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九十九次后老祖他卷不动了》 第1章 《死了九十九次后老祖他卷不动了》作者:随霄【完结】 简介: “经常死的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傅云疏意外穿成某本修真龙傲天小说中仅出场两句话的宗门老祖。他无意掺和主线剧情,一心追求大道,只为能够早日飞升,踏碎虚空,回到现代。然而,在他经历最后一道飞升雷劫时,却突然失去全部灵力,命丧当场。 谁知他竟回到了穿来之时,这一世,他苦学炼丹。丹药却也在最后一道天雷劈下之前丧失药效,他再次飞升失败。 后来,他尝试了炼体、炼器、御兽等多种修炼方式,却还是会在最后一步失败。 第十世时,傅云疏偶然发现自己体内有一层天道封印,只要这层封印存在他就永远无法飞升成仙。 傅云疏不信邪,仍继续尝试各种办法,甚至连避雷针也拿出来了,却都没有改变结果。 失败九十九次后,傅云疏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终于认命。 累了,毁灭吧,谁爱飞升谁去,反正他不伺候了! 于是傅云疏果断选择摆烂,好好享受修真世界的生活,顺便收了个徒弟。 直到小徒弟筑基时,傅云疏这才发现,小徒弟竟是本书的男主殷离声。而殷离声每跨越一个大境界,傅云疏体内的天道封印便松动一分。 傅云疏(惊喜星星眼):徒弟,你是时候该卷起来了!!! 但……你未免也太卷了吧! 殷离声少时孤苦,作为殷家最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血色漫天的夜晚,殷家会举全族之力助他逃出生天。 此后,闻名修真界的北境殷家就此消失,殷离声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当世第一宗门清远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 但殷离声没想到,入门考核时与他结伴而行、会在他做噩梦时给予他温暖、会在他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少年居然就是那位传闻中不问世事、清冷孤傲的修真界第一人怀微仙尊。 后来,傅云疏收他为徒,教他识字、习武、修行,可渐渐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小剧场: 在一起前: 傅云疏:年纪轻轻的做点什么不好,别卷了,让我们一起睡觉吧。 殷离声:修炼修炼再修炼。 在一起后: 傅云疏:你在这个年纪是怎么能睡得下去的?赶紧起来修炼! 殷离声:师尊,再“睡”一会儿嘛~ 某点龙傲天卷王徒弟x卷累了选择躺平的师尊 阅读指南: 无脑小白文,建议不带脑子看。 会有副cp,但占比较少,会集中在番外或单开一个番外合集。 攻没成年之前不会有爱情戏份。 作者是坚定的cp党,小情侣sc1v1,不折不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龙傲天 主角视角傅云疏互动殷离声配角q版师尊q版小殷双人卡宋闻琢顾执南燕南秋 一句话简介:所以他开始卷徒弟啦 立意:向阳而生 第1章 又活了 “经常死的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傅云疏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下方,行事从来都一板一眼、克己复礼的清远宗宗主宋闻琢第一次在自家师叔祖面前失了礼数。 宋闻琢愕然抬眼,在对上傅云疏视线的那一刻又迅速垂下头,掩去眸中的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如琼枝玉树一般的师叔祖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匪夷所思的话。 宋闻琢俯身行礼道:“师叔祖,您可是最近修行遇到了瓶颈?修行之事不急于那一时半会儿,恰好最近又到了三十年一次选拔新弟子的时候,您要是愿意,不妨也来看看他们的入门考核,就当解解闷,说不定还能遇上心仪的弟子。” 即便如今已经是修真界第一大宗的掌门,宋闻琢在傅云疏这位长辈面前还是百年如一日地恭敬谦卑、礼数周全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傅云疏却盯着他头上那因俯身而分外显眼的玉冠有些出神。 这玉冠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他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和这玉冠有关的记忆,可惜经历的岁月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等反应过来时,傅云疏才惊觉宋闻琢已经被他晾在这好一会儿了! “咳——”傅云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快起来吧,入门考核我会去的。” “是——”宋闻琢恭敬应下,心中疑虑更甚。 师叔祖出了名的深居简出,一心窝在听雪峰中潜心修炼、追求大道,自己刚才的提议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指望师叔祖能过去,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看来这次要好好准备了。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傅云疏道。 “刚传来的消息,北境殷家在昨日惨遭灭门,全族上下几百人无一生还。”宋闻琢语气沉重。 傅云疏手指一顿,随即又道:“殷家世代镇守在封印之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封印恐生变故。” “师叔祖放心,我已命杜准前往北境调查殷家惨案以及加固封印,其他宗门也都派了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杜准乃清远宗七大峰主之一,擅御兽,不仅有相当于合体中期实力的本命妖兽,其本身修为也到了洞虚大圆满,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傅云疏放下心来。 他和宋闻琢都不是什么爱闲聊的性子,说完此事后宋闻琢便告退了。 待他走后,傅云疏推开房门。 极目远眺,天边处泛出了一丝血色,云海翻腾。 遥山万叠云散,逐渐露出底下那连绵不绝的山脉。 傅云疏瞧着眼前这熟悉无比的风景,微微出神。 今日,他又再次重生了,这是他所经历的第一百世。 不记得多少年前,傅云疏只是现代世界的一个普通人,某天,一名正在追某大热修真小说的同事告诉他里面主角宗门的老祖和他同名同姓。 傅云疏当时出于好奇,回家后也找了这本小说看了一下。 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该老祖纯纯工具人,全文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主角拜入宗门时听别人夸赞这位老祖有多么多么厉害;第二次就是主角刚一从某秘境历练出来就听闻老祖飞升失败,丧命于雷劫之下,于是一帮人急急忙忙地赶回清远宗奔丧。 不料世事无常,当晚,他便穿越了,穿到了这本他只粗略翻过的小说之中,成为那仅出现两次的修真界第一人、怀微仙尊傅云疏。 傅云疏:“……” 第一世时,他穿来的时间特别早,原主傅云疏才刚刚拜入清远宗,距离小说开篇还有上千年。 傅云疏没有改变原主人生轨迹的想法,他按部就班地拜师、修行、追求大道,心中隐隐有一种想法——只有飞升才能让他回到现代。 于是,傅云疏刻苦修炼,压缩一切能用的时间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成为了修真界人人皆知的卷王。 就在他信心满满地迎接飞升雷劫之时,意外出现了——天雷劈下的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全部的灵力,就这样被天雷劈死了。 更令傅云疏郁闷的是,他没死成,而是再次重生,又回到了刚穿来的时候。 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行还可以换一条路。于是,这一世,傅云疏选择成为一名炼丹师。 他又苦研多年,炼制出了飞升丹,就在傅云疏以为这次绝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的时候,他的丹药失效了。 傅云疏又死在了雷劫之下,然后又再一次重生了。 …… 傅云疏疯狂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过就是再来一遍而已(咬牙切齿)。 第三世,他选择了炼体,历经千辛万苦,练就了天雷不坏之身,然后,和前两次一样,又在天雷劈下之时失效,再次死于雷劫。 第四世,他选择了炼器,耗尽心血炼出可以抵挡天雷的绝世法器,然后法器不出意外地在雷劫劈下之时失效了,他又死了。 转折出现在第十世,傅云疏在天雷劈下的那一刻,第一次在自己的体内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身体里有一层封印,是天道设的,只要有这层封印在,他就永远无法飞升。 傅云疏是个很执拗的人,他没有放弃,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封印,试图飞升,想要打破天道的桎梏。 俗话说得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继续跌倒。 在刚刚经历的第九十九次飞升雷劫中,傅云疏甚至尝试过用现代科学打败仙法,是的,他拿出了避雷针。 然后,不出所料地死了。 傅云疏: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我恨天道。 失败了九十九次,纵使心有不甘,但傅云疏也感觉到疲乏了,没有那个心力去追求飞升,与其继续内耗下去,不如就此摆烂,好好享受修真界的生活。 第2章 这个念头一出,傅云疏便感觉到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层阴霾似乎散去了不少。 他突然扬唇笑了起来,眼底波光微转,眼角那一颗摄人心魄的泪痣跟着微微晃动。 孤峰之上,白衣仙人迎风而立,他置身于袅袅仙雾之中,遗世独立。可此刻,随着这一笑,红霞既出,涌出金光万道倾洒在身上。 仙人落入凡尘,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期待。 既然决定了好好过日子,傅云疏便放下修炼,开始思索其他的事情。 比如刚刚宋闻琢提到的北境殷家被灭门一事,又比如现在是小说的哪个时间段。 他躺在摇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那片竹子中最笔直的一根,然后木然阖眼。 很好,什么有用的都没想起来呢。 北境殷家这事他有点印象,原书中应该是有出现过的,当然,他也就只有这点印象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傅云疏完全不知道。 还有原书,傅云疏只记得原书是一个某点龙傲天,身世凄惨的主角拜入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清远宗,然后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成功飞升,更多的他就不记得了,连主角名字都不知道。 傅云疏在心中叹气,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当时那本小说他本就只是粗略地翻了翻,再加上前面九十九世又一心沉迷于修行,对外界的任何事都不关心,宋闻琢等人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也很少来打扰他,这才弄得如今这个局面。 “罢了,有没有想起原书剧情也不是那么重要。”傅云疏安慰自己。 从始至终,怀微仙尊也就只出现了那两次,还是活在别人口中,连主角的面都没有见过,那他是否知道主角名字和原书剧情这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交集。 想通之后,傅云疏便不再纠结于此,转而思索起了另一件事,马上就到入门考核了,要不就收一两个弟子试试?他没养过徒弟呢。 数十里之外的阳屏镇,这里是距清远宗最近的可以落脚的小镇。 恰逢清远宗选拔新弟子,阳屏镇迎来了它每三十年一次的热闹时刻。镇上的街道均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所有酒楼、客栈都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阳屏镇最大的酒楼之中,头发皆白的说书人“啪”地一拍惊堂木,激动道:“自昨日说那怀微仙尊当年不过弱冠之年,将将才破元婴修为,就敢只身前往万妖窟去杀那已有几百年修为、爪上沾了无数条人命的雪魂狼……” 怀微仙尊傅云疏作为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迹都已经传颂到了修真界的各个角落。光是这一件斩杀雪魂狼之事,场内众人从小到大不知听过了多少遍,可即使如此,大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传来一阵喝彩声。 “好——不愧是怀微仙尊,在弱冠之年就已有如此实力。”一名少年用力地鼓着掌,眸光晶亮,眼中尽是敬仰之色,“不知道我有没有希望能拜入怀微仙尊门下。” 旁边立刻传来讥讽之声:“这太阳还没落山啊,怎么就有人做上梦了呢?怀微仙尊可从不收徒。” 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我难道不知道怀微仙尊不收徒吗,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毕竟谁都想拜入怀微仙尊门下,你敢说你不想吗?” 两人就此争吵起来,渐渐地,其余人也加入其中,吵闹声逐渐扩大。 客栈门口,一名身材瘦削、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似是被这喧闹声吵醒了,他不耐地扭了扭身子,然后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想要挪个地方继续休息。 随着小孩儿的动作,他的全貌也逐渐可以看清: 头发像鸟窝一样乱糟糟地堆在头上,上面还插着几根枯草;瘦削的身体在那破布烂衫下冻得直打哆嗦;一张小脸上也是布满脏污,唯有那双黑润润的眼睛,平静如幽潭,迷雾之下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秘密,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小乞丐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清远宗,眸底晦暗不明。 怀微仙尊…… 作者有话说: ---------------------- 遥山万叠云散——柳永 第2章 小乞丐 十五日后,正是清晨,天光还没有大亮,天边仅仅泛起了一点鱼肚白,雾气微茫,凉风裹着积累了一夜的湿气侵袭而来。 清远宗的山门口却已排起了长队,毕竟是三十年一次的机会,所有人都想早早报名,不想错过这有可能一步登天的机会。 傅云疏也特意起了个大早,施展一点小小的术法伪装原本的面貌,悄然混入队伍之中。 他在襁褓之时便被师父带入清远宗,有记忆以来一直在清远宗生活、修炼,自然不用同其他弟子一样参与入门考核,是以他对清远宗的入门考核也挺好奇的,与其和宋闻琢等人一起坐在高台上看着他们,不如亲自来体验一番。 傅云疏安安静静地排着队,时不时观察着众人,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 突然,前面的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 “哪来的小乞丐,你知不知道小爷我这件衣服价值多少灵石,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一个袖子!”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骂骂咧咧,身后还跟着好几名比众人高了一截的半大少年,而他对面则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 小乞丐沉默地低垂着头,也不搭理锦衣少年。少年似是被他的态度惹怒了,一把将小乞丐推倒在地。 这锦衣少年一看就不好惹,周围人全都自动给他们空出了位置,避着几人走,谁也不敢为了这么个小乞丐引火烧身。 傅云疏没急着上前,而是静观其变,想看看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那几个少年虽然不对,但这就是修真界的现状——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小乞丐被推倒在地后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艰难地爬起来,似乎仍是不愿搭理华衣少年,只默默地继续往前走。 华衣少年瞬间就炸毛了,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立马出来两个少年挡在那小乞丐面前,不让他走。 “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话就不准走!”华衣少年趾高气昂。 小乞丐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冷的,似乎是极不耐烦:“你想干嘛。” 华衣少年转了转眼珠,幸灾乐祸地说:“瞧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肯定赔不起,这样吧,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只需要跪下来给我磕十个响头就行。” 人群之中顿时便骚动起来,傅云疏也皱起了眉,这方式未免太过。 他刚想上去阻止,结果却有人先他一步过去了。 “住手,你们别欺人太甚!”一名红衣少年怒不可遏地站了出来,扶起小乞丐后对着几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骂,“你当我们大家都眼瞎呢,刚刚明明是你们几个占了大半空间才将小乞丐挤到你身边去的,不过是沾了点灰尘而已,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华衣少年此刻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巅峰:“哪来的野小子就敢管本少爷的事,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这么护着他,行啊,今天本少爷将你们两个一起收拾了!” 华衣少年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那几名随从就要出手,傅云疏悄无声息地使出了几道灵力,在外人看来就是这几名随从不知为何突然站不稳,全都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这边的骚动闹得太大,成功将巡逻的弟子吸引过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排队时禁止斗殴,再有下次你们几个全部都取消报名资格!” 几名弟子穿着清一色的清远宗校服,面色肃然,很快就将场面震住了。 华衣少年也不好再闹事,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小乞丐和那名红衣少年,然后愤然转身离去。 见事情已经处理完成,傅云疏便无声无息地靠近小乞丐和那名红衣少年。 傅云疏看得很清楚,方才有两名随从在被他的灵力攻击之前就已经脚底打滑了,估计是这两人其中一人出的手。 连他都差点没注意,这俩孩子身上有秘密啊。 傅云疏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两人,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小乞丐。 “包扎一下吧。” 他看向小乞丐的右手臂,那里有一道血肉模糊伤口,估计是刚才被推倒时划到了尖锐的石头上。 小乞丐没有接,只是用那双黑葡萄似得清澈眸子直直望过来。 这眼神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该有的,但傅云疏没有表现出半分异常,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最后还是红衣少年打破了僵局,他微笑地接过了帕子给小乞丐包扎伤口,顺便向傅云疏道谢。 “谢谢公子,我叫裘南,不知公子姓甚?” “苏云。”傅云疏脸不慌心不跳地报了个假名。 “苏兄好,”裘南笑着道,他又看向小乞丐,“小兄弟,你叫什么啊?” 小乞丐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裘南也没指望他能说话,正准备转移话题,便听见一道尚显稚嫩的嗓音说:“殷离声。” 第3章 傅云疏眉头轻皱,殷离声……离声……这名字寓意可不太好啊。 “离声,挺好听的。”裘南称赞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去排队吧。” 他们在这聊了太久,已经落后许多了。 两人没有异议,快步跟上。 因为前面耽误了太多时间,排到三人之时已至正午。 烈日当空,几名负责给众人测试资质的弟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只是淡淡扫了三人一眼,然后懒洋洋道:“将手放在这块石头上。” 这是修真界专门用测试资质的观天石,石头亮起则代表这人有修仙的资质,达到了进入外门的资格,光芒越盛则资质越好。 傅云疏已是大乘中期,在观天石上做点手脚于他而言易如反掌,他将手放在观天石上,石头上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晕,算是普通水平。 “过。”守门的弟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今年似乎没有什么资质比较好的啊。 谁知他才刚说完,眼前的观天石便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是裘南。 他腼腆地朝众人笑了笑,“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守门的弟子笑得合不拢嘴,上一个让观天石出现这等光芒还是清远宗如今的大师兄,掌门首席弟子俞江珩,看来他们清远宗又要出现一个天才了啊。 守门弟子看着裘南,眼底尽是欣慰,这估计是今年最好的苗子了,此子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还在盯着裘南暗自高兴,便听见耳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只见上一名那个资质普通的弟子紧紧地抱着一个小乞丐将他护在怀中,而两人脚下是一地的观天石碎片。 观天石碎了…… 碎了? 碎了! 守门弟子震惊地望着两人,他指着那一地狼藉,声线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疏没理会他,他垂眸看着脚下这堆碎渣,神色不明。 关键时刻,又是裘南出来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他向那守门弟子解释道:“方才离声把手放上去想测试一下,谁知观天石突然就炸了,这位师兄,你看这观天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要不你再重新拿一个给离声测一下?” “对对对,可能是坏了,”那守门弟子如梦初醒,连忙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一个观天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先将手放上去试了试,确认无误后才递给殷离声。 “小兄弟,你再试一下。” 保险起见,他还往殷离声身上套了层灵气罩。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殷离声才将手放上去,观天石就又炸天了。 观天石没坏,那问题就是出现在这孩子身上了。 守门弟子咽了咽口水,道:“几位小兄弟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去请长老过来。” 他朝旁边的弟子叮嘱了一声,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御剑离开了。 此刻,清远宗山门前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偷偷打量那名小乞丐。 观天石直接炸开,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闻所未闻吧。 守门弟子急匆匆地赶到了负责入门考核的长老所在的洞府。 “黄长老,不好了,出事了!” “吵什么吵,出什么事惊慌成这样,行为举止一点都不得体,简直丢尽了我们清远宗的脸!”黄长老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守门弟子被他这一吼,也冷静了下来,连忙道:“弟子知错。”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守门弟子应下,推开门,里面有两人正在对弈。 黄长老正没好气地朝他瞪了过来,另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貌,守门弟子也不敢探究。