男伴女伴们都开心的笑着,憧憬着将来的日子,我听着他们描述未来,觉得一切似乎都应该这样。” “他们是我的朋友,曾经真正带给我欢乐的人,我看着他们,沦为阶下囚,原本美好的命运被踏碎成满目疮痍,我很难过,可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幽兰很会哄我开心,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好一点。” 好一点,把她理想中的生活,过下去,可是世上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碎,似乎每个人,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圆满。 萨仁不能接受现在的一切,这和年少憧憬时,有着天差地别的现状,命运被踏碎,满目疮痍,她拼凑不起那些碎片,只能张开手,任一切随风而去,她望着远方落下的夕阳,泣不成声。 童尘看向于微,两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陪着她,静静坐在山坡上,夕阳万丈,金色的光芒笼罩整片平原,远方一线日落,牧羊人驱赶着羊群,往羊圈方向而去。 天要黑了。 ----------------------- 作者有话说:56章萨仁故事线已经修改。 一点点bug,她绝对是没见过九部之战的。[狗头叼玫瑰] 第83章 身份 身份的转变 于微到家时, 多铎和多尼都还没睡,桌上凌乱放着很多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一方空隙被他硬推出来,堆着一道一道的柿子皮, 多铎用小刀将柿子切成小块, 喂到多尼嘴中。 多尼捧着块柿子,啃得起劲儿。 见于微回来了,多铎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低头继续喂多尼吃柿子。多尼见到于微,也不要柿子了, 朝于微伸手, 啊啊叫了起来。 多尼这么一叫,多铎就没办法再装看不到于微, 只得将孩子抱起来, 于微伸手接过。到了额涅怀里,多尼又要柿子, 多铎又切了一块给他, 柿子是脆柿子,皮上还带着一点点青。 于微怕柿子没熟, 伸手拦了多尼往嘴里送柿子的手, 同时问多铎道:“这柿子熟了吗?不涩吧?”说着, 她低头,在柿子上咬了一小口,这柿子看起来青,却一点不涩, 入口又甜又脆。 她这才放心给多尼吃。 多铎见状,冷笑声,阴阳怪气道:“你倒难得这么关心多尼,怎么,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了?” 于微抬眸,看了多铎一眼,目光垂下,落到桌上满桌琳琅,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一桌,似乎都是多铎带回来的,事出突然,她担心萨仁的安危,也担心诡秘一个人应付不来,忽略了刚回家的多铎。 他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想必即便在外,也是处处挂念她们母子,满心欢喜回家,却受到冷遇,换谁心里都不会太舒服,于微稍作思索,温声道:“好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多尔衮阿哥在外,留下府中一群女人,九王府出了事,你是他的兄弟,咱们家当然要帮忙看顾。琪琪格还小,出了这种事,巴特玛分身乏术,抛开你们兄弟的血缘不说,她和萨仁也都是我的姐妹,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铎的不满并不在今日一天,面对于微的一时示好与解释,他不仅没有就坡下驴,反而愈发生气起来,“你就只在乎你那个妹妹,你还记得你是个有丈夫、儿子的女人吗?” “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的福晋,阿哥的额涅,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家里,整日朝着外面是什么意思?她们一出事,你就担心,你就不担心,你出去的时候,自家遇到什么事吗?” “别人的妻子是如何服侍她们的丈夫,大汗的福晋们是如何对待大汗,你不说跟她们一模一样,我也不求你对我无微不至,可你也不能将我视作无物,完全不存在吧!” “多尼还小,他连路都还不会走,你就不能在家待着,陪着他,教他说说话,走走路吗?外面都是别人家的事,多尔衮阿哥家的事,他也未必喜欢你插手。” 他在路上看到什么都想着带回去给福晋和孩子看看。 树上的柿子,她或许会喜欢吃,不过这东西不好带,多铎专门留了个心眼,在回城路上摘的,还挑了比较硬的柿子,装在皮袋中,塞上干草,唯恐磕碰。 林子里落下的栗子、榛子,他看着品相好,心想不管是做做糕点还是炒着吃,都别有一番风味,冬日来到的时候,他们坐在炕桌上,吃着香甜的干果。 他将她和孩子放在生活中首位,但她的生活.....似乎有些丰富多彩了,自己不过是其中一环,多铎越想越生气,可多尼坐在他身边,当着孩子的面,他无法宣泄出自己心中的不忿,只能压抑着怒火。 将一个人放在世界中心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想让自己也成为对方世界的中心,爱,需要回应。 多铎越想越生气,干脆不理她。 他只有这一个拙劣的办法,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就显得自己在意,就输了,他放不下面子,只能用冷漠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表达自己的不满,试图让于微感觉到自己的情绪。 可他到底忍不住,一张嘴,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一说,就如洪水般滔滔不绝,他说着,目光不停看向于微怀中多尼,尽量降低语调,不吓到孩子。 于微静静望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多铎,有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伴随着对他强烈情绪的感知,于微也察觉到这汹涌情绪背后的侵占感。 他对自己为闺蜜付出过多关心,而感到不满,这种不满,让王府院墙搭起的圈,变得清晰分明起来。正所谓,婚姻是围墙,墙内的秩序,和外面的秩序,截然不同。 旧有生活秩序和新生活秩序不可避免的产生冲突,多铎就是墙内的秩序。 墙内所有人都以他的喜怒哀乐为中心,因为他在墙外掌握绝对的权利,所以他在墙内也掌握绝对的话语权,正所谓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权力的中心,往往也是情绪的中心。 于微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他就是一个老款男人,一个脑海中充斥着无数繁文缛节、条条框框的古代男人。但新款、现派男人,跟他也差不多,家庭像是无数道墙,将原本亲密的,分割成无数块。 她抿唇,低头拍了拍怀中多尼的后背,冲他笑笑,被多铎连炮珠般的质问打的有些发愣的大胖小子见额涅笑了,也咧嘴笑了。多铎扶额,别开头,不看她们母子。 于微将多尼交给阿雅,让她抱出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陷入压抑的寂静中,于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该说什么,多铎这摆明了,让她在自己跟诡秘中做出抉择,好复杂的问题,堪比‘老婆跟老妈同时掉水里’这一世纪难题。 好复杂。 太复杂了。 多铎见于微久久不语,更生气了,站起身,就怒不可遏的离开了屋子。于微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叹口气,仔细想想,她也还没有适应妻子、母亲这一身份。 她甚至不知道这身份是什么东西。 她对妻子的定义还停留在可以合法拿走对方遗产,合法睡觉的层面,就没有更新进展了。 至于所谓照顾起居,她干了,让家里的下人干什么? 于微觉得头痛,伸手按上太阳穴,眩晕的感觉伴随着突突的刺痛越来越强,山坡上风大,陪萨仁多坐了会儿,头就开始痛起来。她以前不相信有月子病这种东西,现在信了。 真的信了。 “来人。”于微立刻叫道。 得知于微生病,次日童尘来看她,于微头上扎着抹额,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当着姐妹的面,她满不在乎道:“没事,小事。”全然忘了自己头疼时‘哎呀’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狼狈。 两人说了几句,童尘道:“我想让萨仁改嫁。” 于微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毕竟,一群人的世界,的确拥挤了点,那日在山坡上,她们也知道了萨仁心中所想,这是桩大家都能得利的买卖。 “多尔衮和我发誓,如果能找到机会,一定会将她们送走,李福晋暂时走不了,是因为有礼教,她回不了朝鲜。我帮那些朝鲜女人,也有自己的私心,等她们能自立了,李福晋也可以成为她们。” “至于蒙古和满洲的福晋,她们改嫁的自由稍大,可是萨仁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亲戚,人也很好......”童尘顿了一下,抬眸对上于微的眼睛,郑重道:“我要看看,多尔衮的诚心,他究竟在骗我,还是真的会这么做。” 于微明白闺蜜所想,想了想,问道:“你问过萨仁吗?淑侪格格是年纪还小,但萨仁....她比多尔衮还年长几岁,未必愿意改嫁。” 这是一个年龄焦虑很严重的世界,十多岁就能结婚,不到三十能当祖母,萨仁比多尔衮还大两岁,已经是祖母辈的人了,自愿的还好,逼着人‘夕阳婚’似乎..... 童尘点头,“我会去问她,你先好好养病。” 不怕生病,就怕不知道症结所在,童尘从那日萨仁断断续续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命人探访,盛京城不大,却也有十多万人,想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童尘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谁料真让她运气爆棚,找到了一些当日萨仁的玩伴,他们从当初的蒙古左右营,被编入了现在的蒙古八旗,人在旗,而非过去的奴隶身份,童尘以为有门。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谁,她准备先和萨仁商议,去做多尔衮的思想工作,为萨仁追求到单身身份后,再图下一步进展。 她和萨仁说了这件事,萨仁得知童尘的计划后,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她望着眼前不满二十岁的稚□□子,忽然笑了,她笑的悲怆而凄凉,满目泪花,坚定道: “好啊,要是我能离开多尔衮,我就去找他。” 童尘也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有点担心萨仁不愿意离开,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萨仁已经从少女即将步入中年,十几年的分割,世事变迁,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抛弃现在的安定,去追求心中一点点执念。 谁知道再见那点执念,它又是什么鬼样子呢? 于微和多铎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互相不理,她不想在家里待着,童尘想找点事,分散萨仁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郁郁寡欢,三人便出门,去庄子上查看那群朝鲜女子的情况。 崇德纪事(清穿) 第87节 庄头的妻子将她们带到几人的住处,一行人纷纷出来迎接,于微扫了一眼她们现在栖身的黑毡棚,住惯了钢筋水泥木质结构的房子,她不太相信这黑毡棚的坚固性。 她往里看了眼,发现毡棚是直接搭在地面,若是下雨,里外都一片泥泞。 ----------------------- 作者有话说:蒙古八旗,前身左右营,后来跟察哈尔一块儿,扩编成十一旗,目的是为了扩充兵员,蒙古八旗,盟旗制度下的蒙古,是两个东西。 第84章 帅哥,处吗 女人要自信 “这能住吗?还是建个暖和点的房子吧。” 这项工作很着急, 一定要赶在天真的冷下来之前,否则以东北冬天这个温度,泥土被冻得像是钢铁, 再想破土动工,就难了。 最好的搭建材料当然是砖, 石砖, 跟大汗汗宫、诸王贝勒府一个材料能不好吗? 很上档次的材料,也很僭越。 还是用泥砖吧。 筛好的黄泥,加水, 掺入麦秸, 混合均匀,就是原材料, 四块木板, 钉成一个长方形,就是模具。工程简单, 但纯废人, 挖土、筛灰、和泥、装砖、脱坯、晾晒,全流程手工。 质地均匀的泥土过筛网, 堆成小山, 恰逢李福晋和金玉来为同族送东西,也带着侍女们加入了干活的队列, 于微几人都有些惊奇, 没想到她们两个不仅会干活, 还干得有声有色。 李福晋倒也不避讳自己的出身,“我虽然是宗室之后,但已经是远支,父亲读书, 母亲就带着我做活。”比起李福晋,金玉显得更沉默,闷头干活,她才生完孩子不久,身体虚弱,只做些轻巧的活计,为众人倒水。 萨仁难得和李福晋和平相处,见有人打了水要来和泥,于微忽然打趣童尘道:“快放下,和稀泥这个事,还得是让九王福晋来干,才得心应手吧。” 李福晋和萨仁都会意,纷纷笑了出来,旁边人见她们笑,也好奇看向童尘,童尘瞋了于微一眼,“你这人,这么会抬杠,搭房梁的时候让她来!” 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望着地上泥浆,于微三人都起了玩心,将袍摆掖进腰带,脱掉鞋袜,泥浆中混合着麦秸,微微的扎脚。李福晋见三人玩得开心,忽然道:“看,有虫!” 于微和童尘不怕虫子,萨仁有些怕,一听有虫,她顿时恐慌起来,左脚踩在右脚上,连声问道:“在哪儿?在哪儿?”李福晋哈哈大笑,萨仁知道她在戏耍自己,抿唇道:“好大的胆子,敢耍我!” “看打!”说时迟,那时快,萨仁抓起一块泥,就朝李福晋丢了过去,李福晋本能抬手遮挡,泥在她手臂上炸开,溅了周围人一脸。李福晋也不服输,抓起泥朝萨仁丢。 于微被炮火殃及,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刚夸两人几句,转头就又认了真。”童尘连忙阻止,“停!都住手!” 她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毕竟是‘大姐’,炮火一停,李福晋率先向童尘告状道:“姐姐,她先打我的!”那边萨仁已经抓住了童尘的手臂,“巴特玛,分明是她拿虫子吓我!” 两人异口同声,“你要为我做主!” 童尘无奈叹口气,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于微见童尘被两大魔王夹在中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由捧腹大笑,谁料笑的太用力,身子一阵失衡,脚却陷在泥潭。 不好。于微心想。 众人合力,才将浑身裹满泥浆的于微解救出来,望着面前这个有人形,没人模样,睁着两只滴溜溜大眼睛的‘泥猴’,萨仁和李福晋也不吵了,也不要童尘做主了,纷纷望着于微笑了出来。 童尘强忍笑意,想帮于微擦干净脸,谁料她都擦了好几手泥了,于微的脸依旧没有‘浮出泥面’,童尘实在忍不住了,噗嗤声笑了出来,于微也笑,泥人露出一排白牙。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之后,第一批土砖就成型了。 于微跟多铎吵了两句,不想回家,干脆在庄子上住了下来,她前脚走,后脚舒伦跟舒舒就骑马追了上来,两人挤进于微怀中,撒娇道:“额涅,你怎么不回家,跟我们回家嘛。” 面对这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于微慈爱的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家里太闷了,额涅出来散散心。” “那这有什么好玩的?”提起玩,舒伦眼睛放光。 只有舒舒,似乎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一直央求于微回家,但这点微弱的责任心,很快也被抛之脑后,两姐妹拉着萨仁的手,开心的在泥潭里蹦来蹦去。 此间乐不思蜀也。 不回家的人又多了两个,晚上,几人睡在面对面的两张炕上,舒伦要挨着萨仁睡,听她讲稀奇古怪的故事,讲着讲着,李福晋冷不丁讲起个故事,舒伦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走。 舒舒更喜欢童尘,童尘经常琪琪格,身上沾了婴儿的奶香,她挤在童尘怀中,脸贴在她胸口,试图找到母亲的气息,童尘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哼起摇篮曲,于微则顺着诡秘的节拍,拍着舒舒。 土砖被太阳晒得坚硬,以泥作为粘合剂,垒在一起,于微和童尘的烘焙技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场合,派上了用场,瞧着两人抹的光滑如鉴的一小方墙面,萨仁由衷“哇”出了声。 “抹得真好。” 于微看向童尘,二人得意弯起嘴角,那可不,烘焙,她们是练过的。 就在几人加班加点干活之际,庄头领着一行人匆匆而来,舒伦最先喊道:“阿玛。”于微这才回过头,看向来人。 两人走到一边,无人之地,多铎看着眼前满脸是汗,脸颊晒得有些发红的于微,嘴唇一时紧抿。于微见多铎不说话,她也不先开口。 良久,多铎叹了口气,看向于微的眼神无奈,语气沉重道:“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于微有些诧异,“嗯?” 谁蛐蛐她了? “他们说你嫉妒成性,不让丈夫靠近任何一个女人,贪婪的像是一匹母狼,仗势欺人,利用自己的身份,抢走别人辛苦从战场上得来的奴隶。” “很多人都爱惜自己的名声,像爱惜宝石那样,有的人甚至为了美名,可以舍弃宝石。可是你……你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了,他们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他们都在等着看,她和她的丈夫究竟会如何收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约束,成为她的附庸,多铎将沦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若是她的丈夫,不甘受约束,站起来反抗她、抛弃她,她将成为弃妇。 一个因为约束丈夫太严格,被抛弃的弃妇。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着看大汗去世之后,她失去最关键的倚仗,时移事迁,她的境地,今天有多嚣张,明天就有多悲惨的凄凉境地。 “只是这个吗?”于微笑了下,“大清的悍妇那么多,多我一个怎么了?宁古希、海济、还有已故的宁克楚,多我一个怎么了?” “至于抢人东西这个……没办法,我是个不讲理的人,我不跟别人分享丈夫,而且我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讲道理的前提是,有道理要讲。 讲什么道理呢?是大清的道理吗? 大清可以允许一个男人都很多妻子,却要求一个女人对丈夫从一而终,未出嫁时,她们是父亲的财产,出嫁之后,她们是丈夫的财产。 在这里,女性想要长久而稳固的站在高位不坠落,核心是顺从,努力不得罪所有的掌权者,父亲、兄弟、丈夫、儿子。莽古济不就是因为得罪了皇太极,而落得凌迟下场。 将士浴血奋战所得来的奴隶,受到法律的保护。她们就是奴隶,被主人决定生死的奴隶,她们的主人不放手,她们就要一辈子当牛做马。能得到奴隶的他们,当然会为了奴隶而战。 这是这个世界的道理,讲这样的道理,她觉得有点可怕。 她其实是最能理解萨仁的人,因为她生活的世界,就是萨仁憧憬的和平之境,她也可以理解姜嫔的话,因为她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奴隶的世界。 撼动世界的能力,她真没有,大清征讨朝鲜的战争,于微无力阻止,现在两国已经缔结和约,她只能尽可能伸出手,去够眼前的人。 要是有穆兰那样的武力值就好了,于微想,仗势欺人哪有武功盖世靠谱,她直接切武侠频,开始大杀特杀。 可惜她没有。 有限的条件,要达成救人的目的,此时不仗势欺人,更待何时?等到她大势已去吗? 等着她们都被带回去,然后自己去买两把灰回来吗?她们一旦脱离自己的视线,就有很高的死亡风险,逃跑的奴隶,处死也不为过,没有人会追究他们,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财产。 救人之后,自有大儒辩经,管他的。 对于她的回答,多铎冷静道:“你一句不讲道理,就想抹杀掉这世上存在的道理吗?他已经休了私自卖人给你的妻子,告到豪格那里,还要诉你于刑部。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于微莞尔,“我没有道理和你讲,因为你想和我讲的道理,是你的道理,不是我的。”她的目光投向那些朝鲜女子,“我的确干的是抢人的勾当,是个蛮不讲理、贪婪、嫉妒的女人,但是不要紧。” 她深吸口气,声声掷地,“我这样的人,有我这样人的快乐,我眼睛还睁着的时候,看到的不会是丈夫的背叛,我气还呼着的时候,不会闷在心中,我活着,起码问心无愧。” 至于下场…… 那不重要了,先爽了再说。 姐夫皇太极还能给她杀了? 退一万步,她还能给两把灰。 “你……”多铎气的笑了,“你还问心无愧,你问的哪门子心?” “嗯……”于微沉吟片刻,倏尔抬眸,望向多铎的眼睛,“一颗倾慕于大王的心啊,我若不对大王情根深种,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个人人唾弃的悍妇、妒妇?” 多铎冷笑声,显然对她这套已经免疫了,“你倒怪会推脱,倒成我的错了,似乎你若不爱我,就不会犯这么多错,可你善妒是你自己的性格,为什么要怪在我头上,天下也有不善妒的人,你怎么就不能跟着她们学呢。” “当然是你的错。”于微道:“谁让你要贪图国君福晋之妹这个便利,这就是报应。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娶别人。” “没有这样的道理。”多铎道。 “有的。”于微深呼口气,“怎么没有呢,从我们开始,也许就有了。” “你在乎我,你在乎我的名声,在乎我的将来,你听完了我话,了解了我的想法,爱我的你,怎么会不为所动呢。”于微盯着他的眼睛,步步往前,“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我。” 女人就是要自信,可以普信,不能自卑,尤其在帅哥面前,于微决定用自己百分百的自信,迷住眼前这个浓颜系大帅哥。 帅哥,本人,处吗? 多铎别开她的视线,一脸冷漠,“别跟我来这套,跟我回家,天天在庄子待着,太阳这么大还往出跑,脸都晒红了。” “哪儿来的大太阳?”于微不解抬头,手搭凉棚,“都还好啊,这几天天气都很不错的。” 下一瞬,多铎忽然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重申道:“你要真想保住这几个人,就跟我回家。” ----------------------- 作者有话说:这个月的更新的确很烂,下个月会改正的,因为我不是全职,忙起来的时候真的会连着加班,我已经连着上了半个月了,有点微亖,下个月应该可以恢复到正常状态[托腮] 第85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宝根揭豪格老底…… 家是庇护所, 遇到困难事,所有家庭成员理当一致对外,豪格看着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青年女子, 又看向他身边一脸‘我就这么着了’的小叔叔,大概清楚, 自己是要不到什么说法了。 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他开口道:“小叔叔,这事人既告到我这里来了,我当然要来问问, 你也不想这件事闹到汗阿玛面前。” “豪格, 你既然来了,我倒要问问你, 你是怎么约束你旗下人的?”于微怒道, “他们居然敢冒犯我和巴特玛,若无宁古希母子、海济在, 只怕他们还要犯上呢。” 无理也要争三分, 这是于微一直以来的人设,何况她并非全无道理, 自己抢几个奴隶的量刑水平, 和平民冒犯贵族的量刑水平能一样吗? 即便现在大清的法律没有那么完备,但是贵族始终是贵族, 和寻常百姓有泾渭之分, 能为己所用的规则, 于微信手就捡来用,先转移话题,把‘抢奴隶’的事情,变成‘平民冒犯贵族’。 再祭出大杀器——不讲理。 “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是吧?”于微掐了自己一把就开始演, 她看向多铎,眨巴眨巴挤出两滴眼泪的眼睛,告状道:“他们都欺负我。” 全然一副,多铎如果不扭曲事实向着自己,为自己做主,坚定的站在自己一方,就也是欺负她的样子。 道德绑架,莫名有点爽……不管黑的白的,合法的不合法的,全说成爱不爱,说成“抛开事实不谈”的上纲上线感情问题。 权责是对等的,夫妻间也有某种暗含的契约关系,多铎有保护于微的责任,虽然她没有尽到妻子顺从的义务,但那不要紧,她是现代人,不兴这一套。有这个义务存在,她更有道德绑架多铎的资本了。 对她有利的,不管古代现代,拿来就用,对她不利的,目光上抬两公分,什么东西?什么老旧社会落后几百年的封建糟粕?or什么不符合这个社会客观运行规律的道德准则?不用。 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曾经说过,人是万物的准绳。天下道理这么多,用什么,她自己选一个顺眼的就行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88节 多铎也顺着她演了起来,一拍桌子,“豪格,几个奴隶罢了,他居然敢冒犯我的福晋!” 他只是失去了自己的财产,那值几个钱?可是我的福晋被吓到了啊。实在是可恶!by金宝根。 豪格也早有应对,“他已经赔上了耳朵,罪有应得了。” 多铎耍起无赖,也是一把好手,“他赔了耳朵是他的事情,我何时说要宽恕他冒犯我福晋的事情了?谁要他的耳朵,血淋淋的。哦,没吓到你吧?” 说罢,他看向于微,于微会意,“吓死我了。” “你看,他还吓到达哲了,达哲性格柔弱,最胆小的一个人了,让她看到这么血淋淋的东西,简直是罪该万死。” 豪格冷笑声。 性格柔弱?胆小?这两个词是用来形容这位小婶的吗? 他也算是明白了,多铎是铁了心要包庇自己的福晋。 豪格看了于微一眼,又若有所言的看向多铎,于微诧异抬眸,大概猜出他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跟多铎说,忌惮自己在场。 果不其然,多铎对上豪格的视线,良久,对于微道:“你先进去吧。” 于微人进了内室,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外厅的一举一动。 “你是亲王,多少人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包庇福晋,徇私枉法,汗阿玛那么重用睿亲王,你难道不想也有建树吗?处事有度,内外分明,大公无私,才能让汗阿玛信任你。” 豪格开始劝多铎了。 于微听他们说话的口气随和寻常,比自己在的时候亲密,少了客套。豪格劝多铎的话里,还隐约带着点教育的口吻,多铎听了,却也没觉得怎么,可见,他是真认为豪格在关心自己,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多铎和豪格关系好,这于微是能看得出来的,一起放鹰、打猎,这都是关系亲近的伙伴才会做的事情。 一个是努尔哈赤的宝贝金孙,一个是努尔哈赤的宝贝小儿子,有努尔哈赤这个纽带在,一定接触得多,加上两人又年纪相仿,指不定还是发小。 抛开前来问责的旗主身份,豪格用伙伴的身份,和多铎分析起来现在的事情来,一个年轻的亲王,不应该困顿于儿女私情,要在战场上,大有作为。 多铎嗤之以鼻,嫌弃道:“豪格,你能不能别说大话了,你偏袒宁...宁克楚的时候,那样子,我都不想说。” 宁克楚是个伤心的话题,多铎顿了一下,显然憋不住了,继续说道: “宁克楚放鹰攻击达哲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帮了你那么多次,那次那个蒙古台吉的女儿,是不是我帮你......” 眼见多铎要翻旧账,豪格立刻制止道:“好了好了,多老远的事情了,别提了。” 于微蹙眉,蒙古台吉.....的女儿.... 话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有人威胁科尔沁的一个小台吉,说他的女儿,豪格看上了,不许他将这个女儿嫁给别人,小台吉反手就是一个举报,这案子被层层上报告到了皇太极面前。 皇太极一听儿子干出这种事,怒不可遏,正常婚嫁他这个当阿玛的大力支持,但是胁迫逼婚、强抢台吉之女,说出去多磕碜,脸都丢到蒙古去了。 虽然最后查明豪格不知情,是属下为了讨好他,私自去威胁了蒙古小台吉,但皇太极依旧问了儿子御下不严的罪。 这是最近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于微人在家中坐,瓜从四面八方来。但她听豪格说久远.....还有第二个蒙古台吉的女儿? 看样子,还应该是宁克楚在世的时候。 真是‘好兄弟’啊,于微冷笑声。 “这不是什么大事。”多铎口气平淡,满不在乎道。 豪格不置可否,依旧劝道:“事情不大,后患无穷。” “你别管了。”多铎铁了心,豪格也没办法,“那就说那个女子死了,反正是奴隶,也没身份,你们赔钱吧。” “嗯。” “那我就先走了。”豪格起身要走。 “不送。”多铎屁股都懒得抬一下。 送走豪格,于微从内室出来,多铎抬眸扫了她一眼,知道她肯定会偷听,开口问道:“都听到了?”于微点点头,“听到了。” “你也别追究那人冒犯你、豪格治下不严的事了,跟任何人都不要说,尤其是国君福晋、大福晋、侧福晋她们,你跟你妹妹也说一声。” “哦。你还是维护豪格。” 多铎‘嘶’的吸了口气,“我没维护你吗?” “宁克楚放鹰攻击我那件事,你就是在维护豪格。”于微听到了,她听得清清楚楚。 多铎:“.....” 他看向于微,“你听到了?” “我不聋。”于微莞尔。 “这.....”多铎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说,因为当时自己不在乎她,只当她是娶回来的‘大福晋之妹’,这件事说穿了也不过女人之间吵闹的鸡毛蒜皮,他不想管、懒得管,也不想因此损伤自己跟豪格的感情。 毕竟,豪格很在乎宁克楚,当时他那架势,摆明了一定会偏袒自己的爱人。 “你这么在乎豪格,就跟豪格过去吧!”于微翻了个白眼,丢下多铎转身就走,她心里记挂着修的新房子,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毕竟跟豪格关系好的是多铎,他跟豪格说,比自己跟豪格说好解决,不看僧面看佛面。 要用人的时候,当然要维护一下感情,维护了,就不好玩庄子去了,以免多铎又觉得自己在乎别人不在乎他,他们一开始吵架,就是因为这件事。 男人的嫉妒心,也很要命。 现在好了,他自己将把柄递了过来,于微可以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说出那句,“分明是你不在乎我!”然后潇洒离开,去干自己的事情。 把道德谷底留给多铎,自己站在高处,指指点点。 于微到了之后才发现,短短一两日,房子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她很惊讶,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姜嫔带着丈夫朝鲜世子来拜见过童尘,她们和属下朝鲜大臣的质子,也参与了修建。 人多就是力量大。 于微高兴巡视了一圈工地现场,扭头却发现不远处童尘有些恹恹的,立刻关切问道:“怎么了?” 童尘抿唇,据实道:“多尔衮跟我写了封信,cpu我。” “嗯?” “他说将士在战场九死一生,得到的朝鲜奴隶,和猎人在森林中搏斗,浴血得到的猎物,是一样的。他问我,如果我是这个猎人,会甘心吗?付出了努力得到的东西,被人抢走,他不可怜吗?让我把奴隶还给那人。” 于微想了想,肯定道:“是,有道理的。” “世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可怜,那个满洲人,浴血沙场所得,却被我抢走,还要被安上冒犯的罪名,的确可怜。那些朝鲜女子,生活的好好却被掳走当做奴隶,她们也可怜。现在因为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良心受到谴责的你我,也很可怜。” “作为满洲的贵族,我们其实不应该对她们心怀怜悯,我们应该为了大清的利益,选择忽视她们,忽视她们的可怜。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选择了帮助她们,就让这些满洲勇士陷入可怜的境地。” “满洲的勇士,效忠于大汗,效忠于旗主,他们不将我们两个女人放在眼里,这你也看到了,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他们主人的财产,用来生育的工具。可是那些朝鲜女人不一样,她们会为我们所用,也能作为我结交姜嫔的工具,我们在一起,可以实现共赢。” “憧憬可以是美好的,天下大同,人人平等,但世界是残酷的,他可怜,好过我们和那些朝鲜女人可怜。既然决定让他可怜,就把视线抬高,不看,免得让自己难过,十全十美的良心,留给佛祖吧。” “剩的不多的良心,要放在有用的地方,给在乎的人,有用的事。”于微看向诡秘,“多看看那些朝鲜女人的笑容,让自己也笑起来。” 童尘笑了下,“我不是因为良心内耗,我哪儿来的良心?” “那是怎么了?” 童尘举目,望向不远处的萨仁,她正在保养自己的‘宝马’,用刷子蘸了清水,正在为自己的马匹梳理鬃毛,“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给了一个人希望,却没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 作者有话说:关于于微跟童尘会不会被同化这个问题,我可以直接回答,没有同化这个东西,我觉得不存在同化,同化这个词带着点现代人的高高在上,没有看到本质,只是流于形式。 中国文化是具有延续传递性的,好的不好的都在传递,春秋战国就有民本、大同思想,几千年前就有兼爱非攻尚贤,古代也是有人文关怀和正派价值观的。同文章背景相近时期王阳明的心学也很先进,这时期甚至有“帝王皆贼”的早期启蒙思想。 入关之后有大儒辩经这句话很贴切,诸子百家分流派,不同流派观点不同,可以对轰,只要想,理由很容易就能找到,想成为什么人,是自己决定的,手段只是达成目的途径。 我之前也说过了,她们能有现在,就是纯命好,时机到位,我不强调不代表她们真的一丁点危机都没有。她们不是观音菩萨,也没有慈禧的权柄,乱世中,能自保,保住想保住的人,已经够了。 第86章 亲姐妹(二合一) 按照小说剧情来说,…… 这种不好的预感, 并非空穴来风,童尘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看到的苦情剧,男女主因为现实不能在一起, 周围发生的事情,也加剧了这种不好的预感。 此前不久, 嫩科尔沁属部杜尔伯特部最终决定了联姻的对象——贝子岳讬。十三岁的新娘, 在兄长的护送下,来到盛京,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她爹的old man。 这个老男人还有一个受过礼部册封、育有嫡子、感情非常好的大福晋——阿木沙礼。 贵族和贵族之间的联姻, 还要挑三拣四, 杜尔伯特部认为尼堪不如岳讬亲近大汗,何况是贵族与非贵族。 尤其现在, 萨仁所在明安一系, 已经逐渐远离嫩科尔沁左翼权力的中心,比以往更需要联姻的存在。 明安虽然是最早与后金联姻的嫩科尔沁贝勒, 但那是努尔哈赤时代的事情, 现在嫩科尔沁的格局,是围绕皇太极三宫而建立, 以莽古斯-寨桑-吴克善一系为核心。 皇太极在漠南蒙古划界建旗, 设札萨克,即执政官。 整个嫩科尔沁部被划分为科尔沁右翼中、前、后三旗, 科尔沁左翼中、前二旗, 其属部扎赉特、杜尔伯特各为一旗, 郭尔罗斯部分为前、后二旗,共九旗。 左翼有三支,但只分为两旗,所封两位首领, 分别为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和冰图王孔果尔。明安一系没有得到王这一高级爵位,也没有得到单独划旗,被划入冰图王孔果尔所领的左翼前旗。 这样设置固然有外戚的原因,也和各旗的战斗力密不可分,明安一系,在整体实力上以及战功上,都不如莽古斯、孔果尔两系,在联姻方面,也显得逊色。 英武郡王阿济格的儿子,基本全从博克托的肚子里出来,反观明安一系,嫁给嫁给努尔哈赤的安布福晋没有生下阿哥,嫁给多铎的哈日娜已经离世,只剩下和多尔衮结亲的萨仁,和与肃亲王豪格结亲的杜勒玛,两个人都没有孩子。 多尔衮愿意放手,萨仁的父兄可未必愿意放手,那可是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大汗最器重的手足兄弟。 童尘是看过梁祝的人,也见过现代人的出租屋文学,深知爱情和婚姻不可混为一谈,两情相悦并非战无不胜,她往前一看,觉得多尔衮的工作难做,往后一看,觉得萨仁家族的工作更难做。 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童尘将自己的担忧说给于微听,于微听完,也陷入了沉默。 童尘叹气,“毕竟是亲戚,总不好让人陷入不好的境地......” 于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北的冬天,来的迅速,漫长且寒冷,当新修的房子冒出第一缕白烟,外间庆祝乔迁的人口鼻也呼出隐约白气。冬天,对于万物而言,是休养生息的季节,独独对于游牧、渔猎民族而言,是战争的前奏。 种地是这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但并非所有土地都适合种植粮食,肥沃的土地,被强大者占有,弱小者,被驱赶到偏远的地方,采用别的方式活下去。 寒冷的天气,土地里种不出什么东西的人,无法获得足够的生存物资,这时候,他只有两种渠道,要么贸易,要么去抢一票,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当饥饿来临,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指令。 拥有足够储备的农耕文明,是这世界唯一的目标。 正常来说,能吃饱饭的农耕文明打吃不太饱的游牧、渔猎民族问题不大,虽然游牧民族机动性强,打不赢就跑,让无法放弃土地的农耕文明很头痛,但很快,农耕文明也训练出了骑兵。 霍去病打匈奴,窦宪勒石燕然,都是农耕文明强大的象征,富有的政权打贫穷的政权,基本上都是碾压。大明也曾经强盛,碾压北元,朱棣举全国之力,数次北伐,但现在,庞大的军费,却成为政府卸不下的累赘。 但从国内需求而言,大清要去抢大明,从君主个人的野心而言,皇太极也要去骚扰大明,冬季,是出兵的季节。 于微看多铎神情恹恹,对着过往天冷时最爱吃的酸菜锅子也提不起什么兴趣,询问道:“怎么,你就这么不喜欢出征。” “谁会喜欢这么冷的天长途跋涉往外跑?待在家里暖暖和和的,守着福晋阿哥,为什么要去大明的地界?” 崇德纪事(清穿) 第89节 一个没有生活压力的人,总是会说出些天真而凡尔赛的话,多铎从出生,就顺风顺水,不需要通过军功改变命运,也不需要通过战争获得活下去的资源,他只需要存在,父亲就会把一切给他。 拼爹,有点太拼爹了。 “过几天尼堪成婚,要去凑凑热闹吗?”于微给多铎、舒伦和舒舒各夹了一筷子豆芽,冬天的东北没什么像样的蔬菜,豆芽就成了补充维生素的来源,不管是大小朋友,都要多补充维生素。 冬天除了是出兵的季节,也是成婚的高峰期,许多婚礼,都是在冬春两季,因为丰收的秋天,是谈婚论嫁的季节,婚礼自然就放在冬春,冬春天气冷,道路被冻得坚硬,便于出行。 尼堪在福晋被皇太极赐死后不久,很快的再婚了,娶的是西大福晋娜木钟姐姐的女儿,乌珠穆秦部的别吉。 漠北喀尔喀蒙古诸部不断向大清靠拢,首当其冲便是西大福晋娜木钟姊妹所嫁的乌珠穆秦部,决定归附大清,和乌珠穆秦部同归的,还有蒿齐忒部,苏尼特与阿霸垓两部仍在观望。 乌珠穆秦部首领,济农塞臣将自己的女儿送来盛京,济农是蒙古本土称号,略低‘汗’一等的部落首领之号。 漠南蒙古已经仿照大清,建立起类八旗模式,部落首领称号也改为王、郡王、贝勒,但漠北喀尔喀蒙古还没有完全处于大清控制下,还保留蒙古汗、济农等号。 皇太极问过娜木钟和大姨子本人的意愿后,将这位年轻的别吉许配给了丧妻不久的贝勒尼堪。得知这一消息,于微很感慨,同一时间段的两场联姻,不同部落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两位新娘年纪相当,都不过十三四岁,但命运却天差地别,等着乌珠穆秦新娘的丈夫,是年轻且无嫡子的尼堪,嫁给岳讬的新娘,即将面对一个奔四的丈夫,和丈夫那跟大汗翻脸也要保下来的大福晋——阿木沙礼。 以及,阿木沙礼还是莽妹之女。 这生活,有点难讨了。 “你要想去我就陪你去。”多铎道。 “我要不是不想去跟你提什么,当然是想去。”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话着家常,不时为埋头干饭的舒舒和舒伦夹些够不到的菜,屋外大雪纷飞,屋中锅子腾腾冒着热气,阿雅正在收拾炕边小桌,将空掉的干果匣子,重新填满,于微喜欢吃焦糖榛子,泛着焦香甜气的榛子摆在被雪光映明的窗下,色泽愈发鲜亮。 冬天,是很适合待在家里的季节。 “你说起婚礼,舅舅家也要办喜事,派人来知会过我,是完淇,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就找个理由为你推脱。” 完淇要出嫁,嫁的是苏完瓜尔佳氏,作为满洲老牌勋贵,乌拉国主之后,能跟她匹配的,也就那么几家,苏完瓜尔佳是苏完部部长,是最早来归努尔哈赤的部落之一。 家族代表人物开国元勋费英东,以及鳌拜,鳌拜是费英东的侄子,完淇嫁的也是费英东的侄子,鳌拜的堂兄弟,满洲镶黄旗,前途不可限量。 多铎自从和舅舅说开,就主动为表姐物色起对象,他自然是想亲上加亲,目标范围不是年轻的侄子,就是于微的娘家人,科尔沁蒙古的年轻别吉。 于微也给母亲科尔沁大妃写信,希望她能帮忙物色,大妃在说媒这件事上,颇有心得,很快物色到一个优秀人选,年方十七的一位台吉,按辈分,这位台吉还是于微的叔叔。 收到信后,于微有些忐忑,先跟童尘说了这件事。 “是不是有点小。”于微跟诡秘蛐蛐起这位年轻的叔叔台吉,“完淇比他大一块半、两块金砖呢,这样会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的感情。我记得我跟额吉说过完淇的年纪啊。” “我感觉这边结婚不太看年纪,阿巴泰的姐妹鄢哲公主比她的丈夫,也是她的表弟,大六岁,萨仁也比多尔衮大,哈日娜也比多铎大。哎呀,找个十八岁的老公不好吗?” 于微点头如捣蒜,“那必然很好的。” 但完淇并没有选择这位年轻的别吉,而是决定嫁给苏完瓜尔佳氏的子弟,于微并没有在意,结婚这种事,当然是爱嫁给嫁给谁,多铎却担心,于微会因为出了不少力,却落了空而对完淇不满,怕她知道完淇出嫁会不高兴,所以问她,是否愿意去参加婚礼。 “为什么不去?”于微反问,只要不嫁给多铎,完淇就是表姐,既然是亲戚,当然要意思意思,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疼份子钱的于微了,抛开份子钱不谈,婚礼的氛围真是妙不可言。 “多尔衮阿哥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包工头多尔衮完成一期工程,回盛京述职来了,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多铎给于微盛了一碗金黄的牛肉小米粥,放在她手边时,抬眸打量了眼她的神色,见她这喜悦发自内心而非强挤,便顺着她的话道:“好啊,我们一起去。” “把多尼也带上吧。”多铎提议道,于微却摇了摇头,“不行,他还小,没出过痘,还是在家里待着好。” 多尼才满周岁,不适合接种牛痘,于微防天花,如防洪水猛兽,早在挑选照顾多尼的人时,她就优先选择了出过天花的妇人。哈日娜的忽然离世,给于微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童尘很少让外人接触早产的琪琪格,于微也不怎么带多尼出去,就连过几天的周岁,她都没有办的打算。毕竟是独生子,家中唯一的耀祖。 “总这么把他留在家里怎么行,雄鹰要飞上天空,骏马要驰骋,连人都不敢见,以后能成什么大器。” 于微无奈,摆烂不怎么进取的爹,想让儿子成大器,这合理吗? “他才多大,什么成器不成器的,况且,孩子也要人教才能成器,现在不是让多尼成器的时候,你这个做阿玛的,要先给儿子做表率。”于微觉得自己真的无时无刻不在cctv和push多铎。 贤内助,太贤了。 多铎听完于微这番话,认真思考了下,觉得有理,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多尼还小呢,是我有点着急了。” “不带弟弟去,额涅可要带我去哦。”舒伦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想法表露了出来,于微莞尔,“可是弟弟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舒伦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良久,她才道:“好吧,那我留在家里陪弟弟。”姐姐不去,舒舒想去,却也将自己的想法按进心中,柔声对于微道:“那我也在家里陪弟弟。” 于微摸了摸舒舒的头,“等你再长大点,额涅就带你和姐姐出去玩,你还太小了。”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嬷嬷将多尼抱了过来,多铎抱着多尼,和舒伦玩拍掌游戏,满洲的歌谣混着多尼奶声奶气的‘啊’声,在屋中回响。 于微则将舒舒抱在怀中,听她小声跟自己讲独属于小朋友的奇思妙想,这是一种介于现实和想象力之间,被夸张描述出来的东西,亦真亦假。她认真听着,不时给些正向反馈。 街对门的九王府中,也是一片温馨,多尔衮将琪琪格抱在怀中,不停用冒出的胡茬去扎她,琪琪格一边躲,一边咯咯的笑,童尘剥着糖炒栗子,笑着看两人玩闹。 玩了一会儿,到了琪琪格吃奶的时候,嬷嬷将她抱走,童尘将剥好的栗子推了一部分到多尔衮面前,多尔衮微微一笑,伸手盖在她手背,“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了。” 童尘笑了下,“不辛苦。” 命苦。 萨仁和李福晋已经展开了幼儿园级别的宅斗,好的时候,面对李福晋那蹩脚的蒙古话,萨仁也跟她说的有来有回,不好的时候,萨仁把李福晋气得哭,然后两人一起告状到自己面前,都嚷着要自己给她们做主。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童尘又不想当坏人,没办法像诡秘那样,硬着心肠做些决定。因为,对于微而言,萨仁和李福晋都是有点熟悉的亲戚,她当然可以抽出身来,做个铁面无私的人。 但到了她,情况就完全不同。 童尘可以感觉到李福晋对自己的信赖,就像是年轻的妹妹仰仗年长的姐姐,她也不知道这信任来自于何处,也许是因为她也认命,将自己当做九王府的一部分,又因为自己帮助过她的同族,她认为自己不是个坏人。 至于萨仁,那就更自来熟了,她们本来就是亲戚,萨仁也对她很坦诚,信赖她。 对此,童尘表示压力很大。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当和硕亲王妃,而应该是当泥瓦匠,这一手好稀泥和得,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想到萨仁和李福晋,童尘垂眸,略作思索,试探问道:“你答应我的,会找准时机,将能改嫁的福晋们,改嫁出去,萨仁,也是其中之一吗?”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抬眸,看向对面的童尘,眼珠一转,便猜到她的想法。 “你以为,我放她走,她就可以得偿所愿吗?” 童尘一惊,多尔衮显然很清楚萨仁的事情。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巴特玛。”多尔衮的语气柔和,似乎在开导童尘。 “是,大汗是改嫁过自己的侧福晋,林丹汗诸位福晋,也改嫁给大清的诸王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侧福晋改嫁的是谁?林丹汗福晋改嫁的又是何等身份?” “当年辽国的齐王妃,不就是因为请立一个马奴为夫,而被她的姊妹承天太后所杀吗?有些事情,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人想,就可以改变。” 贵族只和贵族联姻,这是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 “他不是身份卑微的奴隶,现在左右两营,已经和察哈尔蒙古一道,被编为了蒙古八旗。”童尘还想辩解两句,却听空气中传来声冷笑,她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童尘瞬间抬眸,看向多尔衮,伸出去的手,也抽了回来,见状,多尔衮立刻解释道:“我不是嘲笑你的想法。” “是,他可以得到军功,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他能越到哪里呢?巴特玛,我相信你应该明白,你和周围人的区别,这区别,也能放在萨仁和其他人身上。” 萨仁毕竟是国君福晋的血亲,明安贝勒一支又是当时嫩科尔沁强部,十七岁的时候,多尔衮并不想跟她把关系闹得太僵,有过既往不咎,与她示好的打算。 恰好当时大汗继位后,扩充兵员,仿照满洲八旗,编订蒙古‘左营’、‘右营’,他就顺水推舟,让几人摆脱了沦为奴隶的处境,可他都做到这地步,萨仁依旧恨他入骨,对他冷嘲热讽。 “将人抓来,又释放为平民,会显得贝勒你英勇善战,又宽容大方吗?” 萨仁阴阳起人来,很有一套,把多尔衮气出内伤,却无处发作,那之后,多尔衮已经基本放弃跟她修复感情了,随便吧,又不是养不起。 童尘垂眸,神色黯然,“这些我都想过,可是多尔衮,这些并不是你不答应的理由,那是萨仁自己应该思考的事情。”她抬眸,对上多尔衮的视线,“你在骗我!多尔衮,你在骗我!你根本不会把这些女人送走,因为你根本舍不得,舍不得联姻带给你的利益。” “只要你不愿意放她走,你就可以找到各种理由,这些,都只是你想的,你没有问过萨仁。” 多尔衮叹口气,“那我答应你,我愿意放她走,让她自己选。” 明安一系,对现在的多尔衮而言,已经失去了价值,童尘的存在,超越、替代了萨仁的意义,在面子跟童尘之间,多尔衮不假思索选了童尘,面子和里子,聪明的人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童尘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她站起身,走到多尔衮身边,多尔衮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童尘靠在多尔衮怀中,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萨仁的事情的?” “她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出嫁三年,父亲按照习俗来看她,那时候正好是后金征讨察哈尔多特罗部前后,我归来之后,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想来应该是她父亲劝过她。” “但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我当然会去查,自然而然就找到她的伙伴们,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承认自己认识萨仁,只有一个人,说自己忘了,我就知道是他了。” 童尘听着,心中不免惆怅,她忽然问了多尔衮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了,你能不能像放过萨仁这样,放过我?” “你不会想走的。”多尔衮的手臂回缩,紧紧抱住了怀中童尘,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怀中人和萨仁的区别,那是一种,即便失去利用价值,也不愿意反手的存在,她仿佛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她,人永远不会抛弃自己,永远。 就在两家准备一起去参加完淇婚礼的前夕,汗宫中忽然传来噩耗,东大福晋海兰珠所产之子,夭折了。医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孩童夭折率奇高,即便是尊贵如大汗,也会遭受丧子之痛。 于微和童尘入宫探望海兰珠,只见往日雍容的贵妇,此刻面容憔悴,就连一向威严的大汗,脸上也露出了颓丧之色,这一刻,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国君和大福晋,而只是一对失去孩子的寻常父母。 海兰珠的儿子夭折了,布木布泰却在这个时候,生下了小阿哥,受丧事影响,布木布泰所生之子受到了冷遇,这位将来的顺治皇帝,出生时,没有大赦天下,就连赏赐,也减少了份额。 进宫探望布木布泰和小阿哥的路上,于微心里直犯嘀咕,“你说,布木布泰不会因此黑化吧?” 一般的剧情,都会写布木布泰因为儿子受到的冷遇,而心存不满,凭什么海兰珠的儿子出生,大汗大赦天下,自己的儿子出生,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的儿子生来就低人一等吗? 童尘‘嘶’的吸了口气,“这.....” 她看向于微,“你说,要是我的孩子夭折了,你会抱着你的孩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那必然是不能,这能是人干的事吗?” “对吧。所以我觉得布木布泰也不能。”童尘道,“她们是亲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退一万步来说,不是亲人,她们也是最基础的人啊,该有点道德吧。” 永福宫中人并不少,只不过人人的动静都很小,看完产妇和孩子,叮嘱两句便匆匆离去。于微和童尘看了布木布泰,又看了看小阿哥,不得不说,新出生的婴儿,都很丑,皱巴巴的像个猴子。 嬷嬷来抱小阿哥吃奶,布木布泰叮嘱道:“小心些,别让他哭了,听到她哭,额格其又该伤心了。”关雎宫和永福宫,只有一院之隔,小阿哥哭,海兰珠是可以听到的。 她的儿子夭折了,布木布泰的儿子却还在啼哭。 于微又开始想,海兰珠会不会黑化。 小说不都这么写的,海兰珠听见妹妹的儿子啼哭,嫉妒心熊熊燃烧,认为是妹妹的儿子,克死了她的儿子,将儿子夭折的事情,全算在了妹妹和她儿子的头上。然后想方设法,要弄死她们。 但再一想,克好像是命理学的东西,不是满族信仰的萨满教的东西。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又听布木布泰叹口气道:“原本还说我的孩子能和额格其的孩子,做一对好兄弟,谁料出了这种事。”提到海兰珠的孩子夭折,布木布泰也不免伤心。 都是自家姐妹,布木布泰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稳重,露出波动的情绪,“伟大的长生天,你为什么不多多照拂我那可怜的额格其,为什么要将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 “苏麻,你让她们说话都小心些,别在额格其面前提小阿哥。”布木布泰眼中悲怆未散,脸上神色却严肃,对身边的侍女道: “孩子夭折,无异于拿锥子去扎母亲的心,额格其的孩子夭折了,她正是伤心的时候,我是她的妹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伤她的心,伤害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草原上最心肠狠毒的母狼都做不出来,谁要是做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宽宥。” “是,主子。”苏麻应声道。 崇德纪事(清穿) 第90节 来都来了,两人又顺道去探望了下海兰珠,海兰珠形容憔悴,双眼通红,显然还在哭她夭折的儿子,见于微和童尘来了,海兰珠强打精神,和她们说了几句话。 末了,她对两人道:“你们也常去看看布木布泰和她的儿子,别让她们觉得受了冷遇,她会难过的。”提到布木布泰的阿哥,海兰珠的眼眶又红了,不知是愧疚妹妹母子,还是又想到了自己夭折的儿子。 出了凤凰台,走在冬日的暖阳下,于微才感觉,身上沾染的悲伤如路边积雪般融化,童尘也有同感,失去孩子的阴霾,笼罩着汗宫,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失去孩子的痛苦,对母亲来说是一生的潮湿,但对皇太极而言,不过是生命中些许风霜,他来不及安慰妻子,前线忽传急报,漠北喀尔喀蒙古意图侵占大清对明的商道,对明商道,可是大清的命脉,不做生意,哪儿来的粮食? 皇太极闻讯,立刻亲帅大军,赶赴归化城,睿亲王多尔衮留守,并继续修城,豫亲王多铎随军出征。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一觉睡到十一点,吃了个饭,又午睡到下午六点,提前更新一下,我又要就寝了。[狗头叼玫瑰] 第87章 秘密 她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秘密? 归化城是蒙古与大明贸易的重要城池, 曾经毁于战火,后来被俺达汗与三娘子重修,对归化城的争夺, 实际上是漠北喀尔喀蒙古与大清争夺对明贸易通道。 当年嫩科尔沁愿意跟女真各部一起围殴建州努尔哈赤,就是因为建州女真的崛起, 阻挡了嫩科尔沁跟大明贸易, 双方互卖自己不太值钱但对方很需要的土特产。 皇太极很早就制定了联合蒙古、控制朝鲜,窥伺大明的计划,掌控了蒙古正统察哈尔蒙古的他信心倍增, 势必要将漠北蒙古也纳入控制之中, 他在军事上重拳出击,在文化上, 接见蒙古地区活佛, 经济上的手段也不能放松,商路他也要控制。 满族和蒙古毕竟不是同一族裔, 双方盟友关系完全建立在八旗的拳头之上。 喀尔喀蒙古见大清大军压境, 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喀尔喀三汗以及几个重要部落的首领, 联名给皇太极写信, “误会都是误会!”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喀尔喀蒙古的战斗力低于林丹汗, 林丹汗又低于皇太极, 他们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大清对归化城的态度,见对方认真,立刻装作自己是来郊游的。皇太极闻言,开始考虑, 是否要在归化城驻兵。 大冷天冒着风雪吃了一肚子冷风的金小少开始抱怨了,“在这儿驻兵每年收益不过千余两,何必为这么点钱兴师动众。” 他豪横,他有钱,他要回家。 皇太极:“......” 于微:“.....” 她一把将书信丢到地上,牙齿磨出了火花,恨不得现在肋下生翅,飞到归化城,把金宝根的嘴撕了。大家都没说话,就他话多,话多就算了,还当着领导的面说。 他在家书里还继续跟自己吐槽抱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依旧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于微完全不敢去想皇太极听到多铎这番话后的心情,那必然是万马奔腾..... 也幸亏大清才草创不久,职场文化还没有发育起来,这要是放在大厂,要是有人当着崇祯的面,跟他顶嘴,背后蛐蛐他.....好像还真有,明朝的文官,出了名的骨头硬,爱喷口水。 领导的脸面算什么,又不是自己的脸。 于微叹口气,心想皇太极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应该不会跟这个脑子有点不好用的弟弟较劲。他是真的见过大世面的,敢跟他拔刀的哥哥莽古尔泰,联合起来蛐蛐他的哥哥代善和姐姐莽古济。 多铎这算什么,不过有些嘴欠罢了,小罪,跟他计较,就太跌份了。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于微想着,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但再一想,她又不免担忧,这么明目张胆跟皇太极对着干,总归不是好事, 就在她忧愁之际,阿雅悄悄从外走进,见于微歪在炕边,扶额闭目,地上还丢着书信,她弯腰将信捡起,轻放在桌案上,而后低声道:“福晋,费扬果阿哥被看关起来了。” 于微的眼睛立刻睁开,瞳孔骤缩,“什么?” “是九王下令,将费扬果阿哥约束在府内,不许人出来,也不许人见,说是等大汗回来,再行处置。” 于微的心一沉,费扬果再次,也是黄带子宗室,努尔哈赤之子,以多尔衮小心谨慎的作风,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多尔衮究竟掌握了多少呢?偷税漏税是罪,通敌叛国也是罪,于微对费扬果的了解有限,也不知他究竟谋划了多少事。 这些事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吗? 于微收住即将乱飞的思绪,多尔衮的嘴还不好撬,养诡秘千日,用诡秘一时,童尘也知道了这件事,于微还没派人去,她先过来了,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给于微。 “国君福晋千秋节,巡视叶赫地方,遇刺之后,大汗一直在查这件事,但只查到是大明锦衣卫,就再查不出什么。” 于微点头,之前那场刺杀案,是大明背的锅,本来也是大明锦衣卫干的,顺带揪出了几个心向大明的朝鲜大臣质子,皇太极大手一挥,惩处之后就赶回去了,并命大臣重新遣送质子。 这样的事情,皇太极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知道,朝鲜国内还是更向着大明,当日李悰出降,国内反对投降的大臣们,就准备死节,十几位大臣,争前恐后要死,不仅要死,还想死在大清手中,为自己的反抗生涯,化身金光闪闪的句号。 朝鲜国王李悰劝完,世子劝,世子劝完,他们还是要死,最后李悰挑了三个人交出去,他们来到大清,大清将领也劝,将领劝完,多尔衮劝,最后皇太极也劝,让他们别死,他宽恕他们,他们可以带着妻子在沈阳居住,只要不回去宣传反对大清的主张就行。 不行,他们不愿意,他们死也不愿意曲节,他们只承认大明为宗主国,虽然在他们蒙难的时候,自身难保的宗主国,没有对他们施以援手,但儒家文化强调的“忠贞”使然,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的信仰。 他们告诉皇太极,只要自己活着,就不会放弃反对大清。 小中华也有小中华的骨气,这求仁得仁的三人被称为‘三学士’。 皇太极虽然处死了‘三学士’,但也敬佩他们的高节,下令在盛京为三人建祠堂和石碑纪念,并写了一块‘三韩山斗’碑。大清的汉官,也为三人议谥,洪翼汉为忠正、吴达济为忠烈、尹集为忠贞。 对于朝鲜的局势,皇太极有很清醒的认知,他知道,对朝鲜的征服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时间,现阶段,只要朝鲜不跳反,保证大清后方稳定即可。 皇太极对朝鲜大臣质子的惩罚,基本已经宣判刺杀案的终结,于微也就打消了对费扬果的杀心,后来想想,穆兰的话也只是片面之词,她为了救同伴,捏造一番说辞,挑拨自己与费扬果,继而从中谋利也未可然。 想到穆兰和费扬果,于微又陷入了无解的思索,一个是浸淫大明官场多年的朝廷鹰犬,一个是隐忍多年蛰伏的庶出阿哥,两个人其实都不太可信,她可以感觉到,这两个人手上都有权谋剧本,且费扬果的权谋水平,在文化水平不怎么高的大清,应该属于领先批次。 现阶段大清的文化水平普遍一般,努尔哈赤时代人均文盲、半文盲,后来拿三国演义当教材,进入小学水平时代,皇太极因为母亲出身叶赫老牌贵族,有一定文化底蕴的原因,不仅自己有文化,还很重视文化,终于带着下一梯队的弟弟、子侄们,进入初高中。 权谋这个东西,需要心眼子,更需要文化,大清国内目前没什么权谋大戏,不是因为大家都不想争权夺利,实在是,文化水平有限。 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更倾向于,当面问候对方的父亲和父亲的宠物鸟、和对方切磋武艺、阴阳怪气、背后蛐蛐,或者直接发癫。 阴阳怪气首推阿巴泰,他故意不去参加宴会,皇太极派人问,他就破罐子破摔。 “我不去,没衣服穿,皇上赐给我的貂裘,我已经让福晋改巴改巴给两个儿子穿了。而且我出席宴会,还要坐在小贝勒那一堆,蒙古的贝勒们,都坐在我前面,让外人看了,实在是丢脸。” 阿巴泰是侧室所出,很尴尬的身份,没有嫡子待遇,但是待遇高于庶子,他战功赫赫,但只有四个牛录,皇太极还觉得他能继承这四个已经够多了,让他知足。阿巴泰很不满,自己战功赫赫,凭什么最后只能跟毛都没长齐的子侄小贝勒们一起坐? 他不服,就阴阳怪气。 皇太极:“.......” 至于发癫,就是岳讬了,心情不好,直接回怼让他射箭皇太极,“臣不能执弓。” 非要他执弓,他就把跟他比试的蒙古贝勒打一顿。 皇太极:“......” 还有隔三差五拆台的老哥哥礼亲王代善,跟没事要给他找点事的小弟弟豫亲王多铎。 皇太极:“.......” 能当面扇耳巴子的事情,他们绝不讲究体统,大清很少有权谋斗争,更多的是自由‘辩论’、‘搏击’,,这样的大环境下,于微也没学会什么体面的政治手段,稍微一思考,大脑就容易加载过度。 太阳穴忽然刺了一下,于微蹙眉,单手按头,童尘见她状态不对,立刻问道:“怎么了?”于微摇头,“没事,好像是坐月子的时候受风了。” 礼部册封和硕嫡福晋的日子,刚好选在她月子里,坐月子固然重要,可册封也不能落下,于微以为自己年轻,无所谓,现在才发现,老人也不是尽在胡说八道。天气一冷,或者风吹久了,她的头就会隐隐作痛。 于微揉着太阳穴,真想把他俩抓来当面对质,让他们的心眼子对打,为难她的脑细胞做什么? 见于微脸色恢复,童尘继续道:“那件事大汗虽然已经下了定论,但多尔衮一直怀疑,这件事和国内人有牵连,后来,豪格也说自己有相同的猜测,不过,豪格怀疑刺杀的对象是自己。两人谈论了一些细节,更加深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他们将这猜测告诉了大汗,大汗觉得他们说的有理,让多尔衮继续查,并下了一道旨意,若有与外国通谋及谋害王、贝勒者、仍以治罪。” 于微一惊,“这旨意居然是这么来的。” 难怪,皇太极忽然发了一道奇奇怪怪的命令,她还以为皇太极在完善大清法制建设呢? “前天,多尔衮找来了济尔哈朗,两人不知在商议什么。大汗出征的时候,命他们两王留守,若有大事,多尔衮肯定会找济尔哈朗商量,我当时觉察不对,就听了两句,我听见他们在说有降清的汉军将领,带来了国内人和大明勾结的证据,当天,费扬果就被软禁起来。” 听童尘说完,于微已经知道费扬果被关起来的原因,不是偷税漏税,而是与外国通谋及谋害国内亲王。 穆兰也说过,费扬果的目标是多铎。 可是大清这么多王,为什么挑着多铎杀呢?于微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童尘忽然道。 于微看向诡秘,童尘煞有介事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多尔衮是会做摄政王的,多铎和阿济格作为他的兄弟,也是他的助力,多铎如果死了,多尔衮是不是缺个帮手。退一万步来说,多铎死了,三十多个牛录肯定充公,正白旗重新解构,他是不是就有得到一两个的机会呢。” “庶子虽然不能继承很多,但一两个牛录是有的,皇太极不就给他旗下的庶出兄弟们,一人分了两个专管牛录,虽然算低保吧,但拿到低保,就有起家的原始资本了,再少也是股份啊。” “从一两个做起,做大做强,反正他也还年轻。” 于微一想,点点头,“好有道理。” “现在的问题是,他暴露了,会不会也影响咱俩?”童尘眉毛紧蹙。 “他能供出什么?我跟他一起偷税漏税吗?一查,他就罪加一等,在污蔑我,我的手续很完整的。除此之外,他还能指证我什么?他其余的事情,我都没有参与,指证我,他怎么指证我?”于微稳如老狗。 穆兰没有杀了费扬果,于微曾经一度恐慌,焦虑得晚上睡不着觉,但后来靠耍赖救了那几个朝鲜女子之后,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招,真的是,莫名的好用。 怕什么?这都不是事。 姐夫皇太极能因为她偷税漏税、走私贸易一两次就把她杀了吗? 账本都是真的,她和费扬果所有经济往来,都是合规合法,是费扬果找济尔哈朗的姐姐借高利贷,买了她的东西,然后再运往明国走私,并购回明国的东西,卖给她。虽然说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勾结,但这都只能证明,于微跟费扬果走私,不能证明她参与了费扬果别的事情。 况且他们的上下游都还有人,总不能都是费扬果勾结的对象吧,只要船上人够多,轻易就不会翻船。 只要她不承认,费扬果拿不出旁证,那就是诬陷,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喊冤让姐夫皇太极给她做主了。 大不了承认自己偷税漏税被罚吧,于微相信皇太极不是崇祯那样宁杀错不放过的多疑性君主,毕竟自己真的没有勾结大明谋害亲夫的理由,多铎死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怕什么?皇太极又不是昏君,他有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谁会在乎费扬果的谋反?要是有人说多铎有谋反之心,皇太极可能会失眠,但说是费扬果,皇太极翻个身接着睡,他是个人微言轻到,犯了大错都无人在意的地步,毕竟,没能力的人,就算搞破坏也搞不出多大动静。 手中没有兵将,‘谋反’二字说出口,都会被人嘲笑自不量力。 “我是说,他要是说出我们穿越者的身份怎么办?”童尘显然也不担心费扬果指证别的,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份。 于微笑了下,“他说我是穿越者,有证据吗?没证据那就是污蔑我,污蔑我我就找大汗做主。他说我穿越者,我还说他被妖邪附体了呢。” 童尘眼前一亮,“有道理,要真到了那一步,见招拆招吧。” 送走童尘,于微觉得头有些发沉,可能是今天用脑过度,需要吃点核桃仁补一补,于微想着,就准备让阿雅拿点山核桃出来,小山核桃刚放上桌,阿雅还没剥,就听屋外下人禀告道:“福晋,乌拉福晋来了。” 乌拉福晋,完淇的新称呼,因为海兰珠的阿哥夭折,汗宫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中,她的婚礼办得简单,不敢阵仗太大,成婚不久,丈夫又出征喀尔喀,留她一人在家,这表姐也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于微让人请她进来,双方分主宾而坐,侍女端上奶茶,完淇象征性喝了一口,便放下银碗,看向一旁阿雅,于微会意,示意阿雅出去。 “我是来谢谢福晋的,阿玛收继了和硕格格,额涅失去了大福晋的位置,弟弟还小,我不能让额涅为我担心,也不能离开她们,蒙古的台吉很好,我知道福晋是真心为我考量过,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是长女,是额涅和弟弟的依靠,不能离开盛京,拂了福晋,实在于心不安,特意登门,一为致谢,二为致歉。” “没事。”于微轻松道:“你的婚事,当然你自己做主。” “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完淇开门见山,说的直截了当。 于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完淇在说什么,她笑了下,“这不算什么秘密。” 生不了孩子这种事,是藏不住的,时间一长,周围人就会发现。 崇德纪事(清穿) 第91节 完淇抬眸,扫了于微一眼,有些惊讶,她垂眸,略微思索,复道:“我说的是哈日娜的事情。” 于微愕然,“什么事?” 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这也太秘密了吧。 这几天是水逆吗?怎么自己的秘密都要浮出水面?她就不能有点隐私权吗? “哈日娜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得天花死了,另一个活着,活着那个,有你用天花害死哈日娜的证据。”完淇道,“侍女找到我,希望我能够帮助哈日娜讨回公道。我已经把那证据毁掉了,也算是报答你,为我的婚事筹谋奔走。” “嗯?”于微诧异蹙眉,“证据?什么证据?” 上天作证,她真的没害哈日娜........老天奶,给她做主啊! ----------------------- 作者有话说:明天早点起来写文,我睡的简直是发狠了忘情了[捂脸笑哭] 今天忽然发现,穆尔祜的女儿,是孝敬宪皇后的妈妈.....褚英的后人嫁给了皇太极的后人....而且皇太极是非常不待见褚英一系的,一度把杜度全家开除宗籍,最后穆尔祜南征北战,又重新进去,值得一提的是,从穆尔祜的作战记录来看,他一直都跟着多铎。 第88章 把她打出去 不管了先打一顿 于微抿唇, 关于哈日娜的死因,外界流言很多,她虽然在接受姐妹联盟内部调查后解除了嫌疑, 但流言这个东西,就像是杂草, 斩不尽杀不绝, 莫名其妙背一个黑锅在身上,她一直都是有点不舒服的。 但这样一个在宅斗中杀过人的凶名在外,也为她规避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谁敢跟一个这么身份高贵、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的女人共事一夫?因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凶名, 多铎已经被开除优质联姻对象之列,跟小贝勒们坐上了一桌。 在大清诸王贝勒普遍和蒙古多部落联姻的大趋势下, 多铎是为数不多只联姻了蒙古一个部落的亲王, 这跟他的身份地位是不匹配的。就连多尔衮,皇太极也有意让他迎娶扎鲁特蒙古部落之女, 多尔衮拿即将和淑侪公主订婚推辞了。 蒙古是松散的, 漠南蒙古也有多部,除科尔沁外, 还有察哈尔、巴林、扎鲁特、奈曼、茂明安、乌拉特、喀喇沁、土默特、鄂尔多斯等多部落, 按照蒙古人的观念,这些部落中最尊贵的是察哈尔, 其次是依附于察哈尔的大部落, 如茂明安。 察哈尔是黄金家族的主干, 成吉思汗直系后人,与蒙古联姻,当然是娶察哈尔的公主最有面子。而且既然要联姻,就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是这个部落要联,那个部落也要联。 和蒙古联姻是一方面,跟满洲本土贵族联姻是另一方面,比起娶蒙古女人,满洲贵族更倾向于和海西女真几国主之后联姻一样,那都是本部落的老钱,娶回家更有面子,蒙古女人毕竟是外族女人。 科尔沁的女人异军突起,全靠哲哲,对于诸王而言,面子很重要,跟大汗拉近关系的里子也很重要,跟大汗亲上加亲,他们求之不得。 以多铎的身份地位,权势和年纪,按理说他应该是联姻场上的抢手货,毕竟虽然是联姻,但谁不想联一个地位尊贵、实力强还年轻点的呢?没人联他,他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问题,就是于微。 流言的可信度,根据人的智商而定,但只要利益够大,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每当他们纠结的时候,于微的恶名就会让他们陷入纠结—— 是,可能不是她干的。 但如果真是她干的呢?她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会对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举起屠刀?结果会怎么样呢?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能制裁她。 她亲姐姐国君福晋能为了一个外人,一个远亲制裁她吗?姐姐只会给她善后。多铎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跟国君福晋的亲妹妹、独子的母亲翻脸吗?他只会原谅她。 自己家的姑娘嫁过去,有生命危险,就算死不了,跟一个骄纵任性的女人共事一夫,肯定会遭到她的折磨,生不如死。 谁敢拿命和自己的未来和于微赌呢? 仅仅这一条,就筛掉了很多高端部落和家族,毕竟现阶段他们家的女儿干不掉于微,无法夺嫡,以他们家族的地位,又不是嫁不出去,能联一个同层次的诸王贝勒,没必要冒险。愿意铤而走险的,都是些小部落、小家族,多铎觉得划不来,不乐意联。 这个黑锅也不是全无用处,于微一直不澄清,一是真的没查出什么,二是这个凶名的确带给了她很大的好处。人都是欺软怕硬,硬名在外,可以劝退很多望风之人。联姻已经牺牲女儿的幸福,总不好再让她白白丧命。 除了完淇。 于微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完淇非要嫁给多铎不可,她想过是阿济格想拉拢弟弟,也想过是额实泰格格为自己的孩子铺路,独独完淇这边的理由,她想不出来,总不能是这个前女友表姐一直对多铎念念不忘,想要再续前缘。 现在看来,完淇之所以敢登门挑衅,是因为她认为她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这几年来,大家揣测归揣测,也没人敢在于微面前提这件事,唯恐触怒她,得罪她。 除了完淇。 又是除了她。 于微看向对面的青年女子,目光已然冷了下来。 完淇无畏对上她的视线,她是真的拿到了证据,想以此作为缓和两人关系的投名状,她认为,于微一定会上道。 于微深吸口气,面对完淇想嫁给多铎的挑衅,她尚可以当个笑话看了,因为这事成不了,但面对污蔑,她忍不了,因为她真的没有干。 “来人。把她给我打出去。” 完淇大惊,显然没料到于微会是如此反应,“福晋!” 她还想解释,外间守着的侍女就已经闻命涌入屋中,阿雅伸手,就将完淇从座位上扯了下来,她踉跄几步,才站稳,旋即被几个身材高大的蒙古侍女围住,几人你一手我一把,将她推搡出去。 不多时,院中传来扭打的声音,完淇的侍女,见主子受辱,冲上来挡在她面前,双方都不是善茬,蒙古侍女人多势众,很快占据上风。 主仆几人,被狼狈的赶出王府,混乱中,完淇的头发被人扯了一缕下来,血珠沿着额头滚落,她捂着伤口,蓬乱的黑发垂在眼前,不停摇晃,完淇不可置信的回望十王府大门,不知为何会是这样的场景,这一次,她分明是来示好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在马腿上。于微赶走完淇,怒意仍未消散,又命人去庄子上,将哈日娜生前所有婢女全部提来,之前穆兰无意间撞破哈日娜的侍女与完淇勾结,泄露自己的身体情况,回来之后,于微就找了个理由,将她们安排去了庄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证据,到底什么鬼东西。 还证据? 证它娘个头。 阿雅一面命人去庄子上传几人过来,一面安慰于微不要生气,她飞快撤掉完淇的茶具,重新为于微换上了爱喝的甜奶茶,又将方才在外间剥好的山核桃仁,用银碟盛好,放在主子手边,柔声道: “福晋,咱们犯不着为这么个人生气。” 于微心情不好,看着美食也索然无味。 阿雅继续哄她道:“福晋,厨下新杀了羊,奴婢让她们用签子串了,咱们午膳烤肉吃。还有新酿的米酒,福晋不是最爱喝了,拿来佐羊,最好了。” 听到这里,于微才稍微有点心情,问道:“给巴特玛送了吗?” “当然,九王福晋还送来了糯米圆子,福晋晚上要是饿了,刚好拿来垫垫肚子。八王福晋还送来了一块野猪肉,是八王打的,福晋想怎么处置呢?” 阿雅不动声色,分散起于微的注意力。 “不想吃。” “那奴婢让他们用雪把它盖好,福晋想好怎么吃了咱们再吃。”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于微望着窗外纷飞大雪,做惆怅状。 已经故去近四年的哈日娜,死因再度被人提起,毫无疑问,她的死,自己获利最大。 哈日娜如果活着,陷入艰难处境的就会是自己,她虽然在地位上略逊色自己一筹,但作为自己的替补,绰绰有余。 大清多战事,多铎又是个爱摆烂、躺平的人,除了打仗,他空闲的时间,多半是在消遣,听听演唱会、看看戏,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出喜欢的cos,有美妾陪伴固然是锦上添花,但要是美妾会招致后院起火,福晋跟他翻脸乃至于和离,他就不愿意折腾了。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哈日娜在的时候,也是这么收拾他的。 但要是涉及到根本利益,他就决绝的几乎残忍,娶大福晋的亲妹妹,当然要比娶大福晋的堂妹跟大汗更亲近,他的政治抱负虽然微弱得像是黄豆,但该站队的时候,该有的聪明还是要有。 也不能光跟汗阿哥作对,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否则真的会被收拾。 于微取代了哈日娜的大福晋之位,因为她是哲哲的亲妹妹,但哈日娜和于微系出同族,身份上的差距很小,在于微犯下重大错误或者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她是完全能够取代于微的。 可以被取代,是于微最大的危机。 君王对待臣子,丈夫对待妻子,老板对待下属,不千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套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她们两人同时存在,且能被相互取代,必然会因为重叠的部分,而展开竞争。 这样一来,作为拥有选择权的丈夫,多铎就真成王府的中心了,这个不听话,就跟另一个好,如果他再有点权谋智慧,刻意制造出接近自己跟不接近自己的待遇差距,那..... 那就大红灯笼高高挂剧情了。 大汗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多铎跟谁睡觉吗? 所以,如果哈日娜继续活着,就会产生两种情况—— 当上升通道被堵死,进步唯一的途径是跟老板睡觉,打工人要么辞职,要么跟同事竞争和老板睡觉的机会。 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有点倒霉。 但是哈日娜死了,她死了,没有人能够替补自己,而自己的身份,也堵死了多铎‘近乎残忍的决绝’,除非现在天上掉陨石把科尔沁灭族,或者三宫带福临团灭,否则在外戚这方面,没人能取代她的家族。 更何况,她还有多尼,一个被取名为金大宝的独生子。 她死了,还为自己留了一个好坏参半的凶名,更堵死了多铎联姻的路。 现在,于微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挂着不同模样的护身符,一个掉了,还会有另一个,这些护身符堆叠在一起,铸就她一眼可以望到头的坦荡大道。 “福晋。没有做过的事情,不必为它忧心。”阿雅劝道。 “哈日娜活着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自己的未来,我想过,这辈子一个人过,有没有丈夫不要紧,有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我有额格其,有妹妹就够了,我什么都想过,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对她起过杀心。” 三个人的故事,总是很拥挤,哈日娜是于微生活中一个绕不开的人,爱情和婚姻都是分先来后到的,她先来的就是她先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于微也相信,哈日娜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真的是头号嫌疑犯,一个躺在床上病得几乎死去的人,还能保持清醒,没有做出昏聩的决定,跟自己同归于尽什么的。可见是平日的信任,抵消了这一刻所有关于她不好的揣测。 她要去查清楚这一切,为了自己,也为了哈日娜。 ----------------------- 作者有话说:刚睡醒,今天白天一直在睡觉,睡得我好爽,真的好爽,先放这点出来,剩下的可能在凌晨的不知道几点放出来,你们有空了看吧。[狗头叼玫瑰] 睡了两天睡醒了,我要开始全力以赴了,冲冲冲[狗头叼玫瑰] 第89章 清白的有力证明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侍女的嘴很紧, 什么也不愿意透露,于微见她站在雪地中,已经冻得嘴唇发青浑身颤抖不止, 却依旧牙关紧咬,不发一言。 于微站在屋檐下, 漫天雪花簌簌而落。 “你交给乌拉福晋的东西, 她已经毁掉了,她已经嫁进了苏完瓜尔佳氏,不愿意再牵扯进十王府的恩怨,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 和我说清楚,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 我才能为你们福晋寻一个公道。你也可以继续沉默, 然后死在这里,从此, 真相淹没, 无人再问津。” 对方冷笑声,“福晋何必装出这幅样子来给人看, 我只恨自己无能, 信错了人,不能为哈日娜福晋报仇。” “你不信我, 还不信格格吗?” 于微转头, 看向长廊尽头, 舒伦蹦蹦跳跳跟在嬷嬷身后,哈日娜是在天聪九年的四月前后离世,彼时舒伦不到三岁,舒舒才刚出生, 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快六岁的舒伦,已经拥有自己的想法。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作为长女,她极负责任感,很照顾、疼爱弟弟妹妹,于微知道,舒伦是记得亲生母亲哈日娜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流言却无孔不入,在她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切之前,于微决定自己告诉她。 她伸手,舒伦笑嘻嘻朝她跑了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额涅。” 于微摸了摸舒伦的头,让她站好,蹲下身来,平视她的眼睛道:“你还记得你的额涅吗?”舒伦想了想,点点头,“但额涅也是额涅。” 崇德纪事(清穿) 第92节 “我不止是你额涅,也是你的姨母,我还是你父亲的福晋,你弟弟的额涅,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对你的亲生额涅,哈日娜,额涅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她看向那个冻得瘫倒在雪地中的侍女,“她是你额涅生前的侍女,她有故事要告诉你。等她说完,额涅也有自己的故事告诉你。” 舒伦将信将疑,走向那侍女,阿雅追在她身后,为她撑伞,舒伦站在侍女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那侍女挣扎着,伸手去抓舒伦的脚,却被两侧仆妇按住,舒伦跳着往后退了一步,那侍女见抓不住,声嘶力竭喊道:“大格格,福晋是被人害死的,你的额涅,是被人害死的。是她。” 一只青紫的手直指于微,“是大福晋,在鼻烟壶中动了手脚,福晋才染上天花的。” 舒伦回头,顺着侍女手指的方向,看向于微,漆黑的眼睛滴溜转了下,她回过头,看向地上的侍女,“你有什么证据吗?你怎么知道,是鼻烟壶?那个鼻烟壶,现在又在哪里呢?你可不能空口白牙,随便污蔑人。” 聪明孩子和不聪明的孩子,区别是很大的。 看着舒伦的表现,于微只觉欣慰,作为王府的大格格,她将来必定是要嫁给某位贵族为妻,爹妈、姐妹兄弟,都只能是外援,正所谓,“自救者天救,自助者天助”,她要自己有脑子,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才能解决自己要面对的问题。 别人一挑拨,就心生怀疑,做出错误的决策,无异于自取灭亡。 “那个鼻烟壶已经没有了。”侍女泣不成声,“是奴婢的错.....福晋忽然感染天花,我们觉察不对,立刻对身边的物品进行了清点,发现了鼻烟壶,娜仁不是被福晋感染了天花,是为了试那鼻烟壶,才感染天花的,我们几个侍女都是见证。”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阿玛?”舒伦问道。 侍女摇头,“我们告诉福晋,福晋却不愿意相信,唯恐是她人陷害,挑拨大福晋与她。她于是将您与小格格送过去,试探大福晋,大福晋又接受了您与小格格,我们都不拿准主意,唯恐污蔑了大福晋,使得大福晋对您与小格格心生芥蒂。” 闻言,舒伦更困惑了,询问道:“你既然拿不准,而且除了鼻烟壶之外,又没有更新的证据,现在为什么又站出来指证这一切呢?” “是完淇格格,她派人找到奴婢,说她也怀疑福晋之死,想和奴婢合作,奴婢也是蠢,就将东西交了出去,谁料完淇格格中途反悔,现在,大福晋已经知道这件事,奴婢逃不过的,唯有一死,留下疑点,将来才好为福晋伸冤。” 于微听完侍女的话,一时哑然,说忠心吧,这是真忠心,但这忠心不是很高明。 今日真让她求仁得仁了,以后自己可就真的有口难辩了,自己本来就有嫌疑,再冒出个愿意以死加重自己怀疑的忠仆,那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埋下怀疑的种子,等两个格格大了再爆出来.... 于微叹口气,幸亏她早想到这点,让舒伦自己问出了这些,否则将来从别人口中得知,指不定是什么版本。 舒伦听侍女说完,转身回到于微身边,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微蹲下身子,舒伦抬眸,看向于微,问道:“完淇表姑是想嫁给阿玛吗?” “对呀,她想嫁给你阿玛,但是我不同意,她想逼迫我同意,抓我的小辫子,威胁我,就找到了这个侍女,这个笨笨的侍女,就相信了她,把鼻烟壶交了出去,所以,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也没有证据证明额涅就是坏人。”舒伦脱口而出。 于微笑了下,“书里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额涅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歪。也是为了将来,不会有人借这件事,离间你我母女之情,我很在乎你和妹妹,所以,额涅今天叫你来,让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会替额涅,找到凶手。” “额涅也会找到凶手。”于微说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思路。 如果证据是鼻烟壶,那可就太好找了,鼻烟算是舶来品,于微曾经带回来过一批鼻烟壶,是明国从德国进口的高级货,磨砂的玻璃,绘着彩色的画,内里装着混合薄荷、冰片等香料的烟灰。 在她眼中,这是很廉价寻常的工业制品,但放在这个时代,属于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贵重物品的下落,都是有记载的,照着账本一找,总会有些端倪。 舒伦已经认识不少字,也加入了翻看账本的行列,很快,于微就发现了端倪,东西,是多铎送给哈日娜的。 难怪,锅会落到自己头上,因为多铎没有害哈日娜的理由,反倒是于微,那段时间多铎一直住在自己这里,完全有机会下手。 于微:“......” “阿玛是怎么得到这鼻烟壶的呢?额涅知道吗?”舒伦问于微道。 于微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这她怎么知道?那时候她根本没拿正眼看过多铎,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怎么特别关照过多铎的起居住行,都是下人经手。 “去把服侍大王的人都找来。” 侍女见于微真的在调查,也配合的说出了鼻烟壶的大概样子,跟着多铎的下人想了想,立刻道:“是有这么个东西,是费扬果阿哥送给大王的,大王见模样新巧,命奴才送给了哈日娜福晋。” “这期间,可曾遇到什么?”于微追问道。 下人道:“不曾,当时大王叮嘱奴才,说鼻烟壶只有一个,千万不要张扬,以免大福晋知道,心中不快。” 于微:“......” 查到这里,于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屏退下人,命人收起账本。舒伦茫然问道:“额涅,接下来怎么办?” “答案已经出来了啊,不过这不仅仅是咱们家的事,还有外面的事情,要等你阿玛回来,和大汗、多尔衮伯父共同商议。” 舒伦半知半解,“是费扬果叔叔要害阿玛,却害了额涅吗?” 于微点头。 “他为什么要害阿玛?” 于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舒伦垂眸,眼中若有所思,于微摸了摸她的头,问道:“舒伦觉得这案子复杂吗?” “很简单,也很复杂。”舒伦想了想,“如果每个人愿意说真话,坐在一起,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于微想了想,她想说,其实那样会更复杂,因为那个时候,费扬果跟她还是好朋友,侍女把鼻烟壶拿出来,不仅会加重她害人的嫌疑,还会让她跟费扬果的关系蒙上层暧昧。 杀夫不成误杀哈日娜,这嫌疑更要命。 现在是费扬果勾结大明谋害多铎的事情先东窗事发,只要把费扬果企图制造混乱夺权的罪名坐实,就可以将‘他跟自己认识后,因为自己,对多铎动杀心’的嫌疑降到最低。 事情的因果很重要。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牵扯到,是鸡是主谋,还是蛋是始作俑者。 于微叹口气,对舒伦道:“可是人心都在肚皮里,我们只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别人怎么,我们只能猜测,可是猜测,会有很多结果,你猜测我,我猜测你,最后很简单的事情,就变成了复杂的事情。” “所以,舒伦,你要自己知道怎么去求证事实。” “今天的事情,你只是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要想知道真相,就要去验证每个环节,这样才能降低别人作假的可能。” “等你阿玛回来,你可以问你阿玛,是否还记得鼻烟壶的事情,从接手到送,最后到你额涅手里,登记造册,每个环节你都可以去查证,看我有没有参与其中,你额涅所有的侍女,我都已经叫到了府中,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去问她们。” 刚入府的时候,哈日娜想教她管家,幸亏啊,她没有夺权的打算,一丁点事务都没有沾,所以府中对于她和她侍女的存在,都还比较陌生,对陌生人,下人的印象会更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是很模糊的记忆。 谁也想不到,将来的某一天,这种陌生会成为证明她清白的有力证据。 ----------------------- 作者有话说:但从历史来说,费扬果到底死在那一年还真没有具体的记载,只记载他被皇太极处死了,罪名也没有记载,可能确实是太糊了,史官都不记。 但是理论上来说,罪大是会记的,小罪不记.....小罪也犯不着处死啊,真复杂.....总不能是真的他跟皇太极后妃偷情被处死,不好看,所以省了吧。 按照后来他的后人跟莽古尔泰后人同时恢复宗籍的情况来看,他可能也是受莽牵连,但是时间上又有点对不上,崇德改元前皇太极就完成了对莽系清算,但是从费扬果子嗣情况来看,他是活到了崇德3、4年。 从费扬果的这个年龄,也不太像是衮代跟代善偷情所生,本身代善是跟衮代有私情,还是跟阿巴亥有私情,就是有争议的,现在更倾向于代善有私情的对象是阿巴亥。 所以费扬果不会真的跟皇太极的后妃偷情吧,那么偷情的对象会是谁呢? 第90章 坦诚局 没心眼和傻大哈 费扬果家在莽古尔泰家后, 跟于微家隔得有点距离,一路寒风凛冽,吹在脸上, 刀割一般,如于微料想的那样, 她一路畅通, 并无人阻拦,按照多尔衮的性格,这时候正是揪出他同党的好时机。 家里查出的东西, 可以作为借口。 于微得见见费扬果, 试探一下他的口风,她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来见他的确冒险, 但她现在已经进退维谷,只能怀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 铤而走险。 他家很简陋, 几间简陋的平房,仆人和女眷被隔开, 单独关押。 于微埋进正屋, 里面的采光不好,背着阳, 屋中很暗, 于微有些看不大清屋中的结构。 “你不应该来见我的。”阴暗中的人道,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多尔衮的引蛇出洞之计呢?你要怎么解释,你出现在这里,嗯?于微。” ‘于微’这两个字落在耳中, 居然莫名有些陌生,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叫她的全名,童尘会亲昵的叫她‘微’,剩下的人,都称呼她的蒙古名字‘达哲’。 她已经用达哲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 于微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角落里那人的脸,费扬果坐在角落,容貌憔悴,下巴满是胡茬,但他的眼神却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些释然。 “我不会出卖你,我会将所有的罪责都认下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出卖自己人。”费扬果语气镇定,“你冒着风险来见我,不就是为了试探我究竟会招供出什么吗。别怕,我不会对你和童尘不利。” 于微驻足,良久,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哈日娜?” “我没有想过杀她,我要杀的,是多铎,从头到尾,我的目标都是他,那只是意外。是个意外啊。”费扬果长叹声。 “那是个改变了很多事情的意外啊。”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盛京见到你,是天命七年,莽古尔泰的周年祭过后,也是那个倒霉女人的周年祭。一个寻常家族的女子,根本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垂垂老矣的努尔哈赤看上她,她连反抗的选择都没有。” 他自顾自的说道:“十三四岁,就生下一个孩子。母强则子强,母弱而子弱,在汗宫,没人在乎她和她生下的那个孩子。真是可笑。” 费扬果嘲笑道:“看不上这个女人,又要占有她,贪恋她青春的身体,又嫌弃她出身卑贱,玷污自己的血脉,不将她当成人,真是恶心的老东西。” “两岁时,那个孩子得了一场大病,然后,我就成了那个孩子。” “她虽然很弱小,但不失为慈母,我们在夹缝中,卑微的生存,直到那个老东西死了,她改嫁给莽古尔泰,局面才有所好转。那个男人,是我们母子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暖光。可我知道他的结局,我想要改变这样的命运,不想失去庇护,我为他出谋划策,想要让他击败皇太极。”费扬果说着,眼前又浮现那个男人可怕而狰狞的面容。 他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抓起自己的衣领,仇恨而愤怒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你居然敢挑拨我和大汗的关系?”说罢,他狠狠把自己丢在地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恶毒的谩骂。 “莽古尔泰不相信皇太极会杀自己,他开始讨厌我,我是真的想救他,也救救自己和那个可怜的女人。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莽古尔泰渐渐怀疑自己跟皇太极的关系,可这个愚蠢的男人,没有去想皇太极做这一切的目的,而是将我的话,当做诅咒。他打我,骂我,说我是带来不祥的妖孽,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他是个蠢货,不会明白皇太极要做的事情,他不需要很多和自己分权的兄弟,也不要女真过去那种军事联盟集体决策,他要集权、改革,莽古尔泰不懂,所以他想不明白,兄弟为何会这么对自己,他愤怒,却无能为力。” “莽古尔泰死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也决定去死。在女真,一个男人死了,他的妻妾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殉葬,要么和财产一样,被分给他的兄弟子侄,守寡是很奢侈的事情。”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决定命运的去向。” “天命、天聪、崇德,三个年号,两位皇帝,十几年时光,我看到了很多这样的可怜的女人。你知道吗?你姐姐,哲哲,最初过得也不好,皇太极的后院,最初是乌拉那个女人的天下,额亦都的女儿,被她排挤,遭到了休弃,你的姐姐,也在排挤之列。” 于微垂眸,其实这一点,她大概能猜到的,哲哲二十六岁才生出长女马喀塔,十四岁出嫁,前十二年毫无所出,侧面印证了她在皇太极后院受到的冷待。 乌拉的女人,都很有手段。年纪轻轻成为大妃的阿巴亥,将丈夫约束得死死的宁古希、海济三姐妹,和她们当朋友固然好,若成了情敌,那就是劲敌。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要杀多铎。”于微抬眸,看向费扬果。 费扬果笑了,“因为你啊,多铎不是真心娶你的,他有福晋,女真人骨子里也没有多喜欢蒙古女人,只是因为大福晋是蒙古人。当皇太极死了,你的姐姐失势了,你又该怎么办呢?你又没有一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心,你还有姐妹。” “那一天,我在哭,我为什么在哭,因为我认识到,母亲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在我想死的时候,你猝不及防的出现了,同类啊,同类,我的同类,一个愿意对我施以援手的同类,终于遇到了。” “我看到,你骨子里的道德蛆虫般蠕动,你的良心在煎烤你的灵魂,其实你大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古代社会,没必要再用现代社会的一切衡量你自己,可是你没有.....甚至,她抛弃一切的理由还不是自己,是为了姐妹。你不是坏人,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决定帮助你了。” “可惜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帮你解决一时的问题。” 于微有些不可置信,“原来你那么早就要杀他,为什么?只是为了帮助我?”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帮你,只是顺手而已,那目的到底是什么,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于微不肯承认。 崇德纪事(清穿) 第93节 费扬果冷笑声,“你在做的事情,救那些朝鲜女人,难道不是因为,心中还残存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吗?你忘不掉自己作为现代人的一切,忘不掉那点光,即便身处这样的环境,你依旧想着改变,顺着那光的方向前行吗?没有熊熊烈火,也要有点点希望,不是吗?” “没有权力,怎么去救那些人?所谓不择手段,不过是为了实现目的的途径罢了,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的,因为你也在追寻,你也想要,没有人愿意被忽视,说出的声音不被听到,尤其是对于我们,我们,是人啊。” 费扬果越说越激动,清俊的脸上,泪痕蜿蜒,“我们原本是人,不是作为父亲、丈夫的附庸、财产,你不是工具,我不是多余的灰尘,我们是天地之间,和别人一模一样的人。” “我弱小的时候,希望上天可以救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把我带到这里,让我遭受这么多磨难。分明自己还弱小,看到比自己还弱小的人,依旧忍不住心生怜悯,可我又那么弱小。” “知道你也是现代人的时候,我脑海中,只有一道声音,我要帮帮你,我不能看着你,步入和之前那些女人一样的命运!我相信到今天,你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漠南都在大清的控制下,正统察哈尔都已经归附,科尔沁乃至于整个蒙古有今天,不过是皇太极给面子。” “你和你的姐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外戚依附于皇帝,一旦皇太极死了,多铎失去掣肘,他还会像今天这样吗?我在那一天,就看到了你的未来,我想帮帮你,想帮帮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最后一句,忍不住自嘲出声。 “可我注定沦为笑柄。”费扬果无力一笑,他伸出手,向于微展示手上的镣铐,“看,我是个自不量力、蚍蜉撼树的蠢货,妄图改变这一切,最后白白丧命的蠢货。我是个蠢货,可是我也是个活着的蠢货,我只要活着,就不会停止自己的自不量力。” 镣铐哗哗作响,刺激着于微的耳膜,她的太阳穴,又开始跳动起来,眼前景致,也随着镣铐的抖动,而起伏,她不得不张口道:“够了!” “做坏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是说献祭了良心,黑化了,就能变成强者吗?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费扬果又哭又笑,模样近乎癫狂,他的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又慢慢平静下来,变成最初的死寂。 “不来了,我要回去了。” “走吧,如果有人问起,就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你的命,比我的命更坚韧,起码现在,你还有一切,不要怀疑你自己,往前走就是了,顺着你的心,你的想法,大胆的往前走,哪怕只如昙花一现,也不要忘记自己。” 于微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她又驻足回首,“皇太极没回来之前,多尔衮不会处置你,能跑,就跑吧。” “我能去哪儿呢?” “大明。” 大明大清的人你勾结我,我勾结你,大明有人降清,大清也有人逃明,舒尔哈齐第三子寨桑古,据说就逃往了明国。 “明国人不会接纳我这个满洲人,而且,我对他们没有价值,勾心斗角,绞尽脑汁,你杀我,我杀你,才能活下去的日子,我过够了。” 见此,于微转头,迈出了门槛,大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在这里等着她,马上多尔衮垂眸,看向于微,“你怎么会在这儿?” 于微心情凝重,准备好的说辞,迟迟无法脱口而出。 多尔衮的口气变得严厉,“说。” “你跟她说这么大声干什么?你审犯人呢?”童尘踏雪,匆匆来迟。 多尔衮还没说话,已经挨了童尘好几句埋怨,“我们找你好久了,你去哪儿了,找不到你,我才自己做主让她来的。” 童尘将哈日娜的案件一五一十说清,“多铎不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要找你做主,可你不在家,也不在官署,说,你去哪儿了?” “我在郑亲王那里。”多尔衮辩解道。 他总不好说,自己一直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如此一来,多尔衮意识到于微的确事出有因,她看向童尘,又看向于微,眼中深沉依旧没有散去,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天冷,你们先回去吧。”多尔衮当即命人送两人回去,童尘拉起于微的手,于微一言不发,跟诡秘离去。 童尘见于微脸色不好,虽然急于知道费扬果的态度,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将于微送到家后,叮嘱下人照顾好她,便将屋子留给她一人独处。 于微在屋中坐了很久,从天色大明,到黄昏日落,傍晚时分,又刮起风来,呼呼拍打着窗户,廊下的脚步声忽然急促起来,阿雅在外道:“福晋,大王回来了。”于微不为所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屋门开了,多铎一身风雪,打破屋中宁静,他摘掉帽子,掸掉身上浮雪,在火炉边站定,伸手烤去一身寒气,这才走到于微身边坐下,歪头去看她的脸,问道:“你去见费扬果了?” 他一入城,就被多尔衮派人叫走了,从他口中,知道了所有事。 于微转头,侧首看向多铎,费扬果的话还在耳边,她怎么会想不到呢,从察哈尔蒙古归降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作为蒙古诸部落之一,科尔沁更需要大清,外戚的尊荣,全围绕皇权。 有一日皇太极死了,她的姐姐失势,多铎没有掣肘,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她苦苦维持的局面,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景,天亮了,花就谢了。 于微眨了眨眼睛,泪水大颗滚落。 “你别哭,不想说就不说了。” 他一说话,于微更觉难过,以手掩面,泪如雨下。多铎见状,微微蹙眉,眼中满是不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有我在呢,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告诉我。” “哈日娜,是他害死的,他接近我,就是想害你,结果,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哈日娜。”于微闭上眼睛,决心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画上句号,“我差点就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多铎短暂沉默,道:“这事多尔衮阿哥跟我说了。” 多尔衮不仅说了,还说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多铎当即就怒了,质问多尔衮什么意思,多尔衮给了他一耳光,这一耳光,把他打懵了。他揪着自己的衣领,质问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怀疑。怀疑吗? 怀疑什么?怀疑他的福晋,跟他庶出的弟弟勾结,谋害他?猜忌的种子一经播下,似乎她之前种种作为,全都沾上了欺骗的尘埃,如果是这个,那这个女人该是有多么的心思深重、心狠手辣。 但这怎么可能? 多铎脑海中浮现于微明媚的笑容,这个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女人,和‘心机’、‘手段’两个字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分明是多尔衮自己想得多,看谁都心思深沉。 他将于微紧紧抱在怀中,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都是他的错,那小子坏的很,这次被骗了,下次长点记性就好了,好了,别哭了。” 于微抬头,看向多铎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他究竟是真信任自己,还是暂时不想计较,四目相对,于微发现他的眼睛清澈,满是对自己的怜惜。 以多铎向来喜怒形于色的性格,他要真的怀疑,现场就会发作,跟大汗都能顶嘴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皇太极看不到的地方还遮遮掩掩。 答案只有一个,他真的毫不怀疑。 于微抬手,抚上多铎的脸颊,触手,不是过去的柔软细腻,指尖粗糙一片,寒风凛冽,吹得他脸上生皴,她低头,看向多铎的手,好在皮质的手套保暖好,他的手上并没有生出冻疮。 她当即对外喊道:“阿雅,把玉容膏拿来。” ----------------------- 作者有话说: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疼,先更新这一章,等我布洛芬起效了再写。 第91章 朴实无华的大清宅斗 来得快去得更快…… 东北的冬天寒冷干燥, 室内取暖,不过炭、柴,暖和是暖和, 湿度却不足,稍不注意, 脸上就会起皮, 再不注意,就会生皴。防冻保湿简直是世纪大难题。 蒙古和满洲都是就地取材,用动物的油脂作为防冻保湿的主材料, 什么绵羊油、驼峰油, 好用是好用,但有点油, 涂在脸上, 略猪刚鬣了些。 贵族妇女们也会用一些高级护肤品,用蜂蜡替代部分动物油脂, 再加入珍珠粉、蜂蜜、人参等物, 这就是初代玉容膏,于微和童尘在原有基础上, 调整了配料的比重, 将珍珠粉变成配料表第一。 东北产珍珠,但只产淡水珍珠, 就是东珠, 东珠是珍贵货, 每年皇太极过生日,诸王贝勒会进贡东珠,数量一般在十颗之内,东珠珍贵, 可见一斑。虽然做护肤品,不需要品相太好的珍珠,但东珠生长周期漫长,价值决定价格,品相一般的珍珠,价格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里面还加了别的珍贵药材,于微怕瓷盒易碎,专门用银盒来装。 一盏玉容膏,约等于现代一套神仙水。 既然是神仙水了,往自己脸上涂的份量和往老公脸上涂得份量当然不一样,于微取了黄豆大小,觉得有点多了,想往回放点,那边多铎却已经用香胰子洗完了脸,朝她伸来了还冒着热气的脸。 舍不得,也得舍得了,否则他一定会说自己小气。 于微伸手,将雪白的玉容膏点在多铎额头、两颊,轻轻抹开,橘黄的灯火下,多铎黑色的眼睛愈发明亮,于微抬眸,发现他正聚精会神盯着自己,四目相对,于微被他这赤/裸、不加掩饰的炙热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多铎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于微抬眸,看向多铎,“你干什么?” 多铎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朝自己方向而来,于微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在他身边坐下,多铎抚上她的脸颊,“都是小事,我这不是没事嘛,你看你,哭得眼睛现在都还红着。” 其实,那可能是早上拿胭脂点的一点眼影,于微想说。 她顺势靠近多铎怀中,多铎双臂回缩,抱紧了她,两人抱在一起,于微就闻到了多铎身上的香味,她凑近又闻了闻,这香味并不陌生,是她用夏日野玫瑰做出的玫瑰精油皂的味道。 “别闻了,回来的路上,我们在温泉附近驻跸过,顺带泡了个澡。” “盛京附近还有温泉?”于微抬头,“我都没听说过。” “有的,不过温泉一般是用来疗养的,你身体好好的,去那儿干什么。” “那你不也去了吗?”于微像是意识到什么,上下打量了多铎一眼,见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眼中谨慎才放下,“这次不是漠北喀尔喀闻风而逃,双方并没有交战,好好的,你们怎么驻跸在温泉附近?” “是大汗,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头晕目眩,所以我们短暂在温泉附近驻跸了一日。” 大汗...... 皇太极他,已经不年轻了啊,于微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何时驾崩,却也知道顺治帝福临是幼年登基,也就是说,大汗没几年能活了。 于微的心情顿时凝重起来,她想了想,询问多铎道:“你回来的时候,多尔衮阿哥跟你说了什么了?” “他,他嘴里能说出来什么好话。”多铎脸上浮出不满之色,“他的好话哪会给我这个弟弟听,只会说给大汗听。” “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于微追问道。 多铎垂眸,对上于微的眼睛,“他说,让我自己好好想想,想,有什么好想的。”他摇头,“想来想去,徒增烦恼,你嫁给我四五年,儿子都生了,我死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费扬果那小子,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你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怎么选。” “我当然不是傻子。”于微道。 “对呀,那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想你到底爱不爱我?”多铎笑了下,伸手捏住于微的下巴,“你当然不爱我,你只在乎你的姐妹,可惜了,你的姐妹现在也在大清,你是跑不掉的。” 