他恭敬地朝两人行礼:“见过黄长老,见过前辈。” “说吧,什么事如此惊慌?”黄长老淡定地抿了一口茶。 “刚才在山门口测试资质时,有一个孩子甚是奇怪,他的手刚放上去观天石就炸了。” 黄长老喷出了茶,“咳咳——咳咳,你是不是搞错了?” 守门弟子摇头道:“弟子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又拿了一个观天石,这次弟子亲身试了确实没问题才给那孩子,谁知观天石又炸了!”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观天石怎么可能会炸!”黄长老怒喝。 “怎么不可能?”与黄长老对弈的那人突然道。 他站起身,一头乌发浓稠如墨,就这么自然地垂在背后,像一块上好的绸缎,双眸狭长,皮肤和唇色都是苍白,隐隐可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守门弟子惊讶地望过去,这人居然是器峰峰主叶修竹! 想起门内关于这位器峰峰主的传闻,守门弟子又快速地低下头,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叶峰主。” 叶修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语气戏谑:“走吧,带我们去看看那个让观天石爆炸的孩子。” 毕竟上一位令观天石爆炸的还是那位呢。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探究 守门弟子去了太久,本来压抑的众人也渐渐放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当然,话题都是围绕殷离声的,毕竟观天石爆炸这种事着实是令人震惊。 话题中心的殷离声却还是那副沉默的模样。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眼神放空,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场内,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也毫不在意。 “是谁让观天石爆炸了啊?”一个粗犷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傅云疏抬眸,是负责入门考核的黄长老和方才的那名守门弟子以及……叶修竹。 他略微挑了挑眉,没想到叶修竹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两人视线短暂交会了一瞬后又很快挪开,不过傅云疏知道叶修竹认出他来了。 毕竟这不过是他随手施的一个小术法,骗骗黄长老和这群小年轻还可以,想骗过叶修竹这位一峰之主,那不可能。 叶修竹自然认出了傅云疏,正是因为认出来了他才感到惊愕。 这位平日里比他还深居简出的太上老祖怎么突然扮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现在这里?而且他旁边好像就是那个让观天石炸了的小乞丐吧,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见过黄长老,见过叶峰主。” 一众弟子纷纷朝两人行礼,其他尚未入门的弟子也跟着一起。一时间,场上只剩下傅云疏、殷离声和裘南三人没有动,叶修竹也松了口气,傅云疏若真朝他行礼,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接啊!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黄长老开口询问现场情况。 话音一落,叶修竹便打断了他:“黄长老,此事我已禀报掌门,你就不用管了,我带他们三人去主峰便好。” 黄长老狐疑地看了一眼叶修竹,但对方已经将话说到这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任由叶修竹将三人带走。 “都看什么看,测完了吗就搁这闲聊,没测的赶紧排队去,测完的也别聚在这,滚回房间休息去,一个两个地聚在这是要办庙会吗?”黄长老骂骂咧咧。 一众围过来的弟子连忙散开,不敢在这个时候凑过去触霉头。 为了照顾“三位”尚未踏入修炼门槛的普通人,叶修竹拿出了他万年不用的灵舟,这还是他当年炼制的第一件上品法器。 他抬袖一挥,一艘精致小巧的船从他的乾坤袖中飞出,逐渐变大,直至刚好能容纳四人。 “上来吧。” 飞舟平稳地向清远宗主峰方向驶去。 清远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其占地面积也是最广的,从山门处进来,依次为御兽峰、器峰、符峰、丹峰、剑峰、主峰以及听雪峰。 其余六峰虽名为峰,实则是六条山脉,每处山脉下面又蕴含着一条灵脉,这也是清远宗这么多年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毕竟修行之人最不能缺的便是灵气,灵石为什么能够作为修真界的通用货币,那是因为它里面储存了灵气。 而第七峰听雪峰则是清远宗最特殊的一峰,不仅因为只有它是名副其实的“峰”,更是因为里面只住了一个人——怀微仙尊傅云疏。 当年,傅云疏最后一位尚活于世的师兄流霜真人也因大限将至而去世,其徒孙宋闻琢接替清远宗宗主一位。从此,世上再无怀微仙尊的同辈之人,傅云疏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住在主峰了,便劈了座山头出来,取名听雪。 因着此事,宋闻琢当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傅云疏表达了埋怨,觉得傅云疏一点都不信任自己。 傅云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为了不让宋闻琢心里有芥蒂,他当时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所幸最后还是解决了。 往事一点一点地浮现在心头,傅云疏的眸中也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他前面几十世都沉迷于修行,宋闻琢几人将清远宗打理得井井有条,反倒是他忽略了这些小辈,可见他这个师叔祖做得有多失职,这一世,既然决定了要好好享受生活,那便也要多多关心关心这些小辈们。 第4章 想到这,他抬头望向叶修竹。 让他想想,前面的几十世跟小叶有关的记忆,想想啊…… 想不起来…… 傅云疏尴尬转头,完了,真想不起来。 前面几十世和他有最多交集的是宋闻琢,毕竟宋闻琢是清远宗现任掌门,偶尔也有些事务需要禀报。交集最少的就是叶修竹了,这孩子也和他一样不爱出门。 自己是因为潜心修行,追求大道,而叶修竹则是因为…… 想到那个原因,傅云疏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小叶爱炼器是吧,回头把之前猎得的那头深犀兽给他送过去。 思绪飘转间,清远宗的主峰也到了。 云海翻涌,高大巍峨的宫殿矗立在中央,犹如悬浮在空中。宫殿不知是由何种材料建造,金色与白色相间,在阳光的反射下似有瑞兽环绕。 三人跟在叶修竹身后走进大殿,殿内雕梁画栋,天花板刻有各种神兽及仙人,两边墙壁也画满了壁画,一派庄重肃穆。 裘南似是对这些壁画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好奇地张望一下,就连一向对外界事物没多大反应的傅云疏也偶尔抬头瞧一眼。 叶修竹对此十分满意。方才在飞舟上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淡定,搞得他无比郁闷,是他叶修竹炼出来的飞舟不够帅还是他们清远宗的景色不够好,这俩孩子怎么跟木头似的。 “来了。”宋闻琢身姿挺拔,他静静地看着几人走近,似乎等得有一会儿了。 “掌门师兄。”叶修竹朝宋闻琢行礼。 宋闻琢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 “这孩子就是那令观天石爆炸之人。”叶修竹示意宋闻琢看向殷离声。 宋闻琢招手,“孩子,过来一下。” 殷离声抿唇,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不敢上前。 傅云疏将小孩儿揽入怀中,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别怕,宋掌门没有恶意。” 甘冽轻柔的嗓音令殷离声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在傅云疏的带领下缓缓挪到宋闻琢面前,仰头看向这位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宗主。 宋闻琢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我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你尚未迈入修行的门槛,灵力进入身体的时候可能有点痛,稍微忍一忍,很快就好。” 殷离声的头小幅度地点了点。 宋闻琢见状,右手掐了个法诀,指尖轻点在殷离声的百会穴,灌入灵力。 殷离声只感觉一阵热流从头顶传来,刚开始还不觉有什么,可逐渐地,那阵热流慢慢流至他的四肢百骸,带来密密麻麻的痛意。 殷离声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喊,要忍住。虽然不知道观天石为什么会破,但清远宗显然对自己起了兴趣,若是能挺过这一遭,说不定能拜入宋闻琢更甚至于拜入怀微仙尊门下。 跨越大半个修真界从北境来到清远宗,不就是为了寻求那一丝真相吗,绝不能在此刻半途而废。 他咬紧牙关,细密的汗珠沿着发丝、脸颊滴落,身体却依旧站得笔直,即便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没叫出来。 傅云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孩子太能忍了。 香炉之中的一炷香悄然燃尽,就在殷离声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宋闻琢停下了动作。 裘南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殷离声,“宋掌门,他这是?” “无碍,力竭而已,”随即宋闻琢又扬声朝外面道,“带他们下去休息。” 门外有弟子进来,恭恭敬敬地将三人领下去。 傅云疏和裘南一起将殷离声安置在主峰的某间厢房休息,然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悄然回到了主峰大厅。 大厅里的宋闻琢和叶修竹尚未离开,傅云疏便卸下了术法,露出了原本那俊美无俦的容貌。 “见过师叔祖。”宋闻琢和叶修竹朝傅云疏行礼。 “怎么样?”傅云疏问。 宋闻琢回道:“这孩子体内没有任何异常,似乎就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普通人。” “既是天赋异禀,又怎会普通?”傅云疏叹道。 两人沉默一瞬,然后叶修竹道:“他姓殷,会不会和北境殷家有什么关系?” 宋闻琢想了想,摇头否决了这个可能:“殷家家主殷天河只有一个十五的儿子,那孩子年纪明显不对,而且……” 他长叹一声:“在你们来之前,杜准传了消息回来,殷家族谱上的所有姓名均已消失,祠堂内的魂灯全部熄灭,殷家上下几千人口无一幸存。” 大厅内的气氛变得凝滞、沉重,辉煌一时的修真界五大家族之一的殷家就这么没了,而且至今不知道凶手是谁,即便是见多识广傅云疏也是唏嘘不已。 半晌,叶修竹开口打破僵局: “师叔祖,您看这孩子该怎么办?” 叶修竹看向傅云疏。千百年来,在殷离声之前只有一个人令观天石爆炸,那就是怀微仙尊傅云疏。 不过因为傅云疏是当年是直接被前前前任掌门带回清远宗,没有经历过入门考核,所以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 叶修竹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所以当时听闻又有人能使观天石爆炸时才破天荒地去凑个热闹,他本想在其他几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前先下手为强,将殷离声拐来做自己徒弟。 可惜师叔祖不知怎么地居然也插入了此事,他自然不能当着师叔祖的面做那般无耻之事,只好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宋闻琢,唉,坐失良机啊! “殷离声是来拜师的。”傅云疏淡淡道。 “您想收他为徒?”宋闻琢语气轻扬,眼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期待。 傅云疏没答应也没否认,只道:“不是还有入门考核吗,让他去参加吧,况且,拜师一事本就是双向选择,人家说不定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 宋闻琢没把他的后半句话当回事,毕竟若是傅云疏开口,他相信整个修真界没有人会拒绝当怀微仙尊的徒弟。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和其他人一样正常参加入门考核。”宋闻琢一锤定音。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宋闻琢又想起了傅云疏刚刚的装扮,斟酌道:“师叔祖,您……还要继续扮成新弟子吗?” 傅云疏又施法将自己变成了方才的少年装扮,道:“不用在意,我就是闲着没事找点乐子而已。” 宋闻琢和叶修竹均是嘴角一抽。找乐子?这个词放在您老身上真是完全不搭呢。 傅云疏没管他的两位好徒孙心里在想什么,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离开,他想早点去看看殷离声。 其实,宋闻琢几人不知道的是,当年的他虽然也因天赋卓绝而使观天石爆炸,但两人之间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殷离声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回忆 浓重的黑雾遮天蔽日,血气缠绕在周身,殷离声迷茫地左顾右盼,可惜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嘎——嘎——”一声凄厉嘶哑的乌鸦叫声自后方响起,殷离声猛然回首,向声音来源处奔去,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没有人回应,四周逐渐响起哀怨凄厉的尖叫声—— “啊——救救我,救我!”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过?我们和殷家那么多年的仇还没报呢,今天你们全部都得死在这!” 稚子的哭泣、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哀号以及那两道如恶鬼一般的声音全都混作一团,化为利剑刺向殷离声。 他崩溃地抱着头蜷起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要——不要——” 殷离声想要站起身,想要将那两道声音的主人碎尸万段,更想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可他太弱小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尚未开始修行的七岁稚童,他什么都做不了。 “凝神静气,那些不过是幻境。”一道清冷平淡的声音传来,在这阴森诡谲的环境中如烈日一般驱散了层层阴霾。 四周的黑雾开始消散,声音也逐渐减弱直至消失不见。 殷离声猛然睁眼,入目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宛若莹润通透的白玉。 “醒了。”傅云疏收回放在殷离声额头上测温度的手。 殷离声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到傅云疏的脸上,看到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殷离声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丝割裂感,他觉得这双手的主人不该平凡。 “离声,你还好吧。”旁边的裘南关切开口。 殷离声这才发觉旁边还有人在,他朝两人摇头:“没事,只是做了点噩梦,这里是哪里?” “主峰的某间厢房里。”傅云疏道。 殷离声挣扎着起身:“那现在……” 傅云疏将人按回去,无奈道:“好好休息,方才宋掌门命人传来了消息,让我们不要多想,不是什么大事,安心准备入门考核。” 第5章 闻言,殷离声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但又很快恢复如初:“我知道了,谢谢。” 本该如此,没什么好伤心的。 待殷离声恢复精力后,叶修竹又用灵舟将三人送到了专门给参加入门考核的新弟子提供的住处——华阳院。 华阳院前,三人甫一送别叶修竹,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那俩小乞丐和破落户吗?”是之前在排队时刁难殷离声的那名华衣少年,他的身边不仅跟着之前的那几名少年,此刻又多了几人,全都对这华衣少年点头哈腰的。 殷离声几人本来不想理会这种跳梁小丑,准备绕开他们进去。 谁知那锦衣少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顿时又怒了,他使了个眼色,几名新增的狗腿子瞬间就挡在了傅云疏。三人面前 “站住,我们潘公子问你们话呢,你们三全都是哑巴吗?” 裘南愤怒地看向那华衣少年:“你这人不要欺人太甚!” 华衣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嘲讽道:“我就是看你们不爽,就是要欺负你们,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说完,不紧不慢地围着三人转悠了几圈,经过殷离声时还嫌弃地皱了皱眉,挥手在鼻前扇动了几下,似是要扇走什么脏东西。 即便是傅云疏此刻也冷了脸,他声寒如冰:“这位公子,做事不要太过,这里可是清远宗。” 华衣少年身边的几名狗腿子似是因为这句话有了顾虑,扯了扯他的袖子。 “潘公子,这……” “怕什么,”华衣少年不耐地将袖子从狗腿子手中扯出,挑衅地看向傅云疏,“小爷我可是千仞宗的少宗主潘天磊,还怕得罪你们几个连清远宗的门都没入的弟子?” 潘天磊说完还上下打量了殷离声三人一番:“以为你们多有能耐可以被叶峰主接走呢,结果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想来也是,人家叶峰主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个乞丐。” 他说完,还立刻和身后那几名狗腿子笑成一团,笑声里充满傲慢与贬低。 但是很快潘天磊就笑不出来了。 “唔唔唔——”潘天磊惊恐地瞪大了眼,他的嘴巴紧抿着,怎么用力都张不开,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咽。 “华阳院内不可喧哗。”声音自空中而来,只见一名身穿清远宗校服的青年御剑伫立于上方,衣袂随清风款款摆动。 来人眉目温润,眼睛似一汪春水,嘴角始终浮现着似有若无的笑,让不由得对他心生亲近。 傅云疏对这青年有些印象,这是宋闻琢的二徒弟尹思淼。 尹思淼的视线快速扫了傅云疏三人一眼,然后朝潘天磊几人道:“怎么都聚在这里嚷嚷?明日你们可就要参加第一场考核了,还不快进去休息!” “唔唔唔——”潘天磊整张脸都扭曲了,他似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嘴巴一直张不开,只能一边拼命地指着自己的嘴一边朝尹思淼使眼色。 尹思淼没理会他,只道:“禁言术会在一刻钟后自动解除,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清远宗可不是能由你胡来的地方。” 潘天磊明显还有话想说,但他身边的几个小弟已经识趣地将人拉走了。 尹思淼没有多留,他似乎只是心血来潮闲逛一番,见这边没什么事后就很快离开了。 华阳院内,其他的新弟子们因着那潘天磊的缘故明显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殷离声三人。 三人都对这种事毫不在意,但令他们有些意外的是,经过某个拐角时,却有个小姑娘挡在了面前。 “那个……” 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发髻,身上的衣裙虽洗得干净,但也掩盖不住那细微的不合身。 刘海有些过长了,遮住了眼睛,她低着头,声音怯怯:“那个人叫潘天磊,是千仞宗的少宗主,千仞宗是清远宗的下属宗门之一,在沂州有着不小的名气,而且他还有一个叔叔,听说是御兽峰的长老,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少女鼓着勇气说完了这一长串话,然后快速跑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追她。 裘南伸出去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跑得还挺快哈。” 三人继续往房间走,傅云疏试图在脑中寻找有关千仞宗的记忆,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 清远宗是当今修真界的第一大宗门,下属宗门不计其数,傅云疏在清远宗就没怎么管过事,没听说过很正常。 至于那劳什子潘长老,那就更不值一提了,连几位峰主在曾经的怀微仙尊心中都不见得有多重的份量,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长老了。 傅云疏由此得出结论:不用在意,潘天磊的身份也就哄哄这群尚未入门的新弟子还可以了。 华阳院的房间按照报名顺序来分配的,三人因为观天石爆炸的事被临时带走,是以管理华阳院的弟子就没有给三人分配房间,再加上今年报名的弟子有些多,现在就只剩两间房。 怎么分配是个很大的问题。 傅云疏看着面无表情的殷离声,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裘南,在心中叹了口气。 “裘公子单独睡一间吧,我可以和离声挤挤。” 裘南似乎松了口气,他朝两人作揖:“谢谢苏兄和离声了,我并非是嫌弃你们什么的,只是有一些别的原因。” 他尽力朝两人解释自己的行为,羞愧得耳朵都有些红了。 傅云疏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快回去休息吧,我明白的。” 裘南见两人确实是真的没意见后才放心地去了另一个空房间。 待裘南离开后,傅云疏这才把视线转到殷离声身上。 “抱歉,刚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做了决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去别的地方休息。”傅云疏歉意道。 住惯了听雪峰,这华阳院的房间委实一般,他本就没打算留在这休息。 傅云疏说完,正准备离开,袖摆却被一只瘦小的手牢牢抓住了。 “别走。”殷离声抬眸,眼里是浓浓的渴求,“我想和你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封印 从第一次见到殷离声开始,除了做噩梦那会儿,清醒时候的殷离声一直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的。 无论是被潘天磊刁难,还是造成观天石爆炸又或者是面对宋闻琢这等当世大能,殷离声一直是那样的平静、沉稳,任何事情似乎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可此刻,这个沉默到有些漠然的孩子却用乞求的语气请求他留下,一向毫无波动的眸子也浮上了一层水雾,惹人怜惜。 傅云疏承认,他有些心软了。 “好。” 他将手掌覆在殷离声抓在他袖摆的那只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掌心下的小手不似同龄孩童那般光滑细腻,反倒有一层薄茧,手背和手心中也有不少细小的伤疤或者是尚未愈合的伤口。 傅云疏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想了想,他将殷离声拉到盥洗台,取来了一盆热水,往其中偷偷倒入了一小瓶赤霞果制成的灵液。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幕,恐怕会心痛到捶胸顿足。 赤霞果生长在宿辛秘境最深处的火山之中,每次秘境开启也不过结得十来颗果子。 而这一小瓶灵液,起码得由几十颗赤霞果所制,这一小瓶,即便是放在修真界最大的拍卖行,也是压轴出场的宝物,如今却只是给一个七岁孩子洗手。 傅云疏毫不在意,以他的身份和年龄,储物囊中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稀世珍宝,这瓶灵液委实排不上号。 他握住殷离声的手,缓缓地将其放入水中。 水流包裹住手掌,殷离声只感觉手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传来一阵灼烧感,但又很快平静。随即,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留下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原本粗糙的皮肤变得红润,殷离声没有脱衣服,但他能感觉到,身体上的伤也在逐渐愈合、消失。 他忍不住惊讶地望向苏昀,这人却只是淡淡道:“我出去等。” 声音无波无澜,掌心却很温暖,殷离声不由得有些发怔。 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殷离声自小便极会看人眼色,虽然白日与叶修竹、宋闻琢碰面时苏昀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但殷离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苏昀似乎和那两位峰主认识。 所以他刚才才做出那般姿态,想要博取苏昀的同情,为自己多增加一丝可能。 可他没想到苏昀居然如此大方,即便是没怎么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人也能察觉出这盆水的异常,其中蕴含的灵力超过了他的认知,殷离声不知道苏昀往里面加了什么,无法估计其价值,但想也知道并非俗物,居然就被他轻飘飘地送给了一个不过只见了几面的孩子。 温热的水流从指缝间流逝,殷离声抬手捂住眼睛,轻笑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心软又傻的人啊。” 第6章 殷离声出来时,傅云疏正拄着手坐在桌子旁发呆。 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烛火摇曳,略显昏暗。他大半张脸沉在夜色中,只些许露出右耳及小半张侧脸。 匀称莹白的手指搭在下颌上,漫不经心地轻点着脸颊;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小节细瘦的手腕。 殷离声呼吸一滞,眼前的场景…… “好了?”傅云疏回眸。 对上这张毫无特色的脸,殷离声无由来地有一种憋屈感,似乎有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腔中。 他郁闷地应了一声;“嗯。” 傅云疏有些茫然,可能是他年纪太大了吧,不能共情现在七岁孩子的心理,不知道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殷离声怎么就不高兴了。 但是,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傅云疏满意地点了点头。 清远宗给每位尚未入门的弟子都准备了统一服装,虽然不是正式弟子的校服,但比起殷离声之前那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那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相比于同龄的孩子,殷离声明显还要瘦小一些,两颊微微凹陷,皮肤也略显粗糙。但那张脸却好看得不得了,睫毛长而密,似一柄扇子扑闪扑闪的;眼睛乌黑发亮,鼻梁高挺,嘴巴微微抿起,像是在紧张。 傅云疏眨眨眼,心道:拾掇干净后倒是十分可爱,想拐。 “咳,”傅云疏轻咳一声,抬手灭掉那唯一的光源,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可恶,他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他抱起殷离声往床上走去,殷离声不自在地扭了扭,但是被傅云疏强势镇压住了。 “明日就开始考核了,今晚别闹腾。” 殷离声无语,他哪有闹腾,明明是这人先无理取闹在先,一声不吭地凑上来抱他,他又不是不能自己走。 闻着苏昀身上那浅淡的清香,殷离声极力忽略耳尖的温度和心中那一丝隐秘的喜悦,慢慢陷入了沉睡。 好舒服…… 弯月如钩,悄然爬上树梢,透过窗户在床上散下一片清辉。 傅云疏睁眼,旁边的殷离声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滚到了最里边,他抱着被子蜷缩着,眉头不自觉皱着,呼吸平稳且绵长。 这是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他用指尖戳了戳殷离声的脸蛋,触感极软,又不自觉地戳了一下。 傅云疏轻叹:“手感不错。” 感慨完,傅云疏小心翼翼地从殷离声怀中抽出被子,动作轻柔地给他盖好,然后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房间。 不过一瞬,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听雪峰。 他白日里吩咐叶修竹将被殷离声炸碎的那些观天石碎片都送到听雪峰来,此刻那些碎片就静静地躺在屋中间的桌子上。 傅云疏拾起一块碎片,向里面灌入灵力,过了良久,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他有些不信,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当年傅云疏五岁时,师父也曾拿来观天石让他测试资质,最开始观天石只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光,后面光芒逐渐变大,甚至照亮了整个山头,最后,那块观天石爆炸了。 师父说那是因为傅云疏天资太过卓绝,观天石无法估量,承受不住便爆炸了。 可今日,殷离声却是直接令观天石爆炸的。宋闻琢和叶修竹不知其中细节,所以没有深究,但傅云疏却对这点不同十分在意。 想了想,傅云疏拿出了今日给殷离声包扎伤口的那块手帕,上面还残留着殷离声的血迹。 傅云疏撕下一小条带血的手帕,将殷离声的血液接触观天石,观天石立刻爆炸。 “看来是血液的原因,”傅云疏喃喃道,随即又很快摇头,“不对,不是血液,是血脉。” “又或者说,是血脉里有什么东西令观天石爆炸了。” 他紧锁着眉思索,突然想起来一样东西,目光一亮,立即取来木盆,在里面倒入一些清水,将剩下的手帕浸泡在其中。 清水很快变成血水,傅云疏又往里面扔进了一颗丹药。 这是极品乾元丹,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血脉中的本源之力,说不定会有效。 乾元丹渐渐融化,水的颜色却越来越深,傅云疏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召出了本命剑寒泣。 剑光一闪,剑招既出,阻挡了那势不可当的一击。傅云疏视线投过去,木盆之上,一道血红色的封印浮在上空。封印周围有黑色的雾气层层萦绕,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即便傅云疏有一世专门修习过符术,还成为了符道大能,但这封印上面的符文他也只能看出十之一二。 傅云疏试图仔细辨认,可那封印又很快消失,连带着那些血水也无影无踪。傅云疏不悦,但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强压心中的疑惑,默不作声地收拾残局。 大陆的某处,王座之上的俊美男人猛然睁眼,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靡丽的艳红嘴唇微微勾起,似黄泉路上盛开的曼珠沙华,勾人心魄、即便可能会丧命也甘愿为其臣沦。 “封印被动了啊。” 男人站起身,慵懒地伸了懒腰,本就穿得松垮的衣服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精壮的胸膛一览无余,引得旁边的一名侍女面红耳赤。 见状,男人轻笑一声,朝那侍女勾了勾手,道:“过来。” 那侍女忙不迭地上前,她旁边的侍女习以为常地垂下了头,不忍再看接下来的场面。 “咕咚——” 侍女的头骤然落地,沿着台阶往下滚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最终停在了一只脚面前。 俊美男人抬头瞥了一眼来人,然后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用侍女端过来的水仔细地清洗着手上血液。 “右护法有何事?” “封印有异动。”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躬身回答。 “我知道,”男人又坐回了王座上,视线幽幽地飘向远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快了……” 次日,殷离声醒得很早,很难得,这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没有半夜惊醒,也没有做噩梦。 殷离声侧目,苏昀仍在沉睡,他的睡姿十分规矩,两手搭于胸前,呼吸平稳。 是因为这个人吗?殷离声敛目沉思着。想了想,然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了手直朝苏昀脸庞而去。 近了,近了,只差一点。 然后…… 第6章 考核开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殷离声抬眸,对上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一大早起来就调皮,被我捉住了吧。”傅云疏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是因为刚醒不久,还带着一丝沙哑,像羽毛一样挠得人痒痒的。 殷离声被抓包也毫不心虚,他抬手指了指脸颊,面不改色道:“这里有头发,我只是想帮你理一理。” “是吗?”傅云疏似笑非笑,倒也没深究,“快起来,去晚了食堂可不一定有饭。” 就殷离声这瘦弱的小身板,还是得多补补才行,不能饿着。 殷离声昨晚似乎是真的睡得很好,两人收拾好来到食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正当他们寻找座位之时,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苏兄、离声,来这里!” 两人同时转头,裘南正兴高采烈地挥着手朝他们打招呼,身旁坐着昨日那名少女。 少女依旧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见到两人,她也只是简单地问了好,然后沉默地继续喝粥。 “这是严姑娘,严霜宛”裘南欢快地给三人互相介绍对方,“这位是苏兄,苏昀;旁边的是殷小公子,殷离声。” 严霜宛声音细细的,但回答得很认真:“我……我知道的,你们好。” “严姑娘好。”傅云疏淡声开口,殷离声没吱声,只简单地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所幸还有裘南在,气氛倒也不至于冷下来。 在他们坐下后不久,潘天磊和他的那群小弟也过来了。不过经过昨日那一遭,这些人虽然依旧是那样目中无人,用仇视的目光看向几人,但也没有凑过来自讨苦吃,看来昨日尹思淼那禁言术确实让潘天磊长了点教训。 吃过饭后,所有人都来到了华阳院前面的空地集合。 空地上聚集了大片大片的人群,四周人头攒动,声音鼎沸,叽叽喳喳闹作一团,估计得有几百人。 不过这些人数倒也不算多,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大宗清远宗每三十年才一次的招新,最后留下来的能有百人都算不错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尹思淼才带着几名弟子姗姗来迟,人群自动给他空出位置。 “抱歉,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尹思淼歉意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他抬手施咒,以自身为中心,身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传!” 尹思淼一声令下,众人只觉眼前一晃,很快便出现在了一处山脚下。 第7章 高山巍峨耸立,阶梯层层、不见尽头,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登天梯”三字,字迹遒劲有力、矫若惊龙,每一笔每一划都气势磅礴。 尹思淼略带骄傲地介绍道:“这是几百年前怀微仙尊亲自所题,仙尊以本命剑寒泣为笔,剑气为墨,‘登天梯’三字蕴含着无尽玄机和怀微仙尊对新弟子的期望,据说剑峰峰主顾执南当年入门之时不过看了这石碑一眼便有所感悟,当场筑基,当时他不过十二岁。” 傅·怀微仙尊本尊·云疏:…… 傅云疏能说什么,他当初真没想那么多,师尊让题就题了,那会儿手边也没有合适的纸笔,傅云疏便直接用寒泣剑刻在了石碑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想到这群孩子居然还能联想到那么多东西了,顾执南甚至还因此筑基,这合理吗? 傅云疏左看右看,真没看出这些石碑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多是仍残留了一点他的剑气。 殷离声敛眉,方才尹思淼提到这块石碑的来历时苏昀和裘南两人表情都有一丝不对劲,是什么勾起了这两人的往事吗? “咳咳——”石碑旁的尹思淼轻咳两声,众人顿时安静,“安静!接下来你们就要开始第一项考核——爬山。” 闻言,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尹思淼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光风霁月的清远宗二师兄的形象。 “事不宜迟,你们快点开始爬吧,第一关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在天黑之前到达山顶才能作数。” 闻言,底下又传来一阵叫苦声,但众也不敢再耽搁下去,纷纷开始行动。 另一边,清远宗主峰的正殿内。 宋闻琢抬手一挥,一块巨大的水幕出现在空中,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了登天梯里的场景,宋闻琢两侧各坐着几名男女,正是清远宗的几位峰主。 往年几位峰主和各大峰的长老只有在最后一关秘境试炼时才会来主峰观看入门考核,也是为了挑选合适的弟子收入门下。 不过今年因为有殷离声这个变故,再加上老祖傅云疏不知道为什么也掺和进去了,宋闻琢便提前把几位峰主叫了过来。 待水境中出现殷离声几人时,叶修竹眸色一亮,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昨日令观天石爆炸的孩子。” 其他几位峰主闻言,纷纷将视线投了过去,小孩长得倒是玉雪可爱,就是过分瘦弱了一点。 “这么说,他旁边那少年就是师叔祖了?”叶修竹斜下方的女子饶有兴致道。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衫,乌衣雪衣、凤眼琼鼻、朱唇皓齿,容貌极为精致,周身气质稍显冷淡,明明是清冷出尘的长相,却比谁都要接地气,坐姿也是在场诸人中散漫的一个。此人正是清远宗几大峰主中唯一的女性——丹峰峰主宁雪汐。 “是的。”叶修竹瞥了一眼宁雪汐那副没骨头的样子,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 “啧啧啧——”宁雪汐感慨,“想不到师叔祖还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时候啊。” “咳咳,宁师妹,”宋闻琢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谨言慎行。” “知道了,”宁雪汐坐直身子,但她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很快又被旁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说好的一起来看入门考核呢,杜准去北境还没回来就算了,怎么顾执南这个家伙又不在啊,他人呢?”宁雪汐不满道。 宁雪汐旁边的玄衣男子“唰”得一声打开了扇子,慢悠悠地晃了两下,道:“他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估计又是去寻那劳什子镜月花了,找了几百年都没找到,他倒也不放弃。” 男子名为温询,乃符峰峰主,常年霸榜清远宗“最想拜入谁门下”榜单的榜首。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无论是对外门的杂役弟子还是各峰的长老们,他都是那般温和有礼的模样,谦逊内敛,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和煦的微笑,令广大清远宗弟子沉迷于他的风姿。 不过在场几人都和他相识几百年了,自然知道这人外表虽然披着温润君子的皮,内里却全都是黑的,论心计,在场没有人玩得过他。 “找到了又有何用,”宁雪汐叹息,“我师父已经去世多年,就算顾执南找齐了所有需要的天材地宝,世上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炼出九转凝华丹了,究竟是什么让他坚持了那么多年啊,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宁雪汐一直奉行着人生在世,就当及时行乐的理念。她少时拜入清远宗,被当时的丹峰峰主收为弟子,师尊和蔼可亲,师兄弟之间礼貌有加、互相扶持,宁雪汐本身也有极高的丹道天赋,是以她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对于顾执南这几百年堪称是自讨苦吃的行为,恕她实在无法理解。 “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个中滋味只有顾执南一个人知道,你我何必对他人之事如此在意。”温询合起扇子,用扇骨轻轻敲了敲宁雪汐的头。 宁雪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正打算反击回去,就听叶修竹道: “开始了。” 两人不再打闹,连忙将视线投向水幕。 “登天梯真正的考核。”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登天梯(一) 虽说清远宗招收新弟子只要求二十岁以下且能令观天石亮起,但像殷离声和严霜宛这样从未接触过修炼的普通人反倒占比不是很多,大部分人或多或少已经迈入了炼气期。 不过也仅限炼气期了,二十岁以下的筑基期还是挺少见的,有的话也会被各大门派早早揽入门下,极少出现在面向大众的入门考核中。 对于或多或少有点修为在身的新弟子来说,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把爬山放在眼里。哪怕只是小小的炼气期,修行之人的身体素质也普遍比普通人好上个十倍八倍,更别说有些人家中可能还小有家底,备了丹药法器什么的。 其中最嚣张地莫过于潘天磊了,他直接拿出了一顶软轿,施施然地坐在了上面,八个随从在底下为他开路。路过殷离声几人时还挑衅地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裘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愤愤不平道:“他这样不算作弊吗?” “不算哦,”负责监考的尹思淼,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几人附近,幽幽道:“毕竟规则只说了要在天黑之前爬到山顶就行,又没有说要怎么上去。” 这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严霜宛被他吓得一哆嗦,像只小兔子一样受惊得往旁边躲了躲。 尹思淼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这张脸可是清远宗这代弟子中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一张脸,你怎么会被吓到呢?” 旁边又一路过的弟子无奈地说:“尹师兄,你说这话大师兄他同意吗?” “俞江珩又不在,他管得了我吗!”尹思淼没好气道。 几人无语凝噎,这位清远宗二弟子昨日可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暴露本性了? 尹思淼挥手将方才拆他们的那名弟子赶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几人,道:“清远宗的入门考核可没有那么简单,轻视只是在自讨苦吃,那顶软轿很快就用不上了。” 说完,他又“嗖”得一声消失了。 傅云疏心中失笑,宋闻琢这二弟子倒是有点意思。 对于尹思淼的话,殷离声心中倒是有些在意,不过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所以然来,现实便给他答案。 跨过半山腰后,登天梯明显发生了变化,所有人都感觉肩上一沉,像是有好几个人趴在背上,压得他们完全喘不过气来。 给潘天磊抬轿子的那几人更不用说了,肩上还顶着个轿子,要比旁人再沉上几分。他们很快便顶不住了,手一松,轿子滑落在地,潘天磊那圆球一样的身体就这么在登天梯上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弄得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这一幕着实有些过于好笑,可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难受,没有精力去管,倒是天空中尹思淼笑得极为放肆。 潘天磊不敢朝尹思淼发火,于是把气都撒在了那几个跟班上。 他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怎么回事啊你们几个,竟敢把小爷我摔着了,我告诉你们,我……” 渐渐地,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额头上也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各位,已经过去一炷香了,你们一动不动,这样下去天黑之前可到不了山顶哦。”尹思淼语气兴奋。 终于,也是到他尹思淼在上面看好戏的时候了哈哈哈。 遥想当年他参加入门考核之时,不仅在这里被压得动弹不得,忍受师兄们幸灾乐祸的目光,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俞江珩那个怪物往前走,真是气煞人也! 今年应该没有俞江珩那样的怪物了吧,这群新弟子估计还得压上一会。 思及此,尹思淼又将目光向下投去,准备好好关心一下这些未来的师弟师妹们。 第8章 然后,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个、两个,靠,今年怎么有两个能动的怪物! 尹思淼仔细看去,走在前面的是那名令观天石爆炸的小孩儿,稍微落后一点的是之前站在他旁边的红衣少年。 见是这两人,尹思淼心情也就平复下来了,是这两人的话倒也不是很奇怪了。殷离声能令观天石爆炸,虽不知缘由,但想来天赋也不会差;至于那个裘南,听之前的师弟说他令观天石发出的光芒与当年的俞江珩不相上下,估计又是个修炼怪物。 但是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方才那名被他吓到的少女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少女使出全部的力气迈开腿,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但她不曾停下,即使摔倒了也咬着牙站起身,努力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肯吃苦又努力的孩子,活该她走得动,尹思淼如是安慰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在三人都走后,四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位也动了起来,他走得极为轻松,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甚至还抬头朝天空中的尹思淼微微一笑。 尹思淼:“……” 不是,为什么啊?前面三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苏昀也走得动路啊,现在登天梯的门槛这么低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雪汐笑得合不拢嘴,“宋师兄,你二徒弟这表情仿佛是吃了屎,哈哈哈我好想看他知道这人是师叔祖后的表情。” 叶修竹无声叹气:“宁师妹,你的快乐非得建立在你师侄的痛苦之上吗。” 宁雪汐挑眉道:“那不然呢,就得趁这小子还年轻的时候多玩玩,等过些年他变得和他师父一样无趣的时候就不好玩了,你看他那个师兄俞江珩,跟宋师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板正经,没意思。” 宋·古板正经·没意思·闻琢:“……” 主峰上的纷纷扰扰尹思淼一概不知,他此刻正紧紧盯着傅云疏,似是要将人盯出个窟窿来。 被盯着的傅云疏早就察觉到了尹思淼的视线,不过他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最前边的殷离声身上。 殷离声走得很稳,一步又一步,不曾停歇,可傅云疏知道,他爬得并不轻松。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只是整场登天梯考核中的一小部分,目的是磨炼新弟子们的意志。 最开始给所有人突然施加几倍的威压,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惶恐、无措、感到痛苦,在察觉到自己没有反抗能力后遂放弃。 可这威压不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你能坚定不移地朝目标努力,并不是毫无动弹的可能性。 不过该承受的威压并不会减少,只能说殷离声的内心太强大,即便承受如此大的威压也不愿放弃。 清远宗倒也不是非得让所有人都顶着这样的威压爬山,有此等心性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也就今年一下子出了好几个,这才让尹思淼如此郁闷。 这一关真正的考核是在威压之下坚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威压会自行消失,没坚持住这半个时辰的人自然被淘汰了。 没过多久,底下便有陆续有弟子支撑不住被淘汰了。 