于微笑着拍开他的手,虽然说是话糙理不糙,但是他话有点太糙了。 多铎也笑,他拽过靠枕,枕在胳膊下,身体倾斜,视线却一刻也未曾离开于微,于微回头,看向多铎,两人对视,于微翻了个白眼,多铎更笑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嬷嬷们领着阿哥格格们过来跟多铎请安,数月不见,孩子们想念阿玛,多铎也想念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挨个抱了一遍,于微瞧着已经半人高的舒伦,渐渐长胖的舒舒,以及吨位向来没低过的金大宝,心想多铎还是年轻,有力气。 多铎一碗水端平,挨个抱着转了一圈,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瘫坐在炕上,“哎呀,看来孩子也不能太多,三个刚刚好,这要是跟济尔哈朗一样,六个格格抱完,还得歇一阵,才能抱阿哥们。” 于微忍俊不禁,“现在不想要多几个阿哥了?” 多铎回头,“那倒也不是,咱们还年轻,将来指不定呢。” 于微看向阿雅,阿雅会意,哄着两个格格就往出去,嬷嬷抱着多尼,紧跟其后,见人都散了,于微坐到多铎身边,一只手按在他腿上,凑上前道:“怎么,孩子没抱够,还有力气想将来?”多铎一笑,单手环住于微的腰,往上一提,对上她的鼻尖,“这你就别担心了。” 次日一大早,于微就被人轻轻推醒,费力睁开眼一看,是阿雅,阿雅低声道:“国君福晋请您入宫呢,九王福晋已经在前厅等您了。” 这么早,于微觉得天有点微微塌了。 可是哲哲召唤,她又不敢不去,只得起床更衣,童尘早在前厅等她,两人拉着手,交流了几句,才知道对方也不知道哲哲找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传令的人只说是国君福晋请她入宫,有事相商,但具体是什么事,来人没有说。 于微和童尘到了清宁宫,发现大家都在,海兰珠、布木布泰、博克托,坐在博克托下首,一个梳着妇人辫发的小姑娘哭诉道: “贝勒从不在我房中休息,阿哥们小,说话没有忌讳,可就连下人们,也敢给我脸色瞧。” 于微大概听出来,这位杜尔伯特福晋是受到了冷待,想要寻求同族姐妹们的帮助。她看向童尘,童尘对上她的视线,两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她们一起进殿,先向三宫问安,见她们来了,杜尔伯特福晋立刻站了起来。 哲哲抬手,示意妹妹们不要多礼,两人又见过嫂子博克托,博克托也是一样态度,“快坐吧。” 苏麻和侍女捧来绣凳,于微和童尘依次坐下,见人都到齐了,哲哲开口道:“叫你们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们听一听,也想想办法。” “是,额格其。” 崇德纪事(清穿) 第94节 杜尔伯特福晋继续诉苦,说来说去,无非两点,岳讬跟阿木沙礼的关系好,自己受到了冷待,阿木沙礼主持家务多年,下人们唯她命是从,自己时常碰到软钉子,被穿小鞋。 姑娘还小,只有十三四岁,出嫁之前,也是父母掌中宝,骤然从天堂跌到地狱,任谁也觉得委屈。 听完杜尔伯特福晋的话,于微很为难,这真是个棘手的事情,她们都是外人,怎么管得了岳讬跟谁关系好吗? 至于阿木沙礼,就更棘手,岳讬跟她关系好,府邸就必然以她为中心,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且岳讬和她有六子一女,权力的下一代,也在她手中。下人们踩高捧低,无可避免。 她吃亏年纪太小了,阿木沙礼的长子罗洛浑都比她还大一点,十几岁的初中生,怎么斗得过出社会这么多年的老阿姨。 杜尔伯特福晋继续哭诉,“大福晋请我过去吃饭,我到了之后,她让我低头,摘了我额上一发,说是有虫子,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很害怕。我派人想问大福晋要回我的头发,岂料那下人也威胁我,说我要是这么做,会得罪大福晋,得罪大福晋,就得罪贝勒,就保不住在府里的地位。” 闻此,哲哲陡然抬眸,一旁布木布泰也觉察到什么,看向杜尔伯特福晋,“你说,她摘了你的头发?” “是,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我很害怕。” 满人信萨满,对巫师和巫术持一种既迷信又恐惧的状态,认为有的巫师,能够以人的姓名、头发乃至于生辰八字作为媒介,施展巫术。于微想,杜尔伯特福晋估计也是从下人那儿听说了巫术的存在,担心自己安危。 沉默,良久的沉默,沉默的有些压抑,于微敏锐从这沉默中,觉察到了杀机,须臾,但听布木布泰道:“我听说,有一些巫婆,能以人的头发作为媒介,下咒咒死人。” 闻言,杜尔伯特福晋更害怕了,“那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要回头发?” 海兰珠开口,假意训斥妹妹,“布木布泰,别吓她,人人惧怕巫术,许多巫师借机敲诈、欺骗百姓钱财,大汗曾经下旨,取缔民间这些巫婆,谁敢再做这些事情。” “是啊,这是犯法的事情,是大汗最讨厌的事情,谁敢做呢?”布木布泰加重了声调。 博克托冷笑声,接过话茬,“那可说不定,毕竟她是莽古济的女儿。” 几人一唱一和,于微听明白了,侧首看向童尘,童尘也正看向她,果然,话都说到这地步,任谁都应该听明白了。 巫蛊虚无缥缈,处在一种薛定谔状态,摘头发这件事,可大可小,是违法使用巫术还是误会,边界模糊,边界模糊,人的主观性就会越强。 而且,岳托的福晋,是大汗最讨厌的莽古济之女啊。 杜尔伯特福晋哭的更伤心了,“那怎么办?” 于微觉得孩子还是太小了,不得不出声道:“唐朝时,还是昭仪的武则天和王皇后相争,有人告发王皇后以压胜之术诅咒昭仪,皇帝听闻大怒,当即废黜了王皇后。” 杜尔伯特福晋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看向于微,似乎明白了她的话,她抽噎了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坚定道:“我要去刑部告她。” 一群人脸上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很快,岳讬新娶的杜尔伯特福晋,诉讼于刑部,状告大福晋阿木沙礼,使用巫术加害她的事情,就传遍了盛京。 宅斗,有时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事关王公贵族,案子很快被送到了皇太极面前,皇太极看完事情经过后,并没有自己审理,而是让诸王贝勒公审,说毕竟自己已经处死了她的母亲和妹妹,要是处以重罪,她会认为是自己因为她母亲的事情,所以这么对她,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罚轻了,她也不会感恩自己的宽恕,所以皇太极干脆不自己审了,让诸王贝勒、刑部大臣去审。 诸王贝勒、刑部大臣能怎么判,大汗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们照实判就行,实?什么是实? 被告人哈达.阿木沙礼,莽古济与哈达部末代贝勒吴尔古代之女。 吴尔古代早死,没有儿子,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有父兄能够做主。 她的母亲莽古济被诛,两位伯父病死,蓝旗重组落到了豪格手中。 继父敖汉部济农索诺木杜陵,已经跟她母亲离婚,受莽古济影响,索诺木杜陵的济农之权,也让渡到了皇太极长女婿,额驸班第手中。 她现在唯一的依靠,是丈夫和六个儿子,岳讬倒是偏袒她,否则府里的下人不会帮着她威胁新福晋,但结果就是,现在他们一起当了被告。她的六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还小,长子罗洛浑才十五岁,刚到八旗抽丁的年纪,寸功未有的他,显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实就是,阿木沙礼现在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哲哲将安慰杜尔伯特福晋的事情交给了于微和童尘,杜尔伯特部也是科尔沁亲部,一笔写不出两个博尔济吉特,出了诉讼到刑部这种事,两人怕她被岳讬和阿木沙礼刁难,常去看她,于微从岳讬府上回来,进屋时,多铎正歪在炕上看案卷。 他拿起一本,看了两行,就将奏本丢到了一边,拿起另一份,开始看。于微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他丢在一旁的奏本,打开一看,正是阿木沙礼的卷宗。 “这要怎么判啊?”于微问道。 “那能怎么判,就摘了几根头发,你要说她是为了施展妖术也行,不是也行。谁知道她摘了这头发做什么呢?或许真如阿木沙礼自己说的那样,只是看到新福晋头发上有虫子,帮她摘掉,顺便摘了两根头发,已经当着她的面丢掉了。” “大汗也是,不喜欢她,又爱惜自己的名声......别人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多铎也不想为了阿木沙礼得罪皇太极。 数日后,诸王贝勒公审出结果,认为阿木沙礼摘杜尔伯特福晋头发,是为了施展妖术,罪在不赦,应该处死。 皇太极装模作样,让诸王贝勒不要审错了,诸王贝勒坚定的回答他,自己的判决结果没问题,皇太极这才说,要是杀了阿木沙礼,她父亲就完全绝嗣了,她的儿子也还小,不忍杀之。 他最后赦免了阿木沙礼,但变相将她和岳讬强制离婚。 阿木沙礼被判给长子罗洛浑供养,只允许她为诸幼子送神,不允许她为岳讬送神,满洲祭祀以家为单位,强调亲属,除了还保留夫妻虚名,两人实质已经算是离婚。 平日里,也不许她去岳讬家里看岳讬,更不允许岳讬去看她,两人在物理上,被进行了二次分割。 恩爱夫妻难白头,人到中年被迫离婚,做了可怜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被皇太极一棒子打飞,天各一边。 没有了阿木沙礼,杜尔伯特福晋成为实质新大福晋。 一场有皇太极站台撑腰的宅斗,就这么以新福晋的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 作者有话说:宅斗赢了,但是岳讬马上就要死掉了,这个新福晋真的很倒霉,跟嫁给德格类那个福晋一样倒霉。 第92章 拒绝亲上加亲 不跟兄弟姐妹结亲,从我…… 征讨漠北归来之后, 皇太极忙得飞起,一面整顿内部,一面跟漠北的使者对线。 对内, 他责令礼部,重申国家规章制度。 大清建国, 已经过去了三年, 等级制定,大家却不怎么遵守,比如, 额驸佟养性嫁女时, 想给女儿陪嫁九十九个男丁,按照以往的观念, 他有钱有人, 爱陪嫁多少陪嫁多少,就是陪嫁一千九百九十九, 也没人管。 但称帝之后, 这种行为就不被提倡,亲王、郡王、公主额驸娶妻嫁女, 规格都有明文规定, 什么等级设多少桌,杀什么牲畜, 陪嫁什么, 超过了便是违制。 十里红妆, 光有财力是不够的。 礼制的核心就是等级,地位低者,在任何方面都不能越过地位高的人。 面对阳奉阴违,偷偷搞一些‘非礼’行为的亲戚们, 皇太极不得不让礼部跟他们重申国家礼法。 “体统!体统!体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都注意一下,现在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亲王就是公主,别跟以前还是割据小政权一样,乡巴佬做派,大家要向帝制看齐,注意体统! 对此,礼部亲王多铎表示:“知道了,会提醒他们的。” 皇太极闻声看向弟弟,有些欲言又止,但一想到,在礼部捅娄子,总比在兵部、户部、刑部捅娄子强,就让他接着干活儿去。 属官拟定的章程,被于微拿在手中,她垂眸,看向枕在自己怀中呼呼大睡的青年,心想让多铎当礼部亲王,和让孙猴子看蟠桃园有什么区别。 按照大明那一套,礼在社稷根本,礼部乃六部之首,礼部侍郎,必须要一个精通礼法、庄重严肃的老学究不可。 年轻人怎么当礼部尚书? 一个张口就跟皇上抱怨,回家偷偷出cos的王,他自己都不正经,怎么让别人正经。 草台班子,能转就先这么着吧。 于微正拿着奏本翻看,炕上正抱着磨牙棒乱啃的多尼释然抬起头,他的两颗小牙终于不痒了,正长牙的孩子,牙龈发痒,每天都要找点什么东西磨磨牙,稍不注意,就会被这小子咬一口。 多尼丢掉花椒木小棒槌,手脚麻利的朝于微爬来,眨眼就爬到了她跟前,他的手很快,于微只觉手中一紧,多尼的小手已经抓住了奏本的另一端,于微见状,立刻将奏本从他手中抢出,放在桌案上。 没抢到奏本,多尼也不哭,抓着于微的手,就要往起站,他颤着两条小短腿,站了起来,而后迈开步子,直往多铎脸上踩去,于微抓不住他,等她将多尼平放在炕上,多尼已经照着多铎的脸来了好几下。 多铎‘啧’了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脸不悦的看向多尼,抬手就想恐吓他一番,多尼也不怕,睁着双大眼睛,望着阿玛乐呵呵的笑,多铎无奈,扬起的手落在他脸颊,捏了一下,“臭小子,好不容易把你两个姐姐哄出去玩了,你又闹起来了,再闹你也滚出去。” 舒伦在炕上跳上跳下,像个皮猴子,她一边跳,一边哈哈大笑,一伙儿踩多铎一脚,一会儿干脆直接蹦到他背上。舒舒倒是温柔些,但她话多,多铎眼睛刚闭上,她就柔声唤道‘阿玛’,他要是不睁眼,舒舒就会把他的眼皮掰开,然后唤道:“阿玛”。多尼也跟姐姐们一起玩,玩着玩着,他牙痒痒了,对着多铎就是一口。 多铎实在扛不住了,想办法把舒伦和舒舒两个大魔王哄出去堆了雪人,又丢了花椒木小棒槌给小魔王,本以为这样世界就能清净了,岂料他才躺了没多久,就又被踩了两脚。 倒反天罡,实在是倒反天罡。 多尼鼓足了劲,脑袋直往于微怀中挤,于微不得不将宝贝疙瘩儿子抱在了怀里,多尼将小脸贴在于微怀中,望着她,咿咿呀呀起来,于微笑了,虽然也不知道他讲的‘婴语’到底什么意思,但还是配合着,跟他交流起来。 见母子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在说什么,多铎笑了下,坐起来,看了两人一会儿,于微哄孩子,他就拿起桌上的奏本,翻阅起来,窗外不时传来舒伦爽朗的笑声,多尼被这笑声吸引,朝外望去。 “多尼长大了,就能跟姐姐们一起玩了。” 多铎也附和道:“快点长吧,天天待在额涅怀里算什么男子汉。” “不听他的。”于微亲昵贴上了儿子的小脸,“我们慢慢长,一步一步走稳了,不着急,有额涅在呢。” 多铎撇嘴,“你就宠他吧,他要跟阿达礼一样,天天闯祸,我看你怎么办?” 郡王阿达礼,三天闯五个祸,上次于微见他跟光衮对骂,措辞极其不文雅,也不知道萨哈廉一个精通满蒙汉文化的知识分子,怎么生出了一个这么野蛮的儿子。 海济也有些过份宠溺阿达礼,毕竟是长子,萨哈廉又英年早逝,只留下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对于作为依仗的儿子,母亲总是包容的。 这次他更过分,出征漠北期间,为射黄羊,私自脱离队伍,并因为没有射中黄羊,脾气暴躁的他,对属下肆意打骂。 于微垂眸,看了眼怀中尚且纯真无暇的儿子,“小子,听着,你要是敢出去惹是生非,先骂人,让我跟你阿玛被人骂了,我就会让你知道,你额吉的巴掌是什么滋味。” 骂人的原则,无非是以当事人为中心,十八辈为半径,无差别开火。 多尼见额涅跟自己说话,嘿嘿一笑,活像个小傻子。 礼部这边如火如荼的筹备起‘加强礼制建设’活动,那边皇太极也没闲着,继续跟漠北蒙古互通书信,他摆出了一副‘全蒙古大汗’的姿态,对尚未归附的漠北蒙古诸部道,蒙古嫡系察哈尔少主额哲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这些前蒙古的附属部落,还能蹦跶多久?识相点,跟乌珠穆秦部一样,早点来归附。 乌珠穆秦部与阿霸垓、苏尼特等部在地理位置,都属于漠南蒙古范畴,皇太极击败察哈尔后,这些隶属于察哈尔的部落孤立无依,只能往漠北,投靠亲戚。但投靠亲戚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反正乌珠穆秦部最终选择了归附大清,为促成两部之好,继嫁女给贝勒尼堪之后,乌珠穆秦又许嫁一女,给郡王阿达礼。 有了乌珠穆秦部,西大福晋娜木钟的母族阿霸垓部,与苏尼特部,也都有归附大清之意。 既然归附,按照大清以往的惯例,肯定要与之联姻,要是阿霸垓与苏尼特部和乌珠穆秦部一样,嫁女给大清还好,但要是嫁女过去...... 联姻当然是连当权者,也就是阿霸垓和苏尼特部落首领本人。 阿霸垓的首领,于微还不太了解,倒是苏尼特部首领腾机思,于微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他是达延汗的六世孙,隶属于察哈尔万户,曾在林丹汗手下,立过不少功勋,初号墨尔根台吉,墨尔根,聪慧过人之意。 他聪不聪慧其实不重要,勇不勇敢也不要紧,真按传言所说,腾机思最少也是个中年抠脚大汉。 于微看向庭院中忙碌堆雪人的舒伦,心陡然悬了起来,孩子渐渐大了,按照满蒙十二三岁就能出嫁的传统,舒伦已经度过了一个女孩子能承欢父母膝下岁月的一半。 按照当前局势,等她长大,指不定有怎么一个老头在等着她,想到这里,于微心中万匹马狂奔而过。 “虽然我是蒙古人,但舒伦绝对不能嫁给蒙古去。”于微严肃道:“绝对不能!” 达咩啊达咩,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正切了肉干往嘴里送的多铎诧异看向于微,他似乎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于微垂眸,很快换了副说法,“我说,舒伦和舒舒都不能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她们要是受了欺负,一炷香之内,我的耳光不能落到那人脸上,都不行!” 崇德纪事(清穿) 第95节 多铎笑了下,继续切肉干,“可是我又没有姐妹,真要给她们两个说婚事,还得从你们那边挑。” 于微:“......” 满族也喜欢亲上加亲,表兄妹、姐弟简直是天生一对,代善就和姐姐东果公主当了两回亲家,皇太极也跟姐姐莽古济当了亲家。努尔哈赤的嫡女,就那么几个,能跟多铎当亲家的姐妹,目前没有。 科尔沁的话,都是自己人,可以挑,但大家是近亲...... “你以后,可不能把她们嫁给老头。”于微看向多铎,“就是大汗让嫁都不行。” “你现在不说听大汗的话了?”多铎戏谑笑道。 “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 一向提倡不要得罪大汗的于微,觉得偶尔叛逆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多铎可是大汗的弟弟,她可是哲哲的妹妹啊,小小抗一下旨,问题不大,顶得住。 当爹妈的不抗旨,等着姑娘嫁给老头吗? 爹跟妈,都要有担当才行,为了舒伦的将来,于微决定勇敢的跟皇太极和联姻say no! “反正她要嫁一个好的丈夫,不能比她年长太多,也不能比她小太多,身份呢,也要能跟她匹配,长相肯定要一等一的好,身体也要健康,最好没有公婆,不需要晨昏定省,早晚侍奉,要是能有个姐妹和她做妯娌,相互照应,就最好了。” 于微照着脑海中所能想出来的最佳择偶条件,开始搭框架。 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未雨绸缪。 多铎看向抱着儿子愁眉紧锁、喃喃自语的妻子,无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想到了舒伦的婚事,女人的心思,真的如海底针,根本抓不着。 “先别想她们姐妹的婚事了,博克托嫂子的兄弟要来盛京求婚了。” 于微点头,“我知道,” 博克托的兄弟,冰图王孔果尔之子巴顿,前来盛京,与岳托之女完婚。 岳讬也算是重点参与满蒙联姻的贝勒之一,他和原配福晋的长女,嫁给了满珠习礼,生下四个儿子,次女联姻蒙古喀喇沁部,三女联姻蒙古巴林部,和阿木沙礼所生的小女儿,又嫁给科尔沁冰图王孔果尔之子。 博克托的兄弟,杜勒玛的叔叔,娶了岳讬的女儿。 联吧,一联一个不吱声,反正于微已经理不清大家的关系了,瞎叫吧,反正怎么都行。 “还有个事,大汗前几日命礼部为达哲公主打造金银器皿,想来,应该是在她出嫁做准备,她跟奇塔特渐渐都大了,大汗应该是准备让他们完婚了。” 于微:“......” 奇塔特,哲哲的弟弟,即将迎娶哲哲的女儿。 达哲,莽古斯的外孙女,即将嫁给莽古斯的曾孙。 这离谱的婚事都订了,结婚是迟早的事情,于微苦笑,自己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从此,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更相亲相爱了。 “我可不想跟我的弟弟当亲家。”于微转过头,对多铎道,“以后,多尼绝对不能娶奇塔特的女儿,我们家绝对不能跟他们家结亲。” “啊?为什么?”多铎不解,“这样一来,不是亲上加亲吗?” 表兄妹,那可是婚姻圣体,那可是她弟弟的女儿,也是她姐姐的外孙女,做儿媳妇不好吗?更别说,奇塔特的女儿,是公主之女,大汗的外孙女,下一任大汗的外甥女,身份尊贵,既亲上加亲,又贵上加贵,按道理来说,自己的福晋不应该拒绝。 于微深吸口气,“奇塔特长得丑,他的女儿也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行!绝对不行!” ----------------------- 作者有话说:豪格:你不跟你弟弟结亲,那我跟我妹妹结亲了哦。 于微:。。。。。。 这种亲上加亲历朝历代都有,公主之女嫁给皇子很普遍,因为记载的时候,只强调父系,所以就显得不那么突兀。王朝末年绝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亲上加亲太多代了。 第93章 被魔童们折磨的金宝根 四个魔童降世…… 冬季漫长, 多铎除了礼部那一摊子事,并没有什么公务,他开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可等过上了才发现,这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孩子真的是很折腾人。 而这样折腾人的孩子, 家里有三个。 外间冰天雪地, 却难凉舒伦那颗出去玩的心,她要阿玛陪她打雪仗、堆雪人,多铎望着割人寒风, 缩了缩脖子, 想要拒绝,一回头却对上了舒伦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好吧。”他说。 多尼正在从爬行生物, 努力朝直立人发育, 于微抱不起这么沉重的儿子,负担全落到多铎身上, 盔甲重, 但均匀的落在全身,阿哥沉, 全吊在手臂。 “你快点走。”他催促道。 到了晚上, 白日最安静的舒舒眼泪汪汪,一定要跟额涅睡。 “睡吧睡吧。”多铎没好气道。 他累得合眼就睡, 但舒舒一直在讲故事, 还不时朝他递来话柄, 多铎累得迷糊了,随便敷衍了两句,而后,他的眼皮就被人掰开, 小姑娘神情严肃道:“阿玛你胡说!” 好不容易天亮了,将两个大的支开,又把小的哄睡,就在他以为自己享受下难得的安静时光,巴特玛带着她家的小格格来串门了,侄女也是女,多铎以为,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应该比大的可爱吧,于是接了过去,想体验一下‘弄子之乐’。 大魔王四号琪琪格,在他身上,留下了冒着热气的一团。 多铎:“......” 虽然琪琪格给了他一团魔法伤害,但比起大的三个,在冰天雪地里驰骋的舒伦,话多的比大汗还密的舒舒,以及那时不时就牙痒痒,给自己一口的逆子,多铎还是觉得小家伙可爱。 他对琪琪格爱不释手,琪琪格倒也不讨厌他,他逗她,她就给面子的笑,两人玩得有来有往。 “多尔衮不在家,所以我才来找我额格其,你不会嫌我们母女俩吧?”童尘脸上笑着,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 男女有别,多铎在家,她这个当嫂子的没事便不好过来串门,久而久之,童尘就嫌多铎了,为什么他就不能跟多尔衮一起去修路呢 包工头多尔衮因为城修的好,又被派去修浚从盛京直辽河道路。 事实证明,只要干得好,就有干不完的活。 多尔衮和多铎最好的状态,就是一起在家,一起不在家,都亲兄弟了,怎么就不能共进退?他们不共进退,她们诡秘二人就要短暂分离,对此,童尘很不爽。 谁单独在家她嫌谁,为此多尔衮也遭了她不少白眼,现在轮到多铎了。 多铎听出童尘话中火药气,抬眸看了嫂子一眼,“怎么会呢,嫂子常来才好。” 于微瞧着两人不太对劲,赶紧打圆场道:“来,吃东西吃东西。” 剥好的干果,一人一堆,吃了东西,就都不许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多尼醒了,多铎避嫌,借口带多尼出去玩,离开了内室,温暖的屋里,只剩下姐妹二人,童尘见没外人了,自己上了炕,踢了鞋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也不知大汗怎么想的,让多尔衮出去修路,他又不管工部,虽然已经快开春了,但外面还冰天雪地,冷的很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汗,一个容易被蛐蛐的职位,于微觉得自己不管跟谁坐一块,对方都能蛐蛐皇太极两句,派多尔衮去修路,多铎会蛐蛐皇太极只看重多尔衮,在跟多尔衮竞争皇太极嫡系的争斗中,多铎没有任何意外的落败了。 谁卷的过多尔衮,除了豪格能跟他掰掰手腕,其他的人,都没有他这拼命干活的精神。酸啊,怎么会不酸呢。 皇太极派多尔衮干活,多尔衮也会抱怨,倒也不是抱怨自己牛马生涯,而是觉得,自己这么内卷,还是没能跟躺平摆烂的人拉开差距,多尔衮努力又内卷,成了亲王,多铎天天躺平,耍小聪明,也是亲王。 他酸啊,他怎么会不酸呢。 童尘也不满,多尔衮冬春之际,容易犯咳疾,她担心丈夫,故而也加入了蛐蛐的行列。 王熙凤说的好啊,管家难,难于上青天,谁都蛐蛐他。 于微见童尘情绪低沉,给她出主意道:“你要是想去看看他,就把琪琪格放我这儿,日子长了不行,但三五天我还是能照顾的,反正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一群也是放。” 一个孩子,跟四个孩子,都是带孩子,无所谓了。 童尘没说话,抬眸朝于微眨巴眨巴眼睛,于微立刻知道,她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将琪琪格托付给她是一件事,童尘又说起另一件事来,提起这件事,她比说起多尔衮在外更为忧心。 “萨仁生病了。” “她想过之后,还是不愿意离开多尔衮,不是每个人,都能不顾一切的去做什么,我可以理解她,但那之后,她就不太开心了,然后就生病了,我好像帮了一个倒忙。” 童尘的声音越来越低,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按照她的设想,萨仁这么勇敢的姑娘,应该会摆脱命运的桎梏,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渐渐的,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位同族的姐妹,又或者,是她将问题看的太简单了。 “我去看她,她却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 童尘深叹口气,抬眸看向于微,“微,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归根到底不是真心帮她,而是期望达成自己的目的,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她也是多尔衮的福晋,我不应该驱逐她,我有什么身份驱逐她呢?” “她苦心构建起的世界,就这么被我戳破了,我让她,再度陷入了痛苦之中。” 于微蹙眉,拉住童尘的手,“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不许说了。” 童尘将自己和萨仁的对话告诉于微,于微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当年,萨仁就曾鼓过起勇气,想要离开多尔衮,看到曾经的伙伴沦为阶下囚,她再也不能跟多尔衮在一起了。 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在劝她。 她们劝她,要为了部落,为了嫩科尔沁和后金的联盟,为了更多的人,萨仁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那么自私,此后,只要一想起离开多尔衮,她就会被强烈的愧疚感淹没。 她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抚养她长大的父母、部落的民众、那些为了部落而嫁来后金的姐妹,都要对不起了。 这个时候,多尔衮又说,他可以答应让萨仁单独居住,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不能做一对感情好的夫妻,那就做一对纯粹的盟友,很多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多尔衮的让步,无疑更加剧了萨仁的压力,如果她依旧不愿意妥协的话,就显得那么自私、无情与冷漠,父母是抚养她的人,部落的子民尊重她,姐妹们和她血脉、命运相连。 往日所有带给她幸福快乐的东西,此时此刻,都来向她索要代价,她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那一天之后,她什么都没有了,过去、现在、将来,她像是游魂一样,飘荡在人间,没有目的,就这么单纯的飘荡着,她忘记了自己,从而不再痛苦,每天开心的活着。 不想,就不痛苦。 “她和我说对不起。”童尘一时哽咽,“她说她对不起我,她没有办法去那么做,虽然她知道,这样对我和多尔衮还有她都好,可是她没有办法抛弃自己的部族。” 于微听完,一时陷入沉默。 对于萨仁这个传统的古代人而言,她是不清楚‘人人平等’这四个字的,人从出生起,就独立的个人,不是父母的附属品,父母把孩子带来人世,就应该抚养她。 当这种应该的义务,变为恩赐,人一出生,就背负着巨额债务,而她的余生,都将会陷入父母恩情还不完的陷阱。这样的债务,代代相传,最终成为社会氛围,一个人,是很难摆脱的。 “□□有句新话,真正的勇士,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继续热爱生活。” “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多尼给咱们几个养老。”于微擦掉童尘脸上的泪水,“姨妈也是妈,一个妈是赡养,三个妈也是赡养,养得起!” 童尘侧首看向于微,朝她伸出手,于微伸手,两人紧紧拉在一起,人力微弱,人心也没有想象中坚强,但她们会竭尽全力,活的更好。 送走童尘,于微怕多铎心有芥蒂,特意去寻他,到了书房他才发现,他逍遥得很。 炭火烧得很足,屋中暖和,他歪在书房的炕上,多尼裹着小毯子坐在他怀中,下面坐着怀抱各种乐器的女乐,为他父子二人演奏,一旁炕桌上放着秋日里储藏的柿子,切成小块。 多铎听着乐曲,不时捡一块柿子丢进嘴里,他吃一块,拿一块给多尼,多尼伸嘴,眼睛却紧紧盯着弹奏的女乐,他用力啃了几口,柿子轻伤仅破皮,但他尝到了柿子味,又被极富节奏感的乐曲感染,开心的摇头晃脑。 崇德纪事(清穿) 第96节 于微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他俩正高兴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 作者有话说:金宝根:我甚至不敢想我还有个小儿子。 第94章 站队 每天都有一些队要站 有其父必有其子, 现在看来,这话真不错,多尼年纪小小, 就学会了享受,吃着柿子听着歌, 那高兴的模样, 跟他阿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微撇了撇嘴,难得少一个魔王折磨她,她悄然离去, 嬷嬷已经哄睡了琪琪格, 于微将她放在多尼的摇篮中,守着她, 一边看杂书, 一边吃东西。 阿雅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炕下, 拿了钳子, 将各类坚果打开,完整的放到一个个果盒中, 不完整的丢进自己嘴里, 她一面开,一面吃。 主仆二人各干其事, 屋中一片安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多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多尼也开始调皮起来,他这才带着孩子回到正屋,从廊下经过时,屋中安静, 想来嫂子已经回家了,进门一看,却发现摇篮中琪琪格睡得正香。 “嗯?”他看向于微。 于微道:“巴特玛想去看看多尔衮,先把琪琪格放在咱们家几天。” 多铎脱鞋,盘腿在炕上坐下,于微从他手中接过扭来扭去的多尼,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多尼立刻缩进额涅怀中,变得安静起来。 瞧着多尼恹恹的样子,于微知道他要睡觉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玩,玩累了就睡觉,睡醒了接着玩。 就在于微准备哄多尼睡觉的时候,舒伦和舒舒玩够了,一起进屋来,两人边走边笑,动静不小,将熟睡的琪琪格吵醒了,屋里陡然热闹起来,嘻嘻哈哈的舒伦、舒舒,哼哼唧唧的多尼,还有蓄势待发的琪琪格。 多铎立刻制止姐妹二人,示意她们妹妹还在睡觉,两人这才发现琪琪格没走,留在了自己家里,围在摇篮边上,好奇望着琪琪格。 琪琪格睡醒,见无人抱自己,放声大哭。 于微想哄哄她,奈何怀中多尼紧紧抱住自己,不让她动弹,她分身无暇,只得看向多铎,多铎轻车熟路抱起琪琪格,拍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叔叔抱。” 琪琪格不认生,有人抱她,她就不哭了,很快在多铎的摇晃中,又睡了过去,于微酝酿了下,一鼓作气将多尼横抱在了怀中,轻轻晃着。 “乖宝宝,睡觉觉。” 哄着多尼,于微也没完让嬷嬷带舒伦和舒舒下去换衣服,玩出一身汗,不及时更换衣服,很容易着凉。舒伦和舒舒换完衣服,脱鞋上炕,舒伦凑到多铎面前,好奇望着小妹妹琪琪格,舒舒则凑到于微跟前,眼巴巴望着她。 她在排队,等着被哄。 于微:“......” 瞧着多尼睡熟了,于微叫阿雅进来,两人齐心协力,将多尼放进了摇篮,阿雅又接过多铎怀中的琪琪格,也往摇篮里放。 “多尼咬人,琪琪格抓人,别让他俩面对面,掉个个儿。”于微一边抱起舒舒,一边叮嘱阿雅,唯恐这两人抓着、咬着对方。 多铎朝舒伦张开手臂,舒伦乖乖的挤了进去,她难得安静得像个真正的淑女格格,甜甜喊道:“阿玛。” 屋中又安静下来,夫妇俩人一人抱着个要睡不睡的孩子,枯坐原地,大眼望小眼。 多铎抬眸,看向摇篮中的琪琪格,忽然道:“小东西,长得怪俊的,你阿玛跟额涅他俩倒是清净了,把你丢我这儿怎么回事。” 自己家里的孩子已经不少了,又来个琪琪格。 简直是乱成一锅粥了。 舒伦没安静多久,就挣脱多铎的怀抱,玩自己的嘎拉哈去了,五彩斑斓的羊骨头,可比阿玛有吸引力。舒舒见姐姐玩,也被吸引,和她一起玩。 放下沉重的爱子,于微如释重负,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又伸了个懒腰,多铎见状,挪到她身边,宽厚的手掌落在她后背,力道恰好的按了起来,温热所至之处,不适感随之而散。 于微顺势,靠在多铎怀中,多铎支起一腿,按背的手放下,环在她身后,两人就这么坐靠在一起,看看将羊骨抛得眼花缭乱的两个大格格,又看看摇篮中熟睡的两个小家伙。 “幸亏只有四个孩子。”多铎不免道。 他以前还觉得阿济格有七八个儿子,是很让人羡慕的事情,现在想来,孩子长大需要漫长的时光,这七八个阿哥要是一起哭起来,能把房子都掀了。 大的打架,小的哭,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羡慕?这怎么还羡慕得起来? “琪琪格长得也有点像你。”多铎垂首,看向怀中于微,“她跟多尼躺一块,还挺像是亲兄妹的。” “我妹妹生的孩子,当然跟我长得像啊。我跟我妹妹一母同胞,你跟多尔衮也是一母的兄弟,多尼和琪琪格长得像,也是应该的。” 按血缘来说,他们两个跟亲兄妹也差不太多。 那多尼的任务有点小重,于微想,他要保护他的老妈、两个没有儿子的亲姨妈,还有一个堂姨妈萨仁,以及三个姐妹,舒伦、舒舒、琪琪格。 一挑七,优势在他。 多铎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等多尔衮阿哥跟巴特玛回来,咱们也把孩子丢给他们,出去玩。” “啊?”于微看向多铎,心想这么干有点缺德吧。 琪琪格只有一个,他们家却是三个魔王。 却听多铎道:“我带你去温泉。” 于微对上多铎的眼睛,不假思索道:“好。” 带孩子,一个也是带,四个也是带嘛,对不起了诡秘。 因为温泉的事情,于微开始翘首以盼诡秘跟多尔衮归来,她抱着琪琪格,早也等,晚也等,活像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童平贵,你到底何时归来?莫不是二人世界太好,忘了家里给你带孩子的于宝钏? 孩子多了,问题也接踵而来。 多尼见有人占据了母亲的怀抱,一时危机感燃起,原本不怎么粘人的孩子,化身树袋熊,两只手臂抱着于微的脖子不松开。 于微一手抱着琪琪格,一手抱起多尼,两人各抓着自己一边衣襟,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试图以此换得母亲怜爱,驱逐对方。 见于微一人抱着两个孩子,多铎想搭把手,他朝多尼伸手,多尼立刻将脸埋在于微怀中,装作看不到,刚接过琪琪格,琪琪格便放声大哭,非得于微将她抱着,才一抽一抽的停下。 她一时成香饽饽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偷偷加香精色素了。 于微一天抱两个孩子,累得浑身散架一般的疼,诡秘再不回来,她真的就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了。 五日之后,童尘才归来盛京,到于微家中接自己的小獾崽,过二人世界,本是个令人开心的事情,于微却见童尘眼带忧虑,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多尔衮的消息,比多铎的消息灵光,从童尘的表情,于微不难看出,她给自己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吧,我顶得住。” 有什么顶不住的,又不是天塌了。 “大汗想给多铎说门亲。” 于微一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什么?” 于微很清楚,自己善妒、跋扈的恶名早晚会传到姐夫耳朵里,皇太极不喜欢强势的女人,这点人所共知,他喜欢温柔的女人,所以他厌恶莽古济,偏爱海兰珠。 但是姐夫的喜好,关她什么事? 她又不跟皇太极过日子。 当然,话是这么说,皇帝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他的臣民,可是自己又没有忤逆他,她又没跟莽古济一样,众目睽睽下让皇太极下不来台,也没有联合兄弟造反。 退一万步说,自己管着多铎,难道不是对皇太极有利吗? 于微虽然心中忐忑,害怕自己的行为遭到皇太极训斥,但是风浪越大鱼越贵,她坚信,自己能管住多铎,是符合皇太极拉拢小贝勒,收拾大贝勒计划的。 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他应该会睁只眼闭只眼。 于微赌赢了。赢却只是一时。 朝中局势不可能一成不变,莽古尔泰、德格类、莽古济先后伏法,大贝勒代善一家被依次整了一遍,从前和皇太极共听朝政的三大贝勒,两个烟消云散,一个有所收敛。 敌人消失了,新的敌人又出现了,从前的小贝勒们,现在摇身一变,取代从前的大贝勒们,成为朝中肱骨。 “大汗已经选好了人,是女真贵族,辉发那拉家的,大汗想做这个主,议政王大臣会议应该也不会反对,可能就这段时间了。” “多尔衮怎么知道?”于微很困惑。 “阿巴泰跟他说的,他,豪格,阿巴泰,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修路。阿巴泰福晋就是辉发那拉,那个格格,按辈分是她的侄女。瞧着他们这意思,你要是想阻止,就得赶快了,要在事情定下来之前。” 事以密成,皇太极还没下旨,消息已经全部走漏了,泄露秘密的也不是别人,是汗小团体里的阿巴泰。 有些秘密注定没办法成为秘密,阿巴泰知道这事,肯定会和福晋商量,辉发福晋也正是皇太极讨厌的类型,将阿巴泰管得很严,使之成为惧内的代名词。 她肯定不想让侄女跳十王府这个火坑,也刚好给自家亲戚于微一个人情。她们的九格格,还嫁给了科尔沁绰尔济,亲戚,他们是亲上加亲的亲戚! 以及天聪九年,阿巴泰和辉发福晋的儿子博洛随多铎出征,不懂拒绝的于微顺水推舟卖了她们一个人情,果真是善因结善果,阿巴泰的消息,来得很是及时。 同为女人,辉发福晋是希望于微能够阻止这一切的。 “阻止....”于微忽然有些惆怅,阻止,她能阻止吗?真正的勇士,敢于正面直对.... 皇太极?! “多尔衮也要娶,瓜尔佳氏。”童尘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局势已经变了,莽古尔泰、德格类先后死了,莽古济被诛,大贝勒代善全家被整顿,随着大贝勒们势力的减弱,小贝勒们羽翼逐渐丰满,取代了当日的大贝勒们。” “他和多铎、阿济格是亲兄弟,生母的血将他们连在一起,大汗会担心他们,联合在一起。为了拆散他和阿济格兄弟,大汗废除了阿济格的镶白旗主之位,代之以他,阿济格至今还对他有怨言。” 多尔衮所想,和自己担心的,重叠到了一起,于微接过了童尘的话,“曾经维系兄弟手足之情的纽带,被视为荣耀的联姻,现在已经成了忌惮,大汗不希望,两个弟弟联系这么紧密。”她看向童尘,“但我们姐妹,血浓于水,感情深厚,无法拆分。” “对。” 真的为弟弟好,还是因为不喜欢跋扈善妒的女人,要给予敲打,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打算,这是作为臣子的多铎和于微,应该去揣测的圣意。 问题看起简单,又隐约涉及到站队。 自古以来,站队都是,站对了万事大吉,升官发财,站错了..... 于微站在这岔路口,不知如何抉择。 ----------------------- 作者有话说:又要上班了,心情复杂,提前更新一下,冲冲喜。 第95章 该死的双向奔赴 麦琪的礼物(大清版)…… 事关自己利益的时候, ‘爱妻’的人设就变成笑话,大贝勒代善曾经很爱萨哈廉和瓦克达的母亲叶赫福晋,为了她, 不惜虐待自己亲生的儿子岳讬、硕讬,可在努尔哈赤因为两孙受到薄待而问罪代善时, 他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叶赫福晋, 讨好父亲。 豪格在宁克楚和父亲之间,也选择了父亲。 崇德纪事(清穿) 第97节 与其说他们选择了父亲,不如说他们选择了自己, 选择了自己光明的前途, 都是军功在身的嫡长子,他们的未来前途无量。 一个女人, 跟汗位,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在汗阿哥跟自己之间, 多铎会怎么选择?稍微一想, 于微心中就已有了模糊的答案。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凡其中一个下定决心, 另一个必定会因此掣肘, 如果两个人都下定决心,方向一致则齐心协力, 方向相反则分道扬镳。 她不会放下自己的决心。 多铎从礼部回来, 脸上表情也不怎么好, 他又挨了大汗的训斥,大汗以为国人不守礼法,都是礼部没有严加稽查。 “定制,什么定制, 人家家里娶妻娶媳,多喜庆的事情,非拿那框框条条去约束,一会儿不许多杀牲畜,一会儿不准多摆宴席,不让杀不让摆,那宾客来了坐哪儿?吃什么?” “嫁格格的多给些陪嫁怎么了?人家乐意给,也不然给。” “衣服也是,这也不能穿,那也不能穿。” 多铎‘啧’了声,“管管管,我又不是没将谕令发出去,我又不是大汗,还能天天抓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于微见状,开口宽慰他道:“好了,礼部礼部,什么是礼仪,所谓礼仪,往大了说是国家之基,往小了说,就是穿衣吃饭。” “什么等级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吃什么饭,皇帝穿龙袍,戴冠冕,吃饭用鼎,还要听一定规模编钟奏响的乐曲,这就是汉人说的钟鸣鼎食。你不能穿大汗穿的衣服,也不能吃大汗吃的饭菜,否则就是僭越,那以你为标准,郡王也不能穿你的衣服。一层一层叠起来,就是礼制。” “大汗吃的饭,我怎么不能吃?他吃沙琪玛,我也吃。” 于微竖眉,“那大汗穿明黄袍服,你也穿吗?” “那不行。”多铎道,明黄色属于尊贵之色,非大汗不能穿,两黄旗,也是大汗所领亲军,当年先汗故去,皇太极继位后,为了延续这一传统,与多铎和多尔衮、阿济格的两黄旗互换旗色。 “那不就对了。”于微没好气道。 多铎觉察出于微的神色不对,“好好的生什么气,不过和你开个玩笑,道理我都明白,就是随口抱怨两句。” 于微不说话,自顾自进了里屋,在床边坐下,多铎跟着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低头去看她的脸,“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谁给你气受了?” 话出口,他又想了想,猜测道:“和你妹妹吵架了?” 于微原本还想再沉默会儿,可是多铎这么一问,她几乎是本能反驳道:“才不是。” “那是怎么了?”多铎张开双臂,自后环搂住她的腰,“我最近可没惹你生气。” 一句话开了口,后面的高冷就装不下去了,于微干脆摊牌,“大汗要给你说亲呢。” 多铎有些惊讶,低头看了一眼于微,“你怎么知道的?” 于微一愣,目光旋即冷了下来,她一胳膊肘杵开多铎,转头盯着他。 多铎立刻道:“不是故意瞒着你,大汗跟我说过这个事,我没打算娶。娶亲又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的,我不娶,谁还能按着我头让我娶不成。我就知道你要是知道,肯定不高兴,反正是件没影的事,就....就不打算跟你说的,但你既然知道了,我就跟你说,确实有这么件事,但是已经过去了。” 嗯? 闻言,于微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想要发挥一下自己的嘴上功夫,跟多铎拉扯一番,谁料这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拿到手的消息,已经过时。 才知道,但事情已经结束。 于微一时哑然,望着多铎,眼中神色复杂,忧心丈夫再娶的重担放下,对他前途命运的担忧随之浮上心头。 多铎望着她,目光有些闪躲,唯恐她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隐瞒固然不对,但直说也是死路一条啊。 他本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他都拒绝了,岂料她还是知道了。 多铎望着面前女子年轻的面庞,眼中担忧若隐若现。 跋扈的女人,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往近了的例子,莽古济,往远了的例子,可就多了。 伯父舒尔哈齐四继福晋苏完瓜尔佳氏,就是为汗阿玛所杀,这位福晋身世显赫,又生下四子一女,照样被杀。 被杀的理由很简单,汗阿玛认为自己的福晋们都没有乘轿子,而她乘轿子出入,对自己不尊重,故而杀之。她的儿子寨桑武所娶福晋,也被汗阿玛所杀。 大汗警告阿巴泰福晋的狠话不是空话,若是辉发福晋再敢把持国事、凌夫背行,定处死。这不仅是对辉发福晋的警告,也是对阿巴泰的警告,再敢这样,他就当着阿巴泰的面杀了他的福晋。 更别说,大汗还分开了阿木沙礼和岳讬。 大汗完全有能力,让她成为下一个任何人,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她求情,因为她是一个不被世俗容纳的悍妒妇人。她们巴不得看她的笑话,谁会为她动容。 多铎忍不住道:“出去说话聪明点,你不要以为你是大福晋的妹妹他就不能把你怎么着,你是大福晋的妹妹,也是巴特玛的姐姐。” 于微抬眸,多铎也正望着她,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铎虽然平日里摸鱼,但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能在大汗针对大贝勒时求娶大福晋之妹,他对时局的嗅觉,也很敏锐。 大汗没有一母所生亲兄弟,自己和多尔衮是同母兄弟,还有阿济格,两个亲王一个郡王,树大招风的道理,多铎是明白的。 那些女人被杀,都不是真正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大罪,苏完瓜尔佳福晋是因为卷入了汗阿玛与阿敏的矛盾,被牵连而死。阿木沙礼和岳讬,也是因为大汗和莽古济不睦。 “不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必然不会接纳新福晋,在这微妙的时候,显得出众,不是什么好事。”多铎解释道。 “那能怪我吗?”于微委屈道,她为什么会陷入两难,不,是三难的境地呢?怕自己被杀,怕多铎再娶,也怕他遇到危险,还不是因为汗。 他是大汗,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他了不起。 多铎无奈,“怪我,都怪我,行了吧。” 于微想了想,别扭道:“那也倒不怪你。” “怪汗。” “没错。” “那你呢?”于微担忧道。 “你就这么拒绝大汗了吗?”她有些恍惚。 这样拒绝大汗,大汗会怎么想呢? 多铎满不在乎道:“不然呢?我还能把她娶回来吗?他喜欢,他娶,我不喜欢,我不娶,他能忍,我忍不了。” 于微一时被他这话逗笑了,嗔了他一眼,见于微笑了,多铎也笑了下,手臂一伸又将她揽进怀里,“我只喜欢你这样聪明漂亮有性格的女人。” “哦。” “嗯?”多铎低头,“怎么这幅反应?你难道不该一脸震惊,然后幸福羞涩一笑?” 于微‘呵’的笑了声,对上多铎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啊,你只喜欢我这样漂亮有性格的女人。” “夸人的话,还是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些。” “那你再夸我几句。”于微往前凑了凑,盯着多铎漆黑的眼睛道。 多铎垂眸,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想这张脸究竟有什么魅力,她是否学了什么巫术,让自己的目光一旦落到她身上,就再难挪开。如果说一开始,他是不愿意跟她有什么冲突。 毕竟是国君福晋的妹妹。 可现在,时移势迁,她已经失去最坚固的靠山,现在是自己反攻,趁势让她低头的机会。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呢? 大概是因为真害怕她吧,多铎很清楚,她不会低头,宁可头破血流,也不低头,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不能同时踏上的路。他不想失去她,害怕失去她。 前途,福晋,二选一,那还用选吗? 前途这个东西,多铎估摸着自己是没有了,人都长了一双眼睛,一颗心,多尔衮的功勋,他也看在眼中。 既然卷不动,就躺下吧。 反正,做诸王中的拔尖者固然是他的目标,但是不做佼佼者,他也是个王,一个不怎么逊色于多尔衮的王。他是九王,自己还是十王呢,都是王,平起平坐。 他们兄弟自己的事情,不要牵连别人,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皇太极,抢在于微知道之前,将一切都揽到自己头上。 “长得丑,不娶。”多铎声声掷地。 他根本不去看皇太极的表情,任由他的眼睛,被深邃布满,任由他的脸,黑垮下来。 不管。 他不高兴是他的事情,自己可不能受他影响。 大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死手足的汗,先汗之弟舒尔哈齐意图分裂女真,另立为贝勒,事情败露,他并没有被处死,而仅仅被幽禁。今汗剥夺大贝勒阿敏的权位后,也只是将他幽禁。 莽古尔泰和德格类,都是病死,和大汗没有任何关系。 满洲重视手足,兄弟的重要性甚至在儿子之上,杀兄弟?还是一个没有犯十恶不赦大罪的兄弟,来啊!他倒要看看,汗能不能杀他。 汗要真欺负他,他就去哭太庙。他就不信了,大汗还能不要面子。 于微盯着多铎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谢谢你。” 多铎不解:“嗯?” “我当时想,你要是对不起我了,我就搬走,就当没跟你遇见过,我有儿子,他会赡养我。”于微想了很多,离婚不一定离得掉,那就分居,反正,她什么没有呢? 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她可以和阿木沙礼一样,跟多铎脱离实际婚姻关系,永不再见,只不过阿木沙礼和岳讬是被迫,自己是主动选择。 但在这最坏的局面发生之前,她选择相信多铎,过去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那些涓涓细流,汇聚成一汪湖泊,湖泊清澈,和多铎的眼睛一样。 相信他一回,就一回,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人生要有敢于□□的勇气。 绝望的赌徒,就这么保住了她的打底裤,以及她脆弱的自尊,感谢上天,感谢..... 哎呀,这是他应该的,于微想。 ----------------------- 作者有话说:多铎:不管了,你们高不高兴不重要,我高兴才重要,服从性测试,不可能的,我都敢给你送瘸马你说我什么性格? 皇太极:。。。。。 阿巴泰:我爱老婆,爱儿子,我怎么着你了? 皇太极:。。。。。 多尔衮:我要进步。 皇太极:多尔衮好,你们都坏。[白眼] 第96章 鸳鸯锅 一起鸳鸯锅 包工头多尔衮和豪格、阿巴泰奉命修浚道路, 阿巴泰记挂家中,隔三差五就想回家看看,多尔衮和豪格拿他没办法, 尤其是豪格,当年在战场上, 这位伯父为了去找自己的儿子博洛, 私自离开队伍,差点把他坑死。 崇德纪事(清穿) 第98节 阿巴泰的长子尚建英年早逝,已经失去一个儿子的他, 不能再失去另外的儿子, 豪格?那是皇太极的儿子..... 多尔衮面对想要回家看看的阿巴泰,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 但.....他们是在干正事啊!!!他气得七窍生烟, 已经完全共情当日目睹阿巴泰丢下豪格,私离队伍, 一怒之下鞭打阿巴泰马头以示警告的阿济格。 无语归无语, 生气归生气,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三人商议后, 决定轮流回家,国事重要, 家里也不能忽视。 “家事重要, 但也不能耽误国事。”临别时, 多尔衮叮嘱自己这位一把年纪的七哥道,“要早些回来。” “哦哦,知道了。”阿巴泰随口应道,而后一拍马匹, 背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过了四五日,阿巴泰才迟归汛地,轮到多尔衮回家,一身尘土与疲惫的他回到家中,映入眼帘的,是左手抱着多尼右手抱着琪琪格,两边衣摆还分别被一个半大小姑娘拽着的福晋。 几个孩子都望着他笑,多尔衮见状,目光不免柔和下来,但下一瞬,他就对上了自己福晋哭笑不得的眼神,多尔衮挑眉,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忙碌了一天的多尔衮,被舒舒掰开了眼皮,“昂邦阿玛,你有听舒舒的故事吗?”父亲是阿玛,伯父是昂邦阿玛,父是父,伯父也是父,作为‘阿玛’,多尔衮无奈摸了下舒舒的头,“.....嗯。” 他不得不坐了起来,一手抱着满口飘天马行空故事的舒舒,一手接过童尘怀中的多尼,多尼正在调皮,一仰一起,像是条蹦得欢快的大鲤子鱼,多尔衮一只手险些没抱住他。 好不容易将多尼哄好,他正准备伸头去看琪琪格,手臂忽然一痛,低头一看,牙痒痒的小子张口就咬住了近在咫尺的伯父,父都咬,伯父当然也要一视同仁。 多尔衮捏住多尼的脸,混小子圆滚滚的脸让大手捏成了扁球,兜不住的口水,一落而下,全滴到多尔衮手背,顺着他的虎口,顺流三千里。 “他们俩干什么去了?”多尔衮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 此时百里外的温泉汤池,刚刚抵达的多铎和于微先后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们?”于微看向身旁多铎,多铎侧首,对上于微的眼睛,“这还用说吗?” 两人对视,嘿嘿笑出声来,收到多尔衮要回家的消息,两人卡着点将孩子丢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们进了温泉,便被侍奉的下人们分别引开。鸳鸯锅只存在于吃火锅,温泉是泡澡养病的地方,不是法外之地,男女依旧分池。 汤池不大,不过比寻常的浴缸大一圈,温泉水暖,蒸汽氤氲,于微靠在壁池,只觉浑身酥软,池边小几上放着盛酒的银壶,温泉加酒,可她泡得太舒服,实在懒得动,就连伸手去拿酒也不想。 要是有个人能喂到她嘴边就好了。于微想。 可身边并没有人,她洗澡的时候,不喜欢人看着,侍女们都在外面,没人能给她倒酒。 再泡一会儿,就去喝酒。于微无数遍在心中道。 大夫说,她头疼是因为受了风,加之气血运行不畅,若能以鹿血入酒,每日喝个一两杯,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得知鹿血对于微的头疼有效,多尔衮很快就命人送来了一头。 据说是他亲手所猎。 也不知是因为费扬果的事情,他心怀愧疚,还是因为童尘,他不想跟自己这个妻姐闹得难看,让妻子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主动示好。 于微用脚指头想了想,多尔衮是绝不可能愧疚的,说不定,他还怀疑自己呢。多尔衮是个自负的男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笃定了费扬果还有同伙,就向皇太极求情,暂时将费扬果监禁起来,试图问出蛛丝马迹。 费扬果的嘴比502严实,多尔衮屡次铩羽而归,渐渐的,童尘也看出些什么,一面是多尔衮,一面是于微,诡秘毫不犹豫的骂了多尔衮一顿,然后开始埋怨他。 逻辑严密的人,也怕蛮不讲理的福晋,多尔衮无奈,只得将此事按下不提。 送上门的鹿,不要白不要,省得她自己想办法了。 就在她第无数次在心中呐喊,再泡一会儿就起来时,纱帘忽然微微动了下,很快,纱帘后闪出道人影。多铎围了块布,一步三回头,鬼鬼祟祟朝于微的方向而来。 来人滑入池中,不宽的浴池立刻变得拥挤,于微刚想开口,他一把捂住了于微的嘴,低声道:“别说话。” 于微的眼睛虚眯了下,怎么感觉怪怪的。 分明是合法夫妻,怎么忽然给人一种偷情的感觉? 多铎松开手,见于微盯着他,便俯身朝她亲了下去,温泉水暖,泡得于微浑身没力。 她觉得自己被温泉水泡化了骨头,快要和这热汤融为一体。多铎身上很热,比温泉水的温度还高,他像是从岩石缝隙中迸发的岩浆,渗入泉水,刹那间,整个汤池就沸腾起来。 水花乱溅,于微满脸是水,她有些睁不开眼睛,蒸汽一熏,视线愈发模糊,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岩浆的高温下蒸发,变成水蒸气,漂浮在空气中,挨不到地。 她双臂枕着池边,下巴搁在手臂上,缓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很困,身体很疲倦,她想要睡觉了。于微决定喝了酒去睡觉。 然而面前酒壶空空如也,于微恍惚一瞬,她也不记得,自己刚才到底喝没喝酒,难道是喝过,但忘了?就在于微思索之际,多铎又从身后抱住了她。 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涌进于微鼻腔,她回过头,似乎知道自己酒的去向,“你把我的酒喝了?” “那不是给我的吗?”说着,多铎就又要亲她,于微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那是我喝的!” “嗯?” 多铎看着于微,眼中浮起困惑与不解,于微将这药酒的功效解释给他听,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酒真不是给他的,多铎脸上浮起丝尴尬的神情,看到鹿血酒的时候,他还以为..... 好在酒还有,于微穿上衣服,侍女重新取了酒进来,一两杯适量,有助睡眠,但于微喝完两杯,多铎又为她满上一杯,于微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大而深邃的眼中,满是希望,他眼巴巴望着自己,酒已经喝了,总不能现在全吐出来。鹿血酒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强的劲儿,让人不受控制,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一起喝,效果是最好的。 于微想了下,还是喝了,渐渐地,方才酣战后的疲惫消失不见,体内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一次一次酣畅淋漓之后,不是困倦和无力,而是一种平稳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充沛体力感。 以前最先亮红灯的,是体力,现在最先顶不住的,是两人的血肉之躯。精神尚且不知疲倦,但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那些强烈与炙热。 于微的唇微微肿起,多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摸着破皮的嘴角,似乎没想明白,怎么就这样了,好像,也没怎么样。 两人没有疲惫的感觉,却不得不休战,有了闲心,周围的景致才落到于微眼中。 东北的洗浴文化,这会儿就已经初见端倪,热气腾腾的汤池旁,隔出一小间屋子。屋里桌椅板凳,茶水零嘴一应俱全,于微坐在长凳的一端,多铎坐在她身边,用宽大的棉布裹住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头发擦了半干,他又拿起木梳,一点一点为她梳理身后一背黑发。 于微的头发,从留头开始,就没有修剪过,乌黑茂密一头,长度已经快到小腿,散开水中时,像是一块晕染开的墨团。这些发丝,平日里梳成辫子,盘在头顶。 如此茂密的头发,注定了洗头发会是个很大的工程,她每次洗头,都要要花费半个甚至一个时辰。 为什么满洲的男人是剃发,寸头加细细一条小辫子,女人却不能剪发?于微不理解。蒙古族与满洲族的女人寻常情况下,不会剪发,除非丈夫死了,才会断发。 多铎梳发梳得认真,一缕一缕,握在手中,用粗齿的木梳梳顺,再以细密的篦子梳理一遍,于微看向多铎,多铎抬眸,眼中诧异,“怎么了?扯痛你了。” 于微摇摇头,多铎低下头,继续梳理。 梳完头发,他重新拥她入怀,两人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待在一起。于微靠在多铎怀中,耳畔青年呼吸声平稳,她忽然转了个方向,迎面将脸贴近他怀中。 或许是预感到什么,于微心中忽然涌起阵难受的感觉。 “我想多尼了,我们回家吧。” 作为诸王,他不该这样,抛下他的国政,这样只会落人话柄,大汗正愁找不到理由训斥他呢。树欲静而风不止,作为继承了整支镶黄旗的守灶幼子,不是多铎想成为富贵闲人,就真能成为的。 他的存在,就是漩涡本身,他,是没得选择的人。他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 于微已经开口,多铎迟疑了下,还是道:“好,听你的。” 两人连夜回到了盛京,多尔衮有些诧异,可见到于微抱着孩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忽然又明白了,母亲怎么舍得和孩子分开呢。 于微紧紧抱着多尼,多铎握住于微的肩膀,舒伦和舒舒拉着手,站在父母身前。于微看向多铎,多铎回望妻子,两人面色凝重,眼中目光却始终坚定。 他们不是过去无忧无虑的自己了。 可那不要紧,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接下来一段时间,多铎勤于王事,接连奉汗命,完善了一些礼仪制度,于微则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商业版图。 春天眨眼而至,冻土融化,惊蛰雷响之后,万物复苏,是耕种之时。 于微和姜嫔商议之后,决定尝试养蚕,手工业是最适合女性的工作,相比较沉重的种植业而言,手工业产品附加值相对较高。 布匹在很多朝代都等同于货币,丝绸更是高奢品,放在任何地方都很值钱,大清在手工业上,尤其是纺织业,还是很空白的一片,本土市场不大,但也是块肉。 但是手工业的前期投入高,全脱产的劳动力要吃饭,能够缫丝织布的女工难寻,失败的风险也高。 这对于微这个资本家来说,都不是事,她有很多庄子,可以分工合作,该种粮食的种粮食,可以用一个、多个庄子的粮食,来供给手工业庄子,使其能够稳定。 先试点,然后先有钱的带动后有钱的。 春天是耕种的季节,也是商议婚事的好季节。 多尔衮要娶瓜尔佳福晋,童尘沉默了阵,又沉默了阵,最终抱着琪琪格离开了家门,往于微的庄子去,萨仁对此表示无语,并翻了个白眼,她带着格格们,整日驰骋在平原上,看牛羊满地走。李福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和于微、金玉,以及那些朝鲜女人们研究蚕舍搭建。 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庄子,忽然成了所有人的避难所,庄主于微环视一圈,心想自己也是当上女儿庄庄主了。 哲哲还想劝于微,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良久,她对于微道:“你还年轻,最好,能和十王再生几个孩子,多尼一个人,他太小了。” 独生子,意味着高收益,除了这个儿子,别无选择,但他也意味着高风险,一旦失去这个儿子,父母将失去一切。 上天并不会因为你出身高贵,就放过你的孩子,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孩子都很平等。 于微想了想,道:“额格其,我还年轻。” ----------------------- 作者有话说:今天加班,才回家,这章比较着急,会改一下,后面还有一章,等一会儿,正在赶工。 (已经改过,之前购买过不会受影响,我扛不住了,我要休息一下,等我休息一下再肝[托腮]) 第97章 老四 第四个魔王即将降世 朝鲜是小中华, 对大明的延续持续在国内方方面面,经济上,也遵循‘重农贱商’之策, 农业,是朝鲜的根基, 故而在农作物种植和家庭手工业, 尤其是蚕桑养殖方面,朝鲜女人的经验,要明显丰富于大清女人。 在受过系统、良好女红教育的姜嫔、金玉科普下, 于微对蚕这一生物, 有了进一步认识。 蚕分为家蚕和柞蚕,柞蚕是野蚕, 放养野外, 定期查看即可,它所产柞蚕丝较粗, 颜色也偏黄, 家蚕吐得丝洁白细腻,但家蚕需要人工养殖, 个头儿和产丝量, 也都明显低于柞蚕。 朝鲜国内有柞蚕分布,部分地区以养殖柞蚕为生, 东北柞树很多, 比起养桑蚕, 更适合养柞蚕。 蚕舍搭建是个技术活,不仅要考虑蚕的生长习性,还要考虑房屋的结构,在工匠的努力下, 一座新的蚕舍很快拔地而起,第一批蚕顺利孵化。 萨仁看着密密麻麻蠕动在桑叶上的白虫子,‘啊’一声就跑掉了,她嫌弃道:“好恶心的东西。”正在外清理桑叶的李福晋忽然笑了,“我第一次进蚕室的时候,也这样。” “那你后来怎么接受的?” “我娘说,别看蚕长得丑,可是丝绸就是用她吐出来的丝织成的。”李福晋抱起一筐桑叶在腋下,另一手抓起萨仁,“走,别怕,它们其实没那么可怕。” 李福晋拉着萨仁进了蚕舍,抓起一片桑叶,放在她手中,又抓了一条小蚕,放了上去,小蚕一见到桑叶,便迫不及待的沿着边缘啃了上去,萨仁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它就是吃草的虫子,和牛羊马是一样的,很温顺的,你连体格那么大的牛羊都不怕,还能驯服烈马,怎么会怕这小小的东西,是吗?” 萨仁抿唇,“当然。” 于微和童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二人对视一笑。 日落时分,倦鸟归家,平原尽头,两队服饰各异的人马,均朝着庄子的方向而来,领头的人显然认识,两支队伍合二为一。 阿雅和朝鲜宫人纷纷向于微和姜嫔通禀,“十王/世子来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99节 多铎跳下马,抱下马前的舒舒,随从抱下另一匹马上的舒舒,三人一起朝于微而来。见三个嫂子也在这里,多铎向三人问好,身后两个孩子也向她们问好。 萨仁早已抱起舒伦,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舒伦搂着萨仁的脖子,开心的哈哈大笑。 朝鲜世子李(wang一声)与多铎年纪相仿,身着朝鲜传统服饰,头戴黑笠,身后护卫也均为朝鲜装扮,上衣下裳,与同行穿长袍,戴暖帽的满洲人,泾渭分明。 姜嫔见到丈夫,低头问好,世子颔首回礼,旁边其他朝鲜人,也纷纷向世子行礼。 “看见没,那就是礼,礼制,大汗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微轻轻推了一下多铎,示意他看。 甲方想要的效果:对比明朝,超过大明,高要求,高水平。 乙方最终呈现的效果:能运转就行。 多铎顺着于微示意的方向看去,低声道:“光让我看有什么用,也没见你跟我行礼啊,你倒也跟朝鲜福晋一样这么温柔啊,‘笑不露齿,行动有序’.....” 他话还没说完,于微已经抬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多铎‘嘶’的闪了一下,用力抓住她胳膊,“你看你看,圣人说,家即天下,治家为先,你不讲礼,格格们也不讲礼,你们都不听,我去跟谁讲?” “那圣人还说,先修身齐家,再治国平天下呢,你修身了吗?”于微嘴很快,“你连书都不怎么看,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少怪我和格格,我跟舒伦、舒舒开心着呢。” 多铎哭笑不得,“你.....” 九王府三个女人都不回家,多铎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侍卫留了下来。 夜晚,多铎在灯下看奏本,于微坐在他对面织毛衣,百分百纯羊毛,不久前刚从羊身上剪下来,经过清洗、晾晒、消毒流程,再经过满洲妇女的指导,被她纺成粗细均匀的毛线。 在丝织方面,朝鲜妇女强于大清妇女,可到了羊毛纺织这一方面,大清妇女又在大清妇女之上,羊毛和蚕丝,两种不同的材质,在心灵手巧、辛勤劳作的妇女手中,变成各种各样的布料。 劳动最光荣,因为唯有劳动,才能创造出一切。 于微织毛衣织得认真,因为这羊毛线太难得了。 获得毛线的流程,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那么困难,现代要考虑毛线真伪,谁知道它是不是纯羊毛,还是加了聚酯纤维。古代要自己做,别人纺的毛线,于微不放心,谁知道有没有人认真消毒...... 这都是她自己纺的线!百分百纯手工! 纺线时,她特意纺得比较细,细毛线织出来的毛衣,更加柔软,但细毛线也有个缺点,就是难织....太难织了,努力织半天,回头一看,效果却并不明显。 于微织得累了,就将毛线丢到一边,阿雅见她放下毛线,忙端来了奶茶点心,于微看着面前高热量的小点,恍然间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体重反弹了。 有这样贴心的丫鬟,她几时能瘦? 于微不吃,也不让多铎多吃,多铎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看着有点腻,你别吃了。” 东北天气冷,糕点里加了致死量的猪油和糖,沙琪玛、饽饽,都是这样,吃一口,能及时补充热量和糖分,但也足够糊住嗓子眼。 “你看着腻,不让我吃?” “那你吃。” 多铎咬了一口糕点,见于微脸色有些发白,就又将糕点放回盘中,他凑近去看她的脸,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了?是哪儿难受吗?” 于微不看他,低头埋怨道:“都怪你,好不容易多尼会走路,现在又要回到之前了。” 她最怕要死不死的生病状态,所以对自己的健康非常关注,晨起有点头晕,她就毫不犹豫的让阿雅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大夫不能百分百确定,说要三个月之后才能确认,但看于微的种种症状,应该是有妊没跑了。 “嗯?”多铎一开始没听懂,慢慢才反应过来,眼前一亮,“真的?”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大夫也不敢确定,说要等到三个月。”于微也不确定,毕竟生多尼之后大夫那番话还在耳边,怕到头来白欢喜一场,她说的也模棱两可。 于微按上自己的小腹,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她是真心希望里面有个孩子,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尚且有些迷茫,抚摸孩子的时候,也掺杂了对巩固自己地位和维护夫妻感情的‘杂念’。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压力,心也变得更加纯粹,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母亲,什么也不想,只是期待自己的孩子降生。 满怀母爱的憧憬,在脑海中停留了几秒,于微立刻想到了家里的三个魔王,多尼这几天才能踉踉跄跄走两步,稍微独立一点,一个崭新的魔王,又将刷新在她怀中。 于微摇摇头,不,不不不,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清醒了。 多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他伸手,握住于微的手,安慰道:“事已至此,万一这个孩子跟阿哥姐姐们不一样,是个乖孩子呢。” “真的吗?”于微抬眸,对上多铎的视线,多铎心虚将脸别开,嘴上依旧道:“嗯,说不准呢。” 叛逆怼哥的爸,任性跋扈的妈,豪横爽朗、说一不二的大姐,看起来文静,实则话痨倔强的二姐,年纪小小但已经初显‘孝顺’的哥,这个孩子,会是家里的清流吗? 好难猜啊。 可是这也说不定呢,负负得正嘛,家里都这么多负了,总能有个靠谱的吧。 有了孩子,多铎就不大乐意让于微去庄子上了,在他看来,那点钱简直不值一提,他别的没有,钱还是不缺的。但再一想,她出去走走,心里开心,似乎更好。 思来想去,他叮嘱于微道:“出门在外要当心。”说罢,他又命令阿雅道:“多带着几个人跟着福晋,好好照顾福晋,福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是,大王。” 好消息当然第一个分享给诡秘,童尘十分惊讶,“你这真三年抱俩啊。” “什么三年抱俩,我比你先结婚,天聪八年结婚,两年后生了多尼,多尼已经一岁半了,这都快四年了。” “那就是四年抱俩。” “你刚才不严谨。”于微微微扬起下巴,趾高气扬指责诡秘道,童尘笑了下,“好好好,我不严谨,你数学好。” 两人正说着话,另一边忽然传来阵骚乱,于微望去,但见金玉等人都围着姜嫔,她似乎是摔到了哪里,坐在地上,眉头微微皱起,脸色微微发白。 于微和童尘赶了过去,想要查看姜嫔的情况,直到手部传来异感,二人才意识到,姜嫔宽大裙摆下,是隆起的孕肚,她也怀孕了,而且,月份并不小。 众人赶紧将姜嫔搀进屋中,金玉倒来热水,李福晋奔跑着想要去请大夫,萨仁见状,跟了上去,她解缰上马,拍马跑到李福晋身边,朝马下少女伸手,“走啊。” “世子嫔,你还好吧。”于微担忧问道。 姜嫔靠在床边,脸色已经缓和,“无碍,只是崴了脚,孩子没事。” 关于自己怀孕的事,姜嫔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朝鲜裙摆宽大,刚好遮住了孕妇的腰身,一直以来,姜嫔身先士卒,精力充沛,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们需要我,金玉,美淑、德姬,她们都很需要我,朝鲜已经抛弃过她们第一次,不能再抛弃她们第二次,我是朝鲜的世子嫔,一定要带给她们希望。” “有了希望,人才能活下去。” 于微了解姜嫔的责任心,但还是劝道:“虽然话是这样,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啊。” 姜嫔摇摇头,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逐渐信任这位没有什么城府,心地善良的十王福晋了,也愿意和她说一些肺腑之言。 “福晋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已经无家可归了,金玉的祖父不想让她回国,就算是世子写信给她,说她已经被沈馆公赎,他都不要,并说可以将她送给世子为妾。” “很多回到朝鲜的女人都被逼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多是出家为尼。我是孩子的母亲,也是朝鲜将来的国母,是她们所有人的母亲,我想让我的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可以安定的生活。” 于微看向童尘,两人都是一惊,虽然说她们想到过朝鲜的礼教会吃人,可真每次被人提起,她们都觉得恐怖。 或许是这话题过于沉重,童尘想到于微和姜嫔都有孕在身,于是将话题引开,引到孩子身上。 “我还没见过世子嫔的孩子呢。” 提到孩子,姜嫔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我有一儿一女,长子在朝鲜,次女还小,身体孱弱,平日不怎么出门见人。” 姜嫔的长子乳名石铁,李石铁...... 听到这个名字,于微忽然觉得多尼的名字也不那么突兀了,金大宝,姐姐金大凤、金大红,妹妹金小花,还有个邻居家孩子叫李石铁。 石铁人在朝鲜,作为世子的嫡长子,他理所应当被授予元孙的称号。朝鲜送世子,是不得已之举,留下世孙,是有自己的想法。 ----------------------- 作者有话说:(我有个不成器的想法,想让雍正穿到这个孩子身上,这样家里就真有顶梁柱了,他聪明、勤快、有当皇帝的经验。 他还能一下收获少说五份母爱,和至少两份父爱。 江山也不用九子夺嫡那么辛苦,因为两边孩子加起来都没有九个。 雍正跟他聪明的二爸联手,遥控他能打的大爸和亲爸。他亲妈跟二妈给她搞经济,朝鲜方面,世子和姜嫔是亲清一派,所以回去就被清算了,他们也都不用死了。)[狗头叼玫瑰] 第98章 母强则子强 子以母贵 大夫很快赶来为姜嫔诊治, 好在她只是扭到了脚踝,腹中胎儿并无大概,很快, 沈馆也收到消息,一个青年男子匆匆赶来, 并不是上次见过的世子李汪, 而是一个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 应该是世子的兄弟,朝鲜的某位大君,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人向于微和童尘行礼, 并自报家门,“凤林大君李淏见过九王妃、十王妃。” 凤林大君这四个字, 惊雷一般在于微耳畔炸开。 上大学时追的韩剧, 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依次放过,跟黑莲花女主联手弄死嫂子和侄子的男配叫什么来着, 哦, 凤林大君。 王命人杀死了自己的世子,又处死了世子嫔, 作为嫡次子的凤林大君, 因此上位。 哦,原来世子和姜嫔, 是那两个倒霉蛋炮灰啊。 要不是听见凤林大君这个名号, 于微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两个倒霉的配角。 “嗯?”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于微这才回过神来,童尘见状,询问道:“怎么了?” 于微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 嘴上道:“没事。” “哦。”童尘会意。 世子不在沈馆,受大汗召见,入宫去了,得知身怀六甲的嫂子出事,凤林大君急匆匆赶来,用轿子接走了姜嫔。瞧着凤林大君眼中担忧与关切,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于微心中也不确定起来,毕竟,电视剧肯定有夸大成份。 眼见凤林大君和姜嫔离去,童尘才开口问于微道:“怎么了?” “想起以前看到一个韩剧,黑莲花女主挑拨朝鲜王和世子的关系,说宗主国会废黜他的王位改立世子,为了自己的王位,朝鲜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世子死后,世子嫔也被处死,她的长子也被勒死。” “你不会想说,这个倒霉的世子和世子嫔,就是世子和姜嫔吧。” 于微侧首,看向童尘,“这难道不合理吗?” “大汗时常带着朝鲜世子、大君及大臣之子们围猎、出征,让他们参与进大清的军事行动,以此彰显国力,让质子们看清大明和大清的差别,‘择良木而栖’。” “质子,本质上是大清控制朝鲜将来的手段。” “这一点,朝鲜自己也心知肚明,你要是朝鲜的王,你难道不担心宗主国册立自己亲清的儿子,废黜自己吗?如果你是朝鲜王,难道不会对儿子杀之而后快吗?” 童尘蹙眉,“真可怕。” “人为了争权夺利,亲者相杀的样子,真是狰狞又可怕。” 于微想了想,“将来也会有这一天的,等到入关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皇族,是个被命运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中的人,注定会相互厮杀,你死我活。 没入关的时候,争权夺利的规模小,彼此之间还留有余地,等到天下都摆放在眼前,人是会变成自己想不到的模样的。 童尘不置可否,“是啊,站在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去想,也不知道怎么去想,有一天多尔衮会逼死豪格,他们现在是那么要好,在我认识多尔衮之前,他们就很要好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0节 成为摄政王的代价,是必须铲除豪格。 刚过了中午,太阳稍稍偏斜,多铎就已经派来侍卫,催促于微回家,童尘还没有消息,依旧留在庄子上,于微独自回家,她刚进屋,多尼便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朝她跑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于微的腿,扬起张圆滚滚的小脸,讨好的冲母亲笑着,于微弯腰,想要抱起多尼,多铎立刻上前,拦住了她,“他沉得很,你别抱。” 多铎抱起多尼,多尼见额涅没有抱自己,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小手抱在一起,背过身去,不看于微,于微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怎么还生气了。” “小嘴噘出去二里地了。”多铎单手抱住多尼,空出另一手,拧了下他的小脸,“现在不能抱你,额涅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 多尼显然听不懂,开始哼哼唧唧,两人无奈,只能抱着多尼在炕边坐下,于微脱鞋,盘腿坐在炕上,让多尼坐在自己怀中,多尼幽怨的埋首额涅怀中,继续嘤嘤嘤,不时抬起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去看于微的眼睛。 “好了,是额涅的错,不要这样看我了。”于微被孩子这质朴的眼神看的心虚,紧紧将儿子搂在怀里,“额涅抱抱多尼,多尼不要不开心了。” 多尼也张开两只小手,紧紧环抱着于微。 于微抱着多尼,轻轻晃着拍着,多尼安安静静趴在她怀中,多铎坐在一旁,目光温柔的望着母子二人,窗外暖阳正好,鸟鸣喈喈,青天上,白云万里。 多尼慢慢睡着了,于微将他放在炕里,为他盖上被子,多铎这才低声和于微说起些什么,“大汗这两天身体有些抱恙,头晕目眩,问朝鲜世子有没有药医治。” “大汗病了?”于微抬眸,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大汗也的确不容易。 瞧瞧大清国内这些诸王贝勒,公主格格,就知道大汗为什么头晕,一定是让气出来的高血压。 前十年,他跟三大贝勒共同执政,屁股下只坐着四分之一的金座,作为弟弟,他面对的几个格格,分别是没事拆台一点面子不给留的礼亲王代善,性格暴躁敢拔刀的大贝勒莽古尔泰,和不听命令肆意妄为的大贝勒阿敏。 没被他们三个气死,是大汗有涵养,有胸襟,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弄下去了,现在,可怜的汗依旧面对着一堆奇葩。 前户部贝勒萨哈廉的福晋走私,刑部亲王济尔哈朗隔三差五闹出点偏袒的事情,吏部亲王多尔衮因为私带关系户上战场被罚,礼部亲王多铎正在出汉服cos..... 哦,还有绕余、安平贝勒每天‘受制于妻’。 格格们也不消停,尤其是绕余贝勒家的格格们,一个一把年纪不出嫁,一个出嫁的,正在殴打小三,小□□手就在大清门前,向大汗状告格格行凶,出轨的额驸,又为妻子作伪证,说格格没有殴打小三。 这点子破烂官司,大汗每天都要断,不断不行,不断他们就乱来。 他可太愁了,愁的晚上睡不着觉,一翻身,又对上海兰珠泪眼婆娑的眼睛,她总在哭,哭她那个没活下去的孩子,哭的眼睛肿了,身体也不太好了。 想到儿子,大汗又想起一桩糟心事。 唯一靠谱的长子,还没有儿子!!豪格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还没有一个嫡子,没有嫡子,就是没有儿子,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没有抱上大孙子。 想到大孙子,汗又不由怨恨起来已经被自己处死的姐姐莽古济,要不是她生了一个好女儿,豪格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没有孙子,还有一个幼子,小儿子还小,在襁褓里,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糟心事一桩接一桩,于微想,大汗的血压值肯定不低。 “病了该吃点清淡的,庄子上不是送了很多新鲜菜来,我看那茄子就很好,给大汗送点去吧。” “等过几日李子下来了,也送点,聊表一下心意。” “嗯。” 十王府进茄子、李子,大汗是个孝顺孩子,命人送了一份去太庙,给阿玛也尝尝,多尔衮见多铎送了大汗这么多东西,捉摸着自己也不能落人后。 回到家,发现案上放着甜瓜,他顿时眼前一亮,对侍卫道:“给大汗送去。” 童尘拉着萨仁的手,开开心心进屋,却见放着甜瓜的盘子空空如也,屋中只有多尔衮在,她于是问道:“我瓜呢?” 多尔衮抿唇,“我再给你找。” “多尔衮!你混蛋!”萨仁先骂道。 童尘也骂道:“你混蛋!你赔我瓜!” 入了夏,大夫确诊于微的确怀孕,妊娠期在夏季,有在夏季的好处,四处瓜果成熟,害口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吃些水果。 夏季不是出兵的季节,多铎一直在家,陪伴在于微身侧,她腿抽筋的时候,他就为他揉揉腿,她吃不下东西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找些她能吃下的东西,她肚子渐渐大了,孩子开始胎动,他就对着她的肚子说话。 于微摸着隆起的腹部,她总觉得肚子里这孩子和多尼不太一样,是个.....很有性格的孩子。 多铎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可每次自己与童尘和他说话,他就会踢自己一下,证明自己的存在。 雍正帝胤禛驾崩之后,又睁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好像黑了。 不止物理意义上的天亮,是人生都黑了。 他最初的意识很模糊,清醒的时候很短,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没有半分力气,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耳边传来喋喋不休的男声。 胤禛从支离破碎的信息中,警觉拼凑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没死,或者说,他又投胎了,投胎在一个女人的腹中,外面,还是大清,不过不是他的雍正年间,而是先祖创业之初——大清崇德年。 这时候,大清还没有入关,太宗文皇帝皇太极还在位,和他喋喋不休说话的,是他的‘阿玛’,豫亲王多铎。 得知自己投胎到这家,胤禛心凉了半截,多尔衮是他爷爷顺治帝亲自盖棺定论的大罪人,顺治帝恨多尔衮,连带着和他同母的豫亲王一家都受牵连,被降为信郡王。 天黑了,胤禛想,这次真的天黑了,摊上这么个阿玛。 他心中不耐,就愈发觉得外面的男人聒噪,根本不想理会他,又过了几天,跟他说话的人变成了两个女人,她们的声音很温柔,听完二人的对话,胤禛觉得天亮了。 这一世,他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额涅。 ‘额涅’是个有手段的女人,管得‘阿玛’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要不是她出身蒙古,胤禛都怀疑她跟老八福晋是一家的,她身份高贵,是科尔沁福王与大妃之女,也是睿亲王嫡福晋的亲姐姐。 有这样的额娘在,他还怕什么?母强则子强,母贵则子贵。 ‘阿玛’只有自己跟大哥多尼两个儿子,大哥是长子,肯定不会过继出去,那么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还没出世的弟弟多尔博。 九子夺嫡都闯过来了,跟一个弟弟竞争一下过继的资格很难吗?过继给多尔衮,成为摄政王独生子.... 多尔衮的野心,胤禛是知道的,虽然他自比伊尹周公,但是他绝不对不是伊尹周公,是王莽! 有那个伊尹周公,会不给皇帝的生母待遇,而给自己的福晋提升待遇,提升到自比皇后少一两件仪仗呢? 孝庄皇太后在多尔衮执政时,依旧是从前的待遇,没有得到皇太后的称号和待遇,就连固伦额真福晋哲哲,也没有得到皇太后待遇。可是反观多尔衮的福晋们,就连小福晋都有比拟亲王福晋的待遇。 更别提他强行分开顺治帝和孝庄皇太后,不让母亲去看儿子,也不让人教顺治帝读书骑射,导致后来顺治帝被人嘲笑,他在执政后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用功读书至吐血。 多尔衮的弟弟、当时的辅政叔王多铎,秘密授给平西王之子黄纱袍,事后多尔衮虽然严惩了弟弟,削去他叔王称号,可这难道不令人生疑吗? 多尔衮是有篡位机会的,虽然在太宗皇帝驾崩之初,他的实力不足以让他问鼎,可是在他立下带领大清入关的巨大战功,取代原本位列他之前的辅政王济尔哈朗后,局势变了。 他作为唯一的摄政王,威望一时无两,掌权后,使用雷霆手段打击两黄旗忠于皇帝的大臣,彻底掌控两黄旗,娶了故肃王福晋,吞并肃王镶蓝旗牛录,带上兄弟三人的两白旗,一人占有八旗之五。 又拉拢红旗贝勒勒克德浑,勒克德浑的母亲海济、哥哥阿达礼,是因为支持多尔衮称帝,而被逼死。 他现在成了豫亲王多铎的儿子......这不比九子夺嫡来的简单,独生子,只有他一个儿子。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胤禛用尽全身力气,回应了一下‘额涅’。 正凑在于微腹部听里面动静的童尘忽然抬头,两人惊讶对视,“他真的动了!” ----------------------- 作者有话说:胤禛:有这样的老妈,天亮了[狗头叼玫瑰] 第99章 金小四 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四阿哥…… 东北的夏天总是短暂, 春秋也是眨眼间,这片黑色的大地,总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秋日天高气爽, 山野作物丰收,牛羊肥壮, 春日订下的婚约, 也如果实一样,到了要落地的季节。 扎鲁特部落送来了穆尔祜的新娘,这并不是穆尔祜第一次娶亲, 早在他十二岁, 他就已经迎娶了何和礼的孙女。穆尔祜是褚英的孙子,何和礼娶了褚英的同母姐东果公主。 穆尔祜的弟弟特尔祜, 也娶了董鄂家的姑娘, 是嫂子的亲妹妹,又是一对亲姐妹嫁亲兄弟, 亲上加亲。 他们两兄弟娶亲血缘还稍远一点, 两人的哥哥杜尔祜的婚事显然更符合大清国情一点,他娶了鳌少保伯父费英东之女, 但问题在于, 费英东娶了褚英之女。 站在褚英的角度,他的孙子, 娶了外孙女, 如果他还活着, 一定会高兴的说,“好事,这可太好了。” 亲上加亲的婚事,放在大清, 是标杆婚姻,不只是老爱家,家家户户都这么干。于微有时候很庆幸,大妃没有女儿,否则,她就两难了。 婚事说不拢,怕小姑子多想,说拢了,怕生出个哥布林孙子,不管成不成,她都会焦虑、失眠....幸亏,他们是兄弟三个,没有姐妹,而兄弟的孩子,是不能结婚的。 琪琪格和多尼,可以做一对要好的哥哥妹妹,当然,前提是他们取向正常,不搞骨科。 她可以理解骨科,但一定会把两个孩子打骨折。 乌珠穆秦部则送来了郡王阿达礼的新娘,大汗很重视阿达礼的婚事,一则他是郡王,二则阿达礼可是萨哈廉之子。 爱侄子所留大孙崽,大汗难免爱屋及乌,阿达礼几次犯法,都被大汗包庇,孩子还小,还小! 阿达礼成婚,新娘是西大福晋的亲眷,亲上加亲,大汗命诸位亲王与亲王福晋,均出席阿达礼的婚礼,给他在老丈人乌珠穆秦济农面前撑撑场子。 于微脚肿的不太穿的进鞋子,和腹部一起隆起来的,还有她的脚踝,阿雅蹲在地上,将已经做大一号的靴子艰难往她脚上套,可她的脚太肿了,即便靴子已经做大,还是穿不上。 没办法,阿雅只能放弃靴子,而命侍女拿来另一双平木绣鞋,于微扫了一眼阿雅手中的鞋子,迟疑片刻后,道:“你别怕弄疼我,还是穿靴子吧。” 对于礼服,礼部有明文规定,朝服的搭配应该是靴子,这是固定格式,绣鞋精致,但违制,礼部亲王的嫡福晋,在重要场合,穿一套不伦不类的礼服,其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硬塞你脚不疼吗?”多铎蹙眉。 “那不是没办法吗?你以为我愿意?” 他们家也没有少福晋作为嫡福晋的候补,家里只有她一个豫亲王福晋,再没别人,于微不去,就没人能去。大汗摆明了给阿达礼撑场子,自己不去,岂非砸场子,大汗怎么想?阿达礼的额涅好朋友兼姨妈海济又怎么想? 多铎不满道:“阿达礼一个小孩子成婚,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于微看了多铎一眼,怕他倔脾气上来,劝了一句,“不看在萨哈廉的份上,也看在海济的份上吧。” 都是亲戚。都是亲戚。 多铎冷哼声,“大汗肯定是看在萨哈廉份上,他偏爱萨哈廉,谁不知道呢,当年诸贝勒发誓,若是不忠于大汗,则必定横死,独独萨哈廉一人不用发誓,只因他身体不好,大汗就说算了。” 盟誓,是大清高规格政治活动,诸王贝勒要跪在神灵前,发毒誓,还要写誓书,焚于宗庙,请天地祖宗共同见证。 大汗登基时,跟四大贝勒盟誓,小贝勒们也分别盟誓,听从大贝勒们约束。莽系被清算时,大汗一度很生气,命令诸贝勒盟誓,不忠心就死。 除了身体不好的萨哈廉,大汗连‘死’这种不吉利的话,都不想他说出来,可见汗对他的信任和偏爱。 于微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这个场景,诸贝勒在皇太极的要求下,集体发誓......原来男人,也会要求别人发誓一生一世吗? 这场景过于好笑,于微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多铎见她这时候还能笑出来,无奈‘啧’了声,“还笑,都这样了还笑。” “我脚只是肿,又不疼。” “那算我多管闲事。” 于微又笑了,阿雅已经为她穿上了鞋子,她望着多铎,朝他伸手,多铎无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扶住她,于微趁势抱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算多管闲事呢,大王是体恤我,我知道的。”说完,她抬头去看多铎,多铎垂首,望着她的脸,下巴微微抬起,倨傲道:“你知道就好!”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1节 郡王娶亲的规格很高,新娘又是蒙古济农之女,身份高贵,婚礼盛大,儿子娶妻,海济十分高兴,笑着笑着,她又想到英年早逝的丈夫,不由落泪。 少年夫妻,无缘相伴白头,一向坚强如海济,还是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失态,海济的小儿子勒克德浑见状,忙将母亲扶回屋中,于微和童尘入内,好生劝慰。 可她们能劝什么呢? 说,海济你别哭了,萨哈廉已经走了三年了! 两人都对海济的悲伤感到伤感,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陪着她,等她缅怀完丈夫,自己从悲伤中走出。 秋风中出现凉意,于微再一次嗅到熟悉的硝烟气,奏本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兵戈之音,大规模的粮食调动,频繁而密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出意外的话,多铎又要出征了。 和生多尼时一样,孩子怀着,多铎要往征明国,这一次应该比上次好些,她的月份并不算太大,他应该可以在她生产赶回来,陪着他生产。 当然,前提是她正常分娩,没有早产或者遇到其他意外。 某一日,多铎回来的很迟,于微等了他很久,他还是没回来,侍卫回府传话,说大王在兵部,与诸王有要事相商,回来的迟了,让福晋现行休息。于微又等了他一会儿,天色实在不早,孕妇不能熬夜,她便自己上床歇息了,可她记挂着多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前半夜快完,后半夜将至时分,屋门轻轻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在黑暗中响起,后背陡然贴上堵厚实的胸膛,多铎自后环住她,于微翻了个身,挤进他怀中,“你回来了。” “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没睡着。” 黑暗中一片寂静,脸上却一热,多铎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就着外间一点微弱的光亮,于微见多铎的眼中满是忧愁,她眼珠一转,当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担心。”于微反过来劝多铎道,“我还有额格其和妹妹呢,你放心去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建功立业,你不出去打仗,将来孩子们的爵位从何而来。” 战前push,永不过时的话题。 于微抓住多铎的手,将脸放在他掌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还有孩子。” 说着,她抓起他的手往下,两人的手交叠按在于微的腹部,“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要是个阿哥,你也要给他点什么,否则他哥哥是亲王,他什么也不是,他会难过的。” 格格爵位的获得比阿哥简单,只要是嫡女,且活到成年,出嫁时,基本都会按照父亲爵位,得到相应封号。舒伦和舒舒,都是郡主,即和硕格格。 但阿哥不行,现阶段,阿哥要想有爵位,要么有军功,要么和阿达礼一样,有个白月光老爹。 多铎不语,只是望着她,眸中全然担忧,生多尼的时候,她难产,几乎死去,生孩子,就如同往鬼门关去一趟,他忽然有些害怕了,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他望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坐了起来,双手掩面。 于微唤来阿雅,点亮烛火,昏黄的烛光驱散黑暗,于微看清多铎脸上的懊恼,看清他的神情,于微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即便如此,她嘴上还是道:“没事,没事的。” 于微伸手,抱住多铎,多铎埋首她怀中,她摸着多铎有点扎手的寸头道:“你早点平安回来,陪着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嗯。”多铎答应道。 于微想了下,又补充道,“要是回不来就算了,别给我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回不来就回不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我额格其和妹妹会守着我的!” 多铎抬头,凝视于微的眼睛,郑重承诺道:“我一定回来。” 于微:“....." 她就是怕这个..... 这个犟种.....她现在知道舒舒的犟随谁了。 “战事重要。”于微强调道,“不用一定回来。” “嗯。” “你别嘴上答应!” 多铎蹙眉,不情不愿答应道:“行!都听你的!睡觉吧。” 他扶着于微的肩膀,让她躺了回去,但经过刚才这一遭,两人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坐了起来,于微靠在多铎怀中,思绪翻飞。 “哎呀。”她将复杂的思绪甩出脑海,对多铎道:“既然睡不着,就来干点重要的事情?” “嗯?”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多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为难起来。 有一个孩子难,怀孩子过程难,给孩子取名字,更是难上加难,于微看着多铎,多铎抓了抓头,一脸为难抬眸望向福晋,福晋对上他的视线,茫然眨了眨眼睛。 给金大宝取名时候的困境,再度上演。 “叫.....” 幽暗的世界里,短暂清醒的胤禛听说两人要给自己取名字,耳朵竖起老高,来,让他听听这辈子叫什么名字。 “你取吧。”多铎‘谦让’道。 于微无奈,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想了想,满族有以数命名的习惯,这个数量可以是亲属的年龄,也可以是排行,可是用满语命名,未免烂大街。 “男孩就叫....多尔博吧。” 多尔博,蒙古语,意为第四,综合考虑蒙古语和满洲族命名模式,结合孩子自身特点,取出的重名率极低的小众名。 是男孩,就叫金小四(蒙语版)。 多铎认真点点头,“这名字好,就叫多尔博了。” “是女孩就叫乌尼德海日,或者叫哈林娜娜亲。” 永远的爱,或者叫飞翔的鸟。 多铎错愕看向于微,似乎觉得‘小四’和‘永远的爱’、‘飞翔的鸟’差别有些大了,于微避开他的视线,垂首看向自己的肚子。 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跟琪琪格一样,有叫‘獾崽’的风险,儿子已经叫金大宝了,她的女儿不能再叫金宝崽了。为此于微特意翻了很多蒙古族书籍,取了这两个稍微有点诗情画意的名字,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根据概率学,她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这一胎就有比较大的可能是女儿。 胤禛:“......” 多尔博阿哥。 走完一辈子,归来还是‘四阿哥’? 如果是多尔博的话.....他还需要抢吗?胤禛陷入了沉思,他已经是多尔博了啊。原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是这种感觉吗?原来成为太子,是这样的感觉...... 额涅,原来额涅的存在,是如此重要,现在,他也有额涅了,这么想着,困倦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又沉沉睡去..... ----------------------- 作者有话说:一加班就卡点更新,差点卡不上[爆哭] 第100章 乖宝儿 天伦之乐 俩人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但此番出征的诸王贝勒中,并没有多铎。 和阿木沙礼分开后,岳讬与大汗的兄弟之情, 有破镜重圆的迹象。出征右翼军,由岳讬、杜度统领, 左翼则以多尔衮、豪格为帅。 得知没有自己, 多铎气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微暖和的被窝,一会儿漏风一会儿漏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踹了多铎一脚,“你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我!”多铎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让你去, 你不乐意, 不让你去,你也不乐意, 你到底要怎么样?” 当着福晋的面, 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凭什么是多尔衮领左翼?” 人总是会和自己认为在同一水平线的人攀比, 他自认为自己是整旗之主, 肯定比只有半旗的多尔衮实力强,而且他这段时间非常安分, 按时出席各种公务, 认真奉命干活, 按道理,大汗应该对他另眼相待,可..... 为什么他还是用多尔衮不用自己? 为什么? 于微愣了一下,他到底要怎么样?还有, 他跟多尔衮是一个层次吗? 于微就算丧尽天良,摸着自己的恋爱脑,也得承认多铎真的不如多尔衮,抛开能力不谈,谈一下老板最在乎的工作态度。 多尔衮为了上进简直已经是不择手段,上马打仗,下马当包工头、hr,将许多工作都干得井井有条,还能抽空跟大汗当连襟,没事送点东西联络联络感情。 反观多铎。 ........算了不观了,大汗血压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了。 有些极个别人,在自我认知方面似乎不太清晰。 右翼岳讬,左翼多尔衮、豪格、阿巴泰,留守济尔哈朗,大汗的核心圈子,开始变得清晰。在和多尔衮竞争大汗重用这件事上,多铎算是彻底落败了。 他不服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道道冷风顺着被子的缝隙往里灌,于微烦了,伸手推他,想把他赶出自己的被子,多铎却会错意,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外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胤禛也在冷热交织中醒了过来,得知‘阿玛’想得到大汗重用,且正在为大汗不重用而气馁,他急的都想说话了,那你倒是表现一下啊! 起来干活儿!干活儿! 每天准时准点往来于王府和衙署之间算什么事?到家了不读书、不练骑射,不是躺在炕上,召女乐玩乐,唱些靡靡之音,就是和‘额涅’闲话,这又算怎么回事? 亲王乃是国家宗室,怎可如此懒散? 他要是大汗,不仅不会重用他,还要狠狠申斥他。 还敢背地里抱怨,罪加一等。 多铎埋首于微怀中,兀自生着闷气,于微也不知道怎么办,抱着多铎,敷衍道:“哎呀,不去也有不去的好处,多尼还小,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没生出来呢,你就当在家陪陪我们。” “嗯。你说的也是。”多铎被于微这么一宽慰,心中烦闷一扫而空,他轻轻按上于微的腹部,小声道:“阿玛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你们。” 勤快人跟懒人天生不对付,胤禛很反感多铎这种不思进取的行为,感觉到他的靠近,胤禛抬腿就是一脚,离他远点,他可是要勤奋上进的人。 “他踢我了。”感受到于微腹内动静,多铎眼前一亮,激动望向她,眼中因官场失意的沉闷,一扫而空。 怀多尼的时候,他没在家,也无从感知胎动,于微见他前后情绪波动比自己都大,一时无奈笑了,她对上多铎的眼睛,发现他眼中有几道血丝。 于微以为他熬夜熬得双眼通红,可再凑近细一看,她立刻后退,惊恐道:“你离我远点。” 红眼病,好标准的红眼病。 寻常的病,于微自然是能照顾就照顾,但传染性疾病,她立刻将多铎连人带被褥全打包赶去了书房,不仅如此,她还让侍女换了屋中陈设,用烈酒擦拭屋中各处,连一丝角落都不能放过。 她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从不嫉妒,所以红眼病千万不要来找她,去找多铎吧,他天天酸多尔衮能得到大汗重用,可让他干活,他又嫌累。 事少权重钱多,金宝根的理想工作。 但大清在创业之初,哪儿来的这么好的岗位啊。 得了红眼病,一个传染俩,不过被传染的不是和多铎朝夕相对的于微,而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他的倒霉同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2节 得知二人感染目疾,唯恐两位手足瞎了的大汗立刻找来最好的大夫为二人医治,这大夫倒也有两把刷子,很快两人的红眼病就痊愈,大汗以医生医治有功,封了他世职。 大汗还是很关心这群不靠谱,没事捅点篓子出来的兄弟们的,生病了嘘寒问暖,找大夫看病,有时还会亲自登门探病,有人死了,他也会亲自祭奠,在其灵前嚎啕大哭,出征会送行,归来会迎接。 很有人情味的一个汗。 要是男人味再淡点就好了,不能老想着弟弟收到美女会开心,也要考虑一下弟妹的死活。 征明大军左右两翼,先后出发,左翼先行,多尔衮率右翼稍迟一步,大军出征,多铎却不愿意去送多尔衮,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去送的,但是他不去。 于微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他,便也作罢。 这可急坏了胤禛,现在不去,岂非授人以柄?但下一瞬,他又想到,如此情况,授人以柄未尝不好,大汗不是忌惮他们兄弟太过亲近。 ‘嘶’! 莫非,自己的‘阿玛’大智若愚。 多铎枕在于微腿上,握住她一只手,女乐弹奏起琵琶,轻柔的乐声中,他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送多尔衮?他才不去,看着他就烦! 多铎不送多尔衮,大汗震怒,命人训斥了他的属官,又将他禁足在家,不许出门。这惩罚不痛不痒,他待在家里,抱抱多尼,听听乐曲,全无反省之心,依旧潇洒自得。 “你们烦死了。”于微实在是受不了这奇奇怪怪的兄弟俩了。 “关系好,他不开心,关系不好,他还是不开心。大汗到底想怎样?” 当弟弟的离谱,让他干活他要抱怨,不让他干活也抱怨。 当哥哥的跟弟弟一模一样,会忌惮多尔衮、多铎兄弟联合,可现在两人不睦,他也要训斥,和睦也不对,不和睦也不对。 难怪是亲兄弟! 于微实在懒得去想了,就这样吧,反正大汗只是不许多铎出府行走,又没关她的禁闭,她心中烦闷,便约了童尘,准备去庄子看看,散散心。 于微在轿子里,一股脑将所有事全吐槽给闺蜜听,童尘听完,“巧了,你怎么知道多尔衮也很让人无语。多尔衮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但大汗依旧对多铎很好,他心里不服气。” 于微:“.......” “算了。”童尘叹口气,“他们兄弟自己爱恨情仇去吧。” 两人到庄子时,众人正在摘蚕茧,她们像是摘果子一样,将一个个蚕茧从芦苇扎成的草垛上摘下来,放在筐子里。第一批蚕没遇到什么大问题,顺利结茧。 只要将这一批茧储备在适宜的环境下,来年他们破茧而出,会繁育出更多的蚕种。 “王妃。”金玉上前,向于微和童尘行礼,“九王妃、十王妃,今年到最后,桑叶不太够了,要是桑叶够的话,茧会更白更大一些。” 于微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童尘陪着于微在各处走了走,说了说话,两人提起奇塔特和固伦公主达哲的婚事,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会完婚。 提到婚事,童尘不免提到瓜尔佳氏,“多尔衮很想要一个儿子,琪琪格的出生,给了他信心,他觉得又行了。”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在庄子上住了好几天,也想明白了,他要是对不起我,我就搬去跟萨仁作伴。” “我不要他了。” “他来找我,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胤禛震惊了,什么叫‘不要他了’?这是要休夫? “没事,我们有多尼,还有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阿哥还是格格的孩子,要是个阿哥呢,他就能跟他哥哥一起给我们养老了。” 听着‘额涅’的话,胤禛愈发吃惊,她不仅没对妹妹休夫的举措表示反对,还大力支持? 阿玛和额涅,好像都不太寻常..... 多铎自己不能出府,派出的侍卫却很快跟了上来,他们不敢催促于微,只能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于微远远看着,就觉得烦闷,于是决定打道回府。 “你去哪儿了?”一进屋,多铎便问于微道。 “大汗不让你出府,又没不让我出去。” “国君福晋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科尔沁送来的。” “嗯?” 于微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件小蒙古袍、一顶小羔皮帽,还有一封信,她展开信件,信中提到额吉衮布大妃会在冬天来盛京,为奇塔特和固伦公主完婚,也为看望出嫁的两个女儿。 十二岁,到了姑娘出嫁的年纪。 真到了两人婚礼前夕,于微的心反而宁静下来,或许,是真的没招了,只能接受。 她放下心,让嬷嬷抱来多尼,准备为多尼试一下新衣服,袍子恰好合身,穿在身上不大不小,于微在多尼脸上亲了下,多尼羞涩躲进多铎怀中。 “哈哈哈,你还害羞起来了。”多铎大笑,低头看向怀中多尼。 一岁多的孩子,皮肤白净,眼睛又黑又大,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股灵气,穿着外婆亲手做的、色彩鲜艳的蒙古袍,戴上舅舅送的毛茸茸羔羊皮小暖帽,愈发显得憨态可掬。 姨妈兼十四伯母童尘打的长命金锁挂在脖前,姨妈兼八伯母哲哲送的金手镯套在藕节手腕,一左一右,衣襟上挂着红绳,系节精美,下挂一颗辟邪的兽牙,结是李福晋亲手编的,是朝鲜的祈福结,兽牙是萨仁亲手打的,美少女战士两箭射死一头野猪,将牙当做战利品送给了多尼。 小靴子左脚那只是慈母手中线,右脚是阿雅善后。 多尼身上能挂的东西有限,海兰珠送的金项圈,布木布泰缝的虎头帽,还有博克托送的小鞋子,以及多铎为他淘的各种小玩意,都还只能放在一边,等着下次再穿戴。 于微想为他束上蒙古袍的小腰带,这样看起来会更好看些,多尼却以为额涅在跟他玩游戏,东躲西躲,左扭右扭,一边乱动,一边望着额涅咯咯的笑。 一条腰带系得于微满头大汗,还是多铎将他抱起,放在炕桌上,让他站正了,抓住他两手,不许他动,于微才将顺利为他把腰带束上。 “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多铎打趣道,“这时候就该照着他屁股来两巴掌,这样他就老实了。” 于微竖眉,“我可是慈母,怎么会打他呢。” 多铎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多尼看着他,也咯咯笑出声来,瞧着儿子不知缘由傻乐的模样。 “两个傻子。”说着,于微也忍不住笑了。 三个傻子。混沌中,胤禛想道。 他感受着一家天伦之乐,这氛围是那么温馨,他不由开始想起自己降生之后的生活来.....将来会是什么样呢? 兄弟,这辈子还是有兄弟,是一个哥哥,前辈子,他是哥哥。父母会怎么对待兄弟和他呢?额涅会像偏爱十四弟那样,偏爱自己吗? 一只手按在了他身上,他听见‘额涅’在跟他说话,“宝宝,我们才不能和他俩一样,天天傻乐,我们是个聪明的乖宝宝。” ----------------------- 作者有话说:回收旧营养液,旧营养液换小剧场。 多尔博(胤禛版):虽然你是我哥,但是你要听我的。 多尼:哦。那我也是皇弟了!嘿嘿嘿。 多铎:那我是真的皇父摄政王了!哈哈哈多尔衮我就是比你强! 父子俩人对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微:....... 第101章 成为卷王的前夜 努力的金宝根 因为固伦三公主和奇塔特的婚事, 于微稍微悬着的点的心,又摆烂的砸了下来,大家都已经是这么亲的亲戚了......只要不卷入谋反之中, 就算闯下再大的祸,也都不是大事。 王翦、萧何绞尽脑汁才能达到的自污效果, 多铎随便任性几次, 就将他们两个人远远甩在身后,两大能人还是憋屈的自污,多铎主打一个让大汗憋屈。 心情舒畅。且达到自污效果。 勇敢的人先享受生活。——by金宝根。 这么想着, 于微的焦虑一扫而空, 心想多铎能闯出多大祸,可这么想着, 他还真就又闯祸了, 还是不小的祸端。 多尔衮、岳讬左右翼一动,明军也随之动起来, 皇太极见前线情况不妙, 亲率留守两王,前往宁锦一带, 牵制明军, 接应出征两翼。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在前线, 错失了军机, 放跑了敌人, 还丢了十几匹马。 马是重要战略物资,一匹全甲战马约等于现代一辆坦克,于微不清楚他丢的是带甲马匹还是不带甲的马,如果是全甲战马, 就相当于丢了十几辆坦克....... 但就算是不带甲的战马,价值也并不低。 胤禛听‘额涅’跟姨妈说完前线军情,心想这回‘阿玛’的爵位估计保不住了,前线的折损,这是赤/裸/裸的把柄啊。要是和汗的关系好,问题或许不大。 当众犯了错的阿其那和赛斯黑.....想想都有点激动呢..... “降爵就降爵吧。”于微长叹口气。 她翻出了对应的法条,这条例还是多铎前不久奉命制定的,里面明确了亲王、郡王、贝勒犯过后的惩罚——亲王有过,降为郡王,郡王有过,降为贝勒,一级一级的降。 军事上的失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大清的根基,就是军功。 童尘不置可否,“郡王就郡王吧。” 胤禛闻言,轻哼了声,王位?还能有王位吗?三个同母的亲兄弟,三个王?一开始封,是出于平衡局势,压制代善一家独大的局势。 岳讬已经失去王位,代善家中只有礼亲王、郡王阿达礼、贝勒岳托,他们三兄弟还稳坐王位,岂非削弱一个大贝勒又来一个大贝勒。万一三人结成一体,岂非不利。 多尔衮深得皇太极信任,阿济格军功显著,那么三兄弟之中,谁的帽子最好摘,有摘的借口呢? 柿子要先挑软的捏——by‘四阿哥’。 前线问题不大,皇太极很快班师,多铎回到家中,他在内间收拾完后,就往炕上葛优一躺,躺了一会儿,尤觉不足,翻了个身,趴在榻上,扯开领口两颗衣扣,朝不远处正缝襁褓的于微道: “过来,给我按按。” 于微不动,下一瞬,一颗头已经压在她腿上,大腿被这么一压,小腿隐隐抽了下,孕期腿易浮肿、抽筋,这几日好不容易好些,被他这么一躺,又隐隐作痛。 “让开。” “按按!” 于微抿唇,伸手推了他一下,多铎纹丝不动,她烦了,手顺着他的肩背往下,摸向他的腰,在一片紧实的肌肉中找寻弱点,很快,指尖就传来阵柔软感,一块软肉藏在腰腹交界处,没有任何肌肉保护。 多铎被摸到敏感弱点,反应很快,在于微掐他之前,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好端端掐我干什么?” “你使唤奴婢呢?”于微竖眉,“让开,你压得我腿很疼。” 多铎这才意识到什么,立刻坐了起来,想了想,反应过来自己口气不对,军中讲究军令如山,口气也多严厉,他一时还没调整回来,和于微说话时,口气也稍重了些。 他垂眸,正欲和福晋说些好话,一个软枕慕然砸在他怀中,他接过放下,神情恹恹的趴了下去,背上传来阵温暖的感觉,于微的手已经按在他肩胛。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3节 两人都心事重重,谁也没有说话,屋中一片沉默,安静得气氛几乎凝重。 于微垂首,多铎的身材很匀称,不是腰大膀圆的魁梧,也不似多尔衮那样偏瘦,撑得起衣服,脱下衣服,肌肉健硕。就是肌肉的手感不好,硬得像铁块,于微按到他肩膀某处,多铎惬意的舒口气,“就这儿。” 常年拉弓,对肩膀的损伤很大,年轻时还好,年纪大了,就会慢慢显露,代善的足疾,就是弓马留下的损伤之一,身体不好了,人也就摆烂了,命就一条,先爽了再说。 多铎的摆烂,则是因为热爱生活,生命要浪费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而非工作上。一个是肩负重任,辛苦半生的长子,一个是深受宠爱,骄纵自由的小儿子,命运不同,际遇不同,却不约而同走向了咸鱼这一条路。 可见躺平才是人类应该在追求的东西。 于微按了一会儿,手臂渐渐酸了,力道一点点小下来,最后变成温柔的抚摸,多铎觉察,翻过身来。 “咱俩现在怎么办?”于微垂眸,看向多铎,迟疑了许久的话,终于被问出口。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微的外命妇封号,是会随着丈夫爵位的变化而起伏,多铎不是亲王,她的豫亲王嫡福晋册文自然也会被收回,该册为与多铎匹配的等级。 多铎对上于微的视线,“不做亲王福晋,会觉得委屈吗?” “当然。”于微想也不想,“我以后就不能和我妹妹坐在一起了。” 无论是重大场合还是私下场合,于微和诡秘都是坐在一起的。 和硕睿亲王在爵位上与豫亲王等,只不过按齿序在豫亲王前,所以座位稍微前豫亲王一座,福晋们的座位和丈夫的座位是对应的,所以诡秘虽然是妹妹,但在于微这个‘姐姐’前面。 但那不要紧,只要她们挨在一起。 可要是多铎不是亲王,而被降为郡王了,与英武郡王阿济格一个等级,阿济格的齿序在多铎前,于微和诡秘之间就要多出一个博克托。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瞧见于微这个反应,多铎抿唇,脸上有些为难,良久,他翻了个面,背朝于微,不去看她的脸,“那也没办法了。” “怎么没办法!” 于微伸手,按在多铎的肩上,想让他看向自己,“在大汗没有惩罚你之前,你都有机会的。我不想跟我妹妹分开,我不管,你要是把我们两个分开了,我就不理你了。” 多铎没说话,只是淡淡翻了个身,面朝于微隆起的腹部,自顾自和里面说起话来,“宝宝,阿玛回来了。” 于微:“......” 胤禛:“......” “你去不去?” 多铎充耳不闻。 于微搡了他一下,他依旧装作没听到,娇生惯养的贝勒,展现出他执拗如牛的一面。 “你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于微问道。 “反正去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多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命运,毕竟,事都是他自己干的,其中随心所欲、心旷神怡,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汗肯定不会偏袒他,制度又是他亲自制定,现在还风平浪静,不过是因为战事未完,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 反正都要被罚了,惩罚落在头上之前,先开心过着吧。 于微想了下,这似乎也并不是件坏事,“好吧,不去就不去,其实你是亲王还是郡王,都没什么。” 就算王位戴在她自己头上,尚有被收回的风险,更别提其他,做和硕福王之女还是做豫亲王或郡王之妻,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不过心里这么想,于微嘴上还是道:“只要你没事,能回到我和孩子身边,别的都不要紧。王位我家里多得很,不要紧。” 于微最害怕的天气是打雷,至于原因,只有她和老天知道。 “但是.....”她话锋一转,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就是我们的孩子,我怕他觉得委屈。” 多铎眼中凝重一闪而过,他望着于微的腹部,陷入了沉思,片刻,他抬头,对上于微的视线,于微垂眸,凝视多铎的眼睛,这一招百试不灵,就在她以为多铎会和以前一样,在自己push的时候,语调凝重的答复自己“知道了”。 可下一瞬,她的脸颊却被多铎伸手掐住。 “少来。你就装吧,还孩子怎么办,分明是你自己有话要说,还孩子怎么办,他就一刚出生的小屁孩他能知道什么?他知道什么是爵位吗?” 于微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脸从多铎手中抢救出来,她捂着半边脸颊,没好气瞪着多铎。 多铎坐起来,看向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呗,不高兴你就说,这么弯弯绕绕的干什么。但是不高兴也没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然你打我两下。” 每次福晋话一软,多铎就知道她要跟自己使美人计这招了,她说的很多都很有道理,他也都愿意听,既然目标是一致的,那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让她开心下又何妨?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要把话说开。 因为她是不高兴,却要装作不在意,芥蒂藏在心底,不会酝酿成醇厚的美酒,只会变成酸涩的毒药。 “这只是暂时的,我答应你,以后一定让你跟孩子不落于人后,好不好?”他软了口气,边说边看于微的眼睛,“我以后一定让你和孩子风风光光的。” “我不是在乎爵位....”谎话说多了,说起真话来,底气忽然不足起来,于微想说,自己不是只在乎爵位,而只是希望这可以作为一个劝他的借口。 她希望他能够不要再跟以前一样,继续和皇太极作对。 可她又不希望他为了讨好皇太极,而压抑自我,委屈和牺牲自己身边的人,就像是多尔衮那样。 她希望的太多了,所有矛盾的期望一起涌上心来,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几次张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很多话,她不应该说,忠言利于行,但逆耳,夫妻,天下至亲至远之人,有些话说错了,就不是至亲,而是至远。 手背陡然一暖,于微低头,又猛然抬头看向多铎,多铎望着她的脸,平静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一切的道理都很简单,可要去接受很难,‘知道’、‘愿意接受’、‘愿意改变’之间,隔着深不见底的沟壑。 知道现状,所以娶大福晋的妹妹,因为喜欢,所以愿意接受,可改变.....多铎回头,望向自己的来时路,他看着那个曾经那么厌恶皇太极的自己,改变,意味着背叛曾经。 有些事情,做不到的,四大贝勒逼死了额涅,就算有汗阿玛的遗旨在,可执行者是四大贝勒,额涅是不想死的,却被逼死。 多铎望着于微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睛,拥她入怀。 “不要难过,我以后不会让你难过了。” ----------------------- 作者有话说:金宝根:卷吧,不卷能怎么办?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托腮] 第102章 诡秘你要儿子不要 诡秘,这是我们的孩…… 公主出降, 是国家大事,礼部亲王当仁不让,要承担起婚礼总策划这一重担, 是叔叔嫁侄女,也是小舅子娶妻, 多铎就是想躲懒, 也要掂量掂量。 于微对这门婚事表示理解,但无法支持,借口身怀有孕, 还有幼子需要照顾, 将所有事全推给了多铎。诡秘那边推无可推,多尔衮不在家, 就剩她一个人, 亲弟弟结婚,姐姐岂有不参与之理...... 可是。 她的道德观几番和现实决战紫禁之巅, 最终顽固的活了下来。 童尘搂着于微的脖子, 一顿摇晃,“啊~姐妹。” 于微搂着多铎的脖子, 一顿摇晃, “啊~大王。” “好吧好吧。”多铎将自己的脖子从她的手臂中解救出来,心想事关妹妹, 自己要是不答应, 她非勒死自己不可。 就看在琪琪格的面子上吧。 孩子还小, 比她阿玛讨人喜欢多了。 多铎同时接受新郎、新娘双方的‘重托’,责任使然,他也干得认真。 于微聚精会神,上下打量完他为新郎准备的新衣, 惊讶瞪大了眼睛。别的不说,他的审美还是很在线,多种看起来浮夸艳丽的颜色,在他的搭配下,居然诡异的协调起来。 多铎对上她的视线,眼中满是骄矜与自得。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到于微的夸赞。 于微莞尔,“大王最厉害了。” 多铎的嘴角,压也压不住,他毫不谦虚道:“那是自然,就连国家服制都是出自我手。” 大清立国后,也开始逐步完善自己的服饰制度,礼仪相关,都是礼部的职责,自然也由礼部亲王奉命制定。 于微也是在看过礼部的定制后,才知道,清初时,不是每个人帽子后面都会拖着一根花翎。 花翎是臣僚之冠,贝子以下,戴花翎,贝子以上宗室,并不戴花翎。 贝子以上戴更奢侈的东西。 以亲王来说,亲王冠顶三层,镶嵌红宝石,中有东珠八颗,前舍林,镶东珠四,后金花,东珠三,系帽子的带子上有金镶玉四片,镶嵌东珠四个。 从贝子到亲王,顶戴形制相差无几,唯一用来区别等级的,是东珠的数量。 礼部亲王奉命制定,和礼部亲王亲自制定是两个东西,一把手很多时候都只是挂名,实际上干活的是下面人,但多铎这么说了,想来他肯定也亲自出了力。 难怪,于微忽然想起那天的事情来。 她和多铎一起进宫拜见哲哲,出来时,恰好遇见大臣们商议完政务,从崇政殿往出走,站在凤凰台上,俯瞰台下大臣,但见大大小小官员头上的翎羽在阳光下格外鲜艳,尤其是万蓝中,点缀的几点绿色翎羽,耀眼而突出。 “绿孔雀的尾巴真好看。”于微不由感慨。 等级不一样,翎羽的等级也不同,绿色的是绿孔雀,唯有高级官员可以插戴,可见其珍稀程度。 于微只在动物园见过绿孔雀,那孔雀还十分不赏脸,屁股朝她,半根毛都不开,仿孔雀毛制品,都空有颜色,真正孔雀翎那锦缎一般,流光溢彩的色彩,根本无法复刻。 难怪他们要戴这个东西,站在人群中,与众不同的,一定先是美丽、威武,然后才能承载荣耀。 多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执着的想要让他看自己的亲王顶戴,于微只看到一堆金子和珍珠,见过水产养殖大海珍珠的于微,不会对自然生长的淡水珍珠有多大兴趣,她还是更喜欢那些色彩斑斓的青孔雀尾羽。 那是充满生命力、流动变换的颜色。 “你眼光一点都不好。”多铎道。 于微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风,踩了他一脚,“你才瞎。” 而今听多铎这么说,于微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插带翎羽是满洲族的传统,但贝子以上顶戴,可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难怪...... 她脸上不由浮起些许尴尬之色,多铎捕捉到她脸上表情,冷笑声,伸手就要去拧她的脸,于微躲了下,脸幸免于难,但命运的后脖颈,落到了他的掌控中。 脖颈皮肤娇嫩,多铎的手厚薄茧交织,于微忍不住缩起脖子,大叫道:“放开我。” 多铎不松,垂眸对上她的视线,逼问道:“用人的时候,就是天下第一好,那会儿你可不是这就么说的,你不仅搪塞我,还踩我。” “踩你怎么了?”于微嘴硬道,“你说我眼光不好?我眼光哪里不好了?我嫁了一个这么英俊帅气的丈夫,我眼光哪里不好了?” 说完,她往前,逼近多铎的眼睛,多铎本能避开她的视线,头偏向一旁,可这样一来,他紧抿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全然暴露在于微眼前,见此,于微实在忍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 多铎转过头来,双唇依旧紧抿,片刻,他道:“不跟你贫了,还有好多正事没干呢。” 婚礼,连头都还没开上呢。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4节 半月后,未来的固伦额驸、现在的国舅奇塔特先于大队人马抵达盛京,为迎娶固伦公主达哲,宰牲畜三九,列盛筵于崇政殿,率随行侍从,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礼。 皇太极接受了奇塔特的求婚,同意他与女儿举行婚礼。 数十日后,衮布妣吉一行大队人马才抵达盛京,为儿子与公主婚事而来,也按蒙古三、五年看望出嫁女的习俗,探望出嫁的两个女儿,顺带,再撮合一对夫妻—— 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额尔德尼苏布达与英武郡王之子傅勒赫。 顺治的连襟,是傅勒赫,这位额尔德尼苏布达,是顺治废后额尔德尼本木巴的亲姐姐。 “我就说额尔德尼是个重名率很高的名字吧。”于微小声对身侧童尘道,“幸亏没给多尼叫这个名字。” 童尘小声道:“是的,吴克善这几个女儿都叫额尔德尼什么什么,翻译一下就是宝珠、宝瓶,家里还有好多人都带这个前缀。” “你们俩说什么呢?”多铎和于微、童尘等在府门口,准备迎接岳母一行人,正往街外看呢,一回头见姐妹二人又交头接耳起来,笑吟吟抱着多尼凑了上来,“来,让我们多尼也听听。” 多尼一看到两人,便咯咯笑了起来,奶声奶气道:“额涅,姨妈。” 于微和童尘看到这一幕,心都化了,都不约而同伸手,去抓多尼的小胖手,多尼一手抓着一个,看着这个笑笑,又看那个笑笑,哄完于微和童尘,他也没忘回头看看多铎,唤道:“阿玛。” 多铎盯着他的眼睛,耐心问道:“怎么了?” 多尼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两岁的孩子,已经说出些表达清晰准确的简短语句,但在长难句、倒装句这种高级句子的使用上,还是稍有逊色,可人菜,瘾却大,于微看着儿子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带着明显语法错误的话,恍然间共情了自己曾经的英语老师。 多尼的长难句长,他一口气说不完,中间还要停下来下,换口气接着说,于微听得眉头紧皱,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说完,于微和童尘困惑对视,多铎却郑重点了点头,多尼见多铎肯定自己,开心的搂住阿玛的脖子,将脸埋进他怀中,撒娇道:“阿玛。” 于微立刻问多铎道:“他说什么了?” “不知道。”多铎摸了下怀中儿子的后脑勺,“他一天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说,还是答应下吧,不然吵得很。” “你就这么敷衍他?”于微哭笑不得。 “那不然你来敷衍?”多铎作势,要将怀中多尼递给她,于微摇头,她晚上听舒舒讲故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还是你敷衍吧。” 趁着人小,能敷衍先敷衍吧,等长大了,有记性了,就不好敷衍了。 马蹄落在青石街道,声音清脆,三人循声望去,但见一队人马朝他们方向而来,为首者身影熟悉,不是弟弟奇塔特是谁,他身后跟着个半大的孩子,好似是三弟巴尔图。 衮布大妃的车在中,额森还小,迫不及待掀开车帘,朝外喊道:“额格其。” 奇塔特兄弟翻身下马,上前见过多铎,“十王。”而后对于微、童尘行礼,“额格其。” 多铎将多尼交给嬷嬷,张开双臂,亲切抱见了两个小舅子,又上前,搀扶衮布大妃下车,以女婿礼,一跪一叩。 衮布大妃扶起多铎,“快起来。” 额森与殿后的桑阿尔寨上前,见过多铎,“十王。”又异口同声唤于微和童尘道:“额格其。” 于微点头,对身旁多尼道:“叫嫲嫲。” “嫲嫲。”多尼乖巧道。 衮布妣吉摸了摸多尼的小脸,“好孩子。” 于微和童尘领着衮布大妃入内,多铎则在外厅招待三个小舅子,额森还小,跟在大妃身后,几人在炕边坐下,内室温暖,桌上摆着各类干果、糕点,于微将多尼放在炕上,让额森也脱了鞋上去玩。 两人起初还很拘谨,多尼没见过额森,额森也没见过多尼,但听说多尼是于微的儿子,额森也就对多尼多了几分好感,帮他咬开了一颗大板栗,多尼将板栗塞进嘴里,一边用力咀嚼,一边打量着额森。 他飞快将一块糕点放在额森面前,然后一头扎进最近的童尘怀中,从姨妈胳肢窝的缝隙中,悄悄瞪着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额森,见额森把糕点事塞进嘴里,他才慢慢抬起头。 童尘重新将她放在额森身边,额森大方的掰了一块糕点,递给他,多尼接过去,一个舅舅,一个外甥,年纪相差不多的两个人,并排坐在炕里,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吃起糕点来。 吃着吃着,两人还模样认真的聊了起来。 于微、童尘和大妃见到这一幕,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琪琪格呢?”衮布大妃询问童尘道。 “她有些咳嗽,天冷,不敢将她带出来,就让她待在家里了,舒伦和舒舒听说妹妹生病了,都要守着她。萨仁和李福晋在家里,陪着她们呢,所以她们都没能来迎接额吉。” “怎么好好的生病了?”衮布大妃听说琪琪格生病,也很担心。 “天冷了,孩子小,总容易生病。”童尘眼中浮起几丝忧虑,琪琪格的身体很孱弱,总容易生病,天气冷了她咳嗽,天气热了她也不太精神,简直和多尔衮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每次都安慰自己,既然多尔衮都能健康长大,那么琪琪格也一定可以。 于微见童尘脸色不对,连忙将这个话题岔开,“额吉,额尔德尼苏布达和傅勒赫见过了吗?” “见过了,吴克善夫妻和阿济格夫妻都很满意。” “那婚事应该就定下了?” 衮布大妃点点头,“过几日他们应该就会和大汗提这件事。” 和于微说了几句,衮布大妃的视线就落到于微隆起的腹部,“你的肚子圆圆的,看起来又像是个阿哥。” “啊?”于微一时愣住了,阿哥吗? 以后一三五大儿媳妇打她,二四六二儿媳妇打她,星期天两人混合双打的好日子,终于要让她过上了吗? “你姐姐没有儿子,你的妹妹也没有儿子,只有你有儿子,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你的儿子一定要帮助你的姐妹。”衮布大妃握住了于微的手,殷殷叮嘱道。 她先见过了哲哲,才来见于微和童尘,得知小女儿的独女,身体不好,十分虚弱,这不由令她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唯有次女,见她丈夫贴心、儿子健壮,衮布大妃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次女的丈夫十王..... 十王年轻气盛,屡屡任性妄为。 “你们是一母的姐妹,相同的血,流淌在你们的血管中,你们要彼此互帮互助,这样额吉才会放心。” 于微想了想,询问童尘道:“妹妹,你要儿子不要?”她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是个阿哥的话,就给你当儿子,你要以后有儿子了,再还给我。” 怎么能她一个人被儿媳妇打,都别跑! “舍得给?”童尘挑眉? “舍得啊,怎么舍不得?” 少一个儿子,这得少挨儿媳妇多少打啊。 衮布大妃也很吃惊,稍微一想,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再一想,她又担忧问道:“那十王...” 十王会同意吗? “他现在看到多尼都觉得有点烦了,更别说再来一个阿哥。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再想办法劝劝他。”于微道。 胤禛一觉睡醒,就听见家里好像又来人了,再侧耳一听,发现额涅已经爽快的答应将自己送给妹妹了,她似乎有点嫌弃孩子,不管是对大哥,还是对自己,她不像个慈母,一点不像。 按照以往‘阿玛’和‘额涅’的相处模式,他过两天就是多尔衮的儿子了。 这就成了?所有事情都成了? ----------------------- 作者有话说:胤禛:?我以前的内卷人生算什么? 多铎:你要适应一下,我们家就是这样的,我阿玛给我留了镶黄旗三十五个牛录,躺着当了大旗主。 我哥篡了他还没有儿子,躺着当了皇父摄政王。 你额涅,早生倒霉,晚生竞争压力大,生的刚刚好,姐姐是皇后,妹妹嫁给了你伯父。 于微:你只需要稍微靠谱一点就行,对你的要求真的不高。 第103章 寡妇 一下子冒出一堆寡妇 衮布大妃、博礼妣吉一行人抵达盛京后不久, 便依礼郑重朝见大汗,二人自大清门入,至崇政殿阶下跪下, 大汗离坐,亦跪, 二人向大汗行二跪二叩头礼, 第三次时,大汗回礼,对两位岳母一跪一叩。 而后, 双方行抱见礼。 于微看着这复杂的行礼方式, 心情也很复杂,她还是太封建了, 真的太封建了!皇帝跟人跪一块, 互相磕头,你拜我, 我拜你, 怎么看怎么别扭。 更别提相互抱见,这太不合周礼了! 见完后, 衮布大妃、博礼妣吉就和哲哲、娜木钟、芭德玛瑙、布木布泰依次坐在御座东榻。 于微垂眸, 心中默念,她是个现代人, 不能裹小脑, 要用包容开放的心态, 来看待这百花齐放的文化习俗。 衮布大妃、博礼妣吉之后,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巴图鲁郡王满朱习礼和固伦额驸奇塔特率所属臣僚入内,向大汗行三跪九叩头礼。 朝见结束,就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 既然是结婚, 又是亲家见面,跟自己的岳母当亲家,嗯.......亲上加亲,排场自然更低不了,科尔沁作为娶妻方,宰牛三头、羊二十七只,大汗作为岳父,也不能丢面子,宰鹿七只,浅开了六十桌,招待宾客。 鹿肉别有一番风味,黄铜小炉,内里炭火旺盛,于微见这小铜炉精致,就要自己动手烤,新鲜的肉一贴近铁网,便‘刺’的声冒出阵青烟,炭火逼出鹿肉的油脂,滋滋作响。 于微不能喝酒,水又太过平淡,大妃单独为她准备了酸奶,让奇塔特和固伦公主亲自送到她手中,奇塔特执壶,固伦公主捧杯,新郎新娘笑着为她倒了三杯酸奶,算是谢过姐姐的辛苦。 看着眼前固伦公主,这个和她同名、同时订婚的侄女,自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现在,她成了自己的弟妹..... 吉祥话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于微张嘴,又闭上,最终只是豪迈接过二人捧上的银杯,一饮而尽。敬完于微,两人又以美酒敬童尘,童尘推辞不过,硬着头皮喝了三大杯。 新郎新娘离开后,童尘小声道:“几杯酸奶让你喝出了茅台的架势。” 于微伸筷,将烤网上童尘烤好的鹿肉夹进碗中,“别说闲话,快点给我跟崽烤肉,他说他饿了。”童尘撇了撇嘴,“还学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好,我烤,我给咱们的崽烤肉,你也是沾光了。” 鹿肉鲜美,于微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童尘为她烤肉,烤了一块又一块,眼见她吃得有些多了,童尘放下夹子,蛮横道:“好了,不吃了,我手都烤累了,你不许吃了,该你给我烤了。” 于微烤熟一小块,就忍不住往自己嘴里塞,童尘竖眉,“我的,不许抢。” “再吃一口,就一口。”她可怜巴巴道,不知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格外的饿,饿得好像几辈子没有吃过东西,看见什么东西都想尝一口。 饥饿驱使她觅食,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胡吃海喝,否则胎儿过大,会要她的命。 童尘也正是想到这一点,不让她多吃。 “吃什么!不许再吃了!来,让我们来看看咱们的孩子。” 虽然这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可大清上下都奇奇怪怪的,不差她们这一点了。 童尘俯身,软而暖的手掌落在于微外罩貂皮端罩细密的风毛上,隔着一层皮草,她依旧可以感觉到于微厚重衣物下那明显的隆起。 “你好啊,小宝宝,我是姨妈。”童尘嗓音甜的能渗出蜜来。 于微听得发腻,“好了,你别夹了。你都成夹子了。” “什么夹子,这就是我原本的声音!”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5节 胤禛饶有兴趣看着两位额涅拌嘴,如此温馨的氛围,他还真没怎么见过,宫里规矩森严,妃嫔们之间就算关系再好,也会互相留着个心眼。 听姨妈跟自己打招呼,他忍不住回应道:“你好啊。” 两人正说着,忽有人上前同二人打招呼,是杜尔伯特福晋,现在的她,面色红润,意气风发,已经没有刚到盛京时的胆怯。 地位和权势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滋补品,没了莽女阿木沙礼的压制,又背靠同族姐妹们的大树,她这位大福晋,在岳讬贝勒府上的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见到杜尔伯特福晋,童尘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于微敏锐捕捉到诡秘的神色变化,等杜尔伯特福晋离开之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童尘小声道:“岳讬死了。” 于微惊讶的瞪大眼睛,什么? 死了,怎么死的?战死沙场了吗? “岳讬在军中感染天花,已经亡故了,他的弟弟玛占,也因为天花死了,还有他姐妹大格格的儿子,和硕额驸和尔本,三人几乎是同时病故。” 于微更震惊了。 “和尔本怎么也死了?!” 和尔本是董鄂公主之孙,她的长子和硕图娶了老表,也就是亲舅舅代善的大格格,生下和尔本,和尔本又娶了亲舅舅萨哈廉的长女,海济的大女婿,英年早逝了。 阿玛英年早逝了,丈夫也英年早逝了,大格格这命好苦。 还有杜尔伯特福晋..... 听到和尔本这个名字,胤禛幽幽想起,这人是汗阿玛岳母的前夫,颖郡王萨哈廉长女,在前夫和尔本死后,改嫁给了额亦都与和硕公主穆库什之子遏必隆,遏必隆的侧室生下了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 所以说,额涅的好朋友,是前世汗阿玛岳母的额涅,同时还是自己‘阿玛’的姨妈。 胤禛:“......” 其实有些关系不用算得这么清楚的,他想。 “你小声点。”童尘扯了她一下,“这事都还不知道呢,没人敢跟大汗说。” 于微看向童尘,“大汗不知道的,你知道?多尔衮说的?” “那不然呢?” 一夕之间,礼亲王代善损失两个儿子与一个外孙兼孙女婿,两年前,他的第三子萨哈廉才英年早逝。六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三个。 于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杜尔伯特福晋怎么办?” “她那么年轻,肯定会守寡,多半会改嫁。不过....这也说不好.....”童尘欲言又止,于微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们才成婚多久,也没什么感情,殉葬只怕是说不过去,大汗不是说,感情不好的不允许殉葬。” 在殉葬这件事上,大汗还是显得很有人情味,不支持殉葬、禁止逼迫殉葬,但关系好非要自愿殉葬,他会走流程劝一下,劝不动的,只能表示支持。 童尘摇头,“岳讬死了,罗洛浑当家做主,她是阿木沙礼的儿子,你别忘了,阿木沙礼和岳讬离居,就是因为她,谁知道罗洛浑这小子会不会怀恨在心。” “你别忘了罗洛浑也能收继她,被仇人之子娶了,不一定好过殉葬,生不如死和死.....” 说到这里,童尘也陷入了忧虑。 二选一,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生不如死、毫无尊严、受尽折磨的活着,真的会好过直接死了吗?这是个讨论空间很大的问题。 杜尔伯特福晋没有儿子,继承岳讬家产的儿子,跟她有仇.......她的将来,一下笼罩在驱不散的阴云之中。 “阿木沙礼会殉葬吗?”于微忽然想到了她,那个和岳讬感情深厚,却被迫分离的女人,岳讬死了,她的儿子成为了家主,想来她的处境,会改善很多吧。 但大汗会放过她吗?会因为她,牵连她的儿子吗?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这....不知道啊。” 宴会结束,多铎早等在凤凰台下,他从童尘手中接过于微的手,稳稳将她扶住,而后朝童尘微微颔首,“嫂子,我们先走了。” 童尘莞尔,“慢走。” 姐夫。 大家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是够了,童尘不止一次在心里吐槽,目睹奇塔特和固伦公主成婚,这无语的心情更是达到了顶点。 这不是摇摇车能摇明白的关系,她要怎么教琪琪格认亲戚呢?难。太难了! 多铎扶着于微上了马车,他也不骑马了,而是陪着她,坐在车里,为了让她坐得更舒服,他还专门坐直了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支撑住她正容易酸痛的腰部。 撑着腰,他另一只手自然而然也落在了于微腹部,他轻轻摩挲着,眼中慈爱几乎要沉得要滴到地上。 于微瞥了他一眼,心兀的沉了下来。 虽然这不是多铎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他和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几乎全程陪伴孕育的孩子,前三个孩子出生前,他都在战场,唯有‘老四’,与众不同。 多特殊的孩子啊,他会同意将这个孩子‘送’给诡秘吗? 于微陷入了沉思。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于微抬眸,恰好对上多铎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又想什么呢?” 于微踌躇了下,开门见山道:“我在想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我们的孩子。”多铎随口道,但很快,他就从于微这犹豫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他的眼睛转了下,旋即开口问道: “生个男孩怎么样?生个女孩怎么样?福晋大人有什么安排?” 于微垂眸,心虚的声音很低,“我妹妹....还没有儿子....” “嗯?!你妹妹没有儿子?所以你就想要把自己的儿子给她?”多铎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你怎么什么都能给,没儿子给儿子,你是不是打算把咱们家都送给你妹妹?” 于微心更虚了,她是扶妹魔了点,但话又说回来了,那是她亲妹妹,现代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儿子罢了,多一个妈多一份爱啊。 她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声音一时又高了起来,“我姐姐也没有儿子,我妹妹也没有儿子,姐姐好歹还有福临,我妹妹要怎么办?那可是我妹妹。” “我知道你在乎你的妹妹,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多铎见于微情绪有些激动,口气一时软了下来,温声道:“这件事不是单纯你和你妹妹你情我愿的事情,他......” 多铎欲言又止。 过继牵扯到继承的问题,一旦涉及到继承,牵扯面就广了,财产、爵位、牛录,乃至于妻妾,都被涵盖在这范围之内。 她们姐妹是情深,可以到互送儿子的地步,但问题是,他们兄弟之间可还没有大方到这地步。 于微瞥了他一眼,小声道:“我知道,过继这个事情,不是小事,你怕多尔衮多想,认为我们是在贪图他的家产。” ----------------------- 作者有话说:开始执行上二休五的更新表了,每周一三休,因为真的顶不住了,年底工作比较多,我有点疲惫了,为了不影响文的质量,只能稍微降低一点更新频率。[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等我稍微不忙了,就恢复日更。[狗头叼玫瑰] 遏必隆先娶阿济格长女,然后在崇德四年又娶了守寡的萨哈廉长女,阿济格长女大格格是在崇德八年病故的,所以她们两个是一个丈夫。 站在阿济格这边,海济是她姨妈,海济的大格格就是他老表。 穆库什又嫁给过布占泰,海济是布占泰之女,后妈跟后爸生的儿子,娶了她的女儿? 啊?啊?啊? 第104章 四阿哥 不爱哭的多尔博阿哥 主动将儿子过继出去, 的确有点吃哥哥绝户的嫌疑,但这能怪她们吗? 谁让多尔衮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男人呢,要是没有童尘, 他现在还是个他人口中‘生不出孩子、没有生育力’的男人。 于微又不是孩子多了养不起所以才要将儿子给出去,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虽然说两家仅隔着条街, 将来孩子只是多一个额涅,而非全不认她,儒家那套严格的宗族规则, 还没传到这边, 暂时不会出现‘爹不是爹,妈不是妈’的情况。 可于微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管多尔衮叫阿玛。 要不是为了诡秘和琪琪格, 多尔衮来求她她都不会松口的。 他们夫妻毕竟还年轻, 要是哪天再整出个阿哥,自己儿子的存在反而尴尬, 要不是诡秘那边的情况实在不太好.... 琪琪格的出生, 给了多尔衮梁静茹的勇气,他已经快死掉的生儿子梦, 又从灰烬中复燃。诡秘能生一个儿子最好, 生不出来也不是她的问题,但问题是—— 谁知道此男会不会为了生一个儿子, 背叛诡秘呢? 于微决定将孩子给诡秘, 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无奈之举,如果自己腹中的孩子能是个阿哥,这样一来,诡秘也有了自己的儿子, 不管是过继还是怎么来的,她总算是有了自己法理上的儿子,再cpu多尔衮,也能有理有据。 不管是以退为进的道德绑架——‘我都为了你能有儿子去接受别人的儿子了’,还是乘胜追击的威逼利诱——‘我也很想有属于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诡秘自己需要把握的了。 大争之世,善cctv者胜,不善者被cpu。 如果不是个儿子..... 那算诡秘倒霉,她们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免得你嫌我烦。”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于微靠在他胸口,多铎轻抚摸她后脑,安慰道: “不是不愿意,我知道你在乎你妹妹,你在乎的我也在乎,可这毕竟是咱俩亲生儿子,又不是捡的,我的儿子也不是养不起了非要给多尔衮,更不是图谋多尔衮那点微不足道的家产,钱我有的是,就是不想做了好事还背骂名,让人在背后埋怨我。” 听到阿玛说‘多尔衮那点微不足道的家产’,昏昏欲睡的胤禛一下就清醒了,嗯?微不足道的家产?阿玛你很有钱吗? 于微也抬眸扫了一眼多铎,呵,好自大的男人,现阶段他的确比多尔衮有钱,因为他继承的遗产,比多尔衮多得多,这就是守灶幼子的含金量。 但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等多尔衮当了摄政王,回旋镖就该打他脸上了。 “怎么了?”多铎也发现于微在看自己。 于微重新将脸埋回他怀中,“没事。” 过了年,于微的产期一日一日的近了,新年后,大汗决定将杜度之妹,守寡的济鼐格格嫁给丧妻的鳏夫满珠习礼,岳讬的女婿,现在要变成他已经去世的伯父褚英的女婿了,满珠习礼要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当盛京附近的厚雪开始有消融迹象,多尔衮大军也从前线班师,随凯旋大军归来的,还有岳讬、玛占与和尔本的棺椁,明军的刀枪剑戟没有带走他们的生命,身经百战的勇士,死在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病毒上。 天花所经之处,一片寂静。 于微又想到了哈日娜,继而想到了费扬果,他依旧拒绝跟多尔衮合作,独自承担下所有罪责—— 没错,就是他跟大明勾结,企图刺杀十王,引起国内动荡,继而与大明里应外合,窥伺大清神器。 刑部按照律令,审理他的案件,大汗还没有做出处置,也许是在等多尔衮,如果他继续坚持己见,不说出多尔衮想要的东西,多尔衮也不会保一个对自己毫无利益的庶出兄弟。 如费扬果所言,国中没什么人在乎他,他获罪被软禁至今,朝堂上无一人为他说话,倒是多铎,看在于微的面子上,还愿供给他的衣食。 于微纠结了一小会儿,询问多铎道:“你不恨他吗?” 正和金大宝玩游戏的多铎停下手中动作,回头看了一眼于微,他将多尼抱在怀中,重重亲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我给,是怕你多想,你心眼那么小,指不定怎么想呢,万一觉得我是因为怀恨费扬果在心,所以不给怎么办?觉得我心胸狭窄事小,万一你又觉得我怨恨费扬果是因为你怎么办?” “我怨恨他也是因为他要杀我,不是因为你跟她,但这两件事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黑的白的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6节 “那就算了吧。”多铎叹口气,“反正他也没刺杀成功,我也没损失什么,就是豪格倒霉点,屁股上挨了一梭子,那就是豪格恨他了,跟我没关系。” 他什么也不在乎,或者,他在乎,却因为更为在乎的东西,选择了忽略一些细节。 于微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脸忽然别到另一边。 孕妇总是多愁善感的,该死的激素每天都妄图控制她,于微艰难和酸涩的眼眶做着斗争,直到后背陡然一暖。 多尼张开小手,紧紧抱住了她,“额涅。” 儿子柔软的小脸贴在后背,于微眨了下眼睛,泪滴潸然而下,她转身抱住多尼,将脸贴在他怀中,没过一会儿,一大团湿意就在他胸前渗开。 最早最早,她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好了,好了。”多铎不得不上前,安慰于微,原本他想着让多尼过去哄哄就好了,岂料起了反作用,他同时抱住母子二人,“你再哭,一会儿你妹妹就听见了,她又该过来找我麻烦了。” “弟弟。”他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于微的肚子,唤道:“弟弟,我是阿哥。” 胤禛:“......” 年初的时候,大汗收到前线奏报,里面没有提及岳讬的消息,那时候他便敏锐感知到什么,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岳讬与玛占卒于军中的消息,便传了回来。 代善已经一把年纪了,大汗怕他承受不住打击,让周围人先瞒着这可怜的老头儿,现在大军归来,三人的棺椁到了城外,一切都瞒不住了。 闻此噩耗,代善哭的撕心裂肺,大汗也哭,只不过他们一个哭‘兄弟’岳讬,一个哭‘爱子’玛占,代善对岳讬的感情有限,他差点就杀了长子,岳讬的死还不至于让他当众失态,放声大哭,可是玛占不同,玛占是他的爱子。 大汗则为岳讬而哭,这个被孟古哲哲大妃所抚养,和他亲如兄弟的侄子,这个在先汗崩逝后,拥立他为汗的侄子,这个性情耿直,因为福晋和他兰因絮果的‘兄弟’,就这么死了。 兄弟两个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儿,大汗终于觉察这样有失威严,扶起老哥哥代善,“我们不在这里哭,我们回家哭。” 回家的路上,代善几次因悲痛跌落马背,幸而有瓦克达在,他下马牵着父亲的马步行,不时回头查看父亲的情况。二哥硕讬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前两天刚因为乱挂纸钱被贬为贝子,弟弟满达海和祜塞都小,这个纨绔子弟,一夕之间变成了家中长子。 年轻的瓦克达牵着老父亲代善的马,一步一步,一脚深一脚浅,踏着融化的雪泥,往盛京方向而去。 于微在多尔衮班师的当日半夜,开始发动,不久后顺利生下她第二个孩子,是个阿哥,是‘四阿哥’。多尔衮都睡着了,硬被童尘拽起来。 “明天再去看也来得及。” “不行!”童尘一口拒绝,“就要去,现在就要去。” 多尔衮望着围在摇篮旁满眼是光,笑得合不拢嘴的多铎和童尘,倏而蹙眉,伸手将童尘拉开,“好了,看也看了,该回家睡觉了。” “你还没看这个孩子呢。” 多尔衮往前一步,朝摇篮中扫了一眼,红彤彤皱巴巴一个小孩子,乍一看去,像个小猴子,一点没有东莪可爱,他抿唇,敷衍的‘嗯’了声,“挺乖的,也不怎么哭闹。” 阿雅端了热腾腾的人参鸡汤,多铎看了一眼童尘,接过鸡汤,“我来吧。”说着,他就端着鸡汤,往暖阁而去,留下童尘夫妇二人和多尔博独处。 多铎端着鸡汤进暖阁,但见侍女已经为她更换了衣服,扶着她坐了起来,他将鸡汤放在桌上,顺手接过侍女手中的抹额,要为于微带上,于微低头,多铎将抹额系在她头上,又为她整理了下抹额的边缘,“汤还有点烫,凉一凉再喝。” 于微浑身无力,虽然这孩子生得顺利,但她还是疼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疼得眼前发白,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往前,半边身子全投进多铎怀中,“孩子呢?” 一只厚而有力的手臂落在他背上,“在外面。” 两人安静下来,外间传来童尘的声音。 “你看这个孩子可爱吗?”她疯狂暗示道。 多尔衮敏锐觉察到什么,抬眸扫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仗打完了,就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于微发现多铎时常抱着襁褓中的多尔博出神往外,神色忧虑,她放下喝了一半的鸡汤,想安慰他几句,汤刚放下,多尼的脑袋就凑到了碗边。 幸而于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大馋猫!” 不是不给喝,只是人参太补了,不适合小孩子。 多尼已经望着额涅手中香喷喷的鸡汤流了一衣襟口水了,等了很久,额涅都没有喂他吃一口的意思,作为大孝子的他,也没有叛逆到母口夺食,他的口水流啊流,好不容易等到额涅放下碗。 可这好吃的还是没他的份,多尼啊啊大叫,两岁的孩子犯起倔来,像一头小牛,于微还在坐月子,手上无力,根本按不住他,多铎见状,立刻将多尔博放进摇篮,将多尼桎怙在了自己怀中。 多尼望着半碗鸡汤,放声大哭,他委屈,他太委屈了。 “好了,不哭了,你一会儿该把弟弟吵醒了,他也要哭了。”多铎原本就心烦,孩子一哭他更烦了,一个头两个大。 于微怕多尼吵醒多尔博,伸头去看摇篮中的小儿子,结果却惊奇发现,多尔博已经醒了,他躺在摇篮里,一双黑眼睛滴滴乱转,干净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害怕,全是对周围景致的好奇。 “你居然没哭?”她很意外。 多铎闻声,也探过头来,惊奇道:“他好像真的没怎么哭过。” 夫妇二人对视,眼中满是震惊。 ----------------------- 作者有话说:周三换榜,我的榜单还有三千五没更新.....改一下时间吧,以后休一五,周三要换榜根本休不了[托腮]太难了。 第105章 降级 额尔克楚忽儿贝勒 多尼也抽噎着围到了摇篮边, 哽咽道:“弟弟,呜呜呜呜呜。” 看着因为一两口吃食就满脸鼻涕眼泪的哥哥,胤禛不免嫌弃。 这样吧, 以后他当哥,不求这个哥哥跟十三弟一样, 但求不是个阿其那、赛斯黑、老十四就行, 当然,他最好还是跟十三弟一样,精明能干、忠心耿耿。 要是跟十三弟是同母所生......胤禛不敢想, 那日子, 有点太幸福了。 瞧着摇篮中一日一个样子,白白胖胖的多尔博, 多铎也不郁闷了, 伸手逗了下儿子的小脸,“喂, 小子, 我是阿玛。” 胤禛翻了个白眼,这不靠谱的阿玛, 一旁于微惊了, “你看他还会翻白眼!” “你嫌弃我?”多铎掐了下他的脸,“臭小子。” 胤禛晃开多铎的手, 于微笑了, “你看, 他就是嫌弃你。” 多铎‘哎呀’声,转过身去,还顺手将于微也拉了回去,“小孩子懂什么。” 于微还想回头看看儿子, 却被多铎一把搂进怀中,他紧紧抱着她,将脸埋进她怀中。 感受到多铎的用力,于微慢慢安静下来,她抽出手,抱着多铎的头,弯下腰,轻轻将脸贴在他头上,满不在乎道:“没事,大不了削完了爵,你自己再挣回来。” 大汗有一点好,赏罚分明,只要努力干活,爵位还有再回来的希望。 多尼还哭唧唧望着弟弟,为一口鸡汤抽抽噎噎。 胤禛:“........” 这阿玛,这额涅,这阿哥....... 算账的日子很快到来,崇德四年四月,“崇德三年出征明国论功行赏大会暨和硕豫亲王批斗大会”在首都盛京崇政殿召开。 与会人员有大清皇帝、全蒙古大汗皇太极,大清诸王贝勒、大臣。 全会就和硕豫亲王自天聪至崇德年间所有违法违纪行为,进行讨论批评。 大汗皇太极表示,“和硕豫亲王,乃我幼弟,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现在不教导,就会犯下大错,今天骂你都是为了你好!和硕豫亲王,上前跪下。” 多铎上前,在殿中跪下,接受大汗、诸王贝勒、大臣的指指点点。 大汗开头,细数多年来和硕豫亲王叛逆之举,激情开喷: 一、跟着阿哥多罗英武郡王去抢有妇之夫。其父在,而夺其妻,自己以为于理不合,遂不许此婚。岂料英武郡王却往科尔沁逼迫土谢图亲王,不让此妇出来相见,就死在科尔沁。 兄长有过,你作为弟弟不劝谏,反而附和,还说自己也不活了,以此威胁土谢图亲王,这合理吗? 二、喀尔喀兵犯归化城时,扰乱军心。你作为亲王不愿出征就算了,还在众人面前公然抱怨自己,说‘怎么能为了这么点钱就驻军呢’、“就算得到了,我那份也不要了,给我的固山额真吧”。 作为大臣,君主就算有过,也要平心静气劝谏,怎么能对君主口出怨言,作为弟弟,怎么能这么对哥哥。你这么急着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我是个好哥哥,对你这个小弟弟十分照顾。太祖去世的时候,还剩下十五个牛录,睿亲王多尔衮说,这十五个应该三兄弟平分,但是我认为太祖虽然没有留下遗命,但应该分给守灶幼子,所以全部判给你了。 太祖留下的缎子,每人三箱子,但怕大家胡乱花费,所以都存放在我这里,太祖死后,我认为太祖没有留下遗命,把这些绸缎全都给你这个守灶幼子了。 你两个哥哥阿济格、多尔衮怨恨我,还有道理,你多铎在不公什么? 四、你作为礼部亲王,却连基础的手足之情都不顾,不送亲哥多尔衮,在家披忧人之衣,以为戏乐。就这还礼部亲王,呸!多尔衮出征要是回不来了,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大家都以为你有罪,不让你再参与军事,我想让你将功赎罪,结果你带着五百精锐,遇到八百寻常敌兵,打都没打就跑了,还丢了三十匹马。 太丢脸了。这是最丢脸的,你把我们八旗子弟的脸都丢完了。 骂着骂着,汗的血压起来了,不得不停了下来,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让人继续批斗,大家围绕汗的观点,展开讨论,又翻了点他的黑历史出来,大批特批。 蛐蛐汗,居然敢给汗送瘸马! 陪审法庭一致认为,和硕豫亲王罪大恶极,应该削去和硕亲王的爵位,剥夺一切贵族权力,贬为庶人,除了他本人和妻子之外,其他仆从和属员,全部没官。 抄家,抄家,抄完了大家分。 大汗一听,那不行。 抄家了没财产了,谁来养他这一大家子?最后还不是他这个哥哥养。 抄家不行,不行的。 为了不养他们这一大家子,大汗不得不稍微原谅了多铎一点,以他不送多尔衮之罪,罚银一万两,战败失马之罪,削亲王爵,降为贝勒,只命他管摄兵部,但重大的部事无权决断,也不得过问日常政务的审理。 罚其财产、满蒙牛录三分之一。牛录给多尔衮,财产阿济格跟多尔衮均分。 多铎和豪格一样,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基础爵位——贝勒。 面对这样的判决结果,于微一时沉默,她抱着睡着的多尔博,坐在炕上,多铎坐在她身边,低头不语。 一夜亲王变贝勒,全家都跟着他降了两级。 良久,于微道:“不是一级一级降吗?” 这合理吗?不是说好了亲王犯错了降郡王吗? 不送多尔衮,罚这么狠吗?一万两......于微的心在滴血,还有那被抄走的三分之一家产,她绝望闭眼,痛,太痛了..... “没事。”她硬着头皮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三分之一的家产,一半归多尔衮一半归阿济格,给多尔衮,那不就到诡秘手里了,左口袋进,过几天右口袋又回来了,能回来一半是一半吧。 多铎愤愤道:“那都是汗阿玛留给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按照满蒙的规矩,父亲死后,他的一切都归属于守灶幼子,多铎从不觉得那些牛录和绸缎是大汗的‘恩赐’,而是自己应该得的东西。 他的配得感,强得可怕。 于微不得不打断他的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给他,他又能怎么样呢?先汗死时,他才多大。 “他好沉,你抱着吧。”于微将怀中的多尔博递给多铎,多铎抬头,望了于微一眼,伸手接过多尔博,改口道:“是怪沉的,长得真快。”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7节 胤禛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从亲王之子,变成了贝勒之子。 嗯?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周围人口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轮廓。这么多罪,自己居然还是贝勒之子? 多铎怕于微担心,不在她面前抱怨,而是将不知事、不会讲话的小儿子当做了倾诉对象,他抱着胤禛,不情不愿道:“那本来就是我的,削我的牛录给多尔衮,哼,大汗就是在偏袒他。” 他的势力被削弱,多尔衮的实力得到了扩充,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越缩越小,这是大汗和多尔衮都乐意看到的,却不是多铎愿意看到的,因为,他损失最大。 这本来都是他的。都是先汗留给他的! 胤禛昏昏欲睡,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新身体,时常感到困倦,他困得不行,阿玛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什么他的?天下都是皇帝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听说过吗?好吧,这个不怎么读书的阿玛或许真的不明白。 而且这时候,天下也不是大汗的,是八旗的,而八旗,分别属于大小旗主,自己这位年轻的阿玛,是整个大清,实力、地位仅次于大汗的旗主。 这一时期,还没有上三旗下五旗之分,八旗就是八旗,只是八旗之间也有排序,不同时期有所不同,太宗皇太极时期,两黄旗之下,就是正白旗。 因为正白旗前身是镶黄旗,又是曾经的四贝勒、而今大汗曾领之旗,正白旗的实力也仅次于两黄泉,八旗人员编制并非完全相同,有的旗牛录多,有的牛录少,阿玛有很多的牛录。 这些牛录,不是太宗所赐,而是太祖所赐,他自然不会对太宗感恩戴德。 胤禛扶额,不住往摇篮外望去,额涅呢?额涅呢?让他住嘴。 于微走到门口,便隐约听见多铎在说话,往里走了几步,声音又戛然而止,就在她以为自己是否听错时,摇篮中的小儿子忽然啊啊叫了起来。 多尔博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怎么哭,也不怎么闹,他有什么需求,饿了、尿了便会啊啊大叫,提醒周围的人,等到吃饱了、换过衣服,他便又恢复安静。 见儿子啊啊大叫,于微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竖眉瞪了多铎一眼,多铎嘴硬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那多尔博叫什么?” 胤禛见额涅明白了自己的需求,便安静下来,如此一来,更坐实多铎的罪过,于微拍了拍儿子,胤禛闭眼,沉沉睡去,困死他了,终于安静了。 哄睡孩子,于微斜了多铎一眼,多铎也不看于微,自顾自躺了下去,顺手拿起本桌上的书,盖在脸上。 “多铎。”于微在他身边坐下,单手按在他腿上,多铎脸上的书掉了下来,“嗯?” “多尼渐渐大了,前几天,他说他想学射箭,我们什么时候带他去?” 闻言,多铎坐了起来,想了想,认真道:“这的确是件大事,我得亲自教他才行。” 两人正说着,多尼哒哒哒一路小跑进来,手里还舞着把小弓,于微见他张牙舞爪,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多尼立刻安静下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小猫一般。 于微笑了,让阿雅将多尔博抱到内室,多铎将多尼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阿玛看看你的小弓。”多尼献宝似的将小弓捧到多铎面前,问道:“阿玛什么时候带我和姐姐们去打猎。” “哦对,你姐姐们呢?” “姐姐们在读书。”多尼乖巧道。 “嗯?”多铎困惑看向于微,于微道:“她们都不小了,该上学了。” 舒伦已经六岁多了,舒舒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身边的傅姆,已经无法满足她们对知识的渴望,时常被两个孩子问得哑口无言。 学校,目前的大清查无此机构。 只能自己办私塾了,七天一个周期,一三学满文,二四学汉文,星期五去沈馆学朝鲜语,今天刚好是星期五,姐妹二人去沈馆求学了。 明天周末,刚好带着她们和多尼出门射箭,进行一些亲子活动增进母子、手足之情,顺便寓教于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体育也很重要啊,健康是一切的基石。 她盯着多铎的眼睛,并不希望从他嘴中冒出来‘女孩子不用读书’这种话,多铎愣了一下,倏而自豪一笑,“她俩会这么多吗?以后得多厉害啊。” 于微也笑了,“反正她们应该比你厉害,她们可喜欢读书了。” “还是福晋教的好。”多铎凑到于微跟前。 于微挑眉,“那是当然。” 她可是全金家屯唯二的两个大学生。 第二天要出门玩,多尼怕阿玛额涅不带自己去,非要跟他们一起睡,床不大,挤下三个人却绰绰有余,多尼睡在于微和多铎之间,翻来覆去,一会儿往于微怀里拱,一会儿转过去,摸多铎的脸。 “阿玛。” “嗯?” “额涅。 “嗯?” “阿玛。” “嗯。” 多尼一遍一遍,不耐其烦的轮流叫着多铎和于微,于微固然无奈,却还是一声声敷衍着。 “额涅,你什么时候带多尼去看小狗?你不是说练了弓就可以.....” 于微眼疾手快,一把将多尼裹进被子里,制止他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得风寒了。多尼想什么时候去看小狗,额涅就什么时候带你去。” 多尼想了想,从于微被子里中钻出,挤进多铎怀中,“阿玛,我们练完弓就去看小狗好吗?” 多铎抬眸,看了于微一眼,于微垂眸,当什么都没看到,翻了个身,背对父子二人,死孩子,嘴怎么这么快? 不练练弓马,怎么立战功,恢复爵位? 增进父子感情,寓教于乐,顺带,再增强一下多铎个人能力,自己有错吗?一点没有。 “嗯。”多铎应道,他将多尼抱在怀中,手轻轻拍在儿子后背,嘴中轻轻哼起哄孩子的歌,这歌,于微曾经听过。 好熟悉。 ----------------------- 作者有话说:胤禛:太宗文皇帝性格真好啊……阿其那塞思黑我只有两个,他有一朝堂! 多铎:他应该的,那本来就是我的,他要对我不好,我就去哭庙,爹啊,你老疙瘩让人欺负了啊! 胤禛:那阿玛,我是你的老疙瘩吗? 多铎(犹豫,他会是我的小儿子吗?) 胤禛(emo) 于微(盯) 多铎(认真):老疙瘩这个称号要给你弟,这是我们老爱家传统。但你跟你的兄弟姐妹,也都是阿玛的宝贝,你两个姐姐是我的明珠,你阿哥是宝贝疙瘩,你是阿玛的骄傲! 胤禛(盯) 多铎(眨眨眼) 胤禛(冷哼):谁稀罕做你的骄傲,我去找额涅了。 第106章 包没有儿子的 放心多尔衮不会有儿子…… 次日天气晴朗,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于微为多尼穿上小袍子小靴子,再带上鹿角小帽, 背上小弓,活脱脱一个见习小猎人, 满洲渔猎为生, 人人都是打猎的好手。 两个格格也是相同打扮,不过舒伦的弓和弟弟妹妹的练习弓不同,是一把真正的好弓, 于微找了匠人, 用最好的材料按照她的身高臂力,量身打造的一把猎弓。 她大些, 箭术也更好, 有萨仁这个蒙古巴图鲁当体育老师,于微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这个体育废物会影响孩子的将来。 既然出去玩, 诡秘和大侄女琪琪格当然不能落下, 萨仁、李福晋也加入队伍,九王府就剩下多尔衮一人, 见众人都要出去, 他也从马厩中开出了自己的‘宝马’。 童尘斜了他一眼,白眼翻上天, 萨仁和李福晋对视一眼, 撇了撇嘴, 什么也没说,牵着马自己走了。 “哪有弟弟带着嫂子们出去玩的,我也去。”多尔衮给自己找了个义正言辞的借口,一鞭子拍在马臀, 先童尘一步,倒马出库。 “大王,你去哪儿,我也去。”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多尔衮装听不到,头也不回的闷声往前去,骑装少女三步并两步跳下台阶,出现在童尘面前,不是瓜尔佳福晋是谁。 瓜尔佳福晋见到童尘,也不打招呼,也不行礼,朝她翻了个白眼,骑马跟上多尔衮,“大王你等等我。” 童尘:“。。。。。” 因为瓜尔佳福晋的加入,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于微看了一眼缠着多尔衮的新嫂子,将多铎支派去看着两个小孩子,自己陪伴在诡秘身边,游牧、渔猎民族时常迁徙,居无定所,在转运人类幼崽方面,经验十足,皮革袋子防风保暖,悬挂在马鞍两侧,吊床一般,可以有效减少马匹运动产生的颠簸。 琪琪格跟多尔博还没到能骑马的年纪,用皮革袋子装起来,挂在马鞍两侧,多尼也小,和多铎共乘。 唯有舒伦年长,像成人一样,单独骑一马,她很照顾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伯母李福晋,走得慢悠悠,无声陪在她身边,唯恐她落下。舒舒跟萨仁在一起,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舒伦和李福晋,催促道:“快点啦!” 于微这边,气氛诡异的安静,见童尘脸色不好,她没有先开口,只安安静等着,等诡秘酝酿好了,跟自己吐槽。 到了猎场,侍从们开始在附近安营扎寨,护军们的马匹与劲弓比无趣的额涅要有吸引力,多尼一落地,就撒开两条小腿,跟那些护军混在一起,尝试性想要拉开快与他等高的长弓,于微借口督建营地,让多铎先带着孩子们去玩。 多铎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童尘,又看了眼一旁被新福晋缠着招架不住的亲哥,当即猜到发生了什么,左看看右看看,满眼幸灾乐祸。 “赶紧去。”于微催促道。 “去去去。走了,孩儿们。”舒舒已经跟萨仁玩起来了,多铎朝舒伦和多尼招手,两人撒开腿,铆足劲朝廷跑了过去。“阿玛。我们来了。” 刚搭好的营帐简陋,简单的牛皮摇车被吊了起来,多尔博和琪琪格被搁在一起,琪琪格抱着多尔博(胤禛版)的手,啃得起劲,胤禛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无奈。 于微和童尘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摇车旁,又让阿雅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多尔衮这个沙比。”童尘骂道,“大汗也是。” 她骂得声音不大,却字字咬牙切齿。 于微眨了眨眼睛,“啊?” 胤禛竖起了耳朵:嗯? 于微见诡秘吐槽多尔衮和大汗,她还以为诡秘要吐槽瓜尔佳福晋呢,但很快,诡秘对瓜尔佳福晋的吐槽虽迟尤道: “瓜尔佳福晋也是,她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她就不能去找找多尔衮的原因吗?为什么要把视线放在我们身上?我们谁闲的没事去挑拨她跟多尔衮?谁挡着她跟多尔衮在一起了?她先要胡思乱想,乱开炮误伤了一堆人,现在搞的我们聚在一起孤立她一样。” 多尔衮两个月前娶了瓜尔佳福晋,再过两个月娶侪济公主,侪济公主是联姻给多尔衮的还是真想跟他过日子童尘不知道,但瓜尔佳福晋是真喜欢多尔衮。 满洲的姑奶奶大胆明艳,勇敢追求自己的生活,多尔衮不找她,她就在多尔衮必经之路上堵他,堵得多尔衮回家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李福晋堵不到多尔衮,开始怀疑是否有人针对她。 童尘是第一怀疑对象,萨仁第二、李福晋第三,原因无他,府里就这三个福晋,她将这三个人全都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她仗着自己是福晋,欺负身为小福晋的李福晋。 萨仁跟李福晋已经结成了‘蔑视乡巴佬/蛮夷多尔衮暨吃喝玩乐好好过日子同盟’,身为盟主的萨仁怎么能忍受别人欺负自己的跟班小妹,上去就冲着瓜尔佳福晋激情开麦。 瓜尔佳福晋也不甘示弱,作为满洲第一大族瓜尔佳氏的姑奶奶,又出身目前大清最显赫的一支瓜尔佳氏——苏完瓜尔佳,苏完部落长之后,背靠开国大臣费英东和一众子弟,全不觑外藩蒙古来的萨仁。 正所谓内外有别,科尔沁再厉害也是外藩,她们始终是蒙古人,她们瓜尔佳氏可是满洲,隶属内八旗中的两黄旗,大汗真正的嫡系。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8节 至于朝鲜,那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新的后院福晋大混战,又开始了,童尘管吧,不知从何管起,李福晋被新福晋抓到把柄,萨仁太冲动,单纯维护李福晋,真就事论事,两人反而不占道理,可她们两人又是童尘这个嫡福晋‘统治’下的中流砥柱。 一个是自己的血脉亲属,一个是联盟的盟友,童尘嫡福晋的权威,有一部分就是她们两个撑起来的,正所谓,原本势如水火的两个福晋们都在嫡福晋的感化下,‘天下归心’了,下人们见风使舵,也不敢不臣。 她们都能替自己分担家务,还不太看得起多尔衮,这样的好朋友,错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以及,惩罚了她们二人,岂非助长新福晋的气焰? 从权力构架、制衡方面考虑,她必须要偏袒一下自己人,但从公道这方面来说,事情有点复杂,应该就事论事,分清各人罪责,然后各打五十大板。 没等她想出万全之策,后宅大乱斗的事情跟长了腿一样,光速传到了大汗耳中,作为福晋中的老大、后宅一把手,童尘理所应当受到了领导追责。 大汗说她不打理好家务,多尔衮如何安心在前线征战,责令她迅速处理,还睿亲王府后院一份宁静祥和。 事情走到这一步,童尘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还没给新福晋下马威,新福晋先给她下马威了是吧? 想到这里,她的倔脾气也起来了,既然对方已经对她们三人开战,那就没必要再和稀泥,既然要管,那她直接光明正大偏袒萨仁及李福晋,睿亲王府是她的家,她爱怎么办怎么办。 大汗?大汗说的话多了,他的话就是汽车尾气,值几个钱? 她是嫁给多尔衮又不是嫁给大汗!国中那么多放高利贷的、贿赂拉拢大臣、抗旨的福晋格格不抓,抓她一个脾气好、摆烂、和稀泥的? 瓜尔佳福晋受了不公待遇,开始上访,但凡多尔衮人脉少一点,她就要上访到刑部,和岳讬的杜尔伯特福晋状告大福晋阿木沙礼一样,状告嫡福晋童尘。 “一个不处理自己的烂摊子,让我成坏人了,一个闲的没事乱点鸳鸯谱,没事干是吧?”童尘竖眉,“娶娶娶,怕他的病秧子弟弟死的不够早吗?别儿子没生出来,弟弟先肾虚死了。” “侪济公主要是再嫁过来,那就更热闹了。” “前蒙古大汗林丹汗之女、黄金家族嫡系血裔、现任察哈尔亲王之妹、大汗淑妃养女察哈尔公主侪济,大战先汗福晋侄女元老级福晋萨仁、出身满洲本土旧贵第一大族瓜尔佳氏的新福晋、以及‘小中华’朝鲜宗室出身李福晋。哦哟,这该死的鬼热闹!” “我这个国君福晋之妹、和硕亲王嫡福晋,算什么东西?”童尘冷哼一声,“算了吧。” 没入关前的嫡福晋待遇就是这么差,满洲和蒙古是很嫡嫡道道,但少福晋也是嫡,侧福晋所生之子,也享受嫡出待遇,不是独嫡,一群嫡开战,场面必然混乱。 于微立刻反驳道:“你怎么会比不过她们呢?!不!你是最好的。不就是比头衔,咱也整个长的,把她们压下去,国君福晋同母妹,科尔沁大妃之女、科尔沁次妃孙女、固伦额驸之姐、曾经的和硕豫亲王,现在的额尔克楚忽尔贝勒嫡福晋之妹,和硕睿亲王嫡福晋,这样一来,是不是字数就上去了。” 大汗下旨,追封另一位老丈人寨桑-和布为和硕亲王,其妻博礼妣吉也随之成为和硕亲王妃,衮布大妃在前,博礼妣吉便被称为科尔沁次妃、小妃,或者正式一点,称之为科尔沁贤妃。 家里又多出一个王位,通货膨胀雪上加霜。 “他要是不同意把多尔博过继给我,我就趁着青春年少离婚改嫁了,改不掉我也要跟他分开。我知道瓜尔佳福晋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多尔衮还只有琪琪格一个孩子,她要能有一个儿子,地位也并不低于我。” “他要联姻,要继续娶,这样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是所有人都会跟萨仁和李福晋一样,不喜欢他,也不为他的权势、财产动容,也不向现实低头,格格们成婚,有谁会不想跟夫婿琴瑟和鸣呢?躲,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没有儿子,新娶的福晋个个地位也并不低,我烦了,我真的很烦,我不想每天兢兢业业花很多时间在维持自己的地位上!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才不过,谁爱过谁过,我不干了!” 她是结婚过日子的,不是来宅斗的。 烦了,要撂挑子了。 于微一时陷入了沉思,她当初也正是想到了现在,才提出想要将多尔博过继给姐妹,当年额吉和姐姐劝自己嫁给多铎的时候,也说过,多铎没有嫡子,没有嫡子的贝勒,相当于钻石单身汉。 现在,多尔衮也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琪琪格,不过现在的诡秘,不是站在自己曾经的位置,而是..... 这就是哈日娜遇到的困境吗?她们要怎么解决这困境呢? 于微的手动了下,覆盖在童尘手背,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要是为了你的亲亲老公背刺我,这个我不原谅的。” 童尘翻了个白眼,“什么我的亲亲老公,那是瓜尔佳福晋的亲亲老公。” 于微安慰完诡秘,往摇车中看去,胤禛竖起耳朵听辛秘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新身体耳朵眼睛都没发育完全,不能同时听和看,为了更好的听额涅们讲话,胤禛选择了闭上眼睛,很快,他的脸忽然一热。 见多尔博的眼睛闭着,于微摸了摸他的脸,本来生个儿子她有点失望,但现在她又忽然有点庆幸,幸亏多尔博是个阿哥。 对于多尔衮来说,‘进步’永远排在第一,现在诡秘还是和硕嫡福晋,哲哲的存在和两人的感情各自占比多少,只有多尔衮自己知道。 瓜尔佳福晋是个未知数,不是所有人都和萨仁、李福晋一样好相处,万一新福晋也想‘进步’?能给多尔衮当福晋的,家世必然不会太差,家世好的福晋,潜在的威胁也就越大。 多尔博出生,诡秘进可以侄子兼养子稳固嫡福晋之位,退能及时从泥潭中抽身,早点跟多尔衮分开,以养子的存在为底气,再稍稍pua一下多尔衮,卖卖当年的情怀,也可以过得很好。 于微又安慰童尘道:“没事,我们有多尼,现在还有多尔博,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他们会照顾好琪琪格的。” 她怕被儿媳妇打,不敢过早提养老的事,儿子也不一定靠得住,但就大清目前的情况而言,有两个兄弟,琪琪格受欺负的几率就会小些。 胤禛听完额涅的话,心道,放心吧放心吧!多尔衮没有儿子,他要是有儿子也不会被清算。 谁不知道,曾经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多尔衮死后迅速被顺治帝清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坠马忽然死亡后,身后没有成年的儿子继承王位。 权利陡然出现真空,给了顺治帝收回权力的大好之机。他的亲弟弟豫亲王多铎因天花,死在了他前面,信王多尼年纪小,两白旗只剩下一个成年有实力的英王阿济格,可是阿济格刚进城门,就被顺治帝拿下了,两白旗陷入了无主局面,此时已经半隐退的济尔哈朗站出来,帮助顺治帝,稳定了局面。 多尔衮吞并弟弟和豪格诸多牛录,组成的强悍正白旗,成为皇帝亲掌的上三旗,多尼王被调离镶白旗,赶去了实力相对较弱的镶蓝旗。 顺治帝收回权力后,朝堂上也没有一个能为多尔衮说话的人。之后,顺治帝就彻底不装了,开始给多尔衮定罪,撤销追封,并定罪。袭睿亲王爵的多尔博被发回原宗,连带着袭豫亲王爵的王多尼,也因为阿玛是逆臣胞弟,被降爵为信郡王。 儿子?没有的没有的。 ----------------------- 作者有话说:第98章 已修,补了一点胤禛竞争多尔衮养子的理由,多尔衮是会造反的,他真的是王莽,不是伊尹周公。[狗头叼玫瑰] 第107章 闪闪发光恋爱脑 没有发光的男人只有发…… 一顿吐槽, 童尘的心情好了很多,帐外多尔衮、多铎、萨仁正带着三个孩子和李福晋练箭,多尔衮的箭术很好, 教完舒伦,捎带着指点了一下舒伦的阿玛, 多铎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不情愿,但身体却十分诚实的按照他指点的地方改进。 有一堆人陪着自己玩,多尼很开心, 他一路小跑到于微面前, 扬起张小脸,自豪道:“额涅, 阿玛和昂邦阿玛都夸我了。”于微笑了, 用绢子擦掉儿子脸上的汗水,夸赞道:“我们多尼最棒了。” “还有我还有我!”舒伦迫不及待接过话茬, “阿玛他们都说我是最厉害的!” “是是是!”于微夸舒伦道, “你是大姐,比所有弟弟妹妹们都要强。” 做不扫兴的母亲, 把孩子们哄成胎盘。 孩子们学得热火朝天, 营地里的大锅底火也烧的旺盛。 闺蜜心情不好,于微决定给她做点好吃的, 有什么比杀一只羊吃吃来得更开心呢?如果不够, 那就杀两只, 看今天这情况,得三只,一只烤全羊,一只炖, 一只腌一腌晚上搞烧烤。 心情好杀只羊吃吃,心情不好更要杀只羊,在家宅着怎么能没有羊肉配酒呢?出门玩怎么能不烤只羊呢?有朋友来了,要杀羊招待,去朋友家,朋友要杀羊招待。 羊羊羊,她是灰太狼! 多铎和孩子们是出来练骑射的,她可不是,她是来露营野炊的,青天白云,暖阳高照,无垠平原上,生机盎然,此时不出来露营,贴近大自然,更待何时。 大锅里的水烧开,庄子送来的羊也就位,巴彦兄弟磨刀霍霍,正午时分,众人练得累了,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于微的烤羊,也初见成效。她先为众人上了热毛巾,擦去身上汗水,又让嬷嬷带几个孩子下去更衣,以免着凉。 换过衣服,众人相继落座,出来玩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在地毯上席地而坐,阿雅和侍女们端上热羊奶和沙琪玛,先垫垫肚子,趁众人吃沙琪玛的功夫,烤羊也已经从架子上被取下,分割成块,端上餐桌。 童尘笑着将一盘因为撒了过多辣椒,整体呈现出骇人红的羊肉,放在多尔衮面前,一旁多铎挑眉,诧异看向于微,眼神似在询问“你们要整死他吗?” 辣椒的威力,他是知道的。 于微爱吃撒了辣椒面的烤肉,他试过之后,也深觉美味,在福晋的怂恿下,他尝试了更多的辣椒面,吃时满头大汗,吃过之后,也有不一样的滋味,尤其在出恭之际。 这东西,还是适量的好。 见嫂子给阿哥上了一盘这样的烤肉,多铎后背阵阵发凉。 多尔衮满头大汗和红艳艳的烤羊作起斗争来,瓜尔佳福晋也看出来童尘在整多尔衮,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那鲜红一片的烤羊,以及多尔衮没有丝毫怒意的脸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到嘴边为他不平的话,也咽了下去。 大家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岳讬,有人状告岳讬生前曾和莽古济、莽古尔泰合谋造反,谋反不是小事,不要说人死了,就是死了很多年,化成灰了,一旦牵涉进谋反案,都会被挖出来,挫骨扬灰,比如被开棺鞭尸的帝师张居正,被挖坟的莽古尔泰和德格类。 谋反,是十恶不赦大罪之首。 但大汗认为岳讬都死了,死无对证,算了。 “汗对岳讬的感情很深厚啊,不仅以郡王之礼葬他,或许会仿照萨哈廉之例,也封其子罗洛浑为郡王呢。”多尔衮道,他掌管吏部,官员任免升迁的消息非常灵通。 “封什么!”多铎几乎是脱口而出,“小屁孩一个,寸功没有,跟我们平起平坐?” 这合理吗?某位贝勒在心中呐喊! 于微瞥了多铎一眼,心道什么平起平坐,分明是压他这个叔爷爷一头,郡王和贝勒能算是平起平坐吗?分明是郡王比贝勒爵位高,贝勒骑马见到郡王,要下马,看到郡王,要让路。 “有一个郡王阿达礼就够了,再来一个罗洛浑?罗洛浑虽然是岳讬的儿子,也是阿木沙礼的儿子,大汗会给他郡王爵位吗?”多铎不屑道。 岳讬死后,其妻阿木沙礼选择了从死,为夫殉葬,罗洛浑是岳讬的儿子,但体内也流着一半阿木沙礼的血,更要命的是,岳讬的儿子都是阿木沙礼生的。大汗喜欢萨哈廉,也并不讨厌萨哈廉的福晋海济,所以厚遇阿达礼,罗洛浑则不同。 “大汗真的不讨厌海济吗?”萨仁忽然问道。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好像真的未必。 抛开好友滤镜和亲戚关系,两人说句良心话,海济比起莽古济,那是毫不逊色。 第一,她走私,这个罪名虽然比不上莽古济的谋反,可也是违法行为。第二,她也霸凌人,而且她霸凌的对象身份也不低,甚至可以说十分显赫——努尔哈赤嫡长女董鄂公主。 海济跟自己的妯娌兼亲家大格格是一对好闺蜜,两个人连起手来,在大格格儿子、海济女婿和尔本的葬礼上孤立董鄂公主,见到董鄂公主来了,两人装没看到,继续干自己的事情,董鄂公主跟她们说话,她们也爱答不理。 挤兑完婆婆,她俩又一起排挤杜雷的福晋,也就是大格格的妯娌。 大汗知道了非常生气,居然敢欺负他的大姐,立刻下旨斥责两人——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你们好大的胆子!儿媳妇排挤婆婆,倒反天罡? 海济不管,也不听,杜雷的福晋让两人排挤的没办法了,只能离婚,董鄂公主为了不让小儿媳妇再被大儿媳妇排挤,决定再跟弟弟代善家结亲,让大格格的妹妹三格格来跟她当妯娌。 “大汗不喜欢的人多了。”童尘道:“难道他不喜欢,我们就都不活了吗?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谁要楚王的宠爱,谁去做那个饿死鬼吧,有人就喜欢做饿死鬼,跟咱们这些常人不一样。”童尘语气嘲讽。 于微听说诡秘话外之意,不由感到困惑,她去哪里进修的语言艺术,怎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背着自己偷偷进步?她不是那个跟自己一条心的龟了。 “但是董鄂公主这步棋,有点臭吧,万一两个儿媳妇联合起来挤兑她,那不是天塌了。”童尘看向于微,于微‘嘶’的吸了口凉气,她觉得诡秘意有所指,但她没有证据。 “大汗怎么老管别人家的事情。”于微抿唇,有点多管闲事了,人家家里婆媳闹矛盾,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小事,大汗这个当弟弟的,怎么好管呢?礼亲王和礼亲王福晋、国君福晋也没管,大汗去管? 怎么,大清一统天下、四海生平、海晏河清了吗?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屋子住了吗?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怎么大汗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行了。”眼见话题已经从岳讬转为蛐蛐大汗,多尔衮不得不开口,打断众人议题,“汗准备带着诸福晋们出去打猎,诸王贝勒能去的肯定都要去,你们吃完饭也别闲着,起来练练。” “我不去。”两人异口同声道。 童尘正抱怨大汗呢,也不想跟多尔衮在人前演戏,于微不去的理由就更直接了,她一个贝勒福晋去干什么?以她现在在外命妇的排位,坐也坐的靠后,见到谁都要行礼,万一再有之前看她不顺眼的,上前来奚落她,那可怎么是好? “我要回科尔沁,再过几天,固伦公主就从科尔沁回来省亲了,我跟她和奇塔特一起回去,等到……等到满珠习礼来盛京迎娶济鼐的时候,我再跟他一起回来吧。”童尘越看多尔衮越烦,决定收拾收拾包裹回娘家,他们现在不适合见面,也不适合待在一起,而应该冷静冷静,想一想,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跟对方在一起。 相爱是为了幸福,不是为了西天取经,追求什么九九八十一难,能抵万难,但没必要经历万难。 于微道:“我也回。” “嗯?”多铎一惊,看向于微,“你回去干什么?!我又没惹你。” “我已经离开家很久了,就不能回去看看吗?”于微道,“我反正不想去打猎,到时候人那么多,要是有人趁机欺负我怎么办?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我还是回去吧。” 势微时,要远离争端,低调做人,等到东山再起了,再高调出山。 多尔衮的脸色变得凝重,多铎抿唇,脸上也露出不悦之色,他没好气看了一眼多尔衮,心想这都是他惹出来的祸。氛围一时沉寂下去,童尘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吃饭,任由多尔衮不满。 崇德纪事(清穿) 第109节 于微则伸手,抱住多铎的手臂,低声道:“你要是想我呢,可以提前来接我。” “你要是想家,多住两天也没什么。”多铎侧首,目光全然无奈与温柔,“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卖给我,你想家想额吉的就回去看看吧。” “可是你一个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呢。”于微垂眸,手指在桌案下多铎手背转圈。 多铎挑眉,“你担心什么?” “怕你想我,吃不下饭,睡不着。” 多铎抿唇,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板着脸道:“那你既然知道,就要早点回来。” “我早不早点回来,不在我。”说这,于微抬眸,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多尔衮,多铎顺着于微的视线看去,大概明白,她是想让自己也去劝多尔衮。 “别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大汗。” 多尔衮低头,沉默不语,对于福晋提出的‘过继多尔博’,他并不赞同,他们都还年轻,既然能有琪琪格,就一定还会有别的孩子。阿哥,会有的,现在过继弟弟的孩子,为时尚早,万一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岂非弄巧成拙。 以及,他是自负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接受别人对自己生育能力的怀疑,从前,他一直被无嗣的阴云笼罩,琪琪格的出生,驱散了他生命中的阴霾,多尔衮相信,他相信自己,也相信童尘。 可福晋的态度也很坚决,她不想再过这种纷争的生活,要么自己同意将多尔博过继给她,要么他们就和岳讬和阿木沙礼一样分开。 他是不愿意过继多尔博的,谁愿意将半生辛苦所得,拱手让给他人的血脉,就算这个人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可以,何况,这个弟弟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汗阿玛爱他,留给他大笔遗产,大汗宠爱他,任由他肆意妄为,现在,连自己辛苦所得这些东西,也全都要归属于他吗? 为什么,他的命,这么好?多尔衮不服。 不过继吗? 多尔衮眼前浮现出那年骄阳下与少女的初见,她是那么大胆,径直询问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还有什么折中的方案吗?多尔衮单手扶额,仔细思索。 童尘的内心也很复杂,笃定要离开多尔衮的念头一出现在脑海,往事就不受控制的跳出来制止,她想起了很多,甚至想起了两人的初次见面。 那几天,太阳是那么明亮,照得人睁得不开眼睛,童尘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无聊远眺,于微被大福晋叫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营地,她漫无目的在营地里走着,偶尔伸出脚尖,踢地上的小石块玩,头一低,黑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珊瑚珠链就垂了下来。 因为刚洗过头,她没有将所有头发绑成小辫子,而留了一部分,随风飞舞,首饰也只戴了简单的珊瑚额带,两侧各垂下数条蜜蜡间绿松石轻链。日光下,她红色衣袍上的花纹愈发明亮,童尘转着圈圈,自顾自欣赏自己绽开的美丽裙摆,头上的珊瑚链也随着她的旋转而摆动。 骄阳下,少女旋开裙摆如一团火焰,然而这火焰飘着飘着,陡然撞上一面苍黄壁垒。 童尘躲避不及,一时慌乱,脚下失衡,当场跌坐在地。 那人在阳光下,童尘睁不开眼睛,只能垂下头,一只手落到眼前,日光下,她看清那是只很宽厚的手掌,掌心和食指关节处的厚茧告诉人,来人是个武夫。 她用手挡住强烈的光线,看向来人,那是一个和清瘦、俊俏的青年,正是那天,她在演武场上看到的帅哥,哦,该死的缘分,能加个那什么信吗? 明亮的阳光为多尔衮周身镀上层金光,现在想来,那不是太阳光,而是自己的恋爱脑,在闪闪发光。 ----------------------- 作者有话说:于微:我才不去,以前我是排第四的外命妇,在我前面只有和硕礼亲王、郑亲王、睿亲王福晋,现在好了,我的排位一下掉到二十名开外了,前面又多了英武郡王福晋、郡王阿达礼福晋,饶余贝勒是哥,指不定我还要再往后排,天老爷,豪格也恢复亲王爵位了,又多一个肃亲王福晋,非必要我再也不参加官方活动,我要去庄子上种田沉淀一下。 童尘:不把儿子跟那几块地给我,就分居吧,当然,你还是要给赡养费的,我也要去种田了。 多尔衮:给给给。 多铎:我去努力,我马上努力。 (松锦大战ing) 于微:怎么卡在郡王升不回去了?谁让你以前叛逆。 童尘:怎么个事?多尔衮你怎么掉郡王了? 多尔衮、多铎:君心难测。 第108章 plus和promax 安逸是罪恶的…… 多尔衮思考了很长时间, 一直到午饭都吃完了,众人都起身离去,各自回帐小憩, 准备下午再练,他才似下定某种决心般, 大步越过所有人, 伸手抓住了童尘的胳膊: “你别回去了。” 经过漫长的思考,聪明如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没有折中的选择,可他也并不想过早的过继别人的孩子, 多尔衮做出了让步, “你要真喜欢多尔博,把他抱过来养也行。” 先养, 万一没有儿子, 再说。 “什么什么?”已经大摇大摆走出了好几步的多铎听清多尔衮的话,眉头一蹙, 不满道:“我是养不起孩子要你养吗?谁要你养?” 多铎本就不愿意将多尔博过继出去, 又见多尔衮如此态度,他不情愿, 自己还不情愿呢! 福晋生子不易, 十月怀胎的孩子,怎能这么轻易就拱手让人, 而且他和福晋盼这个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多尼是独子,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亲生的儿子,还是眼下的小儿子,看福晋目前的身体,未必还能再生。 说不准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小儿子。 满洲和蒙古都偏爱幼子, 幼子是守灶之子,将来要给父母养老的孩子。 要不是看在多尔衮一个儿子都没有的份上,要不是看在福晋担心妹妹在自己耳边说了那么多好话份上,要不是看在已故额涅的份上,他多尔衮是谁?自己凭什么把儿子让给他? 他居然还不领情? 现在不是他不要,是自己不给! 于微拉住了多铎的衣袖,多铎看了她一眼,不忿转身离去,身后很快传来多铎的催促声,于微转过头,多铎已经抱起多尼,命令侍从拔营离开,她转过头,为难看向童尘,脸色也不太好看。 因为多尔衮这一句话,情况莫名诡异起来,养在身边,以什么身份养?侄子吗?那将自己和多铎放在何地? 真要是答应了,显得他们上赶着要把多尔博送出去一样。 于微到底是不希望诡秘离婚的,因为诡秘的恋爱脑,爱得深沉。虽然没有多尔衮,她不会死,但是她会难过,失恋像是漫长的雨季,人心在阴雨连绵中,渐渐发霉。 儿子嘛,这里的儒学又不发达,根本没有‘爹不是爹,妈不是妈’的礼仪之争,孩子还是她的,只是说闺蜜干妈、姨妈去掉前面的干和姨,多一两个人疼爱他照顾他,当然是更好。 要是多尔衮真一辈子没儿子,才能说多尔博继承什么的事情。 他跟家产有点关系,但和爵位基本绝缘。次子无论在任何民族,都是有点尴尬的存在,长子年长,年富力强,爵位一般由长子继承,满洲还好些,幼子守灶,老儿子能继承父母遗产。 童尘也本能看向于微,眼中忧虑,唯恐她为难,见诡秘担心自己,于微眨了眨眼,心想自己的友情脑也要发作了,不行,她要硬气一点。 她冷漠看向多尔衮,“多尔博是我的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阿哥想抱过去养就抱过去养的,我们先走了。” 说罢,于微转身就走,童尘见状,气愤扬手甩开多尔衮,“走开。” 多尔衮追了上去,“你听我说。” 童尘脚步不停,多尔衮一路追出去很远,两人才在山坡尽头停下对峙。 “我没有儿子,是因为我吗?”童尘凝视多尔衮的眼睛,一字一句质问的清晰,一直以来,她都在刻意回避、模糊这个问题。 多尔衮十二岁迎娶萨仁,此后又迎娶了满洲本土贵族佟佳氏福晋和扎鲁特氏蒙古侧福晋,佟佳福晋因为生病离世,扎鲁特侧福晋则因为后金与其母族的关系变动,而遭到休弃,被遣送回家。 这还只是正儿八经迎娶的福晋,他府中是否还有无名分的女子,童尘并不知情。 迎娶她的条件很简单,把别的福晋都改嫁,谈恋爱的时候,说什么男人答应什么,等到结婚了之后,才发现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 多尔衮将萨仁的去留权交到了童尘手中。 面对自己的亲眷,她又能怎么做呢?可站在多尔衮的角度,他的确履行了自己的约定,只是童尘自己不忍。 他娶过数位福晋,可是没有一个孩子,没有阿哥也没有格格,甚至所有的女人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多尔衮没有孩子,究竟是谁的问题,答案早已一目了然,所有人都清楚,他自己也很清楚。 “这世界对我并不公平,你可以娶很多福晋可我只能有一个丈夫,在朝鲜你娶李福晋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你了。” “因为我很清楚,有些先河一开,后例必定云涌,你娶了一个,就会再娶两个,三个,理由也会是和第一个一样。我原谅你,不是因为我有了琪琪格,是因为你的承诺,因为我爱你,爱到盲目,爱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争气,可我就是那么爱你。” “你拿我当什么?” 多尔衮还想解释什么,却被童尘打断:“别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为了这为了那,其实归根到底,你只是为了你的野心你的欲望你的权势,你要做和硕睿亲王,做朝廷的肱骨,其余所有事情,都要排在这之后。” “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求我,要纯白如莲花,全心全意不掺杂一点算计、一点利益的爱你?我过继多尔博就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我实话告诉你多尔衮,就是这样的。” “我是有自己欲望、利益、需求,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人,你必须正视我所表达的一切。“她直勾勾盯着多尔衮的眼睛,“现在,我明确告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后半生的依靠,我将不再和你结盟,我会离开你。” 于微站在帐门口,见二人争吵激烈,那边多铎已经将多尼抱上马,不断催促她启程,于微深叹口气,心想诡秘自己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她自己面对。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真不能再做了。 中途发生的事情让多铎很不开心,让他不爽的事情、不开心的地方,他绝不会忍第二秒,但多尼玩得正开心,忽然要走,他有些不高兴,多铎低头,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安慰他道: “阿玛带你去放鹰玩儿,好不好。” “多尼可以像姐姐们一样,有自己的小鹰吗?” 多铎肯定道:“当然可以。” 露营改放鹰,于微就先让阿雅将多尔博带回家,原本想带着孩子出来晒晒太阳放放风,没想到全让多尔衮毁了。 都没邀请他,他跟着来干什么!厚着脸皮跟来了,也不说点好话。 去鹰舍的途中,一行人遇到了豪格,刚恢复肃亲王爵位的豪格心情大好,也恰好带着妻妾孩子们出门放鹰,见目的一致,多铎欣然邀请豪格跟自己一起放鹰,豪格本就跟多铎关系好,岂有不去之理。 不跟多尔衮玩了,他要去跟豪格玩。 舒伦见到豪格和杜勒玛,开心和两人打招呼道:“豪格阿哥,杜勒玛姐姐。” “叫阿哥。”多铎对多尼道。 多尼乖巧道:“豪格阿哥。” 没有儿子的豪格,很稀罕自己这个小堂弟,只因多尼很喜欢他带出来的一只猎犬,他就大手一挥,将这犬送给了多尼。 有了犬,多铎又带着多尼去选鹰,小伙子运气好,出门短短半天,就鹰犬双全了。 鹰舍空气沉闷,鸟粪发酵的味道难闻,于微没有进去,而在外面,等着父子二人挑鹰出来。 她漫无目的的乱看,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往前走了两步,不远处的空地,一只体格庞大的海东青站在截枯木之上,脚上拴着铁链。 肉眼可见的,那只鹰已经很累了,原本锐利的眸子蒙上层灰蒙阴翳,面前吊着的鲜肉尚在滴血,训鹰人当着它的面打开牛皮水囊,成串的小水珠雨滴般落下。 面对近在咫尺的食物,海东青仰首望天,丝毫不为所动,那双蒙上的阴翳的锐利双眼,倒映出澄澈天空,因此变得明亮。 “它会低头吗?”于微冷不丁问道。 训鹰人也不敢保证,低头道:“福晋,这只鹰才训没多久,到底能不能训好,现在还看不出来。” “它原本在天际翱翔,多自由啊。”于微不由感慨,片刻,她又喃喃道:“可是野外也有天敌,虎豹豺狼,蛇虫猛兽,谁知道呢,没过过的生活总是最好的。” 自由,多么宏伟的命题,只要心是开放的,人就永远自由。 没过多久,多铎手臂上架着一只....小肥母鸡出来了。 于微蹙眉,定睛一看,她的神雕侠侣2.0(2)怎么胖成这样了?杨过和小龙女已经繁衍出后代,取名废的于微,决定叫她们神雕侠侣2.0。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0节 2.0(1),2.0(2),多么高级的命名方式。 “你选中了这一只吗?”于微有些惊奇,俗话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喜欢什么款的鹰,她的孩子也喜欢同款,哦,这该死的母子羁绊。 于微摸了摸多尼的头,眼睛却看向多铎,“你没干什么吧。” 多铎一脸无辜,“我能干什么,他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俩娘都喜欢到一块儿去了。” 于微笑了,上下打量了眼神雕侠侣2.0(2),上次见它,它才刚破壳没多久,是只整天张大嘴嗷嗷乱叫要吃饭的小雏鸟,要不是它额头那一撮儿白羽,于微简直无法将眼前这只肥母鸡跟当时的雏鸟联系起来。 它这是吃了多少啊? “小东西,长得还挺快。” 因为是人养大,它身上的野性已经减弱很多,但它毕竟是猛禽,一双尖锐的鹰隼打量着周围人,防备不减。 于微叮嘱多尼要小心,告诫完儿子,她又不忘叮嘱巴颜道:“阿哥和鹰相处的时候,你们要时刻当心。” “是。福晋。” 巴颜架着多尼的神雕侠侣2.0(2),多铎就拿出来于微神雕侠侣中的‘杨过’。 “这鹰...”豪格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多铎手臂上海东青,又看了眼多尼的小鹰,“我有几只矫健的鹰,改日请小叔叔和多尼阿哥看看?” 多铎将手中海东青架高,炫耀道:“福晋养的,毛色很鲜亮,太阳一晒,更好看,不信你一会儿看看。” 豪格低头,心想你这鹰还能飞起来吗? 安逸,使‘杨过’变成‘杨过plus’,甚至有往promax发展的趋势。 心里这么想,豪格嘴上就说不出恭维的话,良久,他才僵硬的“哦”了一声。 见豪格这样,多铎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打小自己这大侄子就不怎么会说谎,总是很正经的样子。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听听?它还小,小鹰胖点好,但是毛色还是很鲜亮的。” “我没说多尼阿哥的鹰。” 多铎看向自己的鹰,“怎么了?我乐意!” 于微单手掩面,“好了别说了。” ----------------------- 作者有话说:多铎:难怪你肃亲王,你小子缺点心眼行不行?大家都不冲的阵,你往前冲,没有阿济格阿哥你就死了,你真就噶了。 豪格(严肃):怎么能缺心眼?我是汗阿玛的儿子,我不为他冲锋陷阵,谁去? 于微:难怪豪格是认真(肃)王,多尔衮是聪明(睿)王,你小子是躺平(豫)王。 多铎(骄傲):没办法命好,小时候啃爹妈,大了啃哥(汗阿哥、多尔衮统统啃一遍),老了啃儿子,嘿嘿嘿。 胤禛:别生气,亲爹。 (皇太极在某些记载被称为豪格父贝勒,一般是谁的名气大记谁。[狗头]) 第109章 夕阳下的忧伤 被霸凌过的一家三口…… 平原上, 多铎一马当先,豪格紧随其后,毫不逊色, 马蹄奔腾,臂上飞鹰展翅, 两人你追我赶, 从平原一直策马到山林。‘杨过’虽然胖,但不失神雕大侠的威风。 孩子们拍掌为多铎叫好:“阿玛阿玛!” 豪格的庶长子齐正额也为自己的阿玛加油,于微看向多尼身旁, 那比他大一岁, 但看起来比他小了一圈的齐正额,一时不知道是齐正额太瘦弱, 还是多尼长得太壮实。 豪格是薛定谔阿玛, 虽然他有三个儿子,长子齐正额甚至比多尼还大一岁, 他最喜欢的朝鲜妾室黄氏, 也接连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但是外人提起他,还是会说他没儿子。 生不出儿子的亲王, 大清从前有四个, 郑、睿、豫、肃,其实要是没有肃王, 还会多一个汗, 一汗四王, 都是没儿子的男人。郑亲王济尔哈朗在追生七胎之后,大摇大摆坐到了有儿子那一桌。 多尼出生后,多铎也换桌坐了,现在没儿子这一桌, 就剩下多尔衮和豪格对面而坐,看谁先赢。于微想,多尔衮应该胜率不大,因为豪格有很多福晋。 他终于暴露了自己薄情负心汉的本质,迎娶杜勒玛之后,她又迎娶了三个侧福晋,加上原本的伯奇侧福晋,他跟阿玛皇太极一样,有五个有名分的老婆。 多尔衮虽然也有很多福晋,但是童尘和这些福晋互斥。 他逃不了单开一桌的命了,于微想。 齐正额的生母庶福晋那拉氏笑着与于微搭话道:“多尼阿哥长得很壮实呢,福晋可是有什么养孩子的好法子?” 养孩子的好方法?没记性之前,可以随便养,有了记性,就要哄着养。 “哪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三餐饭吃饱。” “难怪,我们齐正额就不太爱吃饭。”那拉小福晋附和道。 两人正说着,忽有一护卫飞马而来,对着豪格嫡福晋杜勒玛耳语几句,闻言,杜勒玛脸上浮现担忧,一旁几位侧福晋神色各异,有人毫不在意,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于微挑眉,看来有什么事,没过多久,那拉小福晋的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声,她也不瞒着,对于微道:“是黄氏,她的小阿哥哭闹不止,想让大王回去看看。” 黄氏,一听这个姓氏,就知道她要么是汉人,要么是朝鲜人,而且在豪格府邸的地位并不高,寻常庶福晋,尚会被人尊称一声小福晋,直接称姓氏,应该是侍妾或者没什么名分的使女。 “她是个朝鲜女人,我们大王征讨朝鲜时候带回来的,很得大王喜欢,她也很会争宠,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 真抠门啊。于微想,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不给待遇?还黄氏黄氏,难怪豪格没儿子。 “额涅。”多尼忽然惊呼一声,指着不远处多铎道:“阿玛射中了。” 于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只屁股上扎了只箭的鹿,四蹄跑出残影,正所谓射人先射马,射鹿要射腿,屁股脂肪厚,一箭下去,鹿仅仅轻伤,疼痛刺激肾上腺素分泌,这只鹿估计是抓不到了。 豪格放下弓,笑吟吟看向多铎,多铎脸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我本来可以射中的,发箭的时候它忽然跳了一下,这谁知道。”豪格笑而不语,一拉缰绳转身往营地方向而去。 于微:“.....走吧,多尼。” 她带着孩子们回到营地,让嬷嬷先带他们下去换衣服,身后脚步声沉重而凌乱,多铎大步走到于微身边,带来一阵热风,他大口喘息着,在她身边的皮褥子上坐下。 侍女送上热巾,多铎接过,正欲擦汗时,一扭头却发现于微手上一点黑迹。 多铎伸手,抓住于微的手,热巾搭了上来,烫的于微一缩,多铎抓住她的手腕,认真擦拭起来。 但擦了几次,指尖那块污迹依旧没有消失,多铎将她的手拉近,定睛去看。 “这是什么?” 光影变化,指尖那点痕迹逐渐显露真实颜色,由暗渐明,散发出活力的红色。不是黑色,是深红色。 从指尖到甲面,颜色一点点淡下去,显得指尖那点红色,更为突出。 “凤仙花加明矾染的。” “哦。”多铎松开手,不解问道:“那为什么只染指尖一点?” 渐变美甲这种高级的东西,这个土老帽是不会理解的,于微懒得和他解释,敷衍道:“好看。” 光顾着和于微说话,多铎手中热巾逐渐失去了温度,蒸汽消散,于微瞥见,伸手拿过他手里已经变冷的手巾,让人换了热帕子。 热帕子递到她面前,多铎却不接,只仰着脸,于微伸手,用帕子擦掉他额头、脸上的汗水。她为他擦汗,他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于微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帕子丢进他手中,“自己擦。”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微竖眉,“你在说谁老?” 她吗? 不到二十二岁,多么美好的年龄,青春正好,他在狗叫什么? “我老。”多铎笑着改口,“我老,行吧。” 于微白了他一眼,视线忽然越过多铎,落到他身后朝远处跑去的多尼,她有些担心,问道:“多尼,你去哪儿?”多尼头也不回的跑了,“额涅,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不放心,起身就要跟上多尼的脚步,多铎伸手拉住于微,“让他自己去玩呗。” “不行,荒郊野外的,我不放心。” 浑河汤汤,奔腾而过,护军们正在分割猎物,新鲜的猎物必须及时处理,八旗的战士,个个都是顶尖的猎手,他们分工明确,将猎物开肠破肚,拔毛去皮。 当然也没忘记犒赏追随他们的猎鹰,肉块连毛带皮丢给树杈上的猎鹰。 其中就有多尼的小鹰,虽然一无所获,但他还是跑过来,慰问自己的战友。 “喂他!喂他!” 多尼生怕自己的小鹰抢不过别的鹰,其实按他那鹰的体格,饿上个几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几次护军将肉块抛给小鹰,却都被它身旁别的体型较大的鹰抢走,尖喙一口叼住肉块,用力一扯,小鹰毫无还手之力,被硬生生抢走到嘴的美味。 护军听从多尼的吩咐,将肉块丢给小鹰,但他依旧守不住,被别的大鹰抢走。 “把他们分开吧。”多尼道。 其中一个护军劝道:“大阿哥,鹰不是这么喂的,失去野性就和家禽没什么区别了。得让他自己抢,仇恨、嫉妒,都会成为一只鹰凶猛的诱因。” 多尼很挫败,他听进去了护军的话,可又担心自己的伙伴,会受到欺负。 于微打量了一眼那几个护军,自古武将多倨傲,沙场冲锋陷阵下来的成年人,很难对一个含着金汤匙的小阿哥完全服气。她不动声色,暗自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把他们分开。”多尼坚持道。 护军嘴上应道,却动也不动,多尼想要上前,一只大鹰忽然展开双翅,多尼被它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护军们哈哈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你们在笑什么?”于微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呵斥道。 “额涅。” 多尼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于微,于微想了想,反问道:“你的伙伴受到欺负了,你会怎么办?” “我知道了,额涅。” 多尼坚持道:“将他们分开。” 护军不动,“福晋,大阿哥,这不像您在家里豢养猫儿狗儿,太过宠爱它,只会害了它。” 对方这么一说,多尼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于微,于微对他点点头,多尼咬牙道:“我说了将他们分开,就把他们分开!” 几个护军不情不愿将小鹰分到一边,又抛了几块肉块给它。他们嘴上不说,动作却满是不忿,眼神中,甚至带着鄙薄。 战争,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场,他们靠着自己浴血奋战得到一切,自然鄙薄碌碌无为的米虫。在他们眼中,多尼的举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在这里乱指手画脚罢了。 这样的恶意流露,只要不瞎,都可以感知到,多尼退进于微怀抱,“额涅。” “你们对大阿哥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吗?”于微质问道。 几人嘴上道:“不敢。大阿哥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言语恭敬,而内藏不臣。令人,如鲠在喉。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1节 八旗尚武、重军功,士卒勇猛,也十分难驯,就像是野生的海东青,战斗力勇猛,却不会轻易臣服于人,之前她遇到的那几个八旗将领,也是如此。 “怎么了?”多铎的声音响起,那几个护军脸上的鄙夷才收起来。 于微看向多铎,脸上表情难看。 多尼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小鹰是我的伙伴,他太小了,被别的海东青欺负,我想保护他。” “可他们说,这样会让海东青失去野性,阿玛,是我做错了吗?” 多铎蹙眉,扫了一眼那几个护军,“鹰怎么养的都忘了吗?小的可以和大的关在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 几个护军这才认错,“是,大王恕罪。”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敢欺负福晋阿哥?” “大王恕罪。” 听几人求饶,于微心道他们果然是故意的,在捉弄自己母子。 早有侍卫呵斥几人道:“大胆的奴才,敢冒犯福晋和大阿哥。” 骂着,那侍卫挥起鞭子,就往那几人身上抽。 多尼没见过这种场面,于微上前,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被多铎挡住,“让他看着,这些奴才要是敢欺负他,就狠狠抽他们,犯主的奴才,打死也不为过。” 于微对多铎这样的教育难以苟同,她蹲下身,对多尼道:“大的鹰和小的鹰,各有各的养法,就像是阿玛和豪格打猎,你和齐正额在一旁学习,每个人要做的事情不一样,不可以混为一谈,他们在骗你,欺负你年纪小,不知道事情的原由。” “他们是大人,你是小孩子,他们不应该欺负你。” 听于微这么一说,多尼看向几个护军的眼神,也从无措,变成愤怒。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多尼十分不解,愤怒又困惑。 多铎道:“因为你还没强大起来,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他们畏惧、害怕,让他们不能轻视你,欺骗你。阿玛不强大、你不强大,连你的额涅都会受人欺负,别人不会拿你的额涅当做额涅那样尊敬,但会因为你,尊敬你的额涅。” 懵懂的孩子看向阿玛,又看向额涅,于微想了想,默认他的说法。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文明,关爱伤者、老人、小孩,是文明的象征,只有动物才弱肉强食,你死我活,人会相互帮助。 文明的基石,是克制的强大。 她的孩子必须要先成长起来,变得强大,才能和人讲文明。 一连几十鞭子,几人衣服都被打烂,沁出血迹,那侍卫才住手。 多铎垂眸,拉住多尼,对于微道:“走吧。” 走出去一段距离,多铎忽然对于微道:“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多尼还小,这些护军都是沙场出来的精锐,难免倨傲。等多尼大些就好了,有了军功,他们就会将他当做主子。” 于微‘嗯’了声。 又走了几步,多铎又道:“已经罚过他们了,你不要再生气了。” 于微侧首看向多铎,“我没有生气,他们已经受过处罚了。” “我见你不说话,以为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一些事。”于微侧首,看向多铎,忽然轻声问道:“你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在面对倨傲旗属这件事上,多铎比多尼更有发言权。努尔哈赤死的时候,多铎只有十三岁,继承了整个镶黄旗,那都是跟随努尔哈赤征战天下的精锐牛录,一个未成年的贝勒,就要独自面临生活的挑战。 他呢? 那个十三岁的少年,还不到满洲抽丁年纪的孩子,也像多尼今天这样,被倨傲的下属欺负过吗? 多铎愣住了,显然,他似乎想到于微会问这样的问题,那双清澈而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眉头微微蹙起,多铎凝视于微良久,忽然笑了下,满不在乎道:“谁敢欺负我?不要命了。” “我可是冲到敌阵落马,还能机灵的抢一匹马跑回来的人,可跟豪格那样一味往前冲的笨蛋不一样,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于微没有说话,只是歪头望着他,多铎的声音渐渐小了,他对上于微的视线,夕阳万丈,爱人被充斥着余晖的眼睛,是那么忧伤。 “都过去了,没什么的。”多铎道。 ----------------------- 作者有话说:这章的参考对象,是顺治。 顺治(已经是皇帝版)因为牵着马走了一段小路,被大臣讥讽说不懂骑射,孝庄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被大臣在大街上公然殴打。 80是大清之风,从上到下,都不太能免俗,毕竟连汗都被大哥暴揍过,后来还被几大贝勒欺负。 第110章 神仙的孩子 胤禛以为两位额涅是仙女…… 来时毡车, 归时也是毡车,不过于微嫁来盛京时是孤零零一人,而今返回科尔沁, 车里挤满了孩子。 舒伦听说要出去玩,前一天晚上高兴地睡不着, 衣服鞋子都摆在床边, 睡一会儿,就要起来看看窗外。舒舒和多尼就安静些,小棉袄柔声问多铎道:“阿玛也跟我们一起去嫲嫲家吗?” 这可戳到了她阿玛的伤心处, 多铎抿唇, 忧伤道:“不,阿玛不去, 阿玛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末了, 他看着于微道:“你们可要早些回来。” ‘早些回来’这几个字于微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敷衍道:“哎呀, 知道了知道了。会回来的。” 多铎将摇车中的多尔博抱起来, 亲了又亲。 多尔博(胤禛版)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拱醒, 睁开朦胧睡眼一看, 呀!他开始叫了,啊啊啊! 住嘴!住嘴啊!老登。 奇塔特接来琪琪格, 童尘和萨仁、李福晋话别, 又敷衍的跟多尔衮说了两句, 一行人便启程,多铎要送,这一送,就一口气送出盛京城外二十里。 于微忍不住了, 问多铎道:“不然你也去?” 再送就要科尔沁了,既然这样,不如一起去吧。 多铎有些心动,于微的脸陡然沉了下来,“你还真想跟我们一起去?你到底回不回去?” 都贬成贝勒了,还不消停。多尔博无语摇头,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多铎敷衍道:“再送两步就回。” 他又送了十里,这才不舍驻足,目送队伍远去。 于微掀开车帘,见车后已经没有了多铎的身影,神色这才和缓,奇塔特见于微回望,不由打趣道:“额格其这不也舍不得十贝勒吗?” “小孩子懂什么。”于微竖眉。 奇塔特辩解道:“额格其,我不小了,我都娶妻了。” 满蒙的习俗,迎娶了妻子,就不再是小孩子,而是成人了。奇塔特迎娶了固伦公主,衮布大妃也开始慢慢将部落的事务转交到他手中,或许再过不久,他就是能独自扛起一方的固伦额驸台吉了。 “说你小你就是小。”童尘也掀开了车帘,“敢跟姐姐们顶嘴?” 奇塔特笑道:“不敢不敢。” 童尘难得露出个笑脸,“这才对。” 进了蒙古地界后不久,一行人便迎面而来,是桑噶尔寨,奉衮布大妃之命,前来迎接。女儿归宁,是家中一大喜事,和桑噶尔寨会和后不久,于微便看到了衮布大妃的身影,她亲自带着人马,来接两个女儿。 于微和童尘下马,大妃张开怀抱,一手一个,激动地热泪盈眶。 奇塔特和桑噶尔寨卸货一样将舒伦、舒舒、多尼抱下马车,三人争先恐后跑向大妃,唤道:“嫲嫲。” 很多年以后,于微才理解自己第一次去盛京时所见到的抱见礼的真正含义,难怪那些人那么激动的抱来抱去,大妃先后亲了亲三个孩子的头顶,又看了车里熟睡的琪琪格和多尔博,一行人这才往营地而去。 营地十分热闹,牛羊早就杀好,宴会只等于微和童尘抵达,在营地等待她们的,还有一位特殊的人,是哈日娜的额吉,也是大妃的老姐姐。 草原上就这么点人,部落之间结婚大多固定,世代联姻的部落很常见,比如大元的后族弘吉剌部。嫩科尔沁的姻部也就那么几个,姑娘出嫁后在部落里转两圈,发现有一小半的人自己都认识。 老妣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满鬓沧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她看起来不像是衮布大妃的姐姐,更像是她的母亲。 这时代,老大和老幺之间,有时候能隔一个加强排,和长达三四年的跨度。看到老妣吉的这一瞬,于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一直以来,她都是托前往盛京朝见的人带东西,而没有亲自来看两个外孙女。 她的年纪很大,已经经不起长途跋涉了,见到老妣吉,于微有些心虚,一切的始作俑者费扬果,还没有被处死,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原因,生活得相当可以。 老妣吉走到舒伦面前,泪眼婆娑,伸出手,颤抖着抚摸她的脸庞,舒伦没见过老妣吉,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舒舒更是直接躲到了于微身后,害怕的抓住了她的衣角。 没抓到两个外孙女,老妣吉抓到了多尼,多尼懵懂的眨了眨眼,老妣吉望着多尼,倏而笑了,然后,就将舒伦和舒舒抛之脑后了,她高兴的拉着多尼,要给他找糕点吃。 于微:“......” 从尊敬的老姨妈妣吉,变成那老太太,只要一瞬间。 回到娘家,于微跟童尘不知怎么反而拘束起来,比起生活了没有多久的科尔沁,她们在盛京生活的时间更长一些。反倒是几个孩子回了草原,好似飞鸟入林,何其恣意潇洒。 舅舅多的好处就是,可以一对一陪伴外甥,仆人还是得家生子好用,桑噶尔寨、巴尔图、额森三位男德华鞍前马后,一波仆人还没使唤好,另一波男德华又至,哈日娜的侄子们来了。 舒伦骑在桑噶尔寨脖子上,身旁等着替换的大外甥额尔德尼将精心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时刻等待着女王的命令。舒舒‘满腹经纶’也有了用武之地,一句话说完,便有人问,“然后呢”,她说了,另一个人又问,“然后呢”。 多尼跟额森拉着手,身后是逗弄他们两个的大孩子,他们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往前跑,不时回头看看身后,大孩子见他们回头,又装腔作势的追了上去。 就连琪琪格和多尔博也分配到了自己的德华,吴克善的女儿额尔德尼布木巴经常来陪他们俩玩,多尔博总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闭上眼睛睡觉,只有琪琪格赏脸。 布木巴就不怎么找多尔博,而只跟琪琪格玩。多尔博就这么失去了他唯一的半个德华,于微捏捏他的小脸,“死小子,不识货,这可是将来的皇后。” “就是。”童尘笑道。 胤禛昏昏欲睡的大脑,霎时清醒,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两位额涅的话宛如一道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 什么叫,将来的皇后? 卓里克图亲王的女儿嫁给了顺治帝,可现在还是太宗文皇帝皇太极在位期间,她怎么就知道皇后是谁呢?她应该连将来的皇帝是谁都不知道啊,怎么会说出‘将来的皇后’这四个字呢。 胤禛一时愣住了,紧接着,更令他震惊的话语,接二连三在他耳边炸开。 “可惜这皇后命不好,福临那小子只喜欢董鄂妃,你说,董鄂妃到底长什么样子?不会真的是博果尔的福晋吧。”于微看向童尘。 童尘对上她的视线,挑眉道:“嗯....博果尔现在还没出生呢,等他出生了再看吧,谁知道是不是呢,不还谣传董鄂妃是汉人吗?谣言这个东西,不一定可信。” “比如多尔衮跟布木布泰,他俩就是纯黄/谣。” “是的。”童尘道,“我感觉董鄂妃是汉人可能也是谣言,这传言跟着朱棣老妈是蒙古人不是如出一辙,文人的阿q精神,虽然政治军事什么都赢了或者失败了,但是输在或者赢在血脉,也是一种胜利。” “虽然朱棣得到了天下,但是他妈妈是蒙古人,他是异类。” 两人自顾自聊着,全然没注意到摇车中婴儿那因为惊愕而瞪大的眼睛。 她们都在说什么? 他的亲娘们啊。 她们居然真的知道将来发生的事情?难道她们也和自己一样,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吗?那她们是谁? 眼见额涅朝自己看了过来,胤禛立刻收敛神情,装作困倦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2节 眼睛闭上了,大脑就开始剧烈运转,听她们说话的口气,她们似乎也只是道听途说皇室辛秘,所以他们绝不可能来自于顺治朝,康熙初年也不太可能,只有可能是当事人都死去,一切秘密都石沉大海。 