看着这和往年差不多的淘汰人数,尹思淼心中舒坦了不少。 果然不是他当年太菜,明明就是俞江珩还有这几个孩子太变态了! 如傅云疏想的一样,殷离声没有像他外表展示出来的那般无所谓。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连成一片;眼睛前面也糊了一层水雾,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双手双腿都仿佛被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他完全没有力气抬手抹掉眼前的水珠,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前面的石梯都出现了重影,殷离声只能凭借本能麻木地往前走。 傅云疏看得揪心,理智告诉他这是殷离声必须经历的考核,也是殷离声自己的选择,以这小孩儿的早慧程度,不可能猜不到只需要坚持一段时间这关就过了,是他自己选择了更艰难却也更出彩的另一种方式;可情感上,傅云疏又见不得殷离声这么折磨自己,明明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何不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点呢,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师叔祖心疼了。”宋闻琢开口道。 “所以说这小孩真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小师叔?”宁雪汐双眼发亮。 叶修竹摩挲着下巴道:“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你们何时见过师叔祖露出这般神情,而且他对这孩子如此上心,还亲自陪人家参加入门考核,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我都怀疑殷离声是不是师叔祖流落在外的孩子了。” “胡闹!” “谨言慎行!” “你这浑小子说什么鬼话呢!” 三记眼刀“嗖嗖”飞向叶修竹。 叶修竹立马认错:“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当然知道这事不可能,师叔祖不是那般不负责之人。” 宋闻琢依旧不悦,他压着火气皱眉道:“叶师弟性子还是太不着调了,等会儿自行去执法堂领罚,入门考核后便回你的器峰好好反省。” 不仅要挨打还要被关禁闭,虽然他平时也不爱出器峰,但这和被关禁闭是两码事啊!思及此,叶修竹顿时蔫了下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都怪自己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所以并没有什么怨言,乖乖认罚。 想到这是自己所剩不多的自由时间,得好好珍惜,叶修竹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入门考核上。 距离半个时辰还有两刻钟,严霜宛倒下了。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少女能走那么长一段路,这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距离半个时辰还有一刻钟,裘南倒下了,他扶在石梯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望着前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道:“殷离声,你可以的!” 距离半个时辰仅剩小半炷香的时间,殷离声已经到了极限。脑中一片嗡鸣声,眼皮沉重无比,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本能抬脚迈步,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快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半个时辰的最后一刻,殷离声闻到了一阵清香,他忽而笑了,浑身力气卸去,身体重重地向前面倒下。 殷离声没有砸在石梯上,而是跌进了一个稍显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意识彻底消失前,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冽嗓音: “殷离声,恭喜你。”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登天梯(二)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是一片漆黑,殷离声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陷入了一片流沙,越是想要挣扎就越下沉得厉害。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唇上传来了一阵冰凉。紧接着,一股热流自腹中传向四肢百骸,殷离声感觉意识在逐渐变得清明,对身体的掌控权也慢慢回到了自己手中。 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是半躺在苏昀怀里的,因着这个姿势,殷离声能更清楚地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 少年眉眼微垂,纤长的眼睫如鸦羽一般根根分明,时不时颤动几下,像是要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点漆般的眸子中映照着他的身影,殷离声能明显察觉出自己心中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那是一种看到鲜花插在牛粪上,美人嫁给了屠户的憋屈感,可又跟当时看到苏昀的手时的感觉不太一样,似乎还掺了点别的。 还没等殷离声琢磨明白,傅云疏就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还想在地上躺多久?”傅云疏淡淡道。 殷离声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从他怀中爬出,平日里时常紧绷着的小脸此刻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红晕,头也不自觉地别开。 “谢谢。”殷离声有些羞赧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个状况,昏迷之前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全凭意志在爬山。 可现在,殷离声能清楚地察觉到疲惫早已被扫之一空,浑身筋脉似乎都充盈着使不完的力量,甚至给他一种自己还能再爬一次山的错觉,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离声!” 惊喜的呼喊声打断了殷离声的思绪,他转过头,裘南站在他下方三层台阶的位置,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半俯,气喘吁吁,他身后还有同样一脸疲态的严霜宛。 “你还好吗?” 殷离声有些讶异地望过去,这话居然是一贯沉默寡言的严霜宛问出来的。 他点点头,道:“挺好的。” 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苏昀,这人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真的没事吗?”裘南担忧地问。 “无碍,”殷离声摆手,抬头望了眼天空,语气不由得急切了几分:“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看他精气神确实不错,裘南和严霜宛也就没再多问。 “苏公子呢,你可还有什么事?”裘南道。 傅云疏眉梢轻挑,称呼从“苏兄”变成了“苏公子”,裘南这孩子虽说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却也不失细腻。 第9章 “我也没事。” 闲聊几句的工夫,几人也都缓了过来。 如今已至午时,火伞高张、铄石流金,脚下的石梯被烈日炙烤得如同火炭,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所以,当他们看到大树下悠闲地躺着摇椅、左手拿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但看着就很清凉可口的果子在啃,右手捧着瓶酒时不时饮上几口,旁边还有一把法器扇子在自动吹风,整个人快活似神仙的尹思淼时,几人都绷不住了,就连傅云疏的表情都有了一丝龟裂。 裘南哀号一声,捂着脸痛苦呐喊:“能不能来个人把他拖走啊!” “不能哦,”尹思淼头都没抬,笑嘻嘻道“我可是你们这场考核的主考官。” 殷离声一脸认真道:“尹师兄,你觉不觉得这样真的很容易给大家的心理带来伤害。” 闻言,尹思淼直起身走到殷离声面前蹲下,表情也郑重起来:“那怎么办,反正你们也换不了监考官,要不你去执法堂告我吧。” 其他几名清远宗弟子默默退后三步,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人。 主峰。 “宋师兄,”温询表情一言难尽,“你这二弟子小时候没少挨打吧。” 宋闻琢一脸肃容:“我从不打弟子。” 温询几人明显不信,这孩子那么欠揍,怎么可能没挨过打呢? “都是他师兄动的手。” “……” 正在外面出任务的俞江珩猛地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弟子八卦道:“大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记挂着你回去啊?” 俞江珩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专心。” 那弟子悻悻回头,俞江珩的思绪却因为他的话有些飘忽。 出来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师弟在干什么。 想到尹思淼,俞江珩有些烦躁,这没良心的估计巴不得自己不要回宗门,正好没人管着他。 “啊啾——” 尹思淼揉揉鼻子,警惕地四处张望,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 见四周并无异常,尹思淼站直身体,道:“行了,来得早就别在这跟我闲聊浪费时间了,前面就是下一关。” 殷离声沿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两山之间,云雾环绕,由一道青石铺就的石梯连接起来。令人震惊的是,这道石梯的每一块石头都是悬浮在空中的。 “这是要我们走过去?”裘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干涩。 “是啊,”尹思淼微笑,“加油哦,我很看好你们几个。” 殷离声三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迈步。 尹思淼:“还不走吗,其他人都快追上来了哦。” 他们回头一望,视线里确实陆陆续续出现了方才被几人抛在身后的弟子们,最前方的正是坐在轿子里被几名随从抬着往上爬的潘天磊。 视线对上,潘天磊似乎突然就激动起来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给他抬轿子的那些随从们立刻加快了脚步。 殷离声率先走上了悬空石梯,没别的,单纯不想对上潘天磊那张丑恶嘴脸。 傅云疏紧接其后,他其实很想装一下害怕,奈何他在演技上确实没什么天分,这点高度对他这种常年御剑的人来说又算不得什么,傅云疏索性便不装了,气定神闲地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裘南和严霜宛也小心翼翼地踏上石块,两人走得极为谨慎。 殷离声踏上石块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冲动了。 他是殷家最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有记忆以来一直待在那方小院,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如今骤然面对这种情况,耳边是呼啸的山风,脚下是万丈深渊,悬浮的石块也时不时抖动几分,但凡走错一步,等待他的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殷离声承认,他害怕了,他身上背负着殷家上千条人命,血仇未报,尸骨未寒,他不能就死在这。 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所带来的疼痛让殷离声稍显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深呼一口气,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傅云疏时刻注意着殷离声的状态,见他自己调理好了情绪,便没有出手。 他想,他似乎体会到了一点养小孩的乐趣。 可惜,这种和睦融洽的氛围很快便被打破——潘天磊追了上来。 这道悬空石桥并不窄,几乎可以容纳五六个人同时往前走,潘天磊那几名随从抬着轿子紧赶慢赶,追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殷离声有些心累,能够在这道悬空石桥上往前走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心力,若是再来一个捣乱的潘天磊,殷离声不觉得自己能应付过来。 裘南和严霜宛也有些着急,两人有心想帮忙,可他们此刻自顾不暇,有心却无力。 潘天磊的那几名随从脚程竟出奇地快,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来到了殷离声旁边。 “哟,这不是刚才神气极了的殷公子吗,怎么现在看着这么狼狈呢?”潘天磊不怀好意地嘲讽着。 殷离声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见此,潘天磊眼里划过一丝阴狠。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身下的轿子突然变幻,体型变大,两侧冒出一排利剑,直直刺向殷离声。 殷离声瞳孔一缩,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此刻又是在走路都不稳当的悬空石梯上,他避无可避,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脚下一软,不慎踩空。 不甘心是他此刻最大的念头。不甘心没有拜入清远宗成为强者;不甘心还没有查到殷家灭门的真相就是命丧黄泉;更不甘心没有亲自手刃仇人。 “别怕。” 关键时候,傅云疏长臂一伸,提溜着殷离声的后衣领将人抱进怀里,足尖一点,借力腾跃而起,飞到了轿子前面数步之外。 之前没注意,没想到潘天磊这轿子还是个法器。想来也是,威压出现那会儿潘天磊坐在轿子里没受任何影响,生龙活虎的,他是从轿子里跌出来后才感受到了威压。 见两人如此轻松便躲了过去,潘天磊眸子更显恶毒,他厉声道:“往前走!” 轿子旁边长剑向两人逼近,傅云疏眸光一凝,这人竟是下了杀心! 他懒得跟这人周旋,以指为刃,灵力聚集于指尖,不过轻轻一划,潘天磊坐的那顶轿子便四分五裂了。 这下惊恐的人变成了潘天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便直直往下坠。 “啊啊啊——” 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刚赶来的尹思淼还没开口询问什么便急急忙忙地飞下去救人了。 半晌,尹思淼提着潘天磊的腰带将人拎了上来,脸上尽是嫌弃之色。 这人眼中惊恐未散,脸上还有没得及擦的鼻涕和泪水,狼狈不堪。 后方隐隐传来一阵弟子的笑声,潘天磊狠狠地瞪了过去。 想起是谁将自己害得如此,潘天磊怒气上涌,他指着傅云疏道:“是他!是这个人要害我性命,你们快把他杀了!” 作者有话说: ---------------------- 昨天吃坏肚子拉了一天,今天生理期又来了,痛经痛得厉害,这章等我明天状态好一点时再认真看看有没有要修的地方。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 第9章 登天梯(三) 尹思淼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难得俞江珩不在宗内,好好地他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入门考核当监考官,净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好了,碰上这么个无理取闹的纨绔,这话让他怎么接? 还没等尹思淼想出处理眼下局面的办法,裘南就先跳了出来,他满脸怒容,气得脖子涨红,声音都比平时拔高了不少。 “你这人当真是无理取闹、嚣张跋扈,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离声,甚至还想取他性命,苏兄又怎会出手!” 劫后余生的潘天磊此刻完全顾不上什么别的,脑子有什么就往外蹦什么。 他指着殷离声,一脸不可置信道:“你将我和他相比?这小贱种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小爷我逗他两句怎么了,那是他的福气!” 傅云疏之前虽然摧毁了潘天磊的轿子,但并未想取他性命,不过是想让他长个记性。方才就算尹思淼没有救下潘天磊,他也会出手保下此人性命。 可此刻,他抱着殷离声,能明显察觉到在听到“小贱种”三个字后,殷离声的手就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襟,用力到甚至将衣服都扯得微微变形;肩膀那一块傅云疏不用去特意察看都感受到了濡湿;小孩整个人也在不停地发抖,这个词仿佛就像一个开关,将隐藏在他沉着冷静的外表下的某些东西展露出了一星半点。 可这一星半点也足够让人怜惜无比。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想要上去给潘天磊一拳的冲动。 他望向尹思淼,一双眸子宛若幽潭,冰冷刺骨,尹思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被这双眼睛给震慑住了。 第10章 “看看。” 傅云疏扬手抛了件物什过来,尹思淼抬手接住,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块留影石。 尹思淼灌入灵力启动,里面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事情的始末,等看完所有内容,他的脸已黑如锅底。 “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傅云疏问。 尹思淼本就不喜欢潘天磊,此刻证据确凿,他自然不可能让此等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之徒进入清远宗。 “事情已然明了,潘天磊,你心怀不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恶毒的心思,仗着身份与武力欺压同门,清远宗绝对不可能留下你这等品行败坏之人,你自行离开吧。”尹思淼沉声道。 “我不走!”潘天磊满脸不忿,怒道,“这两人想害我性命,结果你却让我离开,凭什么?” 他的视线在尹思淼与傅云疏几人中间来回扫视,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暴躁:“好好好,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他们是一起的,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给我等着,我要告诉我爹,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尹思淼懒得和这个被宠坏了的骄纵少爷废话,他朝身后几名弟子使了个眼色,几名弟子立刻上前想要将人拉走。 见尹思淼似乎是来真的,潘天磊终于感到了害怕,他疯狂大叫,想要从几名弟子手中挣脱,但是效果甚微。 然而,就在他们要将人拖走的时候,几人同时感觉到手背一痛,手中力气卸去,再一看,潘天磊便不见了,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 “叔叔——”潘天磊抱着来人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可算来救我了,他们都欺负我,你快为我报仇啊!” 男人嫌弃地扯了扯被潘天磊弄脏的下摆,想要将自己的腿抽出来,无奈潘天磊抱得死紧,完全抽不动。他嘴角一抽,尽力忽视那诡异的感觉,面上维持住淡定。 “潘长老。”尹思淼不甘不愿地朝来人作了个揖。 “尹师侄。”潘宏儒点头回应,“不知我这侄儿犯了何错让你如此动怒,往年可没有在考核中途就将人赶走的先例啊。” 潘宏儒在心里已经将潘天磊骂了千百遍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老老实实走完考核流程不行吗,非得去招惹尹思淼,掌门二弟子的身份就连潘宏儒自己也不能随便得罪,现在好了,还得他一个长老低声下气地去向尹思淼一个小辈求情。 若不是这蠢货是大哥唯一的血脉,潘宏儒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尹思淼感到棘手,杜峰主外出,如今御兽峰由潘宏儒和另一位陈长老主持大局,潘长老又是长辈,他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潘宏儒这意思明显是想要将潘天磊留下。 他不愿意。 尹思淼语气不卑不亢,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他每说一句,潘宏儒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所以,”尹思淼抬头直视潘宏儒,“还请潘长老不要怪罪,这种人清远宗不可能收。” 潘宏儒面上依旧挂着和蔼的微笑,语重心长道:“尹师侄啊,我这侄儿就是做事冲动马虎了些,那法器是家中大哥特意寻来给他防身的,估计是还没用惯,这才不小心让剑弹了出来,他也是无心之过啊!” “对对对,”潘天磊忙不迭点头,“我那都是不小心的,再说了殷离声不是没事吗,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啊——” 潘天磊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了嘴,潘宏儒这才收回了放在潘天磊肩膀上的手。 两人几句话就想把这件事轻飘飘地揭过去,饶是尹思淼也不由得有些动怒。 “潘长老,就算潘公子是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但他在苏昀救下殷离声后仍继续想要动手,这又怎么解释?” 潘宏儒依旧老神在在:“他眼睛不好,有眼疾,没注意到。” 尹思淼气了个仰倒,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真是厚颜无耻! “可是,”严霜宛躲在裘南身后,悄悄探了个脑袋出来,“昨日在山门口排队时潘天磊就开始为难离声了,在场有不少弟子都看到了?” “是吗?”潘宏儒询问,“谁看到了?” 裘南立马站出来道:“我看到了!当时要不是我出手,离声不知道要被潘天磊欺负成什么样子。” “你们几个是一起的,说话可算不得数,”潘宏儒转头看向身后一众傻愣愣站在原地不敢动的弟子们,“还有谁看到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却让一众弟子脊背一凉,不敢作声。 见没人应答,潘宏儒又望向尹思淼,道:“没有人看到,尹师侄,我觉得这话还有待商榷啊!” 好一个倒打一耙! 尹思淼还想开口,傅云疏却突然出声了:“既然如此,那便当这事是个误会吧。” 所有人皆望向傅云疏,视线中有震惊、有不解、有茫然、有愤然,但傅云疏毫不在意。 尹思淼以为他是害怕了,毕竟对方是一峰长老,而几人只是尚未入门的新弟子,不敢得罪潘宏儒。 于是他郑重道:“苏昀,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占了个掌门二弟子的名头,别的不说,但在我师父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有什么为难处你大可说出来。” 这话简直就是把潘宏儒的脸拖在地上打,他整个人都阴沉了几分。 傅云疏却摇了摇头,“并无为难之处。” 尹思淼不死心地看向殷离声,但殷离声一直把头埋在傅云疏颈窝里,不曾抬起,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他无奈叹气,两个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了,这事便只能作罢。 潘宏儒赞赏地看着傅云疏,欣慰道:“小友放心,这事毕竟是天磊做得不对,该给的补偿我们一分都不少。” 傅云疏没理,抱着殷离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潘宏儒也没太在意,他拎起潘天磊,语气森冷道:“给我乖乖考核,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下次我可救不了你。” 潘天磊吓得一哆嗦,不停地点头答应,潘宏儒满意地离开了。 他走后,气氛却并没有和缓多少,依旧如死一般沉寂。 “你会怪我吗,”傅云疏低头看着殷离声,“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将此事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殷离声却将人搂得更紧,闷闷道:“不怪。”他从未将潘天磊这种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相信我,”傅云疏揉了揉怀中的小脑袋,轻声道,“他们蹦跶不了多久,很快就给你报仇。” 此时的主殿峰大殿内,气氛也十分凝滞。 宋闻琢手背青筋暴起,椅子扶手都有些微微变形了。 “杜准是怎么管得底下人,清远宗居然还有这种败类。” 叶修竹轻嗤一声,“没用的家伙,要不是他现在不在我高低得揍他一顿,天天就知道研究怎么孵化他那颗宝贝蛋,御兽峰里的人和事是一点都不管啊?” 宁雪汐脾气也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我现在就去把他那颗蛋砸了。” 温询连忙将人拉住,无奈道:“他那么宝贝那颗蛋,肯定是随身携带,难道你要现在赶去北境?” 宁雪汐气鼓鼓地坐下了。 “潘宏儒这人我会好好查查,”宋闻琢冷着脸道,“此事也是我的失职。” 恐怕潘宏儒做梦都想不到他之前的一举一动都被宋闻琢和几位峰主尽收眼底,更想不到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居然是怀微仙尊傅云疏。 他的好日子马上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 这两天收到了很多营养液,还有读者是从上一本书过来的,真的很感谢大家,《小妾》我会写完的,不会坑(鞠躬)。 第10章 魔族潜入 悬空石梯的后半段殷离声全程被傅云疏抱在怀里。按理说这种行为是违反考核规则的,但尹思淼想着殷离声方才受了不少惊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殷离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无他,苏昀的怀里太舒服了。这人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浅,只有靠近的时候才能闻到,却让殷离声有些沉醉。 少年的身形其实还有些单薄,但抱着他的手却很稳,即便走在一着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悬空石梯上,他的步伐也是不疾不徐的。 殷离声阖眼,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从来没有人如此珍而重之、像是在保护一个稀世珍宝般拥抱他。 可悬空石梯已经走到尽头,就算再不情愿,他也得下来了。 傅云疏甫一离开悬空石梯,殷离声便挣扎着从他怀中离开。他将人放在地上,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有些留恋方才的触感。 裘南和严霜宛也紧跟着上来了。 “恭喜,你们成功通过了第二关,”尹思淼语气轻快,看着比他们几个当事人还高兴。 “不过,”他话锋一转,狡黠地眨了眨眼,“别高兴太早,现在还没到山顶,你们还得继续爬哦。” 第11章 此时已至未时末尾,裘南抬头看了眼仍然望不到尽头的登天梯,抱头哀嚎:“还有多久啊!” “别气馁,”尹思淼蹲下身搂住裘南的肩膀,鼓励地拍了拍,“我很看好你们几个。” 裘南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快走吧,”严霜宛有些焦急道,“时间不多了。” 虽说夏季日落较晚,但满打满算也只剩不到两个时辰,前面有什么都还是个未知数,同尹思淼简单道个别后几人便继续上路。 尹思淼站在石梯上,他仰头,阳光将少男少女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裘南勾着殷离声的脖子说着什么,严霜宛静静地注视两人,殷离声虽听着裘南的唠叨,余光却一直放在苏昀身上。 尹思淼很期待几人叫他师兄的那一天,他相信他们可以,只不过…… 视线挪到苏昀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尹思淼总觉得这个人看似和殷离声他们结伴同行,实则一直游离在三人之外。 想了想,尹思淼朝身后弟子嘱咐道:“这里你们先看着,我去处理点事情。” 弟子应下后,尹思淼御剑离开,他想去傅云疏的房间看看。 华阳院是清远宗给新弟子歇脚的地方,老弟子没事不会来这边,新弟子又正在考核还未归来,按理说这里此刻不会有人。 可是…… 尹思淼抬手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灵力运转,一剑刺向某个方向。 “谁在那里?” 一道身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 “铿——” 兵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人均是被对方的攻击震得后退几步,但看清对方后,尹思淼愕然失色,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魔族?” 黑衣人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很明显不想跟尹思淼过多纠缠,稳住身形后立马窜了出去。 “站住——” 尹思淼想要追上去,可是那名黑衣人跑得实在太快了,不过一瞬便没了踪影。 他抬手掐诀,给华阳院套了道封印,然后开始查看情况。 可惜,方才那名魔族实在太谨慎了,尹思淼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清远宗混入了魔族,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尹思淼见实在找不出线索,在确定华阳院没有其他魔族后,他立马赶去主峰,准备将此事告诉宋闻琢。 来到主峰后,除了顾执南和杜准两位峰主,其他几位峰主居然都在大殿,尹思淼心中微讶,平日里可很少见到这种场面,但他也顾不上好奇,毕竟魔族一事更为重要。 “师尊,”尹思淼恭敬行礼,“弟子在华阳院发现了魔族。” “什么?” 闻言,本来专心看着水镜的叶修竹等人也将视线放在了尹思淼身上。 尹思淼将方才在华阳院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末了,惭愧地低下头。 “是弟子无能,竟然让那名魔族跑了。” 宋闻琢摆手,宽慰道:“与你无关,魔族本就擅长隐匿踪迹,那名魔族敢单枪匹马潜入清远宗,实力必定不俗,不是你想捉便能捉到的,你没受伤就好。” “是啊,”宁雪汐也附和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必过于自责。” 比起这些,温询倒是比较在意其他事情。 “魔族千辛万苦潜入我们清远宗,不来主峰和其他峰打探情报什么的,反而跑到只有新弟子的华阳院去,他们在想什么?” “这事确实有些蹊跷,”叶修竹道,他看向尹思淼,“小尹啊,你和那些新弟子接触得比较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尹思淼思索了一番,道:“弟子倒还真有怀疑的人选。” 宁雪汐几人来了兴致。 “说来听听。” 尹思淼认真道:“这届新弟子有个叫‘苏昀’的,我本来只觉得此人有些奇怪,现在想来,他说不定是魔族的奸细。” 宋闻琢、叶修竹、宁雪汐、温询:“……” “你……”宋闻琢声音微涩,“为何会这样觉得。” 尹思淼:“我之前问过昨日负责他们的师弟,那苏昀昨日不过只令观天石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资质平平,勉强够踏入修行的门槛。” “可今日的考核中,无论是在威压之下爬山还是过悬空石梯,此人都走得如履平地,仿佛这些东西对他没有半分影响,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他定然是魔族伪装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尹思淼半点没有察觉到殿内这微妙的气氛,他一拍脑袋,兴奋道:“今日有一名弟子拿出了起码是地阶下品的法器,苏昀竟然只用一招就将法器摧毁了,这合理吗?这可能吗!” 温询神色古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他道:“小尹啊,依你所言,他露了许多破绽,可真正的魔族奸细真的会如此愚蠢吗,这不明晃晃告诉我们他不对劲吗?” “对哦,”尹思淼恍然大悟,可他又有些奇怪,“那苏昀的那些怪异之处是怎么回事?” 宋闻琢轻叹一声,道:“你来之前,我们几个正在看入门考核,但凡你注意一下水镜呢。” 尹思淼尴尬地转身,来得太急,没怎么注意殿内的情况。 他看向正中央的水镜,然后—— 尹思淼:“?” 尹思淼:“!” 作者有话说: ---------------------- 有点短小(心虚),后面随榜,大概一周五更。 还有就是修文的时候突然发现前几章好多攻的视角啊(挠头),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全文大部分还是从受的视角展开的,小情侣甜甜蜜蜜,一辈子锁死。 第11章 登天梯(四) 修道之人,修心为要。 作为当世第一大宗,清远宗对“心”的考核极为重视。登天梯考核一共三项,每一项都与“心”有关。 水镜之中,殷离声几人正好来到了第三项考核。 这是一处幻境,由万年前清远宗第一任掌门所设。在幻境中,经历之人会实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欲望,但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如果真的沉醉其中,那这场考核也就只能遗憾而终了。 当然,这个幻境只对殷离声这群新弟子们有用,对傅云疏自然是无法造成半分影响。他非常有善心地将殷离声几人搬到一处大树下靠着,自己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了又一棵粗壮的,半躺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想着反正他们都沉浸在幻境中,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傅云疏便将改变容貌的术法卸下了。 笔直修长的左腿微微曲起,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枕在后脑,额前散着几缕凌乱的发丝,眼角的泪痣在发丝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看着这张清贵温雅的脸,尹思淼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怀……怀微仙尊?” “是啊。”宁雪汐似笑非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怀微仙尊可是连我们几个都难得见上几面的,你小子好福气。” 想到自己方才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以及之前在登天梯那嘚瑟的模样,尹思淼欲哭无泪,所以自己这是在背后编排上怀微仙尊了?他很想对宁雪汐说这福气给您要不要,可对方是长辈,不能不敬。 尹思淼再一次后悔,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来蹚这趟浑水,这还不如和俞江珩一起出任务呢! 还有,怀微仙尊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来闹这出啊,老祖不是一向潜心修炼吗? 见自家徒弟马上就要把自己缩成蘑菇了,宋闻琢宽慰道:“别担心,师叔祖虽看着不好接近,但性子却极为温和,他不会怪罪你的不敬之处的。” 尹思淼沮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紧张得很。 “啧啧啧,你小子不行啊,”叶修竹视线上下打量了尹思淼一番,“当年俞江珩见到师叔祖时那叫一个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哪像你现在这般没出息。” “胡说,”尹思淼顿时炸毛,“俞江珩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好吗!” 叶修竹挑眉,懒得戳破这孩子幼稚的行为。 “行了行了,”宋闻琢无奈,“每次提到江珩你就沉不住气。” “魔族一事不容小觑,叶师弟你同我去华阳院看看情况,温师弟和宁师妹,你们去找找还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安顿这届新弟子们,至于思淼……” 宋闻琢看向他,眼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调侃:“你还要继续去监考吗?” 尹思淼:“……”师父你变了! “去,怎么不去。”他咬牙切齿道。 几人都各自有要忙的事,便没有多待,很快离开了。是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水镜里的异动。 傅云疏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他睁开眸子,视线锁定在殷离声身上——幻境失去了对殷离声的掌控。 按理说,祖师爷布下的这道幻境只会为新弟子们编织一个美梦,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现在,殷离声的梦境与整个幻境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的梦境如今是何种情况,若是任由殷离声一直被困,那么他不仅可能会神魂受损,还有可能会永远无法醒来。 第12章 傅云疏很头痛,殷离声如今只是一个还未迈入修行门槛的孩子,神魂十分脆弱,若是贸然动用术法将他强行唤醒,恐怕就算醒来他也会变成一个痴傻儿,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人不管。 纠结几息之后,傅云疏抱起殷离声远离众人,抬手在两人身边施了个封印。 额头相抵,傅云疏轻声道:“殷离声,让我进入你的梦境,好吗?” 天色逐渐昏暗,就在傅云疏焦急无比、想要强行闯入之时,殷离声的神识壁垒松动了,傅云疏抓住这个空隙,用神识进入了殷离声的梦境。 金漆雕龙、琉璃作凤,这是一处十分气派的宅子。 傅云疏沿着抄手游廊缓步行走,这座府邸很大,整体规整有序,亭台楼阁与假山奇石布置精妙,交相衬托,达到了一步一景的效果。 “离声,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熟悉的名字让傅云疏将视线投了过去。 身披狐裘的少年马尾高束,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手中高高举起的糖葫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飞快地跑到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跟前,笑意吟吟地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傅云疏被他对面的孩子惊艳得挪不开目光。精致的小脸上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是三岁左右的殷离声。 相比于七岁的他,幻境中三岁的殷离声更加圆润可爱,像是被娇养着的小少爷。 在糖葫芦即将被殷离声接过的那一刻,少年猛地收回手,将糖葫芦举到了一个殷离声够不着的高度。 “想要就自己来拿啊。”少年笑得一脸荡漾。 “给我。”殷离声伸手去够,奈何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小豆丁,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够到。 手中的糖葫芦突然被抽走,少年回头,额头上被重重敲了个板栗。 “殷明远,你怎么又欺负弟弟,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来人是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男人,他揪着殷明远的耳朵走到殷离声面前,不容置喙道:“给弟弟道歉。” “啊啊啊爹,痛痛痛,你轻一点。”殷明远疼得直跳脚。 中年男人见他吃了教训,便也松开了手。 殷明远蹲下身,戳了戳殷离声的腮帮子。 “离声乖,糖葫芦给你吃,不要生哥哥气了好不好。” “好吧,勉强原谅你一次。”小殷离声大度地接受了道歉。 “明远、离声、天河,午膳已备好,快别在这闹腾了。” 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娉婷袅娜的貌美妇人,她含笑着望向父子三人。 “来了!”中年男人高声应答,单手将殷离声一把抱起。 少年似乎是真的想道歉,嘴里叭叭不停,趴在男人怀里的小殷离声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男人兀地夹住小殷离声的腋下将人高高举起,妇人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嗔怒地捶打着男人。 很平淡很温馨的画面,但—— 殷天河,北境殷家家主,殷氏全族全都死在了前段时间的那桩惨案中,而且……傅云疏闭了闭眸,如果没记错的话,殷天河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殷明远,也就是方才那名少年。 而前两天杜准传回来的殷氏族谱中也没有殷离声这个名字,这样来看,殷离声的出身可能并不光彩。 祖师爷的幻境是让人实现心中渴求之物,虽然殷离声的梦境与其断了联系,但他最开始确实进入了幻境,那么殷离声的梦境自然也会映射出他心中所求。 傅云疏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如果这就是殷离声的心中所求,很难想象他自幼在殷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待思绪平静下来后,傅云疏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离声此时并没有记忆,在他眼里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有爹娘疼爱,有兄长宠着,他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殷家小少爷。 若是贸然将真相都告诉他,不说能不能接受,恐怕殷离声是否相信自己的言辞都是一个问题。 该怎么办呢…… “大哥哥,不要皱眉头哦。” 清脆稚嫩的嗓音让傅云疏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他垂眸,三岁的小殷离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正站在他腿边,仰着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能皱眉。 傅云疏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亿点点暴击,可恶! 他蹲下身与殷离声视线齐平,认真道:“好,不皱眉头了。” 哪知这小孩不仅应他的话,还伸出手在傅云疏眼角的泪痣上抚了抚。 “哇,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可以叫你美人哥哥吗?” 傅云疏:“?” 傅云疏气笑了,屈指在殷离声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嘣。 “小小年纪从哪学来得那么多哄人的话,以后不知道要唬多少小姑娘,不学好。” 殷离声吃痛,眼里瞬间蓄起了泪水,他瘪嘴,委委屈屈道:“才没有乱说,你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 “还有,”殷离声梗着脖子道:“月婆婆说了,男孩子不能对好多女孩子献殷勤,认定了一个人便只能那一个人好。” 傅云疏:“月婆婆是谁?” “月婆婆……月婆婆是……”殷离声迷茫地晃了晃脑袋,他也不知道脑中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不记得了,美人哥哥 ,你来我家做什么啊,我之前都没见过你。”殷离声黏在傅云疏身上撒娇。 “我是清远宗的人,这次是特意来拜访殷家主的。” “清远宗我知道,就是那个最厉害的宗门对不对!”殷离声一脸崇拜地看着傅云疏,“美人哥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爹爹。” 看着拽住自己的袖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的孩子,傅云疏眯了眯眸。 他找到破局的关键了。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等待,爱你们么么哒~ 第12章 残魂 梦中一切就算再温馨、再美好,也终究是与现实相悖的。在幻境的影响下,殷离声会下意识忽视这些,可客观存在的事物不会因为他的意识而改变,就比如殷离声方才脱口而出的“月婆婆”。 此人一定与殷离声关系匪浅且在他前七年不算愉快的人生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找到她,或许就能让殷离声明白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那么,该如何找到这个“月婆婆”呢?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傅云疏眸光扫到殷离声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顿时被勾得痒痒的,很想上去撸两把。 “我叫殷离声。”殷离声高声应答。 “离别之音,听着就很哀凄,你爹娘为何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傅云疏假装疑惑。 “因为……因为……” 小殷离声苦巴巴地抓了两下头发,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见殷离声的眉头都要打成结了,傅云疏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白皙的手轻柔地抚着他的背。 是他心急了,得慢慢来。 “小离声,带我逛逛你家府邸可好?” “可以是可以,”殷离声在傅云疏怀中亲昵地蹭了蹭,“但是美人哥哥你不是来找我爹爹的吗,怎么突然想逛园子了?” 傅云疏:“清远宗藏于群山之间,见惯了绵延山川,我还挺想见识一下人间的碧瓦朱檐。” “原来如此,”殷离声拍拍胸脯,“交给我吧。” 傅云疏将殷离声从怀中放下,由着人自己走。 看着小殷离声带着他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傅云疏心中既松了口气又感觉到一阵酸胀。 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提出这个需求后,殷离声潜意识里可能会往熟悉的地方走,比如说他的住处,那里说不定会有“月婆婆”的线索。 然而,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真正见到时,傅云疏还是愣神了片刻。 这是一处极小极小的院子,庭院破败、围墙半塌,不过轻轻一推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便不绝于耳。院内的东西倒是收拾得整洁,可也难掩它们的陈旧。 “奇怪,府中有这个地方吗,为何我明明没来过却觉得十分熟悉?”小殷离声不解地挠了挠头。 傅云疏睫毛轻颤,试探着开口:“或许你来过很多次,只是不太记得了。” “是吗?”小殷离声低声喃喃,心口处似乎隐隐作痛。 “美人哥哥,我们回去好不好。” 殷离声抱住傅云疏的大腿,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地方感到了害怕。 “嘎吱——”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合页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殷离声缩了缩脖子,紧紧地抱住傅云疏的大腿。 屋内走出一名老妪,白发蓬乱、满脸疮斑,她的身形十分单薄,几乎只剩一层皮包骨,颧骨突出,两个眼窝下陷得极其厉害,像是——眼睛被剜去了。 第13章 这应该就是殷离声口中的“月婆婆”,但傅云疏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一脸戒备,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老妪一步一步地朝两人靠近,傅云疏将小殷离声护在身后,不敢让他靠近老妪。 事实证明,傅云疏的直觉是对的。老妪在离他们两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出手,右手成爪,直直地向傅云疏的面部袭来。 梦境之中没有武器,傅云疏徒手接下这一招,怕误伤到殷离声,他不动声色地引着老妪远离那里。 因着是在殷离声的梦里,担心对他的识海造成影响,傅云疏不敢使用太多灵力,一招一式都使得十分谨慎。 小殷离声十分懂事,乖乖地躲在一棵大树后头,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 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头也越来越昏沉。 “离声!” 傅云疏在小殷离声倒下的前一刻接住了他。 “放心,我不会害他。” 粗粝沙哑的声音传来,确认殷离声的脉象并无异常后傅云疏将人放好,一步步走向老妪。 “目盲,名中带月,你是殷家那位多年不出世的大长老殷棠月。”傅云疏笃定道。 