所以她们和自己一样吗? 于微见儿子又睡了,拧了拧他的小脸,“谁谁谁,整天就只知道睡。” “他睡觉还不好,真跟琪琪格一样,一岁前天天晚上哭你就老实了。” 两人在科尔沁住了近一个月,部落上下准备好满珠习礼与济鼐格格的婚礼,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从科尔沁往盛京去,既是朝见,也是联姻。满蒙联姻,有来有往,满珠习礼娶济鼐,亲戚布塔齐之子娶代善的格格,多尔衮娶察哈尔公主,大家还商定了傅勒赫迎娶吴克善之女的具体日期。 嫁两个,娶两个,有来有往,很符合满蒙传统。 “亲上加亲加亲,早晚把香火加断。”童尘冷笑声。 于微不置可否,“同治、光绪、宣统,大清最后三个皇帝不就绝了,长达五十年没有新生儿,恶果这不就出来了。” 闻言,摇篮中的胤禛不敢睁开眼睛。 大清最后的三个皇帝?一个很陌生的词语,大清传了多少代呢?自己额涅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们不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来了吧? 胤禛是相信长生不老的,那些道士向他献上丹药的时候,也例举了很多丹升的例子,难道自己吃的丹药,真有奇效?他现在成了神仙的儿子? 一定是这样,否则,这一切怎么解释呢?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再看向两位额涅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敬仰与尊敬。天机不可泄露,他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淑侪公主年纪很小,脾气却很暴躁,尊贵的人,大多都很有‘性格’,作为察哈尔的公主,又被大清皇帝皇太极抚养长大,她也的确有目空一切的资本和底气。 童尘懒得跟小朋友计较,太丢脸了,干脆继续待在科尔沁的营地,不回睿王府。于微陪着她,也不回家,多铎见和她说不通,腰一弯就将她扛了起来,“你不能只管你妹妹,不管我的死活啊。” 他度日如年,已经快要成望妻石了。 于微的脸烫到了脖子根,也不知是因为被扛在肩上,血液倒流,还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下,面对多铎如此急切的爱意。 她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你放我下来。” 童尘无奈扶额,别秀了,两个秀儿,“你就跟他回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多铎扛着于微大步往前,身后三个孩子小跑着想要追上父母的脚步,但她们奔跑的速度始终有限,跟不上阿玛的流星大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骑着一匹马离去。 姐弟妹三人对视,多尼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阿玛和额涅不要我们了吗?” 跑出去二里地,于微最先想起了孩子,“喂,不要孩子了?” “不是都在吗?” “哦,也是。” 两人达成一致,“到时候再来接吧。” 回到府邸,进了屋,多铎迫不及待抱住于微,捧起她的脸,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鼻尖摩挲过她的鼻尖,滚烫与炙热迎面而来,触手可及,于微的呼吸有些乱了。 “大汗已经决定让我和豪格征明,你就不怕再也见不到我了是吧?”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责怪。 于微给了他一拳,多铎垂下一手,包裹住她的手掌,拳头很快散开,和他掌心相扣,“胡说。好好的,怎么会回不来。” “要是回不来呢?” 于微想了下,“那我就带着儿子过。” ----------------------- 作者有话说:前文有一处错误,杜勒玛是明安的孙女。 明安和孔果尔都有一个叫栋果尔的儿子,但是其中一个号伊尔都齐,或者名字前后缀带伊尔都齐(这个我需要再考证一下)。 在顺治二年之前,明安是没有单独的旗,是和孔果尔一起划分到前旗,二年以后才有的后旗。我应该是把两个栋果儿搞反了,然后记错了,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反正我脑子里的知识出了点问题。这两天会稍微修一下杜勒玛板块,修完了给你们说。 私密马赛,致歉致歉。[狗头叼玫瑰]你们会原谅我的是吗? 第111章 二人世界 丢下孩子出去玩 衮布大妃一行人在盛京停留了一段时间, 时隔多年,于微和多铎终于过上了二人世界,没有四个混世魔王的世界, 终于变得安静。两人骑着马,在原野上肆意驰骋。 多铎带着于微去浑河上捉鱼, 一叶小舟飘荡在安静的浑河河面, 于微坐在船尾划桨,多铎站在船中,瞅准时机用力将渔网撒了出去, 河面霎时出现无数蛛网般的波纹。 随着渔网被拖上渔船, 于微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想要上前看‘战果’, 但船太小了, 她稍微一动,船身就剧烈摇晃起来, 多铎立刻蹲下, 朝她道:“别动别动!” 于微慢慢挪到船中,和多铎一起将渔网拉上来, 仔细搜索起猎物的踪迹, 却见渔网质本洁来还本去,只挂上来些许苔藓和细小枯枝, 一片鱼鳞也不见, 可方才她分明看见船下有很多鱼。 她气馁将渔网丢到了船舱, 又不解气的给了多铎一拳,“肯定是你丢的时候动静太大,把鱼吓跑了。”多铎抓了下头,为自己的空军感到些许尴尬, “是吗?” 他把渔网递给于微,“那你来。” 于微:“我刚才就是随口说的。” 她怎么会抓鱼?满洲族才是渔猎民族,她是游牧民族,再往前是工业社会的产物,鱼?菜市场和花鸟市场有。 多铎又撒了几网,均以失败告终,那边于微见空军一号大败,掏出了自己用缝衣针、饿,鹅毛制作的简易鱼竿,开始cos‘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男人,不靠谱,还是得她自己来。 半日过去,空军二号气急败坏的拽着空军一号走了。 东北的夏天光照充足,白山黑水,蓝田绿野,马匹站在树下,成群结队的绵羊闲步草场。两人躺在树下,草坪没有起伏,平躺并不舒服,于微往过挪了挪,头枕到了多铎胸口。 多铎单手后枕,另一手轻轻落在于微发髻上。 果然,还是躺着舒服,一舒服,她就将空军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我们一会儿去哪儿玩?”于微问道。 “你想去哪儿玩?” 于微想了想,“再躺会儿吧。” 阳光明媚,细碎的阳光,从叶间洒落,宛若点点星光,于微伸手,张开五指,几点碎光落在她掌中,仿佛星辰入掌。下一瞬,她的手被另一只宽厚的手包裹,拉到自己心口。 “这一次出征,我一定好好作战。” 于微抿唇,心想,你别让我当寡妇就行了。 满洲有寡妇当家的例子,但多为年迈的祖母,她们凭借着辈分、年龄、经验,撑起家庭重担。经历过这么多,于微也渐渐认清满洲社会,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社会,道德还没有太成型。 没有繁文缛节,女性的束缚轻,但同时,四周潜在的危险也更多。 高墙筑起,危险和自由都被阻隔在外,高墙之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会过什么日子,于微不敢想。 “我一定把爵位挣回来。” 于微无奈道:“行了,你安全回来就行了,至于爵位....爵位也很重要...但是可以慢慢挣,不要着急。” 两人略休息了一会儿,就又上马,往远处而去,来的时候,于微看到那边一片野花盛开。夕阳西下,于微骑在马上,多铎牵马在前,两人的头上、身上,就连马鞍上,全都插满五彩缤纷鲜花。 于微一手抓着马鞍,另一手抓着大把鲜花,脸上笑容洋溢,多铎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温柔的目光落在于微身上,四目相对,两人不由笑出声来。 两人慢悠悠往衮布大妃的营地而去,准备去接自己的几个大崽,二人世界已经过得够久了,应该去接孩子们了,再不接,他们该闹了。 到了营地,多铎将于微从马上抱下来,两人还未进入毡房,便听见里面传来多尼咯咯的笑声。于微有些诧异,他居然没哭,这么乖? 于微小心翼翼掀开毡房的门帘,只见桑噶尔寨跪趴在地上,身上骑着他的好外甥金大宝,“驾!舅舅快点,舅舅快点。” 十多岁的小舅舅累得满脸通红,额头满布汗珠,驮着外甥,一步一步爬得艰难。 于微实在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两人听到声音,回头望来,多尼眼前一亮,“额涅。”桑噶尔寨的眼睛也亮了,“额格其你可算回来了。” 多尼立刻从舅舅背上下来,朝额涅奔去,他一把抱住于微的腿,可怜兮兮道:“额涅。” 大胖外甥一离背,桑噶尔寨霎时浑身脱力,瘫倒在地摊上,“额格其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累死了,她们每天都要额涅。” 于微将多尼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多尼揉了揉眼睛,一头扎进她怀里,低低抽噎起来,“额涅。”于微赶紧哄,“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额涅不是回来了。” “其他孩子呢?”于微问弟弟道。 桑噶尔寨有气无力道:“舒伦在额吉那里,舒舒和多尔博在巴特玛额格其那里。” 于微一听童尘还在,瞳孔蓦然缩了一下,低声问道:“巴特玛还没有回去吗?”桑噶尔寨从地上爬起来,据实道:“没有,九王来过,她也不愿意回去,额格其,他们到底怎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 于微先去看舒伦,她正跟着衮布大妃在学蒙古文,大妃循循善诱道:“听别人讲故事,别人不讲不就没有故事听了,可是你要是学会了这些字,你就可以自己看故事了。” 大妃循循善诱,舒伦学的也认真,于微侧耳听去,大妃正在教舒伦读蒙古的历史巨著《蒙古源流》,蒙古人从哪里来,蒙古人怎么在某某英雄的带领下,发展、迁徙、壮大。 舒伦底子打得好,学起来很快,大妃见她聪慧,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比你额吉聪明得多。” “什么呀。”于微在帐外低声吐槽了句。 一旁多铎忽然笑了,他也学着大妃的样子,摸了摸于微的头,“你也很聪明。” 于微回头,瞪了他一眼,“大笨蛋不要说话。” 多尼听母亲这么说,也附和道:“阿玛是个大笨蛋。” 多铎的脸顿时就垮下来了,抬手照着多尼的后脑就是一巴掌,“死小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敢说阿玛了。”多尼双手抱头,委屈看向于微,“额涅,阿玛是坏蛋。” 于微忍不住笑出了声,“笨蛋变成坏蛋了,哈哈哈哈。” 毡房外响动吸引屋中两人,衮布大妃知道是女儿回来了,推了下舒伦,“去吧,你的坏蛋额涅和阿玛回来了。” 舒伦飞奔向二人,多铎蹲下身子,抱起舒伦,高高举起,转了一圈又放下,舒伦开心大笑,“阿玛,额涅,你们回来了。” 放下舒伦,多铎接过于微怀中多尼,于微伸手,拉住舒伦,一家人又去童尘毡房,她的毡房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孩子们应该是睡着了,三人小心翼翼进入。 果然,琪琪格和多尔博在摇车中睡得正香,童尘抱着舒舒,舒舒也已经睡了,但她睡得不安稳,眼角还挂着泪痕。爱哭的孩子,家里足足有两个,另外两个则先天泪腺不发达,一声不吭。 “舒舒还没醒,等她醒了我们再回去吧。”于微回头,看向多铎,多铎对上她的视线,见她似乎有话要和姐妹说,‘嗯’了声,“那我带舒伦和多尼去和大妃他们辞别。” 四下无人,于微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童尘道:“你之后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童尘抿唇,“熬呗,看谁熬死谁。” “这.....” 童尘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譬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齐心协力也能往前走,现在他跟我还是一条心,可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委屈你和多尔博。” “既然现在找不到结局的方法,就先放一放吧。”于微道,“我们低估了多尔衮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儿子的决心了。” 童尘看向于微,于微目光逐渐坚定,“不如先放一放,如果你还想跟他在一起,我答应将多尔博给你,是希望你们两个能走下去,你要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有我在一天,我的孩子肯定不会不管你。” “决定权一直在你手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童尘眼中满是纠结与犹豫,良久,她低声道:“我再想想吧。” “额涅。”舒舒蚊吟般唤了一声,见到于微,她立刻从童尘怀中坐了起来,手脚并用想要朝于微而去,于微接过舒舒,舒舒的小脸贴在她怀中,又蚊子般叫了两声,“额涅。” 于微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额涅在。”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3节 这边舒舒醒了,那边多铎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和大妃、次妃道别,吴克善、满珠习礼、桑噶尔寨都出帐,前来相送。于微要走了,童尘送她出毡房,两人对视一眼,童尘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让她放心回去。 多铎将舒伦抱上马,于微怕舒舒才醒,吹了风容易着凉,带着她和多尼、多尔博登上了马车,吴克善等人骑马相送,一直将于微一行人送出营地,双方才道别分开。 一家人回到府邸,豪格早等在前厅,多铎于是和豪格去了书房,于微将几个孩子安顿好,天已经快黑了,又过了一会儿,多铎才回来,两人玩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洗漱后便上床睡觉。 于微翻了个身,挤进多铎怀中,多铎展臂,抱住她,她搂着丈夫的脖子问道:“这次就你跟豪格去吗?” 多铎点头,“是。” “你一个人在家里,凡事不要太辛苦,让下人们去做就行。” “要是有什么场合不想去,就不去,实在不行,你就说你生病了,去不了,缺席就缺席。”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于微支起上半身,看向多铎的眼睛,装病?小学生套路。 “万一给我派个大夫来怎么办?岂非当场就露馅了。” “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让人欺负了我?你在外面别瞎操心家里,知道吗?” 多铎伸手,抚上于微的脸,于微侧脸,将大半边脸颊都放在了他掌中,两人对视,目光交织,温柔而忧郁,多铎的手指穿过于微的发隙,包裹住她的后脑,轻轻用力,于微顺着他的力道,头缓缓垂下,伏在他胸口。 长夜漫漫,四下宁静,起伏的耳边,唯有多铎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声。 -----------------------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打松锦之战了,这场仗双方对峙的时间很长,从崇德五年,打到了八年,最大的机遇来了。 (本想相拥战争财,但这个表述可能有点贬义,主要因为有的国家和个人为了发财,而挑起战争,战争是可以刺激需求的。 我认真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海上丝绸之路,发现竞争太大了,毕竟东南沿海的福建、泉州是核心城市,这块海盗也多,朝鲜还是有点菜了[裂开] 在外部市场有限的情况下,本国的内需,就是最大的机遇,先小小起个步吧) 第112章 概率 穿越就和投胎一样,性别概率为一…… 夏天稍纵即逝, 一家人能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不长,天气稍冷, 大军便出征往明国锦州、宁远一带而去。 于微带着孩子们去送多铎,分别之时, 方知柳永雨霖铃的权威, 正所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悲伤是暂时的, 目送多铎的背影消失在平原尽头, 于微的心情也调整过来了,今天离开的是一个犯了错被贬为贝勒的老公, 明天回来的可是一个洗心革面身负军功的老公。 铁老公掉进河里, 不说镀层金,也得包一层银。 这么看的话, 分别是有价值的。 这样想着, 于微在怀中多尔博脸上亲了一口,对舒伦道:“舒伦, 拉好弟弟妹妹, 咱们回家去。” 胤禛睡得正香,朦胧间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梦中, 他又回到了婴孩时代, 那时还没有弟弟,额涅在自己脸上落下温柔一吻。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额涅的脸却又渐渐远去, 他那颗激动的心,陡然砸回了胸前,就在他失落至极,清醒过来,半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圆润充满母性的脸,凑到了他眼前。 脸上,忽然暖了一下,沉得底的心又缓慢跳动起来,平稳而有力。 他听见额涅在跟自己的大姐说,拉好弟弟妹妹,他们要回家了。 回家..... 胤禛睁开眼睛,天气晴朗,蓝天洁净如洗,白云流动,他在母亲的怀抱中颠簸着,朝一个方向而去,那不是皇宫,而是家。 他现在是多尔博,有一个新的家。 懒怠但不失责任心的阿玛,仙人下凡的额涅,侠义心肠的大姐姐,温柔话多的二姐姐,憨傻可爱的阿哥,一家人在一起,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以后不做胤禛了,那个皇帝胤禛已经死了,他现在是多尔博,将来的皇帝多尔博。 空气中有了寒意,宫中又传出来东大福晋抱病的消息,自从小阿哥夭折后,海兰珠的身体就时好时坏,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生育、夭折,更令她的健康雪上加霜。 按满人的习俗,生病者要离开家门,去往野外,令自然将身上的病魔带离,汗于是带着诸福晋出猎,离开盛京往哈达一带而去。大汗出猎,诸王贝勒大多相从,多铎不在,于微借口照顾幼子,留在家中。 多尔衮只带了童尘,意在与她修复关系,童尘到底还是去了,将琪琪格托付给于微,于微将琪琪格放在多尔博的摇篮,“去吧去吧,有本德华在,你放心二人世界去吧。” 此次出猎一共十七日,也不知多尔衮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许下什么海誓山盟,两人一时和好如初,于微看童尘心情好,不由打趣道:“快,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给我听听。” 提到有趣事,童尘忽然想起了什么,“有,鳌拜有个弟弟,叫巴哈。我跟你说,他真的不愧是鳌拜的弟弟。” “嗯?” “围猎的时候,巴哈所射之鹿逃走了,恰好汗射了一只鹿,他,跟大汗争起来了!他非说汗的鹿是他的鹿,大汗大怒,跟他解释他的鹿跑了,这是自己打的鹿,巴哈依旧不依不饶。” 于微汗颜,“额......” 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和皇帝起冲突,但放在大清,似乎又诡异的和谐起来。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跟皇帝吵两句。大金的皇帝还因为花了国库里的钱喝酒被拽下来打了一顿呢,后金也算是继承先祖遗风。 “然后呢,这件事怎么解决的?” “最后大汗没办法了,将诸王贝勒都叫了过来,根据沿途鹿血和箭的方向,有理有据跟巴哈分析。” “我是说巴哈受罚了吗?” “诸王贝勒议巴哈有罪,套城门口了,他父兄请求汗处死他,汗把他赦免了。” 于微想了想,还是当汗好,能把有罪之人套城门口。 “真不愧是鳌拜的弟弟。”童尘感慨道。 童尘一直在提鳌拜,于微也忽然想起件事,趁着汗与诸王都不在盛京,她去看了一次费扬果,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费扬果,汗已经决定处死他。 费扬果跟她说了很多,其中就提到过鳌拜——‘他只忠于大汗,多尔衮想要上位,鳌拜兄弟是越不过去的。’ 巴哈性情耿直,所以直言犯上,即便面对的是大汗,是强权,他依旧坚持自我。他坚信理,所以即便将来换一个汗,他还是不会退缩。 “福临不会原谅多尔衮,你们要想在多尔衮死后不被清算,要么现在跟福临打好关系,要么从现在起,培养自己。” “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你的丈夫身上,他死在多尔衮前面。” “幼主,要么有能臣,要么有摄政的女主。能臣,诸葛亮是能臣,司马懿也是能臣,能臣,并不意味着是忠臣。我建议你跟福临打好关系,你太欠缺成为女主法理了。” “太宗皇太极的威望很高,福临的合法性从父亲那里继承,你的姐妹可以从丈夫多尔衮那里继承,可是你,你从哪里得到执政的合理性呢?必要时候,你得抛弃你的姐妹,避免被她牵连。” 费扬果的话,听得于微后背发凉,什么叫多铎会死在多尔衮前面?什么叫她得放弃她的姐妹,以免被牵连? 比起清太宗皇太极、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多铎的存在感很低,于微连前二者的死亡时间都不知道,更别说多铎。她还想再追问,费扬果却反问道:“我告诉你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于微一时被问住了。 “多尔衮是他的哥哥,皇太极也是他的哥哥,对于他而言,宗王就是他命运的终点,他和皇太极、多尔衮的利益,都只能一时方向一致,这和你的姐妹不一致。” “真到了那一天,你是要丈夫儿子,还是要你的朋友和作为现代人的良知呢?” “大概,你会选择前者,因为你的核心利益跟前者绑定。” 于微听得心乱如麻,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费扬果以手掩面,笑的无力,“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穿越和投胎一样,性别概率是随机的。” “嗯?!” “很多事情,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想帮你们,但实则,你们并没有处在水深火热中。”费扬果越说声音越低,良久,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于微,那双清澈的眼睛凝视她许久。 “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走吧。活着,也是一种胜利,活下去,用你想的方式,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你的丈夫很爱你,你还有可爱的孩子.....多尔博.....” 提到多尔博,费扬果的眉头倏而紧蹙起来,他记得,历史上的费扬果出生在崇德八年,入关前不久,而多尔衮在六年后死去,他死的太过突然,权力出现了真空。 真空,意味着各方的僵持,原本,他就是想利用这些真空。 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死的很突然,这两次权力真空,都造成了大清实际权柄的转移。第一次,福临得立,但摄政王多尔衮掌握大权,第二次,摄政王的大臣,想要‘抱王幼子’,可多尔博年纪太小,持这样意见的人,始终在少数,所以多尔衮被清算了。 他必须在权力真空前,拥有上桌的资格,才能尽可能多的分羹,上位,需要契机,没有,他就自己制造。可惜,造化弄人。 提前五年出生的孩子?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是说这个孩子.....不会长大? 算了。费扬果转身,单薄的身子藏在阴影中,“你快走吧,让人看到总归是不好的。” 于微看着阴影中的青年,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费扬果,他躲在阴影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姑娘一样,暗自垂泪,可看到自己,他又强装镇定,摆出尖刺。 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和自己一样同为穿越者的‘伙伴’。 “微微。”童尘的声音将于微从漫长的思绪中扯回,“想什么呢?怎么提到鳌少保,这么思绪万千,总不能是看上英俊帅气的鳌少保了吧。” “在想你老公。”于微语出惊人。 “啊?” 于微看向童尘,“你老公到底想当周公还是王莽?” 童尘想了想,莞尔道:“他现在想给大汗当狗腿子。” 王莽谦卑未篡时,没当上权臣之前,他比谁都像是周公,现在多尔衮脑子里想的,不是当周公还是王莽,而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心腹。 两人对视,齐齐叹口气,窗外侍女正迎着初升的朝阳,抖开宽大的白布,阳光下,白色的绸布,光泽细腻,这是庄子上送来的第一批蚕茧织成的 盛京的新年要到了,蒙古的白节也就不远,白节是蒙古族的新年,大清的历法和大明历法基本是同一套,蒙古却使用藏历,与明清历法大致相同,但存在很短的时间差。 侍女们都在为白节做准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分工明确,剪裁的剪裁,缝制的缝制,主人服缎,奴才服布,务必让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 白色,是纯洁的颜色,草原儿女赖以生存的牛羊奶便是白色,这便是白节之白的来由。白节到来时,草原一切都会变成白色。蒙古包顶蒙上白毡,众人换上崭新的白衣,将洁白的哈达,献给亲属。 于微和童尘闲来无事,叫了擅长缝纫的侍女塔贞入内,也学着缝箭巾,正学着,外面不知谁喊了声,“塔贞去哪儿了,她不会又偷偷去见那个小子了吧?” 屋外众侍女哈哈大笑,屋中塔贞听了,羞涩低头,于微有些好奇,“什么小子?” ----------------------- 作者有话说:午睡取消,恢复日更。[狗头叼玫瑰] 第113章 多尔博要说句公道话 差得不多,一点点…… 听于微问起, 塔贞顿时紧张起来,“福晋。奴婢....” “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于微垂眸,将线稳稳穿过针眼上的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 你们愿意成婚就成婚,不愿嫁就不嫁。” 她又不是王母娘娘,还能要求家里所有人都不动凡心。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爱喜欢帅气小伙子就喜欢帅气小伙子呗。 陪嫁而来的蒙古侍女们与于微的年纪相差并不多, 有比她大的,也有小她一两岁的, 在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不等。 满蒙的习俗, 女子多是十二三岁便出嫁,于微接管府邸后, 就问过她们, 是否愿意嫁人,如果愿意, 自己会为她们安排。虽然她不赞同这个时代过早的结婚年龄, 但这些侍女都是土著。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4节 适龄不嫁,容易产生怨女。 出乎意料的是, 她们全都不愿意, 年纪小的害怕, 不想独自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年长些的记挂于微,担心她没站稳脚跟。 她们不愿意,于微也不好强迫她们。 现在见塔贞如此, 于微知道侍女们的心境肯定也发生了变化,当天晚上,于微让阿雅将所有蒙古侍女召集起来。 白节节赏发到手中,于微对众人道:“你们也都青春正好,我再问一遍,有没有想要婚嫁的,想嫁人的,我可以为你们准备嫁妆,有想嫁的人,就将那个人带来给我看看,没有,但想成婚,我可以为你们安排。” 众侍女相视,谁也没有先开口,阿雅站了出来,“福晋,奴才等不愿离开福晋,还请福晋成全。” 于微看向塔贞,塔贞短暂犹豫,大胆站了出来,“福晋。奴才想请福晋成全。”另一个侍女见塔贞站出来,也跟着站了出来,“请福晋成全。” “既然如此,阿雅。”于微看向阿雅,阿雅会意,“是,福晋,奴婢会办妥的。” 一个可靠的大秘,千金不换。 处理完二人的婚事,众人也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塔贞和那侍女便被其他侍女们团团围住,闹着要喝喜酒,塔贞一改羞怯,大方应下,“可是你们闹着要喝的,阿雅姐姐作证,到时候谁也不许讲喝不下的话。” 年关将至,诸事忙碌。年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准备过年,而是准备大汗的生日礼物,不止是大汗,还有多尔衮,多尔衮跟大汗同一天生日,于微一直记得。 跟大汗一天过生日有个明显的好处,不容易被忘,也有个明显的坏处,差距太大了。 大汗寿诞,说不上普天同庆,但诸王贝勒是要为他庆贺的,内八旗、汉军旗、蒙古旗,按例朝拜进贡,祝大汗生日快乐,不只是内诸王,外藩蒙古诸王贝勒、朝鲜,也纷纷遣使朝拜,携礼进贡,为圣汗祝寿。 赶着好日子,圣汗的老丈人,西宫大福晋娜木钟的父亲,率领阿霸垓来归,与他同来的,还有苏尼特部腾机思。漠北喀尔喀蒙古,也纷纷遣使进贡。 漠南蒙古内附,漠北蒙古臣服,朝鲜也成为大清的藩属,大汗享受万众跪拜,而多尔衮,只是众多臣服者中的一员,他悄然抬头,望向金座上的大汗,大汗的目光,亦不在他的身上。 他俯瞰完臣服于自己的群臣,将视线投向更加辽阔的远方,多尔衮顺着大汗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关内。 大明在内忧外患中,愈发虚弱,王朝兴衰,历史定律,秦失起鹿,天下共逐之的场景,每隔数百年,便会上演。割据一方的政权很多,在东北建立过的少数民族政权也不在少数,但他们绝大部分,都没有逃过昙花一现的命运。 汗深知,不向关内发展,等到中原一定,新诞生的王朝,必将不遗余力对付盘踞东北边陲的大清,实现天下一统,而大清,没有抗衡整个中原的实力,也没有办法回到还是龙虎将军率领下的大明忠臣时代。 届时留给他们的命运,只有终结。不逐鹿,即死。 准备完寿礼,准备送礼,额尔德尼苏布达在父亲吴克善的护送下,抵达盛京与傅勒赫完婚,从自己这边论,是嫁侄孙女,从多铎那边论,是娶侄儿媳妇。 不管怎么论,都是至亲,需得为婚礼做出建设性付出的亲戚,于微和童尘一商量,将孩子们丢给了多尔衮。 “让他一天狗叫想要自己的阿哥,也让他体会一下带孩子的苦,快走快走。”童尘抓起于微的胳膊,就往门外走,二人牵着手,笑着跑开。 多尔衮一手抱着多尼,一手 抱着琪琪格,回头,对上身后两双狡黠的眼睛,摇篮轻轻晃动,多尔博阿哥正在悠闲的望天。 他扫了一眼弟弟的几个孩子,又看向明显有些瘦弱的东莪,狐疑蹙眉。难道...... 于微与童尘往邻近的八王府而去,忙完回来时,睿王府却十分安静,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孩子们哭声震天。 二人悄悄入内,往屋中探头,却见多尔衮坐在炕边,一手抱了琪琪格,多尼坐在他身边,伸出两只小手,扒拉着他的臂膀,舒伦和舒舒一左一右,坐在地上的小凳上,四个孩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他讲打仗的故事,八只小小的眼睛里,全然仰慕。 就连摇篮中的多尔博,都睁着眼睛,不哭也不闹,好似也在听他讲自己的英勇事迹。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齐齐翻了个白眼,怎么真让他装上了。 回家的路上,多尼搂着于微的脖子,迫不及待和她分享自己今天听到的故事,“额涅。昂帮阿玛是个大英雄。” 多尼显然被多尔衮洗脑了,一副迷弟做派,于微还未开口接他的话,却听舒舒反驳道:“阿玛也很厉害。” 好贴心的棉袄,这时候了,还在帮他那不争气的阿玛挽尊。 舒伦抿唇,思索良久,说出句和稀泥的公道话,“昂邦阿玛很厉害,阿玛也很厉害,他们都是大英雄。” 于微终于忍不住笑了,“好,都厉害,都厉害。” 正思索将来的多尔博也险些被大姐这明显和稀泥的话逗笑了,公道是公道,人情也要兼顾是吗?多尔衮和自家阿玛,在不在一个水平线,不是有目共睹。 多尔衮能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大顺和大明交替的关键时期,说服吴三桂,带着大清入关。一旦错过这个关键节点,新的政权在中原建立,他们就再也没有入关的机会了,那转瞬即逝的入关之机,是多尔衮抓住的。 入关之功,奠定了多尔衮摄政王的权威,为他取代原本排名在他前面的辅政王济尔哈朗,成为排名第一的辅政王,一步步成为摄政王、皇父摄政王,打下坚厚基础。 阿玛,拿什么比。 这他可要说句公道话了,阿玛和多尔衮比—— 其实劣势也没有多少,多尔衮很厉害,眼光很好,阿玛也不是很差,微差,微差,差一点点。 这么想着,多尔博翻了个身,枕着额涅亲自缝的枕头,往阿玛打的猞猁皮睡袋中缩了缩,他还是很喜欢出来玩的,多尔衮的口才正好,少时苦学的先祖创业故事,似乎也没有那么枯燥了。 婚礼结束,送完吴克善一行人归国,就到了年根底下,以往除夕,多铎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但今年,他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处理完人情往来,将送给宫中、各王府、郡王府、贝勒府的礼物送出去,再把别人送来的礼物登记造册,收入库中,刚好到除夕夜。 多铎不在家,童尘怕于微一人在家孤单,拉着她和四个孩子到自己家里过年。睿王府倒是喜气洋洋,童尘为府中每个福晋,都裁制了数套新衣,大家都穿着新衣服,脸上喜气洋洋,非常有于微童年记忆中的热闹年味。 来都来了,光吃饭不干活也不好,于微主动加入了干活大军,跟童尘一起指挥下人扫尘、张贴对联、窗花与福字,年夜饭也安排得丰盛,情到深处,她挽起袖子,给肚子饿了的闺蜜煎了个荷包蛋。 她用筷子夹起,递到童尘嘴边,童尘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半天,“嗯,很补钙。” “蛋壳掉里面了?打蛋的时候不小心。” 童尘将剩下的一口吃了,“很有特色的蛋。” “好了,你闭嘴。” 满人也有守岁的传统,既然守岁,就要发红包,大家都准备了红包,相互派发。 轮到多尔衮时,他的红包里没有金子也没有银子,只有东珠,于微掂了下手里的锦囊,少说有十颗,大汗过生日他才给大汗进贡了几颗? 一出手就是贵重物品,她被多尔衮的大手笔震惊了。 童尘的锦囊显然更鼓。 阿哥和格格们,则一视同仁,每人一对金银锞子。 拿了厚礼,大家都很开心,一开心,说出的话都好听了,纷纷举杯敬多尔衮,吉利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就连萨仁,也因为过年,向多尔衮说了两句吉祥话。 多尔衮坐在主座,喜笑颜开,显然被恭维的开心了。 酒过三巡,于微有些微醺,举目远眺,孩子们在庭中点烟花,白色的烟火划破庭院黑暗,此起彼伏的笑声驱散寂静。 回过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萨仁和李福晋有说有笑,侪济公主在看烟火,不时低头咳嗽,童尘和多尔衮坐在一起,偶尔耳语,泛红的脸上,洋溢幸福笑容。 强烈的孤独感,悄无声息从喧嚣中钻出,只一瞬间,便将于微吞噬,她忽然,很想念起多铎来。 “微微。”童尘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低声唤道。 于微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童尘,“嗯?怎么了?” 童尘亲昵挽住她的胳膊,“你没有喝多吧,一会儿还要包饺子和汤圆呢,露馅的自己吃哦。” 于微强颜欢笑,无赖道:“煮都是一个锅,我就是全露馅了,你也得吃我露馅的汤圆饺子。” 童尘笑了,身后众人也都笑了。 过了年,正月底,多铎才从前线归来,他一身寒气,踏破屋中温暖,屋外侍女忙碌往来 ,有条不紊,添火盆的添火盆,打水的打水。 于微一声不吭,低头帮他卸甲,棉甲里衬着贴片,全套穿在身上,并不轻,卸下甲胄,多铎舒展了下腰和胳膊,合臂抱住了正为他解衣扣的于微。 胸口忽然被人抵住,紧接着不轻不重的挨了一拳,他低头去看,怀中又是一暖,于微投入他怀中,伸手紧紧抱住他。 ----------------------- 作者有话说:多尔博:我说的都是公道话,我才多大,我怎么会说谎呢?[狗头叼玫瑰] 第114章 费扬果之死 松锦之战的序幕 冬日漫长, 一觉睡醒,大雪又落满盛京,于微起床后, 懒得梳洗,披散着头发, 靠在窗下, 刺眼的雪光从蒙了白纸的窗户照入,看的久了,眼睛酸疼。 她低下头, 以手掩面, 大脑昏沉,全身都很难受。 感冒, 有时候也是有点要命的。 多铎一进屋, 便见于微垂首消沉,脚下步伐不由轻了下来, 他在于微身边坐下, 抬手,轻轻按住她肩头, 感受到肩上重量变化, 于微回首,对上多铎眼中愧疚与忧愁交织。 多铎望着于微, 她一张脸圆润, 面色却苍白, 眼睛无神,目光空洞,他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 便被于微蹙眉打住。 不许说。 因为晚上折腾的太厉害,受风着凉感冒...... 这说出来不丢人吗?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不许说,分明是该死的病毒找上门来,挑战她的免疫系统。 她将发沉的脑袋搁在多铎肩膀,嗓音沙哑道:“难受。” 他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多铎的手轻轻搭在她背上,低声道:“是我不好。” “你不好,你不好在哪里?”于微语气有些埋怨。 其实她本不该着凉感冒的,当晚,两人分明都已经鸣金收兵,换了衣物准备睡觉了,岂料她翻了个身,忽然想起费扬果的话来。 “费扬果,一定非死不可吗?”于微试探性问道。 她不该问的,她很清楚,可是她不得不问。 已经躺下的多铎,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于微犹豫片刻,“能不能,留他一命。” 他知道的多,留着他,将来或许会派上大用场。 “为什么?” 于微猜到多铎会这么问,“莽古尔泰之死,让什么也没做的大汗都背上了残害手足之名,我不想你,也背上这样的恶名。” 多铎却不信,“你真这么想的吗?” 于微反问道:“不然呢?” “他害死了哈日娜,我不能不为她报仇,她,她也是我的福晋,我不杀他,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和哈日娜交代。” 满洲人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去往彼方,依旧和在人间一样生活,逝者会在彼方见面,于微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对哈日娜的愧疚潮水般袭来,但在这些愧疚中,还夹杂着一些别样的感觉。 “你还想着哈日娜是吗?” 将来,到了彼方,他见到了哈日娜,诉说自己为她复仇,可自己呢? 多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依旧不觉得自己错,强词夺理道:“你还想着费扬果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于微心中更难受,她为什么要救费扬果呢,是因为费扬果自己吗?不是,他害死了哈日娜,偿命理所应当,可是她承受着不为哈日娜复仇的压力与愧疚,并不是为了费扬果。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5节 而是,为了他啊。 于微不知道,费扬果说那些话的用意,或许是想要像现在一样,激起自己的恐惧,然后利用这恐惧,达到活命的可能。她不知道费扬果想做什么,可是费扬果的话,令她无法忽视。 她想要让他活下来。 和委屈的眼泪一起落下的,还有满腔愤懑,她照着多铎的肩膀就一顿拍打,多铎被她打的疼了,不得不伸手遏住她的手腕,于微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们在黑暗中僵持一团,彼此相视,看清彼此眼中的泪光与愤怒,语言,已经变成了累赘,当解释变得无用,肢体的语言,愈发有力。他们用汗水与喘息,证明自己的热情与情感,那些复杂的,无法诠释的过往,都化作了抵死的纠缠....... 纠缠的是两个人,感冒的却是于微一个人,她不服,她不服啊! 人生病时,就无暇再顾及其他,于微靠在多铎的肩头,不多时便觉昏昏欲睡,多铎扯来枕头,扶着她躺下,“你睡吧,我守着你。”他一手握着于微的手,另一手轻抚她的额头。不多时,于微便沉沉睡去。 多铎望着熟睡的于微,目光一时复杂。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为费扬果求情,难道......但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自己和孩子们,怎么会比不过小小一个费扬果。多铎眉头紧蹙,他实在想不出缘由,良久,他觉得,或许福晋真是为他的名声着想。 费扬果是庶出,却也是汗阿玛的血裔。 她有些太善良了。 于微一觉睡醒,身上的疲乏感还是未曾消失,嗓子也开始吞刀片,幸好于微早有准备,她让阿雅在水烟壶中灌上热盐水,慢慢吸了好大一会儿,喉咙中的刀割感才有所缓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于微养了小半个月,感冒的症状才消退,但早晚的时候,依旧有些咳嗽。她感冒还没好,多铎又要出征。 锦州城高,强攻难下,皇太极摒弃以往做法,决定围点打援,以义州为后勤补给基地,围困锦州,切断锦州与外部联系,让固若金汤的锦州城成为一座孤城。 大汗派济尔哈朗与多铎修筑义州城,并在此筑城屯田,准备围困锦州,松锦之战,随着前往义州筑城屯田将士的集结,而悄然拉开帷幕。 包工头轮流当,今年到于微家,天气冷,于微为多铎准备了许多厚实的衣物,唯恐他在外面受凉,多铎也担忧于微病体未愈,不让她操劳。 “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不用准备那么多,你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多铎抬手,将于微鬓边垂下的一缕碎发捋回耳后,安慰道:“等到天气暖和了,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和多尼出去玩。” “好。”于微应道。 多铎望着于微,似乎还有话想说,可好几次张口,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他还是对于微说出了实情,“费扬果死了。” 三日前,侍卫发现送进去的饭菜分毫未动,打开门锁一看,费扬果已经坐缢在窗边。 天气冷了,侍卫们也为费扬果加固了窗框,腰带穿过新加固的窗框,绕过他的脖子,没人知道,那不足一人高的窗框,只要站起来,就能摆脱束缚的地方,是怎么夺走费扬果的性命。 他静静坐在那里,尸体已然僵硬。 多铎担心于微的身体,又担心她多想,万一,万一让她觉得费扬果的死是自己干的,那可就是黄泥糊□□,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骤然听闻这噩耗,于微浑身颤了一下。 死了。他死了吗? 她望着多铎,目光茫然,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抓住多铎的手臂,急切道:“怎么会死了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他死了,自己找谁问清楚去? 多铎被于微忽如其来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望着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下一瞬,怀中却一沉,于微整个人都投入他怀中,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他,“你一定要回来,我...我和孩子都在家里等你。” 说着说着,于微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开始后悔了,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会背上莫名的枷锁。见于微如此,多铎心忍不住一酸,但出征在即,他只能强作镇定拍了拍福晋的后背,安慰她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三个月。” 多铎倒也没诓于微,他真只出去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夏六月,大汗命多尔衮、豪格等人代济尔哈朗、多铎屯田义州,围困锦州。 大汗志在入关,围困松山、锦州,意在逼迫明军主力出动,与之决战,祖大寿一日不动,大汗主力也不出动,只派国中诸王贝勒令数万精锐,一边屯田,一边围城,诸王贝勒分作两班,三个月一轮换。 熬,看谁熬不过谁。 大汗已经看破了明军的软肋,大清能熬,大明未必能熬,远在千里之外的衮衮诸公、明堂天子未必能接受前线将领的不动如泰山,他们的军费未必能承受得起这场持久战。 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先动手的,也是输家。 三月为期,轮流驻守,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已经得到了众人之上,左右翼诸王贝勒领袖的超然地位。但济尔哈朗的地位,明显比多尔衮要高,济尔哈朗年长,军功更深,资历也更深,多尔衮要稍微逊色一筹。 多铎变得听话,大汗也开始体恤他,第三次换防时,由济尔哈朗与阿济格去接多尔衮和豪格的班,而让多铎在家休息。 上一个年没在家过,今年就给调休一个新年。汗,是个有人情味的大家长,弟弟调皮归调皮,始终是弟弟,做哥哥的,不能跟弟弟一般见识。 多铎在家,陪着多尼过了五岁的生辰,孩子们都在一天天长大,于微看着个头已经不小的舒伦,心中莫名泛起阵担忧,多铎敏锐觉察到于微的情绪变化,低声问道:“怎么了?” “大汗想把海济的女儿,嫁给苏尼特部腾机思。” 妙龄少女嫁老登,政治联姻下女子的幸福,又有谁真正在乎呢? “你是担心舒伦。” 于微点头,“舒伦一天天大了,早晚会有嫁人的那一天,我不想让她过得不好,所以,趁大汗没做主之前,咱们自己给舒伦定个娃娃亲,等她长大了再成婚,你觉得怎么样?” 她知道,自己挑的舒伦不一定喜欢,但大汗挑的,恐怕还不如她挑的。起码自己这个后妈,会综合考虑女婿的长相、家世,而大汗,更看重婚姻背后的利益。 于微不能接受把自己养大的孩子嫁给一个老登,哪怕这个老登很有钱很有地位。老登要是死了,孩子还要改嫁给老登的儿子中登,这样的命运,光想一想,于微就觉得窒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多铎想了想,问道:“你想跟谁结亲?” ----------------------- 作者有话说:其实这个文最好写到入关前,因为写到入关,就会写到很多有争议的东西,这是不可避免的。 第115章 沉默寡言的四阿哥 他总是很安静,安静…… 和谁结亲, 这可真是个复杂困难的问题。 于微和童尘曾就这个问题,展开过详细的讨论。孩子大了,一辈子单身是不行的, 格格要嫁人,阿哥要娶福晋, 往哪儿嫁, 从哪儿娶,才能保证门当户对、体面的同时,又规避掉近亲结婚可能会产生的不科学影响呢? 两位老母亲操碎了心, 合计了又合计, 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回了科尔沁,但不是她们所在的左翼, 而是科尔沁右翼, 土谢图亲王一系。 满蒙联姻,是大势, 比起和别的蒙古部落联姻, 科尔沁到底是自己人。 左右翼同为十四世奎蒙克塔斯哈拉后人,但右翼和左翼的血缘已经很远了。 按父系计算, 以当事人舒伦、舒舒、多尼、多尔博四人为中心, 往前数五代,才能到十四世先祖, 土谢图亲王的格格比他们还要更远一代。 母系稍微近一点, 土谢图亲王所尚和硕公主, 是努尔哈赤收养的舒尔哈齐孙女,但这比起姑表亲,已经非常健康了。 且科尔沁右翼是嫩科尔沁大宗,与左翼分庭抗礼。 “和硕额驸土谢图亲王和公主不是有个儿子叫沙律, 那个孩子我见过,和舒伦年纪差不了多少,公主还有两个格格,我看也好。他们过几日就来盛京朝拜大汗,到时候咱们问问呗。” 多铎想了想,“你们这是将公主家的孩子都分完了啊,国君福晋要将小公主嫁给公主的长子巴雅思护朗,你想把舒伦嫁给公主的沙律,还想为多尼娶公主的格格,来,让我猜猜,公主还有三个小儿子,你妹妹是不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固伦三公主达哲下嫁科尔沁,固伦四公主雅图不日也要和自己表弟弼尔塔噶尔完婚,两位固伦公主下嫁左翼,右翼也希望能求娶一位固伦公主,大汗和国君福晋思虑之后,决定许嫁小公主飞扬古。 飞扬古是哲哲最小的女儿,于微来盛京那年出生的孩子,不知怎么,于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记忆中总是小小的马喀塔、达哲相继成婚,现在,她看着出生的孩子飞扬古,也要订婚了。 于微长叹口气,“不然呢,这样不好吗?我们姐妹三人在盛京相依为命,她们三个,也能守望相助。” “你做主就是。” “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于微忽然很认真看向多铎,她原以为自己会费些唇舌,毕竟飞扬古也要嫁到右翼,承袭爵位的就一定会是额驸巴雅思护朗,沙律就无缘父辈爵位,很有可能一生都只有台吉与和硕格格额驸这两个不算太高的头衔。 按定制,固伦额驸一应待遇等同于贝子,台吉则在贝子之下。 右翼尊贵,但沙律不尊贵,多尔衮就十分鄙夷这桩婚事,他以为,东莪就算要嫁到蒙古,也得嫁一个能承袭爵位的蒙古王公,不是个亲王,也得是个郡王、贝勒。 非要嫁给蒙古,多尔衮更倾向于和小舅子奇塔特结亲,固伦公主达哲已经怀孕,如果这胎是个男孩......奇塔特毕竟是大妃之子,国君福晋同母弟,又迎娶了固伦公主,将来大汗必然会赐给他一个爵位,这爵位应该不会太低,应该在贝勒以上,大概是郡王。 郡王和上不得台面的小台吉,这还用选吗? 童尘听得眼前黑了又一黑,自己这倒霉姑娘,怎么.....怎么能倒霉...... 在连续三年抓到‘东莪’这个大名,不得不叫‘獾崽’后,他这目光短浅的阿玛,又想跟他的舅舅结亲。 多尔衮根本不愿意,多铎却一口应下,于微不免震惊,望着多铎的眼睛满是困惑。 多铎对上于微的眼睛,眨了眨,倏而眉头一蹙,伸手便去捏于微的脸,于微反应极快,将身一闪,敏捷躲了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躲过之际,多铎手一转,就掐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他的手很冰,冻得于微脖子直往回缩,她大叫道:“你松手,放开!冰,你的手好冰。” 多铎却并不松开,钳着她的脖子,把她朝自己这边拉,于微后退几步,踉跄撞上堵坚厚,脖间冷意消失,胳膊却沉起来,多铎环于微在怀,居高临下睥睨她道: “你这人!我要不同意,你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同意了你也不满意,你要我怎样?” 于微自觉理亏,幽怨嗔了多铎一眼,张口就是一句拉得极长,“大王~” “少来。” 多铎嘴上说着,却在于微投入自己怀中时,更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花言巧语的女人。” 于微冷笑,自己是花言巧语的女人,那他是什么?色令智昏的男人?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在喊‘大王’。 “这么多年,你对舒伦和舒舒姐妹,我都看在眼里,嫁给沙律,必然有嫁给沙律的好处。” 两人正抱在一起,咬着耳朵说话之际,多铎目光一斜,忽然注意到门框后那两双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黑溜溜大眼睛,他尴尬的咳嗽声,将手放下,怀中福晋却还紧紧抱着他。 “孩子。” 于微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多铎提醒她,往门口看,她这才注意到扒着门框,安安静静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六目相对,空气霎时尴尬起来,于微一把推开多铎。 “......” 多尔博见被父母发现,大大方方迈过门槛,向二人行礼,“阿玛,额涅。”多尼见弟弟进去,也跟着进屋,他一进门,就扑向多铎双腿,撒娇道:“阿玛。”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遮盖自己方才的错。 多铎深吸口气,弯腰抱起多尼,多尔博在多铎怀中,又朝于微伸手,撒娇道:“额涅。”于微无奈,接过多尼,在他小脸上亲了亲,多铎伸手想要抱多尔博,多尔博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于微立刻注意到多尔博,放下多尼,俯身平视小儿子的眼睛,“怎么了?” 多尔博的性格很内敛,不像多铎也不像自己,也不知道像谁,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和谁都不是很亲近的样子,看着儿子这样子,于微总担心,自己的儿子有自闭症。 但再一观察,于微发现多尔博的症状根本不像自闭症,他好像只是....非常小心翼翼。 他看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莫名的谨慎,尤其,在看到多铎的时候,他不会像多尼一样,在阿玛怀中撒娇打滚,而是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稳重的像是个大人。 多尔博安静的让人忍不住多注意他几分,于微蹲下身子,耐心询问多尔博,“怎么了,那是阿玛啊,阿玛回家了。” “你阿玛他很忙。”于微为多铎打圆场道。 孩子还小,不怎么不记事,多铎又忙于军事,有时一连好几个月不在家,不似多尼,多尼小时候,多铎很少出征,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很多。 多铎也蹲下身子,温柔看向他,“多尔博,我是阿玛。”闻言,多尔博抬头,看了一眼多铎,不过一眼,他的视线又收了回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到于微跟前,五指缓缓展开,露出掌心一只剪纸蝴蝶。 “额涅,蝴蝶。”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6节 于微和多铎定睛望去,剪纸精致,栩栩如生,她很诧异,“你剪的吗?” 多尔博点点头,“是,送给额涅。” 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多铎道:“下次再剪一只送给阿玛。” 于微和多铎一时都笑了,多铎应道:“好,阿玛等你给阿玛剪。”于微小心接过多尔博手中的剪纸,瞧着手中那精致剪纸,心道没想到自己还生了个非遗传承人。 “额涅很喜欢,也很开心,可以奖励你们一人一颗松子糖。” 听到有松子糖吃,多尼一蹦三尺,“好!”多尔博还是很安静,他似乎对小孩子在意的一切,无论是玩具还是糖果,都不是很在意,这令于微有些苦恼。 阿雅入内,为二人找糖,于微看着安安静静跟在阿雅身后的多尔博,不由叹口气,多铎也注意到多尔博的与众不同,垂眸若有所思,良久,他安慰于微道:“孩子嘛,都是不一样的,舒舒就比旁人爱说话些,多尔博不爱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微依旧叹气,他不懂啊! 多尔博生在崇德四年的二月底,五年他满周岁时,多铎即将出征义州城,家中诸事繁杂,盛京城中又出现天花踪迹,以防万一,他们只小小为多尔博办了场周岁。 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多尔博就会走路了,却不怎么会说话,于微耐心的教他说话,多尔博总是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就在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个哑巴或者自闭症儿童时,多尔博张口喊了一句‘额涅’。 于微悟了,自己是生了个话少的高冷款阿哥。 孩子总是吵闹的,多尔博的与众不同,总令于微忍不住多想,做母亲的,哪有不关心则乱的呢。 会走路之后,多尔博似乎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跟着他的下人稍微不注意,他就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他还喜欢躲起来,有时一躲起来就是大半天,任由人怎么找,他都一声不吭。 多尔博跑起来很快,走路很轻,人也安静,像一只小猫,于微有时猛然一回头,就发现小小多尔博站在门口,正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看到满身是灰的儿子,于微唯恐吓到自己这不爱说话的儿子,收起对大儿子的河东狮吼,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招手让多尔博过来,温柔询问道:“你去哪儿玩了啊?” 多尔博想了想,总不能说自己躲起来看书了吧,下人们总跟着他,让他无暇了解这个世界。面对额涅的询问,多尔博想,自己这个年纪,似乎还是应该以玩为主,他短暂思索,笑着对上额涅的目光。 “我去花园里玩了,有蝴蝶。” 于微往外看了一眼,窗外草长莺飞,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叮嘱道:“在花园里玩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摔到自己。” “知道了,额涅。”对自己的话,他倒是句句有回应。 “算了。”于微长舒口气,“不爱说话就不爱说话吧,最多以后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罢了,少说话有少说话的好处。” 阿雅给了每个孩子一颗松子糖,多尼拿到了糖,一把塞进嘴里,蹦蹦跳跳跑出去玩了,多尔博也跟了上去,出了门,多尔博拉住多尼,将自己的那颗松子糖塞给他。 “弟弟,你不吃吗?” “阿哥吃。” 多尼还是个孩子,没学会成人之间的虚与委蛇,一听弟弟不吃,要给自己吃,接过来就塞进了嘴里,他一只手搭上多尔博的肩膀,信誓旦旦道:“弟弟,下次阿哥的糖也给你吃。” “好。” 离开正院的时候,多尔博回头,往正屋的方向望了一眼。 春天的时候,他没有去抓蝴蝶,而是躲起来偷偷看书,如果是之前,他还是胤禛,他并不会将自己这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中,韬光养晦时,用来自圆其说的一句话罢了。 可等到了冬天,多尔博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忘记这句话。 没必要韬光养晦、自圆其说的时候,自己那随口一句,就成了谎言,从前,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可以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没人知道哪些话是真的,那些话是假的,久而久之,胤禛自己也糊涂了。 他的喜怒哀乐,在漫长的压抑中,变得迷糊不清,他仔细去想,那模糊露出一角清晰,多尔博放下剪刀,手中蝴蝶栩栩如生。 其实,就算他展现出与众不同,额涅也会依旧疼爱他吧,姐姐们和哥哥,不都照着自己的样子,活的恣意,他也可以。 ----------------------- 作者有话说:学霸多尔博初露端倪。 多铎、于微:“这是我儿子吗?我真能生出这么厉害的儿子吗?” 大汗、多尔衮:“多铎这小子命真好啊。” 众人:“二阿哥牛而逼之。” 第116章 文武双全四阿哥 俩学渣和他们的学霸儿…… 想着多尔博性格内敛, 于微就督促着多铎多带孩子出去玩玩,多见了人,或许就不怕生了, 多铎提出带他去看捕鱼,一年一度冬捕即将到来, 新捕的冬鱼, 和酸菜放进铁锅中一煮,边缘再贴上面饼,盖上锅盖, 等鱼熟了, 面饼也熟了。 于微一听,觉得可以在旁边加个锅子, 用刨子片了羊腿, 咕嘟咕嘟的原味羊汤涮羊肉,再蘸上麻酱。 两人一拍即合, 多铎当即命人去准备, 夫妇二人原以为孩子们会很高兴出去玩,岂料几个孩子听说后, 都不太想去。 舒伦答应了阿济格家的大格格, 陪她串珠子,大格格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也没有孩子, 她的丈夫遏必隆于是又娶了海济寡居的大格格, 和尔本丧期一过,海济的大格格就改嫁给了表姑父兼表叔遏必隆。 博克托将大格格接回家来养病,阿济格在外,她一个人操持偌大的郡王府, 孩子们又多,很难事事顾得上生病的长女,大格格的妹妹们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太小,安静不下来。 只有舒伦愿意陪在大格格身边,她每隔几日就会去找大格格,安静守在姐姐床边,陪她说话解闷,跟她一起串珠子、做小玩意儿,虽然她也很想出去玩,但在前天,她已经答应了大格格,明天会去陪她串珠子。 舒舒怕冷,不想出门。多尼摸了摸头,面色为难,瞧他那神情就知道他也有约。 两人的视线投向‘老疙瘩’多尔博,多尔博犹豫了下,站出来,提出自己的要求,“阿玛、额涅,我想去内弘文院玩。” 于微一愣,多铎狐疑蹙眉,二人齐声问道:“你去那儿玩什么?” 内弘文院是内三院之一,原本只是翻译、文学机构,大汗继位后,重用汉人、重视子弟教育,将文院扩充为内三院,以内国史院掌记注皇帝起居诏令,编纂史书及实录,撰拟表章并收藏御制文字;以内秘书院掌撰写外交文书及敕谕祭文并录各衙门疏状;以内弘文院掌注释古今政事得失,向皇帝和皇子进讲并教诸亲王等。 大汗没什么需要教育的阿哥,但有一堆急需教育的兄弟子侄,内弘文院一言概之,就是诸王贝勒的成人大学。汗闲暇时,会将诸王贝勒传唤至凤凰楼,命内弘文院大学士向他们讲学。 “我想去上学。”多尔博一语石破天惊。 小小的人儿,要去上大大的学校。 “啊?” 于微被儿子的求知欲所震惊,多铎也表示不可置信,这这这......他那会儿可没有这么爱上学,他跟多尔博一样大的时候,最喜欢跟着豪格和阿济格去打兔子、抓野鸡、钓鱼。 当然,是他们打,自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跑,有时候追不上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阿济格只会回头看他一眼,嫌弃的让他别哭,不要把猎物吓跑了,唯有豪格会折返,将他背起来,一边气喘吁吁背着他往前走,一边哄他别哭。 他回家了,就跟汗阿玛告状,汗阿玛总会一手抱着自己,另一手装腔作势要去打阿济格阿哥,额涅则会笑嘻嘻将阿哥搂进怀中,嗔怪自己爱哭。 他们家怎么会蹦出来个爱读书的? 于微也觉得匪夷所思,虽然她三岁就去上幼儿园了,可是多尔博......还不到两岁,他离两岁还差个把月,两岁的孩子,刚学会走路和说话,虽然多尔博很聪明,比他哥哥走得、跑得都要快,也要早掌握长难句,但..... 他才两岁啊。 对于儿子要上学的想法,多铎表示不理解,但支持,于微激动不已,拉着儿子的手就要去进宫,爱学习,这可是大好事,可别耽误孩子考研。 当值的内弘文院大学士范文程听闻三人来意,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瞬,在这边这么多年,受尽了冷眼与鄙夷,除了大汗,多尔博是为数不多对汉文化感兴趣,会主动来向他请教的阿哥。 还是个这么小的阿哥。 “二阿哥想学,你就好好教他。”多铎口气里没有对老师的尊重,只有居高临下的命令,于微蹙眉,轻轻搡了他一下,换了副稍微尊重的口气,“范大人,孩子还小,还请你多多教导。” 范文程虽然是大汗倚重的汉臣,却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当即道:“贝勒,福晋,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教导二阿哥。” 将小儿子丢给范文程,夫妇二人拉着手一路小跑,唯恐多尔博反悔,现在要跟上自己。他们不想去,自己就很想带他们去吗? 酸菜鱼贴饼子、涮羊肉,他们来了。 多尔博见阿玛和额涅离去,转过身,忽然抬手,十分正式的对范文程一揖,“请范先生教我。” 那一瞬,范文程的心中惊愕,难以言表,他瞠目结舌望着眼前这对他行礼的小小孩童,无论是后金时代还是崇德称帝后,他们这些汉人官员,何时受到过如此礼遇。 尤其,对他行礼的还是一位大清宗室贵胄,正白旗旗主汗弟额尔克贝勒之子,不出任何意外,他将来也会是正白旗一位小旗主。以旗主之尊,屈尊向他行礼,以先生称之,以师待之。 多尔博见范文程久久没有回应,腰又往下弯了几分,范文程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扶起多尔博,唯恐让人看见,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他惶恐道:“二阿哥多礼了,实在是折煞臣下。” 多尔博倒不是真想让范文程教他些什么,该学的,在之前几十年漫长胤禛生涯中,他都学过了,大清的皇子,六岁起就要进上书房读书,每天天不亮就要读书,读完书,还要练骑射,每年只有在皇帝寿诞、过年、生辰三天可以休息,即便成婚分府,也要继续读书,即便做了皇帝,定期也要参与经筵。 可以说,胤禛从四岁开始认字起,就开始读书,这一读,就是一辈子。 但现在他是多尔博,一个两岁的小阿哥,他需要一位老师,来为他的‘天姿聪颖’背书,也需要这位老师,做他协调满蒙汉的旗帜。 入关之后的天地是广大的,先祖很多的策略,站在他的角度,有失偏颇。 于微和多铎撇下孩子们,一路跑马来到浑河边,冬捕的阵仗很大,几十数百米的渔网,沿着之前打下的冰窟窿,沉入水下,在经验丰富猎人的指导下,被绳索引向另一个冰眼,静待一两日,就到了收网的季节。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猎人喊着号子,齐齐用力,将宽大的渔网从冰眼上拽上来,随着渔网一点点被拽到冰面,冬日的冰面上,开始出现跳跃的白光,大鱼出水那一刻,本能的挣扎,周身鱼鳞泛光。 于微站在岸边,见到这么多鱼,高兴的扯着多铎的手臂,“看,鱼,好多鱼。”多铎侧首,笑着看向于微,黑色貂帽下的圆圆脸颊显得愈发白净,因为冷,鼻头一点被冻得微微发红,她高兴地指着冰面的鱼,兴奋的像个孩子。 呼呼北风吹得他帽檐猞猁皮风毛乱飞,多铎望着眼前人,却觉得世界安静,温暖入春,他伸手,将于微帽尾翩飞的帽带理顺,道:“一会儿让他们挑一条大鱼,咱们一锅炖了。” 饭是在庄子上吃的,锅盖揭开,满屋蒸气氤氲中,酸菜鱼的香气迎面袭来,白汽散开,金黄的酸菜、嫩白的鱼肉,在锅中翻滚,锅边一圈白面饼,边缘已经吸满汤汁。 另一个铜锅里滚着洁白的羊骨汤,羊腿刨成薄薄的肉卷,多铎夹起一筷子,在锅中涮了涮,放到于微面前小碗,于微正在挑鱼刺,一块鱼肉下肚,麻酱羊肉也已经就绪。 “太好吃了。”于微匆匆夸了一句,复投入繁忙的咀嚼工作中。 主食是饺子,新腌的酸菜,和着新鲜肉馅,十分鲜美,于微在胃被酸菜鱼和涮羊肉占得差不多的情况下,还塞了五个下肚。 天气稍暖,就到了要换防的日子,多尔衮和豪格往义州更换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草长莺飞,猎物从洞穴中醒来,开始觅食,大汗带着福晋们,前往叶赫地区围猎,多铎和于微都不太想去。 大汗去叶赫地区,九成是去探望几位公主,叶赫与漠南蒙古接壤,无论是距固伦敖汉公主、固伦察哈尔公主马喀塔,还是固伦三公主达哲,距离都不远。人家一家享天伦之乐,自己去凑什么热闹。 不去。 吃饱了,要睡觉,春暖花开,正是睡觉的时候,正所谓春亏夏乏秋打盹冬眠,一年四季,都是睡觉的最佳时机,不能用来干别的事情。 多尔博却有自己的想法,“阿玛,额涅,我也想去打猎。” “打猎?你会骑马吗?你别把自己摔着了。”于微揉了揉多尔博的小脑袋,“等你长得比马高了再说吧。” 多铎上下打量了眼多尔博,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拉得开弓吗? “你会射箭吗?”他问道。 多尔博上前,扯了扯多铎的衣袖,“阿玛教我我不就会了吗。” 射箭不容易练,一般满洲孩童,都是从弹弓开始练起,多铎本想让多尔博先练两年弹弓,可瞧着一直不怎么亲近自己的儿子,忽然撒起娇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巴巴望着自己。 他便不好拒绝了。 这样吧,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就好了,到时候自己再教他弹弓。 多铎伸手,在多尔博脸上捏了下,“好。” 多尔博学射箭,忙坏了他两个姐姐和阿哥。 听闻弟弟要学射箭,舒伦翻箱倒柜,将自己当初学箭的小弓翻出来给了多尔博,这还是额涅为她定制的一把小弓,现在她长大了,已经用不上这把小弓,本来打算给多尼的,岂料多尼还没开始学呢,多尔博先学起来了。 她拍了拍小弟弟的肩膀,神情严肃,“好好学,弟弟,姐姐相信你!你一定是最棒的巴图鲁。”舒舒给他装了一荷包糕点,给他当干粮,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鼓励弟弟道:“弟弟,姐姐相信你,你是最厉害的。”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7节 多尼摸了摸脑袋,他还在学骑马,射箭还没开始学,阿玛说,让他先打两年弹弓学学准头再说射箭的事情,所以他也没什么能给弟弟的,他一双大眼睛滴滴转了半天,最后也学着两个姐姐的样子,“弟弟最厉害,比阿哥厉害。” 看着三张稚气未脱的纯真脸颊,多尔博背着小弓,腰间挂着沉甸甸的‘干粮’,认真点头,“嗯。” ----------------------- 作者有话说:多尔博:这样吧,文让范文程背书,武就让我阿玛背书吧,我都是我阿玛教出来的。 多铎(得意):我居然这么厉害。[墨镜] 汗、豪格、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问号][问号][问号] 众人:二阿哥牛二逼之。 第117章 四力半弓 骑射骑射该死的骑射 多尔博还是胤禛时的武功一般, 自己的水平他还是清楚的,能开多少力的弓,射多远的距离,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并不喜欢骑射, 比起武功, 他更偏爱诗词歌赋,武功上的事情,那不是有十三弟嘛, 他去跟自己去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武功不怎么样, 但他这点骑射底子,放在一个两岁幼童身上,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天赋异禀。 多铎瞧着自己只示范了一遍, 就射的有模有样的儿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多尔博, 你可真聪明。” 虽然箭堪堪落在靶子上,但也是中了, 旁边啦啦队立刻齐齐鼓掌, 于微、舒伦、舒舒和多尼都大声夸赞道:“真厉害。” 多尔博看向一旁围观的额涅与姐哥,羞涩一笑, 转过头恭维多铎道:“还是阿玛教的好。” “那是。”多铎毫不谦虚, “当然是我示范的好, 不过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不愧是我的儿子。” 多尔博:“......” 阿玛,不是个谦虚的人。 多尼见弟弟射中,也跃跃欲试, 多尔博便将自己的弓箭递给他,多尼一连射了好几箭,都不太成样子,他倒也不气馁,把弓还给多尔博,“还是弟弟厉害,我还是先玩弹弓吧。” “阿哥要好好练。”多尔博认真道。 毕竟,以后武功方面还指望他呢,自己混个差不多就行了,来了这么久,多尔博逐渐熟悉周围环境,大清其实并不缺勇武的巴图鲁,太祖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就能草创天下,太宗皇太极南征北战,皇父摄政王多尔衮能带八旗入关,开国诸王无一不是战功赫赫。 大清缺的是文。 太祖执政末年,已经有昏聩之态,在辽东大肆屠杀汉人,激起民变,后金府库空虚,粮价暴涨,几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太宗皇帝,是当时诸贝勒中少有能治理民政的贝勒,他及时将处在崩溃边缘的后金拉了回来。 攻打朝鲜,缓解粮食危机,又施策,缓和女真族与汉人之间的矛盾,辽东之地,并非只有女真一个族裔在此生活,这里有汉人、蒙古,还有朝鲜,太宗在女真的基础上,吸收蒙古人、汉人、朝鲜,缔造了满洲族。 皇父摄政王也是极少数能够治理民政的诸王,故而太宗皇帝对他十分看重,他继承了太宗的遗志,延续了非常多的太宗政策。但入关之后,随着权势不断膨胀,皇父摄政王也逐渐变得好大喜功。 虽说后嗣不好议论先祖功绩,但多尔衮是世祖皇帝亲定的‘逆臣’,胤禛读书时,有时也会私下和十三弟议论,太宗有剃发令,但只针对想要入朝为官的汉人,不做官无所谓,这样做,不仅能暂时削减汉人的抵触心理,而且,当剃发成为一种奖赏、一种荣耀,假以时日,当剃发的利益显现,天下人必定趋之若鹜。 可是多尔衮的剃发令,要求所有人都剃,短时间内,留发不留头。汉人重衣冠,此举必定会激起民变。 自己毕竟读了几十年书,当了几年皇帝,文治方面并不欠缺,他有信心也有能力,继续担负起这偌大的国家。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骑射..... 文治很重要,可现在还在打天下的时候呢,国内都看重军功,不会骑射的帝王,如何能让一群沙场宿将甘心臣服。多尔博看了眼手中的小弓,长长叹口气,骑射,骑射,这该死的骑射! 因为几个孩子想去,于微和多铎也跟上了大汗出猎的脚步,多尔衮和童尘也去,众人在叶赫一带驻跸,行帐刚刚搭起,于微正安排几个孩子的住处,忽听身后传来阵孩童声音,“姨妈!姨妈我来了!” 东莪长得很快,几天不见,就变了一个样,看起来比之前壮实了不少,她穿着火红的小袍子小靴子,一头短发蓬松潇洒,蹦蹦跳跳跑到于微跟前,奶声奶气问道: “姨妈,额涅让我来找舒舒姐姐玩,舒舒姐姐呢?” 于微莞尔,温柔问道:“你额涅和阿玛呢?” “他们说他们有事。” 于微暗自拍腿,心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步,早知道队伍一停就该打发几个孩子去找童尘玩,现在自己成带孩子的,让他们夫妻俩逍遥去了。 事?他们能有什么事? “姨妈,我饿了,我要吃上次那个可甜可甜的奶糊糊。” 东莪不知道奶布叫什么,就叫它‘可甜可甜的奶糊糊’,瞧着东莪好不容易才圆起来的小脸,又想到她前段时候生病消瘦的样子,于微心中忍不住心疼,“好,你想吃什么姨妈都给你做。” “姨妈最好了。”东莪的小嘴很甜,跟他那说话难听的阿玛不是一路人。 舒舒听说东莪来了,立刻跑了回来,她一路风驰电掣,到行帐时喘得腰都直不起来,听到有奶糊糊吃,她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也要吃....额涅....” 于微洗了手,亲手做起奶布,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主要是牛奶处理起来稍微麻烦点,刚挤出来的牛奶,未经消毒,于微不敢给孩子们喝,她都是要先用巴氏低温消毒法处理后,才会使用。 新鲜的牛奶装在碗中,隔略微烫手的热水煮两刻钟,用低温加热的方式,清除有害菌。 处理好的牛奶放在小银锅中,清水化米粉,将米浆倒入牛奶中,慢慢加热,中间不间断搅拌,一直到牛奶成半固体,关火再搅拌,就得到米布,出锅后,沿着碗边淋上一圈野蜂蜜,加上一勺玫瑰花糖,香喷喷有营养又好消化的米布就做好了。 米布做好,舒舒和东莪也不玩拍掌小游戏了,立刻围到了桌边,大快朵颐,两人正吃,外间传来多尼的大嗓门,“额涅,额涅!快来看,弟弟打了一只兔子!” 他激动地比自己打了兔子还高兴。 闻声,舒舒和东莪都放下碗,跑出去看多尔博,于微也跟着两姐妹走出帐篷,但见多铎手里拎着个笼子,笼子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腿上还扎着绷带,他将笼子举到于微眼前,一脸骄傲道:“看,多尔博今天打了一只兔子。” “是吗,我们多尔博真厉害,快去换身衣服,额涅给你做奶布吃。” 于微算了一下人数,默默将小锅收了起来,换上大锅,孩子多了就是这样,做饭得用大锅,精致米布,变成赈灾大锅饭。 多尔博换完衣服出来,几个孩子围着兔子,眼中满是好奇,东莪走到多尔博面前,奶声奶气道:“多尔博弟弟,这是你打的兔子吗?你可真厉害。” 东莪虽然比多尔博大,但她自小身体不太好,快三岁的孩子,却和弟弟多尔博差不多个头,远远看起来,两人不像是姐弟,像是兄妹。 “厉害的多尔博弟弟,你可以把兔子送给我吗?” 铺垫完毕,东莪表达了自己对兔子的向往。 一听东莪想要兔子,舒舒也道:“弟弟,我也想要小兔子。” 三个姐姐,但只有一只兔子,多尔博的额头不由冒出了细汗,这...... “姐姐,小兔子的腿还没好,等它腿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东莪和舒舒一听,觉得有道理,看完兔子,两人又才想起自己的奶糊糊没有吃完,又跑回帐中,大快朵颐,多尔博洗了手,乖乖跟姐姐舒伦一起坐在案边,没过多久,额涅就端着小银碗进来了。 于微将碗放在多尔博和舒伦面前,夸赞道:“多尔博真厉害,饿了吧,快吃吧。”多尔博点头,“谢谢额涅。” 多铎和多尼也换完衣服,进入帐中,于微将另外一碗奶布放在多尼面前,多尼很高兴,拿起勺子就吃,于微温柔的看着儿子,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 看完儿子,于微一抬眸,却对上多铎的视线,她歪头,困惑道:“看着我干什么?”多铎蹙眉,困惑道:“我的呢?”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自己的碗。 “这是孩子吃的你吃什么?”于微没好气道。 于微话音刚落,几个孩子都忍不住一笑,舒舒嘴快,“阿玛是大人了,怎么还跟我们抢吃的?羞。”多铎望向东莪,笑道:“小妮子,只许你吃得香,就不许你阿玛吃一口了?” “我的给阿玛吃。”大孝子多尼将自己的勺子举到了老父亲嘴边,老父亲看了一眼勺子上的口水,又对上儿子清澈的双眼,温柔道:“阿玛开玩笑的,阿玛不吃,多尼吃。” 多尼一听阿玛不吃,原本就不怎么舍得的勺子一下缩了回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嘴里。 孩子们吃完奶布,于微和多铎便打算带着他们去拜见大汗与诸福晋。 大汗与诸位福晋驻跸叶赫一带,叶赫诸位福晋、固伦公主们闻讯,纷纷前来朝见。大汗的生母孝高慈皇后是叶赫贝勒之女,叶赫是大汗的外婆家。 汗亲切接见了自己的外婆们,也就是前叶赫贝勒杨吉砮的福晋们。 当然,汗这次主要是来探望自己怀孕的两个女儿,下嫁给察哈尔亲王的固伦公主马喀塔和科尔沁奇塔特的固伦公主达哲,要当外公的汗非常开心,杀牛宰羊,大摆宴席庆祝。 席间,大汗见子弟、女婿俱在,便命他们比试。 天高地广,绿草成荫,大清第不知道多少届夏季运动会暨东北老金家家庭联谊活动 ,拉开帷幕,满洲诸王暨大汗子弟代表队,即将迎战蒙古暨大汗女婿队。 ----------------------- 作者有话说:运动会小剧场: 多铎:给大家露一手。 于微:好了别学多尔衮耍帅,他腹肌尚存,你的在家这小半年已经吃没了。 多铎:不是给他们看,给你看的[狗头叼玫瑰] 于微:..... 多铎:怎么样被我迷住了吧[狗头叼玫瑰][墨镜] 于微:滚蛋。 第118章 比赛第一 比赛变成亲子活动 比赛分为上下两场, 上半场比文,下半场比武,文比下棋, 武比叼羊。 蒙古也有象棋,被称作“喜塔尔”, 规则类似国际象棋, 棋盘有深浅两色间隔排列的64个小方格,浅格称“白格”,深格称“黑格”, 棋子32枚, 双方各16枚,有诺颜(王)、哈屯(王后)各1枚, 哈萨嘎(车)、骆驼、马各2枚, 厚乌(儿子)各8枚。 除了象棋之外,还有沙嘎与围鹿棋, 沙嘎规则复杂, 于微看不明白,围鹿棋则有点像跳棋, 一人为猎人围鹿, 一人为被围之鹿。 比赛不拘选什么棋,采取男女分赛、五局三胜制, 肃亲王豪格大战同母妹敖汉公主之夫郡王班第, 多尔衮对察哈尔亲王额哲, 多铎对战小舅子奇塔特,余下贝勒贝子也陆陆续续与蒙古王公一对一展开激烈对战。 于微和童尘这边,则分别对上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于微对上了海兰珠, 童尘对上布木布泰。 “达哲,你选吧。”海兰珠大方的让于微选择起棋种,于微短暂踌躇,发现三种棋里,自己只会象棋,“还是玩喜塔尔吧。” 童尘和布木布泰也选了象棋。 激烈的厮杀开始了,二十步不到,于微就失去了一匹骆驼和两个儿子,海兰珠笑的温柔,棋上攻势却异常猛烈,于微招架不住,又过了十步,她的王后阵亡了,好一个‘十步杀一人’。 海兰珠存了逗于微玩的心,分明能直接吃掉她的国王,却非要绕个大圈,将她其他的兵马蚕食殆尽,一直到于微的国王成为‘光杆司令’,输的板上钉钉了,她才笑出声,“哈哈哈。” 他们这边下完一盘,童尘已经输了两盘了,她和布木布泰将象棋下去了金戈铁马的气势万丈,棋子动的又快又稳,一步紧跟一步,落子无悔,木质的棋盘,被棋子砸的砰砰作响,宛若骤雨急落。 下的快,胜负也快,两人一抬眸,便知胜负已定,笑着将缴获的棋子还给对方,重新再来。 于微和童尘很快坐到了淘汰区,过了一会儿,额哲黯然退场,多尔衮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奇塔特则扼腕叹息,直道自己不该那么走,多铎得意望着他,“不管,你都下了,我赢了。” 豪格和敖汉郡王打了个平手,于是加赛一场,班第秉持着比赛第一,大舅子第二的原则,全力以赴,非要战胜豪格不可,豪格也不甘示弱,两人杀得酣畅淋漓,最终班第棋差一招,被豪格将死。 下半场叼羊,规则类似于马上篮球,谁能抢到羊,并丢过对面的圆环,则为胜利,非常考验骑术,大汗见众人玩的开心,也亲自下场。 比赛第一,大汗第二,参赛的选手们,并不在乎对方是谁,他们的眼里,只有胜利。 一场落幕,大汗带着女婿们打了个艰难的翻身仗,小公主飞扬古高兴的大喊:“汗阿玛。”大汗一扯缰绳,朝小公主方向飞奔而去,俯身一个伸手,便将飞扬古从地面上捡了起来。 汗身材魁梧,胯下骏马矫健,一人一马,气势万丈,他松开缰绳,将手中小公主高高举起,小公主也不怕,反而哈哈大笑,大汗见状,也爽朗笑出声来,他带着小女儿,在草地上驰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8节 多铎见状,灵机一动,弯腰捡起地上的羊,策马跟上大汗父女,将羊递到小公主手边,大汗一手拉缰,一手抱着抓住羊的小公主,奔马到筐前,小公主站在马鞍上,将羊投过筐。 众人哈哈大笑,为小公主的胜利欢呼,大汗带着小公主,策马回看台,飞扬古开心站在马鞍上,迎接众人的欢呼。 “汗阿玛。”瞧着飞扬古在马上玩,雅图、阿图公主也骑上马,朝大汗与妹妹而去,“我们也要玩。” 大汗带着飞扬古,和几个女儿们一起玩起叼羊的游戏,叼羊的游戏人多好玩,汗朝福晋们招手,“来,我们一起玩。”哲哲与几位福晋纷纷下场,哲哲还叫上了豪格的长女与舒伦两姐妹。 豪格没有儿子,却有一个侧福晋所生的女儿,作为汗孙辈中的‘独一人’,大格格备受汗与诸福晋的宠爱。 看着姐姐们都去玩了,东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自家阿玛,她还太小,不能独立骑马,就像飞扬古一样......多尔衮抱起东莪,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走,我们也去玩。” 激烈的体育竞技,变成了亲子活动。 稍晚些,营地里燃起篝火,响起乐声,烤肉的香气,混合美酒芬芳,萦绕在于微鼻尖,果然,她是肉食动物,烤羊,一种永远会为之动心的食物。 酒过三巡,乐声却戛然而止,短暂停滞后,又磕磕巴巴的响起,大汗蹙眉,看向演奏乐曲的女工,随从见状,立刻带着女工退下,重新换了一批女工,但是新换上来的女工,也不是非常熟练。 为了不让这小小插曲打扰到整个约会的氛围,多尔衮主动站出来,要为大家高歌一曲,他唱着唱着,朝童尘伸出了手,宴会很快进入载歌载舞阶段。多铎怀抱琵琶,弹得起劲,一边弹,一边跳舞,好似一个吉他手。 汗哈哈大笑,道:“多铎的琵琶,还是汗阿玛教的。” 先汗在时,汗宫中时常举办大型宴会,先汗便抱琵琶,与众人同舞。 于微忍俊不禁,多铎偏还往她面前凑,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多铎膝盖一屈,跪坐在她身边,手中琵琶曲调陡然变换,变得温柔绵长,这曲子,于微是听过的,多尔衮追到科尔沁,打扰病号的时候唱过,萨仁在山坡上的时候,也唱过。 那是一首蒙古歌曲,“在胸膛铭刻着,心中的恋人,明月如灯的月夜下,我将怀着思念去等待。两鬓斑白的人世间,曾想与你携手走.....与你相守在一座毡房......” 他一边唱,一边去看于微的眼睛,于微望着多铎的眼睛,橘黄火光倒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睛愈发明亮。于微盯着他的眼睛,恍惚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费扬果的话。 他的话,像是魔咒一样。 强烈的悲伤,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忽然伸手,抱住了眼前人,多铎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喝醉了。”于微不敢开口,唯恐一说话,脆弱就会从嘴巴里跑出来,她‘嗯’了声。 “我带你回去睡觉。” 多铎解扣子的手灵活,衣扣半开,脱袖子的时候,于微搂住他脖子的手依旧未曾松开,一阵温热湿润沿着他的脸颊往下,腻在脖颈,良久,耳边传来女子的低语,“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 三月为期,夏天一过,又要到诸王贝勒换防的时间。换防,目的只是盯着锦州城,明军主力未动,真正的决战还没到来。 多铎轻轻掰开于微的手,将她的外衣脱下,“你喝了多少,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安顿好于微,多铎又返回宴会,于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又穿了衣服起床,丝竹管弦之音,顺着晚风吹来,那边宴会正酣,于微心情烦闷,出帐闲走起来。 走着走着,不远处忽然出现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姜嫔,几个妙龄女子正伏在她脚下痛哭,姜嫔神情为难,于微定睛一看,发现那几个女子,正是前不久宴会上表演失误的女乐工。 姜嫔四下看了眼,发现不远处有人,当即让几人先行离开,见那几个乐工离开,于微才上前,见是于微,姜嫔脸上的防备才卸下,她弯腰向于微行礼道:“福晋。”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去岁朝鲜王上书大汗,以自己病重为由,希望能以世子的长子替代世子为质,让世子归国,父子得以相见。大汗同意了,世子与姜嫔由是返国。 姜嫔才从朝鲜归来不久,大汗历来希望朝鲜世子能亲近大清,故而无论出征还是围猎,都令朝鲜世子随从,意在彰显大清实力,令世子看清局势,此次世子依旧在随行之列。 “白日没看见世子嫔,我还以为世子嫔未曾前来。” “身子有些不适,未能前往,我儿在盛京,感谢福晋照拂。” “也没照拂什么,不过送了些东西。” 凤林大君将世孙照顾得很好,于微也没见到世孙,不同于世子夫妇对大清的改观,凤林大君对大清依旧满怀怨恨,他并不希望世孙接触到清人,于微没见到世孙,将送去的东西留下便走了。 “方才那两个女乐是怎么回事?” 姜嫔垂眸,藏住眼中愁绪,“大汗适才遣人来责问,为何这些女子技艺如此生疏,朝鲜国中可有教导?” “她们原本出自两班,并非女乐伎人之流。” 她说到这里,于微就明白了,这两个女工,是在恳求姜嫔能够救她。 “人力终究有限,即便是圣人,也不能救芸芸众生于水火。”姜嫔道。 这些年,姜嫔收留朝鲜流民,公赎百姓,号召组织他们屯田耕种,她帮助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无力帮助,那些深陷汗宫、诸王贝勒府邸,沦为奴隶、女乐的女子,不要说姜嫔有心无力,就是换大汗去,也未必能把人要来。 大汗是大汗,私产是私产,大汗可以抢,可以安罪名把他抄家,合理变成自己的,但在此之前,只要对方不愿意,大汗也没办法。 “我看福晋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姜嫔见于微不说话,仔细去看她,却发现她脸色有些发白,“外间风大,福晋进去说话吧。” ----------------------- 作者有话说:跳舞这段是关于努尔哈赤和布占泰的,酒过数巡,布占泰跳舞,努尔哈赤便下椅子,自弹琵琶,耸动起身[狗头]载歌载舞嘛,都唱起来跳起来! 第119章 闷声干大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多尔…… 脑袋昏沉, 胸口酸胀,小腹隐隐作痛,估摸着时间, 大概是大姨妈即将造访,于微摇头, “可能是吹着风了, 我先回去了。” 于微身体不适,姜嫔不好挽留,于是派侍女护送于微回去, 刚走出没几步, 远远便见童尘、阿雅匆匆朝自己赶来。 “你去哪儿了?我见你忽然离席,过来找你, 发现你不在帐篷, 阿雅说你就在帐篷里,怎么忽然一下就不见了, 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吓死我了。” 于微一言不发,朝童尘伸手, 童尘上下打量她一眼, 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人漫步草原, 夜风习习, 拂过脸颊, 阿雅远远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费扬果和我说,多铎会死在多尔衮前面,多尔衮....好像死的也挺早。”面对童尘, 于微没有任何隐瞒,顺治帝福临、康熙帝玄烨,都是年少亲政的君主,故而,多尔衮的死期,也随之明晃晃摆在眼前。 “死了,死了就死了呗。”童尘语气出奇平静。 她举头望天,夜空如墨,群星闪烁,“人不都是要死的吗,你,我,也都是会死的,我嫁给他的时候就想好了,不管结局怎么样,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是不后悔的。” “太后下嫁、他英年早逝、死后被清算,那都是真假不知、真相不明的将来事,将来的事情,等到了将来再说吧,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只看到了他。” “多尔衮要是寿终正寝,就是他的命,要是死于非命,也是他的命,人都有自己的命,自己做了什么,就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别人能做什么。”童尘看向于微,“我们只能对自己能负责的部分负责。” “他们就是死了,我们也不用怕,都是科尔沁的女人,只要国君福晋还在,谁会为难我们?没有国君福晋,还有孝庄太后,满蒙联姻的血脉,是割不断的。”童尘看得很开,她并不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听完闺蜜的话,于微心头大石依旧不曾卸去,她忧心忡忡,抬眸望向远方。 两人又转了一会儿,童尘才将于微送回帐篷,小腹坠疼愈发明显,没过一会儿,熟悉的温热感丝丝缕缕溢出,于微唤来阿雅,阿雅取出准备好的月事带。 用棉布缝成的三指宽布带,柔软亲肤,中间塞上棉花,虽然不如卫生巾吸水性好,但已经是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最佳平替。于微换了衣服,躺下休息。 夜渐渐深了,远方丝竹之声渐渐淡去,朦胧间,于微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意识逐渐聚拢,后背贴上一堵坚硬带着凉意的胸膛,她翻了个身,投入多铎怀中。 “你怎么还没睡觉?” “肚子疼。” 黑暗中,多铎敏锐嗅到了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更紧的将于微往怀中揽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她的身体。 温度一点点上升,于微很快感觉到暖意,他们抱着彼此,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黑暗中一片寂静,唯闻耳畔均匀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多铎才开口道:“大汗围困锦州,意在逼迫明军与我军决战,祖大寿主力一日不动,真正的决战就一日不会到。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万一.....” “我要是回不来,你是改嫁也好,守寡也罢,都由你。你跟孩子们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豪格,他也一定会照顾你们母子。” 于微低头,额头抵住多铎的胸膛,童尘一番话,打消她对命运的担忧,当对于命运的担忧消失,而心中的忧愁依旧不散,她终于看清一切悲伤难过的源头—— 是她的心,她那跳动的心。 她想,她明白费扬果说的那句‘你能改变什么呢’了,这是王朝与王朝的更替,两个政权之间无可避免的决战,是关系到几十万战士生死,千百万民众命运的战争,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呢? 天下,是所有人的,不属于某一个英雄,她也不会是那个英雄。 但她总能做些什么吧。于微想。 叶赫一行前后十八日,汗与福晋们在见过自己的女儿女婿后,便返回了盛京。回盛京后不久,于微便派人约姜嫔来府,很快,姜嫔便带着厚厚一叠账本登门。 多尔博见两人有要事相商的样子,装作调皮的样子,挤在额涅怀中,将账本内容尽收眼底。 看完账本,多尔博只有一个感觉——自家阿玛和额涅一个不会当宗王,一个不会做生意。 阿玛还是亲王的时候,掌管礼部,礼部是什么地方?六部之首,国家根基之在,尤其现在大清草创,各类规章都不完善,没有规章,他制定的就是规章。 再者,礼部掌管科举,人才选拔,系出他手,大清现在虽无门生之说,但科举也不失为结交人才的机会。如此广培党羽、扩充羽翼的大好之机,他在干什么? 他在穿汉人衣冠玩乐。 还给大汗送瘸马。 多尔博以手掩面,沉默,是今晚的夕阳,但往好处想想,也不全是坏处,或许正是因为阿玛没有这么做,大汗才将他送瘸马的事情,当做孩童玩笑,轻轻揭过不提,而非当做很严重的政治事件。 瘸马..... 多尔博想到了毙鹰一事。 老八胤禩仅仅将两只奄奄一息的海东青送到汗阿玛眼前,便遭到汗阿玛严厉训斥,责骂其为‘辛者库贱妇所生’。 老八无心,但自家阿玛蓄意啊。 但大汗仅仅责罚了养马之人,连一句重话都没对阿玛说,就算在崇德四年诸王集体申斥他时,大汗也只是将瘸马之事一笔带过。 有些事情本来就可大可小,海东青奄奄一息,可以是受不了舟车劳顿,变得虚弱,情有可原,也可以是蓄意挑衅。 命真好啊,多尔博忍不住道。 额涅也是,只会埋头苦干,组织人屯田耕种,养蚕缫丝,一年辛苦劳作,利润不过薄薄几分。 丝绸的确是昂贵的奢侈品,但大清能买得起穿得起丝绸的始终在少数,且国内出产的丝绸,无法与大明所产丝绸相比较,通过朝鲜的海上贸易,又易遭受海盗劫掠。 台岛尚为郑氏盘踞,东南沿海又多海盗,他们直接或间接控制着海上商路,想从他们手中夺回商路,非得大清入关,收复台岛之后不可。 通过朝鲜,售出丝绸,这么赚钱,实在又辛苦又慢。 阿玛掌管礼部的时候,她为什么不直接通过阿玛向大汗进言,统一官员官服的颜色,大清官服多用石青色,然而石青的范围广,偏浅偏深都在石青之列。多尔博见即便是诸王,服色也有明显差异,染坊不同,技艺不同,染出来的同一颜色也不同。 统一官服颜色,有利观瞻,为官之人,总不能不穿官服,届时额涅将自己的丝绸定出再高的价格,也会有人买,这不比直接一本万利。 但是额涅没有,她还在屯田、耕种、纺织、出售...... 实在是太......太高风亮节、胸怀博大了! 为官者不与民争利,额涅身为宗室贵胄,没有以权谋私,和阿玛官商勾结,强夺民利,真是胸怀博大,多尔博觉得自家额涅实在是太高风亮节了! 但高风亮节归高风亮节,若想真的谋利,还需看准时机,大战在即,种什么蚕桑,应该种粮食、棉花,棉花纺织成棉布,出售给最近的军队。 额涅在干什么? 哦,她在组织开垦荒地,准备种棉花和粮食。 额涅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女人。 于微用力将怀中儿子乱窜的小脑袋按下去,“乖乖,别乱动。” 夏天一晃而过,入秋之前,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遣使奏捷,他们在义州驻守,成功抢割掉了锦州的麦子,让锦州无粮可收,又攻克锦州附近诸多城镇,并率军击败了来犯的明军、在杏山攻击洪承畴的兵马,将锦州围得铁桶一般。 大汗遂命济尔哈朗、多铎等代两人围困锦州。 崇德纪事(清穿) 第119节 往困锦州的诸王贝勒离开,但返回盛京的诸王贝勒却没能进城,大汗下旨,不许多尔衮与豪格入城,而令其驻扎在城外舍利塔。命八旗章京率众军归家的旨意和内大臣一前一后到了舍利塔。 内大臣来势汹汹,传大汗旨意,问罪多尔衮与豪格围困锦州期间,私自将驻军后撤三十里,和允许士卒轮流回家探亲两件事。 大汗的意思是,将锦州围得铁桶一般,一步都不退让,以此逼迫明军,加速决战的到来。但多尔衮和豪格与大汗持反对意见,认为围得太紧不利于作战,并在阵前跟他来了一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撤军三十里外驻扎,并让将士轮流回家探亲。 二人私自决定,令汗大发雷霆。 别进城了,先在城外反省反省! 于微一得知消息,就立刻去见童尘,童尘倒也不慌,对于微道:“没事,小事,你帮我看着东莪,我去看看多尔衮,问他到底怎么了。” 小事? 于微嘴角抽了下。 果然,多尔衮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跟他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比起来,多铎送匹瘸马,忽然变得不值一提起来。毕竟,你都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多铎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干了很多,实则一点实际伤害没造成,但多尔衮,他可是闷声干大事啊。主帅越过大汗,私放将士回家探亲,这....这能算是收买人心吗? 闺蜜的心,也确实很强大,于微瞧她,神情镇定,俨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她熟练叮嘱东莪好好听姨妈的话,东莪乖乖抓住了于微的手,奶声奶气对童尘道:“额涅,你早点回来。” 送走闺蜜,于微还是不怎么放心,当即带着几个孩子入宫去见哲哲,想探听些消息,进了汗宫,舒伦和舒舒照例去找两位固伦公主玩耍,于微让两人带上东莪,姐妹一起玩去。 方喀拉听说多尼来了,一阵风似的从廊下跑过来,拉着多尼就要去玩。多尼没有动,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于微,方喀拉也顺着多尼的视线看向于微。 聪慧的方喀拉很快看出多尼的后顾之忧,于是大方开口询问于微道:“婶婶,可以让多尼阿哥和我一起去玩吗?” 看着面前与多尼年纪相仿的方喀拉,这位还未更名为福临,也未继承皇位的三阿哥,于微莞尔一笑,“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玩的时候要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于微又看向身边多尔博,询问道:“你想和两位阿哥一起去玩吗?” 多尔博打量了眼方喀拉,摇了摇头,“我要和额涅在一起。” ----------------------- 作者有话说:福临是一个汉化比较深的名字,应该是他入关的时候,或者刚登基的时候改的,关于他的本名,我采用方喀拉这一说法。 第120章 忌惮 獾子,你犯了错,汗正猜忌你呢。…… 于微刚坐下没多久, 杜勒玛与豪格的侧福晋武氏也带着大格格与年幼的二格格进宫打探消息,哲哲抬眸,扫了一眼屋中众人, 没有开口,而是笑着招手让大格格过去, 拿了桌上的糕点给她。 海兰珠知众人来意, 安慰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大清之初,并没有不许妇人干政这种话。前朝重事,汗有时也会拿到后宫, 福晋们谁都能说上两句, 觉得有理,也一样采纳。 私下, 大家也会议论朝政。 海兰珠一边逗着布木布泰怀中的二格格, 一边对于微与杜勒玛道:“我听说内大臣带回来了诸王陈情奏书,汗听说后, 立刻去见内大臣了, 只要诚心认错,汗岂会不知?一个是亲弟弟, 一个是信赖的长子, 汗怎么会责怪他们呢。” 布木布泰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逗弄怀中二格格。 武侧福晋有些着急, “肃王是汗阿玛之子, 岂会悖逆亲父, 此事必有缘由,还请诸位额涅为肃王陈情。” 必有缘由? 于微抬眸,扫了一眼武侧福晋,她这意思是在说, 肃王无过,作为主帅的睿王才是罪魁祸首吗? 一把手负全责? “好了。”哲哲蹙眉,“睿王、肃王违反军令,有错在先,汗让他们留在舍利塔,是想让他们反省过错。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了,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武氏还想辩驳,却听屋外传来宫人的声音,“见过大汗。” “这么热闹,都在。”大汗一进门,便见满屋子都是女人。 见大汗来了,众人连忙起身。 “大汗。” 汗朝哲哲方向看了一眼,示意她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搀扶起海兰珠,又回首,扶了一把布木布泰,路过于微与杜勒玛、武侧福晋时,随意挥了下手,示意她们都起来。 “一家人,不必多礼。” 他盘腿在哲哲身边坐下,见大汗坐下,众人才依次坐下。 “乌云珠来了。” 布木布泰将豪格的次女乌云珠抱上前,大汗接过,捏了捏她的小脸,逗了逗她,“今天怎么不笑了?”一旁海兰珠笑道:“大汗刚从前朝回来,身上威严未散,小格格还是个孩子,哪里敢笑。” 汗因为多尔衮、豪格违反军令而紧蹙的眉头一时松了,他看向盈盈笑得温柔的海兰珠,目光逐渐温柔,而后低头逗弄怀中年纪尚小的乌云珠道:“是玛法不好,吓到你了。” 瞧着大汗的神情变化,于微便猜到内大臣带回的两王陈情并不合汗的心意,眼见情况不对,她也不敢开口说话。武侧福晋如坐针毡,几番想要开口,都被哲哲用目光摁了下去。 汗和海兰珠逗着二格格,不时和大格格说两句话,须臾,他的视线又落到于微身边多尔博身上,他饶有兴趣上下打量着眼前小小孩童。 多尔博长得很像多铎,比起长相更偏向于额涅的阿哥多尼,多尔博和多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立挺,眉眼深邃,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明亮如星。 汗越看,眼睛越亮,长得好看的小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多尔博,过来。” 海兰珠适时朝多尔博招手,示意他过去,多尔博大胆上前,走到汗与诸福晋面前,大汗的目光,变得慈爱,他温声询问多尔博道:“范先生说,你在跟着他上学,你现在学到哪儿了?” 汗喜欢文化斐然的子弟,譬如精通满蒙汉文化的萨哈廉。 但国中诸王贝勒,除了多尔衮与已故的萨哈廉,没几个爱读书的,比起文治,他们更爱武功,就连这小子的阿玛,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总是下诏督促他们,要求他们学习,他们才学,跟癞蛤蟆一样,戳一下动一下,让汗十分恼火。 陡然冒出个愿意主动学习汉文化的阿哥,大学士范文程还对他赞不绝口,汗不由对自己这个年幼的侄子另眼相待,不久前围猎叶赫,汗见这小侄子拉起弓来也有模有样,心中愈发喜爱。 “范先生在教侄儿孔子。”多尔博答道,“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父子,这四个字,是汉人治国的根本伦常。” 汗发出满意的长‘嗯’,“很好。” “你答的很好,昂邦阿玛要奖赏你。”汗很喜欢多尔博,大手一挥,就是赏赐。 多尔博垂眸,“谢大汗赏赐。” “玛法,我也要。”大格格见汗要给多尔博赏赐,也想要赏赐,汗笑道:“那你也给玛法背一段书。” “那我不要了。” 大格格一言既出,汗哈哈大笑,眼见汗的注意力被大格格吸引,多尔博趁机回到了额涅身边。于微侧首,看向儿子,多尔博抿唇,冲额涅一笑,于微望着儿子,目光肯定。 干的真不错!多尔博,太给额涅长脸了。 于微从前不理解那些非要让孩子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的父母,现在有些理解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勤奋上进、聪慧可爱的孩子,怎么能只自己一个人欣赏他的才华呢? 都来看!走过路过,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她看! 幸亏这会儿没有微信,否则她一定把id改为'舒伦、舒舒、多尼、多尔博妈妈',然后她就被童尘拉进黑名单,永世不得拉出。 算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欣赏下算了,爱好,应该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布木布泰借口去看看方喀拉,离开了殿中,于微也说要去找多尼,带着多尔博离开了殿中,方出清宁宫,便见布木布泰停在廊下,正在等她,于微拉着多尔博快步上前,跟上布木布泰,两人并肩而行。 “豪格就喜欢没脑子的女人,一个宁克楚,一个武侧福晋。”布木布泰一边走,一边同于微道:“九王是王,肃王就不是王吗?两人同为王爵,肃王不能制九王,岂非不如九王?” “纵然九王是主帅,肃王不能违抗,但主帅有过,肃王就不会劝谏吗?再不行,他还可以写信启奏大汗九王之过。可是肃王都没有,可见肃王是认可九王的,已经撤军,已经放士卒还乡,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现在说什么罪责都是九王的,撤军的罪是九王的,那肃王呢?肃王无罪,就是最大的罪,主帅有过不谏,罪一,主帅有过,而不奏汗,罪二。” “倒不如承认,就阵前军情启奏,如此一来,说不清汗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就宽宥他们二人了。” 于微抿唇,方才她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时候,辩驳摘罪反而显得画蛇添足了。多尔衮和豪格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知道违反汗令意味着什么,他们还是做了。 既然他们敢冒着压力,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说明前线实际情况,迫使二人不得不这样做。 “大汗这么生气,怎么听得进她的辩驳之词呢,说不定还会牵连她。”布木布泰摇头,好似实在无法理解武氏的行为。 “她或许也是关心则乱吧。”于微道。 多尔博略听了几句布木布泰与自家额涅的对话,忍不住在心中想到,不愧是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他是见过自家这位老曾祖母的,那时他已经不问朝政,俨然一位寻常老祖母。 他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有关这位太皇太后的丰功伟绩,世祖年幼,皇甫摄政王跋扈,是这位太皇太后与孝庄文皇后,姑侄二人,周旋于宗室与两黄旗大臣之间,维护着世祖脆弱的地位。 皇阿玛年少登基,能稳定大局,除了前朝的辅政大臣,这位坐镇后宫的太皇太后,也不容忽视。 现在,太皇太后还年轻,位列五宫之一,但此时她的见识、言谈举止,就已经隐隐显露出不凡。 于微和布木布泰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花园,方喀拉与多尼正在草地上玩着木刀木剑,两人你砍我来我砍你,玩的不亦乐乎。方喀拉虽比多尼小一岁,个头也比他矮一些,但那股猛劲丝毫不逊色年长她的多尼。 见他们手中木刀剑舞得残影缭绕,布木布泰担忧他们伤到对方,急忙叫停,“好了,好了,都住手,别打到了。” “不嘛,额涅。”方喀拉抓着木刀不松手,央求道:“额涅,额涅,就让我们再玩一会儿吧。” 布木布泰叹口气,“好吧,不过要小心。”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儿子,布木布泰对方喀拉有些溺爱,总经不住他央求,常常妥协。 布木布泰一松手,两人又打了起来,布木布泰索性不看,叫上于微,往一旁假山后去了。 “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有些难办,九王能说服肃王撤军,并且军中诸位贝勒、大小将领,无一人反对,可见九王之能。” 于微心中一惊,布木布泰这话说到了关窍,汗最害怕什么呢?无非是诸王贝勒铁板一块,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如此一来,他这个汗就被架空了。 统筹所有人的能力,是件好事,也是件让汗忌惮的事情。 多尔博垂眸,是的,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汗对多尔衮,不可谓不厚待,原本他只是镶白旗的小旗主,镶白旗的旗主是阿济格,汗为了打压阿济格,寻错将兄弟二人的位置对调,让多尔衮做了镶白旗旗主。 汗带着十几岁的多尔衮上战场,首战告捷,便立刻嘉奖他,赐其号墨尔根戴青,提升其在八旗的地位,将大福晋的妹妹嫁给他,又在称帝后,册封这位弟弟为亲王。 他不断给这位弟弟殊遇,给他机会,磨炼他,捶打他,多尔衮也抓住了这机会,不断成长。现在,多尔衮已经长到了可以威胁汗的地步,而汗也敏锐觉察到了这一点。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打压,也是帝王术。 “罢了,别管他们了。”于微心中明了,不动声色将这件事岔开,对布木布泰道:“还没恭喜侧福晋呢,雅图公主要嫁回科尔沁了,阿图和淑哲公主,也要订婚了。” 布木布泰长女固伦公主雅图,再过段时间,就要和吴克善之子弼尔塔噶尔完婚。姑舅婚,无论在蒙古还是满洲,甚至是在汉族,都被视为上等良缘。 这是值得恭喜的事情,但后面两桩婚事,就恭喜得勉强。 布木布泰的次女阿图公主、年幼的小女儿淑哲公主,以及哲哲的小女儿飞扬古公主,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大汗许配给了蒙古各部,再过段时间,新年蒙古各部落朝见时,就与之订婚。 也就是说,崇德六年的新年前后,大汗家要办四件喜事,嫁雅图公主,为阿图、淑哲、飞扬古公主订婚。 真着急啊。于微想。 决战在即,汗需要安定后方与侧翼,也需要蒙古骑兵的追随作战,与蒙古各部落加强联系,刻不容缓。联姻,是很好的手段。 联姻,是冰冷的,公主们,是鲜活的。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0节 不过到底是亲生女儿,汗用自己女儿联姻时,会综合考虑女婿的各方面条件,部落长的这个儿子不行,就换一个儿子。可到了用别人女儿联姻时,汗就无情多了。 喀尔喀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来归,汗册封海济的女儿僧赛为和硕公主,妻之。 僧塞,翻译一下是懒惰的,海济只有三个女儿,长女命苦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好不容易改嫁,次女小懒又被送去和亲,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腾机思,比他的岳母海济还大几岁。 于微去送嫁,看到新郎时,两眼黑了又一黑,这更加剧了于微要立刻公主之子沙律订婚的想法,年初时两人已经约好,只等今年公主朝见将沙律带过来,让二人见面,如果合得来,便行订婚。 优质女婿的花语是,手慢无。 再不订婚,她那倒霉伯父就要把她卖了。 布木布泰勉强一笑,感慨道:“孩子长大了,一个一个,都要离开额涅了。” ----------------------- 作者有话说:汗:这崽真不错,好崽好崽,终于有一个不让我操心学习的崽了[星星眼] 于微(骄傲自豪);我其他崽也不错的。[摊手] 多铎: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崽。[捂脸偷看] 多尔衮:什么谁的崽,这不是我的崽吗?[哦哦哦] 多铎:你红蛋,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男人还我儿子,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愤怒][愤怒][愤怒] 第121章 亲家 娜木钟和哲哲是亲家 内大臣第二次带回多尔衮和豪格的奏疏。 第一次, 大汗看过后,大骂他们巧言令色,全是粉饰掩饰之词。 于是第二次, 多尔衮和豪格不再为自己辩驳,而是展开了一场深刻的自我批评。 汗没有让诸王贝勒议他们的罪, 而是让他们自己论自己的罪, 说明此事还有余地,毕竟,罪人多尔衮, 法官多尔衮, 聪明如多尔衮,怎么会看不出汗的用意。 罪不重要, 汗要看的是他的态度。 怎么判让大汗满意? 怎么判他都不会满意, 除非让大汗自己判。 他在第二次上奏中,一改之前为自己辩驳的态度, 开始深刻认识检讨起自己的过错, 说自己没有落实大汗的指令,私自撤军, 允许士卒轮流回乡探亲, 这是愧对大汗、十恶不赦的罪行,他该死, 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要议自己死罪! 多尔衮将惩罚的权力重新还给了大汗, 并表现出一副哪怕大汗真要杀了他,他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 难怪啊。 从童尘处听完事情来龙去脉,于微不由抿唇, “难怪,大汗那么喜欢多尔衮,不像有些倔驴,非要争个长短输赢。多长是长啊,赢了又怎么样?” 赢了大汗,反而输了。 因为最终解释权在大汗手里。 这样的倔驴,满大清都是,诸王贝勒有罪,刑部议过后,诸王第一反应不是认罪,而是不断上诉,一直到被大汗斥责,才不情不愿认罚,像多尔衮认罪态度这么好的,真是一股清流。 太清流了。 于微想,自己要是汗,自己也会喜欢这种人,而不是天天跟自己犯倔的犟种。 “豪格怎么认罪的?”于微好奇询问童尘道。 豪格身份比较特殊,他是汗的亲儿子,和多尔衮还不一样,如果跟着多尔衮一起认罪,就显得他没主见,事事听从多尔衮,但不认罪,那就是忤逆其父,和汗阿玛不是一条心。 童尘道:“豪格说,‘睿王是王,他也是王,但睿王是叔父,所以汗命他掌兵权,睿王作为主帅,计策有所失误,自己既然已经跟随,那么他该与睿王同罪,也该论死。’” “他是侄子,所以听叔叔的,这是尊重长辈。多尔衮做了决定,他以大局为重跟随。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所以认罪。”童尘‘啧’了声,“这不还是在为自己开脱吗?” “治军如治国,不能政出多门,肯定有个主次,豪格这么说,可能也是实话。”于微想了想,“他现在怎么答都是错,只能选一个影响小的。能力可以再锻炼,但大局观一定不能差,要是豪格为了和多尔衮政权,置大军于不顾,才是真正让汗失望。” 汗还是很重视大清内部团结的。 譬如,他时常耳提面命诸王,千万不能忘记当年金国完颜家族因斗而衰亡的教训,汗本人,也非常尊敬哥哥姐姐,一度创下连续九年为礼亲王代善、董鄂公主以及故庶人莽古济磕头拜年的记录。 对弟弟与侄子们,更是没话说,活像是个操心的幼儿园老师,带着一群调皮的孩子。 豪格要是为了跟多尔衮争权,而搞出一些阴谋诡计,才是真正让汗寒心的事情,他识大局,不仅说了实话,还展现出他的大局观,固然一时听命于多尔衮犯了错,也是因为尊重叔叔。 “你说,大汗到底有没有想立豪格?”童尘有些好奇,压低声音道:“你要说不立吧,他好像也没有别的孩子了,硕塞和方喀拉都小得很,其他又都是庶子。你要是说立吧,这么久也没有任何表示。” “先汗是想让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所以不立储。汗呢,让诸王贝勒、固山大臣商议国政,加强汗权,又称帝,说明他肯定还是倾向于汉家制度,所以,他必然需要储君,但没立,可能觉得自己还年轻?” 于微抬眸,望向童尘,童尘想了想,蹙眉道:“还年轻啊?都五十岁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 于微一言既出,两人纷纷笑出声来,“哈哈哈。” 两人笑了一会儿,于微若有所思道:“汗可能也没想好,毕竟,蒙古和满洲都是幼子守灶,虽然说,幼子守灶的习俗,是幼子继承父母的财产,汗属于需要公投重新选择的。但汗的情况比较特殊,继承他的财产,等同于继承皇位。” 游牧、渔猎民族多实行贵族共和体制,蒙古大汗,由库里台大会选出,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军队、财产归属于幼子托雷,但汗位在经由库里台大会选择后,落到了窝阔台头上。 先汗死后,精锐的镶黄旗,整个落到了多铎手中,他成了八旗中单个实力最强的旗主。可是后金的汗位,是在四大贝勒商议之后,推举了四贝勒,也就是现汗。 现在大清正处在转型期,情况比较特殊,要是继续幼子守灶,其实无异于传位幼子,幼子,不一定能镇得住国中诸王。但是立长,问题就更直接,年长的储君遇见开国之君,矛盾更无可避免,更干脆。 举一个很近的例子,广略贝勒褚英,作为先汗长子,他曾经一度和先汗共享汗权,这是货真价实的常务副汗。 “立储是大事,汗估计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放一放。”于微肯定了自己的思路,“立谁都不对,干脆不立,再者,汗觉得自己还很硬朗,没必要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童尘听完,点点头,忽然,她很认真道:“你说,汗有没有想过立多尔衮。”于微对上闺蜜的视线,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哪个汗?” “两个汗。” 看着闺蜜神情认真的模样,于微确认她没跟自己开玩笑,她也变得认真起来,“怎么,镜子哑光了?嗯?” 童尘顿时忍不住了,噗嗤声笑出声来,于微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说两个汗要传给多铎呢。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老疙瘩,守灶幼子的幼子。” “好了好了。”童尘笑的前仰后合,“你这听起来比我这还荒谬。” 于微一想自己方才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天天穿着汉人衣冠,在家里出cos的汗吗?好抽象,真会有这么搞笑的大汗吗? 正在屋中读书的多尔博打了个喷嚏,心道关外的冬天真冷啊。 二人笑了阵,童尘才半认真半玩笑道:“所以啊,他跟福临,绝不可能和解的,他是汗一手培养起,窥探关内天下的人,可汗最后的继承人,不是他,是自己的儿子。” 于微愣了一下。 真正带领大清入关的是多尔衮,按照原本的贵族共和体质,他是有资格,被推举为新汗的,因为他真正带领部族走向辉煌走向强大,而整个部族,最终却要归属于一个毫无功绩的幼童。 两人,似乎都没有错,这是注定无法缓和的矛盾。 “微微,你会选择我吗?” 童尘的询问,将于微的思绪扯回,于微扫了一眼闺蜜,白眼翻飞,“你以后是假的皇父摄政王福晋 ,但我说不准能当真的啊。” 多尔衮的功绩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他的绯闻可是经久不衰,围绕着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两件绯闻,一件是皇太后下嫁,另一件就是他没儿子。 是生不出来,还是为了真爱守身如玉,童尘已经用实践检验过了,他是真的生不出来。 “你俩要能有个儿子呢,也得给我儿子封个亲王,作为补偿,没有的话......”于微抬手掩唇,挡住不断上勾的嘴角,“皇父摄政王轮流当,今年到我家。” 童尘一笑,打趣道;“你把多尔博过继给我,不会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吧?” “不然呢。”于微笑着看向童尘,蛮横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童尘会心一笑,“好好好,我的都是你的。”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显然第二次的上奏让大汗满意了,汗没有驳回他们的奏本,而是公布了对多尔衮、豪格等人的处罚——— 降爵一等,并处以不等金额的罚银。 多尔衮、豪格和硕亲王变多罗郡王,并罚银一万两,罚银一一交清,汗才允许他们入城,入城后,多尔衮和豪格想向大汗谢恩,汗不许他们入汗宫,两人在大清门外叩头,谢大汗免他们死罪从轻处罚之恩。 睿王变睿郡王,童尘在外命妇中的排名也随之下降,坏处是排名下降,站队靠后,好处是,她又能跟于微站一块了。一个是郡王妃的排尾,一个是贝勒福晋的排头。 她们无缝衔接上了! 多尔衮这错犯得妙啊。太妙了。 于微和童尘高高兴兴站在一起,参加了固伦四公主雅图的婚礼。 年底诸王朝见,吴克善为其子弼尔塔噶尔迎娶固伦四公主雅图,向大汗与诸位福晋献礼,婚礼当日,于微、童尘二人与诸王贝勒福晋集清宁宫,朝见国君福晋。 婚礼的喜悦还未散去,科尔沁又传一喜讯,固伦公主达哲诞下一子,取名为额尔德尼,汗大喜,赏赐公主与外孙。接下来一段时间,汗趁热打铁,陆续将阿图、淑哲、飞扬古三位公主许嫁各部。 订婚的喜悦方才散尽,噩耗接踵而来,苏泰与林丹汗之子、时任察哈尔和硕亲王额驸额哲病逝,年仅二十岁。哲哲的长女,固伦公主马喀塔因此守寡。 额哲是林丹汗之子,无论是出于对察哈尔蒙古的安抚,还是对女儿女婿的感情,总之,大汗极尽所能,为额哲安排了场盛大的丧事。蒙古盛行火葬,额哲尸骨火化当日,汗与国君福晋哲哲亲自前往吊唁,二人恸哭不止。 逐渐升起的火焰,吞噬被白布包裹的尸体,熊熊火光,照亮马喀塔苍白的脸庞和她隆起的腹部,孩子还未出生,额驸却已撒手人寰,于微和童尘纷纷上前,安慰可怜的侄女。 马喀塔闭眼,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她的月份大了,为了孩子,也不能太过悲恸。于微和童尘见状,心中也不免酸涩,初入盛京时明媚骄傲的小公主,怎么就变成如今的样子? 年纪轻轻就做了联姻的牺牲品,额驸又英年早逝,丢下她和腹中孩子孤零零在这人世,幸亏,她还有个大汗阿玛,察哈尔部又在大清控制下,否则于微不敢想,她们孤儿寡母将来的处境。 察哈尔不能一日无主,大汗命额哲之弟,娜木钟之子阿布鼐,暂时统领察哈尔部,只等马喀塔生下孩子,若这孩子是个男孩,或将由他直接继承察哈尔亲王之位,若是个格格,就直接由阿布鼐继承。 但不管继承人是谁,马喀塔肯定会改嫁给阿布鼐,她才不到二十岁,绝不可能守寡,按照蒙古和满洲双料收继习俗,她的下一任丈夫就是阿布鼐板上钉钉。 可是......于微看向娜木钟身边,那不到十岁的男童,出生于天聪九年的他,和.....当年抱过他的马喀塔吗? 这怀疑不过一瞬,怎么穿过来这么久了,接受程度还这么低?女大三抱金砖,阿布鼐平白捡了好几块金砖,真让这小子赚了。 她一扭头,恰好对上童尘匪夷所思的视线,顺着闺蜜的视线,于微的目光先投向哲哲,又落到了哲哲身旁的娜木钟,可见,她震惊的不是阿布鼐和他的金砖,而是成年人之间这复杂的关系。 阿布鼐是娜木钟的遗腹子,而哲哲是马喀塔的母亲。阿布鼐娶马喀塔,她们不就成亲家了? 崇德五宫,不是姑侄,就是姐妹,再不然是亲家,这还能宫斗吗? ----------------------- 作者有话说:应该是弼尔塔噶尔先跟固伦公主雅图结婚,然后多尔衮换防回来,被罚,但是写都写了....小问题小问题。 多尔博:额涅怎么知道我穿汉人衣冠在宫里出cos的时候,她真的是仙女! 多铎:这算什么事?!我就是喜欢! 当时选胤禛,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都爱出cos,这是主因,多尔博甚至能带多铎cos一下歪果仁。[捂脸偷看]胤禛比较勤快是另一方面,家里不能没人干活。[墨镜]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1节 第122章 东大福晋薨逝 姐妹生离死别 被罚后, 多尔衮难得闲下来,春末夏初,正是打猎的好时节, 多尔衮带上福晋与格格们,叫上几个侄子, 傅勒赫、劳亲、多尼、多尔博, 一起出门打猎。 多铎和阿济格都不在,教导子弟的重任,便落到多尔衮一个人头上, 傅勒赫是阿济格的长子, 劳亲则是阿济格诸子中,最骁勇的一个。多尼正是学骑射的关键时候, 不容忽视。 至于多尔博, 小小的他被带上,纯属是因为, 他太会讨多尔衮的欢心了。多尔衮吹嘘自己的功绩, 他就引经据典的夸,夸完还要说, 自己从昂邦阿玛身上看到了书本上的内容。 秀了自己的同时, 还把马屁拍的响亮,给多尔衮听得, 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一把将多尔博从地上抱起来, 架到自己肩头, “走喽,昂邦阿玛出去玩。” 童尘想着多铎在外,于微一个人也无聊,也邀请她同去, 于微无事,便也跟着去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于微置身旷野,深吸口气,很久没有这么惬意的感觉了。 多尔衮指点几个侄子射箭,“肩要稳,手不要抖。” “爱新觉罗的子孙,要勤练骑射,不能有坠先祖威名。” 大小不一的几个人齐齐道:“是。” 傅勒赫与劳亲已经可以马上开弓,两人翻身上马,在疾驰的马背上,射出羽箭,多尔衮肯定的点头,“很好。”多尼见状,低下头去,他还太小,连开弓都很勉强。 多尔博见状,拍了拍多尼的肩膀,鼓励道:“阿哥,咱们还小,等我们长大了,就能和傅勒赫阿哥们一样厉害了。” “是啊。”多尔衮欣慰看向多尔博,“多尔博说的对,你们都还小,长大了就好。” “来,多尼。”傅勒赫朝多尼招手,多尼朝他跑过去,“阿哥。” 傅勒赫弯腰,将多尼抱上马背,又将弓箭递到他手中,“阿哥牵着马,你试试。” 多尔博看向多尔衮,“多尔博也想试试。” 多尔衮低头,对上多尔博那双满是憧憬的漆黑眼睛,这还没有人腰高的小崽子,总喜欢粘着自己,他很聪明,晓得说好话哄人开心,然后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想法,和他那阿玛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他倒是比他那阿玛讨人欢喜多了,多铎提出的,总是些无理取闹的事情,他的儿子,却格外听话。多尔衮看着面前小小孩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的眼睛,有些深邃。 他高高举起多尔博,两双漆黑的眼睛对视,阳光斜照,瞳眸中的一切渐渐透明,只剩下两潭幽深的平静。 汗生气了多尔衮、豪格半个月,也就消气了,实在是不能再生气了,再气,就没人干活了。国中诸王贝勒,一半出征在外,一半有罪在身,不能进官署,掌管各部的,暂时解除部任,汗不见他们,自己出行,也不允许他们跟随。 那么问题来了,一半加一半,等于全部,那国中谁来干活? 汗不原谅也得原谅了。 夏季结束,秋末冬初,三个月一度的换防,又如期而至,多尔衮与豪格前往义州,更换济尔哈朗与多铎,就在两军合军之际,明军对清军主动发起了攻击,双方交战,各有损伤。 归来之后,照例论功行赏。 出去努力三个月,到头来被罚了三千两白银。 于微以手掩面,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先罚一万,又罚三千,爵位一级一级的降下去,罚款流水一般淌了出去,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银,多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败啊。 “你....”于微看向多铎,想要说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又舍不得说了。 在外吹了三个月冷风,他的脸都皴了。 其实说起来,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耍了点小聪明。 多铎深谙汇报比干活重要的职场原则,帮阿济格和鳌拜汇报了一下他们的工作,然后被查出来了,被治以冒夺军功之罪。 阿济格倒无所谓,亲切问候了他和他们共同的阿玛几句,也就算了。鳌拜当然不敢问候多铎跟他阿玛,但他也不甘心白白被人抢去功劳,一味向刑部控告多铎,要汗给他个说法。 汗派人彻查,多铎不语,也不辩解,因为他的确说不出话,也辩解不出什么,但他依旧一味申诉,然后败诉,再申,再败,最终被汗训斥。 于微伸手,抚上他粗糙的脸颊,心想,他这么急着抢军功能是为了什么呢?于微无奈叹口气,“算了,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多铎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中微微诧异,“你不生我气了?” “真跟你生气,我明天就被气死了。” 下一瞬,于微手背一暖,多铎粗糙的手握住于微放在他脸边的手,“你不要生气。” “应该生气的是阿济格阿哥和鳌拜.......” 多铎满不在乎道:“他们,气就气吧。” 大清围困锦州前后长达八个月之久,双方都按兵不动,一直到崇德六年春夏之交,济尔哈朗、阿济格与多铎在守城蒙古军的策应下,攻破锦州外城,战事才出现转机。 锦州外城丢失,镇守锦州的守将祖大寿惶恐,立刻向朝廷发急报求救,崇祯帝命洪承畴率六万人来援,各地总兵,也陆续出关作战。 洪承畴派出部分援兵,向锦州出发,来救援被困在城中的祖大寿,明清双方短暂交锋,都损失惨重。洪承畴吸取萨尔浒之战,大明被大清逐个击破的前车之鉴,合军缓步推进。 然而数十万大军在边陲,军费支出庞大,崇祯皇帝屡屡催战,洪承畴无奈,只能率主力出战,解锦州之围。大汗见明军主力出动,当即率主力亲征,在家待了没多久,多铎又要赶回松锦前线。 这次战役,规模浩大,大清几乎举倾国之力,明军人数,也在十万往上,这场战役,是继萨尔浒之战后,明清双方第二场大规模会战。 临行之前,多铎叮嘱完于微,又一一抱过孩子们后,单独将多尼叫出来,对他道:“你是个大孩子了,阿玛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额涅、姐姐和弟弟。” 多尼答应得认真且严肃,“是,阿玛。” 事关国家前途,汗率诸王贝勒,郑重拜祭堂子,萨满献酒,并擎神刀祷祝,汗与诸王贝勒坐享殿檐下,随着拍板节奏,与赞礼者一道抚掌唱满洲神歌。 汗走得并不安心,因为东大福晋海兰珠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汗不知道,爱妻如风中微弱烛火的身体,能否撑到她凯旋归来,可国家在前、皇图伟业在先,他还是亲自挂帅出征了。 海兰珠的病情一路恶化,于微与童尘入宫去探望她时,她已经病的意识模糊,连身边人都认不清了,于微听见海兰珠兀自低语,凑上前一听。 “额吉……” “布木布泰……我要告诉额吉,你这个坏姑娘。” 人死前走马灯,她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生命的最后,海兰珠呼唤了她短暂三十三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生她的额吉博礼大妃,陪伴了他大半生命,分开又重逢的妹妹布木布泰。 父亲察罕早逝,母亲和妹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于微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在念什么。童尘觉察到海兰珠的情况不好,当即命人去请哲哲和布木布泰。 哲哲和布木布泰没日没夜轮流照顾海兰珠,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对海兰珠的病情,太医早已经束手无策,哲哲心知肚明,早已命人赶往前线,将海兰珠病危的消息告知大汗。 布木布泰匆匆赶来,扑倒在海兰珠窗前,拉着姐姐的手,“额格其,你不要离开我。” 这一刻,历来端庄持重的庄妃哭的孩子一般。 弥留之际,海兰珠听到了妹妹的哭声,可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她焦急的,四处找寻妹妹的身影。 她在一片草地上找到了大哭的妹妹,她正因为自己不带她去玩而生气呢,下一瞬,妹妹又出现在额吉怀中,她哭着向额吉告状,海兰珠很生气,大声道:“布木布泰,你个坏姑娘。” 耳畔妹妹的哭声还在继续,朦胧中,海兰珠又想起了自己出嫁时,小小的布木布泰抱着她,大哭大闹,“额格其,不要离开我。”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出嫁,要离开自己的家,长生天让她们降生在一户人家,做了同父同母的姐妹,让她们一起快快乐乐的长大,却又在某一天,一定要她们分开。 伟大的长生天,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让相亲相爱的人分开,让她们天各一方,受尽苦难? “别哭.....”海兰珠的声音微弱,她想要安慰哭泣的妹妹,可话刚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脸上冰凉,抬手一摸,全是泪痕。 “别哭.....” 都不要哭。 这样说着,海兰珠目光却渐渐涣散,哲哲走到关雎宫门口,只听见布木布泰撕心裂肺的哭声,“额格其。” 前线,大汗正与明军主力决战,科尔沁的骑兵在吴克善带领下,也赶到了前线,战火滔天,两军厮杀正酣。这时,大汗接到盛京传讯,东大福晋海兰珠病重,请大汗回去见最后一面。 一方面,是入关大业,另一边,是病重弥留的海兰珠。 大汗义无反顾的决定返回盛京,在将军务分别托付给诸王贝勒后,他顶着严寒从锦州启程,要赶回盛京,去见海兰珠最后一面。 ----------------------- 作者有话说:布木布泰和海兰珠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个人感觉她们的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 第123章 探视 大老远跑过去看他一眼 归程的马蹄声响彻宽阔御街, 奉诏先归盛京查看东大福晋病况的大臣抵达时,皇宫方向只传来东大福晋薨逝的消息。他们急忙回禀,汗不顾旧疾复发的身体, 坚持起驾。 可一切还是太迟了,等大汗赶到, 等着他的, 只有东大福晋冰冷的棺椁。汗仿佛被抽去全身力气,在海兰珠的柩前痛哭流涕,诸王与内大臣们纷纷劝慰, 大汗这才止住眼泪。 海兰珠的葬礼, 一切从厚,大汗前半生呼吁人薄葬, 到了自己, 却是极尽所能的想要给东大福晋一个丰厚的葬礼,唯恐爱人在另一边, 缺衣少食, 生活不周。 冬日天寒,于微和童尘入宫举丧, 冻得浑身发冷, 地面冷硬,吊唁结束, 两人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 蒙古各部闻东大福晋薨逝, 纷纷前来吊唁, 土谢图亲王巴达礼与肫哲公主吊唁完东大福晋,又专门到贝勒府拜见于微,原本,公主夫妇想趁着新年前后朝拜的机会, 为儿子沙律与舒伦订婚,但眼下东大福晋薨逝,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海兰珠离世,此时确实不是订婚的最佳时机,于微和肫哲公主商议后,约定明年东大福晋丧期满,两家再订婚。 冬季天冷,土地冻得坚硬,掘土不易,陵墓修建进度缓慢,东大福晋的灵柩暂时停在盛京外五里,只等各种祭奠仪式结束、陵墓建成,再行安葬。 东大福晋病逝后,汗的身体也垮下来了,他本就是带病出征锦州,大军出征当日,汗鼻血横流,不得不暂做休息,过了几日身体暂时好转后,才率大军出征。 海兰珠病重,他星夜兼程,冒着风雪赶回盛京途中,旧疾再度复发,鼻血横流,头晕目眩,不得不停留驻跸,先遣内大臣几人,查看海兰珠病况。 失去海兰珠,令汗身心俱疲,病情愈发严重,汗一抱病,上下都十分担忧,正值明清决战,前线几十万大军胶着难分,国中人心不稳,这时候,汗又病了,不免更令人心浮动。 国君福晋哲哲带着诸福晋,亲自为汗祈福。 大清自有国情在此,汗的病一下就好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他精神抖擞对周围人道: “一定是因为朕为东大福晋之死过度悲痛,上天警示我,才会让朕生病,天生朕,原为安世抚民,朕不能再这样了!朕以后一定善于排解自己的悲痛!” 东大福晋祭礼,汗说自己会斟酌去祭拜东大福晋,诸王、福晋及公主格格们不用去,他信誓旦旦对众人道:“山峻则崩,木高则折,年富则衰,此乃天特贻朕以忧也。” 没事的,没事的,他一点也不伤心。 嘴上这么说,汗其实还是很难过,诸王贝勒诸王请汗出猎,以解忧伤,汗说好,他是天下主,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耽误自己身上所肩负的重担。 可等汗回城途中,路过东大福晋坟墓,他又忍不住下马,嗷嗷大哭起来。 汗不断告诉自己,皇太极你要振作起来,你不能被这么点困难打倒,不过是失去一个女人罢了,你是天下的主人,上天将江山社稷交到你手中,你是要干大事的人! 然后又一次次在海兰珠殡所前痛哭流涕。 痛苦,太痛苦了! 海兰珠病逝,她的母亲科尔沁贤妃从草原上赶来送女儿最后一程,博礼大妃哭得撕心裂肺,母亲哭,布木布泰也泣不成声,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此情此景,旁观的于微和童尘也忍不住眼眶酸涩,人间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汗追封东大福晋、宸妃海兰珠为元妃,谥敏惠恭和,因为元妃薨逝,汗停止了新年一切娱乐活动。 后方尚沉浸在元妃薨逝的悲伤中,前线却取得斐然胜利,在汗的远程指挥下,塔山、杏山接连被攻克,锦州失去与之互为依靠的城池,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城破,只在旦夕。 这一次攻克松山、塔山,多铎总算能汇报上自己的工作了,他设伏于杏山与松山之间的高桥,令杏山明军全军覆灭,根本上扭转了松锦战役的局势。随后,他与豪格挥师直趋松山,将洪承畴困在城中,如瓮中之鳖。 好消息听完,坏消息也有,多尔衮说的直白,“他受了点伤。”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2节 “什么?!”于微惊得从炕上站了起来。 多尔衮不说,于微还不知道这件事,多铎的家书报喜不报忧,隔着这么远,她也得不到前线的具体情况。 “他不让我们告诉府里,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多尔衮话音未落,便听于微急不可耐道:“我要去看看。” “.....” 多尔衮后面的话,被于微这句话全堵了回去,他本不想告诉于微,奈何事情没防住自家福晋,让她看到了,那短暂的一瞬,多尔衮脑海中涌出无数设想,每一种,都在身侧福晋的目光注视下,不断缩小,消失成灰。 他的眼睛眨了下,装作自己之前并不知情,抢在福晋之前,用愤懑、斥责的语气道:“他居然瞒着家里!这死小子!” 于微答复得太快,多尔衮本就没怎么酝酿出的安慰之语,胎死腹中,他叹口气,据实道:“这事还是要问过汗。” 有哲哲从旁说情,弟弟也的确负伤,汗最终应允,命她快去快回。出于安全,汗还派出了两名亲信护军并四名侍卫,与巴颜兄弟共同护送于微前往。 马车颠簸,坐了一段时间后,于微便觉得头晕脑胀,她索性抛弃马车,改为骑马,寒风凛冽,吹在手上,刀割一样,于微咬牙,星夜兼程,一刻也不敢停歇,费扬果的话,在耳畔风声呼啸中,重新变得清晰。 夜幕如墨,星月俱无,于微在黑暗中,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去看看他,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要亲眼看到。 大地一片黑暗,马蹄打滑,于微被重重摔在地上,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行温热,从鼻孔流出,她擦了一把,温热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巴颜点亮火折子一看,才发现她满脸是血。 “福晋,不能再这么赶路了。” “继续走。”于微甩开巴颜的手,重新翻上备用马马背。 不知骑了多久,她终于赶到了锦州一带,下马时,腰酸背痛,腿沉得仿佛灌铅,手也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头上风帽绒毛凌乱,于微摘下帽子,远眺山河。 满目疮痍,到处是战火留下的痕迹,红衣大炮的弹丸在地上炸开,沃野霎时变做焦土。 临时搭建的半地穴式建筑隐藏在林间,看清来人,护军并未阻拦,纷纷低头,门框低矮,于微弯腰进门,进了门,屋中霎时开阔。 那道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不远处,半身裸露,一个看起来是大夫的男人,正在为他更换绷带,于微悬着的心,沉沉砸在地上,她微微张唇,呼吸有些急促。 感觉有人进来,两人回首,看清来人是于微,多铎震惊瞪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前线这么危险,谁让你来的?!” 于微已经镇定下来,她想了想,心想这时候卖多尔衮多少有点不道德,干脆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多铎见于微不说话,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看清护军的脸,多铎眉毛微微一蹙,“汗让你来的?” 于微依旧不语,走上前,接过大夫手中绑带,准备为多铎包扎,多铎还想再问,一点寒冰落在他胸口,他顿时被冻了个激灵,低头一看,是于微为他包扎的手。 她的手,已经冷的青紫,显然被冻伤了,裂开血口,看起来有些渗人。 多铎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一抬手,牵动到自己身上伤口,轻轻‘嘶’口气,手抬起,又怕触碰到于微手上伤口,一时进退维谷,短暂僵持,他的手重重砸了回去。 “你!” 多铎扭过头,不再看于微,嘴唇紧抿,胸脯剧烈起伏。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于微被多铎这么一吼,火气也上来了,“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是要来,怎么了?你管我!” “管你?我哪敢管你。”多铎冷笑一声,转过头,上下打量于微一眼,“我怎么配管你,你是谁啊,大妃的女儿,国君福晋的妹妹,我一个小小贝勒,怎么敢管你。” “你混蛋。”于微张口便骂道。 多铎反唇道:“你看,我怎么敢管你,谁家里的福晋敢这么骂丈夫?” 于微越想越气,抬手就要给多铎一拳,多铎反应很快,半边肩膀往后一躲,伸手就扼住了她的手腕。于微抬眸,气愤对上多铎同样不善的目光。 多铎凝视于微近在咫尺的脸,见她原本圆润洁白的脸上,被风吹得通红,眼下乌青一片,憔悴不堪。他眼中不满更甚,冷冷质问于微道:“你来干什么?” 闻言,于微的眼睛眨了下,她打量了眼多铎,倏而猛地朝前,盯着他的眼睛,故作委屈道:“你不管我算了,你不管我我去找济尔哈朗阿哥,让他派人送我回去。” 说着,于微就要走,多铎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别走。” 于微闻声回头,多铎已经转过头去,显然,他已经识破自己的欲擒故纵,多铎对一旁大夫道:“你给福晋看看手上的伤。” 大夫仔细检查过于微手背的伤,对多铎道:“贝勒,福晋手上的伤不要紧,只是些冻伤,抹些膏药就好了。” “嗯。” 大夫为多铎包扎好伤口,取了治疗冻伤的药膏给于微,这才退下,大夫退下后,于微又凑到了多铎面前,多铎无奈垂眸,“怎么了?” 于微抬手,抓住了多铎敞开的衣襟,多铎被他吓了一跳,原本半靠着的他忽然坐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领口,“你干什么。”于微扣衣扣的手一僵,“你不冷吗?” “不冷。”多铎含糊道:“屋中烧着炕呢,不冷。” “哦。” 多铎的手慢慢放下去,于微为他将衣扣逐个扣上。 扣好衣扣,多铎也冷静下来,单手抚上于微后脑,微微粗糙的大拇指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他垂眸去看她的眼睛,低声道:“脸怎么都吹成这样了。” “你不是不管我吗?”于微学着多铎的样子,将脸别开。 多铎当即道:“哎!我可没说这话。我都说了,让你别走。” 于微‘哼’了声。 “好了,手伸出来,把药涂上。” 趁着多铎低头为她的手上药,于微扫视了一圈屋中陈设。 屋子半在地下,光线有些差,全靠几盏油灯照明,挂油灯的柱子上,还挂着弓箭腰刀并箭囊等物。内里不大,却五脏俱全,火炕烧得正旺,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一大卷席子铺开炕上,桌几横放炕尾,一叠公文堆叠凌乱,箱柜放在另一端炕头,几件脏衣服丢在柜子上。 ----------------------- 作者有话说:关于这段的记载,皇太极的活人感真的很强,嘴上说着,他要坚强,然后每次路过,都要去看海兰珠,然后嗷嗷哭。 第124章 还是回去吧 你还是回去吧 多铎一抬头, 恰好见于微在打量屋子,于是道:“这屋子虽然简陋,但战时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 怎么?你在这儿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怕我看到吗?” 有瓦克达被罚之先例,于微才知道有些诸王贝勒出征时,会携带女眷, 或在某地驻守时, 在外再安一个‘小家’,这些女子或是战俘, 被掳掠而来, 或是以出卖皮肉为生的娼妓。 代表人物,三兄弟的大哥阿济格。 打朝鲜连续四次向不同人勒索美女, 驻守高桥期间, 也在外私养妇人。 次要代表人物,多尔衮, 打朝鲜就打朝鲜, 回来带上了一个朝鲜李福晋。 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你又来了。”多铎垂眸, 瞥了于微一眼, 翻个白眼, “那你在这儿待着吧,我看你能待多久。” 屋中暖烘烘的,于微很快就感觉到困倦,接连数日星夜兼程时, 心悬在空中,身体也就感觉不到累,到了目的地,心放下来,疲累感便一起爆发,她推了一下多铎,“往过去点。” 脱去貂裘,于微便觉得屋中忽然不是那么暖和了,她挤进被中,被子也有些潮意,于微回过头,问身后多铎道:“你这被子多久没晒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问这被子多久没换洗了,但一想到自己星夜兼程,风尘仆仆,未必干净得到哪里去,到嘴边的话就换了种说法。 多铎在她耳边幽幽道:“你还是回去吧。” 于微赶了好几天的路,体力早已透支,沾枕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多铎还想跟她说几句话,话出口,却久久无人理会,低头一看,怀中人呼吸均匀,早已睡熟。 他轻叹口气,凑上前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多铎正欲拥妻休息,却听屋外传来阵喧嚣,他的反应很快,在来人推门之前,飞快将被子拉了上去,整个将于微盖住,来人也是一惊,伸进来的半边身子火速闪了出去,并哐嘡声将门关上。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多铎拉下被子,于微依旧沉睡,他不由蹙眉,怎么手冻伤了,人也累成这样? 多铎穿衣出门,但见两个侍卫正扶着阿济格,从小坡下走上来,其中一个,正弯腰为阿济格拍去身上的灰尘。方才他转身转得着急了,一时不慎,左脚绊上右脚,整个人直接滚了下去。 见到弟弟,阿济格脸上有些尴尬,“这...” 他想着大白天的,弟弟身上又带着伤,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进去也无妨。岂料...... 多铎‘嗯’了声,随即不满望向阿济格身后两个守门的侍卫,阿济格不清楚,他们也不清楚吗?怎么也不知道拦一下。 侍卫惶恐低头,“贝勒恕罪。” 他们只知道福晋来了,但福晋进去才多久啊,贝勒就和福晋休息了?而且,他们也拦英郡王了,拦不住啊。 “济尔哈朗找我们,有要事相商。”阿济格简短说明来意,军情紧急,多铎也不想再跟侍卫们计较,叮嘱道:“把门看好了,不要让人冲撞到福晋,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是。” 不知睡了多久,凉意渗入屋中,于微被冻醒,身边空无一人,多铎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肌肉酸痛,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哆嗦着将被子裹得更紧,想叫阿雅进来,可是转念一想,阿雅跟着自己赶了这几天的路,情况未必就比自己好,还是让她休息下吧。 就在她纠结,到底是先解决‘困’还是先解决‘饿’的时候,屋门轻轻开了,多铎的脚步很轻,怕吵到于微。 于微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多铎见她醒了,顺口问道:“你饿不饿?” “嗯嗯嗯!”于微点头如捣蒜。 两大碗杂粮饭和几碟看不清颜色的菜摆在面前,于微的胃口顿时减了一半,多铎的胃口却很好,狼吞虎咽,很快就将和他脸比齐的一碗饭吃完。 吃完饭,又有将领来找多铎,被侍卫挡在了门外,多铎放下碗筷,出门去见麾下将领,留下于微一人,在屋中望饭菜兴叹。 于微手中木勺绕着大量粟米、高粱米与少量稻米掺杂的饭碗绕了一圈,将冒起来的那一点尖压下去,让自己碗里的饭看起来尽量少一些,像是吃过的样子。 多铎交代完护军,弯腰进屋,恰好撞见于微在压米饭。 “你修工事呢?” 于微放下勺子,“我吃饱了。” 多铎瞥了一眼她没动几口的碗,“你可想好,这不是在盛京,这一顿不吃,下一顿就要等天黑。” 持久战,最考验的是一个国家的后勤能力,大清不如大明地广物博,也不如大明人口众多,这次与明决战,国中男丁已经抽调殆尽,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部入伍。国中只剩下老弱妇孺,耕种放牧。 十几万张脱产的嘴,每日的粮食消耗,是惊人的,作战时两顿饭、行军时一顿饭,已经是后方能供给的最大量额了。 “真吃饱了。”于微道。 虽然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可一勺饭放进嘴中,吐出好几颗石子,剩下的每一粒粮食,都和她的牙齿不死不休。 这时代,稻谷脱壳还全利用人工,军中做饭,自然不如家中米舂三五遍,舂米过程中,掺杂些许石子,也是常见。饭中又掺杂大量粗粮,粗粮坚硬。 于微觉得自己这一顿饭吃完,可能还要倒欠几百大卡,为了保存体力,还是不吃了的好。 他不吃,多铎只能让人把饭菜撤下去。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3节 吃了两口饭,胃里稍微有点东西,于微又躺下睡觉,睡前,她将冻伤膏交给门口侍卫,让他送给阿雅,并让侍卫带话给阿雅,让她好好休息,不必着急。 不出意外,她还要在自己身边上半辈子班,那就不缺这几天了。 于微又睡了一觉,这一觉睡醒,屋中漆黑一片,耳畔传来多铎的呼吸声,她悄悄往多铎身边挤了挤,想在他身上取暖,岂料她稍微一动,多铎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睛。 看清是于微后,困倦才取代眼中精光。 见对方已经被自己吵醒,于微干脆趁热打铁,手脚全朝多铎伸去,多铎一把按住于微伸进他怀中的手,“别乱摸。” “冷。哎呀,我不会摸你伤口的。” 多铎将于微抱进怀中,“我就说你待不住吧。” “那我不是担心你吗?”于微一边埋怨,一边将自己冰冷的脚贴到了多铎的腿上,“你竟然瞒着我。” 多铎贴近她的脸,口鼻贴在她颈间,低声道:“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 他身上很暖和,火炉一般,过了一会儿,于微身上温度逐渐回暖,两人贴的近了,多铎的手也不老实起来,于微别开头,躲过他顺着耳后一路摩挲而来的吻。 “看来你的伤真的不重,我明天就回去。” “不重是不重,但我的伤口疼得很。”多铎可怜兮兮道。 于微哼了声,“我看你生龙活虎,一点也不疼。” 一颗毛茸茸的头硬挤进她怀中,“有你抱着我,当然不疼了。” “哎呀。”于微抱住多铎的头,不让他乱动,“好了,没洗澡呢。” 先不说多铎,于微不知道他上次洗澡什么时候,就于微自己而言,赶了快十天的路,满身满头灰土。 阿达礼得知于微到来后,立刻前来拜见,额涅济海和于微一向交好,他担心家中,漏夜前来,想要询问家中额涅与福晋近况,远远的,他便见到多铎坐在门口,橘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 为避烟尘,火炕的进火口与出烟口都在屋外。 烧炕向来是侍卫们做的事情,但眼下,守在进火口前的,是多铎,他坐在小马扎上,目不转睛盯着熊熊燃烧的火苗,神情麻木,有一搭没一搭往灶孔中丢着柴火。 阿达礼愣了一下,试探性开口道:“费安古玛法。” 满洲称祖父为玛法,玛法的兄弟也是玛法,最小的爷爷,就是费安古玛法。 多铎这才回过神来,“阿达礼?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费安古嫲嫲来了。” “她在换衣服。” 灶孔忽然冒出一股浓烟,多铎被呛得连连后退,他咳嗽两声,对阿达礼道:“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于微洗过澡,换了衣服,出来时,问多铎道:“是阿达礼来了吗?我刚才听见他声音了。” 正脱衣服准备洗澡的多铎转过头,盯着于微,“那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就着于微剩下的热水,多铎也洗了个澡,他洗澡,于微就坐在炕边,打理自己的头发,火烧得旺,头发也干得快,怕多铎压到她的头发,于微将头发左右分开,结成辫子。 歪头结辫时,于微问多铎道:“阿达礼有问你什么吗?” “没有。” “济海又犯法了。”于微道,“她命人私自携带千金前往明国,并且敲诈勒索旗下官员,已经被大汗问罪了。” 走私早晚要出事,现在终于东窗事发了,济海也是,非要挑这种风声紧的时候走私。 “汗不许济海再管家,现在管家的是阿达礼的福晋,济海失去管家之权,就看儿媳妇不顺眼。阿达礼来找我,或许是想问家中近况。” 婆媳矛盾,自古以来,都是一桩大问题,尤其,济海还是个强势的女人。 多铎往自己身上浇了一瓢热水,“一边是额涅,一边是福晋,他夹在中间,也着实为难。” ----------------------- 作者有话说:多铎:我是伤员啊!我是伤员!怎么活都给我干? 第125章 嫲嫲和她的大孙子 两个大孙子 洗完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往暖烘烘的被窝中一躺,舒适感倍增, 于微和多铎都不太愿意动了。 可一想到折腾这半天,两人又觉得不甘心。 稍微睡荤觉和睡素觉之间一纠结, 他们更懒得动了。 “不然睡觉吧。”于微提议道。 多铎低头, “那折腾这大半天干什么?” “我不来难道你就不洗澡了吗?” “但我不会大半夜洗啊,我大半夜爬起来,又是烧水又是给你烧火, 还给你站岗......”多铎没好气道, “算了,睡觉吧。” 于微挤进多铎怀中, 多铎抬手, 挡了一下自己肩上的伤口,这伤虽然不重, 只是皮外伤, 也已经愈合,可让她这么横冲直撞的碰两下, 也还是会疼的。 见怀中躺稳了, 手脚都放在自己身上 ,摆出一副不会再动的样子, 多铎才伸手, 掖好被角, 将下巴搁在于微肩头,嗅着她满身馨香,满足闭眼。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 次日多铎睁开眼睛,依旧困倦,四处摸了下,身边空荡荡的,一大早,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多铎以手掩面,袖管盖在脸上,遮住脸上的疲惫与无奈,他闭眼,又睁开,又闭上,挣扎了好一段时间,他才从床上坐起来,穿衣起床。 弯腰出了屋子,外面阳光正好,许久没见到这么好的天气了,多铎问侍卫道:“福晋呢?” “福晋在厨间。” “哪儿来的厨房?”多铎困惑道。 “福晋早上起来搭的。” 多铎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找到了于微,棚中还有一个人,不是阿达礼是谁。于微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一边守着火上陶罐,不时搅拌,一边和身旁阿达礼说话,阵阵香味,从她搅拌的动作中散出。 “嫲嫲,好了吗?” 于微笑的温柔而慈祥,像个真的老奶那样,对她又白又俊俏的大孙子阿达礼道:“别着急,快了。” 阿达礼最先注意到身后来人,站起身来,“费安古玛法。” 多铎走近,阿达礼立刻将自己的小马扎让了出来,面对郡王阿达礼的礼遇,贝勒多铎一点表示也没有,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一屁股在小马扎上坐下,伸头往罐中看去。 “好香,是什么?” “肉粥,米呢,是阿达礼舂的,我又淘洗过,没有谷壳和沙子,早上旗下和阿济格阿哥送了肉干来,我撕成肉丝,放在粥里,应该快熟了。” 于微一大早就被饿醒了,饥火烧肠的她立刻起床觅食,幸而阿达礼恰好来找她,想问问家里的情况,阿达礼没空手来,带了些糕点给于微,于微一口气吃光了所有沙琪玛,才免于被饿死。 垫完肚子,于微有力气继续研究吃饭问题了。 阿达礼很长眼色,于微动手做饭,他就打下手,抢着将舂米一类的重活干完。虽然传言中的阿达礼性格急躁,但在自己面前,他热情又勤快,全无郡王架子。 按照爵位高低,这会儿应该是于微见过阿达礼郡王。 可阿达礼一口一个‘嫲嫲’,将自己放在了晚辈的地位。 俗话说,奶奶看大孙子,越看越喜欢,阿达礼的奶奶叶赫福晋,是少有的大美人,他的父亲萨哈廉、亲叔叔瓦克达,都样貌不凡,母亲济海也容貌出众,阿达礼基因好,也没有长残。 十七岁的少年,英姿勃发,容貌出众,人又勤快,虽出征不在家,却时刻关心家中情况。 于微越看阿达礼这个大孙子越喜欢,于是留他吃饭。 阿达礼和多铎这对爷孙兼表兄弟年纪相差并不大,只有十岁,阿达礼从十四岁第一次出征起,每次征战,都跟在多铎麾下,两人关系也还不错,多铎也留阿达礼吃饭。 咸肉粥,配上洗干净、颜色澄澈的炒酸菜,不说色香味俱全,胜在干净,没有吃出不明物体和被石子崩掉牙齿的风险。 一碗热粥下肚,多铎意犹未尽,“再来一碗。” 饭吃了一半,便有将领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豪格和罗洛浑一前一后,低头进了屋中。 “吃饭了吗?”多铎问豪格道。 “没,我听说婶婶来了,过来看看。” 阿达礼识趣的站了起来,给豪格让座,于微为豪格盛饭,借着盛饭的机会,她又重新煮了一锅肉粥,又多了两张嘴,罐子里的饭显然不太够。 于微将饭递到另一个大孙罗洛浑手中,罗洛浑和阿达礼一般年纪,但看起来要比阿达礼瘦得多。 父亲岳讬战死沙场,母亲阿木沙礼随父殉葬,小小年纪的他,便独自撑起家门,照顾五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见到罗洛浑,于微不由想到了他的大姐,满珠习礼的亡妻。 于微刚穿到草原时,和这位大格格有过接触,可以说,大格格是她最早接触的一批亲戚。 亲戚,都是亲戚,大家都是亲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阿达礼和罗洛浑一人一个碗,拨了点菜,坐到了门外土坡,屋中三人一人一个小马扎,低头吃饭。 豪格显然也很久没吃上什么好东西了,一碗肉粥,眨眼就没,捧着个碗,询问道:“婶婶,还有吗?” 阿达礼舂了一早上的米,于微洗了一早上的酸菜,原本预备吃个四五日的储备,几个人你一碗,我一碗,给她吃得一干二净。 于微看着空空如也的罐子,心想后勤压力确实很大啊,这样能吃的嘴,军中还有十几万张。 吃完饭,阿达礼识趣的拉着罗洛浑洗碗,两人的想法是好的,但这两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郡王和贝勒,似乎并不精通洗碗,瞧着碗底苟延残喘的一片酸菜叶,于微决定再洗一遍。 饭后,多铎和豪格就地开始讨论起军情,阿达礼和罗洛浑站在二人身后,认真倾听。 于微听了两句,听豪格道,他们所部围困洪承畴于松山,一定要加强防守,不能松懈,让洪承畴突围成功,多铎也是相同意见,他认为最好是要活捉洪承畴。 她听了两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悄然离去。 多铎和豪格议完事归来,发现屋中被人收拾过一遍,多了些东西,于微抱着被子从外面进来,多铎不由蹙眉。 “你的侍女呢?” 他很早就想问了,碍着阿达礼在,一直没问出口,怎么什么事都是福晋亲手在做,她出来没带侍女吗? “怎么了?”于微将被子放在炕上,见多铎脸色不对,调侃着将话题岔开:“你们男人不是说,娶福晋是为了侍奉起居吗?怎么还不高兴了?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合贝勒的意?” “胡说。”多铎接过于微手中被褥,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下,伸手拉过她,在自己膝上坐下,“我娶你可不是让你干这些的。” 于微笑了下,盯着多铎的眼睛,“那你娶我是为了什么?不是侍奉起居,那就是绵延子嗣?还是说,贝勒有别的谋划?” 娶她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 娶她之前,他也不认识她,也没听说过她,却执意要求娶,满盛京的人谁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响得跟快板一样。 作为宗王,迎娶汗大福晋的妹妹,和汗当连襟,亲上加亲,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4节 多铎眼中心虚一闪而过,含糊不清道:“那我必然是愿意娶你才娶你的,好了,不说这个事了。” 于微捧住他的脸,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眼睛,“为什么不说这个事,因为你不怀好意吗?怎么,敢想不敢说啊,你娶我,不为侍奉起居,也不为绵延子嗣,只是为了跟汗亲上加亲。” 她蛮横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是汗,你的汗阿哥。” 多铎笑了,眼见说不过于微,干脆抬头,吻了一下她的唇,于微也笑了,头一垂,抵上多铎额头,骂道:“你这个居心不良的混蛋。” “那你还不是嫁给我这个混蛋了。” “谁愿意嫁给你。”于微嘴硬道。 多铎‘哦’了声,“不愿意,所以每天绞尽脑汁,想要找点借口,跟我大吵一架,然后让我把你送回科尔沁吗?” 他话音还未落,于微的手就捂上了他的嘴,“不许说。”多铎抓住她的手腕,往前凑去,逼近于微的唇,于微往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 “怎么,敢做不敢当?”多铎单手后撑,慵懒望着于微。 于微白了他一眼,“怪你,谁让你居心不良,非要娶我。” 多铎一笑,抬手温柔抚摸于微半边脸颊,“好好好,都怪我,福晋大人怎么会有错呢,都是我的错。” 于微抿唇一笑,“既然如此,那本福晋就大人有大量,宽恕你的罪过了。” 多铎坐了起来,一把将于微抱进怀中,“福晋如此宽宏大量,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于微被他逗笑了,多铎笑着凑到她面前,二人鼻尖相抵,笑着滚进床榻。 ..... 于微穿上衬衣,盘腿坐在炕上,多铎躺在于微怀中,把玩她垂下的乌黑发丝,于微和他说起家中的事情,舒伦和沙律的婚事因为东大福晋薨逝,暂时搁置。 舒舒现在已经能一个人骑马了,多尼不太爱读书,学骑射倒还认真,多尔博刚好和阿哥反过来,他很爱读书,却不爱去教场,但这孩子天赋异禀,虽然学的少,但却比他阿哥要强。 “他人虽然小,却很讨人喜欢,汗与福晋们都很喜欢他,前不久,他还劝汗,说汗虽肩负万民社稷,却也有七情六欲,汗为东大福晋悲痛,情有可原,可若东大福晋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汗如此悲痛,请汗为生者、亡者计,都要排解伤痛。” “小东西这么聪明?”多铎有些意外,“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两人正聊着家中的事情,屋门忽然被敲了几下,侍卫道:“贝勒,福晋,阿达礼郡王前来请您赴宴呢。” “什么宴?”于微看向多铎。 多铎这才想起,“哦,对,豪格说要给你接风来着,我倒忘了。” 有宴在眼前,两人立刻起床穿衣,离得近了,多铎才觉得于微身上衣服眼熟,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衣服,石青色的常服穿在她身上 ,倒也顺眼,简单干练,衣襟上压一把银制乙字佩刀,脚蹬鹿皮长靴,英姿飒爽。 “看我干嘛?我来的着急,什么都没带。” 昨晚洗完澡,于微一时找不到衣服替换,索性拿了多铎的两件干净衣服穿上,男装女装样式区别不是很大,只是尺寸大了些,用腰带一系,袖子稍微挽起来,貂裘一披,从外也看不出区别。 多铎帮于微披上貂裘,戴上暖帽,又将她肩膀上垂下的麻花辫扶正,“好看,你最好看了。” ----------------------- 作者有话说:最近总刷到一些野史。 然后我发现,生擒洪承畴的,是金宝根、豪格、阿达礼、罗洛浑。 汗:你们四个在给我设局吗? 第126章 孝出强大 大孝子舒伦和她信奉中式教育…… 人在前线, 娱乐方式有限,除了宴饮,便再没什么特殊, 尚在东大福晋丧期,宴饮也无丝弦, 杀只羊、聊聊天, 已经是豪格能凑出来的最高待遇。 于微和多铎到时,宴会还没开始,众人先在一起晒太阳, 说话聊天, 在座的都是熟人,于微另外两个好大孙杜尔祜、穆尔祜也在, 阿巴泰家的博洛也在。 一群人年纪相仿, 辈分却横亘三代,从父系他们论差三辈, 从母系论绝大部分是老表, 多铎的老妈是乌拉,豪格的老妈是乌拉, 杜尔祜、穆尔祜的妈妈也都是乌拉。 乌拉! 年纪相差不大, 也就没什么代沟,于微听几人聊天, 内容丰富, 包括但不限于, 军事、政治、八卦,还有调侃、打趣、抱怨。 男人们嘴碎起来,比菜市场都热闹。 面前桌案上放了很多干果,松子、榛子、核桃……渔猎民族, 除了打猎,另一项传统技能就是收集干果。多铎一边听将领们侃侃而谈,一边拍核桃,一巴掌一个,放到于微面前。 于微剥开核桃仁,搓掉最外面一层皮,轻轻一吹,霎时核桃皮纷飞如雪,剥好的核桃仁放在碗里,多铎拍两个,捡两个果仁丢到嘴里。 过了一会儿,阿济格也来了,热闹的氛围更上一层楼,他吹起牛皮来,简直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时漫天黄牛乱飞,他打的仗多,吹资也多。 他从天聪年间的第一次攻打朝鲜开始吹起,吹到现在围困锦州之战,中间数次偏题,聊到美女,赏赐,说着说着,不时还要抽空,嘲笑豪格和多铎两句。 小辈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朝同伴挤眉弄眼,也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豪格只是笑,并不参与吹牛。多铎想吹,奈何阿济格太能吹,一人吹光所有的牛,让别人无牛可吹。阿达礼最乖巧,明知阿济格在吹,却一个劲吹捧,将阿济格哄得哈哈大笑。 就在于微笑呵呵听他们说话时,山坡上忽然传来阵兴奋的童音,“额涅!” 这声音太熟悉,于微和多铎齐齐回首,不远处小山坡上,舒伦正兴奋朝两人招手,两人惊得站了起来,立刻迈步朝舒伦而去。舒伦飞奔到二人面前,伸手抱住多铎的腰,“阿玛,你没事吧。” 又歪头去看于微,“额涅。” 多铎和于微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过舒伦全身上下,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于微盯着舒伦,面对这本应该在家中,却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长女,好半天,她才茫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舒伦吸溜吸溜鼻涕,冬日天寒,她的鼻头冻得发红,身上灰扑扑的,不知是摔的还是沾了灰土,帽子歪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得意,仿佛自己不是犯错,而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担心阿玛,就过来了。” “谁让你来的?”于微问道。 “我自己啊。” 她话音刚落,多铎的巴掌就落到了她后脑,舒伦捂着脑袋,委屈大喊道:“阿玛!” “你好大的胆子。”多铎沉了脸,训斥道:“谁许你一个人偷跑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说罢,他再度抬手,一副要打她的架势,舒伦见状,一头扎进于微怀中,“额涅,阿玛要打我。”于微握住舒伦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中拔出来,严肃道:“你额涅也要打你了!” “你怎么来的?” “骑马来的。” “你一个人吗?” “对呀。” 于微越问,血压越高。 舒伦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多铎受伤的消息,竟然一个人从盛京跑来前线,她不认识路,很快迷路,幸亏被一队清军发现,那队正认出她是本族女孩,于是加以询问。 这一问不得了,发现她居然是十贝勒家的大格格,队正立刻禀告上级,上级又找上级,如此才找到一位见过舒伦的章京,将她带来找多铎。 舒伦一向胆大,这点他们是清楚的,可胆大这地步,他们想也不敢想,明军被围困城中,时刻有突围的风险,两军相接,刀兵无情,舒伦一个幼童...... 于微站起身,深吸口气,抬手,一个耳光扇得干脆利落,中式教育,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童年该完整还是要完整的。 舒伦挨了一巴掌,捂着脸,也不哭,只是双眼含泪,倔强的望着于微。 “看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居然敢一个人偷偷跑过来?出了事怎么办?” “可是姨妈不许我来,我只能偷偷走。”舒伦极力辩解。 提到童尘,于微更火冒三丈,“你一个偷偷跑了,让姨妈和昂邦阿玛多担心啊。” “我走的时候,有让多尼告诉姨妈他们。” 多尼..... 于微觉得自己的降龙十八掌已经按耐不住了。 “好了好了。”阿济格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劝道:“孩子嘛,大胆些好,我们大格格真厉害,居然敢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比你墨尔逊阿哥他们都厉害。” 见有人为自己说话,舒伦‘蹭’得下躲到了阿济格身后,阿济格弯腰抱起舒伦,“来,告诉昂邦阿玛,你一个人过来,害怕不害怕?” 舒伦毫无畏惧道:“不怕。” 多铎绷不住了,指着舒伦,怒冲冲道:“你再说一遍?” 舒伦一头扎进阿济格怀中,阿济格捂着她的后脑,打圆场道:“好了好了。” 阿济格和阿达礼轮流哄舒伦,豪格也跟她讲道理,过了一会儿,舒伦才低着头,走到于微和多铎面前,“阿玛,额涅,我错了。” 多铎冷哼一声,“别叫我阿玛,你是我阿玛。” 于微搡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中式教育也教育了,该讲的道理,也不能差,于微伸手,将舒伦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掏出手绢,沾了杯中的水,擦干净她哭的花猫一样的脸,又把她的帽子扶正。 “我知道,额涅,你是怕舒伦遇到危险。” 于微还没开口,话先被舒伦抢走了,她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对啊。你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我听说阿玛受伤了,我担心阿玛,之前我问额涅,死是什么,额涅说,死是去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远方,我不想再见不到阿玛。” 东大福晋海兰珠薨逝时,于微带着舒伦入宫拜祭,舒伦望着沉重的金棺,困惑询问于微道:“额涅,什么是死?”生死观,是孩子成长路上一个不可忽略的问题。 于微没想到,舒伦会将她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她心中顿时一阵愧疚,开始反思自己的手段是否粗暴了些,可一想到先前在军报中看到,明军将领骁勇,曹变蛟险些杀到了大汗帅帐,差点给大清来了个斩首行动,这点微弱的愧疚全烟消云散。 她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孩子懂什么?还是得挨两巴掌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多铎闻言,目光稍微柔和,但口气依旧严厉,“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事情,阿玛会回家的。” 手背蓦然一热,于微低头,桌案下,多铎的手已经覆盖在她和舒伦的手背,他的口气笃定,似在教育孩子,又好似在向她们承诺,“为了你和额涅,还有弟弟妹妹们,阿玛也会回去的。” 舒伦‘千里寻父’,孝得她双亲哭笑不得,于微不得不提前了返程计划,多铎也并不希望于微在前线久待,次日,便安排人护送于微和舒伦回家。 于微带着舒伦回到盛京,多尼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心虚不已,躲在多尔衮家里,不敢出来,于微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犄角旮旯里扯出来,嘴巴子平等落到他的脸上。 挨了打,多尼开始大嚎,童尘心疼的哄,于微面无表情看着儿子,一直等他哭够了,才朝他伸手,“走,回家。”多尼抽抽噎噎的将手放到额涅手中,回家的路上,于微还要问多尼,“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中国孩子,还是要用中式教育,否则太废爹妈了。 打一顿孩子,会不会给他们留下童年阴影于微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打,就会被气得当场暴毙。 没关系,现在没有互联网,多尼没有上网发帖子吐槽原生家庭的机会。 中国式教育,这次是真的赢了。 接下来一个月,舒伦和多尼被关了禁闭,哪里也不可以去,必须待在屋中抄书,什么时候把一百张大字写完了,什么时候再提出门的时候。 孩子们很团结,于微一眼就从罚抄中看到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字迹,她莞尔,照着面前四颗小萝卜头挨个一巴掌,打地鼠一样。 “你们胆子太大了,居然敢糊弄你们的额涅我,这么爱抄是吧,每人再写一百张。”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5节 “啊~”孩子们拖长了抱怨的调子。 于微板着脸,“再啊就写两百张。” 又一百张大字写完,前线的大战,也落下帷幕,从崇德五年修筑义州开始,到崇德七年三月,大清克锦州、塔山、松山而告终,曾经坚不可摧的关宁锦防线,至此,已经化为云烟。 多铎生擒明朝主帅洪承畴,锦州镇将守祖大寿见大明已无力回天,出城投降,皇太极赐官以安抚。明将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宁死不降,以身殉国。 军中天花肆虐,大汗命多尔衮、豪格驻松山、塔山,余下诸王贝勒先自军中归,凯旋诸王贝勒归来首要大事——拜祭东大福晋,天大地大,汗最爱的元妃海兰珠最大。 多铎带着罗洛浑、博洛、穆尔祜诣东大福晋墓,解缨谒灵,二跪六叩头,奠酒三樽,而后才进城。 -----------------------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进入血腥阶段了。 人和人必然会经历的三个阶段,同心同德--同室操戈--同归于尽,历朝历代都免不了的一件事——内斗。 阿达礼、济海、硕讬,因为多尔衮跟豪格的争斗而死,多尔衮为了报复豪格杀他姨妈,也杀了豪格姨妈一家子。 最后,多尔衮把豪格逼死了。 看看这里,再看看开头,就难免感慨,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 然后恶人自有恶人磨,多尔衮人一死,他的大侄子博洛立刻来吃他的绝户,顺治就很无语,他人还没来,多尔衮遗产让人分完了。 博洛收继了多尔衮的朝鲜王妃,吃了大头,当然,顺治会让他吐出来的,因为博洛被清算,所以阿巴泰一支大宗才到岳乐手里。 ——综历史有感而发。 第127章 费扬古 金老幺 春末夏初, 暖风拂槛,艳阳高照,于微带着孩子们, 与其他女眷一道,出盛京城门二十里, 去迎接凯旋众人。 远远的, 于微便看到了多铎,他一身耀眼蓝甲,骑在马上, 英姿勃发, 满洲以蓝甲为贵,多铎的甲胄, 深海蓝缎为表, 在日光下,闪着丝绸独有的光泽。 胜利的战争, 意味着荣耀, 得胜的青年们,满载荣耀归来, 个个昂首挺胸。 多铎也看到了于微, 她一身朱砂红方领常服,发间插着繁复的金饰, 阳光一照, 金光灿灿, 在一众女眷中,出众而独特。 见到于微,多铎从马上跳下来,朝她走去, 隔着数丈的距离,他已经展开手臂,于微见状,丢下牵着的多尔博,笑着朝他跑过去。 怀抱坚硬,却温暖,多铎低头打量了眼于微,她显然是用心装扮过的,发间金饰样式十分精巧,累金丝花钗枝叶颤颤,耳上只垂下一对葫芦状东珠耳环,余下耳洞带着小巧的金环。 于微见多铎在看她,笑着问道:“怎么样?这是济海送给我的。” 姐妹走私,被大汗没收所有现金,失去管家权,还让关了几天禁闭,那些没被没收的好东西,她作为一个寡妇,用不上这么好看的首饰,就全便宜了于微。 “好看,我大老远就看见你头上金光闪闪的首饰了。”多铎夸赞道。 于微锤了他一下,“怎么,就我的首饰耀眼,我人呢?” “人也好看,衣服只是点缀,你才是最好看的。” 于微被他一番花言巧语哄得开心,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多铎一听,面露喜色,“真的?” “当然。” 多铎大喜,拦腰抱起于微,高兴的在原地转起圈来,“我又要当阿玛了!” 高速旋转的腿,不妨撞到屁颠屁颠跟上来的多尼身上,多尼被于微一个飞铲铲倒在地,坐个屁股蹲。 多尼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额涅,你踢到多尼了。” 多铎放下于微,两人抱在一起,望着地上的儿子哈哈大笑。 舒伦带着多尔博和舒舒上前来,乖巧向多铎行礼,“阿玛。” 多铎松开于微,望着面前的孩子们,满意点点头,“嗯,这样才对嘛。”于微弯腰,拍了拍多尼衣服上的灰土,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道歉道:“额涅刚才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多尼屁股不痛。”多尼大方道。 “阿玛。”舒舒抱住多铎的腿,撒娇道:“舒舒也想像额涅那样飞起来。” 多铎一把将舒舒抱起来,高举空中,“是这样飞起来吗?”被抛在空中,舒舒咯咯笑出声来,“阿玛,再举高一点。” 抱完舒舒,多铎又朝舒伦伸手,舒伦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不,阿玛,舒伦是个大人了。” 快十岁的孩子,神情认真,俨然一个小大人。 多铎撇嘴,“好好好,长大了。” “阿玛。”多尔博不知何时走上前,扯了扯多铎的衣角,“该抱我了。” 多铎哭笑不得,“哪有男孩子抱来抱去的。” “那我让额涅抱。”多尔博说着,抱住了于微的腿,撒娇道:“额涅。” 多铎抿唇,弯腰将小儿子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这小子,你额涅哪抱得起你。”他在多尔博脸上亲了一口,“还学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三国演义》作为大清曾经的第一国书,里面的计策,也在大清广为流传,多铎用这些,也是信手拈来。 多尔博见自己的计策被拆穿,撒娇道:“阿玛,兵书说了,要声东击西。” “嗯?”多铎低头,煞有介事的看了怀中小儿子一眼,“都学上兵法了?还把兵法用在你阿玛身上。” “额涅。”多尼见弟弟被抱,反身抱住了于微的腿,见儿子如此,多铎连忙制止,“行了,我抱,你额涅不能乱动。” “那我呢?”舒舒叉腰问道,“阿玛,那舒舒呢?” “都抱,都抱。” 多铎背上吊着多尼,左手抱多尔博,右手抱着舒舒,于微拉着舒伦,母女二人望着眼前滑稽场景,捂嘴笑得前仰后合。旁边人也被她们家这热闹的景象吸引,纷纷投来视线。 一家人回到府邸,于微一边张罗下人们准备沐浴用品,另一边让舒伦和多尼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多铎卸下身上铠甲,洗去身上尘土,换上轻便的常服,慵懒陷入了炕上棉枕中。 于微在他身边坐下,绑了棉花的木槌落到他肩胛,多铎惬意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翻身,将木槌从于微中取出,握住她的手,“好了,你别累着了。” “来,让阿玛听听。”说着,多铎凑到了于微怀中,侧耳往她腹部听去,于微轻轻抱住他的头,低声道:“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差不多。” 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于微也成了传说中的过来人。 妊娠反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一回生,两回熟,实在是乌龙也没有关系,她不都说了‘也不是很确定’、‘差不多’,上帝作证,她可没有说证据确凿,那是大夫应该说的。 “要再是个阿哥就好了。”多铎注视着于微尚且只有脂肪的小腹,想入非非。 于微大惊,“三个阿哥啊?!” “对啊。”多铎对上于微的视线,“我额涅就生了我们兄弟三个。” “嗯.....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于微决定给这个最复杂的问题,留下足够的缓冲期,“如果是女孩,就叫之前那两个名字,男孩的话,怎么办?” 女孩名她自有决断,男孩名字需要再斟酌斟酌。 “叫阿济格怎么样?” 阿济格,幼小的,指小儿子。 于微‘嘶’的吸口气,虽然知道满人和蒙古人在取名字上没什么忌讳,父子、爷孙重名都很正常,但是这么明晃晃抄袭他亲哥的名字,合适吗? 而且,这个名字也是够敷衍的。 多尼叫宝贝儿,多尔博排第四叫小四,小儿子排最小就叫小小,金老小。 看着于微的神情,多铎就知道她不满意这个名字,于是道:“那你取。” 于微一瞬沉默,而后煞有介事道:“我觉得阿济格这个名字就很好,但是阿济格阿哥会不会不高兴。” “我的儿子,他有什么不高兴的。那叫费扬古?” 费扬古,最小的,金老幺。 于微抿唇,好烂大街的名字,既然如此,她补充道:“小名叫额尔德尼怎么样?” 多铎想了下,问道;“那多尼和多尔博的小名叫什么?” “当我没说。” 金宝根家的五个孩子:金大凤,金大红,金大宝,金老四,金诗情画意或者金老幺。 于微:“.......” 就在她耿耿于怀孩子们的大名时,西大福晋娜木钟的四阿哥也到了命名之时,叫博穆博果尔。 汗杀掉了叛乱的索伦部首领博穆博果尔,随机掉落部众、财富和姓名牌,汗统统笑纳,并将‘博穆博果尔’的姓名牌戴在了自己的儿子头上。 这么一比.....于微忽然觉得自家孩子的名字顺眼起来了。 费扬古就费扬古吧。 只是这个名字,不由让于微再度想到了费扬果,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知道,费扬果究竟为何而死。 大明失去锦州,已经无力再控制辽东地区,李自成农民起义队伍,愈发壮大,在这南北交困、内忧外患之际,崇祯帝密令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大清议和。 两员锦衣卫并明官员,来到了盛京。 于微再次见到穆兰,她是作为那两员锦衣卫的随从,来到盛京。如此高级别的会晤,穆兰能承担起专员安保工作,其能力可见一斑。再者,能让穆兰当随从的,来的人也不是小人物。 崇祯帝已经扛不住了,李自成跟大清,一个心腹大患,一个背后大患,他已经顾头难顾腚,必须跟一方暂时和解,抽出空来,才能有喘息之机。 二选一,他选了大清。 毕竟,不镇压下叛乱的农民,谁也难保大明治下的其他良民,不会也效仿李自成。涉及民乱,封建帝王的手段,都是强硬,且毫无退步的。 穆兰这个人,从不走寻常路,不是翻墙,就是爬窗,于微一进屋,穆兰已经坐在她炕边,静静在那里等她。 不愧是武侠频的人。她想。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穆兰开门见山,她们江湖儿女,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直接找你,怕让人看到,你不好解释,就翻墙进来了。” “哦?” “费扬果埋在哪里?” 于微眼中惊诧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穆兰垂眸,“他要是活着,他的计划要是实施,会有更多人死的,你们这边会死很多人,我们这边也会死。我不能看着我的兄弟,一个个白白死掉。” “该盯着后金的时候,养虎为患,现在该盯着农民军了,他们又创意性的想要瓦解大清。” 一段电报过后,穆兰无力扶额,“李自成都要打到北京城了啊,我真是服了。” 事分轻重缓急,显然,李自成这边更让人着急上火,大清短时间内不一定能突破山海关,可是李自成农民军势如破竹。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6节 “都城让李自成攻破了,皇帝吊歪脖子树了,我跟我的兄弟们也死了,那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的计划,不值得我们为它而死。” 穆兰一番话,于微忽然意识到,费扬果之死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她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你做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这个议和的事情,后来走向非常搞笑,陈新甲的书童拿错了密件,当普通文件发了,最后崇祯帝顶不住压力,把陈新甲杀了。 世界是个很大的草台班子。 第128章 端水大师 他们要做公正的父母 “费扬果的计划或许可以救很多人, 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仁君圣君,可是这一切的代价,是牺牲我, 牺牲我的兄弟,牺牲你, 你的丈夫, 乃至于你的儿子。” “是你的话,你愿意吗?” 穆兰的声音虽低,却振聋发聩, “我没有像明人那样强的华夷之辩, 也并不仇恨农民军,视其为洪水猛兽, 百姓在成为乱民之前, 只是一群走投无路,想要活下去的百姓。而我, 也只是想带着信任我的人活下去。” “大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没必要了。” “那你降清。”于微说的直截了当。 穆兰抿唇,“那不行。” “你看, 那你说什么没必要。” 良久, 穆兰道:“因为我救不了它,我不可能去打农民军的, 现在再打你们, 也没必要了, 白白牺牲而已,降清是不可能降的......再说吧......” 于微悟了,“其实就是费扬果选的时机不对呗,否则你打得比谁都狠, 是吧?” “那我是大明公务员啊。”穆兰振振有词,“我不打你们我打谁?” “好了,你再说我要叫人进来把你绑了。” 穆兰看向于微,莞尔道:“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费扬果死后,以庶人之礼,火化后草草埋葬盛京城外一方荒地,不封土,不树碑,于微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费扬果的坟墓,她抬手,指向穆兰脚下,幽幽道:“你.....踩着他了....” 穆兰'哎'了声,跳到他处,她尴尬道:“怎么回事,连个标志物都没有。” “他一个罪人,你还指望给他风光大葬吗?” 旷野无边,夏风悠扬,长风卷起地上草木,绕着二人旋转,穆兰低头,望着影子覆盖下,那一方平地,倏而道:“对不起了。” 两人归去,穆兰频频回首。 明清的议和,似乎十分成功,颇有与大明议和之意,毕竟大明的实力摆在那里,松锦之战,大清虽然胜利,国力却也损耗不少,大明虽败,但疆域与实力放在那里,双方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整件事悄然进行之际,大明这边出了个大岔子。 崇祯帝与大清议和,是背着群臣所为,他再三叮嘱陈新甲,务必要做好保密工作,给事中们虽然听说此事,却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无法弹劾陈新甲。 事就出在陈新甲自己身上。 他的书童,一个不注意,将密件当做寻常文件发了出去,他与大清议和的事情,就这么变成了兵部塘报,传抄到了所有官员手中,事情瞒不住了。 弹劾陈新甲的奏章,如雪花般落在崇祯帝桌案,崇祯帝扛不住压力,处死了陈新甲。一代兵部尚书,死于泄密。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议和的事情,因陈新甲之死,不了了之。 大清战后论功行赏,汗复多尔衮、豪格亲王爵位,复多铎为郡王,命其统管刑部。 刑部郡王,大清司法部部长。 出去一遭,多铎变得沉稳,对于自己仅复封郡王而非亲王这件事,他的不满不再直接写在脸上,也不再直接向汗表露,而是稍微往肚子里放了点。 于微有些意外,多铎垂首望向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多铎抬手,覆在她已经显怀的腹部,“汗因元妃之薨,连元旦朝拜与宴饮都取消了,这时候惹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哦~”于微拉长了音调,“你还挺长眼色。”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那几个傻子一样。” 明知汗正伤心,还有人在家中奏乐,汗大怒,摘去他们的爵位,处以重罚。发脾气也要看时候,不能往枪口上撞。 “那宁古希和穆尔祜他们?”于微担忧问道。 继妹妹济海之后,宁古希也成了寡妇,她的丈夫安平贝勒杜度薨逝,留下她和儿子们,好在她的儿子已经成年,且有军功在身,母子倒不至于受人欺负。 杜度死了,希古宁先是怕丈夫在九泉之下无人照顾,逼死侍婢,为杜度殉葬,惹得汗大怒,汗对殉葬的态度,一直持反对意见,不允许逼不想殉的殉,宁古希此举,踩到了汗的逆鳞,汗于是罚宁古希饿三天。 其次,杜度薨逝,汗只派遣了侍卫鳌拜等人前去祭奠,这并非祭奠宗室的礼节,宁古希和儿子们十分不满,当众口吐怨言,说他们家贝勒并非罪人,汗为何要这么对他? 汗对杜度非常一般,不知是否是因为当年受过杜度之父褚英的霸凌,记仇至今,杜度终其一生,不过贝勒爵位,他活着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跟人吐槽自己的爵位太低。 他在大街上拉着朝鲜世子大声吐槽,凭什么自己头上的东珠那么少?凭什么? 上一个吐槽自己待遇的,是阿巴泰,阿巴泰作为侧室子,地位低于嫡子,但又高于庶子,不上不下,有些尴尬。他有参加宴会的资格,但战功赫赫的他,只能跟小贝勒们坐一桌子,阿巴泰不满,于是说自己再不去参加宴会了。 汗问他,他就说自己没衣服,汗赐给他的貂裘,已经改巴改巴,给儿子博洛穿了。 不同于阿巴泰一直不上不下,杜度作为褚英的长子,先汗长孙,也曾辉煌过,受到过重视,年纪轻轻就是正白旗旗主,位列诸和硕贝勒之中。 几十年过去,曾经不如他的,都成亲王、郡王,他还是贝勒。 杜度不满,却又无法改变,只有吐槽。 固伦公主达哲和奇塔特成婚,诸王贝勒照定制送礼,杜度大声吐槽,说这跟收税有什么区别?吓得达哲将杜度的东西全还给了他。 杜度死了,大声吐槽的人变成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吐槽汗的事情未结,紧接着,汗又查出来杜度生病时,宁古希曾以女巫为杜度祈福,汗是禁止宗室参与巫术活动的,宁古希此举,又踩到了汗另一条红线。 数罪并罚,汗直接将宁古希一家子全部削爵,开除宗籍,贬为庶人。 “这是不是罚的太重了?”于微问道。 两人正说着杜度家的事情,多尔博兴冲冲举着一张纸跑了进来,“阿玛,额涅,看!” 多铎将多尔博抱上炕,一边弯腰为他脱鞋一边道:“我没见过大哥,但是听说,他性格很暴躁,五大臣都受过他的殴打,就连莽古尔泰阿哥,也让他打过。” 于微惊呼一声,“他连莽古尔泰都打,那难怪。” 莽古尔泰何许人也,褚英......保不准他也殴打过汗呢,汗一想到当年被大哥霸凌的日子,就咬牙切齿,于是乎大手一挥,将他们一家全开除老爱家。 说到褚英殴打兄弟莽古尔泰,多尔博忽然想起自己被二哥废太子一脚踹下台阶的事情。 嗯....他怎么就没想到把老二一家全开除宗籍呢!!! “可是尼堪?”于微困惑问道,“汗对尼堪还挺好的。” “尼堪的额涅是孟古哲哲大妃的妹妹。” “那没事了。” 多尔博脱了鞋,便麻利朝额涅怀中挤去,还未挨到额涅的怀抱,便被一双大手拉到了自己怀中,“小东西,别乱动。”多尔博往后倒,脖子枕在阿玛手臂,仰首朝多铎一笑,“阿玛。” 他将自己那幅画献宝似的举到了多铎眼前,“看,多尔博画的画。” 多铎将他抱正,低头朝画望去,于微也凑过来,头轻轻搁在多尔博肩膀,欣赏起儿子的大作来。 是一副很雅致的小画,画上是院子里盛开的紫藤花架,花架下扎着秋千,舒伦和舒舒一正一反坐在秋千上,荡得正开心,多尼在一旁逗狗,巴图鲁又生了一窝小狗崽,一群小狗跟在多尼屁股后面,追逐打闹。 多铎搀扶着于微,在看院中孔雀开屏。 “我们多尔博呢?”于微问道。 “多尔博在画画啊,阿哥也画了,阿哥的画里有多尔博。” “哦?”于微听说多尼也画了画,一时有些好奇,“你阿哥也画了?” 过了一会儿,多尼满脸是墨的将自己的画捧到父母跟前,于微和多铎看着画上一个个火柴人,面面相觑,两人看看多尼的火柴人,又看看多尔博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精致小人。 “儿啊。”于微摸了摸多尼的小脸,不妨沾上一手黑迹,她按下脸上嫌弃,在多铎的衣服上擦干净手,鼓励道:“你画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画了,让弟弟画就好了。” 大清纸张匮乏,白纸的价格昂贵,虽然她额涅开得有造纸坊,但多尼的画作,实在是让这纸死得非常不其所。 夕阳从窗棂照入屋中,多铎抱着多尼,看于微和多尔博作画,于微将多尔博抱在怀中,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在他那幅画上,添上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作画的孩子。 于微画完,脸上不妨浮现出尴尬之色,没想到多尔博的画看起来简单,真动手画了,才知道其中天地,她补的那几笔,和原本的画作格格不入,简直是画蛇添足。 “这......” 多尔博凝视眼前画作良久,虽然,额涅的那几笔画画得并不好,可是,就连一小幅画,她都执着的要将自己添上去。 他其实可以感觉到,自己这年轻的阿玛和额涅一直在努力端水,试图对每个孩子都一模一样,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全部一视同仁。 能分的就分,分不了的,阿玛额涅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给。 皇阿玛只喜欢废太子,恨不得将一切都给他,额涅,只疼爱十四弟,其他的孩子,似乎都可有可无。 多尔博回过头,那双深黑的大眼睛望着于微,“额涅画的很好,多尔博很喜欢这幅画。” ----------------------- 作者有话说:于微:这分不的怎么办? 多铎:咱俩吃了吧,孩子很重要,但也不能亏待我们自己啊。[狗头叼玫瑰] 于微:有道理,我先尝尝。[捂脸偷看] 第129章 风雨欲来 前夕 三阿哥方喀拉的早慧和四阿哥博果尔的健康成长, 没能冲淡汗的悲伤,反而让他想起自己和海兰珠夭折的孩子,想到孩子, 他就想到了海兰珠。 亡子兼失母,汗于是愈发伤心, 流鼻血的毛病随之严重。 汗抱病在身, 国君福晋与诸位福晋、诸王贝勒们都十分担忧,国君的身体情况,历来和朝中局势挂钩。 为了不让后宫担心, 也为了安定人心, 汗带着国君福晋与诸位福晋出门巡视草场,出去透口气, 换个心情, 排解失去爱妃的悲伤。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7节 年方五岁的三阿哥方喀拉,大显身手, 射中一狍。 汗看着年幼的儿子, 原本暗淡的目光,忽然涌起一点光亮, 他抱起方喀拉, 亲昵的用下巴摩挲他的头顶,“我的儿子。” 趁着自己月份还小, 于微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 包括但不限于六个农庄、一大片草场, 两个造纸坊和一个绸庄。 绸缎庄的发展并不怎么景气,大明的丝绸太好,挤压于微的丝绸,她只能做些中端生意, 不温不火,收入一般,不过绸庄的存在,带给了一些无处可归的女性生存机会。 最赚钱的是造纸坊和农庄,于微意识到大清缺纸,是因为多尔博,多尔博爱写字画画,一日就要用掉姐姐和哥哥半月的白纸量。 钱花的多了,于微就意识到了。 大清不懂造纸术,不代表于微和童尘不会。 当然,她最大的收入,还是卖粮食得来的,战争时期,什么都不如粮食贵,于微出钱,帮助姜嫔公赎朝鲜百姓,姜嫔组织这些百姓为于微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偿还赎身钱。 现金流不能放在库房吃灰,更不能让多铎拿去交罚款,要拿出去,钱生钱。 开垦出来的荒地产权属于于微,作物留足食用部分,余下出售,赚得的钱抵扣赎身钱,还完赎身钱,他们就跟于微没关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被沈馆公赎的奴隶很多,正所谓人多力量大,短时间内,于微的农庄从五个扩充到了十六个。大量组织人力开垦荒地的同时,于微又从市场上购入粮食,集中倒卖给军队。 按照供求关系影响价格原则,完全的买方市场下,于微想给自己的粮食定什么价格,就可以给自己定什么价格。人是铁,饭是钢,人,绝对不能不吃饭。 于微最终以略高于寻常价的价格,抛售了手里的粮食,为什么没要天价呢?因为她有良心吗? 不是,因为汗下旨了。 市场的大手是无形的,但是汗的耳巴子是有形的。 她的粮食要价虽然不高,但胜在军队需求大,于微手中囤积的粮食足够多,仅差价,她就赚了一万余两,这还不算她农庄上种出来,卖给军队的部分,这笔是纯利润。 种子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扣掉公赎奴隶的成本,也赚了点。 农忙时,这群人耕种,天冷了,于微又给他们接了点手工活,为军队削箭杆,八旗子弟骑射得天下,骑射的射,得要箭才行,军队羽箭的消耗量,是巨大的。 制箭需要弓箭,但是削半成品箭杆的技术含量几乎为零。 于微号召大家,‘今天努力多削箭,明天就能还清钱’。 制箭杆的钱,多铎还没有跟她结算,因为汗那边还没结算,八旗没有军饷,战后所得即为军饷,但抢来的战利品,不是全归自己,要和汗分账。 和汗分完账后,旗内再自行结算。 这笔收入应该也不小。 难怪灯塔喜欢打仗,商机的确很多,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然后,就有利润。 嗯。于微巡视完自己的产业,看着那些为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自由而奋斗的奴隶们,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当社畜的那段日子。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钱赚多少是够啊,还是别打仗了。 回到家,多铎正在院中,陪孩子们做游戏,舒伦张开手臂,保护身后的弟弟妹妹,雄鹰笑得狡黠,一会儿从左突袭,一会儿又绕到右边,逗得孩子们啊啊大叫。 于微站在廊下,夕阳斜照在多铎挺拔深邃的五官,愈发显得他俊朗不羁,于微忽然间觉得,其实浓颜.....浓颜系帅哥是要比淡颜的帅哥,好看点..... 她看的认真,多铎觉察到身后有人,回头望来,对上于微直勾勾的眼神。 他好奇睁大了眼睛,微微歪头,“嗯?” 于微猝然对上多铎的视线,不知为何心中陡然一虚,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低头,避开多铎的视线。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忽然扭捏起来了。 多铎困惑蹙眉,很快从于微神情中发现了真相,他自得一笑,走到于微跟前,背着手,低头从下去看她的脸,“怎么?我太过英俊,惹得福晋害羞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微抬眸,嗔了多铎一眼,多铎见状,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低头一笑,也不似之前一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逗得于微窘迫不已,而是伸手扶住她,温声道:“当心点。” 随着年岁的增长,多铎也逐渐稳重起来。 但他的稳重,到底没持续多长时间,才过了不到几个月,于微就又接到了罚款通知。 大清赏罚分明,两条线互不干扰,赏完之后,就到罚,英武郡王阿济格驻守高桥期间,私自离开汛地,回到家中,刑部照例过问此案。 多铎知道阿济格不会说话,让人教他串供,还私联证人,放言道:“王有罪与否,到部方知。” 阿济格有没有罪,到了刑部才知道。 而刑部郡王是谁呢?是豫郡王。 汗:“你俩一个认罪,一个交钱。” 罚款。 罚款。 白花花的银子,还没焐热。 于微深吸口气,话还未出口,一股暖流便汩汩涌出,她顿时不敢动了,多铎也注意到她的神色异常,立刻上前,搀扶住于微,“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 “嗯?这才七个多月。” 于微的胎像一向稳固,并没有早产的迹象,好在她一向重视自己的生死,早早为自己准备好了生产的东西。于微前脚进产房,童尘后脚就杀到了郡王府。 得知于微情况很好,一切顺利,童尘悬着的心才放下,几个孩子都守在产房外,童尘怕他们冻着,让嬷嬷先将他们带下去,多尔博不愿意走,童尘蹲下身子,哄他道: “多尔博乖,先回去好不好。” 多尔博担忧的视线越过童尘,落到里屋。 这个未出生的手足,或许会害死额涅。 他还是胤禛时,曾经写过一本叫《大义觉迷录》的书,写书时,他向时任宗正昭德问过很多事情,昭德絮絮叨叨翻出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 这个讨厌的昭德不是别人,是多尼的孙子,第四任信郡王。 受多尔衮影响,豫亲王之子多尼从亲王变信郡王,铁帽子王,只有王位是铁的,戴帽子的王头并不铁。 自己有记忆起,信郡王一系已经传到第三代鄂扎,多尼英年早逝,其子鄂扎继承信郡王爵位,鄂扎因懒惰,被汗阿玛解除宗人府职位,他死后,信郡王爵位,由他的叔叔、豫亲王第七子董鄂继承,董鄂坐罪,爵位又回到多尼一系,由鄂扎之子德昭继承。 德昭作为右宗正,非常反对自己写《大义觉迷录》,为了劝自己,他举了很多例子。也是从昭德口中,胤禛听说了许多往事—— 比如,当年不是顺治帝过继多尔博给摄政王多尔衮,而是摄政王自己养了多尔博。 因为多尔博曾经过继给多尔衮的缘故,官方对于多尔博的记载,非常少,只有寥寥数语,记载他在摄政王多尔衮死后,被顺治帝过继给多尔衮,后来清算多尔衮时,又让他归总,然后,他就消失在所有的记载中。 这件事其实错漏百出,昭德指出,在实录之中,又记载过摄政王生前对英亲王阿济格说过‘多尔博他所养’这种话,这又如何解释呢? 如果是顺治帝让多尔博过继,又让他归宗,多尔博处于听命行事的处境,顺治帝又为何会努力边缘化多尔博呢? 所以绝不可能是顺治帝过继多尔博给多尔衮。 昭德还说,当年摄政王之所以过继多尔博,是因为豫亲王妃生下多尔博后,便撒手人寰,襁褓幼子,无母抚养,而摄政王妃与豫亲王妃是同母姐妹,故而养之。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多尔衮生前就过继了多尔博,但最后清算多尔衮时,顺治帝没有找到豫亲王与兄长勾结的直接证据,最终只能以‘同母弟’为罪,降其亲王为郡王。 多尔博变成顺治帝过继给多尔衮,与之对应的其他记录也会被对应删去。昭德还拿出了朝鲜世子的一本书,给自己看,上面记载了朝鲜人在多尔博出生次日,吊祭豫亲王福晋一事。 当然,昭德是想通过这件事,劝自己不要写《大义觉迷录》,他认为,自己写这本书,大有掩耳盗铃之意,不如搁置,是非自有后人定论。 真相,是藏不住的。 胤禛嘴上‘哦’,写《大义觉迷录》的手却一刻不停。 穿越过来之后,多尔博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惘,记忆中的往事,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偏差。他记得豫亲王子嗣众多,光嫡子就有四个,长子多尼与幼子多尔博为元妃所出,次子察尼三子董鄂为次妃所出。 次妃....没见过,察尼、董鄂,没见过..... 额涅,凶悍得跟老八福晋有得一比。 后来,他无意得知额涅的身份,心中困惑才稍有解开,或许是因为仙女额涅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切才悄无声息发生了一些变化。 额涅的命运藏在别人命运的缝隙,多尔衮的、巴特玛姨妈的、阿玛的、真正的多尔博的....多尔博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慢慢将这细微的脉络挑出,拼凑出大概轮廓,推测摆在眼前的那一刹,多尔博愣住了。 昭德好像真的没说谎。 自己也并不是真正的多尔博,算算时间,真正的多尔博要出生了。 胤禛开始攻击自己的推测,他宁可相信自己的谨慎推测出了问题,也不愿意相信即将发生的一切。 未出生的手足,可能夺走额涅的命。 可另一件事,又侧面印证这一切,他亲眼看到收继婚的发生,豫亲王与摄政王嫡福晋死在同年,如果额涅活着,最应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鳏夫续弦寡妇。 这是符合收继婚的,也符合科尔沁的需求。 但是这一切没有发生,摄政王迎娶了肃王的遗孀。 保全额涅的同时,还能少一个弟弟,多尔博根本不用想,毅然决定送自己这个未出世的手足去见佛祖。额涅从未防范过他,他可以很轻而易举的做到。 额涅早产的消息传来,多尔博从一重担忧,陷入另一重深深的担忧之中,真当一切发生这一刻,他开始恐惧、害怕,他害怕额涅其实无事,自己弄巧成拙,反而害死额涅。 和多尔博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多铎。 前不久,他曾做过一个噩梦,梦中,他站在郡王府高高的石基上,看着身后一片雪白,吊祭的人进进出出,他静静望着身后一切,觉得陌生,又感到无比熟悉。 他问下人,“是谁死了?” 下人答道:“是福晋。” 多铎从噩梦中惊醒,于微在他身边,睡得正香,他凝视枕边人姣好容颜,倏而感到阵害怕,他伸手,紧紧将于微抱在怀中,于微被他的动作吵醒,骂道:“你干什么?!” -----------------------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找到关于达哲离世的记载,按道理来说,不管她是在崇德还是顺治朝离世,都是应该有记载的,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皇太极的小姨子、豫亲王嫡福晋,顺治也应该按制度吊祭。 没记本身就有点问题,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她是女性,所以容易淹没,但是我又找到了顺治朝吊祭多尼福晋的记载,所以说,应该是要记的。 我在看朝鲜史料的时候,发现了朝鲜祭拜十王福晋的记载,十王府有丧,能让朝鲜拜祭,肯定是正儿八经的福晋,要么是原配,要么是达哲。 最初我以为是原配,后来发现那个时间点很离谱,在多尔博出生的第二天,十王府有丧。 综合多尔衮说养多尔博、以及顺治清算多尔衮但不清算多铎,还有就是收继问题,为什么没有发生收继? 以上纯属我个人猜测。 第130章 福康 难以端水的父母 婴儿啼哭声微弱, 产婆匆匆赶出,向守在屋外的众人汇报母子平安的喜讯。崇德七年十月,于微早产生下她第三个儿子, 爱新觉罗.费扬古。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8节 于微靠在厚厚的软垫上,头上扎着抹额, 多铎坐在她床边, 将手中人参鸡汤一勺一勺吹凉送到她嘴边,于微一边低头喝汤,目光却忍不住投向摇床中安静熟睡的新生儿。 大夫说她或许是食用了什么寒凉的食物, 才导致早产, 于微想到了自己贪嘴吃的柿子,一想到小儿子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嘴馋, 才变得如此孱弱, 于微心中就忍不住的愧疚。 “不然别叫费扬古了吧。” 盛京人均每家一个费扬古,先汗有费扬果, 汗有飞扬古共公主, 在盛京的街道上喊一声费扬古,街上一半的人都会回头, 这么可怜的小孩子, 当然要取一个用心些的名字。 多铎抬头,看了于微一眼, 不知道好好的她怎么又忽然变卦, 但她既然说了, 多铎想了下,道:“那叫二十八?” 满族有以祖父、父亲年纪命名儿子的习俗,金二十八,象征孩子是在他父亲二十八岁那年出生。 于微蹙眉, “凭什么不叫二十三?” 孩子也是在她二十三岁这年出生的呢。 “那叫什么?” “就不能跟取一个跟豪格家富绶差不多的名字吗?” 前不久,肃亲王妃杜勒玛生下一子,三四十岁的豪格终于摘掉了‘生不出儿子的男人’这顶大帽子,正式跟有儿子的诸王贝勒们同桌而坐,‘没儿子’这一桌,只剩下多尔衮孤零零一人。 汗很欣慰,自己终于当上爷爷了! 他感动得拜了一下先祖,又赏赐给豪格马匹、鞍辔、金银等物。 大清效仿中原制度,不断汉化,第三代的年轻人取名,已经隐隐有了汉风,比如富绶,一听就是个寓意吉祥的好名字。 多铎端鸡汤的碗垂下,搁在腿上,不满道:“费扬古怎么了嘛,怎么不好听?你非要取个汉人的名字,成什么样子。” “那你还穿汉人衣服呢。”于微嘴快。 “那能一样吗?衣服好看,你看那汉人的名字好听吗?” “怎么不好听?” 于微说话一使劲,阵阵温热就从身下溢出,生孩子之前,没人告诉她,生完孩子会来一个月的大姨妈,血一流,她一时就有些难受,心中恼怒,看见儿子,又觉得愧疚,百感交集,酝酿成酸涩的委屈。 她望着多铎,骂他的话还未出口,眼泪先砸到了手背。 眼见福晋落泪,多铎没办法了,连连道:“你取,你取!你生的儿子,你取,你别哭。” 他放下手中瓷碗,擦掉于微腮边泪痕,“你不能哭。” 于微别过头,不想理他,多铎无奈,低头去看她的脸,“好了,你爱取什么取什么,你取什么都好。” “要叫福康。” 多么有寓意的名字,福气、健康。 多铎:“......” 他伸手,将于微揽入怀中,“好名字。” 于微抬头,去看多铎的脸,“真的。” “假的。”多铎低头,眼中嫌弃一览无遗。 于微伸手就照着他的胸口锤了一拳,多铎握住她的手腕,“好了,不是都叫福康了。” “让他以后自己抓阄吧,就跟东莪一样。”于微也看开了,福康对于现在的大清来说,还是太先进,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那就让小儿子自己抓吧,是叫费扬果还是叫福康,看命了。 “也行,不过先不要说他有两个名字的事情,不然只有他有小名,他的阿哥姐姐们该不高兴了。” “那先叫他什么?”于微看向多铎。 多铎短暂沉思,缓缓吐出三个字,“小宝。” 于微:“......” 多尔博坐在母亲身边,听额涅哄摇车中的小弟弟,柔声唤他‘小宝’,多尔博眼中期许一点点暗淡,宝根、大宝、小宝,他是什么?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只暖暖的手落到他肩头,于微发觉儿子神情低落,小心凑到他身边,将下巴轻轻放在自己手背,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多尔博怎么不高兴啊?告诉额涅好吗?” 多尔博转过头,看了眼于微,又看向摇车中的弟弟,他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耿耿于怀,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额涅有了小弟弟,就会不再喜欢多尔博了吗?” “怎么会呢?” 多尔博垂眸,遮住眼中落寞,“不会吗?” “你跟阿哥、弟弟,都是额涅的儿子,额涅怎么会厚此薄彼呢?额涅很爱你,也爱阿哥,爱弟弟,爱你阿玛,他们也很爱多尔博,我们是家人,怎么会不再喜欢你呢。” 于微就猜到多尔博是在吃弟弟的醋,凡孩童,无一不希望成为父母关注的中心。 “儿子读郑伯克段于鄢,武姜夫人就很厌恶他的长子,疼爱她的幼子,郑伯和共叔段,都是武姜夫人的孩子。” 于微愣了一下,显然,她没想到多尔博居然会如此多思,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孩子,心中隐藏着无限的情绪,恍惚间,她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孩童的情绪,在大人眼中,是那么微不足道,可对那个孩子来说,却是一生无法磨灭的过往。 “既然多尔博这么说了,额涅就告诉多尔博,额涅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事事做到绝对公正,就算额涅在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会厚此薄彼,多尔博也会是额涅偏爱的那个孩子。” “额涅和武姜夫人一样,生长子的时候难产,为了生下你的阿哥,我差点就死了。按照时人的说法,你的阿哥亏欠我。你的弟弟,他早产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这么羸弱,额涅亏欠他。” “多尔博你,是额涅所有孩子中,最特别的一个,你足月诞生,却不曾让额涅受难,健康,不会让额涅担忧、愧疚。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额涅将你放在和额涅一样的位置,我们母子,互不亏欠,是要一起往前走的母子。” 多尔博注视于微的眼睛,“是....” 他是最特别、和额涅比肩并行的儿子吗? 于微伸手,揉了揉多尔博一头碎发,“好了,去跟阿哥玩吧,不要总看书,伤着眼睛可怎么办?” 孩子爱看书,是好事,但是孩子有点太爱看书了,于微都怕多尔博给自己学近视了。学习固然重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她又不要多尔博考研。 于微出了月,就到年关,豪格家中又传喜讯,他的侧福晋武氏又为他生了个儿子。 松锦之战的大捷,传遍大清,下嫁的固伦公主与额驸们、外藩蒙古各部、朝鲜,趁着新年,陆续前来朝拜,庆祝汗取得军事胜利。 察哈尔固伦公主马喀塔,也带着她的女儿来到了盛京,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男宠。据童尘一线消息,该男是马喀塔旗下人,长相异常英俊,堪称大清吴彦祖。 额哲已经去世快两年了,马喀塔的新未婚夫阿布鼐才八岁,牙都没长齐,每天缺着个大门牙,跟方喀拉、多尼,还有几个宗室子弟一起疯玩。 二十岁正值妙龄的公主,怎么会看得上他。 而且,旗下人可是大清吴彦祖,八岁的孩子和年轻的吴彦祖,很难选吗? 汗设宴款待固伦公主,于微因此见到了她身边随侍站立的‘吴彦祖’,果真是长得颇有姿色,顾不上中间还隔着阿济格的两位福晋,于微迫不及待和童尘眉来眼去,两人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养男宠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汗听闻此事,就当没听到,还在女儿向自己介绍这旗下人时,夸了几句,于微忍不住离席,跟童尘咬耳朵道:“你看看汗,自己守寡的女儿养男宠,他装不知道,要是谁家格格跟守寡福晋这么干,他肯定又要说她们。” “就是。”童尘附和道。 在当大爹这方面,汗称第一,大清没人敢称第二,他什么都要管一管,什么都要说两句。先汗只是偶尔召开大会,将公主、格格们召来,训斥两句,不要太过跋扈,少欺负自己的丈夫,其余时候从不多言。 到了汗,他看谁不顺眼,就开启喋喋不休模式,威逼阿巴泰,再敢听福晋的,就杀了他的福晋,岳讬和福晋阿木沙礼伉俪情深,他也要人家夫妇别居,不许再见。 过了年,汗派阿巴泰往明国而去,又派多铎前往锦州一带,牵制明军。于微照例带着孩子们去送他,因为于微晚上的叮嘱,在依次抱过孩子们后,多铎单独将多尔博叫到一边: “你是阿玛最信任的儿子,阿玛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看着你阿哥和姐姐们,让他们好好读书,帮额涅照顾弟弟。” 话虽然是于微让说的,可也是多铎的肺腑之言,他看向不远处,滋个大牙跟姐姐们追来追去的长子,又看向眼前安静、稳重的多尔博,谁能托付,谁不能托付,一目了然。 多铎拍了拍多尔博的肩膀,“家里阿玛就托付给你了。” 多尔博应得安静,“是,阿玛。” 大军出征后次月,达哲公主和奇塔特从草原而来,带来了她们的长子额尔德尼,于微看着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一时不知道该让他叫自己什么。 叫...... 好复杂,好像怎么叫都行。 “小弟弟真乖。”多尼嘴一张,就是一句弟弟。 弟弟就弟弟吧,怎么不是弟弟呢,额尔德尼是他舅舅的儿子,就是他的老表。 “叫姑姑。”于微逗弄额尔德尼道。 小东西被于微暖帽后的飘带吸引,伸手便去抓,于微躲了一下,他抓了个空,达哲公主笑着将儿子抱远,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真调皮。” “我还说额格其肚子里要是个格格,给我们家额尔德尼做福晋呢。”奇塔特颇有些遗憾道。 不怎么样。 非常不怎么样。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要道:“我倒有这个心,可我没有格格。” 奇塔特故作叹息,“是我们家额尔德尼没这个福气,我只能去找巴特玛额格其,求她把东莪嫁给我们额尔德尼。” 东莪? 于微心中霎时警铃大作,立刻道:“多尔衮才不舍得把东莪给你们额尔德尼呢,他小气的很,舍不得格格嫁那么远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脏水不能往闺蜜身上泼,多尔衮你忍一下。 奇塔特长叹口气,摸着额尔德尼的小脑袋,“儿啊,你日后可怎么是好?两个姑姑都没有女儿嫁你,你日后要到哪里娶福晋呢。” 于微只是笑,去哪儿娶都行,别来她家,没有。 ----------------------- 作者有话说:多铎:我有三个儿子,三个,听到了吗?三个 豪格:我有两个。(富绶娶了马喀塔和额哲的女儿,猛莪娶了达哲和奇塔特的女儿[摊手]。) 多尔衮:滚。 第131章 竞争汗位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战场…… 达哲公主与奇塔特在盛京住了一段时间, 期间,出征的阿巴泰率军凯旋,人到城门, 却听说福晋萨木哈病逝的消息,他也不去见汗了, 带着儿子们直接回家, 此后一个月,都没人再见过阿巴泰,只听他家中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嚎声。 阿巴泰在家里精神萎靡坚自闭了一个月, 才出门见人。 汗到底也没追究阿巴泰失礼之罪, 毕竟,他也可以理解阿巴泰。 元妃......汗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算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何必相互为难。 多铎也自锦州归来,见小舅子奇塔特来了, 又是杀羊, 又是宰牛,热情招待了妻弟。多尔衮见多铎的招待规模越过了自己, 有些不满, 隔日又设宴邀请奇塔特夫妇。 两人不知怎么,还攀比起来, 多铎闻讯, 白眼翻到了天上。 崇德纪事(清穿) 第129节 于微见他嘴上不说, 心中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于微就发现多铎唆使手下去恐吓多尔衮的属下, 多尔衮的属下也是个呆瓜,真让人吓到了,让来人等一下,自己去禀告多尔衮。 多铎的属下一见对方要去告多尔衮,拔腿就跑。 多尔衮:“.......” 于微:“......” 汗:“......去交钱吧。” 于微压下心中给多铎两下的冲动,“算了。过几日肫哲公主带着沙律他们来盛京,咱们两家把婚事订下吧。” 科尔沁右翼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左翼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领左右翼诸王贝勒,前来恭贺圣汗取得松锦大捷。元妃的丧期已过,又值战胜,实在是订婚的不二之机。 订婚的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好女婿让别人抢走了可怎么是好。 于微想趁着巴达礼在盛京,将两家的婚事订下。 多铎见于微不生气,顺着她的话道:“好啊。” 汗的长女敖汉公主和额驸也来到盛京,朝拜父亲,汗大悦,设宴招待公主与额驸一行人,宴席结束后,童尘神秘兮兮将于微拉到一边,“你听说了吗?” “什么?”于微觉得自己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潮流了,每次都是童尘将瓜喂到她嘴边,她才知道有这件事。 “汗的身体,好像不太好了。前几日,姜嫔来见我,听姜嫔说,汗的使者,向他们要过一些药物。” 于微眼睛霎时大了一圈,“这.....” “汗没有立储,万一....多尔衮对朝鲜态度比较好,姜嫔又不是傻子,我觉得姜嫔肯定是真知道点什么,一直以来,汗周围的人都只是说汗只是小病,但如果真只是小病,何必向朝鲜求药,朝鲜给药,肯定是对症下药,她的消息,应该没有问题。” 君主的健康情况历来是国家高级机密,怕的就是有人趁着君王病,要他的命,但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于微看向童尘,童尘翻了个白眼,“咱俩有什么秘密。” 于微想了想,“现在这情况,咱们就算知道了汗身体不好,也没什么大用,两白旗主力驻扎在外,京畿附近只有两黄旗,都是大汗的亲军。再者,还有诸王贝勒在呢。” “两黄旗不一定支持,豪格与济尔哈朗的两蓝旗肯定会反对,两红旗也未必臣服,退一万步,两白旗自己就上下一心了吗?三个和尚挑水,肯定没水吃。” 综上,于微得出结论,“回去洗洗睡吧。” 童尘抿唇,显然觉得于微的分析很有道理,消息固然能让人抢占先机,但是实力不够是硬伤。 “也不知道多尔衮这摄政王怎么当上的,这能破局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越看越觉得豪格占优势,他怎么赢呢?”于微蹙眉。 又过了几日,科尔沁和硕福妃、和硕贤妃抵达盛京,汗就自己身体痊愈并两位岳母来朝,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宴会后,他又为自己的女儿固伦公主阿图和额驸举行了婚礼,就在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 次日,汗与国君福晋、诸福晋召集女眷,上至两位岳母,下至固伦公主、诸王贝勒福晋,将征明国所获得的战利品,分别赏赐给众人。 童尘和于微高兴拿着一堆绸缎、金银回家,还未来得及细数,当晚宫中便传来噩耗—— 大清皇帝、满蒙双料大汗皇太极,驾崩了,享年五十二岁。 前一天,汗高高兴兴的嫁出去了自己的女儿阿图,次日又召见赏赐了岳母以及国中女眷,当日天还未黑,他便安静而祥和的于清宁宫坐榻上,无声崩逝。 一切发生的太快,盛京诸王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得知小道消息的多尔衮和多铎,还未来得及去验证手中消息真伪,消息就过期了。 诸王贝勒立刻进宫,奉汗的梓宫于崇政殿,内外和硕亲王以下、牛录章京以上,朝鲜世子等,及固伦公主、和硕格格、和硕福晋以下,牛录章京等官命妇以上缟素咸集,为汗举哀。 一把把剪刀陆续呈上,若非为首的国君福晋哲哲用剪刀剪掉了自己的头发,于微一度以为,这是要她们所有人给汗殉葬,她还想呢,弟弟侄子的福晋给大伯子、伯父殉葬,这合理吗? 国君福晋之后,西大福晋娜木钟,两位侧福晋布木布泰、芭德玛瑙也陆续断发。济尔哈朗与多尔衮,领诸王贝勒、牛录章京剪辫,诸王福晋、牛录章京命妇依次断发。 已经出嫁的固伦公主、和硕格格,则不在断发之列。 将汗装进棺材,奉安崇政殿,诸王贝勒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最高权力在短时间内出现真空,试问有谁能抵挡‘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诱惑呢? 大清,眼看就要乱了。 哲哲与布木布泰借着举哀休息的空隙,将科尔沁一干姐妹,全叫到了清宁宫中,于微和童尘、萨仁与肃亲王妃杜勒玛携手入殿,发现先汗福晋安布、浩善福晋与额吉衮布大妃、嫂子博礼次妃也都在。 没过多久,英郡王妃博克托和她的儿媳妇额尔德尼苏布达也来了。 众人之中,衮布大妃和博礼次妃的辈分最高,最先开口的也是她们,衮布大妃先道:“先汗宾天,并未指定储君,当下时局不稳,稍有不慎,就会血流成河,一个家族,不能手足相残,一个国家,也经不起内斗,你们也不想看到你们的丈夫和儿子死在无谓的内争之中,在座的你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博礼次妃点头,肯定了大妃的说法。 “先代的例子太过惨烈,当年,大汗蒙哥死于钓鱼城,他的两个弟弟阿里不哥和忽必烈展开了长达五年的汗位争夺战争,多少蒙古健儿,死在自己人刀下。忽必烈杀死了阿里不哥,他赢了,可是成吉思汗留下的伟大蒙古帝国却分裂了。” “大元时期,更是屡屡出现这种事情,武宗和仁宗这对亲兄弟兄终弟及的谎言破灭,两系后人展开了疯狂的互相厮杀,引发了‘两都之战’,元室多少子弟,因此而死,大元,也因此衰落。” “蒙古因为上下一心而辉煌,也因为内斗而衰亡,黄金家族的后人,不能再重蹈这样的覆辙。” 于微看向童尘,童尘对上于微的视线,二人目光短暂相接,又齐齐垂下。 铺垫了这么大一堆,她们应该要说重要的事情了吧。 布木布泰接过了母亲博礼次妃的话,对众人道:“你们要规劝诸王,规劝你们的丈夫,务必要以大局为重,太祖、先帝留下的江山社稷,不能毁于一旦。” 她此话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劝。 她们手里又没兵,怎么劝?干劝? 哲哲也注意到众人异样,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众位福晋的处境,她在盛京日久,是亲眼见证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妃在先汗死后,被四大贝勒逼迫殉葬的人之一。 汗在世,她是尊贵的国君福晋,汗死了,她只是汗留下的诸多寡妇之一罢了。 一片持久的沉默之后,哲哲释然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能劝就劝,劝不动,也要记住一个原则——要是真发生了什么,自己人,千万不能为难自己人。 她十几岁时,因为部落的战败而嫁来盛京,为了家人、部落而牺牲的少女,岂愿在将来,看到自己的同族姐妹相互厮杀,你死我活。她和布木布泰不同,没有儿子,反而成就她伟大无私,顾念所有姐妹亲人的母性。 大会结束后,衮布大妃单独留下了两个女儿开小会,博礼次妃与布木布泰、额尔德尼苏布达,浩善福晋和博克托,安布福晋与萨仁、杜勒玛也都各自开小会去了。 “先汗驾崩,子弟之中,能承袭大位的,除了豪格,就是多尔衮,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都是一样的。”大妃看向童尘,眼中却浮现忧虑,“可是多尔衮,还没有儿子。” 于微困惑蹙眉,兄终弟及不是说,哥哥死了传给弟弟,那理论上,所有弟弟都可以吧。 大汗是四贝勒,贝勒中最小的是多铎,十贝勒,两人中间还有5个贝勒,分别是5德格类,6阿巴泰,7济尔哈朗,8阿济格,9多尔衮,除开谋反的德格类、实质上是汗七哥的阿巴泰,堂兄弟济尔哈朗。 还剩三个弟弟啊。 但一想到这三个弟弟是谁,于微就释然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那真的只剩多尔衮了。 见于微出神,大妃的眉头一蹙,童尘立刻轻推了她一把,于微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你为十王抱不平吗?” “不是。”于微非常有自知之明,多铎当大汗,那大清可能真的要完蛋了,还是让多尔衮干吧,反正他也没儿子,他还能把天下都带进坟里去吗? “哲哲没有阿哥,你也没有儿子。”衮布大妃长叹口气,虽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但凭心而论,大妃还是更希望自己女儿所生的孩子,继承大位。 然而有当国母资质的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没有当国母资质的女儿,一个人生了三个儿子,长生天的旨意,未免难懂。 童尘思索片刻,郑重道:“现在,正是多尔衮需要拉拢多铎的时候,我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将多尔博过继过来。” 多尔衮虽然也很喜欢早慧的多尔博,但一直没松口过继的事情,他还兀自做着,跟豪格一样生出自己儿子的美梦,豪格三十四岁才有儿子,他才三十岁,急什么。 童尘懒得喷他,人家豪格在生出嫡子之前,还生了四个庶子与两个格格,多尔衮有吗? 为了东莪跟自己的将来,童尘决定给多尔衮上点强度。 童尘说完,看向于微,于微会意,“多铎在军功、能力上,都不如多尔衮,与其让豪格继位,倒不如让多尔衮做这个大汗,这样,我的妹妹就是国君福晋。额吉,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会和巴特玛共进退。” 见两人步调一致,衮布大妃悬着的心也放下。 于微和童尘开完大会、小会,自宫中回到王府,发现对门的两家门前都拴着很多马匹,府内人来人往,神色各有不同,一家更比一家热闹。 进门之后,于微并未见到多铎,倒是舒伦和弟弟多尔博正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人,招待往来的亲戚、旗下官员,多尼在屋中守着小弟弟,不让人吵着他。 大人们忙,一群小鬼当上家。 “舒舒呢?”于微没看到小女儿。 多尔博道:“姨妈不在家,舒舒姐姐陪东莪姐姐去了。” 小鬼们,还相互照顾,于微欣慰松口气,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起衮布大妃来,会有哪个母亲希望看到自己的血裔,相互厮杀,你死我活呢? 开完两个会,童尘又在多尔衮授意下,召开了一个小会,与会人员有她、博克托婆媳、于微四人,这边女眷开会,那边多尔衮跟兄弟、侄子们磨嘴皮子。 两边的主题都很一致—— 两白旗务必要团结!团结!团结! 这个会开完,下一个会又来,豪格登门游说多铎,汗位候选人们,都在积极为自己拉取选票。 多尔衮跟阿济格、多铎回忆往昔峥嵘兄弟情,“还记得那时候咱们哥仨把汗阿玛留下来的庙拆了,木头拿去当棺材卖吗?” 他私下和多铎道:“达哲和巴特玛是亲姐妹,多尔博巴特玛也养了一半,我若是没有儿子,说不定还要过继他呢。” 豪格也开始跟多铎、阿济格回忆童年,“我们那时候去放鹰,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广渠门,还是阿济格叔叔你把我救出来的。” 他私下和多铎拉关系,“我的福晋和哈日娜婶婶是姑侄。” 如此热闹了一整天,到晚上才安静下来。 多铎搂着于微的腰,冷笑声,将白日看破不能说的话,全都一吐为快,“跟我说多尔博,跟阿济格阿哥,就说劳亲好,没儿子,还成他的长处了?!” 化劣势为优势,除了多尔衮,也没别人了。 “你说我应该支持谁?”多铎问于微道。 于微不假思索道:“我希望你当大汗。” 这话说的违心,于微都怕天上掉个雷劈她。 多铎笑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好顺耳的话,你是真希望我做大汗呢?还是有点别的想法,嗯?” “当然是真希望,你当了大汗,那我不就是国君福晋了,我们的多尼就是太子,舒伦和舒舒就是固伦公主,多尔博和小宝就是和硕亲王。” 多铎笑出了声,“哈哈哈。” 他笑了一会儿,叹息道:“可惜,我还当不上....不做大汗,多尔衮跟豪格谁当大汗,其实....都行。” 虽然是亲兄弟,但他跟多尔衮关系一般,虽然是叔侄,但他和豪格的关系还挺不错,这么一对比,两人谁当大汗,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你支持豪格,那我怎么办?” “嗯?”多铎困惑看向怀中人,于微撑着他的胸膛起身,对上他的眼睛,“多尔衮当汗,我妹妹是国君福晋,豪格做了汗,我算什么?嗯?我岂非什么都不是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0节 多铎眼中笑意渐渐消散,对上于微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严肃,“你信不信,他当大汗第一个拿我开刀?” “嗯?” 多铎眼中忧虑沉沉,“他只有一半的镶白旗,没有实力,怎么坐稳汗位,各旗牛录也就这点,初登汗位就吞并他旗,不是落人口实,但是我不一样,我跟他是亲兄弟。” 同母兄弟之间的财产流动,不算什么大问题,先汗还在时,就削了多铎五个牛录给多尔衮,此举被视作对多铎的‘宽宥’。 多尔衮绝对会综合两白旗,阿济格和多铎,是最早被整合的对象。 “可是豪格当大汗了,会放过你吗?一个手握重兵的叔叔?” “.....当然也不会放过我。” 成年的君主,都会想办法清除权力路上的掣肘,比如皇太极打压三大贝勒,如果是豪格继位,年轻的叔叔们,就是他的三大贝勒。 第一个被打的当然是多尔衮,这毋庸置疑,接下来是谁,还不好说,很有可能就是多铎,谁让他手握一整个正白旗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多尔衮和豪格的区别又出来了,前者可能会抢占他的牛录,但毕竟是亲兄弟,还需要留着他,以做大用。 后者虽然短时间内和他关系好,但一旦等他清除最大的敌人多尔衮,情况就不明了。 ----------------------- 作者有话说:国丧断发,居然是大家都断,诸王剪辫子,福晋们也要断发,我最初还以为只有汗的福晋们剪,原来大家都要剪。 第132章 三阿哥当立 一天发好多个誓 成年宗王的困境——如何在自身权力地位不受损的前提下, 跟君主一直保持松弛有度的和谐关系。 多尔衮和豪格任意一人继位,多铎作为成年王,都免不了被削藩、约束的下场。 有那么短短的一刹, 多铎不由缅怀起先汗来,其实.....汗还是挺好的, 很有人情味的一个汗, 汗,你怎么就抛下我们走了呢。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多铎拉上被子, 盖在于微身上, “好了,睡觉, 别着凉了。” 为了获取更多的支持, 多尔衮和豪格争相向各方势力画起大饼,于微听说, 为了赢得后妈团的支持, 豪格还隐隐透露出,自己只有富绶和猛莪, 两个幼子, 将来尚未可知,三弟方喀拉聪慧, 兄终弟及也是可以的。 后妈团虽然只是一群寡妇, 但作用也是不可忽视, 哲哲的大女婿、娜木钟的亲儿子阿布鼐是察哈尔亲王,察哈尔八旗实力也不容忽视,布木布泰的两个哥哥,战功赫赫。 豪格还去拉拢两黄旗, 先汗长子的身份往哪儿一摆,豪格就是比多尔衮这个弟弟有竞争力。 还有汉军八旗,汉三王虽然没有资格干涉此事,可三王均受先汗知遇之恩,三王对汗忠心耿耿,要真有人做出违背先汗意愿的事情,三王及数量众多的汉军八旗也不会袖手旁观。 局势渐渐明了,优势在豪格。 汗的葬礼前后共十四日,每日清晨,诸王贝勒需入宫,在汗灵前举哀,这十几天,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停灵结束,牛录章京敦达里、安达礼站出来,自愿为汗殉葬,诸王贝勒嘉其忠义,赠二人甲喇章京、梅勒章京,子孙永免徭役。 臣子有敦达里、安达礼要为汗殉葬,福晋之中,西侧福晋庄妃布木布泰,也闹着要为汗殉葬,诸王贝勒,福晋们自然要跪劝侧福晋为幼子着想,不要殉葬。 如此一来,三阿哥方喀拉顺理成章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达礼临殉葬之前,在汗灵前询问诸王贝勒:“要是先帝在天有灵,问及后事,我该如何回应?” 他要去见大汗了,要是大汗问他,自己死后国家是什么样子,自己要怎么跟大汗回答? 都说话! 诸王贝勒被这话问住了。 在先汗的威灵逼威下,诸王贝勒不得不做出以国家为重的承诺。紧接着,年长且德高望重的礼亲王代善站了出来,组织召开了诸王公议,商讨拥立新君之事。 清宁宫距离崇政殿并不远,站在凤凰台上,可以将崇政殿尽收眼底,诸王贝勒的声音稍微大点,清宁宫中的福晋们,完全可以听见,于微与童尘,以及诸位福晋们,安静等着诸王们‘商量’出个结果。 崇德殿里,掌握实打实兵权的军功宗室们开始菜市场讨价还价了,要不是在座都是一个阿玛一个爷爷,他们就要现场问候起对方的阿玛和阿玛的宠物鸟了。 欲坐皇位,先辩诸王。 多尔衮一开口,先给大家套上枷锁。 “大清初创,明国尤强,诸位可不要做出要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否则,将来尔等有何面目见太祖、先帝?” 他试图将辩论的范围框死在文辩的范围内。 武辩,会让大清在内乱中走向分崩离析。 最重要的是,动武对多尔衮没有任何好处,驻扎在盛京附近的军队只有两黄旗,两白旗鞭长莫及,禁军继承法,普遍适用于各个朝代,包括现在的大清。 真要动武,等多尔衮调兵过来,他们保不齐已经被禁军砍成臊子,其次,他不一定能调来兵,两白旗许多固山额真,实际听命于皇太极,为了削弱八旗,皇太极一直在往各旗掺沙子,领兵的章京,很多都是他直接任命。 多尔衮将压力抛给豪格,豪格站出来表示多尔衮说得很对,他也愿意以大局为重,不动武。 这一观点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 文辩,恰恰是多尔衮的长处。 商量好只文辩,不动武,诸王就开始各抒己见,往出提提案了。 多铎先提出,礼亲王代善最年长,太祖遗诏里有他,应该立他为君。先汗没有遗诏,但是太祖有遗诏。 礼亲王立刻婉拒。 年轻的时候都没当,这会儿都要埋坟里了,还当什么? 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要是拥立他为帝,保不齐过两年又要举行国丧。 第二个提案是立皇长子肃亲王豪格。 支持这一提案的有:豪格正蓝旗 这是毋庸置疑的,豪格继位了,正蓝旗上下就收拾收拾准备当人上人、旗上旗了,到时候他们就是镶黄旗,八旗第一。 还有皇太极留下的两黄旗,两黄旗的诉求很简单,得是皇太极的后人才行,别人他们都不认。 代善也表示支持,他主打一个立谁都可以,反正赶紧立一个,别的他不管。 济尔哈朗保守的支持,留有一定余地,毕竟,先汗信任他,可不代表新汗也信任他,先汗对他委以重任,不代表新汗就会重视他,他本就是舒尔哈齐之子,和新汗之间隔了一层。 豪格继位,作为宗王的他,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多尔衮坚决反对。 豪格犹豫之后,也选择了推辞,真正支持他的只有正蓝旗和两黄旗,一旦他接受了这一提案,两白旗势必会和他翻脸,到时候诸王是坐山观虎斗,还是支持他,不好说。 现在表明态度,还太早,要是能再分化一下两白旗,争取一下中立的旗,就更好了,于是,豪格以自己福薄而推辞。 第三个提案立多尔衮。 支持此项提案的有:两白旗 代善表示支持,不管谁来他都支持。 豪格坚决反对。 两黄旗坚决反对。 济尔哈朗反对。 见多尔衮也被否决,阿济格不想再掺和了,拍拍屁股回家睡大觉了,只要不是让他当,谁当大汗不是当,关他p事。 多铎见状,提出了第四个提案—— “那立我,反正太祖遗诏也写了我。” 多尔衮回首,眼中惊愕一闪而过,原来多铎一开始说立礼亲王代善,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呢,太祖遗诏?太祖都成骨头了。他的反应很快,嗓门高了半个度。 “太祖遗诏还有豪格呢!” 豪格也坚决反对。 清宁宫中,于微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太祖遗诏这种东西,也亏他说得出口。 形势朝着极其不利于多尔衮的形势飞速发展,阿济格已经离场,多铎从他的支持者,跳反到了中间地带,他一个人,要面对豪格的正蓝旗、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和两黄旗。 1v4,优势在他。 为了自己的汗位,多尔衮撸起袖子就是大辩特辩。 就在诸王争执不已时,鳌拜、索尼杀气腾腾带着一群两黄旗侍卫冲进了会场,诸王都被吓了一跳,清宁宫中诸位福晋得知大殿动刀,一时也被吓住。 不会真要给他们所有人砍成臊子吧。 武装夺得政权(大清版)。 鳌拜等人拔出刀,刀却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先汗对我们有大恩,我们要给先汗殉葬。” 他们嘴上说着要殉葬,目光却紧紧盯着殿中诸王,这会儿刀在这里脖子上,要是谁对不起先汗,刀一会儿到谁脖子上就不好说了。 多尔衮见鳌拜等人没有直接动手,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当即怒骂几人道:“诸王议事,你们这些奴才插什么嘴。”说着,就将他们赶出了会场。 两黄旗的侍卫们闹了这么一场,多尔衮也清醒过来,自己跟豪格比起来,赢面太小,他是先汗的弟弟,不是儿子,这是他最大的劣势。 这能怪谁。 他在心中飞快过了一遍当下的情景,支持豪格的有:正蓝旗、两黄旗、济尔哈朗镶蓝旗、汉军黑旗 两黄旗是大汗亲兵,如若不是先帝之子继位,势必会再出现一次换旗的事件,八旗不仅仅方位,还有对应方位的牧场、土地、山林,大汗亲领的两黄旗,待遇自然和其他旗帜不同,两黄旗不可能接受换旗的事情发生,那些大臣受先帝之恩,也不会接受自己。 济尔哈朗和先汗的感情很深,感情上更能接受先汗后人。 汉军旗黑旗是先汗一手缔造,三王均受先汗知遇之恩,恨不得以命相报,他们是汉人,观念上也更接受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在他们眼中是一种叛乱。 多尔衮冷静的提出了今天最后一个提案,“立三阿哥。” 听到三阿哥,大家眼睛都亮了一下,年幼的皇帝,更依赖宗室,宗王的话语权更大。 代善见选出来一个,当即同意,“三阿哥也好啊。” 济尔哈朗很感兴趣,“好啊。” 方喀拉也是先汗之子,两黄旗大部分人没有异议。 后妈团见方喀拉能直接当皇帝,纷纷支持多尔衮。 只有豪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现在想给诸王砍成臊子,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代善的主持下,会议圆满结束,三阿哥方喀拉被诸王贝勒公议推举为帝,诸王贝勒集体下跪发誓:“要是对皇帝不忠诚,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而后,诸王贝勒又公议,以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睿亲王多尔衮辅理国政,诸王贝勒,对二人发誓,“要是不听他们的,就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1节 两位被选出来的辅政王又发誓,“要是干不好,就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上班怎么还要发誓,干不好就死?这么苛刻。”童尘压低声音,对于微吐槽道。 对皇帝不忠诚就死,不听辅政王也死,辅政王干不好也死,上个班,死来死去的。 于微也悄声回应:“那为什么结婚不发誓,对老婆不好,就死。” ----------------------- 作者有话说:个人感觉豪格不太是想搞三辞三让,当然,这个也说不好[哦哦哦] 济尔哈朗后来说豪格比较优柔寡断(多铎跟豪格说的,不知真假),我个人更倾向于,豪格太保守了,想获取更多的支持,局面稳了再接受推举,然后金多病随机应变又强,直接给他逐个击破。 两黄旗都支持豪格,豪格基本稳赢,可能换个当机立断点的,直接就给金多病砍成臊子了[捂脸偷看]因为按照当时八旗驻防的情况来看,金多病头七那天,镶白旗说不定能赶回来给他上香。 擒贼先擒王,王都让砍成臊子了,下属也蹦跶不起来,但是豪格没有,这就很迷惑,可能在顾全大局,因为从他后来的举动看,他真的很在乎大局。 第133章 友谊地久天长 他们兄弟关系不好,关她…… 三阿哥嗣位, 更其名为福临,大清众人也觉察出方喀拉——小矮子,这个名字有点磕碜, 不适合作为一国之君的大名,于是在两位辅政王的主持下, 嗣位新帝名字, 被改为了福临。 六岁的福临显然无法承担起整个天下,一切全要仰仗两位辅政王和诸王贝勒们,多尔衮跟济尔哈朗的分工很明确, 对外军事, 济尔哈朗负责,国家内政, 由多尔衮主持。剩下诸王贝勒, 要听从两位辅政王的统一领导。 大清重军事,济尔哈朗的名字在官方文书中, 排在多尔衮前面, 可见两位辅政王虽然同辅幼帝,但也有第一第二之分, 毕竟, 济尔哈朗的资历确实比多尔衮深。 做了第二辅政王之后,多尔衮首先收拾、警告的就是在诸王大会上背刺他的弟弟豫郡王多铎。 两人的舅舅阿布泰在内大臣之列, 内大臣可随意出入宫廷, 是获取宫中消息的不二途径, 多尔衮以阿布泰在国丧期间不入内廷,私自跟从多铎,无人臣之礼,革除了他额驸、国舅的名号。 想把手往宫里伸?砍了。 多铎十分不满, 但又没机会发作,多尔衮这会儿已经当上辅政王了,自己再跟他杠,没什么好下场。 他虽然脾气倔,但不傻。 可他又的确不高兴,干脆不去上朝,留在家中,听曲逗儿,终日消遣。于微一听乐曲声,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国丧期间,这是生怕别人找不到理由针对他吗? 她将多尼从他怀中抱出,放在地上,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你先出去玩。”而后又驱散了屋中女乐,多铎见儿子和女乐都被于微赶走了,不满道:“你干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多铎满不在乎道:“在自己家里听听,有谁知道?怎么,你要去跟多尔衮告发我吗?” “你!” “我什么?”多铎针锋相对道。 他这样子,令于微一霎愣神,她可以觉察到,自己跟多铎之间,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变化,最早可以追溯到福康出生之后,多铎对她,似乎没有之前那股亲热的劲儿了,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如胶似漆。 起初于微并没有在意,只当男人到了一定阶段,开始进入有心无力的状态,可现在,他竟直接跟她吵了起来。 于微的火气蹭的下就上来了,“你跟我乱吼乱叫什么?先汗好歹是你的阿哥,阿哥死了,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听曲,你还是个人吗?” “阿哥阿哥,他们哪有做阿哥的样子。”多铎烦躁道。 “你就很像一个好弟弟吗?你这样做,让多尼他们兄弟怎么看?他们以后又会怎么样?” 阿哥出征,弟弟在家里出cos,阿哥死了,弟弟在家里听曲,父亲是儿子的榜样,他这么做,多尼三兄弟都看在眼中,难道将来多尼要死了,多尔博也要在家里庆祝吗? 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于微希望他们兄弟将来可以和睦相处,要是跟他们三兄弟一样,她觉得从现在起就可以当自己生了三块叉烧,免得被气死。 多铎理亏,却还是嘴硬道:“他们,他们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混蛋!”于微张口就骂道。 多铎被骂,一时也恼了,“你放肆。” 这句冷冰冰带着明显身份差距的呵斥,给了于微当头一棒,那些被刻意模糊,失去边界的身份差距,再一次清晰起来。 丈夫和妻子,从来不是对等的。 在册封诸王嫡福晋的典礼之中,就有妻拜夫这一条,虽然被册封为豫亲王嫡福晋时,她因为身体原因并未行礼,后来多铎被复立为豫郡王,随之她也被册为郡王嫡福晋,当时的典礼,是严格按照规定进行。 到现在,于微还清楚记得,当时地毯上花纹的纹路。 她冷笑,“我放肆?这就放肆了?” 更放肆的还在后面。 说罢,她扑上去,抓住多铎的手,照着他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于微下嘴快,一连咬了多铎好几口,多铎才推开她,于微被他一推,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胳膊剧痛不断,多铎捂住手臂,疼得五官皱成一团,他又疼又气,“你咬我?” 于微懒得跟他再争辩,翻了个白眼,丢下他,转身就走了。 事已至此,先回娘家住几天。 先汗的葬礼并未结束,外藩蒙古诸王贝勒也还未曾离去,于微策马来到大妃营地,大妃不在,于微自己进了主帐,在桌案前盘腿而坐,又让大妃的侍女们为她准备吃食。 衮布大妃得知女儿独自归来,心道不好,匆匆赶来,却见女儿并无异常,正大大咧咧坐在蒙古包里,侍女们将各色食物端上她面前桌案,她低着头,用餐刀削肉吃。 “额吉。”见大妃归来,于微站起身来。 大妃抬手,示意她坐下,母女二人坐在一起,大妃伸手,摸了她的发髻,“怎么忽然回来了,孩子们呢?” 为了避免被大妃唠叨,于微胡诌道:“想回来了,孩子们太吵了,就留在家中了。”她没给大妃说话的机会,一头挤进她怀中,撒娇道:“额吉,我困了。” 困了,别问了。 大妃听出女儿在胡说八道,却也没戳穿,只温柔道:“困了就睡觉吧,额吉好久没守着你睡觉了。”她抬手,轻轻拍着于微的后背,“有额吉在呢。” 帐中熏香甜腻,闻得于微心里暖暖的,大妃怀抱温暖,于微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睡醒,身边围了一圈萝卜头。 见于微醒了,舒舒一头扎进于微怀中,委屈的大声告状道:“额涅,阿玛凶我。”多尼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舒伦冷哼声,“他是大坏蛋。” 多尔博不语,只是可怜巴巴望着于微。 于微走后,孩子们找不到于微,就去找多铎,“阿玛,额涅去哪儿了?”多铎一听,就知道于微离家出走了,心中烦闷更甚,说话也没了耐心,“我怎么知道?” 舒舒‘哇’的声就哭了,舒舒一哭,多尼也哭,多铎一见多尼哭,脑海中又浮现出于微说自己没有给儿子们树立榜样的话,心中更烦,呵斥多尼道: “闭嘴,哭哭哭,你是个阿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看阿玛我,什么时候哭过?” 多尼哭得更大声了。 舒伦见妹妹也哭,弟弟也哭,跟多铎犟嘴道:“阿玛是个大坏蛋,走,我们找额涅去。” 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串弟妹,骑马来到了外婆家。 于微见大些的孩子都在,问舒伦道:“小弟弟呢?” “在嫲嫲那里。” “是你把弟弟带过来的?”于微有些惊讶。 舒伦摇头,“是嫲嫲派人去接的。” 几个小萝卜头的到访,让衮布大妃确定,女儿的确是和十王吵架了,所以才回到家里,她什么也没说,摸了摸几个孩子头,见还少一个,于是问最大的舒伦道:“小弟弟呢?” “小弟弟在家呢。” 衮布大妃闻言,当即派人去接小外孙。 于微起床,换了衣服,带着孩子们去看小儿子,福康醒着,衮布大妃和博礼次妃围着他,一个摇动手中拨浪鼓,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则温柔的,用手测量他从头到脚的长短。 两人旁边,放着各类女红用具,看起来,她们是想为福康做一件新衣服。 衮布大妃见于微来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拿起两块颜色不同的布料,问道:“你说哪块好看?” 于微指着颜色更鲜艳那块布料道:“这个。” 大妃将另一块料子放回去,在于微选中的料子上比划了下,“给你做件袍子,刚刚好。” “给我做吗?”于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是给福康做呢? “当然,额吉当然要先给自己的孩子做,然后才给孩子的孩子做。” 衮布大妃绝口不提于微和多铎的事情,只是拉着于微聊料子,聊样式,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布料,于微也起了做慈母的心,想给孩子们做个什么简单的东西。 两位大妃见她想做东西,也倾囊相授,不时指点,就这样,于微带着孩子们,在大妃的行帐里住了下来。 童尘是继孩子们之后,第二个赶到营地的。 她得了一些新鲜水果,想送给于微,下人回来禀告她,说豫郡王福晋和阿哥格格们都不在府中,说是去大妃处了。童尘立刻觉察异样,于微不会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回娘家的。 再一打听,她就知道于微跟多铎吵架的事情,当即带着东莪来到大妃行帐。 “怎么有事不跟我说?”童尘不高兴了。 于微放下手中的针线,“哎呀,先顾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多尔衮也吵呢,我这边问题小,自己能解决,你那边问题可大呢,多尔衮心眼可小,指不定埋怨你呢。” 童尘原以为,借着多尔衮和豪格争夺汗位,多尔衮最需要多铎的机会,自己能敲定过继多尔博的事情,岂料优势这么明显的豪格,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出局了? “都怪豪格。”童尘愤愤道,“还以为他能顶多久呢,还有多铎,这小子好坏,他这么一搞,我们四个人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童尘谋划要过继多尔博,多铎却在诸王大会时背刺多尔衮,几件事同时发生,多尔衮真的绷不住了,质问童尘道: “到底是科尔沁跟你姐姐重要,还是我重要?” 起初,他认为妻子过继多尔博的原因是为了帮自己拉拢弟弟,或许她正通过自己的姐姐,为自己争取同盟。 可多铎的背刺,让他意识到,童尘不是为了自己,那么她这么做的理由,就只有两个,一个是为了自己,一个是为了家族和姐姐。 这两个理由,他都可以理解,也并不十分反对这一切,他只是觉得时机还未到,万一,万一他们有了自己的阿哥呢。 他可以面对,却依旧忍不住去想—— 他算什么?她就一点也不在乎他吗? 多尔衮警示多铎,多铎心中也郁郁不满,他们两兄弟的关系恶化,直接导致了大家关系的崩盘。于微怕加剧童尘和多尔衮关系的恶化,也不敢去找她,更不敢告诉她,自己的消息。 “烦死了。”童尘闷闷道,“我也不想回去了,别管他们俩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处理不好兄弟情,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关我们好姐妹什么事?” 于微不语,顺手抄起了桌案上的银杯,童尘也倒了杯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两人带着孩子在大妃营地住下,白日里跟着大妃们学习缝纫,晚上带着孩子们一起睡觉,需要祭奠汗时,她们就跟着母亲们一起前往汗宫。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当辅政王第一件事,清算舅舅阿布泰,罪名就是国丧期间‘私从和硕豫亲王多铎游’,实录这块记录有点问题,这里记得和硕豫亲王,宝根这会儿还郡王呢。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2节 内大臣是可以出入大内的,阿布泰跟宝根游,说明两人关系是很可以的,多尔衮立刻开刀,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敲打宝根[狗头叼玫瑰] 多铎:你真不是东西,金多病,我要去支持豪格!!! 多尔衮:就你跟豪格?过两天就薅走你一半兵,我看你还蹦跶不[愤怒] 第134章 和好(加更) “你根本不在乎我”——…… 正午太阳高悬, 营地升起炊烟,早起的时候,于微忽然心血来潮想吃饺子, 她这么一说,童尘也馋了, 两人便张罗起包饺子的事情。 营地新宰了羊, 于微选了块新鲜的羊肉,用清水洗净,放在砧板上, 开始剁馅, 童尘和面擀皮,为了让叽叽喳喳的一群孩子们安静下来, 于微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属于自己的任务。 多尔博回帐篷看着弟弟福康, 可以看书但看一会儿就要出去走走。多尼和舒伦去附近捡柴生火烧水,要柴火, 不要牛粪疙瘩, 谁敢捡牛粪就不要回来了。于微从邻近草丛中拔起几根野葱,让舒舒和东莪照着去找, 不许抓癞蛤蟆和奇奇怪怪的东西, 否则明天就不让她们出去玩了。 舒舒和东莪总用衣服兜东西,一天玩下来, 好好的衣服成了丐帮风, 于微让工匠给她们编了两个好看的小篮子, 还熬夜为两人做了一块小花头巾,扎在头上,可爱又俏皮,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出去, 回来装了一筐奇奇怪怪的石头、虫子、花花草草,最上面,是一只乱跳的癞蛤蟆。 几个孩子一听自己的任务,顿时都有劲了。 于微和童尘干一会儿,停下来休息,看一看不远处的孩子们,有没有脱离视线。过了一会儿,舒舒和东莪各自带着一把沙葱回来了,于微欣慰道:“好,你们真乖。” 回过头,多尔博也听话的出来放风。 于微和童尘见孩子们都很乖,于是揪了一小块面团给他们玩,两人加劲一番忙碌,包出两大盘野葱羊肉饺子,一排排饺子罗列整齐,肚子圆鼓鼓的,像金元宝一样。 饺子包好了,捡柴烧火的两人却迟迟没有归来。 多尼牛劲十足,拖着老长一根树枝回了家,舒伦主意很大,谋划着从哪儿搞把刀将这树枝劈开,多尼听说可以玩刀,亮亮的眼睛对上舒伦同样发光的双眸,两人狡黠一笑,一个鬼点子就这么诞生了。 舒伦假意攀谈,吸引走了部落中一个护卫的注意力,多尼偷偷潜上去,拿走了他挂在马鞍上的佩刀。刀很沉,多尼两手握住,才将它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光滑的刀面,倒映两张好奇的脸,就在两人望着刀傻笑的时候,刀面又陡然倒映出一张青年男子的脸,多尼被吓了一跳,手中刀应声脱手,幸而来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才没让锋利的佩刀砸在他脚背。 多尼回过头,看清来人的脸,道:“穆尔祜阿哥。” 是宁古希的次子穆尔祜,穆尔祜开口,唤多尼道:“小叔叔。”话出口,又觉得不对,他们全家都已经被开除宗籍了,“多尼阿哥,你额涅呢?” 于微左等右等,没等回来儿子,倒等来找她告状的蒙古侍卫,一听两个孩子偷了刀,于微立刻气势汹汹要去找多尼算账,才走了没几步,便见穆尔祜抱着多尼朝她走来。 穆尔怙见到于微,快步上前,放下多尼,急切道:“福晋,盛京出事了。” 没过多久,宁古希在杜尔祜、特尔祜的护送下,匆匆来见于微与童尘。 她们忘年交、表姨妈兼侄儿媳妇济海又犯事了。 继和姐妹一起霸凌她的婆婆董鄂公主、走私、勒索旗下人之后,她又参与了谋反。 济海和儿子郡王阿达礼、大伯子兼姐夫硕讬夫妇合谋,拥立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帝。阿达礼、硕讬去见礼亲王,劝他站出来,支持多尔衮,礼亲王倒是站出来了,不过是站到众人面前,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宁古希找到了于微和童尘,希望她们能为两位妹妹求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命关天,于微和童尘倒也顾不上还在跟多铎、多尔衮冷战,将孩子留在营地,嘱托额吉衮布大妃看好他们,便骑马往王府而去。 于微进了屋,发现舅舅阿布泰和舅妈和硕格格额实泰也在府中,多铎见于微回来了,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于微会意,悄声上前,在主座上坐下。 额实泰泪流满面,哀求多铎能够救救济海,额实泰曾经是布占泰的福晋,济海虽非她所生,却是她一手抚养长大,与亲女无异。 “我去找了济尔哈朗跟多尔衮,他们都不见我,现在只有你能为他们说话了。” 额实泰去找了弟弟济尔哈朗和堂弟多尔衮,但两位辅政王均对她避而不见,到这里,他们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多铎很为难,“舅母,礼亲王已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诸王贝勒、固山大臣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即便求情,也不会有什么周转的余地。” 额实泰闻言,开始怨毒的咒骂起礼亲王代善,“那个该死的老东西,他一直不喜欢岳讬、硕讬,当年就污蔑他和自己妾室偷情,想要杀了他,现在总算让他抓到机会了。” “他恨不得杀了罗洛浑、硕讬、济海母子,好教他的两个小儿子做两红旗的主子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简直是禽兽不如。” 两红旗属于代善家族,并不属于他一个人,正红旗的旗主是他,镶红旗的旗主,却是他的长子岳讬,此案,岳讬长子罗洛浑也牵扯其中,他也跟着叔叔硕讬和兄弟阿达礼去见了玛法代善。 代善偏爱幼子满达海和祜塞,要是这几个人都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他们的牛录、财产收来,给两个小儿子了。 于微听得后背有些发凉,杀了不喜欢的儿孙,把他们的财产给自己疼爱的儿子,这听起来,有点太阴间了。可这些事情放在代善身上,又似乎......很合理。 年轻的时候,他可以为了新妻子要逼死自己的长子、次子,后来东窗事发,惹得父亲不高兴,他反手就杀掉了费尽心思讨好的新妻子,来维护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现在,他怎么不会做出为了第二位新妻子和她的孩子,杀死前面新妻子的孩子的事情呢? 额实泰一直在哭,她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就要死在她眼前,这对一位母亲而言,实在是人间最残酷的折磨,她救不了济海,只能一直哭泣。 她哭着哭着,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身子软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座椅上滑落,阿布泰立刻扶住妻子,“我先带他回去。” “我派人送舅舅。” 阿布泰和额实泰夫妇离开后,于微沉默了好长一阵时间,才开口问多铎道:“真的没办法救济海她们了吗?”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向多铎,多铎也正望着她,目光暗沉,他的声音很轻,“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吗?” 经过公议,阿达礼与济海、硕讬夫妇蓄谋造反,均遭处死,瓦克达受牵,被开除宗室,经查实,罗洛浑随叔父去见礼亲王时,事先并不知情,无罪释放。 几人家产,阿达礼家产给礼亲王,硕讬家产给睿亲王,硕讬的儿子也哈齐、兰布也归多尔衮,礼亲王不想管济海的两个幼子勒克德浑和杜兰,还是豪格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抚养他们。 勒克德浑娶了杜勒玛的妹妹,和豪格是连襟,姐夫养妹夫,堂哥养堂弟,于情于理,豪格都不能袖手旁观。 于微骑在马背,望着不远处缓慢升起的几个木笼,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皇室的残忍,和这个家族无限华光下,不可示人的阴暗面,以前,那些东西距离她很遥远,现在,她亲眼见到这一切了。 他们杀死自己的亲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他们残忍、冷漠得,不像是人。 见血之后,事情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夜之间,从前还活生生的人,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在权力、地位和财产面前,别的东西什么都不是,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后背忽然一沉,多铎轻抚摸于微的后背,安慰她道:“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和孩子们有事的,别怕。”于微转头,对上多铎沉稳的视线,瞧着他眼中那熟悉的温情,前几日在额吉营地的揣测,慢慢从心头散开。 “你为什么.....冷落我?”于微迟疑了一瞬,才想出‘冷落’这个词。 “你还跟我吵架,你吼我!”一想到那天多铎训斥自己反思,于微的火气又上来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好好说。”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 总不能真是人走茶凉,汗变成先汗,少了外界约束,多铎便翻脸不认人,变成无情负心汉了吧? 局势的变化与生活的变化,诡异重叠在一起,这不由令于微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会吗? 怎么不会呢?他一开始娶自己,不就是为了和汗做连襟。 多铎长叹口气,神情无奈,踌躇良久,他到底还是跟于微坦白,“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于微困惑道,“就因为一个梦,你就冷落我?”她顿时认真起来,直直盯着多铎的眼睛,“说,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死了。” “你就不能梦我点好?”于微没好气道。 “我梦见你生孩子的时候死了,我们已经有很多孩子了,没必要再生了。”多铎道。 他想不出什么不让于微不生孩子的办法,只能采取最淳朴也是最直接的方式——远离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在她眼中,变成了冷落。 于微垂眸,要这么说的话......还是很合理的,毕竟人还没有进化到无性繁殖的地步。 “还有呢?”她抬眸,继续逼问多铎道,“为什么吼我?” 多铎不答,只是反问道:“那你呢?你耿耿于怀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我不支持多尔衮吧?” 他心情不好,纯粹是因为感觉到了于微言语之中的埋怨。 她能埋怨自己什么呢? 是因为她的妹妹吗?她总是那么在乎她的妹妹,那自己呢?自己跟孩子们呢,他们算什么? 冷静了几天,多铎逐渐想开,她固然很看重她的妹妹,但多铎相信,她对自己的那一点怨气,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支持多尔衮,可她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册封礼。”于微道。 “嗯?”多铎不解,“册封礼怎么了?那不都是去年的事情。” “你忘了,那天我给你磕了两个头。” “就这?”多铎不可思议道,就因为给自己磕了两个头,所以她的怨气,持续了大半年? “你真是小气,这么点事耿耿于怀到现在。” 于微反唇相讥,“那你给我磕两个头。” “那不行。” “你看。”于微看向多铎。 多铎摸了下头,想说大家不都这样,就连国君福晋的册封礼,也需要承拜国君,但他知道这话自己不能说,于是话到嘴边,张口变成了一句,“好吧。” 身后传来阵马蹄声,多尔衮和童尘远远朝他们而来。 ----------------------- 作者有话说:于微:不管,以后我要把礼仪改了。 多铎:改改改。 多尔博:改改改。 第135章 大清第一锦鲤 金宝根大锦鲤 见多尔衮来了, 多铎眼中隐约不耐,多尔衮看他的目光也不善,到底, 他还是压下了心中不满,劝这个亲弟弟道:“今天的事情, 都是两黄旗和豪格主使, 你不要执迷不悟。” 多铎最反感别人用这种说教的口气跟他讲话,尤其,这个人还是多尔衮, 他冷哼一声, “今日之事难道不是源于你,他们可是为了拥立你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话说到这地步, 多尔衮也懒得继续跟他说下去, 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便离开了, 童尘看了于微一眼, 于微点头,她也跟着多尔衮离去。 多尔衮走后, 于微问道:“居然是豪格吗?” “他们可是要拥立多尔衮, 就算事先不知,知道之后, 也会借此攻击、逼迫他的。” 于微怔了一下, “他们逼迫的话, 多尔衮....” 他会反击吧。 多铎误解了于微话语中的惊愕,以为她震惊于辅政王尚且会被逼迫行事,解释道:“他就是一时当上辅政王又如何呢?” 他转过头,看向于微, “他只有一半的镶白旗,手中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坐稳这个辅政王的位置。反倒是豪格,两黄旗依旧有大把的人支持他。” “济尔哈朗也更偏向于先汗一系,你说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吗?” “谁知道辅政王会不会被什么人换下来,换成别的什么人呢。” “跟错了人,做错了事,咱们可都是要人头落地的。”多铎说完,注视着于微,良久,又补充了句,“多尼他们也会被给别人为奴,舒伦也嫁不了沙律了,她本来议婚就一波三折。”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3节 舒伦和沙律的婚事,因为汗的忽然驾崩,又被搁置,不可谓不困难重重。多铎怕自己说的话份量不够,又加上了孩子们。 站在现在的局势看来,多尔衮实在是一支冒绿光的垃圾股,被强制退市,似乎只在旦夕,面对这么一支没有潜力的股票,就是亲兄弟,也不会再追加投资。 何况,多铎可不想当谁的弟弟,他想做宗王。 于微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了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多话等着我呢?” 多铎愣神一瞬,垂眸若有所思道:“我这不是怕你有话在这儿等着我。” “所以,你是打算把我的话堵回去了?”于微挑眉。 多铎不看她,也不说话。 见他这样子,于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跟你那些兄弟子侄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关心。” 现在的局势太复杂了,凭心而论,多铎的做法没有错,争权夺利的时候,不是说你是谁的弟弟,也不看谁的面子,而是侧重于利益,人都是利益导向性,再在此基础上,施以帝王雷霆手段。 因为知道多尔衮会当皇父摄政王,所以于微一点也不担心,她不担心多尔衮,更不担心多铎。 毕竟—— 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而且,多尔衮就算生气多铎不帮他背刺他,又能怎么样呢? 按照而今大清实际国情,能干如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两王,尚且需要分工合作,多尔衮当了皇父摄政王之后,是大权独揽,但他总不能一个人又搞内政又打仗吧。 独木难支,他又不会分身术。 他能靠谁?除了亲哥和亲弟,他还能靠谁? 我们亲爱的皇父摄政王大人不还是得原谅他这年少无知犯下小罪的弟弟兼姐夫,告诫他下次不要再犯,然后继续对他委以重任。 “你说真的?”多铎显然不信。 于微认真道:“我就是想管,你会听我的吗?” 多铎迟疑了。 “你看。”于微看得很开,“你有自己的判断,你是旗主,是宗王,你需要对所有人负责,你不会完全听我的,你的属下也不会让你完全听我的。既然如此,与其让大家都几难,不如置身事外。” 在满洲生活的时间久了,于微发现这边的女性地位处在一种薛定谔的状态,高的时候能取得与丈夫并尊的地位,低的时候,丈夫死了就会被收继。 有时候她们自由自在,有时候又身不由己。 渐渐地,于微发现这高低其实并不矛盾,而是共同指向一个方向——利益。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等级还在萌芽阶段,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声抗争,哪怕面对的是汗,是诸王贝勒,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抗争,自然,这些人有时也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尽可能压榨到最多的利益。 诸王贝勒现在的斗争,已经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斗争,八旗,都不会退步。 多铎今天敢听自己的,明天保不齐就有人敢‘清君侧’,或者更激进一点,直接连他也砍成臊子。 这是.....大清人民的力量。 算了,于微想,她一点也不想当‘妖妃’,主要是不想背锅。 济海母子、硕讬夫妻头七,多尔衮的反击开始了,他借口巴布海投迷信污蔑固山大臣谭泰,将巴布海及其妻舒穆禄氏,及舒穆禄氏之母、塔瞻之母,全部杀了。 舒穆禄氏之母乌拉那拉氏是豪格的姨妈。 你杀我的姨妈和表弟,我就杀你姨妈和表妹。 你杀我侄子硕讬,我就杀你叔叔巴布海。 来啊,看谁狠! 短短七天之内,连死数位宗室,而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争斗升级的前兆,一时人心惶惶,消息传到宫中,哲哲立刻让两位妹妹入宫。 清宁宫中,布木布泰也在,于微向二人行礼,“固伦额真福晋安,西侧福晋安。” 先汗驾崩后,哲哲和布木布泰都没有取得皇太后的称号,大清草创,向大明学习官制,主要以实用为主,皇太后这种礼仪性质的封号,没有被抄过来。 再者,皇帝年幼,郑亲王、睿亲王以叔父身份,掌握大权,军功诸王们显然也不太愿意接受皇太后的存在,以免掣肘。 在诸王的刻意忽视下,哲哲作为皇太极的皇后,正式称号依旧是固伦额真福晋,即中宫福晋,新帝福临称哲哲为‘母亲国主福晋’,翻译一下可以算是太后,但哲哲实际上没有获得皇太后应有的金宝、金册,连徽号都没有。 严格意义上,她还是皇后,不过是先帝皇后。 而皇帝的生母布木布泰,头衔也还停留在永福宫西侧福晋、庄妃。 “起来吧。”哲哲道。 两人依次落座,侍女端上奶茶,两人端起银杯,略喝了一口,放下后,哲哲便开门见山,说起正事。 “我这几天头疼的厉害,诸王一天天喊打喊杀,闹个不停,可杀来杀去,杀得都是自家人。”哲哲长叹口气,单手按上太阳穴,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快四十岁的妇人,脸上显露疲态。 于微不置可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就是亲戚杀亲戚,想到济海和阿达礼,于微不免心情凝重。 童尘没听出哲哲话外音,一时也不敢接话。 布木布泰开口,安慰了哲哲几句,便道: “老罕王与先汗,都没有做过残杀自己人的事情,舒尔哈齐、褚英、阿敏,都犯下重罪,两位汗王都没有杀他们,只是幽禁,但现在,短短几天,就有一位郡王,数位宗室被杀,这让人都怎么看皇帝。” 童尘垂眸,应道:“他们毕竟是拥立睿王,睿王不敢姑息。” “肃王也有过,何苦逼迫太急,有人提出效法两位汗王旧例,幽禁阿达礼等人,他却一言不发,肃王不说话,睿王又能如何。” 阿达礼母子与硕讬夫妻的死,豪格也是要负一半责任的,原本,按照满洲的旧俗,他们可以不用死,而是被幽禁起来,谋反的舒尔哈齐、褚英,企图在朝鲜自立的大贝勒阿敏,都是如此处置。 可由于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争斗,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攻击多尔衮的机会,才使得几人被杀。这血腥背后,暴露出一个巨大的问题,虽然福临被公议为帝,但朝中各个势力并未因此放弃他们的支持者。 布木布泰和儿子的处境非常糟糕,一边是豪格,一边是多尔衮,她深知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多尔衮和诸王推出来的傀儡,两边都不是善茬,前有恶狼,后有猛虎。 福临的力量,还不足以同时铲除恶狼与猛虎,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借力打力,先解燃眉之急。 豪格是真的有继承权,两黄旗的大臣也跟他来往过密,他对福临的威胁,远远大于眼下还势单力薄的多尔衮,多尔衮是叔叔,继位的可能远小于豪格,更何况还有另一位辅政王济尔哈朗牵制。 如此一来,选择的答案就毋庸置疑了。 于微听出布木布泰言语中对豪格的不满和对多尔衮的偏袒,悄悄抬眸望向童尘,童尘闻言,微微一惊,短暂思索后,顺着布木布泰的话答道:“侧福晋所说甚是。” “两位汗王都不曾做过的事情,今天却做了,这让人如何想皇上呢?” “睿王是辅政王,肃王如此逼迫,实在是过份。”布木布泰道。 “侧福晋说的是。” 后面,布木布泰又跟两人说了一些话,无非是皇帝年幼,全仰仗叔父们,又打了一会儿感情牌,两人也分不清真假,只能都一一应下。 出宫路上,童尘又和于微说起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在书房见面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听清两人具体的交谈内容,但大概也能猜测到,多尔衮是在拉拢济尔哈朗, “他估计会跟济尔哈朗说,如果是福临当皇帝,他们两人可以共同执政,要是豪格当皇帝,他们一起被边缘化。又会说自己如何如何劣势,到时候就是济尔哈朗做第一辅政王云云。” 于微听完,眉头惊讶挑起,多尔衮化劣势为优势的能力,未免太强了点,没什么实力这句话,居然能让他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加上今天布木布泰一番话,这么一来,多尔衮就拉到了济尔哈朗和后宫团的支持,抗衡豪格,绰绰有余。 “你老公真有两把刷子,我老公怎么就一把也没有,他现在还在想着跟豪格走....”提到多铎,于微不由抿唇。 早上多铎起了个大早,非把她推醒,说自己要出门几天,一问去干什么,他说要去跟豪格一块儿放鹰。 于微顿时就不瞌睡了,愣愣望着眼前踌躇满志、自以为老谋深算的青年,伸手拧了下自己的脸,一阵疼痛传来,于微‘嘶’的吸口气,确认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现实。 沉默。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人到无语的时候,果然会笑,于微笑了下,无奈道:“去吧。” 躺在床上,于微还在想,幸亏,多尔衮是亲哥,不是表哥,幸亏自己跟童尘是亲闺蜜,幸亏,大清这会儿还在创业初期,非常需要人才,也幸亏,多尔衮真的不会分身术。 不然他们家真的要完蛋了。 ----------------------- 作者有话说:我看完记录,个人感觉,多尔衮的路是这样的—— 先联合济尔哈朗整豪格,整豪格的路上先修理的宝根,然后整完豪格,跟济尔哈朗互整(个人觉得有点嫌疑)。 带着大清入关的功绩,让他底气爆棚,后来他直接演都不演了,直接光明正大逼死豪格、整济尔哈朗。 (多尔衮的头衔:摄政和硕睿亲王(名字排在济尔哈朗后面版)——叔父摄政王——阿玛王、皇父摄政王 济尔哈朗头衔:摄政和硕郑亲王(名字写多尔衮前面版)——信义辅政王——和硕郑亲王) 多尔衮撸了济尔哈朗的辅政王,反手给宝根戴上了,谁让是亲弟,只能原谅,并且冷脸洗内裤了,然后辅政王宝根开party的时候,偷摸赏赐人黄马褂,多尔衮惊愕[裂开]、大怒[愤怒],给他削了。 题外话:宝根开国战功第一真的有水分,阿济格的一些功劳也被算到他头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命比较好,被乾隆选出来当正面例子,阿济格没选上,所以都成宝根的了。 九泉之下,众人得知他开国战功第一。 汗:啊?谁?我哪个弟第一你说清楚?[问号] 金多病:谁编的这个榜单?[问号] 阿济格: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小丑] 宝根:没错就是我。 第136章 宝根要碎掉了 多尔衮冷脸洗内裤 多尔衮的动作十分迅速, 先汗月祭之前,他召集诸王贝勒,以先汗之命, 罢黜了诸王贝勒掌管部务的权力,将六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杜绝诸王与部臣勾结。 大清司法部长豫郡王多铎, 光荣下岗。 多铎郁郁寡欢,一个人在书房听现场版网某云emo。 于微并不问他,上午查完账本后, 就在屋中带着福康睡午觉, 孩子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生物,于微稍微对福康关心一些, 这孩子就又娇气又调皮, 吵瞌睡不说,还非得于微亲自哄他, 才肯睡觉, 否则就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将福康哄得要睡了, 于微靠在摇车边,轻轻拍着襁褓中昏昏欲睡的幼儿, 拍着拍着, 她也有些困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多尔博稚嫩却平静的声音。 “额涅,你劝劝阿玛吧。” 正哄福康睡觉的于微一愣,回头望向身后桌案旁, 认真读书的多尔博,多尔博面容严肃,看向自己的目光认真,于微想了下,问道:“你今天又看了什么书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4节 多尔博不好意思说,自己把太宗、世祖实录想了一遍,只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作为皇子,这两本书他都是读过的,他和老八还一起讨论过里面太宗文皇帝改革的内容。 太宗文皇帝皇太极致力于将满洲汉化,所以被他重用的两黄旗大臣,基本都是支持汉化一派。 改革,总是会遇到困难,太宗文皇帝一死,这些支持汉化的大臣,没有后盾,要么,他们拥立一个新君,要么,他们就等着被清算,两黄旗选择了太宗文皇帝的长子肃王豪格。 汉化一派的敌人,自然而然会倒向肃王的敌人,也就是睿王多尔衮,被汉化一派压制的满洲诸王贝勒、大臣,也会更倾向于多尔衮。 从一开始,肃王就输了,因为两黄旗的支持,未必是好事。 或许,这就是肃王犹豫的根源,他不是在和多尔衮一个人对抗,而是在和从前被迫接受汉化,心怀不满的满洲旧贵作对,选择一旦不对,整个满洲就会如当年的北魏一般,烟消云散。 就是这一时犹豫,让肃王错失先机,失去先机,大势也已去了。 新帝已立,礼亲王一系两红旗轻易不会支持易帝,汉军旗、蒙古旗也是同理。 剩下的人中,后宫团、济尔哈朗的意见就起到关键作用,作为先汗的遗孀、新帝的母亲,两黄旗必然会有部分大臣看在先汗的面子上效忠她们,济尔哈朗手握镶蓝旗,又是摄政王。 肃王继位,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短时间内,两黄旗的大臣还支持肃王,不过是因为先汗才崩,肃王是有军功的皇长子,可以带领他们,继续做旗上旗。一旦肃王意志不够坚定,没有展露出足够的魄力,让他们看到保持现状的希望,这些大臣就会立刻动摇,自寻出路。 多尔博看出来,自己阿玛是想激一激豪格,让他速断,趁着大势还在,以摧枯拉朽之力,击破睿王,这么想,也有一定道理,毕竟两黄旗大部分大臣,还站在肃王那一边。 两黄旗、正蓝旗,加上阿玛的正白旗,可就是四旗,以八旗之四,可以完全碾压现在的两位摄政王,不管是废帝另立,还是赶下两位摄政王,自己和肃王做摄政王,都是可行的。 实力摆在这里,他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但问题是,肃王要是有这样的魄力,他就不会当不上皇帝。 根本没人知道肃王在想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一点宗王应该有的魄力,但凡他有唐太宗一半‘八百就八百’的决断,今天的皇位就应该是他的。 多尔博想,如果他是肃王,固然会因为大局犹豫一下,但,那又怎么样呢?当然要继续汉化,反对?大不了洗一遍。 满洲要入主中原,必须要汉化,要继续坚持帝制,而非什么四大贝勒制。 自相残杀虽然会削弱实力,可是一个强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的大清,对自己来说,没有价值。 肃王不够狠,太顾全大局,不希望八旗起矛盾,所以,是睿王做了皇父摄政王,而肃王,成了一抔枯骨。 多尔博想劝劝自家阿玛,少走点歪路,何苦呢。 何苦呢。 现在及时回头,多尔衮还能一个人同时肩挑军事和内政吗?当然不能,还不是要派自己两个兄弟领兵出征。 于微抬手,摸了摸多尔博的头,“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别人不了解多铎,于微可太了解他了,多尔衮不用耳巴子让他知道哥哥的威严,他是绝对不会低头做弟弟的。 见如今豪格优柔寡断,于微不由想起他杀死宁克楚时的决绝,怎么,豪格精神分裂?还是说宁克楚的死,另有真相? 多尔博见额涅蹙眉出神,忽然低声道:“是儿子思虑不周。” 于微这才回过神来,“嗯?” 多尔博的口气有些自责,“儿子只想着让额涅劝阿玛,却忘了额涅的难处,是儿子不对。” 他只想着额涅说话,阿玛会听,却忘了,额涅和姨妈的关系,这世上,至亲至疏,都是夫妻。 不知道为什么,多尔博觉得自己思虑越来越不周了,时常是有话就往外面说,从前一句话在心中斟酌衡量,又斟酌衡量,现在一张口就是胡说八道,完全不过脑子。 分明额涅前不久才因为这些事情和阿玛大吵一架,他是绝不应该再说这样的话的! 于微只是笑了下,“你这不是想到额涅了吗,可见我们多尔博心里是有额涅的,额涅知道的,你最孝顺了。” 多尔博抬头,对上于微温柔的视线,抿唇一笑,拖长腔调道:“额涅~” 先汗月祭之后不久,多尔衮正式对他的好弟弟下手了,他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口多铎谋夺大学士范文程之妻为罪,削去了他十五个牛录。 先汗在世,诸王犯过,轻则罚银,重则削牛录,即便削牛录,在数量上,不会超过五个,这个上限,也还是多铎创造的,在他之前,普遍被削一两个。 著名的大妃私会大贝勒代善事件,当事人代善也就仅仅被罚了一个牛录。 除开崇德四年被汗罚掉的五个,多铎手中还剩三十个牛录,多尔衮一次罚他十五个,占他总股份的一半。 一个牛录,意味着三百骑兵,设置一个牛录章京,即佐领,五个牛录,为一甲喇,设置甲喇章京,即参领,五个甲喇为一固山,设置固山章京,即佐领。 十五个牛录,实打实的四千五百精锐骑兵,当年金兀术损失三千铁浮图,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多铎比他还多损失一点五倍。 除了四千五百精兵,还有在此基础上设置的,一堆拥有参政议政权的大小章京,以后他说话,就少很多人附和,声音一下就不大了。 于微推开书房的门,多铎坐在那张鹿角椅上,双手掩面,情绪极为消沉,觉察有人靠近,他从掌中抬起头来,于微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黑色的瞳眸上蒙上层流光,也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愤怒。 他那个心疼啊,那个气啊,重重复杂的情绪交织,多铎的头再度垂入掌中。 牛录啊,他的牛录。 清白啊,他的清白。 于微叹口气,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作为先汗倚重的大臣,范文程同时在多铎和多尔衮的打击行列之中,多铎记恨范文程帮着先汗削走自己的五个牛录,想着趁他失势,报复一把,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报五牛录之仇,又痛失十五牛录,年少轻狂的代价,是二十个牛录,六千精锐骑兵。 失去大半家底的他要碎了。 多铎被削掉的十五个牛录,教多尔衮一口吃掉,之后,他又和多铎进行了换旗,多铎带着自己剩下的十五个牛录去镶白旗,多尔衮带着自己原本的十五个牛录过正白旗,和多铎被削的十五个牛录,组成新的正白旗。 这样一来,两白旗实力最强的旗主,便是多尔衮。 换旗结束后,崇德八年也走到了尽头,顺治的时代,拉开帷幕。 十五个牛录没让多铎回头,反而让他跟豪格来往愈发密切,于微看着又要和豪格出去放鹰的多铎,表情无奈,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 多铎见于微神情不对,想跟她说几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咬咬牙狠心道:“我走了。” “走吧走吧。”于微嫌弃挥手,示意他快走。 这一次,豪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从何洛会告发他的证词来看,他是终于打算动手了,但这会儿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两黄旗的大臣们,已经陆续对豪格失望,开始自寻出路。 以何洛会为首的两黄旗大臣,为了前途命运,麻溜转投多尔衮,将豪格的谋划,当成进步的投名状,献给了多尔衮。 何洛会当众控告肃亲王豪格与两黄旗数位大臣勾结谋反,称肃亲王因姨母与表妹之死,仇恨摄政王多尔衮,多次暗地言语中伤多尔衮,要杀多尔衮而后快,他还说,肃亲王曾言,豫郡王说愿为他效死。 经摄政王、诸王贝勒、议政大臣合议,肃王变成了庶人豪格,并且失去七个牛录,两黄旗的大臣们,转投多尔衮的,加官进爵,得到金银财宝,剩下的,分别被处以砍头、抄家、幽禁的刑罚。 多铎说的没错,跟错了人,确实是会倒霉的。 肃王与两黄旗大臣都有罪,独豫郡王无罪,多尔衮能怎么办呢? 他亲自到郡王府来看了多铎,一改从前三句话说完就要发脾气的态度,和多铎推心置腹道:“你到底是我弟弟。” 经此一事,多铎也看明白了眼下的局势,人也老实了,“哦,阿哥。”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你要是不是我弟,你今天就完蛋了[愤怒][愤怒][愤怒] 多铎:阿哥[狗头叼玫瑰] 多尔衮:等着,我去把济尔哈朗的辅政王帽子摘了给你戴。[小丑][小丑][小丑] 多铎:好的阿哥,我等你[狗头叼玫瑰][捂脸偷看] 第137章 勿犯吾女 大清好老公、好爸爸阿巴泰…… 大清这边诸王贝勒打得鼻青脸肿, 大明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李自成所经之处,百姓望风而反, 农民军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势如破竹, 眼见就要杀到北京城下。 一边是辛苦一年,交完地主交官府,自己勒紧裤腰带, 饥一顿饱一顿, 还要被人骂泥腿子,当卑贱的人下人, 一边是‘闯王来了不纳粮’, 攻破缙绅老爷的高墙,鸡一顿鸭一顿, 看老爷跪在地上吓得像条死狗。 百姓当然有自己的脑子和智慧, 懂得该怎么选。 崇祯为了抵御农民军,卑微到向文武百官筹钱募兵, 百官一个个都说自己两袖清风, 家无余财,只拿百十来两打发崇祯, 崇祯没钱, 招不来兵....... 然后, 大明好像亡了。 亡没亡,大清这边也不好下定论,于微和童尘只听说北京被攻破,崇祯皇帝留下那篇著名的‘任贼分裂朕尸, 勿伤百姓一人’遗书后,自挂煤山枯树。 惊得明庭巨变,多尔衮当即决定入关,他立刻召集诸王贝勒,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给每个人都画上了属于他们的大饼,对自己的盟友、属下,他许以加官进爵、金银财宝,再用摄政王的权势,威逼、裹挟那些望风、中立的。最后用道德绑架以豪格为首的敌对党,让他们以大局为重,否则就对不起先帝。 先帝的遗愿,成了多尔衮手里最利的一张牌,他想干点什么,都会堂而皇之和人说,是先帝生前曾如何如何,还未来得及实现,现在应该如何如何。 “他总打着先帝的幌子,这让人根本没办法反驳,一则谁敢当众质疑先帝的话,二则,这也让人没办法质疑,人总不能真去问先帝,你是这么想的吗?”多铎开完大会,回到家就忍不住和于微吐槽起多尔衮来。 于微闻言,噗嗤声笑了出来。 多尔衮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大明的官员子曰,圣人曰,他先帝曰,几百年后写作文,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沃兹基硕德(我自己说的)曾经说过... 谁能去质疑一个已经死掉的权威呢?第一,他是权威,第二,权威死了。 会上,多铎也拿到了自己的大饼,他半信半疑对于微道:“他说,把济尔哈朗换下来,让我跟他一起摄政。” 好结实的饼,不噎吗? 于微也说不上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尔衮的饼也不是全然的纸上大饼,不可能给他摄政王的位置,但起码会给个和硕亲王吧,为了push多铎,于微决定给多尔衮的大饼撒一圈芝麻,让他看起来更香脆一点。 “真的?”多铎有些相信,但还是忍不住怀疑。 “蒸的。”房子上没安避雷针,于微不敢轻易发誓。 “哦。” 多尔衮一边召集诸王贝勒,让他们动员满洲上下,同时致书吴三桂,希望能够招降这位镇守山海关的大将,吴三桂的回复很暧昧,将在外,君已死,吴三桂孤立无援,只能周旋于多方势力之间,他像是一个渣男,同时对两边释放着若离若离的信号。 是投降李自成呢,还是投降多尔衮呢? 多尔衮集结了大清所有能够集结的军队,满蒙八旗,三顺王汉军,就连十四岁的孩子,头发白了一片的老头,都拖拽着猎刀,跟在军旗之后。 他还致书外藩蒙古各部、藩属朝鲜,命他们出兵跟从。 □□的勇气,一般人没有,尤其多尔衮的□□,不止赌上了他一个人的全部身家,还赌上了整个大清的命运,一旦输了,多尔衮就死无葬身之地,整个大清,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多尔衮不仅有赌的勇气,还有赌的能力,满洲的诸王贝勒,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5节 福临任命多尔衮为主帅,率诸王贝勒,倾巢而出,直奔山海关,郑亲王济尔哈朗留守,处理国政。 多尔衮打着为崇祯帝报仇的旗号,浩浩荡荡朝山海关杀了过去,出发之前,他带着诸王贝勒发誓,会严明军纪,约束军队,不侵扰百姓,谁敢犯,重罚之。 李自成最终还是选择了多尔衮。 在崇祯帝的遗书里,李自成和他的农民军,被开除了百姓籍,一如他们造反之前一样。 既然这样,‘闯贼’李自成拷打起大明的文武百官,就没有任何压力,他都是贼了,当然要干点贼做的事情。 在崇祯朝抠抠搜搜一毛不拔的百官,一个个争抢着,‘自愿’向李自成献上几十上百万两白银。 这里面,就有吴三桂的老爹。 舅舅祖大寿已经投降大清,老爹又被李自成如何对待,吴三桂忽然一下就想起崇祯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了,致书多尔衮,向多尔衮借兵,找李自成报‘弑君之仇’。 一片石之战,清军联合吴三桂击败李自成大军,而后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北京城,大清打进北京的速度,比起李自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线捷报频传,大清靠着比农民军和明军稍微严明了一点的军纪,俘获部分民心,又因为‘为崇祯报仇’的旗号,获得缙绅、官员的支持,出师不过月余,多尔衮就率军拿下了北京。 曾经强盛不可一世的大明帝国,鼎盛时,也曾有过万国来朝,诸邦臣服的景象的泱泱大国,像是一轮宏大的圆日,在暮色中,不可避免的坠下地平线尽头。 大明亡了,亡在它当百姓为草芥的那一刻,尸体缓慢腐烂,最终化为尘埃,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多尔衮进入北京,当即准备迁都,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是他的亲阿哥阿济格。 不同于多铎的背刺,阿济格明刺多尔衮。 童尘和于微闲话时聊到这件事,“八王说,他们应该和以前一样,在北京大烧大抢一番,然后满载回到盛京,才不要去汉人的地方,汉人人那么多,万一起来反抗他们,把他们赶回来怎么办。” 于微‘嗤’的讥笑出声,一副无语的表情。 “放着北京不住,非要回东北.....北京户口跟东北虎口那能是一个东西吗?”童尘摇头,气愤道:“居然还有人赞同他?山炮,一群山炮!” “八王这个人,打仗勇猛,不然怎么是英武郡王呢,但打仗的他,跟不打仗的他,根本不是一个人。”于微安慰的拍了拍童尘的手背,“跟山炮计较,会被气死的。” 带上头盔的阿济格,仿佛连接上外置大脑,有勇有谋,战力无双,摘下头盔的阿济格,智商也跟着离线,变成了一个毛躁的莽夫。 “而且他们的土地、财产都在盛京,进了关内,一切不便,驽马恋栈豆,他们肯定舍不得。” 多尔衮入北京之后,城中大明官员向他投降,并以大明皇帝的仪仗,迎接多尔衮。 皇帝的依仗都拿出了,总不能再拿回去,众人于是请求多尔衮使用皇帝仪仗入城。 多尔衮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要效仿周公,怎么能僭越呢。 众人又说,周公统摄朝政,应该使用皇帝的依仗。 多尔衮不推辞了,表示,天下未定,我要多听身边人的,你们让我用,我就勉为其难的用一下吧,你们真是害苦我了!哎呀! 在朝盛京方向叩拜之后,多尔衮以大明皇帝的仪仗,登辇入城,升武英殿,故明文武官员,按品秩站齐,俯拜多尔衮,并山呼万岁。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山呼万岁的浪潮中,大清众人的面色各异。 有人得意,有人神色凝重,有人面色铁青,可望着阶陛下,人数众多的大明官员,他们不得不暂时按耐下心中情绪,大清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接手北京城后,多尔衮在范文程等汉臣的建议下,再度约束军纪,与民秋毫无所犯,同时安抚明朝官员,整顿城务,短时间内,北京城秩序恢复大半。 那边多尔衮在北京忙着跟诸王贝勒说迁都大事,这边盛京老家老爱家这点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都落到了童尘头上,饶余郡王阿巴泰被告了。 阿巴泰的六格格,也就是那个先汗三次指婚都被阿巴泰拒绝的六格格,她的婚事又出了让人头疼的事情。 六格格二十一岁才出嫁,这还是先汗在惩罚了阿巴泰福晋,给给他们夫妇下了最后通牒的情况下,她们才将女儿嫁出去。 成婚之后,六格格和额驸关系不好,两人成婚五年,关系越来越差,六格格很讨厌额驸,不让额驸靠近自己,常常让一群仆妇和侍女守着自己的屋子。 额驸没办法,就去找老丈人阿巴泰告状,他告一次,不成功一次,那时候阿巴泰福晋还活着,做母亲的,怎么会让人欺负了自己的女儿?福晋都发话了,阿巴泰和博洛、岳乐他们岂会不听? 因为六格格的阿玛和阿哥们,额驸根本拿六格格没有办法,反倒是六格格,得知额驸告状,轻则跟他吵一架,重则让仆妇们打他,仆妇们一拥而上,围殴额驸。 这对怨侣,到底走到了决裂这一天。 两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架,额驸掐着六格格的脖子,要跟他一起去死,六格格把额驸的脖子划伤,自己也被额驸推了一把,撞在窗上,晕了过去。 此事发生后,六格格就被接回了王府。 额驸被殴打,额驸他爹坐不住了,去找亲家要个说法,亲家义正言辞跟他说: “勿犯吾女!” 额驸去皇上那儿告状,阿巴泰威胁查案的大臣,“你想跟我结仇吗?小心我把你送到刑部去。你要是敢乱判,哪怕事情了结了,我到时候也要抽你!” 事情闹大,济尔哈朗不得不亲自审理,但六格格毕竟是女眷,她的证词需要人去问。考虑到阿巴泰的福晋萨木哈已经病逝,六格格没有额涅,又受了伤,童尘便带着于微去探望六格格。 两人到时,六格格正盘腿坐在炕上,开心的跟使女们说说笑笑,瞧着她这开心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殴打了丈夫,正吃官司呢。 见于微和童尘来了,六格格穿鞋下炕,迎接了二人,“两位婶婶,请坐。”使女们也纷纷下炕,在一旁垂首站立。 于微的目光落到那些使女身上,额驸的阿玛状告饶余郡王时,不敢直说六格格的不好,而是将罪责都推到这些使女身上,强调这些使女仆妇殴打额驸的事情。 这些使女与六格格一般年纪,打扮俏丽,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起寻常人家的格格,也毫不逊色,使女能穿成这样,可见六格格跟她们的关系真不一般。 面对于微和童尘,六格格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 “我知道两位婶婶的来意,不管对谁,对阿玛阿哥,还是两位两位婶婶,我都只有那一番话,我厌恶他,他害怕我,事情已经到这地步,若杀,我愿死,若打,我愿挨,但我断不与他再过下去。” ----------------------- 作者有话说:额驸被围殴,阿巴泰说他们打是亲骂是爱,格格被打了,他说勿犯吾女。[愤怒][愤怒] 面对皇太极他重拳出击,没衣服,皇上给的大衣改巴改巴给我儿子穿了,不参加宴会了,不嫁格格,我福晋说了不嫁,你赐婚我也不嫁,老婆死了,闭门不出一个月,哭得肝肠寸断,女儿挨打,火速撑腰,并且威胁大臣,怎么你要得罪我是吧? 他三个女儿都当过被告,理由千奇百怪。 红薯博主(造化无私如有意)专推阿巴泰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阿巴泰是一个比较符合现代观念的‘好男人’。 第138章 北京欢迎你 迁都了,入关了…… 六格格话说到这地步, 于微和童尘也明白了她离婚的坚决。 按照正常的询问顺序,她们应该问六格格,为什么一定要跟额驸离婚, 然后漠视六格格的诉求,跟他说额驸是个老实人, 劝她跟额驸好好过日子。 显然, 六格格也听多了别人说这样的话,趁着于微和童尘沉默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短暂空隙,抢先一步道: “额驸很好, 可是我就是不想跟他一起过了, 我不喜欢他。” 于微和童尘频繁看向对方,用目光相互催促对方开口, 接上六格格的话, 几番交锋,于微败下阵来, 问六格格道:“那你喜欢谁, 想跟谁过呢?” 离婚再嫁也不是不行。 可六格格却说:“没有,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她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也不想将就跟额驸过一辈子, 额驸这个人没什么大问题,甚至可以说很能忍了, 挨了五年打都一声不吭,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 不喜欢却还要在一起,所以才会厌恶。 于微将目光投向童尘,示意该她开解六格格了。 童尘说不出自己不喜欢的话,于是问六格格,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真和额驸分开,然后呢?你还这么年轻,六王肯定会为你再找夫婿的,如果那个人你还是不喜欢,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喜欢的人,那要怎么办呢?” 六格格也沉默了,眉眼笼罩在忧愁之中,她喃喃道:“我想嫁给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人,就像是阿玛对额涅那样,可是我还没遇到,我也不想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很痛苦.....找不到的话,我为什么不能不嫁呢?为什么我一定要嫁人呢?我不想嫁给蒙古的王公,也不想嫁给八旗的人,可是我不喜欢,我谁也不嫁。” 六格格这一番超脱时代的发言,戳到了穿越二人的心巴,对于六格格的观点,两人在心中一万个支持,但是不婚主义这个放在二十一世纪都会被指指点点的想法,在这个尚且落后的十七世纪,就有些骇人听闻了,两人也不敢发言。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于微道:“你要这么说,他们不会同意你和额驸分开的,打额驸,不算什么罪。” 格格殴打额驸,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六格格的姐姐五格格也打过,打完之后,她的额驸塔瞻,也就是被多尔衮杀掉老妈和妹妹的那个豪格老表,还要给她作证,证明格格没打自己。她的妹妹七格格也收拾过绰尔济,绰尔济现在已经变成蒙古少有的好男人。 打是亲,骂是爱,这话阿巴泰自己都这么说,他跟亲家说,我家格格打你儿子,那是喜欢他,不然她怎么不去打别人呢。 看在七格格跟绰尔济的面子上,于微决定掺和一下别人的家务事,她抬眸,对上六格格的视线,“你要有能说服六王的理由,将六王,这个你最大的依靠,拉到你这边。” 阿巴泰是很圆滑的一个人,知道格格跟额驸干仗后,首先问格格自己有没有动手,得知格格没有动手,他就开始cctv他的亲家,张口就是他常年出征在外,家里的事情不知道,再问就是打是亲骂是爱。 要是格格动手了,他或许就是另一套说辞了。 可是即便是爱女的父亲,也有自己的难处和局限,他只能顶住压力晚嫁女,不能不嫁,哪有一辈子不嫁的姑娘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阿巴泰拉到六格格这边,只要把他拉过来,还担心六王的战斗力吗? 于微都开口了,童尘不想蹚浑水,也要跟着踩两脚泥了,“你就不能跟六王说点他不能查证的事情,比如,额驸不能人道,六王总不能拿这个去问额驸吧,六王先开口,我们才能在一边说话。” 给额驸造点带颜色的谣言吧,这个见效最快。 童尘抬眸,看向六格格,“但你和额驸分开,只是一个问题的结束,将来还有很多问题,我们可以帮你,但也不能事事都帮你。说多了,六王或许觉得我们带坏了你,毁了你,因此记恨我们。” 她们很支持六格格,但也仅限于能力范围之内的支持。 毕竟,这事情的风险很大,万一六格格原谅她的亲亲老公了呢?万一阿巴泰记恨上她们了呢? 济尔哈朗也不太愿意掺和别人的家事,尤其是阿巴泰这种爱格格的人的家事,稍有不慎,就会得罪阿巴泰,但是判不好,又会影响别家,别的格格福晋们都有样学样,那还不乱套了。 他派大臣去调查,是因为额驸告状了,他作为摄政王必须受理,他派阿巴泰同母姐妹鄢哲公主的儿子作为调查员去调查,那就是七王要给六王留点余地。 大清是没有亲属回避这一说的,都是自己人查自己人。 面对亲大外甥,阿巴泰气焰很嚣张,“你要得罪我吗?嗯?” 得罪了舅舅,舅舅会拿着鞭子上门,当着老妈的面抽他。 目前来说,形势是很利于六格格的,只要阿巴泰当好主力,大家都会配合,但问题的关键就在阿巴泰身上。 从阿巴泰家离开,童尘跟于微串好了供,就说六格格情绪激动,她们再三询问,六格格也不说,似有难言之隐,济尔哈朗也没有再问。铺垫都已经做好,就等六格格自己发力,阿巴泰开团,她们再跟了。 于微和童尘一边指挥下人收拾东西,一边时刻关注着阿巴泰家的动向,多尔博对阿巴泰家的事情也很感兴趣,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皇阿玛,都很讨厌老八的福晋郭络罗氏,而郭络罗氏又是阿巴泰之子岳乐的外孙女。 岳乐家的不正之风,就是从阿巴泰起的。 以前,多尔博觉得女人不应该善妒,像郭络罗氏这种女人,对外泼辣,对内掌控丈夫,简直是牝鸡司晨,无法无天。可当他自己成为了一个善妒女人的儿子,他忽然发现,其实这样..... 还怪好的。 当他轻而易举就获得从前努力却无法渴及的一切时,他的心也在慢慢动摇,父亲,毫无猜忌与怀疑的对他委以重任,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他拥有一位与众不同的生母。 母强则子强,母亲强大,却又并不压制孩子的天性,成为孩子最有力的保护盾,被保护了,而非被伤害,多尔博就知道这东西的好了。 从前,只有二哥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因为只有他的额涅与众不同,是皇阿玛最爱的赫舍里皇后,老九的母亲是得宠的宜妃,老十的母亲,是贵妃。 “多尔博,以后你姐姐们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你也要支持她,知道吗?”于微摸着儿子的头道,多尔博仰首,望向母亲,承诺道:“当然。” 那可是他的姐姐,两个姐姐对他很好,多尔博第一次体会到纯真无暇的手足之情,既然是手足,当然要互帮互助。 有他在,他的姐妹,谁也欺负不了。 没过几日,阿巴泰顶着济尔哈朗让他教育女儿的压力,开始跟亲家商量让格格和额驸分开的事情,额驸的父亲当然不愿意,但阿巴泰态度坚定,于微和童尘跟团,派人说和,她们不止自己说,也在福晋圈里说,女人总是多同情女人一点,额驸家没办法,他总不能一次性得罪好几个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6节 济尔哈朗就坡下驴,象征性惩罚了殴打额驸的格格侍女们,判格格和额驸离婚,并以此案让众位王与贝勒们引以为戒,严格教女,不要再犯。 七月,礼部奏请迁都。八月,众人葬先汗。九月,大清迁都北京。 固伦额真福晋哲哲率众福晋、济尔哈朗及留守诸王大臣,诸王贝勒福晋、命妇,将先汗的骨灰奉安昭陵,在庄重祭祀过这位倒在入关前夜的大清奠基人之后,众人挥泪道别大汗,踏上漫漫入关路。 迁徙依旧以八旗为单位。 八旗也是有顺序的,镶黄旗第一,正黄旗第二,然后是上一代由老罕王亲领的两黄旗,也就是现在的两白旗,正白旗前身是镶黄旗,所以排第三。 多尔衮抢夺正白旗,不止是为了牛录,也为了八旗的排序。 镶白第四,然后是两红、两蓝。 这是先汗时候的排序,现在新帝登基,旗序也随之变化,两黄旗不变,多尔衮的正白旗已经进城,济尔哈朗已经贵为摄政王,他的镶蓝旗也随之上升,排在正白旗之后,第四的位置。 第五就第五吧,第几进北京城不是进呢?她总不能跟皇上和两位摄政王争个先后吧,谁让老公不争气,她总不好走在领导的老婆前面吧,那也太不人情世故了。 旗下大臣送来镶白旗的入城位次,于微看过后,惊讶道:“我们在正蓝旗后面?” 这合理吗?庶人豪格的福晋走在她和博克托前面? 旗下大臣道:“是摄政郑亲王的安排。” “郑亲王?” 于微隐约觉察,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的两巨头同盟,好似也没有多坚固的样子,最初,两人一起拥立福临,发誓辅政,一人主管军事,一人主管内政。那之后不久,他们又废除了诸王议政和统领各部权力,改为他们两人摄政。 多尔衮在外,国内以济尔哈朗为尊,他说的话,比皇上的圣旨好还用,迁都的一应事宜,都由他一手操办,豪格要是亲王,正蓝旗排在镶白旗前面还情有可原,可问题是,豪格已经被废为庶人了,他的爵位还没有恢复。 这么一来,济尔哈朗的态度,就变的模棱两可起来,显然,多尔衮带着大清入关的巨大军功,让济尔哈朗看到了危机,一个拥有整支正白旗,又收拢弟弟为己所用的摄政王,或许会挤压他这位摄政王的生存空间。 一山不容二虎,济尔哈朗要维持平衡,就必须干点什么。 多尔衮和豪格的队友,好像....互相跳反到了对方阵营。 于微合上折本,丢到一边,“既然摄政王都做了安排,那便照办吧。” 迁都的日子定下来,上下收拾东西的进程就更快了,要赶在启程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于微熬了好几晚,才将所有的账本都算清楚。 想跟她走的,就一起走,不想走的,就按庄园留下,于微和他们商量好了,土地的产权归她,使用权归他们,他们自己管理自己,推举庄头,每年跟自己述职,象征□□点东西就行。 不同于那些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的王公,于微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处理的干净,因为她知道,大清不会再返回关外了。 她夜熬得狠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头晕的厉害,清算完便沉沉睡去,她这一觉睡得很长,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外面变了天,不知怎么吹起大风来,将窗框吹得哗哗作响。 阿雅见于微醒了,匆匆入内,禀告道:“福晋,出事了,爱度礼和乌拉福晋,还有海达礼阿哥,都被杀了。摄政王福晋和宁古希夫人来找过您,奴婢叫了您两声,您没醒。” 于微愣住了,“爱度礼一家都死了?” 海达礼是爱度礼和乌拉福晋的长子。 乌拉四姐妹,济海、硕讬福晋已经被杀,现在,小乌拉福晋也被杀了。 “郑亲王说,他们抵触盟誓,蔑视两位摄政王,罪当处死。” 太阳穴忽然狠狠刺了两下,于微抬手,用力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慢慢的,那种刺痛的感觉才消失,她立刻穿鞋下炕,“我去看看宁古希。” 宁古希一连失去三位姐妹,悲痛之下,病倒在床,于微去看她,她只低头哭泣,童尘悄声对她说,爱度礼的事情,济尔哈朗没有和多尔衮商量。 爱度礼被处死,家产归济尔哈朗,他死后好几日,多尔衮派来询问的人才抵达盛京,显然,多尔衮并不知道爱度礼已经被处死,而是和济尔哈朗商量,认为此事有疑,应当再审理。 一夕之间,盛京城外又添新坟,不知怎么,看着现在这一地血腥,满眼杀戮,于微忽然怀念起先汗来,先汗虽然爹一点,但是他手腕强,心宽,他很少判人死刑。 莽古济除外。 很快,启程的日子就到了。 站在王府门口,她拉着孩子们最后回望这座自己生活了十数年的宅院,心中有些不舍,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住进北京的大豪宅,这点不舍一时好像就没那么浓厚了。 多铎写信,说多尔衮在北京为诸王贝勒都修建了新王府,他去看过,非常好,相信于微和孩子们也会喜欢北京的。 门前,辆辆马车满载箱笼,于微带着福康乘一辆车,舒伦和舒舒一辆车,多尼和多尔博一辆车,孩子们安静不下来,闹着要骑马,于微被他们吵得头疼,挥手让他们去玩。 孩子们第一次出远门,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骑一会儿马,坐一会儿车,一路叽叽喳喳,不知疲倦。 最高兴的还要是多尔博,他高兴坏了,终于能回北京了,他还是觉得北京更好些,也更熟悉些,东北,关外,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带着姐姐阿哥们去北京城逛逛。 福康有些不适应环境的变化,不愿待在摇车里,非得于微抱着他,他将小脸埋在母亲怀中,感受着母亲的气息,才安静下来。 熟悉的景致逐渐消失在身后,道路两旁,一座座巍峨森严的城池在望,她们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月余,才抵达北京,于微打开车窗,一堵雄浑古老城墙,矗立眼前。 welcome to bejing! ----------------------- 作者有话说:历史上的六格格是没有离婚,郁郁而终的,额驸也没有子嗣,不管了这个好改,先改一下。 多尔博:可算回来了,北京我熟的,熟的。 第139章 过继多尔博 把弟弟绑在战船 得知皇帝的车驾即将抵达北京, 多尔衮当即率众出迎,他在拜见了皇帝之后,又庄重拜见了两位帝母——固伦额真福晋哲哲与西侧福晋布木布泰, 他罕见的对先汗的两位遗孀展现出了谦卑恭敬的态度,尤其是对布木布泰。 哲哲是固伦额真福晋, 又是童尘的姐姐, 多尔衮年少时或多或少受过哲哲的恩惠,他对哲哲多少还有些尊重,但与他年纪相仿的布木布泰, 两人并无什么特别交集, 在他眼中,布木布泰顶多算是兄长娶的福晋之一, 还和自己的福晋沾亲带故。 再就没有什么了。 于微是从多尔博处听说这件事的, 他近来很喜欢去找哲哲,哲哲对这个聪慧机灵、长相可爱又会说话的双料子侄很是疼爱, 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他, 时常是皇帝福临一份他一份,剩下的再按等级分给诸王之子。 多尔博自从知道八旗的入城顺序后, 就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哲哲, 作为先汗册封的中宫皇后,哲哲的地位其实远在皇帝的生母之上, 尤其在两人都没有获得皇太后称号的前提下, 哲哲的地位更是高于西侧福晋布木布泰。 没人会把一个小孩当回事, 除了于微。 多尔博装着午睡,把殿中所有人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爱度礼抵触盟誓被杀,八旗入城顺序摆在眼前,多尔衮又不是傻子,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同样因为济尔哈朗偏向豪格而心生忧虑的,还有两宫和皇帝。 还是那个问题,豪格对皇帝威胁更大还是多尔衮。 饮鸩止渴,虽非上上之策,但她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皇帝不能豪格取代,否则她们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为此,两宫只能继续向多尔衮妥协。 听完多尔博的描述,于微心中不由一沉,多尔衮的反应能力真快啊,和他比起来,多铎简直像是个新兵蛋子。 北京的豫亲王府比盛京的府邸要气派得多,于微事前知道,毕竟能让多铎夸赞的府邸,肯定不会太差,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在看清新府邸那漆红鎏金的大门时,于微还是忍不住瞳孔地震。 “怎么连门都这样奢华?” 于微化身山炮,发出了村里人的疑问。 几个孩子也震惊的睁大眼睛,“哇!” “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 多铎得意向于微和孩子们介绍道:“怎么样,满意吗?据说这以前也是个王府,摄政王说了,让咱们暂时先住着,到时候修更好的,咱们以后的家比这更好。” 舒伦大喜,“真的吗?” “当然。” 听完多铎的话,于微狐疑蹙眉,“明朝的藩王都在外地,这能是王府吗?这不已经很好了,还要修?” 太奢侈了吧,更像是暴发户了。 多铎显然被问住了,一时语塞,“可能是更以前的王.....好了,先进去看看吧。” 两人携手入内,穿过朱红大门,于微一边走,一边惊奇打量府中各色建筑,原来刘姥姥,竟是她自己,北京就是不一样,不愧是首都,这面积,这建筑风格,这布局。 先汗的汗宫跟这房子一比,简直寒酸又上不得台面。 “诸王对迁都有些抵触,摄政王想着,将王府修的好看点,他们或许就不想回去了。”多铎道。 一家人继续往前走,进了大门,多铎骑马,于微便坐轿子,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于微终于抵达了内院范围,汉族的建筑,讲究内外分明,女眷和男眷是明显隔开的,内院作为女眷用区,往往深藏在建筑的内里。 王府长史将拟好的房屋安排,呈给于微,通过查看房屋结构图,于微发现这是座十分标准的三进四合院。 “大阿哥住在东厢房,邻近学塾,方便进出。” 多铎大手一挥,对多尼道:“快去看看。” 山炮之子多尼难掩心中雀跃,一溜烟的跑了。 “那我们呢?我们是住在西厢吗?”舒伦问道。 长史道:“格格们住在阁楼。” 顺着长史手指方向,舒伦看到地图上那小小一点,“凭什么弟弟的房子那么大,我们的这么小。” “对呀对呀。”舒舒也道。 “汉人都是这样住的,嫡长子住在东厢,格格们住在绣楼。” “这附近连门都没有,我怎么出去玩啊?”舒伦嫌弃道,房子小点无所谓,可是没有门,“要从大门出去吗?好远。” “这....” 长史显然不知道怎么答了,于微却知道,汉族的贵族女性,是不出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对未出阁女性一种很高的赞誉。 “让人给格格开一道小门。”多铎爽朗道,“不就是道门,开,等新王府建好了,阿玛让你先挑,这几日你就先委屈几天,好不好,阿玛的大格格,还有阿玛的小格格。” 多铎和舒伦、舒舒商量道。 听闻会给自己开门,两人也就不那么抵触了,“好吧。” 安顿好孩子们,多铎却催促于微入宫,于微不解,却带着多尔博入宫参拜。 进入北京后,皇帝理当入主皇宫,但在安排宫室时,却生出了不小的风波。 “皇帝年幼,诸王一个两个,都只顾自己,先帝在时,他们岂敢如此。”布木布泰泪眼婆娑,恨得咬牙切齿。 按道理,皇帝年幼,应该随母亲居住,可多尔衮却认为皇帝是九五之尊,应该单独居住,布木布泰能以皇帝生母的身份跟他合作,多尔衮不希望这件事再次发生在别的王身上。 哲哲抱住布木布泰,“而今多尔衮率大清入关,威望正盛,不可不避其锋芒。况且,大清现在强敌环伺,皇上要打下江山,还需要他的辅佐。布木布泰,我们必须要忍这一时。” 宗王,和国家一荣俱荣,布木布泰狠狠捶着身下的坐榻,“他将自己的王府选在皇宫之侧,正白旗驻扎得这么近,皇上的两黄旗,却被他打发到京城角落,他摄政王要做什么!” 哲哲抱紧了怀中的布木布泰,眼泪也落了下来。 不这么做,她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为了福临,我们要忍这一时。” 他们并不清楚济尔哈朗的用意,即便清楚,也必须做出应对,人心在肚皮里,只有诸王相互牵制是真的,她们需要多尔衮,所以必须忍这一时。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7节 布木布泰咬碎了一口银牙,对侍女苏麻道:“你去告诉摄政王,皇帝是天下的主子,的确不该和生母居住在一起,我认可摄政王的做法。” 摄政王多尔衮率诸王贝勒、满蒙汉官员劝进顺治,顺治在南郊祭天,正式即皇帝位。 登基之后,顺治大封入关有功诸王,时隔五年,多铎终于恢复其和硕亲王的爵位,豪格也复为肃亲王。 因为劝降吴三桂、领兵入关的军功,多尔衮的声望急剧膨胀,超过了同为摄政王的济尔哈朗,或者说,因为济尔哈朗安排八旗入城次序的所作所为,让他失去了皇帝和两宫的心。 多尔衮被册封为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被封为辅政信义叔王,曾经共同摄政的两位和硕亲王,而今已经分出主次,一摄政,一辅政,多尔衮正式取得凌驾于诸王以上的超然地位。 大清初立,根基不稳,群狼环伺,南明、大顺,都是强有力的威胁。 多尔衮任命英亲王阿济格与豫亲王多铎为帅,分别出兵。 出征之前,多尔衮带着童尘亲自过府,摄政王凌驾于诸王之上,就算是和硕亲王,见到摄政王依旧要行礼。 故而,多铎带着于微,提前在府门外迎接多尔衮夫妇。 “见过摄政王,摄政王福晋。” 中门大开,二人将多尔衮与童尘迎入正厅。 落座后,下人奉茶,寒暄几句,多尔衮说到正事。 “这次,我和巴特玛是为了多尔博来的。” 这是多尔衮第一次正式提及过继多尔博,他松口了,不是为了童尘,而是为了多铎。 弟弟,必须稳定的绑在他的战船上。 怎么绑定呢? “我没有儿子,只有东莪一个女儿,这不是长久之计,你是我亲弟弟,巴特玛和达哲是亲姐妹,能过继你们的多尔博,自然是最好的。但毕竟多尔博是你们的亲生骨肉,还是要先问问你们的意见。” 多铎看向于微,二人对视一眼,多铎道:“这件事,可否容我和福晋商议。过几日,再给摄政王答复。” 正室里,一片安静,只听见于微手中勺子碰撞瓷碗,发出的轻微响动,她将兑了蜂蜜的枇杷川贝水,一勺一勺喂给怀中舒舒,她睡了一晚,就有些咳嗽,想是着了风寒。 福康在一边爬来爬去,不时伸手,去抓于微手中的碗,多铎见状,抓住福康,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调皮的孩子,伸手就去抓多铎的脸,多铎侧首躲过,将他乱抓的手按在身侧。 “阿玛。”福康含糊不清道。 多铎松开手,福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伸手,抓住了多铎盘在脖子的辫子。 头发连着头皮,扯得多铎‘嘶’的吸口气,将辫子从福康手中夺出,板着脸看向福康。 福康一见多铎板着脸,当即将脸贴近他怀里,同时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脸,讨好的笑,一边笑,一边看他的脸。 满人,都是最爱幼子,多铎也不例外,福康,是他最小的儿子。 多铎没了脾气,捏了一下福康的脸,“死小子,再这样我要打你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搬家,十点半开始写,差点失去我的日更。 第140章 德豫亲王 给缺德的人加德 “我不同意把多尔博过继。”多铎的声音很低, 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现在不能这么做。” 多尔衮想绑定多铎,但多铎可不想绑定多尔衮。 “不过继多尔博, 来日我们还有辩驳的余地,过继多尔博, 我们怎么说?” 满洲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父兄犯罪,只要儿子、弟弟不跟从父兄,就能得到原谅。舒尔哈齐叛乱, 他的阿敏、斋桑古、济尔哈朗依旧是贝勒, 阿敏妄图自立,济尔哈朗带着兄弟向皇太极盟誓, 依旧不受影响。 济尔哈朗和豪格虎视眈眈,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真要是多尔衮倒台了, 多铎要如何在皇帝和诸王贝勒面前自证清白? 不给自己留后路, 是愚蠢的行为,而且, 多铎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的四千五百精兵, 从前读金史,读到岳飞大败铁浮屠, 完颜宗弼痛失三千拐子马, 他没什么感觉, 而今再看,只觉得心酸。 完颜宗弼那算什么啊。 于微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多铎的意思。 想再观望,等时局明了, 再说过继的事情。 换句话说,就是不想出力,只想白嫖多尔衮,等他地位稳固了再把自己的儿子送过去摘桃子。 多铎见于微不说话,垂眸去看她的眼睛,“怎么不说话。” 于微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睛,须臾,吐出一句,“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充斥着生活的各个角落,多尔衮希望多铎先跟他绑定,再说好处的事情,多铎则希望局势明了,再跟他哥说绑定的事情。 “虽然说亲兄弟明算账,也不能一个两个算成这样吧。”于微无奈摇头,童尘撇撇嘴,“都想白占对方便宜,哪像是兄弟,他们真的是一个妈生的吗?” “也怪多尔衮。”于微抬眸,望向童尘,“你说画饼就画饼,哪有一个饼给两个人吃的,都知道他喜欢阿济格家的劳亲,也不怪多铎不想过继多尔博。” “啧。”童尘对上她的视线,“还说起我老公来了,你老公就很好吗?白嫖怪,当人看不出来吗?” 两人会心一笑,齐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饼怪和白嫖怪僵持了几日,多尔衮不敢逼急了,多铎也不想断然拒绝,两人虚与委蛇,互赠大饼,一直到多铎出征,这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要分开的前夕,总是眷恋不舍,于微精疲力竭,将脸埋入缎枕,闭眼睡去,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于微睁开眼睛,伏在床榻的身体疲累。 伸出帷幔的手翻转,几缕阳光便铺在她手心,灼热的光线,一点点让皮肤变得滚烫。 北京的冬天,没有盛京那么冷。 一只宽阔的手忽然自后握住她的手,而后顺着指缝和她十指相扣,于微‘哎呀’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你没有正事要干吗?” 多铎温热的口鼻挤进于微脖颈,在她耳后摩挲,“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和她跟孩子待在一起,毋庸置疑是幸福的。 “我一定回来。”多铎承诺道。 打天下的诸王,时刻面临死亡。 马革裹尸,是战士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是现在满洲的文明建设还是有点落后,依旧保留着弱肉强食的野蛮,战士留下的遗孀孤儿,最好的出路是改嫁给战士的亲属,靠着那一点联系的血脉,获得生机,这是收继婚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要先活下去,才能讲道德。 习俗没有好坏,只看被好人用还是坏人用,收继婚为孤儿寡母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也成为部分人吞噬他人家产的手段。 自己这点兄弟子侄是什么人,多铎还是清楚的。 于微转过身,靠进多铎怀中,“你一定要回来,我跟孩子都等着你。” 几日后,多铎出征,于微为他穿上盔甲,在挂刀时,她略过了短刀,直接挂上了长刀。 多铎伸手去拿,却被于微按住。 “把它留给我吧。”于微道。 进北京之前,她就跟童尘想明白了,晋升成皇族之后,这些亲戚的人性只会越来越少,皇城,是一座被诅咒的城池,而皇室,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所有人,都会在猜忌与厮杀中,走完一生。 她们总要拿起些什么,才能保护自己跟对方,以及她们的孩子。 多铎用力,将短刀拿到了手里,轻轻一拔,寒光出鞘,他合上刀鞘,拉起于微的手,将刀放在她手中,他的手掌合拢,将于微的手和刀全攥在掌心,“要活着。” 迁都之后,于微和童尘来往的频率就低了,从前在盛京时,九王十王府隔街对望,于微和童尘出门走两步就能到对方家里串门,现在到了北京,宅子大了,距离也远了,两个人出门,要先出内院的门,再出二门,最后才能到大门,出了自家大门,再穿过长街,才能到对方的大门。 摄政王毕竟是摄政王,他府上的门比亲王府的门还多。 一道一道的门,将她们阻隔,可这点小困难,怎么难得住她们,没过几天,童尘就带着一筐鸽子上门了,“来来来,让我们在这遥远的大清,开通飞信业务。” 真飞信。 飞鸽传信。 于微噗嗤声笑了出来,“这么有创造力?” 童尘挥手,示意阿雅他们下去,见童尘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于微一时好奇,“怎么了?” 屋中没人了,童尘脸上的喜色才消失,化为凝重,“多尔衮中风了。” 于微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什么?!不是说病了吗?我还以为是天冷了,他的咳疾又犯了。” “是中风了。忽然一下就晕了,呼吸全无,幸亏前几天我想着天冷了,在北京里遍访老中医,那老头也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人才慢慢缓过来。” 于微余惊未定,“怎么会呢,多尔衮那么年轻,才三十多岁,怎么就中风了。” 童尘满眼泪光,“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这些年,南征北战,不过硬撑而已,现在大清虽然入关,但到处都是威胁,他作为摄政王,殚精竭虑.....” 金多病,真的让累病了,还病得够呛。 “现在人怎么样了?”于微问道。 “好多了,不过左腿的反应还是慢点....”童尘的声音越来越低,良久,她抬头看向于微,“微微,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和你说的,可是我现在才跟你说。” 于微愣了一瞬。 “我当时很害怕,我怕多尔衮忽然死了,大夫把他扎醒,他和我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多尔衮也走到先帝那一步了,一旦让人知道他的身体出现问题,大家都会蠢蠢欲动,尤其,多尔衮的敌人远比先帝的要强,豪格和济尔哈朗都在北京呢....” 童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陷入寂静的沉默中,于微望着她,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须臾,童尘才艰难开口询问道:“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你会告诉多铎的,是吗?” 于微蹙眉,追问道:“多尔衮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会告诉他吗?”童尘执着问道。 “我当然会告诉他,可是我告诉他,不是为了抢夺什么,而是抢先一步控制局面,不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于微掷地有声。 童尘望着她,目光逐渐哀伤,“你又怎么确定,多铎和你想的一样呢?选择权从来不在我们手上,不是吗?” “可是我是这么想的。”于微望着童尘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坚定,“我也会这么做。” 别人怎么样,她不管。 人本来就是一期一遇,共同的路走到尽头了,就该到分开,各走各路的时候了。 童尘垂眸,避开于微的视线,喃喃道:“我不喜欢那些门,那一道道门,像是一道道阻碍,以前我走出门,想去哪里都可以,现在我走出一道门,还是另外一道门。我走到你的门口,等着我的还是重重的门。” “一道门,就是一段更远的距离,这些遥远的距离,会让人从亲密无间,逐渐走向疏远。以前,我不理解那些结了婚感情就会淡的好朋友,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8节 “因为这世上有门,关上门,就和别人是一个门里的人了,多尔衮总说,我和他才是一家,我们才是生死与共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出事的时候不放在心上,出事了才发现,这些东西,早就渗进了脑子。” 于微深吸口气,郑重道:“你让多尔衮cpu了。” 童尘很迷茫,“可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要完蛋了,我也完蛋,” “微。”她朝于微伸手,“多尔衮现在做的事情,越来越让我觉得迷茫了。” 于微握住童尘的手,几次张口,却到底没发出一丝声响,那句‘多尔衮,到底要干什么?’的疑问,沉回胸膛。 他能干什么呢?无非想要扳倒所有人当上皇帝罢了。 这个所有人,可能也包括多铎,如果他继续跟他哥作对的话。 大清兵锋推进的速度很快,比预想中快了不知多少倍,多铎十月出兵,十二月大破大顺军,翌年二月,便克潼关,进取西安,他与阿济格会师后,分兵进取河南。 短短数月,广袤的中原大地便被大清收入囊中。 与此同时,多尔衮的称号从叔父摄政王进为皇叔父摄政王,待遇也进一步提升,完全和辅政叔王济尔哈朗拉开距离,凌驾于诸王之上。 多尔衮病愈后,为了击碎生病期间的流言,率众放鹰,又在多铎捷报传奏北京时,公开祭孔,既拉拢汉族士大夫,又再一次平息流言。 攻下河南后,多尔衮命阿济格治理关中,兼追剿李自成,命定国大将军多铎回师,南下平定江南。 五月克南京,六月败浙西援兵,至此,江浙已定。 十月,多铎率大军与弘光帝、太子等战俘凯旋京师,顺治帝亲迎于南苑,并晋封其为和硕德豫亲王。 ----------------------- 作者有话说:无奖问答 是谁拿了大反派的剧本? a.金多病 b.多尔衮 c.和硕睿亲王 d.墨尔根戴青贝勒 e.九大王 第141章 法外狂徒于微 多尔衮重新装修书房 多铎回家, 发现家又变了个样子。 新王府前后耗时一年有余,终于修好,三路五进的大宅子, 占地约300亩,也就是二十万平左右, 按照以后北京东西城十万一平的价格, 他们家这栋房子的价格,大概是一个需要使用科学计数法的天文数字。 中路是礼仪性建筑,硬山五开间中启三间的王府大门左右卧一对憨态可掬的石狮子, 辉煌气派之余, 又显得不那么死板,多铎也被这对石狮子吸引, 驻足定睛望去, 倏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歪头看向身侧于微, “好看, 你选的?” 于微口气颇为骄傲,“当然, 别家都没有, 就咱们家有。” 进大门,是侍卫居住的倒座房, 过二门才算真正进入王府, 一进院是王府中枢指挥机构, 设各个部门,有随侍处、管事处、管领处、庄园处、裁办处、置办处等各种机构,协助亲王负责处理王府各种事务。 一宫门二宫门后,便是银安殿, 也被称为银銮殿,皇帝有他的金銮殿,亲王有他的银銮殿,银安殿是整座王府的核心地带,对标紫禁城的太和殿。 银安殿只有在重大事件和年节庆典时使用,皇帝在金銮大殿接受满蒙八旗,外藩蒙古、藩属朝鲜、文武百官的朝拜,亲王则在银銮殿接受属官与旗下大臣的朝拜,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将整座建筑衬得高贵而威严。 银安殿后是神殿,用以祭祀萨满使用,神殿后供奉佛像。 东路建筑为于微和多铎起居所用,垂花门隔绝二门与内宅,过垂花门,便进入内院范畴,男女有别的理论不仅贯穿于整座王府的设计,也贯穿于王府的管理,垂花门以内的事情归属于‘中馈’,归女主人管辖,垂花门以外的事情,属于男主人管辖。 ‘中馈’其实是一个很小的词,按照这套设计,王府真正的经济命脉——土地、庄园,其实都在男主人掌控中。 于微喝了一口奶茶,决定装文盲。 她只是一个不懂的汉字,不懂汉文化,不晓得男主外女主内的文盲罢了,楚王怎么回答随侯来着—— 我蛮夷也。 不知者无罪,垂花门以外的她也要管,谁有意见,可以过来面刺寡人之过。 多铎回家,见偌大的府邸都被福晋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有开心的份,哪还有别的话说。 走到两人居住的内院,多铎再次驻足,盯着内院的匾额,念道:“饮冰堂?”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梁启超。 于微上学时积攒的好词好句之一。 给内室取名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就从脑海里冒出来了,这名字写在纸上,她自己都笑了。 “饮冰堂,在困境中,依旧不屈,象征着,顽强的毅力。” 这种毅力,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诠释,但归根结底,都绕不开一个东西——生民。 “好了进去吧,我有话跟你说。”于微将多铎往屋里推。 浴室中松木的漆桶中早盛好了热水,水上飘着花瓣,多铎卸去盔甲,泡进热水中,长舒口气,惬意的后仰,靠在桶壁。于微将多铎脱下的衣服交给侍女拿去清洗,又拿了澡豆,往木桶里丢。 多铎抬手,抓住于微扔完澡豆准备收回去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于微蹙眉,双手抱住他的头,低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一回来就使唤起我来了是吧?嗯?大王。” 年轻大王笑了下,开口只一句:“听说你把摄政王书房砸了?” 头上的手忽然松了,于微细长的手拂过多铎的额头,拇指停留在他太阳穴,不轻不重按起来,多铎闭上眼睛,不再追问,良久,才听身后人委屈道: “哎呀,怎么能怪我呢。” 这能怪她吗?这要怪多尔衮。 他太活该了。 不许宗室经商,断她财路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想把她的舒伦嫁到巴林蒙古,幸而童尘知道于微不会应允,让多尔衮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多尔衮却说,满蒙联姻是为国,舒伦贵为和硕格格,岂能不为大清着想。 大清四处征战,既需要蒙古骑兵的追随,也需要大后方的安定,满蒙联姻,是必须实行的策略。 童尘无语,既然他想要体面,那就让皇父摄政王体面一下吧。 于微闻言,火气蹭的下就上来了。 她当即算杀到皇父摄政王府,去找多尔衮理论,可多尔衮那张破嘴的确能说,将于微搪塞得无言以对,气急之下,她开始cos桌面清理大师,清理完桌面,又顺带帮多尔衮收拾了一下不要的家具,什么花瓶、古玩啊,看见什么清理什么。 砸了就砸了,大不了赔钱,又不是赔不起。 至于多尔衮,他们家得罪多尔衮还得罪得少吗?不在乎了。 有本事把她杀了,没本事就让她砸,砸完了她也不嫁舒伦,什么亲二大爷?他分明连表的都不如。 多尔衮眼睁睁看着大姨子把他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男女有别,他不好拦,侍卫们就更不敢碰她,童尘不许侍女上前,于微如入无人之境,看到什么清理什么,砸完了,扬长而去。 这事发生三天之后,多尔衮亲自登门,送给大姨子于微礼物,并向她道歉,说这件事是自己思虑不周,又跟她讲了一堆大道理,譬如宗室经商可能会带来的恶果。 “宗室与国一体,享百姓租税,不能再与民争利,你也不能无时无刻盯着手下人,不许他们为非作歹,大清才入关,正是收拢民心之际,且不能为蝇头小利,大失民心。” 于微听得懵了,“我只是因为你要把舒伦嫁到蒙古生气。” 多尔衮也懵了,她不反对自己? 时局复杂,禁止宗室经商,严重得罪了宗室,可这又是不得不做出的改革,多尔衮害怕有人会借着于微和硕豫亲王福晋和摄政王福晋亲姐姐的身份大做文章,到时候自己是处置也不好,不处置也不行,思来想去,决定登门跟她把这事讲清楚。 他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软的硬的都有,准备看情况说给大姨子听,岂料大姨子听着听着,脸上却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砸自己府邸,只是为了继女?! 多尔衮一时凌乱,眼中浮现出些许不可置信的神色。 于微早准备好应付多尔衮的话,她振振有词道:“舒伦贵为和硕格格,当然该继续满蒙联姻,我早已为她看好了夫婿,是肫哲公主和土谢图亲王的小儿子沙律,这样,她和飞扬古也能相互照应。” 多尔衮:“……” “你自己看着办吧。”多尔衮懒得管了,丢下一句让于微自己看着办,就打道回府了。 他见于微那么生气,竟然敢来砸自己的书房,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经商了,自己这大姨子在盛京时的产业就很多,按她这活络的性子,到北京之后,只会更多。 舒伦的婚事,应该只是借口。 自己白被砸了府邸,还低声下气白赔上一份礼物,多尔衮越想越生气,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就让人去刑部找大臣走司法程序,要罚于微饿两天。 “你要饿我姐姐,我也不吃饭了。” “那你们都别吃。”多尔衮怒道。 狠话撂完,多尔衮重重躺回卧榻,背对着童尘,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童尘伸手,从后面抱住多尔衮,下巴搁在他肩膀,乌黑发丝顺着她的动作垂下,落到多尔衮洁白的绸衫。 “行了,让你别答应巴林蒙古,你非不听。” 巴林蒙古想要和皇室拉近关系,摄政王的女儿东莪年纪还小,他们就想到了摄政王胞弟的女儿,十三岁的舒伦,已经属于大龄未嫁女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第一次订婚遇上宸妃薨逝,第二次遇上先帝驾崩,第三次遇上大清迁都。 于微试探过舒伦的口风,确认她暂时没有成婚的意愿,便顶住压力,准备留孩子两年,于微别的不行,脸皮特别厚,特别能顶得住压力,只要她活一天,就能给孩子顶一天压力。 有本事让刑部把她抓起来! 但于微没想到自己这一留,反而让贼惦记上了。 巴林部主动求娶,多尔衮也乐得满蒙联姻,于是欣然应允。 然后,皇父摄政王就遇上了法外狂徒。 多尔衮缩了下肩膀,躲开童尘,“你就在乎你姐姐,她都这么对我了,你还这么向着她。” “你又冤枉我?我怎么不在乎你?这么多年,我还不在乎你?我理解你要拉拢朝鲜,要遵从汗命,我姐姐怎么你了?她打你了吗?分明是你欺负她,她为自己和孩子讨个公道,还成她这么对你了。” 童尘越说越生气,抬脚就踹了多尔衮一下,多尔衮被踹,气冲冲坐起来,“你们一个两个要反了!一个砸我书房,一个踹我?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他恼怒捶床,“你们大胆!” “哦。”童尘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声,“那皇父摄政王将我送去刑部吧。” 多尔衮绝望闭眼,又重重躺下,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脸上。 于微不说,多铎也知道事情始末,回京途中,多尔衮连发三份书信和他控诉于微砸了自己书房,并严肃希望他能约束自己的福晋。 多铎握住于微按在她太阳穴的手,示意她停下来,于微垂眸,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望向多铎。 “你一个人在家受委屈了。” 这件事,福晋能有什么错呢?舒伦是她一手带大,与亲女无异,皇父摄政王都不过问她,便应允巴林部,不是他的错吗?他又不是皇帝,怎能不过问父母,就擅自同意孩子的的婚事。 于微眨了眨眼睛,“那我们明天就去见土谢图亲王,快过年了,额吉他们都来了,准备朝见皇帝。” 多铎也顾不上奔波劳累的身体,“我换身衣服就去吧。” 别女婿又丢了。 “还有舒舒,我为她看好了一个额驸,就是....”于微欲言又止,“是石廷柱的儿子。” 石廷柱.....那个把多铎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男人。 多铎惊了一下,回头看向于微,“啊?” 崇德纪事(清穿) 第139节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有没有人管管她们!!!啊啊啊啊!!![愤怒] 多铎:楼上的不要狗叫。[问号] 先汗(蹙眉):偶哟,这样怎么能行的,我要批评一下这两个小姨子。[小丑] 多尔衮(不开心):你说我老婆干啥?[愤怒] 多铎(不开心):你说我老婆干啥?[愤怒] 多尔衮(生气):楼下的管好你老婆。[愤怒] 多铎(不高兴):你说我老婆干啥?[愤怒] 第142章 订婚 舒伦和罗宋汤,舒舒和话痨强强联…… 石廷柱姓石, 但苏完瓜尔佳,他的夫人姓何,但是兀鲁特蒙古, 石家属于汉化较深的满洲蒙古家族,他们家最初属于正白旗, 也就是多铎旗下, 后来先帝组建汉军旗,以石廷柱为乌超哈真,乌超哈真直属于先帝, 并不听命于旗主。 石廷柱有个儿子, 叫石华善。 他是多尔博的同学,也跟着范文程在读书。 光听孩子这名字, 于微就知道石家的文化水平远超同时代只会取数字和奇奇怪怪名字的大多满洲家族。 石华善的话也很多, 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多尔博问这问那。 多尔博烦了, 抬腿就跑, 结果迎面撞上姐姐舒舒,前有狼后有虎, 多尔博绝望坐在大石头上, 左耳边一个人喋喋不休,右耳边一个人叽叽喳喳, 石华善好学, 问得是之乎者也, 舒舒有科学精神,天马行空问她阿弟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微到时,两个半大的小家伙正蹲在花园锦鲤池边喂鱼,一个说“小鱼小鱼快快游”, 一个说‘钓头锦鲤,杯中美酝,归去来兮’,多尔博蹲在锦鲤池边的假山,不停朝自己做着噤声的手势。 两人似乎听到什么,抬起头,朝假山方向望去,多尔博立刻不敢动了。 舒舒道:“我好像听见小阿弟的声音了。” 多尼是大阿弟,多尔博是小阿弟,大阿弟是个笨蛋,小阿弟什么都知道,石华善也认为,多尔博阿哥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明,懂得很多。 石华善也点头,“我也听到了。” 舒舒伸手就去拉石华善,“走,他一定躲起来了,我们也躲起来。”虽然不知道舒舒为什么要躲起来,但石华善还是听话的跟着她走了。 两人走后,多尔博才从假山上跳下来,于微偷笑,多尔博低头上前,向她行礼,“额涅。” “那孩子是谁?” 见于微询问石华善,多尔博猛然抬头,看了额涅一眼,他之所以对石华善感兴趣,就是因为废太子的太子妃石氏是都统石华善的孙女,石华善在康熙一朝,凭借额驸身份,颇得重用。 而他这个额驸,就是因为娶了豫亲王之女和硕格格才获得。 换而言之,他好像遇到自己姐夫了。 眼见额涅对石华善感兴趣,多尔博心道不好,石华善要和二姐姐强强联手了,自己危矣! “他是汉军旗固山额真石廷柱次子石华善。”多尔博道,“是儿子的同窗。” “哦?”看着两个孩子牵着手跑开的背影,于微一时对这孩子来了兴趣。 比起姐姐舒伦,舒舒性格比较内向,于微觉得她不适合广袤的草原,而更适合一个环境稳定、家庭关系简单的家族,石家,简直不要太符合! 石廷柱也是一个不错的亲家,抛开他和多铎的梁子来说,石廷柱不可不谓人品端正,为了继女可以硬刚亲王,不畏强权,于微听说他兵锋所经之处,与民秋毫无所犯,百姓尊称他为‘石佛’。 舒舒也并不排斥石华善,反而愿意找他玩,甚至为了去找石华善,闹着要跟多尔博一起去上学。十多岁的姑娘,心思简单,一眼就可以看破,瞧着舒舒穿得焕然一新,扎着漂亮的小辫子,还戴上了珊瑚、绿松石首饰,于微尴尬的笑了下,叮嘱道:“好好上学。” 多尔博瞧着自己花孔雀一样的姐姐,和看起来书读多了有些呆呆的,但眼下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姐姐的同窗,默默朝前迈了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好了,师傅要来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想玩的小伙伴了。 舒舒想跟石华善玩,就算是山海于微也会想办法给她平了,更何况,两家之间不就父辈之间那芝麻绿豆大点事,算什么!真要计较只能算他们小气。 因为舒伦前车之鉴,于微决定立刻下手,女婿,总要替女儿抢到手里才安心。 “满蒙联姻固然重要,但对汉军旗的笼络也不能轻视,石廷柱掌汉军旗,有这么一个亲家,对咱们家也好。”于微的准备很充足,先和多铎说了石廷柱本人,又和他分析了当下局势。 “大王是和硕亲王,若为过去一点小事耿耿于怀,岂非让人耻笑你心胸狭隘,所以咱们不仅要和他们家结亲,还要大张旗鼓的结,让他们都知道,大王的豁达。” 多铎凝视于微良久,若有所思,好半晌,出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换过衣服,两人先带着孩子们往科尔沁大妃与次妃处去。 大妃处十分热闹,大妃与次妃坐在上首,目光慈祥的看着蒙古包中的晚辈们,男女分坐两边,两位固伦额驸奇塔特和弼尔塔噶尔和周围的兄弟们打成一片,另一边,固伦公主达哲与雅图在和童尘说话。 童尘也带着东莪来见外婆,水灵灵的小姑娘,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不仅长得皮白眼睛大,还特别会说话,搂着大妃的脖子,亲昵和外婆说着悄悄话,大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于微没想到童尘和东莪也在这儿,东莪一见于微,就高兴的要她抱,“姨妈。” 东莪将自己的脸往于微脸上贴,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好了,快过来。”童尘朝东莪招手,东莪立刻听话的跑回了母亲身边,依偎在童尘腿侧,撒娇道:“额涅。” 于微和多铎向两位大妃行礼,大妃们慈爱的抱见了两位晚辈,“坐吧。” 奇塔特上前,将姐夫引到男席,达哲公主则走向于微,两人分别落座,接下来是孩子们依次见过屋中长辈,多尼带着两个弟弟,舒伦和舒舒,五人分别见过大妃、童尘、公主、额驸。 