殷棠月苦笑:“哪有什么大长老,如今站在仙尊面前的不过是一缕残识。” “一缕残识也能切断殷离声梦境与祖师爷幻境之间的联系,大长老不愧为殷家第一高手。”傅云疏不咸不淡道。 “能得怀微仙尊一句夸赞,看来我殷棠月此生还算过得去。” 傅云疏视线扫了一下殷离声,开口道:“过不过得去可不由我来说,你的残魂时间不多了,不如讲讲为何要费尽心思切断联系。” 殷棠月走到殷离声身边,爱怜地抚了抚殷离声的脸,哀叹道:“自然是为了这孩子。” “理由呢?” 殷棠月没回,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仙尊可知殷离声的身份?” 傅云疏声音微滞:“殷天河的私生子。” “对,”殷棠月将往事缓缓道出,“七年前,殷天河从外面带了个婴儿回来,说是他在外面历练时留下的风流债,孩子母亲去世了,只能将人带回殷家。” “可他对殷离声的态度却很奇怪,说对他好吧,殷天河将人丢在这个偏僻破败的小院,任由府中孩子欺负他,七年来殷离声见到殷天河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对他不好,殷天河把殷离声抱回来的第一天便命我贴身保护,时常深夜站在院门外盯着院墙发呆,仙尊,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很奇怪?” 傅云疏定定地看着殷棠月:“那你呢,你不也奇怪吗?” 殷棠月自嘲:“是啊,我哪有资格说他,明明殷夫人是我侄女,殷离声是殷天河背叛我侄女的证据,可那一日,我竟然听从了殷天河的命令,耗尽毕生修为从层层封禁中破了道口子,将殷离声送了出去,而我的侄女和侄孙都死在了那场屠戮中。” 上千多个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夺了性命,这沉重的血债傅云疏光是听着都觉得胸闷,更别说殷棠月这个当事人了。傅云疏不会安慰人,大半晌也只憋出一句节哀。 殷棠月笑笑:“仙尊倒也不是非要安慰。” 傅云疏:“……”死者为大,我忍。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殷家为何会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 殷棠月摇头道:“说实话,我并不是特别清楚。” “大长老本就是虚职,我在殷家中并不管事,也鲜少过问族中事务,顶多也就这几年分了点心神给殷离声。” “事情发生的突然,对方甚至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傅云疏很惊讶,才两个人怎么能覆灭雄霸一方的殷家。 “是的,只有两个人,可对面有件很奇怪的法器。” “什么法器?” “像是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殷家都牢牢笼住,法罩之下,所有人的境界都被压制了,就连我也直接从渡劫期掉到了合体期。” 连殷棠月都掉了两个大境界,更别说殷家其他修士,被灭门似乎也不意外了。 “这般骇人听闻的法器,即便是我也不曾听过,那两人是如何冒出来的?有何目的?他们还会继续动手吗?”傅云疏的语气都快了几分。 “仙尊,我不过是一个已死之人,无法回答你,这些事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该操心的。”殷棠月无奈道。 傅云疏逐渐冷静,无论如何,他们如今知道了这个消息,还能有所准备,而殷家却已经满门覆灭,对比起来,活着的人实在比死去的人幸运太多了。 “临死之前,我分裂出了一缕神识附在殷离声识海中,想着未来说不定还能再护他一次,没想到不过大半个月便被你的气息惊醒了。” 傅云疏:怪我咯? “是在排队那会儿发现的?” “是,”殷棠月道,“仙尊的修为摆在那,我虽看出来您改变了容貌,但猜不到您的身份。” “殷离声是殷家仅存的血脉,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让我猜猜,”傅云疏似笑非笑,“所以切断联系是为了引我进来?” “是的,殷离声的梦也被我改变了一二,他一直很渴望亲情,我借着清远宗先祖的幻境让他做了个好梦,同时也想看看您会如何处理此事。” “若我有对殷离声不利的心思……” “那我即使拼个神魂皆散也得拖着你一起下去。”殷棠月沉声道。 “如今呢?”傅云疏问。 “很意外,我想过‘苏昀’会不简单,但没想过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怀微仙尊,也幸好……是怀微仙尊。”殷棠月站起身,对着傅云疏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 傅云疏沉了脸,想将人扶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先起来说话。” 殷棠月没起,俯身哽咽道:“怀微仙尊,殷氏一族世代镇守北境,维护封印,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殷离声是殷家仅存的血脉了,殷棠月斗胆,请仙尊看在殷家这么多年为修真界尽心尽力的份上,他日危难之际,能够对殷离声照拂一二,护他周全——” 傅云疏注意到,随着殷棠月的话语,她的身影也在逐渐变淡——殷棠月仅剩的一缕神识也快撑不住了。 “何必呢,你若不做这一切,静静地待在殷离声的识海,未来说不定还有其他可能。” “若这一缕神识能为殷离声拼一个怀微仙尊的保障,那我反倒觉得赚了。” 傅云疏叹息一声,没再试图扶起她,而是一字一句道:“殷棠月,我以天道起誓,待殷离声通过入门考核后,他不仅是你殷家唯一的继承人,还会是我傅云疏唯一的关门弟子,我会视他如子侄,不遗余力地传授他我的毕生所学,即便有朝一日我殒命身亡,清远宗也会是他最大的后盾。” “这是我给北境殷家的保证,若非殷家,修真界不可能安然无恙那么多年,殷家值得。” 殷棠月笑了笑,她的身体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但还是强撑道:“多……谢……” 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殷棠月看到那个她守了七年的孩子醒了,他在向她奔过来。 殷棠月想笑,想叫一句离声,想摸摸他的头,想抱一抱他,想亲亲他,毕竟这么多年,她对殷离声可算不上好,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死了。 作者有话说: ---------------------- 现在是唯一的弟子,未来可就是唯一的老攻了。 可恶,爱吃一些初恋口味的小情侣,也想看他们大do特do,每天都在心中呐喊:死手,快写啊! 第13章 过往 殷离声是在殷棠月消失的前一刻醒来的。 即便他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可等他赶到时,殷棠月还是彻底离开了。 傅云疏走过来,轻轻将人揽住,无声地给予安慰。 殷离声头搭在傅云疏肩膀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 两人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傅云疏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很快,啜泣声变大,怀中人的身体也哭得一抽一抽的。 最后,殷离声抱着傅云疏的腰,伏在他肩头放肆大哭。 …… “咳咳……”傅云疏从梦中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给殷离声把脉,幸好,殷离声虽仍在昏迷,但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身体并无大碍。 一直守在附近的尹思淼见两人醒了,连忙快步赶了过来。 “老……老天爷啊,苏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不愧是我,改口改得真及时,尹思淼得意地想到。 傅云疏注意到了他那细小的不自然,猜到这孩子估计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直接道:“没事,殷离声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其他弟子们呢?” 尹思淼:“幻境试炼半个多时辰前就结束了,这会能过的弟子估计都已经到山顶了,裘南和严霜宛本来还不想走,但被我给劝过去了。” 第14章 “行,”傅云疏点头道,“今日这场考核算殷离声过了,之后我会亲自去和闻琢说。” 傅云疏说完便准备离开。 “老祖您等一下!”尹思淼叫住他。 傅云疏疑惑:“怎么了?” 尹思淼:“您可是要去华阳院?” “对。” “弟子今日意外在华阳院发现了魔族的痕迹,师父下令将华阳院封锁了。” 傅云疏:“那你们现下打算将新弟子们安排在哪?” 尹思淼:“御兽峰。” 傅云疏:“……” 御兽峰第一代峰主认为御兽之道需返璞归真,与万物生灵沟通。因此,御兽峰上没有房子,上到峰主、长老,下至杂役,全都住在山洞中。 而且,峰上有很多尚未完全驯化的灵兽,若是它们半夜一时兴起,嚎上那么两嗓子,那估计整夜都别想睡得安稳了。 简言之,御兽峰就不是个适合休养的好去处。 尹思淼干笑两声,“老祖,您知道的,这也没办法嘛。” 主峰不能让他们住;丹峰除了弟子们的住处,其他空地全都拿来种植灵药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剑峰弟子个个沉迷修炼,不喜外人打扰;符峰弟子们领地意识强,恐怕新弟子们竖着进去,隔日就横着出来;器峰弟子们一个个的都是熬夜大户,还喜欢拉着人试验他们炼制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也容易出人命。 思来想去,御兽峰反倒是最好的去处,起码那些灵兽们有契约束缚着,不会伤及性命,顶多就是吵闹一点。 “我知道了,”傅云疏显然也知道这些情况,没有再说什么。 “你让他们在御兽峰给那些弟子们布个隔音法阵,殷离声我带去别处休息,还有,和你师父说一声,过会儿我找他有事。” 尹思淼躬身应答:“是。” 叮嘱好一切后,傅云疏抱着殷离声离开。 他一个人住惯了,听雪峰上只有一间简单的小院,连偏院都没有,傅云疏只能将人先安顿在他以前在主峰时的住处,然后去给殷离声熬药。 炉中火焰轻轻跳跃,药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傅云疏静静地守在药炉前,纤瘦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小巧的蒲扇缓缓扇风。 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散,几缕发丝顺着傅云疏的动作垂落,他的面容隐匿在氤氲的青烟之中,沉静如画。 “咚——” 屋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傅云疏端起已经熬好的药,推开门,殷离声局促地站在屋中。 “抱歉,不小心撞倒了椅子。”殷离声歉意道。 “无碍,”傅云疏将药碗放在桌上,“先来把药喝了。” 殷离声端起药碗就要往嘴里倒,傅云疏赶忙制止住他的动作。 “我是让你喝药,不是让你烫自己的舌头,别那么急。” 傅云疏无奈将药从他手中夺回,一勺一勺地舀着弄凉后才递给殷离声。 殷离声一口咽下,傅云疏又往他嘴边递东西,殷离声不疑有他,乖乖吞下。 丝丝甜意在口腔中炸开,殷离声倏地睁圆双眼。 傅云疏含笑着摸摸他的头:“天色已晚,现在去买冰糖葫芦估计也只会扑个空,先吃点蜜饯将就一下,下次带你去买冰糖葫芦。” 殷离声垂眸不语,原来……蜜饯也可以只是将就吗。 “不用买。” 他不敢奢求太多,如此这般就已经令他欣喜甚至惶恐了。 “行了,这可由不得你,”傅云疏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中,“喝完药便早点休息。” 殷离声:“我已经睡了很久了,不想再睡。” 傅云疏:“小孩子就该多睡觉多休息,难不成你想我讲故事哄你睡?” 殷离声:“那我给你讲。” 傅云疏:“?” 他挑眉,停下正在收拾碗碟的手,略感意外道:“行啊,你讲。” 殷离声卡住了,过了一会,他缓缓道:“从前,有个小孩。” 傅云疏视线扫在他敛下的眼睑上,静静聆听。 从这句话中能听出,这是殷离声自己的故事。 “他从小住在一个偏僻狭隘的院子里,每天只有一个盲人老婆婆陪着他,但老婆婆也不常出现,更多的时候,院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三岁之前,小孩甚至都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意思。” “院子实在太小了,小孩没什么事做,每天就坐在院子里发呆望天,直到他三岁的某一天。” “那天,院子外突然来了一群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那些大孩子们往小孩身上扔泥巴、石子,大声咒骂他‘野种’。” “小孩只能尽力地蜷缩着身体躲避他们的攻击,他不明白这群大孩子为什么打他,也不明白‘野种’是什么意思,他只能哭着一遍一遍地喊‘我不是野种’,想以此让他们停下攻击。” 听到这,傅云疏的心已经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疼。 小小的殷离声被一群大孩子围在中间殴打欺辱,那幅画面傅云疏甚至不敢想象。 “在小孩绝望的时候,有个大哥哥出现阻止了他们,他很开心,以为大哥哥是来救他的,但恰恰相反,大哥哥给了他更重一击。” “小孩被踹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但比起疼痛,他更想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因为你是私生子,你生来就低人一等,你和你那个早死的娘破坏了我的家,我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如今不过是踹你一脚而已,这就受不住了?我告诉你,后面还有你好受的!’” “那个大哥哥是这样回答小孩的,小孩不相信,他跑去问了一直照顾他的婆婆第一个问题,他问婆婆‘野种’是什么意思,婆婆没有回答他,可小孩明白了她的意思。” “难怪我从未见过爹娘,难怪他们要打我,原来我是野种啊。” 殷离声说这话时异常平静,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无波无澜,如同一潭死水。 这些回忆困扰了他好多年,每每午夜梦回之时,耳边似乎总萦绕着殷明远的那句“野种”,如今他们都死了,反倒是他这个“野种”活了下来,殷离声没有开心,只觉得荒谬无比。 “我曾经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那间小院,直到那天——” “那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晴天,可天空却骤然暗沉,浓稠的血雾将整个殷家牢牢锁住,很多杂乱的声音都钻了进来,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啜泣……” “我很害怕,想要跑出去,但是周围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 “殷天河找到了我,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是个血人了,我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人的生命在流逝,他快撑不住了。” “在他生命的尽头,他和一众长老用最后的灵力将我送了出去。” “我活了,可他们全部都死了。” 殷离声闭了闭眼,那一日的情景即使过去了大半个月也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殷天河浑身浴血地过来找他,从小到大,他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爹四回,每一次见面,殷天河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殷离声看不懂。 唯有这一次,殷天河的眼中只有担心。 “殷离声,我送你出去。” 殷天河调出全身灵力想要将这个奇怪的结界破开一点,可他已经气若游丝,灵力即将耗尽,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殷棠月带着一众长老赶了过来。 “大长老,我快不行了,还请您出手相助。”殷天河整个人都虚弱无比,全凭一口气在撑着。 殷离声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个陪伴了自己好几年的婆婆居然是殷家的大长老。 结界在几人的合力下破开了一道口子,殷天河将一样东西塞给了殷离声。 他已是强弩之末,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殷……殷离声,此物……你一定要保管妥当,殷家待你……不好,你不必想着报仇,活着……最重要。” “你不能死,若是……实在不知道该去何处,就去清远宗,天下第一大宗……说不定能护着你……” 殷离声满腹疑惑,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既然不爱,当初为什么要留下他;已经留下了,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对他不闻不问;还有现在,为什么要举全族之力护他周全,若只是想为殷家留个后人,明明殷明远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那道口子很快便合上了,殷离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殷家人被剥皮、被抽骨、被砍下头颅、被剁掉四肢……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想打孩子 待殷离声讲完后,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傅云疏才艰难地开口:“你……就这么放心我?这些可都是你最大的秘密。” “说实话,我并不信你,”殷离声否认道,“我看得出来你不简单,之前在你面前示弱也存了别的心思。” 第15章 “但我相信月婆婆不会害我,你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我相信你。” “行,我知道了,”傅云疏起身,继续收拾碗碟,“好好准备考核。” “等一下——”殷离声抬手拉住了他的袖摆。 “怎么,”傅云疏嘴角轻勾,“又想我陪你睡觉?” “才不是!”殷离声有些羞恼,“我都给你讲故事了,礼尚往来,你不得回个礼吗?” 傅云疏:“行啊,你想要什么?” 殷离声定定地望着他亮如星子的眸,认真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傅云疏神色微顿,没想到殷离声提出来的是这个要求。 “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殷离声不由得身体往前倾了倾。 “待你通过入门考核,我自会告诉你。” “这么笃定,清远宗考核三十年才开一次,聚集了无数天骄,万一我没通过呢?”殷离声假装沮丧道。 傅云疏无奈,这孩子心思敏感,嘴上说信任自己,不还搁这试探。 “你若不过,丢得是殷家的脸。” “可他们不知道我是北境殷家的人,不是吗?”殷离声语气微沉。 “也对,”傅云疏“恍然”,微笑道,“但没关系,你能不能进清远宗,与入门考核无关,即使没过,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北境殷家这么多年为修真界的付出,值得清远宗的特例。” “有时候不必想那么多,开心就好。”会有人给你撑腰。 说完,傅云疏转身离开,留殷离声一人坐在桌前垂眸思考。 主峰的茶室中。 宋闻琢轻轻拿起长嘴壶,手腕转动,澄亮的茶汤如丝般顺滑地倾入在盖碗中。 “师叔祖来得巧,刚沏好的茶。”宋闻琢双手捧着盖碗递到傅云疏面前。 傅云疏接过,将杯口贴近鼻尖轻嗅,茶香芬芳,他顿时眸色一亮,将盖碗放到嘴边,轻饮一口。 “醇而平和,入口回甘,你这沏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傅云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能合师叔祖的口味就好。”宋闻琢谦虚道,但他尾音那一丝不自觉的上扬暴露了他的心情。 抿了两口之后,傅云疏抬手在门外挥了一道结界,见此,宋闻琢也不由得更加谨慎了几分。 这可是在主峰,清远宗防卫最牢固的地方,师叔祖居然还布下结局,看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 “此番前来,是为了殷离声与殷家的事。” “殷离声?那个令观天石爆炸的孩子,”宋闻琢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他和殷家有关系?” “是的,”傅云疏垂眸,视线盯在那微微晃动的茶汤上,“下午在登天梯上的幻境试炼,殷离声梦境和祖师爷幻境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你可知何人所为?” “弟子不知,还请师叔祖赐教。” “是殷家的大长老殷棠月。” 宋闻琢摆弄茶具的手一顿:“殷棠月她还活着?” “没有,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傅云疏将他和殷离声、殷棠月两人交谈的内容整合起来告诉宋闻琢。 七年前,殷天河从外头抱回来一次私生子殷离声,可能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殷离声没有上殷家族谱,祠堂内也没点他的魂灯,所以杜谁他们调查时才会认为殷家所有人都死了。 殷天河对殷离声的态度很奇怪,不给他上族谱;任由家中孩子欺负他;也从不在明面上关照殷离声,可以殷棠月处又可知,殷天河时常深更半夜在殷离声院子外发呆,像是对他十分上心,甚至最后还用尽全族之力让他逃了出去。 “殷离声的母亲是谁?”宋闻琢道。 “不知道,”傅云疏摇头,“殷棠月说殷离声被殷天河带回来之前殷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私生子存在,更没有人见过他的亲生母亲,殷天河只是说她已经死了。” 宋闻琢猜测:“或许殷天河是对殷离声对母亲心怀愧疚?可这也说不通啊,究竟是多大的愧疚才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放弃另一个儿子。” 傅云疏没有回答,他想到了昨天夜里的那道封印,或许,那道封印的来源与殷离声的母亲有关,可那究竟是什么封印? “算了,关于殷离声身份别想那么多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殷氏传人,是我未来的徒弟,你的师叔。”傅云疏道。 宋闻琢轻轻笑了起来:“好,那闻琢便在此先提前恭喜师叔祖喜得徒儿。” “别贫,”傅云疏打趣道,“你们几个该给的见面礼可都不能少。” 宋闻琢:“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仔细准备,定让未来小师叔满意。” 傅云疏笑笑将话题拉回正轨,说起了殷家被灭门那天的事。 “根据殷棠月的说法,凶手只有两个人,但是他们有一件奇怪的法器,在那件法器的作用下,殷棠月被生生压制住了两个大境界,殷家其他人估计也好不了多少,那两人本身实力也极为恐怖,这才酿此惨案。” 宋闻琢和当时的傅云疏一样震惊。 “世间竟有如此逆天而行的法器?” 傅云疏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从殷棠月口中听到这个法器开始就在思索。 第四世时,傅云疏选择过炼器之道。不止清远宗,包括四派五族,修真界各大势力与炼器有关的书籍他都通读过,但从来没有哪一本书中提到过这样一件奇怪的法器。 而且,也正是因为修过炼器之道,傅云疏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炼器,以天地灵气为血肉,以天道法则为筋骨,赋予器物灵魂。世间大大小小的法器,全部都是顺应天道而存。 修仙之人也一样,修者强体魄、拓经脉,引天地灵气入体,悟无上法则为道,追求大道永恒。 修真界,无论人与物,皆在天道的掌控下而行,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修士的行为会被压制,但能将渡劫期修士压到合体期,而且是对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修士都进行压制,这几乎是在逆天而行。 按理说,天道不会允许这种法器的存在。 除非,这个法器,包括殷家灭亡这件事……本就是天道默许的。 “嗡——” 傅云疏脑袋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整个脑子都在头骨中炸开了。桌子上摆着的茶盏被他的衣袖不小心带倒,茶水洒了他一身,但傅云疏却没有心思去管了,他捂着脑袋,痛苦地扶着桌子干嚎。 “师叔祖,师叔祖您怎么了!”宋闻琢焦急绕过来扶住傅云疏,往他的身体里输入灵力。 傅云疏冷汗涔涔,他此刻完全听不到宋闻琢的声音,只能听到一阵嗡鸣。 “天道!”傅云疏咬牙切齿,反手召出寒泣剑,也不顾疼痛了,挥开封印,对着天空就是全力一击。 刹那间,以傅云疏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原本黑沉的天空被一道剑光劈成两半,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透出,将方圆几百里都照得亮如白昼。 雀鸟飞散、走禽逃窜,千里之外的海面掀起数十米高浪,荒野之上的火山迸发出岩浆…… 清远宗其余几位峰主在叮嘱好峰中弟子不要轻举妄动后也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大陆各处,不少地方也因为这场异象而做出了行动。 “咣——”寒泣剑落地,傅云疏浑身的力气也因为这一击而被抽走了。 所幸这一击并没有白费力气,天道对傅云疏这个修真界第一人还是有所忌惮的,起码脑中那讨人厌的刺痛和嗡鸣声消失了。 