借着孩子们行礼的空档,于微挤到两位大妃身边,低声道:“两位嫲嫲觉得我们家舒伦怎么样?” 二妃笑着打量眼舒伦,又看向笑吟吟的于微,只道:“孩子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 “既然这样,就有劳两位嫲嫲,替我们家舒伦和土谢图亲王提个亲如何?” 大妃有些意外,“你想和巴达礼他们家结亲?” 于微不答,反问道:“他们家的沙律不好吗?” “好。”大妃更希望亲上加亲,可女儿已经有了女婿的人选,更何况,巴达礼和他们也算是亲戚,“我去说。” 次妃见过于微的孩子们,让弼尔塔噶尔去叫自己在外玩耍的兄姐妹们来见过于微和多铎两位长辈。 孩子们行完礼,各自出去玩了,于微叮嘱多尔博看着弟弟福康,多尔博应允,拉着弟弟出去了。 于微无声凑近童尘,小声问道:“怎么?跟多尔衮吵架了?” 多尔衮没来,童尘却在,要么是皇父摄政王太忙,要么是姐妹回了娘家,于微扫了一眼童尘黑沉沉的脸,就知道是后者。 童尘冷笑声,“还不是拜你的亲亲老公所赐。你那位定国大将军老公凯旋归来,以江南美女,分别送给皇帝、皇父摄政王、辅政王、诸王贝勒,皇上最多,然后就是多尔衮。” 于微‘嗯?’了声,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蹙眉,扫了一眼多铎,而后对姐妹道:“我允许你去我家搞装修。” “你们两姐妹偷偷说什么呢?”大妃见两人耳语,好奇问道。 于微对童尘使个眼色,童尘会意,“在说养孩子的事情,自己养了孩子,才知道额吉抚育我们的不易。” 她马屁拍得异常响亮。 大妃一副已经看破一切的模样,“你们两个少为我惹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额吉。”童尘撒娇道。 于微也凑了过去,“额吉。” 两个人一左一右,大妃无奈道:“好了好了,当着你们自己孩子的面呢,有点做额吉的样子。” 二人相视一笑。 很快,次妃诸孙也陆陆续续来拜见于微和多铎。 次妃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每人至少有四个儿子,满珠习礼和公主有三个儿子,和济鼐格格有三个儿子,和蒙古妻子还有一个儿子,吴克善的儿女就更多了,孙子孙女们站在一起,高高低低、乌泱泱挤满了一个帐篷。 人一多,就热闹起来,孩子们见完长辈,又一窝蜂跑出去玩了。 午后吴克善、满珠习礼从礼部归来,得知多铎与于微来了,忙属下杀羊宰牛,设大宴款待,衮布大妃派奇塔特请来了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肫哲公主夫妇,为外孙女说亲。 篝火烤羊,百吃不腻。 桑噶尔寨也注意到小姐姐情绪不好,大大方方上前,唱起歌来,这是首蒙古民歌,前面赞颂母亲,后面夸赞姐妹,他唱到夸赞姐妹时,特意走到童尘和于微身边,瞧着弟弟那刻意讨好的模样,童尘脸上才露出些许喜色。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有了红晕,桑噶尔寨陪质子多尼玩起摔跤的游戏,多尼虽然个头小,但攒着股不服输的劲。桑噶尔寨也有意教多尼摔跤技巧,每次将他扳倒,都会伸手将他拉起来,和他说几句。 舒舒跟东莪跑来跑去,像两只不知疲倦的小马,唯有多尔博带着弟弟福康,在一边安安静静,多尔博欣赏着面前歌舞,看一会儿,切一块肉塞到一旁弟弟福康嘴里,福康全神贯注和那块肉做着斗争。 他嚼嚼嚼,嚼了半天都不烂,索性一张嘴,吐到他阿哥怀里。 干了坏事,福康睁着双大眼睛,愣愣望着他阿哥,他那情绪稳定的阿哥,淡淡用手绢擦掉身上污迹,又切了一块水果,塞到他嘴里,福康又开始了人类幼崽早期驯服食物的艰难历程。 大妃举杯,向肫哲公主夫妇道:“我想为我的外孙女和硕格格舒伦向你们家沙律提亲。”大妃是长辈,公主夫妇也早就有意与于微结亲,孩子们也彼此相看过,表达了对对方的好感。 二人当即起身,举杯道:“能娶到格格,是我们家的荣幸。” 公主夫妇叫出沙律,让他向于微夫妇行叩拜大礼,于微叫出舒伦,让她见过公主夫妇。 众人纷纷向于微与公主夫妇道贺,孩子们则围着新人。 喜悦将宴会推向新的高潮,觥筹交错间,众人均有了醉意。 坐在喧嚣中,童尘的情绪愈发低落,于微觉察到姐妹的情绪,询问道:“怎么了,童尘?” 童尘低头,避开于微关切的视线,“没事。”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怎么能扫兴。 怕姐妹再追问,童尘挤进于微怀中,枕在她膝上,仰面朝上,闭上眼睛,“就是喝醉了,头晕晕的,想睡会儿。” “不然去我家搞个装修吧,人不能气着自己。” 童尘摇头,“我可不像你那么有力气,我一点力气和手段都没有。” -----------------------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想把多尼跟顺治废后撮合一下,反正他们两个不合,都离婚了,离婚了可以再嫁嘛,不影响的。但是他们的血缘有点近。 多尔博和孔四贞,孔四贞是很标准的汉族,多尔衮是满蒙混血,多尔博要推行汉化娶她是很可以的。 孔四贞原本是按照一后两大福晋原则,为顺治筹备的东宫,感觉有点逮着顺治薅了...... 第143章 相互遏住对方命运的脖颈 一对有病的兄…… 宴会很晚才结束, 于微见童尘情绪不佳,便让多铎先回去,自己晚间与姐妹同寝, 两人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 讲到了后半夜, 一边讲,一边咯咯的笑,天要亮了, 两人才决定睡觉。 安静了没一会儿, 于微听到身边传来阵低低的啜泣声,起身一看, 童尘蒙在被中, 早已泪流满面。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0节 天色将明未明,帐篷外, 万籁俱静, 一片静谧之中,于微听见童尘低声道: “我第一次见多尔衮, 也是在宴会上, 本来,我想看看, 后金的贝勒都长什么样, 那些贝勒一个个从我眼前经过,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可是看过了就忘了,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根本记不住。直到....” 童尘顿了一下, 于微接过她的话茬,瓮声瓮气道:“直到你遇见多尔衮,你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他,就想和他在一起,然后,你也真的嫁给他了。” 这样寻常的故事,于微一口气就能说完。 越平淡的故事,越需要更多的幸运,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刚好也喜欢你,于是乎,他们开心的生活在了一起,没有邪恶的后妈,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对呀。”童尘应道:“那个时候,多尔衮是后金大汗最重视的弟弟,有军功的和硕贝勒,他年轻,英俊,地位崇高,而且,嫁过来之后我们就不用分开了,虽然,他不是十全十美,但同比之下,性价比最高。” 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出头的多尔衮英俊吗? 于微努力回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多尔衮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对,她怎么会记得年轻的多尔衮长什么样呢? “你听说过宋朝的刘娥故事吗?” 于微愣了一下,却听童尘继续道:“还有东汉摄政六后。她们都没有儿子,却能做临朝称制的女主。” 童尘说的太直白,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于微顿时如遭雷击。 “那天,多尔衮看着那些江南的美人,夸赞多铎的审美,他说他记得,弟弟从前最爱美人。说着说着,他忽然问我,如果他再为多铎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他是否会忘记你。他的眼睛好深邃,每一次,他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眼睛就会是那个样子。” “我追问他想干什么,他和我讲了这两个故事,并告诉我,我没有儿子不要紧,儿子是谁的也不要紧,只有我养大的孩子,才能继承他的一切,他不允许任何人,成为将来我的威胁。” “他疯了,他中风好起来之后,就疯了!”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于微的衣袖,“我不要多尔博,我也不要做什么临朝称制的女主,我只要你跟我都好好的,我们都活着。我不是多尔衮,我也不想做孤家寡人。” 于微终于缓过神来,细思之下,终于反应过来整件事的恐怖之处,满族的收继婚制度,还没有被废除,自己死了,童尘可以选择的路就多了。 无论是以多铎为辅臣,童尘抱多尔博做临朝女主,还是按照习俗收继给多铎,继续做福晋乃至于皇后,都是行得通的。只是前者的可能性小,军功诸王不会臣服于毫无军功的幼子寡妇,多铎也未必甘心做皇父摄政王。 但是后者.... 于微死了,童尘就是孩子们唯一的姨妈..... 强烈的恐惧下,于微不断后退,随之挣开了胳膊上那只冰冷的手,她本能想要逃跑,可等跑出蒙古包,站在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的原野上,她才后知后觉,跑,她要往哪里跑? 大清,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天下。 下一瞬,她想到了多铎和孩子,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她并没有证据,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情贸然告诉多铎,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控制的后果。 身后,童尘披头散发追了出来,于微回过头,惊恐望着眼前姐妹,这个曾经跟她亲密无间、同生共死的好朋友,此刻两人之间仿佛隔着鸿沟巨壑,童尘往前走了一步,于微本能后退。 她能为了多尔衮隐瞒自己一次,会不会将来又隐瞒自己呢? 嫌隙就像是伤口,虽然结痂愈合,新生的粉嫩皮肤,却与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生死面前,于微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是曾经的朋友,还是已经走远,站到对立面的仇敌。 童尘望着于微,泪水大颗滚落,“我没有....” 她声音委屈,“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不跟多尔衮过了.....我不要这一切了.....我们回家吧.....” 她站在原地,拼命的想要解释,甚至有些拙劣的提到了现代,可是她们怎么能回去呢? 于微垂首,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良久,她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慢慢走到童尘眼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进去再说吧。” 一豆油灯驱散屋中黑暗,于微披上大氅,屈膝坐在几案边,她对面,是满脸泪痕,眼眶还泛红的童尘。 “他要敢动你,我就杀了他。” 于微没好气道:“同归于尽是吧。” 静下心来稍微一想,于微料想到多尔衮的身体或许出现了什么问题,否则,这般年纪就准备后事,是不是有点早了,他才三十多岁,离这个时代的平均死亡年龄还有一段距离。 如果不是健康有问题,于微想不到别的可能。 因为身体不好,又没有继承人,多尔衮陷入了焦虑之中,他树敌太多,要想全身而退,要么趁现在,跟皇帝打好关系,或者一鼓作气,谋朝篡位。 他到现在还没给两宫加皇太后的称号,也没给皇帝请老师,反而一味给自己和童尘提高待遇,小皇帝指不定怎么怨恨他呢。但若说篡位,他又没有儿子,没有孩子,就意味着将来或许被清算。 所以多尔衮有精神病。 他有病啊,竟然想干杀母夺子这种事? “你跟他离了吧。”于微这个一向劝和不劝分的大好人,终于开始劝闺蜜离婚了。 他们两个的爱恨情仇事小,自己的命是大啊!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真倒霉啊。 童尘肯定道:“离,马上离。” “你快点离,再不离我死翘翘了。”于微在心底默默土拨鼠尖叫,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么一闹,两人都睡不着了,于微在床上翻来覆去,太阳都从天边升起了,她才堪堪睡着,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营地中人来人往,又忙碌起来,童尘的侍女来报,“福晋,是咱们家大王来了。” “不见!” “他居然还敢来!” 童尘与于微异口同声道。 两人都不见多尔衮,多尔衮却厚着脸来见童尘,他人进了蒙古包,内里却只有于微一人。 “巴特玛呢?” 于微懒得理会多尔衮,坐在原地,随口应道:“她不想见你。” 许是因为于微的失礼,让备受尊敬的皇叔父摄政王感到了冒犯,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锐利的视线扫过于微。于微也注意到多尔衮的神色变化,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 上一次中风之后,多尔衮很快痊愈,但精神状况明显大不如前,原本俊朗的五官,蒙上层病态的灰白,茶灰的双眼中,目光依旧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倨傲。 于微心中的猜测,隐约得到印证。 她也的确没想错,多尔衮看着眼前于微,那日和福晋所说的话,再度浮现脑海,从他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只是福晋有些妇人之仁。 中风痊愈之后,他开始恐惧死亡,他害怕死,害怕死后遭到清算,更害怕还活着的福晋和东莪会受到欺辱。 坏事做多的人,竟也有心虚的一天。 他想抢一个孩子给福晋,这是最好的选择,抢大了,他怕孩子和福晋有隔阂,抢小了,又害怕自己活不到孩子长大的那一天。 幼子寡妇,多难啊。他欺负的幼子寡妇少吗?两宫与皇帝,他难道善待他们了吗?将来,又真的会有人善待他的幼子寡妇吗? 他要怎么办呢?他能怎么办呢?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动手。他会处理好一切,他的福晋只需要一直尊贵的活下去。 多尔衮看向于微,那幽冷的目光,好似深林中一匹吃人的恶狼正虎视眈眈正凝视着他的猎物,于微顿时打了个寒颤,后背一阵发凉。 于微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对上了多尔衮的视线,“我妹妹都和我说了,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你要敢动我,我们就同归于尽。” 多尔衮轻蔑一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同归于尽,你怎么跟我同归于尽?嗯?巴特玛或许会念着姐妹情深,短暂和我别扭一两年,可是时间长了呢?三年五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原谅我呢?” “至于多铎,你死了,他就算不再娶正室,可也会纳妾,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等到他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淡去,他会不会接受现实呢?你的几个儿子都还小,多尼十二岁,多尔博八岁,福康才不到三岁,孩子的记忆,又能有多久?” “你拿什么跟我同归于尽?嗯?” 多尔衮口气傲慢,全然轻视于微,认为她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但下一瞬,多尔衮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多铎沉着脸,从蒙古包外走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童尘。 “你!”多尔衮盯着童尘,震惊而愤怒。很明显,他被人摆了一道,摆他的人也不是其他人,是他的福晋。 童尘别过头去,“你不能动我姐姐。” 多铎朝前,逼近多尔衮,他死死盯着阿哥深邃的眼睛,眼中仿佛能喷火,“你要是敢动她,我跟你没完。” “你?”多尔衮冷笑声,神态一如既往的轻蔑。 现在的他,已经不太将所有人放在眼中,他已经是一人之下,诸王之上的皇叔父摄政王,别说是多铎,就是曾经跟他平起平坐的济尔哈朗又如何? 面对弟弟的威胁,多尔衮态度依旧傲慢,弟弟的威胁在他眼中,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般的存在。 面对实力的差距,多铎不甘心垂下头去,短暂思索,他愤愤抬头,威胁道:“你有死的那一天吧,你敢杀我福晋,等你死了,我就把巴特玛杀了。” 于微和童尘都愣住了,一起看向多铎,两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在说什么? “你干什么?”于微被多铎这离谱的脑回路惊到了,这两兄弟是都有精神病吗? “你杀我福晋,我就敢杀你福晋。”多铎威胁道。 多尔衮怒道:“你敢!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敢!” 于微:“......” 童尘:“.......” ----------------------- 作者有话说:于微:金多病,你是真的有毛病,身体有毛病,脑子也有毛病。 多尔衮:我有没继承人,我给我老婆铺路怎么了? 多铎:你铺路就铺路,拆我的砖修路? 童尘:若为闺蜜故,老公可以抛。 第144章 一个坚不可摧的团队 四人齐心 两人互遏短处, 越说越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狠话满天飞, 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阴谋已经摆在台面, 变成了阳谋, 阳谋,是无解的。 到最后,他们兄弟都变得口不择言起来。 多铎恶狠狠说, 自己不仅要杀了童尘, 还要捎带送走萨仁、李福晋、瓜尔佳福晋和察哈尔公主。 杀了! 都杀了! 你杀我一位福晋,我杀你所有福晋! 多尔衮气得恨不得掐死这个弟弟, 童尘是他最在意的福晋, 其他福晋也是正儿八经娶回来的福晋,不说跟她们感情多好, 起码的衣食住行和安全, 他应该保障,这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现在, 多铎说要把嫂子们都送走。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1节 这话固然有生气的成份,但真正让多尔衮生气的是, 他真的可以做到。 老天似乎并不眷顾他, 他没有绝对健康的体魄, 没有父母格外的重视,没有儿子,他总是弱势的,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才能获取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弟弟,什么都有。 他的身体康健。 这意味着,他今天说出来的话,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都会成为事实。 被人扼住短处,被人威胁,这种面对阳谋的无能为力,更加剧已经成为皇叔父摄政王、大权在握的多尔衮心中的愤怒! 居然有人敢威胁他?居然有人真能威胁到他? 他愤怒的要死了。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多尔衮走出去几步,见身后无人跟上,一时驻足,回望向身后童尘,童尘冷冷望着他,目光幽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跟上他的打算。 “巴特玛。”多尔衮出声道。 面对福晋如今反应,他忽然有些受伤。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谁啊? 难道不是她想要多尔博做自己的儿子,不是她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现在,他都给他了,甚至为了扫清了她自己选择路上的一切阻碍,可她又为什么不要了呢? 多尔衮压下心头烦闷,朝童尘伸手,“巴特玛,跟我走。” 童尘短暂犹豫,抬起手,却抓住了身旁于微的手臂,“我不和你走,我要和我的姐妹在一起。” “你太可怕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混蛋!” “我是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一个阿哥,稳固自己的地位,让自己的将来无忧,可是如果得到这一切的代价,是失去我的姐妹,我宁可不要。” “我不要做孤家寡人,多尔衮。” 童尘望着多尔衮,泪流满面,“我喜欢的是你,要嫁的也是你,这么多年来,我相信你,信任你,都是因为爱你,我爱你,知道你心中的不甘,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半生所得,给别人的孩子,你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你的理想你的抱负,所以放开自己的手。” “可是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对我。”她凝视多尔衮的眼睛,“将我当做一件物品一样,擅自安排我的将来?我只想跟你一起生活,我不要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收继来收继去,哪怕安排我的这个人是你都不可以。” “我如此对你,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和我的感情?你又怎么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粗暴毁坏我视若珍宝的存在,她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认识她了。” 童尘眨眼,颗颗泪珠连线般滚落,她望着眼前刚愎自用的爱人,发出血与泪的控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多尔衮眼中浮现出悲怆的神色。 他为什么这么对她?因为他爱她啊,他是那么爱她,恐惧在自己死后,她受到欺负。想到死,想到会和她分开,他第一反应竟不是伤悲,而是恐惧,这世上那么多豺狼虎豹,她要怎么办? 自己已经得罪了那么多人,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身后一切事,忽然变得不再重要,从前耿耿于怀为他人做嫁衣的不甘,逐渐淡去,他愿意接受多尔博作为他的嗣子,继承他辛苦半生得到的一切,有一个儿子,她的将来起码有了保障。 可是,多尔衮还是忍不住去想。 那么小的孩子,能肩负起保护母亲的重任吗?他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啊,他有自己的生母,他的父亲.....将来多铎做了皇父摄政王,会善待自己的福晋吗? 他会因为自己记恨她吗? 多尔衮不敢赌,他一点都不敢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关系到童尘将来的事情,他更是一丝也不敢松懈。 他伸出的手,一直不曾收回,执拗而倔强的停在空中,“巴特玛,和我回家。” 童尘垂首,一个劲摇头,“我不跟你回去。” 多尔衮上前,想要拉过童尘,多铎却抢先一步,挡在于微面前,他本能伸手,去拉于微,于微却躲开多铎的手,拉着童尘走了,出蒙古包之前,于微回首,对二人道: “你们俩站这儿,不要动。” 出了蒙古包,四下无人,于微深吸口气,对童尘道:“你跟他回去吧。” 童尘猛然抬头,“啊?” “多尔衮可以单方面休你,你单方面跟他离不了。”于微道,“其实,单从对你的角度而言,多尔衮没做错。而且,他现在居然能接受多尔博,这是最让我震惊的一点。” 就算身为本计划中最大的受害者,于微也不得不承认多尔衮这个计划的确...是个对姐妹很友好的计划。 “他为你扫清障碍的同时,留下另一条退路......他都能接受多尔博了,你觉得他会愿意跟你分开吗?从现在的局势来说,他想要杀我,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多铎在,是因为你,你才是一切的核心。” 刚才他们互放狠话的时候,于微忽然变得非常冷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多尔衮,想当皇帝,这毋庸置疑,福临只是八旗妥协的产物,多尔衮一开始是支持自己当大汗的,只是没成功,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孩子是亲弟弟的,还是别的亲人的,对多尔衮来说都无所谓,都是‘别人的孩子’。但对自己和姐妹来说,这个孩子则必须是多尔博。 因为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多尔博,那么自己跟姐妹的将来都不好说了,那个孩子未必会对养母孝顺,皇帝长大,也有可能要削藩,第一个被削的就会是他们家这种军功宗室。 但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姐妹的危险会降低,全家的风险会降低,自己的危险却会大幅度上升。 风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多尔衮抢别的孩子给闺蜜,这个孩子长大,大家团灭。 多尔衮抢多尔博,送走自己,多铎再送走姐妹,大家还是团灭。 横竖都是团灭,那就赌一把! “多尔衮没想错,他要是死了,多尔博作为他的嗣子,会得到他属下的全力拥戴,就像是两黄旗拥戴皇帝一样。” “那个时候,多尔博要是大些,能独立处理政务还好,毕竟嗣子和养母之间,还存在伦理、法理双重关系。但多尔博若是小,大权必定如今日一样,旁落到多铎手里。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多尔衮,没有人知道。王莽谦卑未篡时,在篡位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王莽是大忠臣。” “咱们的问题终归要解决,就算你跟他离婚,他也未必会真的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换个解决方式。”于微不想大家真在这么件小事上同归于尽,最后让他人获利。 她不想死啊。 更不想大家一起团灭。 不是,这么顺风的局,他们怎么会团灭? 童尘抬眸,似乎明白了于微所指,“你是说?” “多尔衮担心的,无非是多铎走他的老路,可是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呢?” 于微对上童尘的视线,“皇帝会很尊敬太上皇,但不会拿太上皇当盘菜,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全力培养多尔博。你跟多尔衮说,要是他快死的时候,多尔博还没有独当一面,到时候再考虑杀我的事情不迟。反正,我也跑不掉。” 于微决定先为自己争取一下,倘若再过几年,多尔衮还要杀她,那对不起了,她只能立刻逃跑,然后高举反清复明的大旗了。 “其实,只要多尔衮培养的好,多尔博可以没有母亲,就像是他,他有兄弟吗?没有吧。他没有朋友,只有因为利益而簇拥在他身边的属下,没有兄弟,英王和多铎都不满他呢,他没有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别人如何,而是因为他自己,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功利的人。” “自己做初一,所以怕别人做十五。” “对这样的人,你就要这么劝他。”于微道。 “那多尔博呢?”童尘有些不忍,“他还那么小。” 于微垂眸,藏住眼中落寞,不在意道:“无所谓了,皇帝嘛,谁当皇帝,不都是冷血的人。而且,孩子总会长大的,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会一直甘心做父母的傀儡呢。” 只要稍微像个人,不要政治机器到无情无义的地步就好了。 “这是我能想到大家和平共处一起发展,不用团灭的最好办法了,这样,你也不用痛苦了,我才不会让你做老公和闺蜜只能二选一的世纪难题的,我会游泳,一起掉水里了你去救多尔衮吧。” “那多铎呢?”童尘问道。 “我会劝他。” 于微看向童尘,神情认真,“现在我们四个千万不能内讧,我们是一个team,一个团队!” 活了这么多年,于微第一次这么重视团队精神,原因无二,因为,稍有不慎,大家就会真的团灭掉。 没有自己,多铎未必会同意过继多尔衮,没有多尔衮,团队不能进入一个新阶段,没有多铎的军功加持,团队或许没有将来,没有闺蜜保证多尔博的继承权,团队随时有散伙的风险。 ----------------------- 作者有话说:周末加更吧,今天加班了,我还倒霉的甲流了。 于微:团结就是力量,跟我唱。 童尘:团结就是力量。 多铎:团结就是力量。 多尔衮:行行行,团结。 第145章 过继(补更) 过继多尔博…… 于微到底高估了这两个倔驴的兄弟情, 他们老爱家‘兄友弟恭’一向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同母兄弟之间,那更是独一份。 兄友—— 努尔哈赤杀同母弟舒尔哈齐的福晋, 幽禁舒尔哈齐,莽古尔泰对同母弟德格类道:“阿玛个鸟。” 弟恭—— 舒尔哈齐带着一半兵马就想和努尔哈赤分道扬镳, 德格类零帧起手, 痛殴莽古尔泰两拳。 打!打的就是兄弟,尤其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弟,打是亲, 骂是爱, 反过来,越是亲近, 打得越狠。 于微跟多铎说的口干舌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却充耳不闻。多尔衮虽然听进去了童尘的话, 但心里憋着一口气。 说出去的狠话,就是吐在地上的口水, 覆水难收, 收回来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两人到底也没达成和解, 不欢而散。 一口气不消, 两人很快就又杠起来了。 上午, 皇叔父摄政王派来的官员清了清嗓子,对多铎道:“皇叔父摄政王说,他见而今诸王贝勒只知皇叔父摄政王,不知皇上, 十分痛心!昔年先帝升遐,嗣君未定之时,诸王贝勒都属意于皇叔父摄政王,跪请摄政王即位,摄政王以先帝恩养之情,万死不受,于是奉陛下承继大统。” 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事,多尔衮固然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成分,但归根到底,这段话的中心思想,还是多尔衮希望大家能尊重一下小皇帝,不要太过分。 阿济格公然称呼皇帝为‘孺子’,威胁大臣说,你只怕那个‘孺子’不怕我吗?阿济格是多尔衮的亲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阿济格是否得到了多尔衮的某种特殊授意,多尔衮无奈,只能削阿济格为郡王。 亲王宝座没有坐热,阿济格就又坐回了郡王的冷板凳,他当然不高兴,英郡王一不高兴,就要找弟弟说道说道,多尔衮跟他解释,阿济格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到最后说理成了他单方面责骂多尔衮。 多尔衮也跟阿济格吵,吵完两人不欢而散。 为了安抚被削爵的阿济格,多尔衮保留了阿济格的亲王待遇,他虽名为郡王,实际待遇与多铎无二,依旧是和硕亲王待遇,而且还是略高于年轻亲王,叔王辈的亲王待遇。 阿济格还是不满,认为自己没犯什么错。 皇帝不就是个孺子吗?一个毛都没长齐,寸功未立的小屁孩。 阿济格的态度,也代表了很多满洲军功派的态度,一个小孩,根本没有带领满洲走向强大的能力,既然不能为族群创造利益,又凭什么身居高位?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2节 汗只是一个位置,只属于那些能将族群引领向伟大的强者,不是因为你是先汗的儿子,你成为汗,而是大家都拥戴你,你才是汗。 多尔衮毕竟是摄政王,这时候必须站出来,维护一下皇帝的威严。 他派出官员,向诸王传达了自己的话。 多铎听完大臣前半段话,心中十分复杂。 这话虽然看起来像在维护皇帝,实则是多尔衮在敲打诸王呢。 诸王贝勒什么时候都属意多尔衮了?这不是胡说八道、指鹿为马吗? 官员继续道:“国家未定,危难之时,诸王贝勒不可不敬皇帝,而谄媚于摄政王。” “大清基业,由太祖太宗二圣所创,摄政王乃太祖之子,太宗之弟,必殚精竭虑,力保社稷,待皇帝成年,便行归政。昔年先帝所以特异摄政王于子弟之间,是信任摄政王,先帝深意,摄政王了然于心,不知道诸王贝勒是否清楚。” 多铎蹙眉,他在说什么? 多尔衮现在俨然一副皇太极遗志继承人的态度,将皇帝放在什么位置? 他张口一句先帝,闭口一句先帝,他是受先帝殊遇的人,诸王贝勒若是不认,就是不受先帝信任,不了解先帝吗?若是认了,就是认同多尔衮?可是多尔衮凭什么代表先帝? 先帝的儿子还在哪儿呢,皇帝,再不济还有肃王。 多铎想到肃王,官员就提到肃王。 “昔年不立肃亲王,也并非摄政王一个人的意思,而是诸王贝勒都认为,一旦肃亲王得立,将不利于社稷。” 厅中一时沉默蔓延,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大王。”大臣见多铎久久不语,轻声提醒道,“奴才的话说完了。” 良久,多铎‘哦’了声,“我知道了。” 大臣见多铎没有反应,自己的话也已经说完,便先行离去。 同样的训话,诸王贝勒也都收到了一份相似的。 诸王贝勒都看出多尔衮用意,无一不顺着他,对对对,摄政王是先帝最器重的弟弟,当年大家都想让他当皇帝,摄政王高风亮节,为了江山社稷推辞了。不立肃王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肃王不行,摄政王万岁。 服从测试,遇上了一群服从的人。 多铎的沉默,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多尔衮也猜到多铎不会说话,和身边年轻的郡王贝勒们打了个赌,说豫亲王闻此,一定会默然,而事实也果真如此,郡王贝勒们见状,一时纷纷起身,请求严惩多铎。 摄政王遣大臣再来,对方的口气已经变得强硬。 “当年国丧,摄政王在大政殿中,你与英王跪摄政王前,请即尊位,说是两白旗大臣,全都属意摄政王,这难道是摄政王杜撰不成?” “豫王,你何时见兄长至而长跪不起过?” 提到两白旗,多铎又想起自己的正白旗,当即怒而反驳道:“你回去告诉摄政王,当年请他即尊位的事情是发生过,可是两旗属意于他这种话,是子虚乌有。” 倒霉的大臣,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充当传话筒。 第三次,多尔衮的言辞更逼人。 “你现在说这话不是你说的,你怎么不说固山额真阿山、阿布泰在外,都是你的亲党,两白旗属意于你呢?” 多尔衮又开始翻旧账了。 话说到这地步,多铎冷静下来了,旧账摆在眼前,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一个从前认清了,低头了,而今又因一时愤怒,重新抛之脑后的现实—— 实力。 多尔衮从前能轻而易举夺走他的正白旗,现在也能轻而易举给他扣上谋反的帽子,非跟他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剩下这点兵,经不起折腾了。 良久,多铎低头引罪。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你回去告诉摄政王!我错了!行了吧!” 郡王贝勒大臣以多铎妄对摄政王,要议其罪,多尔衮的气也消了,他气得是多铎居然敢威胁他,现在看到弟弟服从,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中,他的气就消了,也就原谅多铎了,并没有处罚他,仅让他自己反省。 毕竟比起阿济格,多铎已经非常省心了,他还会认错。 一想到阿济格,多尔衮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于是他决定处理点别简单事务,放松一下,岂料刚打开一份奏折,里面的文字就给了他的太阳穴一番暴击。 阿济格希望多尔衮能搞分封制。 月前,辅政叔王济尔哈朗请册立长子为富尔敦世子,但目前大清的国家结构并不完善,还没有世子这个东西,世子该享受怎样的待遇,品级、俸禄、顶戴,都是一片空白。 叔王既然提了,多尔衮也不能驳他的面子,他于是命礼部商讨册立世子的礼仪以及世子的待遇,顺带再提高一下自己和福晋的待遇,英王和豫王的待遇可以的话,也提一下。 阿济格见礼部在商讨待遇问题,于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继‘大烧大抢’回老家后,他又创造性提出,让皇帝跟明朝一样,把诸王安排到地方,给他们一人分一块地方。 和硕贝勒共议朝政的格局,在崇德一朝,按下刹车键,又在顺治朝初年,死灰复燃。比起皇帝制度,满洲内部还是不乏支持和硕贝勒们共议朝政的人,八旗等同于八个部落,与其合在一起,有些部落要低人一等,不如分开,那些弱小的、遭受排挤的,另谋出路。 一如当年的大蒙古帝国,成吉思汗是天下的主人,可是他的儿子、将领,都是分封一地的国王。八旗和蒙古的发展模式,原本也是同路,老罕王起家,将整个部落分为八块,交给子侄。 是继续汉化,还是继续走部族的老路,这是每一个少数民族政权进入中原地带,所要做出的选择。 “哼。”多尔衮冷笑声,将奏折丢到了一旁。 把有牛录的宗王,派到地方,多尔衮觉得自己应该还没脑残到这地步,他可是读过书的,东周春秋战国纷乱、西晋八王之乱、蒙古帝国也在诸王的争端中分裂。 先帝都称帝了,要汉化。 分封?分什么封!分你阿玛个封! 因为阿济格陡然横插的这一杠子,多尔衮和多铎兄弟的感情诡异的好了起来,气消了,人冷静了,坐下来一想局势,一个虽为摄政王,但独木难支,一步不慎,就会满盘解释,他需要兄弟支持,一个毕竟是宗王,需要机会,才能崭露头角。 再没等于微劝多铎,多铎主动对她道:“不然把多尔博过继给你妹妹吧。” 面对多铎前后反差,于微本能想问‘为什么’,这三个字在脑中转了一圈,又咽回肚子,“好,我立刻去说。” 原因可以过两天问,这事现在必须敲定。 多尔衮也正等着一个台阶,见童尘把台阶递到了眼前,当即就坡下驴,“我很喜欢多尔博这个孩子。”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给,一个愿意过继,兄弟俩一拍即合,顺治二年冬十一月,七岁的多尔博正式过继给皇叔父摄政王为嗣子,这距离她们最早提出这个建议,已经过去了八年。 两兄弟终于认命,向现实低头。 -----------------------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昨天加班到十点半,本来说熬夜加更,结果熬夜加班了....果然不能让工作知道我有时间,我会补上的。[狗头叼玫瑰]) 多尔衮:呜呜呜呜呜没有儿子。 多铎:呜呜呜呜呜我没有权力。 于微、童尘:爬! 第146章 朝鲜 姜嫔的求救信 带多尔博去皇叔父摄政王府的路上, 于微怕多尔博多想,哄儿子道:“姨妈知道你很喜欢书,准备了很多书给你, 你去他们家住,就可以看到很多书了。 多尔博自出生起, 童尘就当他拿自己的孩子养, 也不独多尔博一人,除了福康,其他孩子童尘都当自己孩子养过, 两家住得很近, 孩子们稍大些,就混养在一起。 人类的母爱不可能一直跟鬼上身一样, 保持高度稳定状态, 于微养一段时间,烦了, 丢给童尘, 童尘带几天,烦了, 丢给于微, 孩子们在姨妈家中住一段时间,也是常事。 只有福康除外, 他年纪小, 离不开母亲, 等他稍微大些,大家就搬到了北京,北京的王府大,两家隔得远, 他也就没法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享受两个母亲的待遇。 “我知道。”多尔博仰头,看向身旁于微,“额涅,我知道什么是过继。过继就是说,我以后是摄政王和姨妈的孩子了。” 瞧着儿子那漆黑的眼睛,于微立刻解释道:“额涅不是不要你了,只是....” 只是......大人的世界很复杂。 “我知道。”多尔博接过了她的话,“我知道额涅和阿玛不是不要儿子了。” 就像他想要过继给摄政王,也不是不想要自己的亲生父母,这其中所有的原由,都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知道成人世界的复杂,也更清楚,两位母亲为自己铺的路,究竟是一条怎样的康庄大道。 一位母亲,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另一位母亲,将他带上储位,两位母亲,都无微不至地爱着他,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是彼此坚厚的后盾,有母亲在,没人会威胁到他,有他在,也没有人再敢欺辱母亲。 他们是可以交付一切的盟友。 可他们为彼此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们只能抱紧彼此,于微摸着怀中儿子小小的脑袋道:“额涅很爱你,你是额涅最爱的儿子。” 多尔博两只小手紧抱于微,低声道:“我知道额涅不是不要我,额涅是额涅,姨妈也是额涅,你们都很爱多尔博,你们希望多尔博更好,多尔博也会孝顺你们的。” 听儿子这么说,于微心中感情更为复杂。 轿子停了,又复抬起,一行人走走停停,才终于到了内院,多铎下马,阿雅掀开帘子,于微拉着多尔博从轿子中走出,多尔衮和童尘早站在院门前等着他们一家人。 一家人向多尔衮和童尘行礼,童尘步下台阶,扶起于微,拉着她和多尔博望屋中去,多铎则跟在多尔衮身后进门,四人分内外在屋中坐下,于微和童尘坐在里屋炕上,隔着珠帘,外面多尔博正向多尔衮磕头行礼。 磕头完毕,多尔衮招手示意多尔博过去,多尔博上前,多尔衮摸了摸多尔博的头,他一向是很喜欢多尔博的,这孩子聪明、上进,小小年纪,愿意学汉文,骑射上也不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在选择孩子的时候,多尔衮曾在多尔博和福康之间犹豫过,福康到底年纪小些,真正让他下定决心选择多尔博的,是范文程一番话,他分别和自己举了司马师与司马衷的例子,司马懿之所以自立,无外乎司马师能力出众,而西晋所以衰亡,无外乎‘皇太子圣质如初’。 后继者能力不足,是致命的,这一点说到了多尔衮的心头,福康好在年纪小,也吃亏在年纪太小,还是多尔博吧。 “叫阿玛。”多尔衮对多尔博道。 多尔博脆生生道:“阿玛。” 多尔衮斜了一眼身旁的弟弟,对多尔博道:“豫王也是你阿玛,你不止一个阿玛。”听多尔衮这么说,多铎的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儿子知道。” “去见过你额涅和姐姐。” 多尔博入内,朝童尘行礼,童尘受礼,让嬷嬷将东莪带出来,让她见过弟弟,多尔博按长幼之礼,和东莪相见,“姐姐。” 东莪早听额涅说多尔博弟弟要来自己家里常住,开心的晚上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多尔博来了,她兴奋道:“走,我带你去花园玩,额涅给咱们扎了一个好高的秋千。” 说着,她拉起多尔博就往外去,多尔博看了一眼两位额涅,童尘笑着点头,“去吧,不过要小心。” 因为多尔博这个共同的儿子,多尔衮和多铎兄弟的感情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蜜月期,顺治三年新年朝拜,多尔衮命正白旗下章京拜多尔博,正式承认了多尔博皇叔父摄政王嗣子的地位。 新年前后,蒙古方向传来异动,多尔衮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蒙古苏尼特部额驸腾机思,和漠北喀尔喀的车臣汗往来异常紧密。 腾机思娶了海济的女儿小懒,这个倒霉孩子,幼年失怙,小小年纪就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不久后母亲和阿哥都死于内斗,两个姨妈也均被处死,嫁过去没几年,丈夫又要反叛。 于微很担心小懒。 政治联盟破裂,她这个和亲格格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她去找童尘,想看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她人才刚到门口,恰好与童尘派去请她的女官撞上,女官道:“福晋,摄政王福晋正找您呢。”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3节 于微匆匆入内,发现萨仁和李福晋都在,屋中还有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留在盛京的金玉,金玉一见于微便扑通声跪倒在她面前,恳求道:“福晋,请您救救世子嫔。” “怎么了?”于微心中一沉,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金玉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李福晋不得不替她道:“是这样的,去年,多尔衮不是允许朝鲜世子夫妇返回朝鲜,这几日新年朝拜的时候,朝鲜派来使者,请求多尔衮能释放世子之弟回国,我们才知道,世子返国四个月便病逝了,朝鲜王希望能册立次子为储,回国继承宝位。” 于微点头,朝鲜世子回国四个月便死去的消息,她是知情的,当时她还愣了一会儿,因为去年多尔衮只放了朝鲜世子夫妇回去,没有放朝鲜王的其他儿子,于微以为这位凤林大君人在大清,就不会威胁到世子夫妇,岂料朝鲜世子还是死。 朝鲜世子死了,姜嫔孤儿寡母,又该如何在朝鲜自处? 于微担心,所以特意询问了主管与朝鲜交往的大臣英俄尔岱,英俄尔岱也是阿巴泰的女婿,娶了他寡居的二格格,英俄尔岱告诉于微,世子死后姜嫔便按朝鲜习俗退宫,在宫外居住,为夫守节。 朝鲜对守寡的女子,还是颇为尊重的,英俄尔岱这样说,于微才稍稍放心。 “在使者团队之后抵达北京的,还有咱们自己人,他们带来了一封姜嫔的求救信。” 求救信? “信呢?” 童尘道:“在我这儿。” 于微上前,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张血迹斑斑的绢帛,看布料的材质与边缘参差水平,应该是姜嫔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她咬破手指,写下了这份血书。信中,她阐明世子之死乃是被谋杀,自己母子境遇悲惨,她被软禁,几个儿子都被流放,她希望大清能够支持她的儿子世孙继位。 “姜嫔身边的仆人,冒死将这份书信带出幽所,那些被沈馆公赎的百姓,冒死相互接替,才将书信带过鸭绿江,江这边的朝鲜百姓听说是要救姜嫔,于是找到了咱们府上的旧人,金玉快马加鞭,冒着风雪赶了半个月,才将这信送到我们手上。” 金玉哽咽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请福晋们求求世子嫔吧。” 听完李福晋描述,于微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短暂思索,本能抬眸望向童尘,童尘对上她的视线,二人眼神交流,童尘对李福晋道:“这件事我们要商议,你先带金玉下去休息吧,包扎一下伤口,她手上都是血。”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金玉袖边一片鲜红。 金玉收到姜嫔的求救信,一刻也不敢耽误,日夜兼程,冬日寒冷,马缰磨破她冻得青紫的手,她也感觉不到,进入屋中,气温暖和了,伤口又开始缓慢渗血。 李福晋和萨仁带着金玉下去,屋中只剩下于微和童尘,没有旁人在,两人也就不再遮掩,于微径直道:“我们救不了姜嫔,腾机思和多尔衮有怨,反叛是迟早的事情,大清已经顾不上朝鲜了,只要朝鲜不起兵造反,多尔衮就不会管到底谁做世子。” 童尘也很赞同,“四川还有张献忠,多尔衮准备让豪格出征,腾机思要是真反叛,大清连平定他的兵力都未必能凑出来,怎么还管得上朝鲜的事情。” 两人长叹口气,于微道:“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做这个朝鲜王,对大清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他乖乖做大清的藩属,不起兵叛乱。可是站在于微和童尘的角度,她们还是更希望姜嫔能够做朝鲜的执政者,她们亲眼见过姜嫔和世子,为朝鲜百姓奔波。 而且,这封信能送到他们手里,也证明,朝鲜百姓是站在姜嫔这边的。 “我记得,李福晋是不是从出嫁以后,就没有回过家乡省亲?”于微看向童尘。 童尘稍作思索,“你是说让她回去?先拖住那边。” “缓兵之计,先扯虎皮做大戏,把姜嫔和世孙的命保住,她毕竟也是多尔衮的福晋,待遇已经快比我高了。” 这几年来,多尔衮不断提高自己和福晋的待遇,摄政王嫡福晋的仪仗,不断朝皇后看齐,侧福晋的待遇,朝辅政王的嫡福晋看齐,庶福晋的待遇,朝和硕亲王的嫡福晋看齐。 照这个趋势,再过两年,李福晋的待遇就要超过于微,于微见到李福晋,还要向她行礼。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有点bug,是顺治二年,写成三年了,已经修改了,私密马赛。 童尘:我这个待遇怎么只比皇后少一丁点?! 多尔衮:有问题吗? 多铎:有问题的,有问题的阿哥!我老婆这个待遇不对吧 于微:+1. 多尔衮:你老婆的待遇关我什么事?[问号] 第147章 小狗哼唧 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于微和童尘商量好, 便叫来李福晋商议此事,听闻要自己归国,她心中一时复杂, 低头不语。 “回去干什么?”萨仁为李福晋抱不平道,“要用她的时候, 就把她送来, 用不上了,就说她们嫁给了蛮夷,染上腥膻, 瞧不起她们。遣妾一身安社稷, 不知何处用将军。” 这些年,李福晋一封一封收到朝鲜来的家书, 人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她那已经成为没落宗室的父亲,没有因为她嫁来了大清, 境况有所改变, 而受到了朝廷上下士大夫们的攻击。 李福晋的父亲因为将女儿嫁给了多尔衮有功,获得了官位。但那些凭借家中女子殉节而获居高位的大臣, 十分鄙夷李福晋的父亲, 认为他卖女求荣,全然忘记了当年多尔衮攻破江华岛, 是因为李福晋嫁给了多尔衮, 才换来了朝鲜王室与文武家眷平安。 士大夫讲究风骨, 战败、蛮夷、卖女求荣的耻辱,层层压在李福晋的家门,让他们一家人都直不起腰来。 萨仁和李福晋的情况类似,同样是因为部落战败来到大清, 但是科尔沁并不会看不起萨仁,朝鲜却将李福晋视为耻辱。萨仁想不明白,为部落牺牲的人,怎么会受到部众鄙夷呢? 她认为,既然李福晋的部落不要她了,那干脆她也不要那个好了,那样的部落,待着有什么意思。 听到萨仁居然也说起汉诗来,于微不免惊讶,萨仁一笑,道:“这是多尔博教我的,这小子可讨人喜欢了,全府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多尔衮只有多尔博一个儿子,新年朝拜的时候,多尔衮又命两白旗章京拜他,不出意外,多尔博就会是多尔衮的嗣子,对于这位将来或许会承袭摄政王府一切的阿哥,府里的福晋们态度不一。 大概分为三派,一派将多尔博当做自己孩子,比如萨仁,都是亲戚嘛,单从他们家自己论,多尔博还是她的小表弟,小表弟长得可爱,人又机灵,会陪着她玩,哄她开心,小家伙好听的话一套接一套,萨仁怎么会不喜欢他。 童尘和萨仁,是多尔博在摄政王府最坚实的后盾。 另一派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比如察哈尔公主,同为蒙古血胤,公主并不排斥多尔博,但毕竟没什么太多来往,公主对多尔博的感情有限,再者公主的身体一直也不好,肺病缠身,常年卧病在床。 还有一派边缘派,如李福晋与瓜尔佳福晋,李福晋是庶福晋,多尔衮摆平完朝鲜就将她抛之脑后,作为庶福晋,她在府中地位有限,无法和一众正式迎娶的福晋们相提并论,话语权微弱。 瓜尔佳福晋则受过童尘和萨仁的联手整治,已经半透明化,她规矩做人,两人也不再为难她,尤其是童尘,她知道这是多尔衮的错,可她也实在没办法,瓜尔佳福晋接受现实后,童尘对她也如对其他福晋一般。 边缘派的福晋自然不敢在立嗣这件事上,和嫡福晋、福晋作对,多尔博也意识到这两位福晋处于劣势,在征求过童尘的意见后,偶尔向她们示好,两位没有地位的福晋见自己还能被多尔博视为‘额涅’,震惊的同时,不免感动,于是也十分疼爱多尔博。 摄政王府上下一致公认,大阿哥多尔博是个好阿哥。 见李福晋不愿,于微将眼下境况讲给她听,“南明尚在,李自成余党未清,摄政王又要派肃王对大西军用兵,大清没有余力再干涉朝鲜,即便世子之死正如姜嫔所言,摄政王也不会管。” “朝鲜王能杀世子,也会杀姜嫔母子,眼下能救姜嫔的只有你,你是摄政王的福晋,朝鲜的人不敢动你。” 李福晋抬眸,满眼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我愿意回去。” 萨仁抿唇,须臾,一只手落在李福晋肩上,李福晋回头,对上萨仁炯炯目光,“你回去,不止是为了姜嫔,也是为了你自己,你难道不恨吗?我要是你,我一定将那些混蛋都痛打一顿。” 她抬手,做了个扇耳光的手势,“就这样,谁要敢议论你,你就扇他一耳光,狠狠扇,用力扇。对于那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就应该这样。” 童尘也道:“我还是那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你听不听得进去,人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如果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自己是家门的耻辱,那么别人也不会尊重你们,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朝鲜的文成公主。” “不要将自己放在洼地,任人指责,你要抢占高地,你是一位类似文成公主,为国家奉献的忠贞之人,你是女中楷模,谁要是指责你,谁就是小人,对于小人,就要拿出你的君子之威。” 童尘抬手,举起巴掌,“除了朝鲜王夫妇,其他的,都无所谓。” 弱国无外交。 商定由李福晋回朝鲜后,于微又和她们商讨了一下执行的细节,多尔衮那边,当然由童尘出面,就说李福晋离家日久,思乡心切,希望能回朝鲜省亲。回乡随行队伍,文武都需兼备。 尤其是文员,于微怕李福晋一回家就被家乡浓厚氛围影响,被别人道德绑架,特意让王府长史从今年科举录取的进士中挑了几个满腹经纶的,这种新朝一建立就参与科考的学子,都不会给自己太强的道德压力,能通过科举,势必精通四书五经。 孔子死,儒家即分派,有子张、子思、颜氏、孟子、漆雕氏、仲良氏、荀子、乐正氏八派,千百年来,又与各家分分融融,诞生出其他流派,一个问题,不同派别有不同观点。 对轰呗,圣人轰圣人,贤人轰贤人。 是真的士大夫,还是只是滥竽充数列于士大夫之列,用圣人的话装点自己的门面,将自己拉到与庸人不同的地位,成就自己的高高在上,只有自己知道。 百姓也知道。 “希望姜嫔能拿出来在盛京的能力,重头再来一次。” 目送李福晋浩荡的省亲队伍远去,于微对童尘不由对童尘感慨道。 大清,远水救不了近渴,大清的过度参与,反而会激起朝鲜百姓对世孙的反感,认为他是大清的傀儡,真正能让她摆脱困境的,只有她自己,而且,摆脱了,困难也还在后面。 小国的困境,往往是内外问题同时存在,如何处理朝鲜和大清、大明的关系,处理国内士大夫之间、士大夫和百姓之间的问题?这是比姜嫔现在遇到的问题还要困难。 童尘叹气,“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或者,将来朝鲜请求册封世孙的时候,我们再帮帮她,别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送走李福晋,于微乘轿回家,这大半个月都在奔波朝鲜的事情,她无暇顾及家中孩子,也不知他们几个有没有闯什么祸,进了北京后,多尔博总带着姐姐阿哥们出去玩,满大街小巷的乱跑。 多尼嘿嘿嘿的满大街乱看,北京的繁华,远在盛京之上,他被北京的热闹与喧嚣吸引,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同比之下,舒伦和多尔博就沉稳很多。 舒舒出去,还要叫上石华善,两家订婚之后,石华善已经树立起了格格专属跟班的意识,舒舒也将石华善当成了自己御用小尾巴,别人要让石华善做些什么,她还不高兴,这别树一帜的占有欲啊。 石华善屁颠屁颠跟在舒舒后面,舒舒吃什么他付钱,吃一两口尝个鲜,剩下的由石华善扫尾,舒舒喜欢什么他买什么,买的东西他提着,遇到有人卖艺,小孩子们挤不进去,石华善就将买的东西叼在嘴里,背起舒舒,让她踩着自己看。 虽然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婚姻,但却已经知道,要对彼此好,很多大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也无外乎此。 还有福康和多铎父子俩。 多铎凯旋之后,就一直在家中休息,他想的是趁此机会陪陪孩子们,岂料孩子们并不想让阿玛陪。 大孩子们玩心重,不想被阿玛约束,要自己出去玩,多铎身边就只剩下跑得不够快,被阿哥姐姐当累赘丢在家里的福康,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多铎很溺爱福康,福康又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想吃沙琪玛、糖葫芦、麦芽糖一类不合理的要求,全偷偷摸摸跟他阿玛说,多铎一听儿子想吃,起先犹豫,最后大手一挥就让人去准备。 沙琪玛油腻,对肠胃不好,甜食对他的乳牙不好,福康稍微吃多一点,肚子和小牙就会难受,人开始哼哼唧唧,多铎搂着儿子,那个心疼,立誓再也不给孩子吃那么多。 等福康好了,又馋了,孩子不长记性的搂着他阿玛的脖子哼哼唧唧,他的阿玛又心疼,也跟鬼迷了心窍一样,将之前发的誓忘在脑后,给他吃他想吃的。 会哼唧的孩子不止有奶吃,什么都有得吃。 从多铎宠溺福康的样子,于微不难看出,他小时候多半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格外溺爱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福康。多铎却说,不止如此,还因为福康长得像她,一个长得随福晋,性格随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格外疼爱呢? 他话说到这地步,于微不由低头羞涩一笑,就是想再苛责他几句,都找不到话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不让吃,别吃这么多。” 于微回到王府,先问下人们阿哥格格的去向,得知几个孩子又出去了,又问多铎和小阿哥在哪儿,以往这时候,父子二人不是在花园里晒太阳,就是在屋子里听曲。 “大王和小阿哥在屋子里呢。” 于微进屋,却见多铎久违的出起了cos,身上道袍宽大飘逸,垂下洁白宫绦,幅巾遮住寸发和细辫,乍一看,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汉族士大夫呢。他正弯腰,为福康换衣服,显然,他是打算带着福康一起出cos。 多尔博不在家,没人和多铎一起开开心心出cos,多铎只能培养小儿子,继承自己的兴趣爱好,福康显然被多铎身上宽大飘逸的衣服吸引,睁着双溜圆的大眼睛,小手在阿玛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多铎沉浸在自己的兴趣爱好中,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于微,福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于微,眼珠子一亮,开心大喊道:“额涅。” “嗯?” 多铎顺着福康的视线回头,“你回来了?” 福康挣开多铎的手,拖着穿了一半的衣服朝于微跑来,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腿,扬起小脑瓜奶声奶气道:“额涅,你回来了。” 于微蹲下身子,细心将富康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福康穿好衣服,重新挤进于微怀中,小脸在她怀中蹭来蹭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小狗哼哼唧唧,奶声奶气的叫着‘额涅’。 搂着怀中儿子,于微不由抿唇,好像.....一般人确实顶不住小狗哼唧。 ----------------------- 作者有话说: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4节 福康:阿玛额涅我栓你们来了,小狗哼唧。 多铎:老婆[狗头叼玫瑰] 于微:....... 多尼:嘿嘿嘿,这也太繁华了,弟弟你真好,阿哥以后有好东西也会分享给你的。 多尔博:阿哥,你要记得是我带你出来玩的哦[捂脸偷看]。 舒舒:为什么要栓猴子呀?[问号] 石华善:因为猴子喜欢被栓。[哦哦哦] 第148章 世子 什么时候给多尼请封世子 多铎展开双臂, 原地转了圈,炫耀道:“怎么样?我在江南看许多士大夫都是这么穿的。” “这衣服是你在江南做的?” “是啊。”多铎应道,“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我喜欢汉人衣冠, 送了我好大几箱子衣服。” 多铎克定江南,以定国大将军豫王敕, 传遍江南, 禁止百姓剃发易服。 当然,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爱出cos,而是延续了先帝的举措。 先帝对剃发的态度就是, 爱剃不剃。 你不想剃, 我还不让你剃,想跟我留一个发型, 你什么层次什么水平? 在先帝治下, 剃发被当做一种吸引人的特权,而非强迫的手段, 并非所有汉人都能剃发, 只有归降的将士、科举的儒生需要剃发,以此验证忠心。 和剃发并举的还有易服, 辽东地区物产不丰, 百姓能有得穿就行,只要不裸奔, 不被冻死, 爱穿什么穿什么, 但是当官的要穿得规矩点,别丢份儿! 这样一来,寻常百姓对于剃发易服的抵触心理就会降低,再以科举、做官, 逐步吸引百姓剃发,大大缓和了社会的矛盾。 先帝将自己的理论晓谕诸王,诸王也觉得有理,加上他十几年如一日督促成年诸王贝勒学习,到征讨南明时,多铎不仅能熟练的引经据典,劝降汉族士大夫,还能在短时间内安定江南,恢复社会秩序。 定国大将军豫王令颁布之后,多铎又按照当年入关时盟誓的内容,约束军纪,引得江南百姓对这位豫王十分好奇,多铎亲至南京报恩寺上香,整座南京城万人空巷,甚至有人因为想要一睹他的真貌险些被踩踏致死。 在人才培养这方面,先帝真是没话说,难怪到现在,众人追忆先帝,都会涕泪俱下,这眼泪,不一定都是假的。 江南的士大夫投降后,见多铎喜欢汉人衣冠,投其所好,试图将这位颇有份量的亲王,拉入汉化的阵营。异族政权入主中原,前例不可胜数,华夷之辩的界限,从来不那么泾渭分明,只要能遵循旧制,那就还是华夏。 多铎不排斥汉文化,相反,他喜欢这些漂亮衣服得很,瞧着眼前花孔雀一样的coser,于微歪头打量眼,又低头看看福康身上那件和他阿玛如出一辙的衣裳,人过三十岁,多铎开始褪去年轻的稚嫩与毛糙,朝着稳重的方向发展。 年轻的亲王,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于微往前两步,走到多铎跟前,伸手想为他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手贴在他胸膛那一瞬,一股蓬勃力量感直冲掌心,于微低头,将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隔着柔软的衣料,于微轻而易举便描摹出衣下精壮躯体的轮廓。 怪趁手的。 手贴在衣服上,就不想挪开。 多铎低头一笑,只是得意的任由她摸。 腿上蓦然一沉,于微低头看去,福康已经扯住了她的骑装下摆,“额涅,抱抱。” 于微装作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抚平多铎衣襟的褶皱,抱起福康,轻声哄道:“福康乖,让嬷嬷带你去花园里玩秋千好不好?”福康摇头,撒娇道:“额涅陪我玩嘛。” “你和嬷嬷先去,阿玛和额涅一会儿就过来找你们。”多铎摸着儿子的小脑瓜,说得跟真的一样。 福康这才乖乖离去,孩子前脚走,多铎后脚伸手拉住于微,“走。” “嗯?” 于微望着面前明制汉服,鹅黄衫,碧绿裙,还有一双绣花鞋,疑惑看向多铎,“就穿这个出去?” 这合法吗? “你只要你拿我当亲王,怎么不行?” 大清入关时,曾短暂推广过剃发易服,因为阻力太大而作罢,接连攻克中原、江南一带后,多尔衮重提了剃发易服,他先是强迫京城地区的人全部剃发,又改易汉族官僚的礼服、官服。 剃发是大规模的,易服是小规模的,最先集中于汉族官僚,至于百姓.....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当年没轮到他们穿礼服,现在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换新礼服。 一位汉族装束的妇人捧着个梳头匣子进来,多铎对她道:“你服侍福晋更衣,再给福晋梳个好看点的头发。” 汉族女子发式精致而繁琐,多铎显然低估了它要花费的时间。 等到嬷嬷为于微梳好头发,戴上钗环,多尼也站在门外,他一抹头上的汗惊讶道:“阿玛,额涅?” 多尼瞪大了眼睛,很快,他反应过来,追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多铎目光躲闪,“我和你额涅有事要出去一趟。” 显然,他不想带多尼。 多尼看向于微,“额涅,你们是要出去玩吗?” 于微以袖掩面,不知该如何搪塞,她看向多铎,小声问道:“怎么办?他回来了,多尔博、舒伦舒舒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带一个比三个好。”多铎当即拍板,对多尼道:“来人,快给阿哥拿衣服。” “阿玛!”多尼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下人去取衣服,于微立刻动手帮多尼解衣扣,拿来后,多铎抖开衣服,就往多尼身上披,三个人手忙脚乱。 幅巾还未戴上,舒伦和多尔博几人的声音就从廊下传来,幸而阿纳日机警,早守在两人必经之路上,三人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做贼一样从侧门溜出正院,确认舒伦他们看不见自己了,三人才松了口气,笑出声来。多铎将幅巾戴在多尼头上,于微为他整理好腰间的宫绦,三人手拉着手,大摇大摆往街面上走去。 一座城池,见证几百年风雨,是金代的中都,元代的大都,明代的京城。 唐末五代十国,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之辽,金灭辽,这里便归属于女真人,蒙古灭金,建立大元。 百年后,徐达驱赶走城中的蒙古人,再往后,这座城池又更换主人。 战争的阴霾很快散去,北京恢复繁华,车水马龙,一家三口悠闲打量着周围一切,杂耍的艺人、叫卖的摊贩、在店门口吆喝的小二。 路边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吸引了多尼的注意,他走过去,拿起一串九连环,好奇解了下。 摊贩见多尼穿戴不俗,当即招揽道:“小少爷,这可是诸葛连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解开,少爷要不要买回去试试。” 于微走上前,多尼举起手里的连环,“我想要这个。”见是九连环,于微用问摊贩道:“这个连环多少钱?” 摊贩报了个价,于微也不讲价,让他装起来,摊贩见状,又拿起几件玩意儿,吸引起多尼的注意,“小少爷,还有这几个,你看看,喜欢吗?” 多尼的注意被稀奇玩意儿吸引,鲁班锁、草编的栩栩如生的蚂蚱,还有捻转的木陀螺,涂了颜色,一转起来,呈现出不同的图案。 摊贩为多尼示范木陀螺,一个个的转起来,相互碰撞,斑斓色彩变化不停。多尼看得目不转睛,鼓掌叫好。 “都买了吧。”多铎将手揣进袖子里。 于微看向他,“买那么多东西,你拿吗?” 多铎一努嘴,“谁的谁拿。” 于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多尼正踮着脚,去够摊子上一串亮晶晶的水晶风铃,忽然一道身影挤了进来,多尼回过头,开心道:“长元阿哥。” 长元是穆尔祜的儿子,宁古希的孙子,杜度死后,先帝就将他们一家子踢出了宗室,入关时,穆尔祜又靠着自己的努力,挣得军功,把自己一家子重新写进了老爱家的族谱。 穆尔祜只有长元一个儿子,与多尼年纪相仿,长元这小子一点也不长,但是圆,圆滚滚的,和多尼站在一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嘿嘿一笑,俨然地主家的两个傻儿子。 长元身后,跟着他的小妹妹,妹妹一手糖葫芦,一手糖人,埋头苦吃,小孩子总是最甜的东西没有任何抵抗力。 “你也出来玩啊,多尼阿哥。”长元上下打量他一眼,好奇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多尼看向一旁多铎与于微,长元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两个大人,顿时吓了一跳,忙向二人行礼道:“费扬古翁库玛法,费扬古乌库嫲嫲。” 比叔爷爷和叔奶奶更高一级的,是曾叔爷爷和曾叔奶奶。 年纪轻轻,但四世同堂。 于微笑得慈祥,“你也出来玩吗?怎么没人跟着你呢?”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随从跟着长元,长元得意一笑,“我把他们甩掉了,这样我们偷偷吃糖的事情就不会被额涅知道了。” 于微的嘴角抽搐了下,这混小子。 因为长元的出现,一家人的cos让摊贩看出端倪,他有些不大情愿将东西卖给多尼,但又实在忍不住大单的诱惑,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摊贩最后还是将多尼看中的东西都包了起来。 怕长元和妹妹两个小孩子不安全,于微便让长元兄妹俩和自己一起,孩子们叽叽喳喳,于微忽然想起件事,侧首问多铎道:“礼部议的章程,是世子照亲王之例吗?” “对。” “那你什么时候为多尼请封世子?”于微开门见山道。 多铎转过头,看了于微一眼,无奈道:“他都没有十五岁,还没成立呢。” 十五岁,是征兵的年龄,孩子只有到了十五岁,才算做成年人,父母才会分一部分家产给他,让他自立门户,低于十五岁,还只能算未成立之子。 于微‘哦’了声,无理取闹道:“你就是不疼爱多尼,哦,一定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大王厌倦我这个福晋了,所以连带着不喜欢我的儿子。” 多铎哭笑不得,“福晋,你说这话可当心天上的雷。” “我就是请册世子,朝廷多半也不会允许。” ----------------------- 作者有话说:此时,摄政王府。 童尘:你什么时候立多尔博做世子?[问号] 多尔衮:[哦哦哦] 于微:多尼什么时候当世子?[问号] 多铎:你当我是摄政王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这么看得起我[小丑] 第149章 父慈子孝和鸡飞狗跳 技能点都很突出…… 两人就立世子的事情多聊了几句, 多铎说国朝重军功,封爵谨慎,没有军功无从封爵, 或者只能封一些基础爵位,如镇国公、辅国公, 等立下军功, 再逐步晋爵。 过几年多尼、福康大了,也会和阿济格家的傅勒赫一样,先封一个公, 如果福康长大后, 比阿哥强,立下的军功多, 超越阿哥也并非不可能, 就像阿济格家的劳亲。 劳亲是阿济格的第三子,傅勒赫的亲弟弟, 追随父亲入关立下赫赫战功, 其勇猛程度不在阿济格之下,但又没有阿济格的鲁莽, 很得多尔衮的喜欢, 马上就要封亲王。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5节 “可是富尔敦也没有什么军功,他也才刚十五岁。” 济尔哈朗早年也生不出儿子, 一口气凑齐七仙女后, 才成为有儿子的男人, 富尔敦生在天聪七年,就比多尼大两岁。阿济格家的劳亲一般人的确比不过,但是多尼比起富尔敦又差在哪里呢? 多铎侧首,答得诚实, “他是辅政叔王的儿子。” 差在阿玛了。 王也分三六九等。 皇叔父摄政王、辅政叔王、有封号的和硕亲王、无号亲王、郡王,和硕亲王不如辅政叔王,和硕亲王的儿子的儿子又怎么比得上辅政叔王呢? “哦。”于微应道,这个理由太充分,她一时竟然没有反驳的借口。 两人聊完,一抬头发现多尼和长元都不见了,于微心头一惊,忙让侍卫去找,侍卫们找了一圈,却不见两个孩子踪迹,两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多铎当即命人扩大搜索范围。 就在众人四处搜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之际,长元拉着多尼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多铎零帧起手,照着多尼的头就是一下,一旁长元也挨了一下,虽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但,辈分太低了。 “刚跑去哪儿了?”多铎问道。 两人捂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刚才跑去了哪里。 “你再乱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多铎威胁道。 多尼抬头,看了一眼阿玛,忽然笑了一下,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我不乱跑阿玛就会带我出来吗?你是想和额涅偷偷出去吧。”多铎的手快,多尼‘哎呀’声,捂着头躲到了于微身后,“额涅。” 于微一把抱住多尼,挽救他那聪明不到地方的小脑瓜道:“好了好了。” 天气一暖和,人就很困,多铎上午拥被不起,中午和于微研究汉服的一百种cos,大清衣冠制度还未成型,于微和童尘想着先下手为强,刚好家中又有多铎这个汉服爱好者,他对汉服、满洲服饰、蒙古服饰的审美都很在线。 毕竟是尊贵的、娇生惯养的五彩斑斓亲王。 下午检查孩子们的学业,不检查作业,父慈子孝,一检查作业,鸡飞狗跳,舒伦的蒙古语一塌糊涂,哪里像是蒙古女人的孩子,于微都怕她嫁到蒙古后受人欺负,但再一看她胳膊上那健壮的肌肉,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下去了。 舒舒光顾着和石华善玩,汉语倒是有所提升,扭头把满文全忘了,忘本!太忘本了!多铎这边斥责舒舒,那边舒舒还小声埋怨,说满文难懂,没有蒙古语和汉语好。 多尼的箭全射到了旁边的靶子,摸着头满脸尴尬,他的准头很差,也不知遗传了谁。也许....是那个把箭射到自己阿哥大腿上的阿玛?也有可能是那个没怎么系统学过骑射,全靠各种野路子提升中靶概率的额涅。 “现在看来还是多尔博聪慧。”多铎痛心疾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多尔博无论是学满蒙汉三语,还是朝鲜语,都学得非常快,也不需要人督促,自己勤学上进,在骑射方面稍微逊色些,却也有股远超同龄人上进心。 “行了。”于微出声道,“已经说过他们了,就不要再说了。” 其实孩子们也不差,要是舒伦是个阿哥,她一定能建功立业,舒舒是个阿哥,也能去当个文臣,多尼要是个格格,一定是讨人喜欢的还珠格格。 怎么能是孩子们的错呢?分明是这个时代局限了他们的发展,技能点都点上了,只是不符合这个社会主流价值观罢了。 于微垂眸看向多铎怀中福康,“不还有福康吗?” 多铎垂眸,目光落在福康身上,两个学渣,妄图再一次培养出一只凤凰学霸。福康见阿玛额涅都看着自己,滴溜溜的黑眼睛,对上二人视线,讨好一笑,“阿玛、额涅。” “多尼小时候也这么聪明。”多铎幽幽道,“怎么孩子长大了就没小时候聪明了?” 师父请了,多铎也亲自教了,但多尼的骑射,似乎并没有多大进展。 于微垂眸,避开多铎的视线,要说多尼骑射没有长进,原因她是知道的,于微问过师父,师父说多尼正想着出去玩,心思不在骑射上,而且,多铎对多尼的期盼,有些太高。 或许是因为长子的缘故,多铎对多尼和对福康,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他希望多尼能够尽快成长,长成像劳亲那样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孩子,是父子,也是同袍,故而在骑射上,对他报以厚望。 而对福康,一是孩子还小,二他毕竟是小儿子,多铎很宠溺福康,总希望他能够慢些长大,不要离自己太远,一直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当然,期盼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多铎摇摇头,将几个逆子甩出脑海,“算了,不想了,别把我气死了。” “你再说他们不好,我也要生气了。”于微竖眉。 “你还护短起来了。” “嗯?” “行了,我不说了。” “你也不能只骂他们啊。” 于微拽着多铎,两人又去看了孩子们,几个孩子挨了骂,都垂头丧气,多铎一见这场景,心中也一软,一家人坐在一起,于微和多铎分别哄了哄孩子们,安慰他们,不要泄气。 一个个哄完孩子,天就黑了,两人回到屋中,于微惊奇发现,屋中不知何时摆上了宴席,她扫了一眼屋中陈设,瓷瓶鲜花,香炉焚烟,这布置......背后恐有汉人指点。多铎望着屋中场景,这才想起来还有晚酌的事情,真是让孩子们气糊涂了。 “别管孩子们了,咱们俩小酌一杯。”养尊处优王从不内耗,拉着于微就要入席。 放着好好的凳子不坐,多铎非要将于微拉到他膝上。 “重了。”多铎调侃道。 于微剜了他一眼,“大王这说的什么话?既然嫌重,就放开我吧。” 说着,她就要往起站。 多铎笑着将她拉回来,“好了好了,还是胖些好,长胖些就好了。” 此话一出,于微也不由笑了,“十几年前的话,还拿出来说,先帝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长胖些就好了,他应该告诉礼亲王,是你没有眼光,大福晋的妹妹,是满蒙第一美人。” 先帝真是受气啊,连这都不敢反驳,连累于微平白无故就坐稳了没有美名、没有贤名的人设,他都是大汗了,昧着良心说两句好话怎么了? “现在看来,先帝真待我这个弟弟不薄,竟然愿意将你嫁给我做福晋,大妃之女,十分富贵。” 于微垂眸,盯着多铎的眼睛,“我记得你不是嫌我长得难看,不想娶吗?” “谁说的?”多铎对上她的视线,嘴硬不承认道。 于微凑近,“你又耍无赖。” “没有。”多铎咬死不认。 “好吧,那就是没有。”于微松了口,“先帝对我也不薄,竟愿意将幼弟给我做丈夫,和硕贝勒,十分尊贵。” “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多铎笑着凑到于微跟前,学着她的样子逼问道:“你不是不想嫁给我,要回科尔沁吗?” 于微也笑,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低声道:“有吗?没有的事。” 博山炉中的香徐徐升起,香气在温暖房屋中,逐渐发酵,散发出果实成熟,糜烂的甜腻。 于微置身其中,仿佛陷在粘稠河流,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静静飘浮在水面,随着波涛起伏。她只有一个感觉,热,热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流汗,汗水干了,黏腻地粘在身上。 一夜无梦,次日眼皮艰难抬起,多铎的脸便瞬间放大,直映入眼帘。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现昨晚的事情。 她艰难抬起手,往枕下摸去,书页的棱角分明。 衣服都脱了,多铎却从枕下摸出本书,于微愣住了,“这个时候,你认真个什么?”多铎抿唇,翻开书页。 书不是什么正经书,有赤条条打架的小人,香不是什么正经香,加了助兴的依兰花,酒也不是什么正经酒,放了鹿茸鹿血。 人就更不是正经人了。 身边人的眼皮动了下,多铎睁开眼睛,发现于微正盯着自己,搁在她腰间的手从被中伸出,包裹她的头。 “头还疼不疼。” 两人的动作太激烈,一时不慎,于微的头结结实实撞在床头,多铎的手掌宽厚,落在额发,给人一种安全与温暖的感觉,于微顺势挤进多铎的怀抱,闭上眼睛,多铎也抱紧于微,两人黏在一起,正亲昵交颈,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阿玛,额涅,儿子来给你们请安了。” 两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于微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会自然醒,就是因为,已经到了多尼要给她请安的时辰。 家里原本是没有早起请安这个坏习惯的,直到多尔博上学,跟杀千刀的范文程学会了孝悌,两个儿子乖巧的来给自己这个做额涅请安,额涅也不好意思睡懒觉。 日子一久,于微也就养成了到点自然醒,等到多尔博和多尼请安走了,再回去香甜的回笼觉。 多铎出征在外,没享受几次这样的殊遇,多尔博去了摄政王府后,多尼的请安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也许是昨天被斥责,多尼想着再表现一下,于是早早起床,来向父母请安。 头顶传来无奈的叹气声,多铎对于微道:“与其请安,不如早起去练骑射。” 于微也无奈,“我让他别来,他非要来。”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阿玛,额涅。” 两人哈欠连天的望着地上那颗毛茸茸的头起伏,多尼磕完头,挤在父母之间,撒娇道:“阿玛,额涅,儿子错了,我不该老想着出去玩。” 多铎原本还板着的脸,神色霎时和缓,他心疼的摸了摸多尼的头,“外面都有谁啊?怎么老想着出去?” “我在外面认识了几个朋友,我可以带他们回家玩吗?”多尼眼中满是期待。 “玩吧。”多铎已经释然了。 ----------------------- 作者有话说:于微:我们舒伦是要做巴图鲁的人,我们舒舒也是要当才女的,多尼淳朴,福康是点子王。 多尔博:收到,大姐姐是固伦巴图鲁公主,治理蒙古一方,二姐姐嘴嘴皮子利索,当大儒负责辩经,跟额驸做文化建设,阿哥天性淳朴,当贤王负责民政,小弟鬼点子多,负责去跟敌人斗智斗勇,是这个意思吗?额涅。 于微:[狗头叼玫瑰]企业级理解。 多铎:原来是这个意思[小丑] 第150章 福乐 多尼给自己取的名字 多尼要带朋友回来玩, 于微为了招待儿子的朋友们,下了大功夫,不仅准备了小朋友们都爱吃的糕点, 如沙琪玛、饽饽一类的,还久违的下了次厨房, 烤制了奶油小蛋糕。 一个一个装在精致小瓷碗中的蛋糕排列整齐, 动物奶油挤成花朵状,点缀各种新鲜水果,奶茶准备了两种口味, 甜咸具备。 场地选在花园, 王府的花园面积大,有山有水, 还有一片开阔地带, 非常适合孩子们跑来跑去。因为不知道多尼的朋友是男是女,于微还格外准备了嘎拉哈, 想着万一有女孩, 也有东西招待。 等到多尼带着他的朋友们站在自己面前,于微看清眼前孩子的样貌, 瞳孔一震, 当即对阿雅道:“去跟大王说,让他不用过来了, 去赴宴吧, 这边有我招待。” 多尼带回来了四个朋友, 除了之前于微见过的长元,剩下三个脸都很生,看样子不是宗室,他们身上的汉制服饰也说明了这一点。衣服的料子不差, 但洗的褪色,有些地方还缀着补丁,三个孩子的个子很高,但人却非常瘦,脸色也很黄,说一句面黄肌瘦也不为过。 不难看出,他们的家境很一般。 前几日多铎刚为了多尼骑射没有进步的事情,斥责过他,若是再让他知道,多尼结交了几个汉人的朋友,恐怕难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三个孩子似乎没想到多尼会是个王子,拘谨站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于微见状,立刻宽慰他们道:“别怕。你们就是多尼的好朋友吗?来到这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于微标准的普通话,打消了几个孩子的防备心,他们困惑摸着头,看向一旁多尼,多尼尴尬摸了摸头,避开朋友们目光的审视。 最大的孩子问道:“夫人,他叫多尼吗?” 于微愣了一下,旋即看向儿子,看来,这小子在外面有马甲。 “多尼是他的乳名。”于微硬着头皮给儿子圆上了这个谎。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6节 几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你们在说什么?”长元显然听不懂,看看于微,又看看多尼,显然是希望多尼能给他翻译一下,多尼低头,打死不翻,长元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瞧着不懂汉语的长元,和三个明显就是汉人的孩子,还有多尼,于微更困惑了,这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凑一起的? “嫲嫲,这个是给我们准备的吗?”长元实在听不懂,干脆作罢,一扭头见旁边桌案上摆着各色美食,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吃的东西上,小鬼虽然贪吃,却还保持着基础的礼仪,询问道:“长元可以吃一个吗?” “吃吧。”于微笑道,“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长元得令,立刻开动,多尼端起盘子,将里面的糕点挨个分给朋友,“吃啊,快吃,这是我额涅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两口糕点下肚,孩子们也就活络起来,开始玩游戏,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的福康在嬷嬷的带领下,也来到花园,开心加入了阿哥们的阵营。 又过了一会儿,童尘才带着多尔博姗姗来迟,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她也肉眼可见的一愣,但多尔博却熟络的和几个孩子打起招呼,见此,童尘和于微的心也就沉回心底。 为了让几个孩子玩得不那么拘束,两人便挪到了假山上的亭子里,亭子在假山上,安静无人打扰,也可以远远看着孩子们。水声潺潺间,童尘忽然叹口气,“我不想让东莪嫁到蒙古去了。” 于微知道她是在说济海之女小懒格格的事情。 苏尼特部腾机思不满多尔衮的统治,意图脱离大清,投向漠北喀尔喀蒙古,喀尔喀那边要求腾机思杀死所娶的大清公主,也就是小懒。 腾机思尊崇皇太极,将其称作‘恩父’,不满和‘恩父’之子相争的多尔衮,在岳母济海与大舅子阿达礼卷入争端被杀后,腾机思对多尔衮的厌恶达到了巅峰。 他要跑路了,决定去投奔自己在漠北的同族,喀尔喀蒙古的车臣汗,漠北喀尔喀三汗也想借用腾机思的事情,将手伸向漠南蒙古。蒙古,是蒙古人的蒙古,满蒙再咱们联姻,也改变不了两家并非同一族裔的事实。 因为小懒的事情,童尘开始重新考虑起和蒙古联姻的事情。 于微端起奶茶喝了一口,须臾,开口道:“直接让东莪掌控那个部落不就行了,这样还担心什么?我们要借鉴蒙古族优秀先例,比如,成吉思汗出征时,他的三女儿阿喇海别吉不就做过监国公主,手握监国公主行宣差河北都总管之印。” “成吉思汗其他女儿,也都实际或间接掌控一方,成为帝国之盾。” 童尘认真打量了眼于微,见她眼下乌青一片,“失眠一晚上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于微放下奶茶,认真道:“是两晚上。” “格格们长大了,我总担心她们的将来,尤其是舒伦,她的婚事让我提心吊胆,我唯恐好好的女婿让人抢走,最后她不得不嫁给一个老头,做了联姻的工具。” “直到那天,我看到舒伦胳膊上的腱子肉,她和我说,她喜欢骑马射箭,我叹息她不是个阿哥的同时,心中忽然萌生了别的想法。然后我连夜翻书,想找到点优秀的例子,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了。” “朋友是现在的,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童尘叹气,“我昨天收到李福晋的书信,说是她们已经抵达朝鲜首都汉城,姜嫔被幽禁起来,她的几个儿子也被流放到海岛,情况十分不妙。这边多尔衮派出使者和苏尼特部交涉,却得知喀尔喀要求杀了小懒,宁古希和勒克德浑的福晋,还有杜兰的福晋几次来找我,都希望我能救救小懒。可我有心救人,却无能为力。” 于微伸手,覆在童尘手背,“我们不能着急,现在只要我们不倒,她们就有后盾,腾机思想反,可她的弟弟腾机特似乎有反对的意思。” “嗯。”童尘应道。 “说起东莪,怎么没带东莪来。” “她找汤若望去了,这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跟着他学点理也好。哦,说起这个,杜勒玛好像也对西学感兴趣的,汤若望一直在跟她传教,杜勒玛挺信的,汤若望还给她取了一个教名。” 于微‘啊’了声,“不会是玛丽吧。” 一个蒙古女人,满洲福晋,大清贵族,信仰天主教,还有一个英文名字? 嘶~~~ “这我不知道,我得问问东莪。” 童尘瞥了一眼那边玩得正酣的几个孩子,忽然问道:“那几个孩子怎么回事?多尔博好像也认识他们。” “我怎么知道?” 童尘抿唇,“咱们是不是消息太闭塞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太不利于展开吃瓜事业了吧。” “以前大家住的近,有点事串两个门就知道了,现在大家都住得远,消息传播也是要时间的。” 约莫到了午饭前后,几个孩子向于微和童尘道别后,便各回各家吃饭去了,童尘和多尔博留下吃饭,趁着给多尼换衣服洗手的间隙,于微问他道:“你从哪儿认识的这几个朋友?” 多尼不愿意说。 经过于微再三询问,多尼终于吐出实情,并一带说出了他的马甲—— 福乐。 于微哭笑不得,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名字是照着福康取的。 据多尼说,他能认识这几个朋友是因为长元,那天在街上遇到长元,长元忽然神秘兮兮拉着多尼到了一个地方,将手中的糖葫芦丢在地上,踩了一脚,然后朝几个和他们一般大小的乞丐丢过去。 乞丐见到吃的,一拥而上,多尼见状,想要阻止,乞丐胆小,见多尼出声,立刻拔腿就跑,多尼当即追了上去,他们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乞丐跑不过多尼,惊恐望着他。 多尼却将自己手里的吃的递给了他,“那个掉地上了,不能吃,吃这个。” 小乞丐震惊的望着多尼,多尼的手依旧停在空中。 多尼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几个目光不善的孩子,目睹长元戏耍小乞丐的三人,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鞑种,和这个不知道哪来包衣奴才。 他们追了二里地,却发现多尼是来给小乞丐送吃的。 长元追上来,发现多尼被三个人堵住,二对三,没有优势,他脑袋一转,当即压低了脚步声,逼近几人后,猛然从后偷袭,狠狠朝其中一个最瘦小的孩子撞了过去,那孩子被撞得人仰马翻,另外两个孩子立刻围上去查看同伴情况。 包围圈立刻就出现了缺口,长元冲进去,一把抓住多尼的胳膊,“快跑!” 两人拔腿就跑,确认将几个孩子都甩在身后,长元才长舒口气,“好险,差点就被几个蛮子包围了。”进入北京之后,大清已经俨然以正统自居,将汉人称为南蛮,这和当年大明将后金称作鞑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多尼甩开长元的手,问道:“你刚才是在耍他们吗?” “对啊。”长元大大方方承认道,“看他们抢来抢去很好玩的。” “但是掉地上的东西吃了肚子痛的。” 长元被多尼噎住了,想了好半天才来了一句,“好像是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传来侍卫呼唤二人的声音,他们赶紧出声回应,朝父母的方向跑去。 后来,多尼和长元再出去玩,又遇到了他们,不过那时候,他们跪在一个妇人旁,几人头上插着枯草,长元不明就以,指着他们头上的草道:“你们头上有脏东西。” “这是插标卖首。”多尼解释道,他在书里看到过。 ----------------------- 作者有话说:多尼:我真是个大聪明蛋[狗头叼玫瑰] 第151章 换辅政王 让多铎当辅政王 “他们的土地被抢走, 一家人流离失所,阿玛生病了,没有钱买药, 所以他们想要卖掉自己,为阿玛买药。” “所以你帮了他们?”于微耐心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帮他们, 人应该很贵, 我没有那么多钱,然后那个小贩说,我手上的扳指值钱.....” 于微捂住了多尼的嘴, 那扳指是多铎精心挑选了很久, 专门为多尼练习骑射准备的扳指,“好了, 别跟你阿玛说你把扳指给人了, 额涅帮你找回来。” 她已经大概知道多尼是怎么认识这几个朋友的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叫福乐?” 多尼抿唇,“这里的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北京城里的人对于自己的敌意和防备,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对方也似乎也没有看出他的身份,他便干脆伪装起来。 “多尔博也知道这件事吗?” 多尼点头, “他说他叫福宁。” 于微:“.....” 这几个孩子, 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换过衣服,洗过手, 于微带着多尼坐到了餐桌, 那边童尘也带着多尔博落座, 嬷嬷抱来福康,福康非要挨着阿哥坐,于微问他想挨着哪个阿哥,他两个阿哥都要挨。 于微和童尘无奈, 只得为他调整座位,让他坐到了多尼和多尔博之间,福康得偿所愿,开心的踢着两条悬空的小腿,跟大阿哥说两句话,又跟二阿哥说两句,但两个阿哥显然跟年幼的他没什么共同话语,多尼胡乱敷衍着他,多尔博倒是句句有回应,但每句都不在点子上。 福康想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多尼装作听不到,多尔博则道:“今天的菜看起来很好吃,弟弟你要多吃点。” 舒伦和舒舒不见回来,使女回禀,说格格们遣人回来,说都不在家里吃了。于微一对比两人行程,舒伦和萨仁骑马去了,两人八成在外野炊,另一个不用猜也知道她去找石华善了,不是在石家吃饭,就是跟石华善下馆子。 多铎赴宴,估摸着晚上才会回来。 一大家子人,在家的只有于微和多尼、福康兄弟。 府上来了个新厨子,做得一手好炒菜,于微早想将这美味分享给姐妹,一直没找到空。 饭菜很简单,以素菜为主,油焖茄子,糖醋藕片,清炒茼蒿,主食是荷叶饼和米饭,考虑到孩子们在长身体,要荤素搭配,于微又为两个孩子加了黄焖羊肉和山鸡炖鹿肉。 多尔博爱吃鹿肉,尤其是炖鹿肉,多铎就为了他养了一群鹿,多尔博到了摄政王府,多尔衮得知他爱吃鹿肉,也为他养了一群鹿,数量比多铎养的更多。 两个阿玛总是暗中较劲,也不知在证明些什么。 福康的筷子使得不灵活,夹了好几次,都夹不起菜,多尔博见状,问他想吃什么,福康指向一道菜,多尔博为他夹了一筷子,福康还想要,多尼又为他补了一筷子,福康这才心满意足。 面对满满一碗的菜,他吹了吹,感觉不烫了,直接上手,一把给大哥,一把给二哥,分完菜,他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开始转,看看多尼,又看看多尔博,“阿哥,吃饭啊。” 感觉自己再不吃,弟弟就会抓起菜往自己嘴边塞,多尼举筷,象征性夹了一根,塞进嘴里,多尔博冷笑声,夹起碗里的菜,送到福康嘴边,福康眨巴眨巴眼睛,装出副无辜的样子,多尔博不语,只盯着弟弟。 在阿哥的注视下,福康悻悻低头,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饭来,和刚才手指不灵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多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福康你捉弄我。” 他立刻跟于微告状,“额涅,弟弟捉弄我。” 于微叹口气,又到了每天cos包青天断案的时候了,她口气变得严厉,对福康道:“福康,好好吃饭!” 多尔博接过嬷嬷手中的巾帕,低头将福康手上的油腻擦净,而后将多尼和自己碗中的菜全部倒回福康碗中,又让下人为他们换了碗碟,他把筷子塞进福康手中,摆出了阿哥的威严。 “你要不把自己碗里的饭都吃掉,我和阿哥都不带你出去玩了。” 福康撅起小嘴,哼了声,“你们本来就不带我出去玩,不只是你,还有姐姐,他们都不带我出去玩,你们都是坏蛋。” 于微嘴角抽了下,就因为阿哥们不带自己出去玩,所以就要整他们。 别人都是坏蛋,只有他是一颗好蛋?分明都是皮蛋,装什么天然土鸡蛋。 “我什么时候说不带你出去玩了?”多尔博反问福康道,“阿哥说过这话吗?” 福康想了想,摇头,“没有。” “但你要是不把这饭吃完,我就要说不带你出去玩的话了。” 福康又思考了下,立刻低头,开始往嘴里塞饭菜。 于微和童尘轻笑声,孩子还是太小,不知道说话的艺术,你乖乖的阿哥未必会带你出去,但你要是不乖阿哥一定会不带你出去。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7节 汤也是素汤,一品奶油蘑菇汤,一品虾皮紫菜汤,吃过饭,孩子们照例午睡,福康怕自己睡着,两个阿哥又背着自己出去玩,非要跟他们一起睡,他跟个小猴子一样,两只小手紧紧搂着多尼的脖子,脸贴在他脸上,撒娇道:“阿哥。” 多尼觉得他烦,但又实在拿他没办法,“睡吧,弟弟。” 哄睡孩子,于微和童尘又坐到一起,商量起衣冠的事情,多尔衮下令汉官从本族之制,但大清的形制也没有具体规范,做衣服的裁缝还是大明的裁缝,以至于现在的官服,不伦不类。 大明的形制,加上大清的图案。 也许,还有折中的办法,于微和童尘想,谁从谁都不行,那就融合。 就像是华夷之辩,最早的华夏,只有中原诸国,秦楚都被视为蛮夷,后来秦一统天下,华夏的范围再度扩大,到了汉朝,疆域扩展,更多的民族被容纳,越到后来华夏的概念越大,就连朝鲜,不也自诩小中华。 努尔哈赤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龙虎将军,女真所处的辽东也在大明的宣慰府司治下,这难道不华夏吗?既然已经是华夏的一部分,又何必再将自己推到华夏的对立面? “剃发易服的事情可大可小,多尔衮在北京推行剃发时,就遭到了反抗,他还想将剃发易服推行到全国,这肯定是不行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不是官逼民反。”于微从朝廷送到府上的塘报中,摸清了多尔衮想要推广剃发易服的意图。 以京城为中心,向所有被征服地区辐射。 “节节攀升的军事胜利,让他有点飘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征服这片土地,征服这片土地上所有人。但是既然入关了,我们就不再是征服者,而是治理者。他甚至不如多铎清醒,连多铎都知道,应该借用北魏、金朝缓和民族矛盾的手段,最次也该坚持先帝所为,而不应该这么蛮横。” 童尘抿唇,“我也问过他,让军队剃发,是为了防止他们倒戈,让百姓剃发,是为了什么?他说是防止他们和南明勾结,剃发的百姓,不为南明所容,就像是追随李自成的百姓不是百姓是闯贼一样。” “这么一来,他们就没有退路,只能跟着大清,因为一旦南明破城,也会将他们杀死。他,恐惧大明,毕竟,满洲族只有不到二十万,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汉人,有兆亿之众。” 于微一针见血,“跟他说民心,他是不会信的,他不相信人心只相信,只相信利益,所以才会用这种威逼利诱、逼上梁山式的手段。百姓哪管什么人做皇帝呢,那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说起这个,童尘对于微道:“你可别当着多尔衮的面说这个。” 于微愣了一下,“怎么,他又要杀我?” 童尘垂眸,避开于微的视线,“进京之后,八旗在北京周围圈地,下令的时候说的是圈汉官僚、无主之地,但现在冒出了很多强行圈地的事情,不少百姓诉讼至官府。” “多尔衮想要这些百姓投充到多尔博名下,多尔博当时劝他,不该如此,我瞧着多尔衮出神的样子,怕他猜忌是你教多尔博说了这些。” 于微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混蛋啊!” “我现在才知道,先帝为什么那么讨厌莽古济,说到底,其实莽古济也没错,就是先帝的欲加之罪,将在莽古尔泰身上受的气,都加给了莽古济呗。说她善于挑拨,不过是找个人背锅。” 于微咬牙切齿,“那我成莽古济二号了是吧?” 走出半生,归来成为大反派。 “他把我杀了难道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吗?”于微懒得喷多尔衮,“八旗是有地了,无地的百姓又沦为流民,流民聚而生乱,就是农民起义。剃发易服,必将遭到反抗。将眼睛捂起来装作看不到,耳朵闭起来装作听不到,就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军事的流血,是为了将来的和平,而不是为了更多的流血。” 童尘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既然这样,换个王怎么样?” 于微一惊,“啊?” “多尔博这几天也跟我说了很多,和你的差不多,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样的话,我也听很多人说过,我也和多尔衮说过,但是他听不进去。” 于微被童尘这忽如其来的一番话吓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身体不太好,让多铎当辅政王吧。济尔哈朗不是多尔衮的对手,但多铎比济尔哈朗有优势。” 于微松了口气,原来这个换个王,是换个辅政王,她还以为要换摄政王呢。 ----------------------- 作者有话说:于微:姐妹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谋杀亲夫。 童尘:那可不兴昂。 第152章 教子 虚假的继承人和真正的继承人 童尘的提议的确可行, 多铎虽然比不上济尔哈朗有军功、威望,可他胜在是罕王幼子、先帝幼弟,又是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弟弟, 还生了一个好儿子。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身后密密麻麻一堆佛。 光论个人实力, 他或许不如济尔哈朗,但论综合实力,他未必比不过济尔哈朗, 多尔衮中风后, 身体逐渐不好,的确需要一个人为他分担, 按照满洲的传统, 这个人要么是长子,要么就是同母兄弟。 “让他跟多尔衮打擂台?”于微挑眉。 答案毋庸置疑。 “那你去?” 于微立刻道:“还是他去吧。” 在见风使舵和识时务这方面, 于微自认没有多铎灵活, 让他去吸引火力,扛多尔衮的揍, 最好不过。 午后, 童尘带多尔博回家,于微一边派出下人去找多尼的扳指, 一边监督他练习骑射, 阿哥练习骑射, 福康就在一边跟小狗玩,巴图鲁又生了一窝小狗,巴颜选了一只最圆滚的送给福康。 一人一狗在草地上打滚,你追我来我追你, 玩得不亦乐乎,那边阿哥累得满头大汗,一遍一遍重复拉弦的动作。多尼练得累了,丢下弓箭,噘着嘴走向于微,扑通声席地而坐,将头朝她怀中塞。 “额涅,不想练了。” 哪有孩子爱写作业呢。没有。没有的。 于微抱着怀中那颗热乎乎的大脑袋,掏出手帕擦掉多尼额头的汗水,“休息一下再练。” “我不想练了。”多尼带着哭腔,“手疼。” 他可怜巴巴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虽然有扳指保护,但拇指和食指依旧有些发红,另一只握弓的手,掌心也起了水泡。这还只是肉眼可以看到的部分,看不到的小臂、大臂、肩膀,无一不因为使力而酸痛。 于微伸手,擦掉他眼角泪痕,说不心疼是假的,多尼说是已经十二岁,算半个大人,但那是虚岁,多尼出生于崇德元年末,到顺治三年初,满打满算也才十岁多一点。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要吃这么多苦。 于微抿唇,将多尼搂进怀里,心疼的轻拍他的后背,多尼在于微怀中哼哼唧唧,福康见额涅抱阿哥,也跑了过来,硬往两人之间挤,多尼本就心中烦闷,现在看弟弟愈发不顺眼,手一抬就将他推倒在地。 “哎。”于微松开多尼,伸手去拉福康,多尼却死死抱着于微不松手,于微动弹不得,阿雅及时上前,抱起多尔博,哄拍起来。 福康不要阿雅抱,在她怀中扑腾得像条大鲤子鱼,阿雅只得将他放下,福康一落地就朝于微扑来,于微一手抱着呜呜哭的大儿子,一手抱着哇哇大叫的小儿子,还得防着福康,不要让他打多尼。 “别哭了。” 再哭,她也想哭了。 哭了一会儿,两人不哭了,于微让阿雅带福康下去,找两颗松子糖先堵住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嘴,而后温声安慰多尼,“是不是太累了,要是太累了,就休息几天再练好不好。” 多尼抬眸,看了于微一眼,眼中动容,但很快又想起些什么,低下头去,嗫嚅道:“我不想让阿玛失望....我是阿玛的长子...” 听完儿子的话,于微那句‘你阿玛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对儿子寄予厚望的时候显得他高大威武了,自己箭术不精射多尔衮大腿,意气用事送先帝瘸马的时候呢? 孩子似乎天然对父母带着浓厚的滤镜,仰视他们,父母一点点情绪,在他们眼中,都好像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呢。 “别管他。”于微抹掉儿子脸边的眼泪,“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等休息好了再练也是一样的,你虽然是阿哥,可是你也还是个小孩子,你要一步一步的长大,还记得那个揠苗助长的故事吗?” 多尼点头,“记得。” “没关系的,箭术现在不好也没有关系,我们慢慢来,不要着急。”于微鼓励多尼道,多尼听完于微的话,又一头扎进她怀中,哽咽道:“额涅......呜呜呜呜.....” 小狗哼哼唧唧,于微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好了,不哭了。” 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哼唧,不远处多铎抱着搂着他脖子告状的福康大步而来,见多铎这么早归来,于微有些意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多铎垂眸,“哦,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他可不敢说,有人想给他送美人这勾当。 作为摄政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军功和硕亲王,次子又过继给摄政王为嗣,多铎简直是炙手可热的新贵,想要攀附他的人,能从王府排到城门口,希望他能赏光的宴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多铎每次赴宴归来,都是一身烟酒气,于微就不太爱让他出去,除了一些必要的、无法推辞的宴会之外,其他的宴会能推就推。他出征在外,好不容易回到家,不说陪福晋和孩子们,去陪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人情世故?都和硕亲王了,还要什么人情世故,全是借口。 今天于微本不想去,但于微破天荒的催促他去,他便去了,岂料酒过三巡,就有官员带上来一队女乐,她们弹得曲子很不错,唱曲的女子声音婉转,好似深谷百灵。 百灵姑娘唱完曲,官员见多铎心情不错,当即提出,要将这百灵鸟一般的姑娘送给他,侍奉枕席。多铎吓了一跳,旁边的官员也纷纷色变,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豫王福晋打上门来。 新娶一个福晋的代价越来越大,沉重到,多铎稍微一想,就觉得有压力。 自己要敢再娶,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说不好要怎么对他呢? 他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不仅如此,自己还可怜的没有后援。 以前她亲姐姐是国君福晋,现在她亲妹妹是皇叔父摄政王嫡福晋,以前姐夫皇太极在,或许还会说她两句,出于对姐夫威严的惧怕,福晋偶尔能听两句,现在妹夫多尔衮说她,都得捡她爱听的说,否则她不听。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想给他送美女的官员居心不良,干脆拂袖而去,一回府,进了正屋,就撞见福康正在吃糖,见到自己,他糖也不吃了,立刻跳到自己身上,哇哇开始告状。 “阿哥推我。”福康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 “阿玛带你去找阿哥。” 孩子之间的打闹,多铎并未放在心上,岂料他一低头,就看见多尼在母亲怀中哼唧,他顿时蹙眉,“多大的孩子了,还抱着额涅不撒手。”多尼又被阿玛说,不情不愿往起站,于微一把拉住多尼,将他搂在怀中,“干什么?嫉妒我们母慈子孝吗?” 多铎不免被于微这话逗笑了,“他都这么大了。” “他多大都是我儿子。”于微振振有词,“他是我没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当然是我的宝贝。” 生多尼是难产,生福康是早产,三个孩子,除了多尔博没一个让人安生。可也正是因为是生了多尼,她嫡福晋的位置才稳固,才有足够的底气,要求多铎不再纳妾。也是因为多尼的出生,多铎许诺不再别娶。 母与子,是生来的联盟,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将来,某些角度而言,父母应该感激孩子。 “慈母多败儿你知道吗?”下人搬来凳子,多铎在于微身边坐下,大手覆盖上多尼的后脑勺,他似乎在感慨,又带着几分怅惘,“多尼啊,你几时才能长大啊。” “什么时候才能乖乖练习骑射,不偷偷跑出去和你那几个见不得光的朋友玩乐呢?又什么时候,才能不一受苦受累就挤在额涅怀中,掉着眼泪说要放弃?有什么时候,才能做弟弟的好阿哥,照顾好弟弟们呢?” 多铎说一句,多尼的头就往于微怀中更深的埋一分。 “哎呀。”于微更紧的抱住多尼,说出了那句名言——“他还是个孩子,爱玩是天性,人哪有喜欢吃苦的呢?至于福康,这是我们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于微的底气也不太足。 她也有些忐忑,自己不会真的印证‘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吧? “达哲。”多铎蹙眉,“你别惯着他了,惯子如杀子。” 多铎放下福康,将多尼从于微怀中拉出,让他在自己面前站好,多尼低着头,不敢去看多铎的眼睛。 岂料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响起,多铎伸手,那枚鹿骨扳指赫然出现在多尼眼中,多尼一惊,抬眸望向多铎,多铎拉起多尼的手,将扳指戴在他手指,顺带摩挲过他掌心发红的皮肤,满不在乎道:“就这么点伤你就哼哼唧唧,等磨出茧子就好了。” 多尼还想诉苦,多铎的巴掌落到了他脑袋上,“别给我哼唧,我不吃这一套,练箭去。” “也别看你额涅,她听我的。练箭去。”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8节 多铎堵死了多尼所有退路,多尼不得不又站到了靶子面前。 当靶子上钉满箭,多尼的下午的练习才结束,他累得满头大汗,于微让嬷嬷赶紧带他下去换衣服休息,监督完多尼练箭,多铎才抱起福康,往书房去处理政务,“走,跟阿玛一块儿去。” 天色不早了,舒伦和舒舒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于微派人出去找她们,晚饭时,一家人才总算坐齐,多尼胳膊疼得抬都抬不起来,舒伦给弟弟加了一筷子菜,安慰道:“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福康是鱼的记忆,也不记得多尼推他的事了,见阿哥胳膊疼,屁颠屁颠要给阿哥捏捏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岂料到了晚上,于微盖好被子,准备就寝之际,身侧多铎忽然对她道:“你以后少抱多尼,你总抱他,他就还当自己是孩子。” 于微可以觉察到多铎对多尼寄予厚望,这种厚望,会造就两种心态,子不类父,父亲不喜欢,子若类父,父亲必定忌惮。东亚家庭的恨海情天,在皇室、王室尤为纠葛。 “我抱抱多尼怎么了,他本来就是孩子,你都这么大了,不也总让我抱抱你吗?” “哎。”多铎连忙出声,制止了于微继续说下去,“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呢,夫妻之情,父母之爱,都是感情,多尼也很在乎你,他也想让你对他刮目相看,得到你的赞许,可是他归根到底还小,要慢慢教,你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漫长的沉默后,黑暗中传来多铎低沉的声音,“我们当他是个孩子,可是外面的人不会拿他当孩子对待,父母不教会孩子成长,外面残酷的风霜会让他们学会成长。” 他盯着头顶一片帐幔,喃喃道:“也是在多尼这么大的年纪,汗阿玛死了,他们说汗阿玛要额涅殉葬,我那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我再强大一些,额涅就不会死。在八旗,没有军功,就没有立锥之地。” “我出征在外,家里这么多女眷,需要人保护,一旦我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也要人能撑起来,多尼最大,他不能一直是个孩子。你看看罗洛浑,他不也就年纪小小,就撑起家门。” 闻言,于微翻了个身,挤进多铎怀中,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多尼是个孩子,我不是孩子。虽然,我不能上阵杀敌,可我也不是任人鱼肉的无能之辈。” 多铎靠近于微,将脸贴进她怀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我虚假的继承人,金老四,我真正的继承人,老婆。 多铎:有点巧。 童尘、于微:[狗头叼玫瑰] 第153章 嫁女 舒伦出嫁蒙古 腾机思不满多尔衮执政, 率领苏尼特部投向漠北喀尔喀蒙古,喀尔喀三汗听闻苏尼特部来归,有意借助苏尼特部拉拢已经归降大清漠南蒙古诸部, 以抵御日渐崛起的卫特拉蒙古,顺带恢复蒙古的荣光。 卫特拉蒙古即西蒙古, 蒙古在大明一朝, 分裂为东西蒙古,即瓦剌和鞑靼,后来又进一步分裂成四大块。 瓦剌的boss也先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以也先-瓦剌-卫特拉为中心的西蒙古都是蒙古意义上的外姓, 不是成吉思汗后人,而以察哈尔、喀尔喀为中心的东蒙古诸部, 则是黄金家族后裔。 进入大清后, 由于后金的实力,漠南蒙古已经臣服于大清, 漠北喀尔喀蒙古则因为和漠西准噶尔蒙古接壤, 双方战争不断,喀尔喀部依赖于大清的军事, 而处于半独立状态。 成吉思汗的后人, 都渴望建立先祖一样的功绩,喀尔喀要求腾机思杀死所娶的和硕格格, 跟大清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最好漠南诸部也可以奋起反抗, 脱离大清,和他们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面对喀尔喀的无理要求,腾机思开始嚎了, 他对喀尔喀使臣哭道:“我怎么能辜负博格达彻尘汗对我的大恩大德呢?要杀我妻,就连我一块杀了吧。” 要杀他老婆,就把他一起杀了吧。 他嚎得很大声,完全不给喀尔喀使臣说话的机会,喀尔喀也不能真的杀了腾机思,只能说:“算了,算了。” 腾机思并不想连累无辜的格格,毕竟,这是他和多尔衮的恩怨,不该将一个千里迢迢来嫁他的女人牵连进去,再者,真杀了联姻的公主,无异于和大清宣战,他只是对多尔衮不满,并非要反叛大清。 种种因素,造就腾机思的坚持,也正因为腾机思的坚持,小懒格格才逃过一劫。 离开之前,腾机思派人将小懒格格送到了察哈尔部,交给了察哈尔固伦公主马喀塔,他很清楚,到了喀尔喀的地盘上,格格会更危险。马喀塔接到小懒格格,立刻写信给多尔衮和多铎,并安排人手,将小懒格格护送回北京。 腾机思叛逃,多尔衮派多铎率领漠南蒙古诸部追杀。 事关大清后方安定,一旦苏尼特部叛逃成功,这对大清与漠北蒙古、漠南蒙古的关系而言,是场巨大的灾难,这么重要的大追杀,多尔衮甚至拿不出多少兵力给弟弟。 没兵了,真的没兵了。 满蒙汉八旗加上朝鲜,男女老幼都算上,才堪堪三十万,追杀完李自成,追杀南明,各个地区还需要派兵驻守,多尔衮还在思考从哪儿抽兵攻打大西,哪里有多余的兵力给多铎。 “他都要启用豪格了,可见是真的捉襟见肘了。”于微一边帮多铎收拾行装,一边和他道,多铎没说话,于微回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又不知怎么说。 “怎么了?” “多尔博说他想去。” 于微蹙眉,“去哪儿?” “蒙古啊。” 于微反应很快,“这是多尔衮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一定是多尔衮的意思。” 多铎硬着头皮,将锅背了起来,“我的意思。礼亲王家的满达海不就年纪小小就随军出征吗,那时候他才七岁,就截获明军运粮队,立下军功,多尔博跟他差不多大了,该去见见世面了。” 出了多尼的事,多铎觉察出于微有些‘慈母’的端倪,决定先跟她通通气,以免摄政王府又要惨遭毒手。母亲爱儿子,情有可原,可要继承家业的孩子,怎能一直活在母亲的羽翼之下。 瞧着福晋认真思索的模样,多铎心中七上八下,可再一想到多尔衮在书房和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决定跟福晋据理力争。 “你为什么不带多尼去?” 多铎准备好的话,全被这一句认真的发问,哽在喉咙。 于微不解的望着他,多尔博年纪这么小,肯定无法做出什么建树,多半是镀金去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带上多尼?不说镀层金,也要镀点银吧。多尔博是继承人,难道多尼不是吗?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行装从一人份,变成了两人份,很快又升级为四人份。 前线作战,后方的联姻也不断,由多尔衮做主,固伦公主飞扬古正式下嫁科尔沁右翼土谢图亲王长子巴雅思护朗,这个在于微出嫁那年出生的小公主,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哲哲含泪嫁出去了自己最小的女儿,母女从此分别。 飞扬古出嫁后,多尔衮找到于微,希望她能尽快履行舒伦和沙律的婚事,毕竟,舒伦的年纪真的不小了,比她迟了好几年出生的飞扬古都要出嫁了,舒伦这个做姐姐的还未出嫁,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再者,他需要舒伦和沙律夫妇,土谢图一系作为嫩科尔沁大宗,需要更好的掌握在多尔衮自己手里。飞扬古公主毕竟是先汗的女儿,皇帝的亲姐妹。 于微看着自己才十五岁的闺女,大声的对多尔衮say no! 多尔衮被拒绝,生气的要让刑部论于微的罪,于微一点也不怕,“你有本事把我饿死,不然别想这么早嫁我的女儿。” 嫁的早,生育的早,死的早,于微深知早婚早育的危害。 她又不是不嫁舒伦,不过迟两年嫁罢了。 就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舒伦却找到他们,说她愿意嫁到蒙古。 已经和于微一般个头,体格健壮的姑娘,眼睛亮晶晶,没有对未来的惧怕,只有对嫁到蒙古的期盼,“这样我就能带着蒙古的勇士,和阿玛、弟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于微几乎要爆发出土拨鼠尖叫,“萨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多尔衮欣慰地望着舒伦,眼中全然欣赏,“你若真愿意嫁去蒙古,我许你自己挑选随嫁,再送你三百个男丁。” 于微:“......” 舒伦愿意出嫁,于微再三劝她,虽然舒伦不是她亲生,却是她亲手养大,从小小、瘦弱一个,养成而今跟自己齐平的健壮姑娘,乍一看,两人不像是母女,倒有些像姐妹。 孩子长得高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于微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十五岁嫁到盛京时,舒伦已经能走路了,粗粗一算,她其实就比舒伦大十二三岁。 十五岁,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成人。 舒伦知道于微为她着想,和她说了很多话,从局势说到阿玛兄弟,再说到自己身上,她将出嫁视作独立的开端,满怀壮志的格格,怀揣着和丈夫一起扩大、强盛自己的领地的梦想。 她说到这地步,于微知道她不是被动,而是主动选择生活,自己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要是额驸对你不好,你派人来告诉额涅。” 舒伦狡黠一笑,挤进于微怀中,“额涅是要把额驸家拆了吗?” 于微笑着搂住舒伦,装出副威严的样子,“不止呢,额涅还要把额驸打一顿。” 孩子既然要出嫁,做父母的当然要准备嫁妆,有爵位的和硕格格出嫁,又是下嫁蒙古,朝廷按制要出一份体面的嫁妆,哈日娜留下的财产,于微分了一半给舒伦,留下一半给舒舒,多铎得知多尔衮要陪嫁三百男丁给舒舒,写信家里要陪嫁四百个。 这还不算亲戚们的添妆和于微私出的一部分,于微大概一算,舒伦的嫁妆,比起下嫁蒙古的固伦公主来,也毫不逊色。 僭越就僭越吧,舒伦就结一次婚,让朝廷去跟多尔衮算账,就是因为他多送的这三百男丁,所以嫁妆才超标的,都是多尔衮的错,要罚罚他。 于微忙着清点舒伦的嫁妆,童尘也在挑选陪嫁给舒伦的三百男丁,这些男丁有的是成家,有的是还未成家,成家的当然要全家一起陪嫁,没成家的还好说,说是三百男丁,最后童尘实际交给于微的名册上,有近五百人。 交接名册时,童尘和于微说起萨仁的事情,挑选陪嫁庄户的时候,萨仁找到了童尘。 “你能不能让舒伦带他们回去,带他们回科尔沁草原吧。”萨仁望着于微,请求道,“他们已经离开家太久了。” 童尘知道萨仁说的是谁,她过去的同伴们,须臾十几年白驹过隙,草原物是人非,但草原还在那里,她想回家,只要回到家,过去就都不要紧了。 但她已经回不到草原,只能让同伴回去,或许,只要还有人记得那段美好时光,它就一直还在吧。 “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童尘拒绝了萨仁。 也许站在蒙古人的角度,他们追求让科尔沁蒙古摆脱后金控制的目标没有错,可是在大清和漠北喀尔喀蒙古交战的时候,放这些曾经心怀让部落摆脱后金控制的人回到草原,是危险的。 萨仁很少请求过童尘,童尘短暂迟疑后,还是松了口,“现在不行,等过几年,我再找机会,东莪不也大了吗。” “好啊。”萨仁勉强一笑,“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骤然听闻此事,于微也觉得童尘没有做错,“过几年吧,过几年就好了。” 土谢图亲王领兵随多铎作战,肫哲公主遣沙律亲至北京,向于微下聘,于微收下聘礼,受了女婿的三跪九叩大礼,送给他马鞍,表示接受他的请求,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送嫁的车队已经备好,按习俗女儿出嫁应该由父兄护送,但多铎、多尼和多尔博出征在先,舒伦出嫁在后,家中只剩下丁点大的福康,多尔衮提出让阿济格的长子傅勒赫送嫁。 于微见沙律亲自来了,不想让人轻视舒伦,决定带着福康,亲自送舒伦出嫁。 ----------------------- 作者有话说:顺治中期,有大臣的女儿下嫁蒙古巴林部,陪嫁人口约为200。 没有爵位的女子下嫁都有200,可见有爵位的格格、固山格格、多罗格格、和硕格格、和硕公主、固伦公主的陪嫁应该会更多,但是我没有找到比较确切的资料,相关档案在国馆,目前没有电子版。 我参考了另一个例子,还是顺治朝,三顺王尚家尚之隆尚和硕公主,陪嫁人口在一千二左右,三顺王也是王爵,尚之隆是到京城去,可以理解为他嫁给公主,这一千二是他的嫁妆。 第154章 亲上加亲 好事就这么砸她面前了 和硕豫亲王长女和硕格格舒伦下嫁蒙古嫩科尔沁右翼土谢图亲王巴达礼之子沙律, 沙律以尚和硕格格,亲至北京,向皇上、皇叔父摄政王行三跪九叩之礼, 并献礼物若干。 行礼毕,额驸至豫亲王府向福晋行三跪九叩之礼。 格格出嫁, 皇叔父摄政王命公傅勒赫及福晋苏布达、两白旗大臣送之。 于微也要送, 多尔衮也没办法,“去吧去吧。” 出嫁的路上,于微大概和舒伦梳理了一下她的妯娌关系, 也就是她未来的交际圈, 下嫁蒙古的格格们基本不受什么约束,会和同旗的格格们来往, 组成自己的小圈子。 沙律的哥哥巴雅思护朗娶了哲哲的小女儿, 也就是舒伦的妹妹飞扬古,两人一定要好好相处, 相互照应。沙律的堂兄弟多尔济娶了礼亲王代善的格格, 也就是她们的堂姐。 崇德纪事(清穿) 第149节 支开福康,于微又跟舒伦科普了一下基础生理知识, 让她尽量晚生孩子。 她唠叨了一路, 想到什么说什么。 马车里于微和女儿唠叨,马车外年轻的小夫妻谈情说爱, 傅勒赫和苏布达的感情很好, 虽然没有弟弟劳亲英勇善战, 但傅勒赫待人十分温柔,他耐烦地抱着因为调皮要骑马被于微丢出马车的福康,一遍遍提醒让他抓住缰绳,以免掉下来。 十八岁的少年, 在照顾堂弟福康的同时,还能跟上福晋苏布达,夫妇二人有说有笑。 作为家中长子,还是父母感情非常好的家庭的长子,傅勒赫每年都能多出一个新的弟弟妹妹,在他的记忆中,额涅博克托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大腹便便准备生孩子,傅勒赫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照顾人这方面,完全没的说。 什么性格的弟弟妹妹是他没见过的呢。 都见过的。 于微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跟舒伦叮嘱了一遍,话说了很多,于微却总觉得有什么遗漏,想又想不起来。直到看到肫哲公主亲自带着队伍前来迎接自己和舒伦,她才想起一句很早就响起,但迟迟没说的话—— “别欺负公主。” 不要霸凌你那倒霉的婆婆,她命其实挺苦的。 十几岁的年纪,先嫁老头奥巴,频频受丈夫与察哈尔大人之女的欺负,好不容易等到老头死了,改嫁给年轻的继子,才过了没几年好日子,就又迎来两位身份不低的儿媳妇。 两个儿媳妇,既是堂姐妹,也是表姐妹,搞不好要女子双打..... 于微已经到两边都能理解的阶段了。 “但也别让人欺负了你。”她补充道。 舒伦望着欲言又止的额涅,‘噗嗤’声笑了出来,“额涅,你就放心吧,谁能欺负得了我啊,公主是长辈,我会尊重她的。” 于微与肫哲公主相见,二人以蒙古礼仪热情抱见,公主以所携带的金杯捧马奶酒,献给远道而来的亲家,于微接过酒,一饮而尽。随即,公主的大儿媳固伦公主飞扬古与女儿阿诺金上前,见过于微。 因为是晚辈,飞扬古与阿诺金仅抱于微的腰,于微弯腰,以面贴二人。苏布达抱见过公主后,与飞扬古、阿诺金相互抱见。 傅勒赫带着福康,与巴雅思护朗相见,福康个头不够高,只能抱到巴雅思护朗的腰,巴雅思护朗笑着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了抱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福康顺势搂着巴雅思护朗的脖子,让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见福康如此,众人哈哈大笑。 虽然是战时,但是婚礼十分盛大,土谢图亲王洞悉而今局势,深知舒伦虽然只是和硕格格,身份却并不逊于固伦公主,他因要往各部调兵,不能如迎娶飞扬古公主一般亲迎格格,于是嘱咐妻子,务必要将婚礼举办得隆重,不要让福晋和格格感到被怠慢。 草原各部都赶来参加,科尔沁大妃、次妃和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的福晋、满珠习礼的福晋济鼐格格,以及达哲、雅图两位固伦公主最先抵达,随后是隔得远的巴林、敖汉、察哈尔等部的女眷。 人一多,就到了各论各亲戚的时候了。 达哲、雅图、飞扬古挤在舒伦的新房,姐妹几人说着悄悄话,于微和大妃坐在一起,苏布达见到了额吉卓里克图亲王福晋和妹妹额尔德尼布木巴,亲昵的和她们抱在了一起,福晋目光慈爱,怜惜的望着两个女儿。 满蒙联姻到现在,规模已经很可观,于微见乌泱泱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大清的女子身着大清朝服,蒙古族的女子则着蒙古服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金色的阳光下,交相辉映。 天色稍暗,婚礼才开始举行,年轻的夫妻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拜天拜地拜火,再拜肫哲公主,完成了婚礼,乐曲声起,篝火熊熊燃烧,橘黄火光映明一张张迥异又同样开怀大笑的脸庞,舒伦和沙律夫妇捧着马奶酒,依次敬酒。 首先是新娘的母亲,于微开心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没有半分嫁女的伤悲,只有对女儿和女婿的欣赏。为什么要伤心?女儿只是结婚了开始自己独立的生活了,又不是跟自己断绝关系了。 这么想着,于微又开心的喝了两杯。 敬完于微,舒伦和沙律又敬两位辈分更高的长辈科尔沁大妃和次妃,两位长辈叮嘱了新人几句,送上礼物与祝福,而后一饮而尽,稍后些的是哈日娜的嫂子,她的额吉已经年迈的无法再参加婚礼。 长辈敬完,到平辈,平辈可就没有长辈这么好说话,一个个都闹了起来,沙律的兄弟和舒伦的姐妹们就排上用场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看着新人和兄弟姐妹们起哄的场景,恍惚间于微想起了自己和多铎成婚的时候。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时自己成婚被起哄的过去,好像还历历在目。 她是不是老了? 于微忍不住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依旧充满胶原蛋白,极富弹性,眼角也没有皱纹,嗯,果然是错觉,她怎么会老呢?她才二十多岁,年轻的很! 盛大的婚礼一直持续了三天,第三天傍晚,一队人马奔向营地方向,多铎身边的侍卫向于微禀告道:“福晋,大王和两位阿哥即刻抵达。”那边肫哲公主也收到了土谢图亲王即将抵达的消息。 众人立刻派人出迎,没过一会儿,多铎与土谢图亲王便抵达了营地,数月未见,多铎瘦了许多,一身灰土,有些狼狈,于微上前,多铎自然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多铎身后,多尼和多尔博下马,单膝跪地向于微行礼,“额涅。” 于微拉起两个儿子,心疼道:“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于微问多铎道。 多铎似乎有些着急,拉着于微一边往营地走,一边和她解释道:“调兵的时候路过这儿,过来看一眼,马上就走。” 一行人进了营地,多铎父子三人先见过大妃与次妃,而后就要见舒伦,肫哲公主赶紧让夫妇二人向多铎行礼,并为他献酒,多铎接过女儿女婿的酒,拿在手中却并不着急喝,而是打量着女婿。 沙律被岳父这严肃审视的目光看的心中七上八下,多铎上下打量了眼女婿,又打量了眼女婿身边镇定自若的女儿,将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叮嘱舒伦道:“你不要欺负额驸。” 舒伦顿时不高兴了,蹙眉望向多铎,“阿玛!” 见过多铎,夫妇二人又见过土谢图亲王,亲王慈爱的接过儿子儿媳奉上的酒,叮嘱他们要和睦相处。 长辈拜见完,就轮到两个小舅子,多尼还在说吉祥话,多尔博已经教育起额驸,他威胁额驸道:“你不要欺负我姐姐,不然再远我也会过来的。” 匆匆在婚礼上露了个面,多铎就要离开,临行之前,他和于微道:“土谢图亲王前两天跟我说,我将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他无以为报,想将格格嫁给多尼,我说这事要问过你。公主要是跟你说起多尼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我没什么意见,你要是想跟别家结亲,拒绝就是。” “我知道了。” “走了。”多铎将手从于微手中抽出,毅然上马离去,两个孩子也跟上了阿玛的脚步,一行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于微才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远方抽回。 婚宴到了尾声,宾客席上已经有了空缺,肫哲公主将女儿阿诺金叫了出来,让她为两位大妃和于微奉酒,就着明亮的烛火,于微近距离接触到阿诺金格格,她的五官整齐,模样端庄,一举一动,十分得体。 于微将舒伦嫁给公主的儿子沙律,公主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于微的儿子多尼,这是很蒙古很满洲的联姻方式,既然联姻,就不是单方面的嫁娶,而是部落之间相互为婚。 能顺满蒙联姻大势的同时,为儿子娶一个血缘关系不近、但岳父地位尊崇,还和自己的母部息息相关的福晋,于微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就这么砸她面前了。 况且现在大清对漠北喀尔喀作战,十分依赖蒙古,前线领兵的是多铎,可真正出兵出力的是蒙古各部,尤其是他的亲家右翼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左翼的吴克善、满珠习礼。 于微按耐住心中激动,接过阿诺金奉上的酒。 当夜,大妃来到于微的营帐,和女儿说起肫哲公主想将女儿嫁给多尼的事来,于微当然是愿意,大妃于是和公主说起此事,公主也是万分开心,两家趁热打铁,当即订下婚事。 ----------------------- 作者有话说:沙律娶的是塞硕的长女,多尔博过继之后,主要事件线已经开始改变了。 说起和右翼联姻这件事,东莪应该是嫁给了巴雅思护朗,而且是在飞扬古没有死的情况下。在多尔衮被清算之后,东莪是交给了多尼看管,而多尼的原配福晋是土谢图亲王的女儿,刚好巴雅思护朗还娶过一位佚名没身份的郡君。 于微:我绝对不会跟我弟弟结亲的,打死也不会,多尼你的崽绝对不能娶你姐姐的崽,这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绝对不可以! 童尘:忽然觉得我没儿子也是好事。 于微:胡说,多尔博是你儿子。 童尘:[小丑]你儿子。 于微:你的你的! 两人:如何拒绝弟弟想把女儿嫁给我们的儿子?如何拒绝这群亲戚想亲上加亲?sos。[小丑] 第155章 战胜 不懂汉字不知道三从四德…… 于微回到北京, 得知多尔衮又干了两件事,一、提高了自己的仪仗。二、把皇宫的符信都搬回王府。皇叔父摄政王的地位以法律形式,又高了一截, 小皇帝以后连盖章这种面子工程都不用干了,一边玩去吧。 多尔衮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他给自己提完待遇, 又让礼部给自己的福晋们提, 但绝口不提给皇帝的生母布木布泰和固伦额真福晋哲哲提待遇的事情。 于微去摄政王府接舒伦回家,童尘留她吃饭,姐妹二人一见面, 童尘就忍不住跟于微吐槽起来, “那些汉官一天都在说什么啊,真的是胡说八道。” “嗯?” “怎么老想让我垂帘, 我垂得明白吗?”童尘很烦, 非常烦,“我自己什么水平我是知道的, 我就不去sorry大家了。” 于微更困惑了, “嗯?让我垂啊,我来垂, 我垂得明白啊!” “本来那些汉官胡说八道, 多尔衮还不怎么听,但现在洪承畴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开始说什么国本, 他一说, 多尔衮就听得不得了,他说什么多尔衮都听!” 多尔衮很重用洪承畴,因为洪承畴的水平他是见过的。 一片石之战前夕,多尔衮还有些踌躇不前, 是洪承畴急向他献策,要一鼓作气,趁崇祯帝之死这段权力真空期入关,并具体提出严肃军纪,投降者封赏,抗拒者必诛,制订严密的行军路线和用兵方略。 多尔衮要诸王贝勒对天盟誓——“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也是在洪承畴的强烈要求下,才付诸实践的,果不其然,严明的军纪,使得清军所到之处,几无反抗。 顺利进入北京后,多尔衮授洪承畴一长串官,以他为重臣。 之后洪承畴又向多尔衮提了一系列建议,录用明朝降臣,设府县施政,稳定社会秩序,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约束军纪,秋毫无犯,免除赋税。又行保举、选人才、学汉语、读儒书,将因为农民起义而混乱的社会秩序,重新规范。 治理天下的能力,大清还有点短板,可是任用洪承畴后,这短板就不那么明显了。 按照汉人的礼法,皇帝只能有一个亲爹一个亲妈,宗法制是严苛的,不容一点商量,但放在大清,就没那么讲究。这让多尔衮身边的汉臣很是担心,尤其是范文程。 多尔博可是他的希望啊,能不能混到帝师,全靠他自己。 范文程本就参与过劝降洪承畴,劝洪承畴,他手拿把掐。 作为一个地道、目睹过大明礼仪之争的旧明臣,洪承畴反对多尔衮的不讲究,他指出这种不讲究很有可能为将来埋下隐患,皇位的合法性是血脉传承,如果承认多个爹的存在,那么多尼、福康也会连带拥有夺位的可能。 这是危险的。 “汉有诸侯王之乱,又有外戚之祸,大清开国不久,宗王势大,摄政王岂可再授人以柄。” 洪承畴和范文程说话比较委婉,毕竟是文化人,深谙和领导沟通的艺术,同比之下,何洛会就显得没文化,说话也比较难听,“王愿为周公,还自罢了,王有吞天下之志,岂可如此。假使王薨,嗣王年幼,我等也应抱王之幼子,王母垂帘,岂可以宗王理政。” “我垂帘。”童尘冷笑一声,“八旗那些军官最看不起女人了,能支持我垂帘?算盘珠子就要蹦我脸上了!满洲就没有垂帘这一说,绝对是跟汉官通过气了。他们是有拥立、从龙之功了,倒是也管下我们的死活啊。”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左右不过就是换皇帝了,谁继续当重臣,多铎执政肯定会用自己的人,不会用他们,但是多尔博还没有自己倚重的班底,需要继续重用他们。” 随着重用汉官,大明党争的风也渐渐吹到了大清。 于微想了想,认真道:“给多尔衮制造焦虑,然后提高自己的重要性?他们还学过心理学吗?” 童尘被她这煞有其事的分析逗笑了,嗔了她一眼,“还开玩笑呢!搞不好你跟你亲亲老公就完蛋了。” “完蛋应该不会,不是有你吗?” “我?”童尘抿唇,“你就不怕我为了当太后变心了?” 于微‘切’了声,“说的我没当太后的机会一样。” “咱俩好像只有一个人能当太后。”童尘认真道,她缓缓转头,望向于微,眼睛眨了眨,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当寡妇。” 于微被童尘忽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啊,我也不想当寡妇,那咱俩都别当太后了。” “可是太后可以养面首,我想照着瓦克达那样姿色的找。” “嗯?”于微无奈,“那你到底当不当?” “没想好。” “你想好了再跟我说,我可不敢当着多尔衮的面给你找面首,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0节 用过午饭,于微接上舒舒,乘马车回王府。 没了姐姐,舒舒忽然变得孤单起来,这种孤单,是虽然有石华善陪着她玩也无法驱散的情绪,于微看出舒舒不高兴,就让福康多陪着姐姐。 身边陡然安静下来,于微还有些不习惯,孩子们都不在,她乐得自在,上午一觉睡到自然醒,中午研究吃什么,下午王府长史领着各处总管,来跟她汇报各项事宜。 于微翻开庄园册子,发现王府又多出好几处庄园,面积都不小,庄园处的总管立刻道:“福晋恕罪,咱们府上的庄园虽然不如别处多,却都是好地。” 嗯? 于微挑眉,“你去打听一下,别家都有多少地。” 庄园处的总管行动很快,傍晚时分,各个王府、贝勒府的圈地情况,就都放到了于微的桌上。 大清入关前,实行计口授田,八旗子弟在关外都有土地,但入关后,这些土地没办法带进关内,他们又变成了穷光蛋。为解决入关而来的数十万东来百姓的生计,多尔衮下令清查、分拨近京无主田地,满汉分居、各理疆界,清查事宜由户部主管、各地方官清查造册。 就是以国家名义,重新再分配土地。 明朝的土地兼并很严重,贵族、官僚都拥有大量土地,百姓只能依附他们为佃农,现在这些土地到了大清手中,被重新分配,原本的佃户无处可去,于是在圈地基础上,又颁布了投充法,原来就是佃户的,继续当佃户去吧。 但是在‘首崇满洲’的思想下,圈地和投充逐渐成了满洲掠夺的手段,规定只圈京城附近无主荒地,对于有主之地,应该要给予补偿,往北京远处迁,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很多问题。 地有没有主,这谁知道呢。把地契给你烧了,说你这是无主荒地你又能怎么样?抢你地,还要抢你人给我干活,强迫投充的例子,屡屡出现。 朝廷还要靠八旗打仗,如果不能让战士从战争中获益,他们又怎么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所以在圈地、投充出现问题后,多尔衮只是下令让他们记得赔钱。 顺治二年,多尔衮向山东、直隶派出一批驻防八旗士兵,也采用了和在京城一样的计口授田,将圈地的范围再度扩大。 八旗子弟圈,贵族圈的更厉害,家家户户都有个几十万的地,阿济格家的地已经到了百万,他率兵驻防在外,多尔衮鞭长莫及,其实就是多尔衮站他面前,他也未必会停下圈地的脚步。 土地是财富的象征,胜利者不富有,谁富有呢? 豪格家居然还有金矿。 八旗已经入关,满洲的百姓都有地了,圈地再不停止,问题就大了。于微想。 腾机思兄弟先奔向喀尔喀车臣汗硕雷,硕雷的儿子本巴、喀尔喀三汗之一的土谢图汗衮布、赛因诺颜部的丹津喇嘛等五万余喀尔喀联军声援腾机思,双方在土拉河畔的札济布喇克对阵。 多铎大破喀尔喀联军,斩杀腾机思两子,他一路追杀腾机思,腾机思逃往色楞格河。 前线的军事节节胜利,北京派去喀尔喀的使者就趾高气扬,多尔衮严厉谴责喀尔喀三汗居心不良,并威胁他们,如果他们非要这样,那大清以后就不管他们了,自己去跟卫特拉蒙古打吧。 腾机思事件的失败,也给喀尔喀三汗以沉重的打击,中兴蒙古的愿望很宏伟,但屁股后面就是虎视眈眈企图收复故土的卫特拉蒙古,喀尔喀诸汗王没办法,只得向大清遣使谢罪。 和硕德豫亲王征讨喀尔喀有功,皇叔父摄政王率诸王亲自出边迎接,于微和童尘想同去,被多尔衮拒绝。入关之后,受儒家思想影响,带福晋出门玩,好像变成了件不成体统的事情。 “他怎么精华不学学些糟粕。”于微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不学以民为本,尽学些这些裹脚布?先帝在的时候,没事就带福晋们与诸王贝勒、诸王贝勒福晋们出门打猎呢。他不说没事带我们出去玩,连门都不让我们出?” 童尘拿起马鞭,人到青年,依旧叛逆,“他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我可不认识汉字,也不懂什么三从四德,我只知道我要出去玩。走!” 看到两人,多尔衮肉眼可见的不耐烦起来,大臣们该低头的低头,不敢直视二人,瞧多尔衮这神情,于微心虚起来,多尔衮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可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童尘却不理他,一拍马走了,经过多尔衮身边时,还白了他一眼,于微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我能在元旦前完结吗。 感觉写的差不多了 第156章 辅政叔德豫亲王 辅政王、世子 汉臣们还想劝劝摄政王, 多加约束福晋,贵族女眷历来是平民女眷学习的对象,理应简朴、勤劳, 传妇德,不该抛头露面, 带了不该带的头, 他们劝,多尔衮只听,却并不说话。 他们劝完, 那边和硕德豫亲王已经跟福晋抱在了一起, 多尼和多尔博单膝跪在她脚边,“额涅。” ...... 摄政王宴请出征诸王贝勒, 声势浩大, 于微瞧着被众人簇拥,俨然大汗做派的多尔衮, 心想先帝或许也没有想到, 终有一天,这个被自己一手扶植的孱弱弟弟, 会吞噬他的基业。 对于先后立下赫赫战功的弟弟, 多尔衮很欣慰,还有小小年纪却已经在军前崭露头角的多尔博, 他虽然想到多尔博或许会有所建树, 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敢亲领护军, 跟舅舅桑噶尔寨一起伏击远道而来的喀尔喀部落军队。 作为继承人,他毫无质疑是非常优秀的。 感慨着感慨着,多尔衮满是欣慰的眼中,还是忍不住浮起一丝落寞, 要是这是他亲儿子多好啊,他多尔衮的儿子,不逊色于任何人! 再一抬眸,他看见福晋正摸着多尔博的头,母子二人亲昵不已,或许是因为福晋与多尔博的生母是同母所生的缘故,他们的眉眼之间,居然也有些神似。 “多尔博。”多尔衮朝多尔博招手,多尔博乖巧上前,跪坐在多尔衮身边,多尔衮伸手,描摹过养子尚且稚嫩的眉眼,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大胆的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嫁给自己,她现在也许已经儿女成群,而非孑然一身、茕茕独立。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多尔博肩头,多尔博侧首,却听头顶传来多尔衮欣慰的声音,“你做的很好,阿玛和额涅都为你骄傲,你是阿玛的好儿子。” 多尔衮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落到帐中每个人耳中,诸王贝勒,神色各异。于微和多铎望向上首二人,只见多尔衮拉起了多尔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伯侄二人坐在一起,像一对亲生父子一样。 于微本能侧首看向多铎,他眼中不满一闪而过。 满洲没有那么强的宗法观念,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儿子,儿子,这是他的儿子! 但这不满仅仅一晃,很快就被其他复杂的情绪取代,多铎也注意到于微正在看他,侧眸瞥了她一眼,手背一沉,于微的手搭在了多铎手背,她凑近多铎,“大好的日子你开心点。” 多尔博给他当儿子,最多不过是个和硕亲王,孩子前程远大,做父母的该为他高兴才是。 “那是我儿子。”多铎忍不住发牢骚道。 “往左看。”于微出声道。 多铎转头,对上多尼嘿嘿笑着的大黑脸,草原上风一吹太阳一晒,好好的孩子就成了煤球。 “这个是你儿子。” 多铎一把搂过多尼,父子二人相视,他眼中的不满才有些消散,可他嘴上依旧不满道:“分明都是我的。” 他的配得感,一如既往的强。 都是他的,汗阿玛留下的牛录是他的,财产是他的,儿子也都是他的,什么都是他的。 两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自然难逃多尔衮的法眼,他咳嗽了声,众人立刻噤声,纷纷抬头望向他,大有上课老师敲完黑板后,同学们的自觉。在多尔衮老师的威严下,帐内鸦雀无声,他盯着多铎,良久,对身边多尔博道: “去给你阿玛倒酒。” 多尔衮口气无奈,大有秀才老师遇上刺头的无力感。 “还有你额涅!” 多尔博低头,强忍笑意,他原以为,两个阿玛和额涅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对自己心生芥蒂,毕竟,他不是多尔衮和姨妈亲生,也不如阿哥和弟弟一样,长在父母身边。 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 他小心翼翼,游走于双方之间,而后发现了一个说起来令人觉得好笑的事情—— 两个阿玛居然跟孩子一样攀比了起来。 他们都想做自己的阿玛,所以争相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在乎。 多尔博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儿子屁颠屁颠跑上前来,为自己满斟一杯马奶酒,多铎望着面前多尔博,那张跟自己和福晋如出一辙的脸,不舍又不甘,这是他最聪明、最像自己和福晋的孩子啊! “阿玛。额涅。”多尔博又为于微倒了一杯酒,双手捧到她面前。 一杯酒下肚,多铎看向多尔博的视线已经释然,“好了,回去吧。” 于微:“......” 多铎凯旋,于微指挥侍女将床上的丝织品全换成棉织品,不为别的,就因为他那一手弓马留下的茧子,摸哪儿哪儿勾丝,那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床品,岂能让他糟蹋了。 收起来,都收起来。 多铎沐浴完毕,往床边一坐,好似发觉了什么,伸手一摸,问道:“怎么屋里的东西都换了?还是这么暗沉的颜色?”于微已经躺下,将被子盖在了身上,“怎么,不合大王的意吗?” “这颜色倒也素净,不过还是之前的好看。”他边说着,边脱了鞋,在于微身边躺下,伸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道:“福晋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当然要用些鲜艳的颜色装点,这些都太素净了,明天让他们都换了。” “年纪大了,用不了那么显眼的颜色了。”于微感慨道。 石家登门,希望能让华善和舒舒完婚,那边土谢图亲王也委婉暗示于微,他们的格格已经十二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蒙古与满洲的婚龄都偏早,哲哲的几位固伦公主下嫁时,都不过虚十二三岁。 适龄不嫁的格格,会被人称作老女,比如著名的叶赫老女,她二十多岁的才出嫁。站在于微的角度,二十多岁嫁人其实都早了,当然这是她的视角,站在土谢图亲王与公主角度,他们当然不会让女儿成为老女。 稍微不注意,她就要当婆婆了。 老了。 多铎‘嗯?’了声,伸手捏住于微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他垂眸,凝视于微的眼睛,那眼神似乎在问‘你认真的吗?’ “谁老?”他忍不住问出口。 于微没好气道:“你。你比我还年长五岁呢。” 多铎笑了下,“是吗?我倒不觉得自己老了,福晋觉得我老了吗?” 他盯着于微,目光暧昧,于微顿时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脸顿时一红,打掉他的手,“不要脸。” 后背陡然贴上一堵宽厚,隔着单薄的寝衣,于微感觉到身后人躯体的精壮,她翻身,挤进多铎怀中,相拥一瞬,两人耳鬓自然交缠厮磨,纠缠着,于微半边身子都贴到了多铎身上。 迈过三十岁的关,多铎在精壮和发胖之间横跳,稍微一安逸,他的脸就开始圆,出去领兵,他就精壮,因弓马而再度结实的臂膀与劲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于微累得睡了过去,梦里她回到了草原,太阳温暖的照在头顶,她惬意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草坪柔软,像棉花。 只是晒着晒着,太阳越来越大,她感觉到热,想要到树下遮阳,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草坪柔软,却似流沙,躺下去,就深陷其中。 就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一股凉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袭来,她终于感觉到惬意,那种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变得酥麻、颤栗。 日上三竿,于微睁开眼睛,只觉精神抖擞。 温热的呼吸在肩窝回旋,转过头,多铎的半边脸在眼前放大,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她抱着多铎的头,亲吻他....任由他的吻一路向下.... 没老。很年轻。在哪里盖章,她去认证一下。 战后多尔衮论功行赏,他终于决定立多尔博为世子,而因为多尔博在蒙古的表现,一时也无人反对,多尼没有捞到世子,跳过基础爵位镇国公,混了个贝子,桑噶尔寨因为作战有功,被封为镇国公。 众人都得到封赏,唯独作为主帅的多铎迟迟未曾得到赏赐。 多铎倒也不急,安安生生待在家里,和于微商量舒舒的嫁妆,和多尼的婚礼流程。于微心知多铎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官员弹劾辅政叔王济尔哈朗的王府规制僭越。 因为宅基地面积太大这一十恶不赦的重罪,济尔哈朗痛失辅政王之位,和硕德豫亲王则因征讨喀尔喀、诛杀苏尼特部腾机思兄弟有功,一跃成为辅政叔德豫亲王。 辅政叔德豫亲王以皇叔父摄政王染风疾,腿脚不便为由,奏请皇帝免去多尔衮的跪拜之礼,皇帝应允,一应诏书,由礼部起草后,送到摄政王府,由摄政王盖章。 “不用拜皇帝了?赞拜不名?”于微吸了口凉气,多尔衮速度这么快?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1节 多铎慢条斯理在于微身边坐下,“嗯,不然呢。” 于微掰着手指开始算权臣几件套,“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赐.....” 这么一算,好像还远。 “想什么呢。”听于微这么一念道,多铎就知道她在算什么,“豪格还没死呢,他克定大西,马上就班师回朝了,有他和两黄旗的大臣在,还远得很。” 张献忠号为黄虎,而豪格被称为虎口,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豪格在四川,一箭射死张献忠,他收复四川,军功正盛。 作为先帝长子的他,怎么会目睹自家皇位被叔叔抢走。 说到豪格,多铎忽然笑了下,和于微道:“想起个好玩的,之前有一个明军将领给他写信,说愿意投降,约他一起追杀另一支明军,然后那个明军将领也给豪格写信求救。结果豪格怎么回复他的呢。” “嗯?”于微来了兴趣。 入关之后,出于现实需求,诸王贝勒的汉语水平蹭蹭蹭的涨,劝降信越写越长,长篇大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引经据典,再以利益引诱,狠狠画大饼当然,因为文化的差异,有时候也会闹点笑话。 多铎摆出副严肃的模样,“他说,知道了,但是我得到的军令是兵马不能动,不救。” “他直接跟人说他不救。” 多铎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于微也笑了。 救命。 不救。 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弯弯绕绕。 多铎笑完了,才道:“豪格打小就很认真,之前打广渠门的时候,虽然大汗再三下令,不许后退,可是北京城的炮火太猛,大家都不敢往前去,只有豪格,还敢往前冲。” 于微觉察出多铎话语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悲伤。 “会杀他吗?” “应该不会,会幽禁起来。”说到幽禁,多铎顿了一下,情绪渐渐低落,“把威震山林的老虎关起来,其实比杀了他更难受。” ----------------------- 作者有话说:多铎的titile还怪多的。 他可以是十贝勒,也可以是额尔克贝勒,也可以是额尔克楚虎尔,也可以是额尔克亲王、尔克亲王,还可以是札萨克额尔克亲王,也可以是豫亲王、德豫亲王、辅政叔德豫亲王。 多铎:其实我更想被称为皇父摄政王[狗头叼玫瑰] 于微:这里坐不下这么多人。 第157章 一大家子 两个女婿和一个儿媳妇…… 钦天监为马喀塔、舒舒、多尼挑选的良辰吉日, 前后相差不到十天,于微看着钦天监送来的折本,心想究竟是好日子都挨在一起, 还是他们上班划水? “年前的好日子多也正常。”多铎倒不是很在意好事都撞在了一起,反而觉得这样办热闹。 “真要把马喀塔嫁给阿布鼐?”于微有些不忍。 “不然呢?”多铎反问道。 马喀塔的丈夫额哲已经英年早逝有段时间了, 由于他们夫妇二人没有儿子, 只有一个女儿,故而察哈尔亲王之位只能由额哲的亲弟弟,也就是西大福晋娜木钟与林丹汗之子阿布鼐承袭。 按照蒙古、满洲的收继婚俗, 马喀塔也会改嫁给新任察哈尔亲王阿布鼐。 为什么一直没改嫁呢? 因为额哲死那年, 阿布鼐才六岁,马喀塔真的抱过阿布鼐。 十二岁的阿布鼐, 一箭射死了马喀塔的‘吴彦祖’, 请求朝廷为自己和公主完婚。世人都称赞阿布鼐有其父林丹汗遗风,于微只觉得荒唐, 十二岁的小屁孩懂什么结婚, 缺着大牙的小屁孩,哪点比得过马喀塔自己中意的男人。 她反对这门婚事, 童尘也反对, 哲哲也不太同意,面对三姐妹一致的意见, 多尔衮只得暂缓公主下嫁。可是她们的反对只有一时之效, 无法根本改变, 察哈尔是蒙古正统,在蒙古各部的影响举足轻重。 阿布鼐身兼先帝养子和林丹汗亲子两重身份,是安抚蒙古的重要手段,他再迎娶汗女, 按传统继承兄弟遗孀的同时,也增进了满蒙联姻。 马喀塔的幸福,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多尔衮同意了阿布鼐的请求,同意他和公主完婚。 年轻的公主,像是一件物品,先被父亲拿去联姻,再被叔叔送去联姻。失去吴彦祖的马喀塔,像是被摘下枝头即将凋零的鲜花,看着她这样子,于微心有不忍。 毕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还是她的亲姨妈,于微想为马喀塔据理力争,可满蒙的旧俗摆在那里,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和收继一比起来,守寡似乎都变成了好事。 守寡。 于微没话说了,只能拿汉族的习俗,来冲击满蒙的习俗,试图从中找到一滩可以被和上的稀泥。 “既然入关了,公主就应该从汉俗,不应该再改嫁。”于微认真对多铎道,怕他听不进去,于微又画饼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改嫁给别人。” 多铎蹙眉,“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话虽然不好听,可是这个道理啊。”于微凑近了多铎,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改嫁给别人,别人的福晋也不用改嫁给你,这样不好吗?先帝在的时候就反对过收继,下旨不许不许收继婶婶、嫂子,他自己也没有收继汗阿玛的福晋。” 多铎想了下,侧首看向于微,凝视她的眼睛,“你说不改嫁是真不改嫁还是诓我?你可别跟马喀塔一样,说着不改嫁,但在家里养了个旗下人。” 于微有些心虚,吴彦祖,那可是年轻的吴彦祖。 “瞧。”多铎眼眸一抬,一副看穿她的样子,“我就知道你。” “你这话跟我说有用,诸王贝勒们会同意吗?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一起商量的。” “诸王贝勒还不好说,毕竟,他们也不想自己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有人通过收继他们福晋的方式,将他们的家产抢走,还要让他们的孩子管这个人叫阿玛吧。” 在大清待得久了,于微看出收继婚的另一层作用——抢家产。 未必真想娶这个女人,但是一定非常想要对方的家产,诸王贝勒娶林丹汗的妻妾姊妹,就是这个道理。 “将士为国征战,结果他们一死,妻儿都成别人的妻儿了,家产也是别人的了,这不好吧。”于微进一步道。 “这个事......”于微的话,引起了多铎的思考,似乎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行吧,我提一下,但能不能成不好说。” 满洲内部对收继婚也不满已久,没人希望自己一死,家产妻妾就被别人收继,但是也有人认为应该坚持旧俗,不为别的,就因为是旧俗,还是满洲族的旧俗。 首重满洲,应该是汉人学满洲,岂能是满洲效仿汉俗。 废黜收继婚的一派,跟传统守旧派激烈开喷,喷着喷着,汉官也加入争辩的队伍,纷纷上书,请求多尔衮能够改制、移风易俗。越来越多的官员加入到这场辩论之中,原本只是单纯讨论是否应该废黜收继婚俗,现在已经演变成,到底是从满洲还是从汉俗。 多铎每天都要望着面前小山一般的奏折叹气,做了叔王,就得理政,这种讨论国家大政的奏折,也会送到他面前,他还不能不看。 “大王觉得,应该从满洲呢,还是从汉制?”于微试探性问道。 多铎抬眸,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不说从蒙古呢?” “我?我说了又不算。” “我说了就算吗?” “不算就不说吗?”于微问道。 多铎叹口气,放下手中奏折,“来来来,你来当这个叔王,你说什么是什么。” “哎呀。” 多铎无奈,“为什么要二选一呢,满洲就是满洲,蒙古就是蒙古,汉人就是汉人,还有色目人....好多好多人,为什么非要一个从一个?”他似乎不能理解,“什么好用什么呗。” “对呀。”于微道。 多铎丢下奏折,传属官到书房,让他根据自己的意思,写一篇有理有据的奏折交给摄政王。 交完作业,多铎就摆烂再不看新送来的奏折了,不管是骂他的支持他的还是怎么着他的,他都不看了,提前给自己放上了年假。因为争论,阿布鼐和马喀塔的婚事暂时搁置,过了年,首先是舒舒的婚礼。 满族婚礼在夜晚举行,于微将笑得口脂都要沾到耳垂的舒舒装扮好,往她手中塞了一个宝瓶,嘱咐她抱着瓶子在炕上坐好,不许乱动。 一时前院灯火大作,新郎已经到了,吹打的声音随之响起,越来越大,按满洲旧俗,新郎迎娶新娘时,要准备彩车,还要亲自骑马率亲族、傧相、吹鼓手、仪仗等迎接新娘。 去时不空轿,要坐一个小男孩压轿,压轿的是石华善兄长的儿子,小小一个,一下了轿子就迫不及待往自己额涅怀中扑去。 守正门的是新娘的兄弟,阿济格家的阿哥格格们都来凑了热闹,傅勒赫领着一群弟弟们挡在门口,直到新郎带来的吹鼓手按照女方要求,吹了指定曲目,男方长辈向门内作恳求之词,又递上“红包”,他们才让出一条路。 格格们守在二门,非要华善唱歌,华善唱了,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还塞上许多红包,才进了二门。 新郎进了二门,内院就为新娘蒙上红盖头。 于微和多铎盛装坐在前院,院中铺了红毡,石华善在红毡上,向新娘的父母、长辈叩头,扣一个头,就有一个人将提前准备的红绸披于新郎肩上。 红绸很多,很快石华善的身上就挂不住,于是傧相将部分编成坎肩,挂在华善身上,剩下来绑在新郎所乘的马匹上。 石华善行礼结束,又重新向于微和多铎行三跪九叩之礼,两人受礼,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赐给华善,命人端上糕点,分给新郎的迎亲队伍,这叫让新郎吃‘上马饭’。 多尼抱着舒舒上了彩车,送亲的队伍上马,和结亲的队伍合二为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石府去。 新娘下轿前,新郎要对轿射箭,以驱邪祟,两人跨马鞍、坐帐,揭完盖头,又吃子孙饽饽。然后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婚前,于微和石夫人简单的沟通了一下,直接表达了她暂时不希望两个孩子同房的要求,满洲虽然盛行早婚,但娶回来的福晋年纪太小,也会暂时先养在家中,等到天癸到来,或者再大些才圆房。 有时候这中间也会出现一些插曲,导致女子改嫁他人。 比如博克托,送她来的时候说嫁给努尔哈赤,两人婚礼都举行了,现在她是阿济格的福晋。 面对辅政叔王嫡福晋的要求,石夫人就是有意见也得点头称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其说自己儿子是尚了和硕格格,不如说是尚了将来的固伦公主。 既然是尚公主,当然要小心伺候。 亲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嫁完女儿,于微又马不停蹄接了儿媳妇进门,看着跟过家家一样朝自己行礼的多尼和阿诺金,有那么一瞬于微想笑,小时候看大人结婚,现在长大了,看小孩子结婚。 阿诺金和舒舒一样,都先各住各的,自己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女儿也是千金。 因为送阿诺金出嫁,舒伦和飞扬古一起回到了北京,哲哲和女儿、于微和舒伦短暂团聚,一家人又重新聚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家中多出了三位新成员,新晋的两位女婿沙律和石华善坐的拘谨,新媳妇阿诺金也低着头,一副腼腆模样。 年纪轻轻,但是当上了丈母娘和婆婆。 于微莞尔,生活,求你放过这位苦命的二旬老人。 不久,豪格得胜班师,但在京师之中,等待着他的不是欢庆的典礼,而是一张已经张开的网,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多尔衮会在他打了胜仗风头正盛的时候对他下手。 不只是豪格,连于微都被多尔衮这速度惊到了,毕竟豪格出征时,多尔衮可是将整个四川的人事任命权都交给他,二百多颗官印,任由豪格委派任命。她以为多尔衮会慢慢翦除豪格的羽翼,然后打击他。 没想到多尔衮出手就是杀招。 隐瞒其部将冒功、起用罪人之弟的两项罪名,就将一位刚刚立下卓著功勋的亲王削去所有爵位,收押入狱。多尔衮随即召开诸王会议,要判豪格死刑。 ----------------------- 作者有话说:顺治二年马喀塔就改嫁给了阿布鼐,而阿布鼐是林丹汗的遗腹子,所以说崇德年他才刚出生不久,那年马喀塔已经到婚龄嫁给他哥额哲了。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2节 他们有两个儿子,有一个成了博洛的女婿,没错关系就是这么乱。他们一家子在康熙朝叛乱,密谋带着蒙古脱离清朝控制,然后阿布鼐就被绞死了。 平定叛乱的是鄂扎,也就是多尼的崽。 亲戚,都是亲戚....亲戚他杀了亲戚。 第158章 叹息 奋武一生,手中刀剑却留不住所有…… 豪格要被处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固伦额真福晋哲哲旋即召两位妹妹入宫。 于微和童尘走到哲哲慈宁宫门前,便听见内里传来阵哭声, 是布木布泰的声音,哲哲安慰她, 语调中满是愤怒, 她气急了,一向端庄沉稳,甚至说得上安静的哲哲, 头一回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二人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很清楚,处死豪格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先帝一脉, 就再无人依靠。 先帝有很多儿子,但称得上先帝真正儿子的, 只有豪格、硕塞、福临和还小的博果尔。四个阿哥中, 皇帝和博果尔都还未成年,硕塞虽然成年, 也凭借军功封王, 可他完全是多尔衮一手提拔培养,看似军功卓著, 实际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 故而先帝一系, 唯一能撑起门面的只有豪格, 没有豪格,多尔衮离那个位置,就更近一步。 入关之后,多尔衮不想让皇帝和生母太过亲近, 以免生出肘腋之患,早将福临和布木布泰分开,哲哲作为先帝的皇后,而今的皇福晋,更多的承担起了照顾皇帝的职责。 皇帝是先帝的儿子,又是哲哲亲自抚养,无论是看在她与先帝多年夫妻之情的份上,还是看在母子之情分上,亦或是出于对自己地位的维护,她都会坚定站在皇帝这边。 虽然是摄政王嫡福晋、辅政叔王嫡福晋,但里面那是固伦额真福晋,还是她们的亲大姐,这顿骂是逃不过了。 于微往后退了半步,这么强的火力,当然要赶紧卖掉队友,她怎么能站在摄政王嫡福晋的前面,童尘挑眉,于微视而不见,她无奈,只得先于微一步,迈入慈宁宫。 进去之后,布木布泰正伏在哲哲怀中,低声啜泣。丧夫抚育幼子的寡妇,被年轻的叔叔逼迫,即便坚强如布木布泰,也忍不住落泪。 见于微和童尘来了,布木布泰抹掉眼泪,端坐上首,于微和童尘向哲哲行礼,哲哲看了一眼两位妹妹,强压怒火道:“坐吧。” 刚一落座,宫人的茶还未端上来,哲哲的诘问便在殿中响起,“肃亲王毕竟是先帝长子,又立下赫赫战功,巴特玛,摄政王一意孤行,你也不从旁相劝吗?” 童尘俨然不粘锅,“朝堂大事,我又能说些什么,肃王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我如何好求情,岂非徇私,我不敢。” “那你呢?叔王呢?难道叔王就不念一丝旧情吗?”哲哲的愤怒平等落到两个妹妹头上。 于微深吸口气,“国有国法,叔王还能怎么帮肃王呢?” 豪格十二月射杀张献忠,二月凯旋,而今三月,他便被下入牢狱,多尔衮是想杀他,还是想投石问路,看清朝中众人态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局势未明,这时候为豪格说话,岂非往枪口上撞,多铎有几颗脑袋? 哲哲气得笑了,讥讽道:“多尔衮当了皇帝,你们一个就是皇后,一个是皇帝将来的生母,现在又如何会为肃王求情呢。” 固伦额真福晋和皇帝的生母,看着将来的皇后和皇帝的生母,四目相对间,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缓缓出现在她们面前。丈夫、儿子,将原本血脉相连的同族姐妹,割裂成势如水火的两块。 哲哲和布木布泰自然不能坐视豪格死去,但多尔衮势大,她无法抗衡,手中唯一能依仗,不过福临。 皇帝,开始绝食了。 年幼的皇帝哭着,向摄政王与诸王求情,希望能饶过大哥,放他一条生路。诸王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多尔衮,多尔衮被这目光架起,不得不退一步,应允福临。 诸王大会,判豪格削爵幽禁。 就在所有人松了口气,以为豪格暂时能保全性命之际,幽所传来消息,豪格死了。 多铎的步伐很快,于微小步快跑了几步才勉强跟上,越往里走,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声越大。 幽禁,对于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而言,是最常见的刑罚,当年与努尔哈赤并尊的舒尔哈齐,最后也落了个幽禁,只剩下两孔送食的潦倒下场。还有努尔哈赤分享过权利的长子褚英,和皇太极抢过美女的大贝勒阿敏,都是一样的下场。 不能杀的时候,就将他们关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到死为止。 尸体还未收敛,停放在床,多铎站在门口,望向屋中的视线震惊而茫然,良久,他才抬腿,迈过了门槛,于微害怕,不敢进去,只在外安慰豪格的妻妾之女。 最后陪在豪格身边,也是唯一不怕豪格死后狰狞模样,还守在他身边的庶福晋黄氏泣不成声对多铎道:“大王说....说他对...对不起不起先帝,也对不起宁克楚。” 黄氏并不清楚宁克楚是谁,多铎听到宁克楚的名字,瞳孔蓦然一缩。 二月凯旋,三月下狱,四月死于幽所,这位赫赫威名的虎口王,用一根系带为自己的戎马一生画上了句号。对于豪格的死,外界众说纷纭,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是多尔衮杀了豪格。 豪格死后,庶福晋黄氏请求殉葬,童尘和于微劝不动,让从朝鲜归来不久的李福晋去劝她,李福晋朝鲜一行,暂时保住了姜嫔和她儿子的命,短短大半年,大清便击败喀尔喀、克定大西,有再关注朝鲜的余力。 多尔衮也意识到世子的忽然死亡,背后和朝鲜反清势力脱不了关系,于是命全权负责朝鲜事务的英俄尔岱过问昭显世子之死,英俄尔岱原本对朝鲜人不屑一顾,直到和世子深交,才发现朝鲜并非全是软蛋怂包。 他带着摄政王的命令,亲自出使朝鲜,调查世子之死,并暗中联系姜嫔,他向姜嫔表达了摄政王对她和她儿子世孙的支持,有了大清的支持,姜嫔以此奔走游说亲清大臣,大臣上书,施压朝鲜国王,将被流放海岛的世孙与几位王孙,全都接回了汉城。 世子之死的疑点一点点显露,就在姜嫔以为能借此推自己的儿子上位时,英俄尔岱却将大张旗鼓找出的疑点,轻轻放下,大清并不想直接干涉朝鲜的事情,调查世子之死,不过是为了敲打朝鲜国王。 谁当王大清不关心,大清只关心这个王老不老实。 李福晋奉童尘之令,去劝黄氏,黄福晋和李福晋一样,都是在朝鲜战败后被迫嫁来大清的朝鲜贵族女性,只是和李福晋不同的是,她跟豪格的感情非常好,很长一段时间,黄福晋都保持着绝对专宠,先后为豪格生下两个儿子。 感情好,豪格死了,她要殉葬也有几分道理,李福晋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劝她为孩子和远在朝鲜的亲人着想。 提到亲人和孩子,黄福晋那张满是泪痕的清秀面庞忽然浮起一丝哀伤的笑意,“为了他们活....我就不能为了自己死吗?” 她抬眸,执拗而决绝的目光对上李福晋双眸,“那些蒙古女人和女真女人恨死了我,她们会让我好过吗?肃王是获罪而死,他死后,富绶世子年幼,为夺家产,尊贵的嫡福晋、福晋们尚且不能自主命运,何况我?” “我不想再像物品一样,被收继来收继去。我已经为君王、父母尽忠尽孝,嫁来大清,我就不能为自己选一回,活一回吗?” 李福晋眨了眨眼睛,那些劝慰的话,全咽回了喉咙,黄福晋从衣下,取出了贴身佩戴的一把银妆刀,那是她出嫁时母亲所赐,两班女子世代相传的一把妆刀。 “你要是能回去,就告诉大王,请大王和国家不要忘记我们,一定要重振山河。” 李福晋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她顿了一下,继续朝外走去。 豪格死后,多尔衮又对两黄旗中坚定反对自己的大臣重拳出击。 先帝走的时候,留下八位举足轻重的内大臣,这八人中,一部分自然死亡,一部分做了识时务的俊杰,转投多尔衮,只留下以鳌拜、索尼为首的部分硬骨头,还坚定的反对着多尔衮。 鳌少保不愧是鳌少保,刀都要落到他头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骂多尔衮。但关了鳌拜,又蹦出来个鳌拜之弟,也就是那个和先帝抢鹿的巴哈,他延续了鳌少保的勇武,几次三番公然呵斥多尔衮。 多尔衮判案慢了,他当众质问多尔衮是不是想徇私,将想多尔衮那点小心思全戳破,不得不秉公办理。没过几天,巴哈就因为左脚先迈进公署,被刑部立案侦查。 关起来,都关起来! 豪格死后,多铎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于微看他不高兴,提出一家人出去放鹰玩,雄鹰展翅飞向天际,多铎仰首,注视着空中翱翔的海东青,目光愈发哀伤。 “我小时候,豪格也总带我出来放鹰玩。”他对于微道,“杜度和硕讬不跟我玩,只有豪格带我玩,他带我去放鹰,那时候我们没有这么好的海东青,只有一只寻常的鹰,豪格把他调教的很好。” “但慢慢的,豪格带我出去玩的日子就少了。” “乌拉覆灭了,科尔沁尚且强大,科尔沁的女人取代了乌拉的女人,就是他的额涅,那之后,他的弟弟洛格也夭折了,他是他额涅和妹妹敖汉公主唯一的依靠,他得立军功才行,这样才会被人看得起。” “他很勇敢,也敢拼命,名声就响得很快。” 多铎和于微说着,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时豪格坚毅的面容,“可是他的额涅死了,他的妹妹远嫁到了蒙古。” “他从小就喜欢宁克楚,宁克楚让他往东他不往西....”提到宁克楚,多铎看了于微一眼,似乎觉得她不会喜欢这个话题,于是掠过,“他想做代善,当年就是大贝勒代善站出来,一力拥戴先汗,才压住了其他两个大贝勒,他想做皇上的礼亲王。” “但多尔衮不想做阿敏,也不想当莽古尔泰,他这一辈子,总是事与愿违。”多铎长叹口气。 于微似有所感,她以前也断断续续听多铎说过自己和豪格的过往。 豪格很小,就因战功崭露头角,因为这个优秀的长子,还是四贝勒的皇太极又多了一个豪格父贝勒的称号。老罕王很器重这个勇敢的孙子,时常将他带在身边,这对相差五岁、关系原本就不错的叔侄,愈发亲密。 童年是美好的,长大却那么残酷。 年少的时候想守护母亲,母亲死了,长大想守护妻子,妻子死了,后来想守护父亲的遗志和弟弟的皇位,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一生在乎的东西,全都离他而去。 奋武一生,手中刀剑却留不住所有。 二十多年情谊,在多铎长长的叹息声中,永远化作了往事。 ----------------------- 作者有话说:皇太极还有个名字,豪格父贝勒,满文老档就是谁有名记谁,豪格毋庸置疑是出名的。 而且皇太极是有培养豪格的表现的,让他跟着多尔衮一起去打仗,刷军功,刷见识,他还是崇德朝为数不多的亲王之一。 满蒙联姻很重要,但是蒙古臣服是因为被打趴下了,是后金征服了蒙古,皇太极不是赘婿[捂脸笑哭] 也就是皇太极死的比较突然,然后集权还没完成,多尔衮又比较随机应变。(当然这只是可能性比较大的可能,顺治是早慧型,说不好) 杜度、岳托、硕讬、豪格,努尔哈赤的四大金孙。 代善、金宝根,努尔哈赤的爱子。 第159章 打劫户部 江洋大盗金宝根 气候一点点暖和起来, 天花就卷土重来,顺治四年的天花,来势汹汹, 比以往几年都要凶猛,于微早偷偷为几个孩子种过牛痘, 唯有福康年纪小些, 还没来得及种痘,她不是很害怕这次的天花,却也不许孩子们出去, 以免染上别的病症。 多铎没出过痘, 天花面前,当然是保命为上, 非不必要, 他连门都不出,即便是朝会, 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按制度,朝会迟到是要交罚款的, 多铎将罚款交到了明年, 让刑部的人不要再来烦他,又命下人严格管控府门进出, 以免将疫症带入府中。 于微将府中新购入的药材清点清楚, 回到内院, 熟悉的弦乐从屋中传来,年轻的亲王,又开启了安逸的居家生活,打仗他就上, 不打仗他就躺,就这么躺,也不知他身上那点肌肉,能撑多久。 一进屋,大片鲜红便映入眼帘,多铎身着大红缎绣金团龙圆领袍,斜躺在软榻上,宽大的袍服展开,好似天边朝霞,自窗外落入屋中。他身旁几案陈列美酒、糕点、水果,伸手可取。 软榻下,还是那批女乐,从盛京到北京,女乐们从青春少艾,走向风华正茂。人还是有着十几年工龄的老人,曲子却是新排的江南小调。 福康坐在父亲怀中,握着块沙琪玛,吃了一衣襟碎屑,见于微来了,他仓惶将剩下的沙琪玛全塞进了嘴里,沙琪玛将他两个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像是只小胖仓鼠,胖仓鼠两只小手紧紧捂着嘴,似在遮掩,又好像是沙琪玛快要长腿跑出来了。 “怕什么。”多铎斜了儿子一眼,“小东西,一点胆量都没有。” 于微看了几个女乐一眼,示意她们下去,女乐们捧着乐器,鱼贯而出,她在父子二人身边坐下,伸手拍掉福康衣襟上的沙琪玛残渣。福康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额涅,小手依旧捂着自己的嘴。 沙琪玛太大块,他一时嚼不烂,包在嘴里,吞吐两难。 “吐出来。”于微的手帕摊到胖仓鼠嘴边,示意他吐掉嘴里这让自己为难的东西。 胖仓鼠看了她一眼,乖乖将嘴里尚囫囵的沙琪玛吐了出来,于微嫌弃的将沾着口水的沙琪玛丢到一边,重新掰了一小块,递给福康,“慢慢吃,要细嚼慢咽,别把你自己噎着。” 胖仓鼠脸上立刻浮出谄媚的微笑,接过沙琪玛继续啃了起来。 “多尼和阿诺金呢?”于微顺嘴问道。 多铎‘啊’了声,“不是说去找你了吗?” 于微不可置信看向多铎,他登时从榻上坐了起来,“不见了?” 看门的管家回禀,贝子带着福晋出门了,于微和多铎的心霎时悬了起来,外面都是天花,多尼种过牛痘,可是阿诺金没有啊。 多铎就更担心,在他眼中,不管是多尼还是阿诺金,都没有出过痘,天花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是极其危险的。他到底久经沙场,虽然心急如焚,却并不慌乱,镇定的派出人手去找多尼,又命人去传大夫。 侍卫们找遍各处,都没有找到多尼的身影。 “怎么会找不到?”多铎又惊又怕,“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想到了很多,除了天花,北京城中也不乏居心不良的汉人。 “好好的贝子和福晋,怎么会找不到?”于微想了下,“贝子的那几个朋友家里去找了吗?”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3节 “福晋,那几个汉人家中已经空了。” “空了?”于微大惊。 闻言,夫妇二人都嗅到了危机,就在多铎思索是否要调兵搜寻儿子之时,跟着多尼的侍卫回府报信,“大王、福晋,贝子和福晋去了城外,我等苦劝无用。” “什么?” 多铎不顾于微的阻拦,冒着感染天花的风险,要出城找多尼回家。 出城之后,四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沿途不断有倒毙的百姓,天花的疮痘和皮肉一起腐烂,触目惊心。满洲贵族们畏惧天花,尤其是没出过痘的多尔衮,他下令将所有感染天花的百姓,都驱逐出城。这些感染天花的病患,被强行迁出城中。 于微竭尽所能,搜集调动药材,可就目前情况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多尼和阿诺金,多铎下马,周身带风,多尼见势不妙,挡在了阿诺金身前,他一句‘阿玛’还没出口,多铎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 多尼挨了平生第一个耳巴子,这一巴掌很重,他的脸顿时红了大片,多尼挨了打,望着阿玛,委屈的眼泪连珠似滚落。 不止打他,多铎打完,抬腿就想踹他,幸而一旁侍卫巴颜眼疾手快,挡在了他跟前,硬生生挨了多铎一脚。多铎没踹到多尼,又要去踹他第二脚,被于微拦腰抱住,“行了。” “你顶着天花出来就是要打死他吗?” 多铎正在气头上,怒道:“都是你惯的!” 阿诺金被勃然大怒的多铎吓住,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于微看了一眼委屈流泪的多尼,和被吓到的阿诺金,按耐住火气,并没有和多铎争辩,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阿诺金的背,对她道:“你先到那边等我们。” “是。额涅。”阿诺金点点头。 于微又看了看多尼的脸,多铎下手没轻重,一耳光下去,多尼的嘴角都被打破,半边脸通红,隐隐发肿。于微有些心疼,可再一想到多尼的胡作非为,居然带阿诺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的心就硬了下来,斥责道: “你怎么能带着福晋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呢,要是染上天花怎么办,会死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尼。” 多尼扑通声跪下,抱着于微的腿道:“阿玛。额涅。我找不到他们了,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他想带着自己的福晋去见好朋友,岂料等他来到好朋友家中,早已人去屋空,邻居说,他们一家染上天花,被官军赶出了城。 多尼在城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朋友,这里的病患太多了,数不清看不尽,要想找到他们,简直如大海捞针。多尼只能寄希望于父母,他希望父母能够帮助他。 于微望着眼前一片惨淡,无数感染天花的病患,在呻吟中绝望的等待着死亡,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多尼身边,原本高大的身躯忽然矮了半截。 众目睽睽下,母子二人并肩跪在了一起。 她对多铎道:“大王。” 多铎一惊,快步上前,弯腰扶起于微,“你这是干什么我刚才只是气话,没有真的怪你的意思。” “大王帮帮多尼吧,不止是多尼,也请大王帮帮这里所有人。” 于微抬眸,对上多铎的视线,“大王是叔王,可以救所有人,不止眼前人,还有那些看不到的人,你大王,是可以救天下的人。” 多铎的手忽然松了,他避开于微的视线,对多尼道:“回家再说。” 回到家,大夫已经等在屋中,见多尼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立即拿出了伤药。于微想为多尼上药,多铎却先她一步,伸手接过了大夫手中的药瓶。 看着多尼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多铎眼中不妨有些心疼,“疼吗?” “不疼。”多尼摇摇头。 多铎显然不信,“真的?你可不要骗阿玛。” 多尼抿唇,声若蚊蝇道:“其实是假的。” “......” 多铎轻轻将药擦在多尼脸上,“那也是你活该,你知不知道,天花有多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多铎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这种话不吉利,“你犯了错,就该挨打。” “我只是想找到我的朋友,难道救自己的朋友也有错吗?他们还教我读书,带着我去卖东西呢,我们是好朋友!”多尼振振有词。 多铎软下的口气再度强硬,“你怎么能带着福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怪他,我自己要去的。”阿诺金站出来,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迈。 多铎回头,诧异的看了自己这儿媳妇一眼,第一次当公公,他还不怎么会教育别人的女儿,只能将目光投向于微,示意她说两句话。于微将阿诺金拉到自己身边,认真道:“你们两个都有错!你也有错,你们两个都要罚。” 恶婆婆上线,狠狠罚了儿媳妇抄《三字经》一遍。 于微换了一批已经出过痘的妇人照顾阿诺金,并且叮嘱她们,一定要密切注意阿诺金的身体情况,一旦有异,立刻来报。 那边多铎还在骂多尼,他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一句“你让阿玛和额涅怎么办?”脱口而出。 说完这话,多铎垂下头去,压抑怒火强作镇定的眼眸中,隐约泪光。 长子的意思,就是第一个儿子,多尼的出生,让他从没儿子那桌,坐到了有儿子那桌。小时候的多尼,乖巧又聪明,白白胖胖,多铎为他取名心肝宝贝儿,将他捧在手里,放在心上。 他抱着养着好不容易到这么大的儿子,如何能接受有朝一日他离自己而去。 “多尼啊。”多铎没办法了,抬头看向多尼,“算阿玛求你,你能不能乖一点,你要找人,可以告诉阿玛,阿玛会帮你的,不要自己以身犯险。” “真的吗?”多尼蓄满泪花的眼睛眨了眨,“阿玛.....” “多铎。”于微出声。 多铎回头,“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让我去说,最后只会和马喀塔那件事一样,变成满洲从汉,还是汉从满洲的争论。这件事,我们没有办法。” 汉从满洲,是多尔衮定的。 首崇满洲,即首先保证满洲族的利益。 “先帝为了维护满洲将士的利益,无视朝鲜人的血泪,因为他是大清的皇帝,是满洲的大汗。现在大清已经入关了,他们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满洲族,不也是由曾经的女真、蒙古、汉人乃至于朝鲜共同组建的一个新族裔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用从前包容的心态,来对待现在呢?” “好了。”多铎打断了于微的话,“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却不要往外说。至于灾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赈灾,归根到底就一个字,钱。 多铎问户部要钱,户部说他没有钱,只有给诸王贝勒扩建王府的一笔款项,多铎要是要,就拿走。 “拿走。”多铎大手一挥。 “动不得啊!叔王!”户部的官员,大声嚎叫道。 “聒噪。”多铎厌恶地转头就走。 ----------------------- 作者有话说:金宝根:钱我拿去花了。 多尔衮:? 诸王:? 第160章 狼王和哈士奇 无缝切换 国库的钱前脚走流程出去, 骂多尔衮的人后脚到摄政王府门口,阿济格都选好新王府的地址了,结果修房子的钱没了。他原本就对多尔衮以弟弟多铎为叔王, 不以他为叔王不满,新仇旧怨, 一起发作。 劳亲和傅勒赫一左一右拦了自家阿玛一路, 越拦离皇叔父摄政王府邸越近。到大门口,只得作罢。 多尔衮被骂的狗血淋头,这才知道多铎挪用扩建诸王贝勒王府的钱去赈灾的事情, 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 他就这么花了。多尔衮怒极,一怒之下, 眼前一黑, 栽倒在地。 皇叔父摄政王生病了,阿济格就不骂他了, 而是径直到了多铎府上, 和他大声密谋—— 多尔衮这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到时候他们兄弟分天下。 看着满脸怨气的同母大哥, 想想抱病在床的二哥, 多铎一时哑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阿济格见多铎不说话, 瓮声瓮气地道“你倒是说话啊!” “这.....” 饶是聪明圆滑如多铎, 遇到如此直白将反意陈露的阿济格, 也被打得措手不及,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阿济格见他吞吞吐吐,更是愤怒,“怎么, 你也向着多尔衮?” 就在这时,侍女匆匆进屋,打断二人的谈话,“王爷,福晋晕倒了。” 多铎大‘啊’一声,撇下阿济格就往内宅而去。 过垂花门进入内院范围,多铎焦急的步伐霎时就慢了下来,进了屋,于微还跟他走一样,抱着福康教他写字,多尼和阿诺金坐在一边,相互抽查对方背书,多尼抽完了阿诺金,现在轮到阿诺金抽多尼了。 多铎如释重负往榻上一卧,支起一臂,凑近了去看福康的字,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得多练练。”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济格阿哥跟你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多铎撇了撇嘴,“无非对摄政王不满,想当家做主罢了。” 幸好他猜到阿济格来者不善,以前留了一手,嘱咐侍女,若是看到自己发出的信号,就立刻进屋将自己叫走。否则他对阿济格,是怎么说都不是。 多尼难得背书背得异常流畅,捧着书就到多铎面前邀功,多铎摸了下儿子毛茸茸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父子二人望着对方笑,福康见阿哥已经背完,匆匆画完几个大字,迫不及待举起来给多铎看,“阿玛!” 慈父抿唇,勉强点头,“好看。” 福康放下鬼画符的大字,直接从桌子上爬了过去,挤开阿哥,投入多铎怀中。多铎微微蹙眉,往起坐了些,空出一块地方,将多尼抱进怀中,多尼和弟弟躺在一起,嘿嘿笑着伸手和他打闹起来。 于微瞥了一眼桌上的鬼画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又看向阿诺金那方方正正的两张大字,只觉赏心悦目,伸手将儿媳妇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你写得比他们两个好多了,额涅有东西奖给你。” 传家宝玉镯(刚传了一代版)就这么水灵灵的被于微掏了出来。 镯子原本是一对,成色很好,童尘分了一只给于微,想和她戴姐妹款,岂料她才戴了没多久,手上的镯子被东莪看中,姐妹镯就剩一只,于微也不想戴,想着给孩子戴吧,一扭头舒伦和舒舒两张脸都映入眼帘,她立刻将袖子往下扯了扯,盖住那一抹翠绿。 玉镯要常戴才能保持光泽,收在妆奁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给大儿媳妇吧,问,问就嫡长子、嫡长媳与众不同。 嫡长子与众不同,嫡长女金尊玉贵,嫡次女娇宠长大,嫡次子家中支柱,老疙瘩备受宠爱,大家都有自己的形容词,可是镯子真的只有一个,于微也不能碎了它一人一块。 阿诺金也的确乖巧,小小年纪,不仅能将自己那一方院落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帮于微处理一些家事,她的蒙古文很好,可见公主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她不仅聪明,还很好学,愿意学满文和汉文,跟她那背书跟挤牙膏似的老公完全不像是一类人。 多尼高攀了。 为了哄好儿媳妇,让聪慧的她带带自己愚笨的儿子,于微掏出了自己的宝贝镯子,“来,戴上看看。” “谢谢额涅。” 阿诺金很喜欢这镯子,她举起莹润手腕上一抹翠绿,问多尼和福康道:“阿哥,弟弟,好看吗?”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姐姐最好看了。” 阿诺金比多尼大几个月,多尼和福康都叫阿诺金姐姐,阿诺金叫多尼阿哥,叫福康弟弟,于微隐隐感觉到阿诺金是替补上了舒伦、舒舒在他两人世界的生态位,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妥当的事情,毕竟阿诺金和多尼是夫妻。 可再一想,她又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于微看着面前三个辈分奇奇怪怪但目前平辈的孩子,没事,就这样吧,是一家人就行。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4节 多铎的手掌盖上多尼的脑袋,“你小子油嘴滑舌,这么会哄福晋开心,难怪能诓得福晋跟你一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旧事重提,多尼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变成懊悔与愧疚,因为他去了城外,阿玛守了他三天,确认他没事之后才离开。 他只想过自己出城之后不再回家,不连累阿玛、额涅和弟弟,却来不及去想,要是自己出事了,阿玛和额涅会多伤心。 “把头抬起来。”多铎蹙眉,“别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多尼抬头,眼中已露泪光。 “还记得阿玛跟你说的什么吗?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只要你自己觉得对,觉得那些东西重要,要做什么,阿玛不反对你。你是阿玛的儿子,但也要是个有主见的男人。” “可是福晋信任你,相信你,愿意追随你,你要保护好她,不要带她涉险。” 闻言,阿诺金抬头,认真将前不久那段话又重复了一遍,“跟多尼阿哥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去的。” 多铎:“.....” 于微笑着将阿诺金抱进怀中,“别管他们父子俩,他们俩都一个样。” 不知道是谁给先帝送瘸马,顶撞先帝,说来说去,父子俩也就大哥别笑二哥,脸上的麻子一样多。 写完字背完书,于微让多尼带着阿诺金和福康到花园里转转,不要总待在屋子里,多尼听话带着两人出去。孩子们都走了,于微才问多铎道: “阿济格阿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想当叔王,可能也想当摄政王,说不好。”多铎实话实说。 “那不是咒摄政王死吗?多尔衮对他很不错了,这么想是不是有点过分。”于微居然有一瞬同情起多尔衮来,阿济格完全就是大罪上长了一个人。 入关之初,他反对迁都北京,支持大烧大抢一番后回盛京老家。圈地时,他拆毁民房民屋,强抢百姓土地,多尔衮再三命他补偿,他才象征性出了点钱。 追杀李自成时,他的确战功彪炳,十三战无一败绩,可谎报李自成死亡,又不候诏自行率军班师,回京后,在午门张盖坐,胁迫宣府巡抚李鉴释放被逮捕问罪的赤城道朱寿鍪、擅取鄂尔多斯和土默特之马。 还公然称顺治帝为“孺子”。 多尔衮顶着压力,只是贬他为英郡王,仍令其享受亲王待遇,不久后又找了个机会恢复了他亲王的爵位。他要不是多尔衮的亲哥,要不是现在天下尚未平定,仍需诸王奋武,就这些罪名中任意一条,都能让他坟头的草长到三米。 他还想当叔王? 多铎叹口气,“他这些年却是压得太久了,汗阿玛走之前,他就已经是能够参与盟誓的贝勒了,结果后来成了受制于人的小贝勒。先帝时,他还被剥夺了旗主的位置,给了多尔衮,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两白旗自己做主,难免心急了些。” 作为大妃阿巴亥的长子,阿济格得到的宠爱并不少于作为守灶幼子的弟弟多铎,先帝的元妃,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之女钮祜禄氏,因为见阿济格不下轿,被罕王认为不尊重阿济格,命先帝休弃她。 老罕王分两黄旗时,对三个儿子是一视同仁,都是十五个牛录。阿济格年长,老罕王对他的政治培养,是多于两个弟弟的。他十几岁,就能参与后金与蒙古的盟誓。 盟誓,即代表正式参与政治。 蒸蒸日上的阿济格,从父亲死后,就一直开始走下坡路。 他和德格类贝勒曾争夺过蒙古属人,当时先帝和德格类的关系处在蜜月期,于是属人被先帝给了德格类,但这属人执意要投奔阿济格,双方爆发争执,阿济格抽刀砍伤了德格类的属下,被先帝重罚。 阿济格不甘心被先帝压制,想团结自己的兄弟,于是想为弟弟娶舅舅之女完淇,先帝大怒,直接削去他的镶白旗旗主之位,代以多尔衮。如此一来,多尔衮觉察先帝提拔之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压制了,可偏偏弟弟也不让他如愿。 “让他当郡王,未尝不是一种保护。”于微道,“这要让他当了叔王,他又要分封了,他就不是当叔王的料。” 阿济格在打仗上,十分有能力,好似头盔就是这位巴图鲁王的外置大脑,戴上头盔,他化身精明能干的狼王,指挥群狼战无不胜,摘下头盔,那双精明的眼睛目光不断清澈。 哦,哪儿来的哈士奇。 “哪还能跟以前一样,几个大贝勒们跟汗一起南面听政呢。”多铎摇头,他算是看清了,不管是先帝,还是多尔衮,都在干一件事——集中权力,“汉人管这叫削藩,明朝那个抢侄子皇位的叔叔王,当皇帝之后,比侄子还狠,把自己几个兄弟都削了。” ----------------------- 作者有话说:阿布鼐跟马喀塔的另一个儿子,娶了巴达礼的女儿,原来多尼的崽鄂扎,打的是多尼的妹夫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第161章 断发离婚(加更) 多尔衮要娶豪格的福…… 国家的每一笔款项, 都有它的去处,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以前,崇祯不敢得文官武将, 只能将刀挥向弱者, 裁撤驿站,所以李自成兵败数次,都能东山再起。 拿了诸王贝勒修王府的钱, 必然会得罪他们, 为了这群无关紧要、命如草芥的汉人,得罪和自己血脉相连、举足轻重的满洲宗王, 并不值得。这也就是为什么, 多尔衮选择在战事紧张、天花肆虐的时候,依旧留了很大一笔钱, 给诸王贝勒修王府。 一位宗王翻脸, 造成的恶劣影响是要远超几千数万百姓的,何况宗王与宗王之间关系复杂, 稍有不慎, 就会酿成危机。故而多尔衮一直以安抚诸王为主,在北京为他们修建高规格的王府, 发放优厚待遇, 给予他们很多经济特权。 现在多铎把这个钱花了, 然后大门一关,对外放出福晋生病、自己要贴身照顾的消息,群情愤慨的诸王找不到他的麻烦,全挤到了多尔衮处, 抱病在床的多尔衮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受完了骂还要被阴阳怪气几句,他的病愈发重了。 可即便到了被气得起不来床的境况,他依旧没有下旨惩罚多铎,而仅仅罚了弟弟几千两白银作罢,然后借口自己生病,将朝政交给了辅政王。 弹劾辅政王的折子,都到了辅政王手里。 多铎一本一本将骂自己的折子丢到地上,从容对属官道:“都记下来。” 罪名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属官将罪证准备齐全,交给刑部,刑部呈给辅政王,多铎再一一批示—— 面刺寡人之过者,剥夺牛录,上书谏寡人者,削爵减属人,谤讥于市朝闻于寡人之耳者,天价罚款。 等到多铎的命令都执行的差不多了,多尔衮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做出更高批示—— 辅政王年轻气盛,做的不对,我再稍微补偿你们一点,你们收下了,这件事就算了,你们握手言和。你们要是不要呢,就算了,可以继续弹劾,我会当看不到。 来跟我闹,那我就生病,让辅政王继续干活,你们自己掂量吧。 兄弟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诸王贝勒也算看出来了这两兄弟都是一丘之貉,到底是听手段稍微柔和点的摄政王的话呢?还是直面毫无顾忌的辅政王? 要知道,辅政王素来荒唐,敢给先帝送瘸马,顶撞先帝,摄政王还是稍微讲点道理。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大多数人都只得捏着鼻子接受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现状,拿了多尔衮那一点微薄的赔偿,此事便作罢。 这些人中,唯有一个人是个例外,就是英亲王阿济格。 他才不要多尔衮给的那点东西,一点都看不上,阿济格狮子大张口,提出要娶豪格的福晋作为补偿。 豪格死了,留下的遗产还没来得及分,怎么分,至今还没有个定论。阿济格娶了豪格的福晋,就能名正言顺打着照顾寡妇幼子的名义,吃豪格的绝户,正蓝旗的牛录、豪格的钱,都会成为他的财产。 他丝毫没看出来多尔衮和多铎搭台唱了一场大戏的根本目的,诸王的胃口越来越大,这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助长他们的野心,继续安抚他们,不如现在敲打敲打。 多尔衮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钱都花了,能怎么办? 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把修王府的钱花给灾民,安抚百姓的同时,顺带敲打了宗室,这样的结果也还说得过去,既然说得过去,他也就不再追究多铎。 问题解决了,可又没解决,阿济格以满洲旧俗要娶豪格的福晋,再一次将是否应该继续收继婚俗的争端点燃,大清继承了大明的一切,包括党争。加上多铎挪用诸王修王府的钱款赈灾,一件事叠着一件事,汉化和首崇满洲两种声音,吵得愈发激烈。 面对广阔的土地,无数的新人口,汉人官僚认为,汉族和其他各族和满洲族一样,都是大清的子民,应该一视同仁,而治理这么庞大的国家,需要完备的国家机器。 但汉化意味着要限制诸王,限制八旗,限制满洲,将以满洲视角下,被征服的汉人及其他族裔,全部抬到和满洲族同等的位置。打赢了,不能当人上人,很多人是无法接受的,他们将这视为背叛。 首崇满洲意味着满洲族的特权,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各个方面都享受特权,这是他们奋战的结果,付出了,就应该享受,否则他们千里迢迢入关是为了什么,给崇祯帝报仇吗? 多尔衮是支持首崇满洲的,满洲重军功、重利益的思想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他打赢了,就应该主宰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可他也意识到,这种高高在上,势必会激化满洲与汉族、各族的矛盾,强行将他们对立起来,汉人有兆亿之众,他们的力量集中起来,远在满洲族之上。这样做,不利于大清在这片土地建立政权。 至于多铎,他不反对首崇满洲,但也并不讨厌汉人的那一套,甚至他还对汉人的衣冠很感兴趣,而衣冠又是大明和大清最显著的区别,所以他很可能会支持汉化,他挪用国库的钱赈灾,被汉族官僚视为一种心存王道、可以争取的表现。 争执逐渐扩大,在这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多尔衮和多铎的关系肉眼可见紧张起来,多尔衮拟定了一份瓜分豪格家产的计划,决定由他和阿济格各娶一位豪格的福晋,杜勒玛改嫁给多尔衮,武侧福晋改嫁给阿济格。 豪格正蓝旗的牛录归多尔衮,钱财阿济格和多铎平分。 多铎一毛不要,还顺带讥讽了两位阿哥几句,讥讽完,也不看他两人的脸色,扬长而去。 他离去之后,就有人弹劾辅政王,多尔衮并未如以往一样,将此事扣下,而是交给了诸王贝勒审理。让他们论多铎的罪,不是就跟多铎论他们的罪一样,诸王贝勒一致认为,辅政王悖乱,应该削去爵位贬为庶人,籍没家产。 “因为你骂了他两句,他就要免除你辅政王的爵位?”于微有些不可置信。 “谁知道呢,他小心眼儿得很。” 于微摇头,“不对。” 她认真想了下,多尔衮的身体不太好,不一定能活到多尔博长大,多尔博年纪小,军功也不足,故而,与其说多尔衮的继承人是他,不如说是他阿玛多铎。开国的皇帝跟太子总容易兰因絮果,究其根源,就是因为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冲突的事情。 国内一直有首崇满洲和汉化的争论,这时候多铎用了多尔衮原本给诸王贝勒修王府的钱,相当于跟他唱反调,讥讽,是弟弟不尊重他的表现。 准备当皇帝的多尔衮,正猜忌他那继承人弟弟多铎呢。 “我可不想到时候死了见到豪格,他问我他死后事,我说我把他家产占了。”多铎摇头,“我也没有照顾他的遗孀幼子,拿钱做什么?不要。” “你还想照顾他的遗孀幼子?”于微的声音高了两度。 提到豪格的遗孀幼子,于微就想到童尘,多尔衮要吞并豪格的牛录,收继杜勒玛的消息一传到她这儿,她首先就担心起闺蜜来,急匆匆到了摄政王府,却发现童尘神色异常平静。 于微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陪在姐妹身边,跟他一起去找多尔衮的麻烦。两人到了书房外,多尔衮不敢见童尘,谎称自己公务在身,让福晋先回去。 童尘让于微等在外面,自己一脚踹开了书房的大门。 于微在外面等了一炷香,屋中争吵的声音,夹杂着噼里啪啦花瓶破碎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多尔衮想解释,说自己是不得已,豪格的牛录就在那里,他不吞并就会有别人吞并。 童尘大骂,“放**的屁。” 两人在里面吵,外面的人也不敢进去,不多时,屋中传来多尔衮忍痛的声音,“巴特玛,你不要冲动!” 于微和屋外的侍卫觉察不对,撞门而入。 只见屋中一片狼藉,多尔衮按着掌心伤口,鲜血滴滴滚落,浸湿地毯,可眼下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因为离她不远处,童尘手中银匕闪着寒光,她缓缓举起了那把匕首,于微的心吓得跳漏了一拍,“别!别冲动!” 好在,童尘只是歪头,用匕首挑出一缕头发,锐利的锋刃正对黑发,青丝坠地,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满人很忌讳妇人断发,除非夫死或者国丧,否则不会断发。迄今为止,只有在先帝驾崩时,大家集体剪过一次头发。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见童尘不是冲动,只是要断发,于微那颗快跳出胸膛的心才落回原位,断发,那没事。 吓死她了。 多尔衮举起滴血的手,试图安抚童尘,“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见于微也在,童尘短暂思索,将手中匕首丢到了地上,侍卫迅速上前,收走利器,多尔衮脸上的紧张才略有消失,侍卫拿来干净的绷带和创药,为多尔衮包扎。 童尘深吸口气,对着借口包扎伤口,一声不吭,试图蒙混过关的多尔衮道:“你要娶杜勒玛,就娶她做嫡福晋吧,你不要到头来谁都对不起。” 说完,她拉起于微就走。 多尔衮挽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巴特玛。” 童尘没有回头。 她不想再待在北京,连夜回了草原,如果多尔衮能够践诺,她就回来,如果他欺骗了自己,就当她被渣男骗了感情,那就离婚,她还年轻的很,不到三十岁,重头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铎提起照顾豪格的遗孀幼子,于微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照顾什么?”多铎见福晋这脸色,就知道自己又受了无妄之灾,“那是多尔衮干的事情,不是我!”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5节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稍微等会儿,我吃个饭再写,可能会稍微迟一点,但是一定会有的。 豪格死后,多尔衮和阿济格是各娶了一位他的福晋,杜勒玛应该是填上了义皇后(感染天花而死)的位置[捂脸笑哭]但是该嫁给阿济格的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阿济格还收继了德格类的一个福晋。 小妈,嫂子,侄媳妇,阿济格主打一个emmmm背德emmm好背德啊.... 快大结局了,我改了一下大明的文案,你们可以瞅瞅,要是喜欢我下本开这个,要是不喜欢,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喜欢哪个。 大明女锦衣(又名大明顶级牛马赎身记) 文案: 辛夷穿越了。 穿成了女扮男装承袭父亲锦衣卫百户的奇女子穆兰。 好消息,无行测申论选调上岸公务员了。坏消息,发现了就完双黄蛋了。 为了在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前攒够钱退休,辛夷过上了上班查案、加班写邸报,下班兼职写小说,闲暇时去姐姐的饭馆帮工做美食的顶级牛马生活。 她只是想赎身,怎么就干成头牌了? 什么叫她连破大案?要升她的官? 她只是想赚点稿费,怎么就成必杀榜第一了? 你是说你从海南过来京城,只是为了问我大结局主角为什么死了吗? 能说因为我加班赶不出稿子随手写的吗? 把刀放下,我好好跟你解释。 她只是想释放一下压力,做点美食给自己吃吃。 什么叫你的胃已经被抓住,连心都是我的?这两个器官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死对头,还记得咱俩互殴的时候,你下手有多重吗?现在滋个大牙干什么? #人在大明 #顶级牛马要赎身 #死对头喜欢上我的马甲怎么办? 第162章 约定 谁当姐姐谁当妹妹 多铎失去了他的辅政王爵位。 辅政王的位置还没有坐热, 就又不属于他了,多铎感慨的啧了声,扭头却看到多尼、阿诺金和长元以及另一个孩子在地上下棋, 忽然就释怀了,起码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多尼现在听话多了。 他的三个伙伴, 只剩下了一个, 得知另外两个伙伴因感染天花去世,多尼难过的哭了好几天。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百姓到王府门前磕头, 还有人送万民衣, 所谓万民衣,就是在衣服上书写政绩、功劳, 再写上百姓的名字。想来是有人打听过, 多铎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送来的万民衣总体采用茜素红。 花纹是满洲的花纹, 但形制还是大明的形制, 裁缝还没有完全掌握满洲服饰的精髓,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发挥。 多铎不知道百姓为什么要给自己送一件这么丑的东西, 属官解释道, 这是百姓在歌颂他赈灾救命的功德,多铎还是很困惑, 感激人难道不应该送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样的贵重东西, 送这个? 虽然不太清楚这些丑衣服和功德有什么关系, 可毕竟是感谢自己,多铎也就高兴的收下了,但是这衣服他是不会穿的。 不做叔王,也不打仗, 多铎闲下来的日子更多,白日里带着于微、多尼他们出门打猎、放鹰,晚上和福晋钻研探讨汉人的房中术,老夫老妻,对彼此愈发熟悉,于是需要寻找一些新奇的东西。 多尔衮失去了他的老婆,他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福晋会如过去那样原谅他,毕竟,她已经原谅过他很多次了,这一次,好似也不怎么重要。 他按满洲旧俗,收继了豪格的福晋杜勒玛,豪格诸子也随着母亲前往摄政王府居住,多尔衮很疼爱豪格的儿子,也是他目前的继子富绶,亲自教他骑射。 这让多尔衮手下那些参与逼死豪格的大臣心中很是不满,何洛会更是说,看见富绶就像看见鬼。 富绶这个继子的出现,冲淡了多尔博作为多尔衮‘独子’的身份,都是养子,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谁又比谁更亲近呢?还有阿济格家的劳亲,多尔衮也非常看重他。 摄政王兄弟带了头,马喀塔和阿布鼐的婚事也就再没任何阻碍,可这时候多尔衮已经不想再将马喀塔嫁给阿布鼐,他想让阿布鼐这个新的察哈尔亲王做他的女婿。 放眼满蒙,阿布鼐的身份都很能打,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直系血脉、达延汗后裔、全蒙古大汗林丹汗之子,察哈尔亲王,先帝养子、西大福晋亲子。 马喀塔毕竟是固伦公主,他不想让侄女居于自己的女儿之上,所以想要否定马喀塔和阿布鼐的婚事,为东莪铺路。 萨仁和李福晋从杜勒玛处得知多尔衮的打算,连夜传信童尘,童尘昼夜兼程,从科尔沁杀回了北京,她紧紧抱着东莪,因长途跋涉不曾休息而疲累的身躯在颤抖。 见童尘回来,多尔衮以为她原谅自己了,他向她展示了自己的新的谋划——皇父摄政王的桂冠,和他为童尘准备的皇父摄政王嫡福晋那只比皇后少一件的全套仪仗。 童尘无力一笑,“把东莪嫁给阿布鼐,就换了这些东西吗?” “阿布鼐很尊贵,很难再找到比他还尊贵的女婿,这样对察哈尔也好,对我们也好,格格不都是要出嫁的吗?” 最后一句话,是那么似曾相识,很多年以前,她就是这么说服了自己,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出嫁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地位高、长相英俊的男人呢? 她遇到了多尔衮,一次一次因为他的现状妥协,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多尔衮,我们分开吧。” 童尘的态度很坚决,多尔衮找到于微,希望她能劝劝福晋,于微断然拒绝,多尔衮无奈,只能向岳母求助,皇父摄政王嫡福晋的身份很重要,衮布大妃不敢耽误,立刻启程前来北京。 秋风吹散夏日炎热,科尔沁一行人也抵达北京,经过衮布大妃的再三劝慰,童尘也和于微沟通了一下现状,科尔沁、孩子、待遇,综合各方面因素,童尘最终决定退一步。 她不改嫁,依旧保留摄政王福晋身份和待遇,但和多尔衮别室而居,不再相见。 这样的结果,多尔衮完全不能接受,他是希望福晋原谅他,和他和好如初,不是要和他分开。他已经有和他别室而居的萨仁,怎能再多出一个巴特玛。 巴特玛。。。巴特玛不可以。 他企图以摄政王的身份施压,可福晋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满蒙之谊因我一人而裂,说出去不觉得可笑吗?那些承袭爵位,放着那些掌控部落的亲王、贝勒的忠心与否不管不顾,只盯着我这什么都没有的弱女子看?而且,摄政王又不止娶了我一个科尔沁女子。” “满蒙联姻,有没有我都不重要。” “不。”多尔衮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想说不,不是,有没有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心中这样想,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将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掌控别人命运的皇父摄政王,如何能放下这给予他安全的掌控感。 只有他胁迫别人,没有人可以胁迫他。 沉默,良久的沉默,童尘见多尔衮不说话,冷笑声,“你要是拒绝,我们就没得谈了,你要逼我,我不过断发,最多,也就一死。” 谈判进入僵持阶段,从秋天谈到冬天,什么都谈拢,多尔衮和童尘闹得不愉快,多尔博难得回豫亲王府过了一回年,舒伦和额驸进京朝拜,舒舒和石华善也回到家中。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 进入顺治六年,多尔博也就快满十岁、虚十一岁,快到订婚娶福晋的年纪,为他说亲的人比多尼要多,每一个都身份不凡。 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衮布大妃想让奇塔特和达哲公主的女儿嫁给多尔博,哲哲也同意。于微掰着手指算了算,哲哲跟奇塔特同母,当了弟弟的岳母,自己跟哲哲同母,然后跟哲哲的女儿当亲家? 候选人二号是弼尔塔噶尔和雅图的长女,三号为绰尔济和阿巴泰之女多罗格格的女儿,满珠习礼和济鼐格格也有女儿,都可以嫁给多尔博。 “这个....这个我做不了主啊。”于微决定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对不起了闺蜜,“多尔博已经过继给了巴特玛,应该先问过她的意见。” 棘手的问题丢到童尘面前,童尘借口她和多尔衮的问题还没解决,暂时搪塞了自家额吉。 开春后,京师又迎来了一小波天花,好在因为京师上下对天花的防范,疫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冬春交季,病毒肆虐,遏制住了天花,伤寒又起。 察哈尔公主原本就有肺疾在身,孱弱的身体没熬到寒冬彻底结束,公主没什么亲人,父亲林丹汗败了,感染天花而亡,部众四散,她是跟着继母来到后金的。 芭德玛瑙福晋抱着公主,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高热不退的公主,唱起蒙古摇篮曲,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和林丹汗还是先帝,都没有子嗣。 她不是受宠的福晋,也不是尊贵的福晋,她只有这个养女,公主似有所感,忽然睁开眼睛,叫了一声‘额吉’,而后慢慢在福晋的怀中闭上眼睛。 芭德玛瑙福晋紧紧抱着公主,“哎,睡吧,睡吧孩子....” 萨仁也染上了伤寒,童尘想着她身体健壮,小小伤寒应该不能耐她何,可萨仁只是看着健康,肝气郁结,凝于肺腑,被伤寒一激,整个人犹如山崩般迅速虚弱下去。 童尘和于微也顾不上会被传染,冒险去见她最后一面,见到姐妹们来了,萨仁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让他...们回....去。” 童尘俯身,侧耳去听萨仁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他们回去...” 回去,回家去,回到广袤的科尔沁草原去,带着她对家乡、对过去的怀念、对未来的憧憬,回去。只要有人记得,她就还活着。 于微和童尘握住萨仁的手,“不,你活下来,我们一起回去。” 李福晋泪如雨下,伏在她手臂,委屈道:“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姐姐。” 萨仁笑了,眼泪却从眼角滚落,“你们真.....叫人为难,我不想...不想.....留在这里,可是这...里偏....偏又有你们,真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妹妹,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下辈子让我做姐姐吧。”李福晋抬起张满是泪痕的脸,“我为你梳头发,戴小花,我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你,你只需要跟在我的身后,让我保护你就好。” “那好....长生天会保佑我们....” 一连两位福晋薨逝,多尔衮心情愈发沉闷,人死为大,多尔衮命两白旗官员为两位福晋穿白。 萨仁停灵之际,有一个蒙古青年自请为她殉葬,多尔衮震惊抬头,发现那张脸他其实是见过的,他不止见过,还记得很清楚,他是那个不愿意抬头、装作不认识萨仁的蒙古少年。 同为男人,多尔衮很清楚他为什么对萨仁视而不见。 面对眼前人的请求,多尔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满人的习俗中,殉葬意味着死后相会,妻子为丈夫殉葬、下人为主人殉葬,都是为了死后,依旧能享受到和人间一样的侍奉。 “你不配为她殉葬。”多尔衮声音冰冷。 不管过去如何,在大清,萨仁是高贵的摄政王福晋,而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 青年低着头,良久,他抬头望向多尔衮,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闪动,“长生天会保佑我们,回到那片土地。” 人心,自由,都是杀不死的。 或许他们的挣扎很微弱,可是永不会熄灭,那一缕微弱的光,在他们眼中,在他们心底,即便再有权势的人,也无法熄灭它,只要记得,就还存在,就能重新开始,他们会永远追求它,至死方休。 短暂的一瞬,多尔衮有些出神,值得吗?为了一个从未得到过的女人,一个已经成为别人福晋的女人,抛却性命。 他们在追求什么呢?追求死亡,什么也没有的死亡吗?真是可笑的两个人。 “你既然愿意为福晋殉葬,我也不劝你。” 他换上蒙古袍,束上宽大的银质腰带,腰带上的花纹那么古朴、威严,衬得高大的青年,矫健而英勇,那因常年劳作而佝偻的腰背,渐渐挺直,他走向灵堂正中的棺椁,在那具棺椁旁边,有一具属于他的棺木。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了少年时,存着逗弄那小姑娘的心,所以不肯走向她,他抱着小羊,吸引她,蹦蹦跳跳朝自己走来。等她走到自己面前,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羞涩一笑,和她说:“别吉,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寻常部民和别吉的距离太远,他艰难的走了一生,却依旧无法追随上她的脚步,现在,她就在那里,静静等着他。想到这里,他的脚步愈发轻快。 草原上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抱着小羊,朝那个小姑娘走去。 他们一起走向金色的夕阳、成群的牛羊,走向没有战乱的和平与幸福,长生天会永远保佑他们。 崇德纪事(清穿) 第156节 ----------------------- 作者有话说:察哈尔公主只有订婚记录没有结婚记录,感觉是没结婚就没了。 第163章 正文大结局 篡位,他现在…… 就在多尔衮为和童尘之间的关系、两位福晋的丧事、国中琐碎的朝政忙得焦头烂额之际, 出镇大同一带的英亲王阿济格,又闯出一件大祸。 大同是京师的咽喉,是明九边之一, 喀尔喀部屡有犯边行径,为了加强大同一带防务, 护卫京师, 多尔衮所以派八旗出镇,并以同母兄长阿济格出镇。 岂料阿济格在大同无法无天,圈地敛财, 强抢妇女, 这一次他看上了一位颇有身份的新娘,并侮辱了前来索要新娘的大同守将总兵姜瓖一行人。 姜瓖本就受到多尔衮的猜忌, 曾被他下诏申斥, 如今又被阿济格侮辱,他一口气不平, 在得知摄政王多尔衮染病, 辅政王多铎遭到猜忌,失去辅政王之位后, 率众起义自称大将军, 重归大明。 姜瓖大军振臂一呼,附近十一城皆起义, 大军势如破竹, 连陷旁近府县, 这支军队以割辫为标志,宣布效忠与满清对立的南明。 多尔衮得知消息,立刻命多罗郡王瓦克达载红衣大炮镇压叛乱,并亲自赶到大同督战, 对叛军进行围剿,同时又对姜瓖进行劝降,宣布若能悔罪归诚,仍将“照旧恩养”,但姜瓖杀掉了劝降的使者,表达和大清势不两立的决心。 招降无效,多尔衮只得加派亲王博洛、硕塞、多罗郡王满达海,连同阿济格继续作战。 就在前线战事紧张之际,北京传来消息,阿济格的两位福晋博克托和武侧福晋都染上了天花,命悬一线,傅勒赫亲至大同,希望父亲能够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多尔衮也说让阿济格回家看看。 阿济格一脚踢开傅勒赫,“我不回去。” 拿下大同,他平西将军英亲王才能弥补一切,有图谋天下之心,就不再在意儿女情长,任由傅勒赫如何苦苦哀求,阿济格都不为动容,不久后,英亲王两位福晋薨逝的消息从北京传来。 傅勒赫回到北京,只看到母亲的骨灰。 博克托的姐姐浩善福晋陪着妹妹走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于微和童尘也守着她,哲哲和安布福晋没有出过痘,只能在佛前为姐妹祝祷,希望她能熬过去。有亲人的陪伴,死亡就没那么可怕,博克托交代完后事,走得安详。 临去前,她恋恋不舍看向房门方向,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她们知道,博克托在等阿济格。夫妻数十载,共同生育十几个子女,快到永别时,她还想再见他一眼。 “在我和罕王的婚礼上,有一个英俊的少年,一直在盯着我看,他的目光那么灼热,让我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他说他会娶我,会一辈子对我好。” “阿济格.....” 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失去理智的,比如李治,比如年轻的阿济格,跟父亲举行过婚礼又如何呢? 只要自己娶了,就是自己的老婆。 入夏之后,清军攻克了山西部分州县,阿济格围困大同数月,大同城内已经弹尽粮绝,双方一直僵持到秋天,守将杨振威等人斩杀姜瓖及其兄弟首级,献城投降。 阿济格入城,恨城内兵民固守,下令屠城,除杨振威的官兵家属外,“官吏兵民尽行诛之”,“隳其城睥睨五尺”,邻近各府、县等地区亦遭屠戮,史称“大同之屠”。 多尔衮得知时,阿济格针对大同的屠杀已经完成。 平定大同后不久,阿济格再次上书,以军功要求多尔衮封自己为叔王,多尔衮看着被阿济格逼反、遭受兵祸又被他屠杀的大同一带,坚决拒绝了他的请求。 阿济格很愤怒,像骂顺治帝为‘孺子’一样,骂起多尔衮来,亲近的人往往骂的比外人更入木三分,就像是豪格骂多尔衮是‘无福之人’,阿济格也骂多尔衮多病。 事情传到多尔衮耳中,他发现了一个残忍的现实,那就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皇帝、两黄旗大臣、济尔哈朗是,就连他的亲兄弟阿济格都是,他们都等着他死,然后继承他手中的权力。 令人无奈的是,他或许也真的离死不远了。 年轻力壮的时候,他是瓜分别人财产的恶狼,现在他这匹狼老了,到了快倒下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再应对身边虎视眈眈的年轻狼崽子了。 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了。 消沉到极致,多尔衮忽然想到了福晋,福晋.....还有弟弟....弟弟虽然性情顽劣,可他似乎从未做出什么太过格的事情。 他站起来,想要去找福晋、找弟弟,可往前走了两步,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多尔衮病得重了,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半梦半醒间,他想起了许久之前做过的一个噩梦,他梦见福晋死了,弟弟也死了,天花带走了一切,只留下他一个人。 诸王贝勒簇拥在他身边,梦里那一张张年轻的脸,都是狰狞的,他们都等着、盼着自己断气,然后一拥而上,将自己分解。他想要站起来,驱赶这些人,可等他站起来,先帝和大贝勒们又将他团团围住。 额涅..... 他们逼迫大妃殉葬的声音充满不容置疑,多尔衮想要救自己的额涅,却根本无法逾越兄长们高大的身躯,他憎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为力,他为此愤怒,愤怒的几乎要发狂。 多尔衮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了童尘,下人说多尔衮病得很重,一直在唤福晋的名字,她到底于心不忍,过来看他一眼。多尔衮紧紧拉住童尘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走。” 多尔衮伏在童尘膝上,忽然觉得从前在乎的一切都失去意义了,军功、爵位,乃至于那个他窥伺许久,企图染指的汗位,都没有意义了。他会死,死掉之后,无人能继承他的一切。 是被推翻,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还是被捧进宗庙,镀上神圣的光辉,都不重要了,那时候他都死了。 现在唯一存在,且真实的,只有爱人的温度。 他紧紧抓住了童尘的手,“不要走。” 多尔衮以感情不和为由,将瓜尔佳福晋改嫁给大臣,又解除了自己和杜勒玛的婚事,让她恢复了肃王福晋的身份,抚养富绶长大。考虑到李福晋是朝鲜人,无法接受满洲改嫁习俗,在和童尘商议之后,依旧将她留在府中,以侧福晋待之。 二哥被大哥气病了,按道理自己应该去探病,但自己也还在生二哥的气,三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思索了半天,扭扭捏捏带着福晋上门探病去了。 他就是去看看那个倒霉的阿哥是不是要死了,仅此而已。 四个人坐在一起,多尔衮躺在床上,紧紧握着床边童尘的手,多铎和于微坐在他对面,一阵安静之后,多尔衮率先开口,“我要是走了,就让多尔博袭爵,你辅佐他。” 多铎诧异抬眸,这人,怎地变得如此之快?他不敢接话,唯恐多尔衮是在试探他。 “你照顾好嫂子。”话说完,多尔衮又很快的补充了句,“不许收继她!” “你放心吧。”多铎一口应下,“你就是让我收继我都不收继。” 收继嫂子?他有多大的胆子收继嫂子,一个福晋就够他受的了,两姐妹联手对付他,他还活不活? 多尔衮敏锐捕捉到多铎言语中的不情愿,当即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是在嫌弃自己的福晋吗? 瞅着话题偏了,童尘不得不低咳一声,多尔衮这才作罢,不情不愿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礼亲王病重,也就这几天了,满达海年轻,不足为虑,罗洛浑的儿子罗科铎还小,两红旗已经没有威胁。两黄旗那些大臣,已经清算的差不多了,正蓝旗已经混编,掀不起风浪,现在就剩下济尔哈朗的镶蓝旗。” 八旗的传承速度有快有慢,传得最快的是镶红旗,已经传到努尔哈赤的第四代,岳讬之子罗洛浑随豪格征战四川时英年早逝,其子罗科铎继承爵位。最慢的当属正红旗、两白旗和镶蓝旗,代善、多尔衮三兄弟、济尔哈朗都是哥俩。 多尔衮打拼半辈子,手握两白,掌控两黄、正蓝旗,拉拢镶红旗罗科铎和正红旗的小旗主勒克德浑,以五旗之力,牢牢掌控大清。 现在,他要走出那一步了。 “我做大汗,你做我的大贝勒。”多尔衮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勉励道。 朕多病,汝当勉力之。 多铎蹙眉,认真打量眼自己的阿哥,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他分不清阿哥是想和自己掏心窝子,还是想套出自己心窝子里的话,踌躇半天,他道:“你还是好好养病吧。” 一个问城门楼子,一个答胯骨肘子。 多尔衮表情立刻变得僵硬,“好了你出去吧。” 月余,礼亲王代善病逝,这位德高望重的镇国柱石寿终正寝,代善一死,多尔衮的党羽就活跃起来,济尔哈朗见状,自知已无力回天,先帝祭日叩拜过先帝后,便称病不出,不问朝政。 瞧着朝廷异动,多铎这才有几分相信多尔衮那番话的真心。 “他真要篡位?”多铎不可置信看向于微。 于微想了想,“他篡比你篡好,多尔博继承摄政王之位,你难道不帮他吗?” “那自然是帮的。” “所以啊。”于微道:“他被骂乱臣贼子,好过你被骂。” 多铎眼前一亮,“有道理。” 顺治七年二月十三,皇帝以自己年幼,天下未宁,国家依赖长君为由,下旨禅让于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多尔衮按流程,三次三让后,继承大清皇帝、满洲蒙古双料大汗之位。 他尊福临为太上皇,哲哲为太后,并为其上徽号端康,娜木钟为贵太妃,芭德玛瑙与布木布泰为太妃,迁宫奉养。 童尘被册立为皇后,多尔博为太子。 多尔衮当上皇帝第一件事,不是励精图治,而是开始摆烂,命太子监国,德豫亲王辅政,又提拔了傅勒赫、博洛、瓦克达、满达海等一批年轻宗室,协助处理庶务。 他自己则在后宫cos昏君,日上三竿不起床。 多铎当了两个月牛马,就进宫找多尔衮去了,“汗阿哥,您的病好了吗?”他的措辞彬彬有礼,口气却不太耐烦。 正歪在榻上,凭靠软枕,由皇后喂切好的新鲜水果的多尔衮斜了弟弟一眼,装模作样道:“没好。” 原来这些年这小子过的都是这种好日子?! 好日子过着,他就成皇帝了,他日多尔博登基,势必会追封生父,到时候他也能捞一个皇帝当,就算到时候那些汉人阻拦,他最次也能做皇父摄政王。 那他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他付出这么多,吃了这么多辛苦才换来的汗位,顿时就酸涩无比,想到这里,多尔衮坐了起来,口气生硬对弟弟道:“朝政处理完了吗?干活去!” “我不干!”多铎不满道。 多尔衮垂眸,睥睨弟弟的眼睛,“你是在给我干吗?多尔博是你的儿子。” 多铎抿唇,眼中满是不甘,可多尔衮这一番话,字字落在他的心头,他在殿中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某种决心,向多尔衮行礼,然后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多尔衮的笑声从他背后传来,童尘被多尔衮逗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偌大的殿宇,夫妇二人的笑声交织。 有儿子,也未必是好事。 起码要到多尔博二十岁,弟弟才能完全撒手,哦,至少还有十年,忙去吧,多尔衮悠闲躺下,他要跟皇后养老了。 “啊!”多铎和于微齐齐扬天呐喊,摆烂半辈子,眼瞅就要退休了,这时候让他们起来996?这合理吗? 正文完—— 后面多尔博部分重心已经完全偏离女主和闺蜜,孩子们的故事就作为番外和福利番外吧,大人们的故事到这儿了,感谢观看,万分感谢。 ----------------------- 作者有话说:多尔衮:走出半生,发现对我好点的除了福晋,只有那个混球弟弟[小丑]他不盼着我死,只盼着我把家产留给他儿子就行,因为他也不想干活。 多铎:我为什么要干活?[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