傅云疏嗤笑一声,身体直直向前倒去,但被赶来的宋闻琢扶住了。 “师叔祖,你感觉怎么样?” 宋闻琢不敢轻易挪动傅云疏,扶着人原地坐下,双掌搭于傅云疏背部给他传灵力。 “咳咳——”傅云疏艰难地摆了摆手,“没事,死不了。” 宋闻琢第一次有了要哭的感觉:“师叔祖,您快别说了!” 傅云疏笑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顺着宋闻琢灌入的灵力打坐调息。 “闻琢,你听我说,殷离声的身份不可暴露,此事如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万不可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至于那个奇怪法器的事,等过两天你修书一封给天机阁阁主陆砚辞,让他想办法提醒其他门派。” 这仿若遗言的话,宋闻琢权当没听见,他吼道:“要说您自己去给陆砚辞说,反正我不去!” 傅云疏:“那好吧。” 丹峰离主峰最近,宁雪汐是第一个赶过来的。看到傅云疏那苍白的脸色和胸前的一摊血迹,宁雪汐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从乾坤袖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 “快快快,师叔祖您快把这个吃了!”宁雪汐哆哆嗦嗦地从小药瓶中取出丹药,送入傅云疏口中。 傅云疏艰难咽下,很快又是一大口血吐出。 宁雪汐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又想从乾坤袖中拿药,傅云疏抬手制止了她。 第16章 “行了,不用再喂,”傅云疏无奈,“九品回元丹,便是只剩一口气的人都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的,更别说我了。” 叶修竹和温询也到了,两人均是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师叔祖——”宁雪汐哭得梨花带雨,“您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们几个了。” 傅云疏是真不会哄人,他拼命给宋闻琢几人使眼色,但这时就算一向最是乖巧懂事的温询都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悻悻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别哭了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宁雪汐如今好歹也是一峰之主,哭了那一会儿后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几人护送傅云疏进屋休息,这询问发生了何事,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宋闻琢将能说的都简单地讲了一下。叶修竹几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完事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种法器是真实存在的吗? 叶修竹想说些什么,但傅云疏没让他开口。 “和这个奇怪法器的来历与存在合理性有关的就别说了,天道在看着。” 叶修竹:“好,回头我去多翻一翻器峰藏书阁内的典籍。” “嗯,”傅云疏,看着面前这几个寸步不离跟着他的人,略有些头疼,“我就是一下子用了太多灵力亏了些气血而已,没有伤及根本,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可是……” “行了行了,我要回听雪峰休息了,你们这样一直跟着我也不是个事啊,我都没法好好休息了,是吧?” 几人一想这话确实说得也有道理,便也准备离开。 突然,宋闻琢想到一件事,他问道:“师叔,您明日还要假扮少年跟那些新弟子们一起参加考核吗?” 原本正要走的叶修竹三人纷纷停下脚步,纷纷注视着傅云疏。 傅云疏:“……”闻琢啊,有时候人的记忆力可以不用那么好的。 即便被四人不善的眼神盯着,傅云疏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去……吧。” 宁雪汐又想开口,但温询拦住了她。 “掌门师兄,华阳院出现了魔族一事还没有查完,那群新弟子说不定还混入了魔族奸细,我觉得我们得好好查探一番。”温询提议道。 叶修竹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也连忙开口:“是啊是啊,而且这群孩子今天可是住在杜准那鸟不拉屎的御兽峰,定然没有休息好,不如让他们好好休整一番,秘境试炼可以推迟几天啊!” “啊对对对,”宁雪汐也是极为上道之人,“咱们那个小秘境也有三十年没开了,指不定会有哪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没被发现,还得先维护一下。” 傅云疏欣慰无比,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为了能让他继续假扮普通人去参加秘境试炼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傅云疏期待地看向宋闻琢。 宋闻琢:“……”这是把我当外人了? 他都快被宁雪汐这几个没良心的给气笑了。 “行啊,”宋闻琢幽幽道,“秘境确实该维护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带队长老还没定呢,本来该到杜准了。” 叶修竹三人跃跃欲试,宋闻琢冷哼一声。 “叶师弟要去藏书阁翻古籍,温师弟揽了潘宏儒一事,至于宁师妹……” 宁雪汐一脸期待。 “宁师妹九十年前发过誓,此生都不会再去当带队长老。” 宁雪汐:“……”可恶,我这张破嘴。 宋闻琢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次秘境试炼就由我亲自……” “我来。”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自空中跃下,黑稠束发,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的面容更加英俊肃穆,一袭束袖黑袍,锐利的眸光直直望过来,整个人如同一柄锋芒直露的利剑,周身自带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剑峰峰主——顾执南。 “执南见过师叔祖。”顾执南朝傅云疏恭恭敬敬地拜了一礼。 “不用如此拘束。”傅云疏将人扶起来。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顾大峰主吗,今日怎么舍得回清远宗来了?”宁雪汐见到顾执南这副死样子就忍不住呛两句。 顾执南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每次回来宁雪汐都会说这话,他都懒得理会了。 “好了好了,”温询拉住她,“人家顾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俩就不能和睦相处一下吗,这还是在师叔祖面前呢。” 宁雪汐哼了一声,瞥过头不看他们。 “杜准不在,带队长老可以顺延,”顾执南走到宋闻琢面前,“下一次是我,既然他们都没空,正好我和杜准换一下。” 宋闻琢沉默地望着他:“舍得回来了?” 顾执南不语。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最终还是宋闻琢先妥协了。 “也行,你想带便带吧,正好让你收收心。” 顾执南道了声谢,和傅云疏打过招呼后便转身离开。 经过宋闻琢时,顾执南停下了脚步,他道:“宋闻琢,我有预感,我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宋闻琢平静道:“是吗?那就祝你愿望成真了,顾渊。” 事情都交代完,宁雪汐几人也都离开了主峰,回到自己的峰中处理事务。 傅云疏:“我也该走了。” 宋闻琢起身相迎:“师叔祖,我送送您。” 两人往外走了段路,傅云疏道:“行了,就送到这吧,我不过是回自己的屋子而已。” 他看着宋闻琢,安慰道:“我知道,这些年看着顾执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是最难受的。” 宋闻琢抿唇,“师叔祖想多了。” 傅云疏拍拍他的肩,“不难受你为什么还叫他‘顾渊’,不难受你为什么还每年都往天机阁送礼,替顾执南求卦。” “陆砚辞的卦象怎么说?” 宋闻琢淡淡道:“‘尚未明了,或有转机’” 傅云疏笑笑:“既有转机,那便是喜事,你也别太过担心。” 目送傅云疏离开后,宋闻琢回到屋中,从抽屉中拿出了天机阁阁主陆砚辞前些日子传来的信。 ——尚未明了,或有转机;然转机在生死一线,凶多、吉少。 宋闻琢攥紧了手中的信。 多年交情,他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往火坑里跳,这一次,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在清远宗多留几年。 傅云疏踏着月色归来,本是夏夜蝉鸣最盛之时,但因着他刚才那一剑,飞鸟走禽皆为避祸不敢出声,此时的听雪峰十分安静。 推开院门,傅云疏顿了一下,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眸色不明。 “吱——” 他推开房门,一道银光自眼前闪过。 傅云疏正准备侧身躲避,却见银光一歪,殷离声整个人突然向他扑了过来。 傅云疏左手握住刀柄,不让殷离声乱挥伤到自己,右手揽住他的腰防止他跌倒。 “怎么,身高不够凳子来凑啊?” 傅云疏盯着一脸尴尬的殷离声和他脚下踩着的那个即将翻倒的凳子,气笑了。 想打孩子。 作者有话说: ---------------------- 我今天码了7000多字!在线求一个收藏和评论不过分吧(卑微)。 宁雪汐对顾执南态度不好是有原因的,不要骂她。 错字和bug等明天起来再修。 这一周更新的不稳定,本章评论区随机发点红包补偿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与等待。 第15章 糖葫芦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薄如蝉翼的刀刃上,匕首的寒光随着手腕的转动轨迹而闪烁着,如一只冷艳灵动的银蝶在傅云疏的指尖蹁跹游走。 殷离声的视线一直地追随着那只“银蝶”,看得出神。 傅云疏抬眸扫他一眼,凉凉道:“大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跑来门后面躲着作甚,还拿着匕首乱晃,也不怕伤着自己?” 殷离声摸摸鼻子,心虚道:“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不在,方才天空又出现异象,听到外面有动静后我不得防着点。”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傅云疏:“并非有意想伤你。” 傅云疏叹息一声,将匕首放入鞘中,郑重地塞在殷离声手中。 “谨慎点是好事,但你还太小了,匕首容易弄伤自己。” 刚刚那情况,若是运气好,殷离声可能就只是摔下来磕碰几下;若是运气不好,摔下来的时候没拿稳匕首把自己伤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殷离声拿着匕首局促地站在那:“对不起,下次我不乱来了。” 傅云疏蹲下身摸摸他的头:“不怪你,来到陌生的地方时刻保持警惕之心是对的。” “是我的错,我没让你对我产生足够的信任感。” “殷离声,我敢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那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第17章 “希望有一天,我能让你有这个认知——站在你面前这个人,是值得你全身心去信任的。” 殷离声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人,面如冠玉,轮廓干净完美;鼻梁高挺似锋,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微抿着,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精致漂亮的桃花眼中是无尽的诚恳,微微上挑的眼尾之下还有一颗摄人心魄的泪痣。 梦中自己被苏昀真实容貌迷得找不到北的样子令殷离声羞恼,所以醒来后他一直下意识忽略苏昀的脸。可此刻,对上这张漂亮到直击人心的脸以及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眸子,殷离声慌乱地别过了头。 ——妖孽。 所以这人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什么厉害的大妖吧,这么会蛊惑人心! “嗯。”殷离声闷闷地应了一声。 傅云疏瞥到他通红的耳尖,低低笑了一声。 ——还是个孩子,不能逼得太急。 “睡觉去咯。” 傅云疏长臂一伸,双掌穿过殷离声胳肢窝,将人举了起来。 “唔!” 突然而起的腾空感让殷离声吓了一跳,手紧紧地抓着傅云疏的袖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不对吗?”傅云疏将人放下来,“当年师兄就是这么带孩子的啊,我记得那小孩笑得可高兴了。” 殷离声:“……” 殷离声深吸一口气,心里不停地默念要信任这个人,要信任这个人…… 平复心情后,殷离声神色恢复如常,问:“今晚我睡哪啊?” “还是跟我一起睡啊。”傅云疏理所当然道。 “为什么?”殷离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因为这里只有一间房。” “……好吧。” 五日后。 殷离声从睡梦中醒来,一转头,苏昀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早上好。” 殷离声默默把头缩回被子里,但很快便被傅云疏揪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瞧不上普通人?”傅云疏捧着殷离声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非也,”殷离声摇头,“只是我觉得,只有你原本的脸才能配得上这双眼睛。” 傅云疏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调侃道:“我就说你长大一定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吧。” 殷离声懒得与他争辩,从傅云疏手中挣脱出来,乖乖地穿衣洗漱。 待他弄好,傅云疏立马端了碗药出来。殷离声眼里的光顿时熄灭。 “还要喝啊?” 傅云疏看着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安慰道:“今日是最后一次了,你的身体亏空太多,又没学过引气入体,我不敢让你吃蕴含灵力的丹药,这才学着寻常百姓熬药,虽然苦了点,但对你的身体益处颇多。” 殷离声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口闷下。内心叹息,这药委实也太苦了点。 “喏,”傅云疏递来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最后一天了,算是给你这几天好好喝药的奖励。” 殷离声从傅云疏手中接过糖葫芦,他没有立即吃下,而是拿在手上,盯着糖葫芦微微出神。 五岁那年,殷离声曾试图逃离过殷家。他和殷棠月住的小院是殷家最偏僻的地方,外面就是一条巷子。 殷离声爬上靠墙边的一棵树,那棵树算不上高大粗壮,殷离声中途摔下来好几次,但他都咬牙坚持住了。 后面他终于爬上了墙头,那是殷离声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坐在墙头上其实看不到什么东西,底下是个狭窄阴湿的小道,石板路坑洼不平,砖缝处还布满苔藓,但殷离声却觉得很高兴,哪怕是底下偶然爬过去的虫子都令他心生向往。 殷离声在上面坐了很久,可等他准备下去时才发现根本下不去,墙面太高了,外边又没什么可以垫脚的,直接跳下去非死即伤。 他准备坐会儿就回去,这时巷子口却走来一老一小。 爷孙俩都穿着简单的半新不旧粗布衣裳,做工虽粗糙简单,却给人一股温馨之感。老爷爷手中的叉靶子上插着几十串糖葫芦,小孩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高高兴兴地吃着,时不时还给旁边的老爷爷吃一口。 殷离声就这么目送着他们远去,在那坐了一下午。 第二日,殷离声拿上他仅有的几锭碎银,想看看今日能不能再碰到那对爷孙,他想买一串糖葫芦尝尝味道。 这几锭碎银还是殷家那几个孩子某日实在没东西可砸时拿来砸在他身上的。殷离声觉得,若是那糖葫芦真如想象中一般美味,那即便再被打几次,他也甘之如饴。 可等殷离声满怀期待来到大树下时,见到的却是光秃秃的树桩。 一阵阴影覆盖下来,那是殷离声第二次见殷天河,第一次是在他首次被殷家小孩欺负时。 “不要试图做你不该做的事。” 丝丝缕缕的甜意传入口腔中,殷离声将注意力放在嘴边的糖葫芦上。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再不吃这糖葫芦的糖衣该化了。” 原来是傅云疏见殷离声拿着糖葫芦长时间没动静,直接喂到他嘴里了。 殷离声就着傅云疏的动作咬下一颗糖葫芦,糖衣在口中迅速化开。紧接着,山楂的酸味冲了出来,酸甜交织,回味无穷。 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好吃。 “你来一颗。”殷离声将糖葫芦递到傅云疏面前。 傅云疏礼貌性地吃了一颗,咀嚼了大半天才道:“还不错。” 他甚少吃这些零嘴,对糖葫芦不太感兴趣。 殷离声眸子弯了弯,眼中泛起浅淡的笑意。 但好像……也不赖。 待一切完事,两人准备出发前往主峰参加入门考核的最后一场——秘境试炼。 傅云疏召出寒泣,一个跃身站在了上面。殷离声还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上来,”傅云疏朝他伸出手,“带你体验一下御剑飞行。” 殷离声握住他的手,借力爬上寒泣剑。御剑飞行是殷离声从未体会过的事情,他明显有些紧张,两只手死死拽住傅云疏后背的衣服,都捏出褶子了。 傅云疏无奈摇头,伸手将他的两只手都搭在自己腰上。 “害怕的话就抱紧我。” 殷离声的脸骤然贴在傅云疏背上,幽幽清香钻入鼻中,他有些愣怔。 下一刻,强烈的滞空感让他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傅云疏的腰。 御剑飞行的感觉和前两日坐灵舟的感觉完全不同。山风在耳边呼啸,原本遥不可及的浮云此刻抬手便能触碰。 脚下只有一柄不算大的剑,没有踩在地上的实感,唯一能做的,就是信赖眼前这个人。 殷离声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好像,懂了点什么。 因为顾忌着殷离声,傅云疏御剑的速度并没有很快,俩人在集合地点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此时人并不算多,傅云疏一眼便发现了人群外侧的裘南与严霜宛。 两人正好也朝这边望了过来,视线对上,裘南的眼睛骤然变亮,拉着严霜宛快步走来。 “苏兄,离声,你们没事吧?” 裘南上下打量着殷离声,见他身上看着不仅没受伤,面色还比前两日好了不少,心下稍安。 “无碍。”傅云疏回道。 “那就好,”裘南开始提起这两日的事,“那日我俩醒来后没看到你们,在周围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后面尹师兄说你们有事被掌门叫走了,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我和霜宛只好先行离开。” “结果这几天你们俩一直没出现,问了几个师兄也全都说不知道,真是急死我俩了,幸好你们今天来了。” 傅云疏:“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裘南没有问他们这几天去哪了,傅云疏也就权当不知道。 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傅云疏这才发现潘天磊那家伙居然还在。 “师叔祖,”宋闻琢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忘了和您说了,这人恐怕得先留几天。” 作者有话说: ---------------------- 殷离声对别人:冷漠jpg. 殷离声对傅云疏:这人是妖孽吧(脸红心跳)! 第16章 夸赞 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清远宗除却傅云疏所在的听雪峰,余下六峰每一峰都有几十位长老和上千名弟子。 宋闻琢执掌清远宗二百余年,期间没有一天敢松懈,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然而他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也不好插手各峰内务,是以宋闻琢之前一直都没发现以潘宏儒为代表的某些人背地里做的腌臜事。 如今被查出来了,宋闻琢自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必须好好整治一番。 入门考核后的收徒大会,清远宗不少长老和弟子都会前来,那时正是揭露潘宏儒及背后一干人等的最好时机,而潘天磊这个亲侄子的存在,正是击垮他最有力的一根刺。 第18章 傅云疏猜到了宋闻琢的打算,他对这个后辈的能力十分认可,没有多说什么。 已至辰末,原本稀疏的人群此刻也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嬉闹。 潘天磊估计是被潘宏儒警告过了,今日出现后一直十分老实,没再作妖。 “看那边!”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御剑破云而来。身姿挺拔如松,黑色的衣袂猎猎作响,鼻梁高挺、眉眼冷峻、眼神深邃,每一处轮廓线条似乎都蕴藏着锋利寒意,正是顾执南。 顾执南落在一处山石上,不动声色地打量底下一群人,与傅云疏视线对上时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我是顾执南。”如寒冰一般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一股凛冽的威慑力。 底下传来一阵喧哗。剑峰峰主顾执南,清远宗自怀微仙尊傅云疏后的又一剑道天才,十二岁筑基;二十岁结丹;四十岁结婴,五百多岁时就已经达到了渡劫中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不过,喧闹声很快便停下了,顾执南的压迫感太强。哪怕他没有特意做什么、说什么,就这么冷着脸在那,周身的气场也能压得人喘不过气,不敢再议论纷纷。 见到这样的顾执南,傅云疏也有一阵恍惚。 六位峰主中,除了宋闻琢,顾执南是另一个他还有些了解的后辈。当年这两人是一同入门,天赋、实力,各方面都旗鼓相当,三百年前与魔族的那一战,宋闻琢师父那辈人几乎死绝,师兄无奈将宗主的位置传给了徒孙宋闻琢,命顾执南担任剑峰峰主,辅佐宋闻琢。 当时这两人也才两百多岁,堪堪到达洞虚,为此前任宗主当年还特意拜托傅云疏能对两位后辈多加照顾。 不过这俩人却是争气得很。对内,宋闻琢将宗门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无差错;对外,顾执南以洞虚期越级打败九阳门三名渡劫期长老,震慑住了对清远宗地位虎视眈眈的某些人。 那时的顾执南是声名大噪的天才剑修,虽然也不爱说话,对人冷冰冰的,但骨子里是自信的、是骄傲的、是意气风发的。 和宋闻琢比剑结束,他会会心一笑;宁雪汐和温询在他面前打闹,顾执南会无奈劝架;叶修竹缺少重要的炼器材料,他会背着剑就一声不吭地出门去寻;杜准突发奇想又惹了御兽峰的灵兽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捞人。 而现在的他,只是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 也难怪宋闻琢这么多年仍耿耿于怀,没有人比他更怀念那个惊才绝艳的顾执南。 傅云疏心中叹气,只希望陆砚辞说的转机能快点到来。 “秘境试炼为期三天,”顾执南抬手一挥,所有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块木牌和一个乾坤袋,“此为传送木牌,在秘境中若坚持不下去便折断木牌,木牌自会将你们传送出来。” 顾执南声线微压,“但折断了木牌也就意味着考核失败,所以希望各位考虑清楚。” “乾坤袋中则有一些你们用得上的武器丹药之类的。” “顾峰主,”有人弱弱开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啊?” “除了要在秘境内安稳度过三天之外,你们每人还需找到十株聚灵草,五株蛇蛊花以及一颗碧月灵果,否则也视为考核失败。” 在场也有不少人之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没有接触过这些灵花灵草,顾执南便掐了个法诀,人群前面出现了几个巨大虚影。 “怎么样,能记住吗?”傅云疏看向目光专注的殷离声。 “记住了。”殷离声说得十分认真。 “记性这么好,不错不错。”傅云疏面不改色地夸赞。 殷离声微微转头不看他,耳尖泛红。 这几天苏昀跟被魔族附身了一样,自己就是帮他倒个水都能被夸上好几句,而且他还不会夸,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车轱辘话,也不知道他是想干吗。 傅云疏有些丧气,他特意从宋闻琢几人那学习了养孩子的经验,这几天对殷离声给予了不少情绪价值,希望他能开朗一点,但现在来看,作用好像不是很大。 “嗖——” 顾执南出剑劈向前方,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从此处可进入试炼的秘境,尔等排好队,有序入场。” 众人连忙排成长队,乖乖入场。 轮到潘天磊时,秘境入口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障将他拦住了。 “怎么回事。”潘天磊语气不善,但估计是因为已经被敲打过,所以脸色倒也不是特别难看。 顾执南冷冷道:“将乾坤袋不该放的东西取下来。” 潘天磊喘着粗气想要争论,身后的小弟们死死地拦住他。 这可是顾执南,不是尹思淼那种小辈,即便潘宏儒本人在场也是万万不敢得罪他的。 潘天磊压抑着火气,将乾坤袋交了出去。 “这个草包,乾坤袋交出去后应该作不了什么妖了,真是大快人心。”裘南幸灾乐祸。 顾执南朝这边扫了一眼,两人视线相撞,裘南微微一愣,但顾执南已经快速瞥开了。 傅云疏:“别管他了,他叫嚣不了多久。” 待所有人进去后,顾执南收起秘境,寻了一处地方开始打坐。 方才那个人……好奇怪的感觉。 秘境传送的地点是随机分配的,傅云疏睁开眼,入目是一处波光明灭的湖泊。 此处秘境与先前那幻境都是祖师爷留下的,傅云疏都没来过,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殷离声。 作者有话说: ---------------------- 卸了一堆娱乐软件,接下来好好忙三次和写文[鸽子]。 第17章 挂念 神识如潮水般散开,却在下一瞬便仿若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硬生生地阻拦了回去。 傅云疏收回神识,这是祖师爷的禁制,虽然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没必要特意破开。 就这样体验一下秘境试炼也挺好,自己当年没有这样的经历。 傅云疏看向那片湖泊,有点意外自己运气竟然这么好,此处是秘境的核心之地,湖心岛中间的那个碧月灵树所结的果子正是考核中最难寻找的一样材料——碧月灵果。 不过现在也不急,等找到了殷离声再去考虑这些事。也不知道那孩子被传送到哪了,不会传送到什么妖兽巢穴里去了吧? 殷离声倒没有那么倒霉,但也着实谈不上幸运。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枝叶相互交织,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树林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些黑影闪过。 清远宗发放的乾坤袋里只有一柄普通的铁剑算得上是武器,殷离声紧紧地握住剑柄。 他的脚步很轻,但是地上满是枯叶,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得可怕的树林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某种信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起来。 突然,一阵“簌簌”声自后方传来,他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充满贪婪的碧绿兽瞳——竟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狼! 黑狼双眸中闪烁着凶光,身上的黑色毛发根根直立,喉咙里不断滚动着沉闷的低吼声,那股子残暴凶狠的气息仿佛实质化成了浓稠的阴霾,将殷离声团团包围。 殷离声不敢有丝毫松懈,双眸死死地盯着黑狼,手中的剑微微颤动。他很清楚,这头黑狼现在没动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罢了。 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扑向殷离声。它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殷离声的咽喉咬去,那架势似是要将人撕裂。 殷离声一直注意着黑狼的动作,在它扑过来的一瞬间侧身一闪,同时手中长剑顺势而出。 但这头黑狼也是灵敏无比,在空中极为敏捷地扭动腰身,以一种刁钻的角度避开了剑刃的锋芒。 “嗷呜——”黑狼长啸一声 强壮有力的前爪朝着殷离声的肩膀狠狠抓去,殷离声连忙抬起左臂用剑身去抵挡黑狼的爪子。 “铛——” 锋利的爪尖与剑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殷离声只觉一股巨大的阻力从剑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黑狼一击未中,落地后迅速转身,再次朝着殷离声扑了上来。它的速度快得惊人,殷离声本就还没从那股麻痹感中缓过神来,此刻几乎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去阻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之剑刺向那黑狼。 ——是裘南。 黑狼似是察觉到这个的威胁更大,放弃了对殷离声的攻击,转而扑向裘南。 裘南身形一闪,避开黑狼的锋芒,同时运转灵力,一剑刺向黑狼的侧腰。黑狼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发现这个人似乎打不过后不甘地瞪了一眼殷离声,然后愤然离开。 第19章 击退黑狼后,裘南忙不迭过来查看殷离声的情况,他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问道:“离声,你怎么样?” 殷离声转了转手腕,“没什么事。” “那就好。”裘南见他除了衣服有些被划开之外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 “你怎么找到我的?”殷离声问道。 裘南有些后怕道:“也是赶巧,我就被传送在这附近,听到这边有动静,便顺着声音寻了过来,没想到居然看到你在被黑狼攻击,还好来得及时。” “原来如此,”殷离声垂眸,语气轻缓却极为认真,“谢谢。” 裘南摆摆手,“你小子,跟我还客气什么。” “不过,”裘南四下张望一番,感慨道,“福祸确实是相依啊。” “为何?”殷离声不解。 “考核任务之一的蛇蛊花喜阴喜湿,一般生长于终年不见天日的山谷、洞穴、密林等地方,”裘南示意殷离声看向周围,“你不觉得这里就很符合吗?” “嗯。”殷离声回应,他前几年的人生中没有学习过任何与修行有关的内容,若非恰巧遇见了裘南,只怕今天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秘境里大海捞针。 事不宜迟,两人开始在树林中搜罗。 然而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依旧是一无所获,密林里的瘴气也越来越重。 裘南用袖子掩住口鼻,“实在找不到就先出去吧,这瘴气越来越浓了,待会儿估计就看不清路了,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就在殷离声准备答应时,余光却扫到了某个地方。 殷离声的目光被吸引,他扯了扯裘南的衣袖,“你看那边。” 裘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朦胧中,不远处隐隐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晕。 “去看看。”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光晕处走去。 待走近了些他们才看清——两块山石的缝隙中,一小片蛇蛊花正静静地绽放着。 蛇蛊花的花瓣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上面布满似蛇鳞般的纹路;花蕊是幽绿色的,散发着一股腐臭与甜腻混合的奇异气息;根茎则异常粗壮且布满黏液,如同巨蟒之躯。 “是这个!”裘南欣喜若狂,“这一小片少说也有二十多株,足够我们四人用了。” “这个可以直接摘吗?”殷离声也蹲下身好奇地观察。 “不行,茎身上的那些黏液有毒,你没有修为护体,站远点,我来摘。” 他将灵气覆在掌上,用剑清理了一番周围的杂草,小心翼翼地准备上手采摘。 谁知,就在裘南即将碰到蛇蛊花之时,一道攻击却直直地朝他的手袭了过来。 裘南果断收回手,拉着殷离声连连退后好几步。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第十八章 随着脚步声逐渐放大,一群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潘天磊带着人从昏暗中缓缓走出。 他脸上带着满满的得意与嚣张,眼神在那片蛇蛊花上停留片刻后挑衅地看向裘南和殷离声。 “这花,本少爷要了!” 裘南皱起眉头,怒道:“潘天磊,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们先发现的。” 潘天磊冷笑一声:“先发现又如何?在秘境之中能不能拿到还得咱们各凭本事,你俩识相的话就乖乖让开,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殷离声视线挪到他身后,除了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小弟,潘天磊后面竟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估计是进入秘境后才加入的其他弟子。 也不知他是运气好还是用了什么方法,秘境这么大,他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聚齐了所有小弟。 但显然,这对殷离声和裘南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坏消息,对面人多势众,两人估计很难从他们手中安然无恙地将这些蛇蛊花采走。 裘南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沉声道:“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潘天磊脸色一黑,给身边的小弟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会意,纷纷抽出剑,朝着裘南和殷离声围了过来。 裘南也不甘示弱,将灵力汇聚于剑身,率先冲了上去。 有着能媲美清远宗大师兄俞江珩的天赋,裘南的实力在这批弟子中可谓是佼佼者。敏捷的身手和势不可挡的架势令潘天磊的小弟们节节败退,但他们毕竟人数上有优势,很快又重新围拢上来。 无人在意的角落,殷离声趁着潘天磊他们将视线都放在裘南身上的时候悄然蹿到了蛇蛊花旁边。 他伸出手,也顾不上什么粘液有没有毒了,直接将这一片的花连根拔起,放入乾坤袋中。 然而,就在他拔到一半时,潘天磊的视线恰巧投了过来。 “拦住他!”潘天磊指着殷离声的方向大喝一声。 有两个小弟欲抽身去追殷离声,但裘南又怎会让他如愿。他强行逼退面前几个拦着的人,然后迅速转身甩出一道灵力屏障,将那两个小弟暂时困住。 “没用的东西!”潘天磊气急败坏地指挥其他人也围上去。 其余小弟听了他的命令后立即调转方向朝殷离声逼近。 殷离声紧紧地攥住乾坤袋,在潘天磊的小弟们离他仅有几步之遥时,他猛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扔向空中。 瞬间,一大片白色的粉末如雪花般飘散开来,潘天磊的小弟们毫无防备,一下子被迷了眼,纷纷停下脚步捂住口鼻,咳嗽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 “什么玩意啊!”潘天磊被这突如其来的粉末激怒,他强忍着呼吸不畅带来的不适,瞪大了眼睛试图找到殷离声和裘南的身影。 殷离声趁着这阵混乱,朝着裘南的方向喊道:“裘南,这边!” 裘南听到声音,立即挥剑逼退身前的几个敌人,几个灵巧的翻身便来到了殷离声身边。 潘天磊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心下一喜,正准备命人追上去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周围响起了阵阵爆炸声。 等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残局时,视线里早已没了殷离声和裘南的身影。 另一边,裘南气喘吁吁地将殷离声从肩膀上放下来,手撑在大树上连连喘气。 缓过气后,他惊喜地问殷离声:“你刚刚扔了什么,秘境不是不能带武器吗?” 殷离声:“是面粉。” “面粉?”裘南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面粉确实不算武器,而且遇明火爆炸,虽然不太可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确实也能让那姓潘的恶心好一阵了。” 裘南越想越好笑,可他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他回头一看,只见殷离声不知何时倒了下去。 “离声、离声,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 新年快乐[红心] 第19章 断联 意识消散之前,殷离声脑中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好笑。 光这几天,他都晕好几回了。宋宗主的试探、月婆婆的幻境,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 “殷离声!”裘南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殷离声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好,眸子紧闭、唇色苍白,他手臂上的血管已经由青变紫,甚至在往上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裘南慌了神,他们的随身物品都被收走了,清远宗发的乾坤袋中只有一柄剑和一颗基础的回春丹。 裘南从乾坤袋中取出回春丹,手忙脚乱地要给殷离声喂下去。 “慢着!”清冷却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傅云疏。 傅云疏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他扒开殷离声的衣服,毒性已经逼近心脏位置。 “把人扶起来,回春丹没用。”傅云疏语气急切,一边吩咐裘南一边从自己的乾坤袖中掏出一瓶丹药喂下去。 丹药喂下去后殷离声面色稍霁,但毒却仍然在往心脏中处蔓延。 傅云疏凝眸,因为秘境的缘故,他的修为被压到了金丹初期,若是冒然破开禁制恐怕会造成秘境不稳,只能用金丹修为尽力一试了。 殷离声被裘南抱在怀里,傅云疏在两人对面盘腿坐下。他掐指念诀,精纯的灵力通过他的指尖传入殷离声体内。 毒性太强,他只能尝试在几处重要的穴位进行阻拦,但这只是缓兵之计,还是得尽快找解药才行。 一炷香后,傅云疏收回手,殷离声体内的毒已经停止了蔓延。 裘南沉默地替殷离声拢好衣服,没去探究苏昀哪来的丹药以及他的修为,只是询问道:“苏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傅云疏:“暂时封住了毒性,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裘南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道来:“进入秘境后不久我就在一处密林碰到了离声,他当时正在和一只黑狼搏斗,我从黑狼手中救下了他。” “那处密林的环境十分适合蛇蛊花的生长,我便和离声结伴寻找蛇蛊花。” 第20章 “我俩花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一小片蛇蛊花,谁知在我们准备采摘之时竟碰上了那潘天磊。” 说到这,裘南的音调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那潘天磊当真是厚颜无耻,那片蛇蛊花明明是我和离声先发玩的,他却仗着人多想要强抢!” “蛇蛊花……”傅云疏捕捉到了关键词,低声喃喃,“是这个吗?” “我和离声只有两个人,不敢和他们硬碰硬,只能声东击西,我一个人拖住潘天磊他们,离声悄悄去摘蛇蛊花,不过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后面我们想办法摆脱了他们,谁知出来后才过不久离声就突然晕倒了。” 傅云疏蹲下身,盯着殷离声的手沉声道:“他用手接触了蛇蛊花?” “对,但是普通蛇蛊花的毒性不可能有那么强啊?”裘南不解道。 “如果那不是普通的蛇蛊花呢。” 傅云疏将殷离声从他怀中捞出,亲自背起来。 “走吧,带我去你们刚刚在的地方。” 裘南带着傅云疏来到了方才发现蛇蛊花的地方,只一眼,傅云疏便发现了问题。 “也不知道你们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噬骨花都让你们碰上了。”傅云疏无奈道。 裘南茫然:“什么噬骨花?” “九幽蛇每年在同一个地方蜕皮,它们的蜕皮点会生长出蛇蛊花,下一次蜕皮时九幽蛇只要吃下这些蛇蛊花蜕皮的风险便减少一分,修为也能更进一步。” “蛇蛊花是修真界常见的几种灵植之一,虽然根茎上的黏液有毒,但毒性并不强,一枚普通的下品回春丹就可解毒。” 傅云疏低头扫视这片花,眸光渐深。 “然而,九幽蛇有一种变异兽——噬骨蛇,噬骨蛇不仅自己本身毒性大、攻击力强,在它的蛇蜕中所诞生的噬骨花更是剧毒之物。” 裘南大惊,“所以这其实不是‘蛇蛊花’,而是‘噬骨花’,那离声现在该怎么办啊?” 傅云疏直起身,一双桃花眼沉沉地望向某个方向。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解药来了。” 一条体型巨大的噬骨蛇猛地从阴暗处窜出,庞大的身躯挟着劲风而来,掀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 它张开血盆大口,两根尖牙正“滴答滴答”地落下毒液,在幽暗的环境中格外醒目。 “嘶——”一股黑色的毒雾自噬骨蛇口中喷出,朝着傅云疏等人席卷而来。 傅云疏神色一凛,将殷离声轻轻放在一旁,嘱咐裘南照顾好他。随后,他身形一闪,迎向了噬骨蛇。 他没有用自己的本命灵剑寒泣,用的只是乾坤袋中普通的铁剑。可就是这样一把毫不起眼的剑,在他手中也是剑鸣铮铮。 凌厉的剑气朝着噬骨蛇袭去,噬骨蛇灵活地扭动身躯,避开了这一击,同时尾巴横扫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傅云疏脚尖轻点,飞身而起,躲过了蛇尾的攻击。 他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中灵剑再次击出,一道剑气直直地砍向噬骨蛇的头部。噬骨蛇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鳞片竖起,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傅云疏趁着噬骨蛇被激怒的瞬间,迅速靠近它的七寸之处。然而,噬骨蛇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断地摆动身躯,将傅云疏甩飞出去。 他连连后退稳住身形,警惕地盯着对面正在嘶鸣的噬骨蛇。 眼前这条噬骨蛇起码有百年修为了,按理说这只是给新弟子们试炼的秘境,不该出现这种危险之物,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 然而,现在的形势由不得他继续想下去,噬骨蛇又攻了上来。 傅云疏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再次扑来的噬骨蛇。他身形如风,在噬骨蛇的攻击间隙中穿梭,手中之剑不断挥出攻击,在噬骨蛇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口子。 但这都只伤在鳞片上,没有见血。 噬骨蛇似乎被彻底激怒,它的攻击愈发凶猛,速度也越来越快。傅云疏面色不变,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更加冷静地寻找着噬骨蛇的破绽。 突然,他发现噬骨蛇每次攻击时,右侧的动作总会稍有迟缓。傅云疏仔细一看,那右腹下不知为何居然有一道血肉外翻的伤痕,伤口附近的鳞片都没了。 傅云疏心中一动,佯装攻击噬骨蛇的头部,引得它全力防御。就在这时,他身形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噬骨蛇的右侧攻去。 噬骨蛇察觉到危险,扭动身躯想要躲避,但还是被傅云疏的剑划伤了腹部。它发出痛苦的嘶鸣,眼神中透露出滔天的愤怒。 然而,就在傅云疏准备继续攻击时,噬骨蛇却突然长鸣一声,转身朝着远处快速离去,瞬间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裘南才敢出声,他咽了咽口水,似是不敢相信:“就这么走了?离声的怎么办啊?” 傅云疏眉头轻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蛇打到一半就跑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先给殷离声解毒。 他提剑走到殷离声旁边,用剑尖撬开殷离声的牙齿。噬骨蛇残留的血液沿着剑身滚入殷离声喉中。 “噬骨花之毒当以噬骨蛇之血来解,这些血应该是够了,应该不出一刻钟他就能醒了。” “那就好。”裘南放下心来了。 清远宗新弟子们的秘境试炼大多数长老都会齐聚主峰大殿,来看看他们的表现。 几十块水镜浮于正中央,实时记录着各个弟子们的情况。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中间那块水镜上。 “呵——”宋闻琢唇角逸出一丝冷笑。 底下的叶修竹几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宋闻琢自从当了掌门后,常年喜怒不形于色,更别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出那么强烈的情绪。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条百年修为的噬骨蛇潜藏在考核秘境中,这么多年竟无一人察觉,”冷肃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宗主息怒——” 所有长老都起身垂首,不敢吱声。 “此事不可当作儿戏马虎过去,既已发现便赶快处理,温询,你去接替顾渊的位置,让他亲自去秘境里走一趟把那条噬骨蛇处理掉。” “师兄,”温询喉头发紧,“刚刚接到顾师兄的传讯。” “秘境的通道被人强行斩断了,我们现在无法与秘境中的人联系。” 第20章 引气入体 在噬骨蛇跑掉的那一刻,一直守在秘境通道口的顾执南猛地睁开眼,脸上表情凝重无比。 他将消息传向主峰,随即扬声将不远处的尹思淼唤来。 “顾师叔,您有何事?”尹思淼略有些迷茫地跑了过来,这位顾峰主向来是独来独往,也不爱与他们这些小辈们亲近,如今还是头一次把自己叫过去单独说话。 “有人切断了秘境通道。”顾执南沉声道。 “什么?!”尹思淼惊呼一声,见不远处的弟子们都齐齐向他投来目光后,又赶紧捂住嘴。 “什么时候的事啊?秘境通道怎么会被切断呢?”他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被切断的,具体情况尚未明了,我已传信主峰,过会儿宋闻琢应该会派人过来,”顾执南解释道,然后将视线投放在了几名从秘境里出来的弟子上,“你去同那几名弟子交谈一番,问问他们在里面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我看看能不能把通道修复一下。” “是。”尹思淼连忙领命下去找那几名弟子打探情况。 此刻,主峰大殿里。在温询说出那番话后,气氛便是一片死寂沉沉。令人窒息的凝重分为像是一张压抑的巨幕,将殿内众人紧紧包裹,每个人都神情紧绷,大气不敢出一声。 沉默了许久后,宋闻琢开口了:“前几日,我的二弟子尹思淼说在新弟子们入住的华阳院内发现了魔族。” 他抬眸,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潘宏儒:“如今秘境也出了意外,我可不信这是什么巧合。” 站在御兽峰众长老中的潘宏儒仿佛没察觉到这道视线一般依然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宋闻琢在心中冷笑一声,压抑着火气道:“温询、叶修竹你俩去秘境那边找顾渊,看看有没有办法把通道打开。” “是。”温询和叶修竹齐齐领命离开。 在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宋闻琢一甩衣袖,主殿大门被“砰”一声得关上。 “宗主,这是何意啊?”底下有长老焦急地询问。 “没什么意思。”宋闻琢抬眸仔细观察了一番,映射潘天磊一行人的那块水镜中的景象虽然与其他人无异,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不过是障眼法。 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袍,脸上表情堪称冷酷,“只是想请各位——” “好好欣赏一下秘境试炼而已。” 而在秘境外众人为了通道之事焦头烂额之时,傅云疏和裘南的心情也算不上轻松。 第21章 按理说噬骨花之毒在服下噬骨蛇的血后一刻钟内便能解毒,可如今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殷离声仍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这太不合理了。 “苏兄,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一炷香就能好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裘南眼中满是焦急和不安。 傅云疏蹲下身,伸出两指搭在殷离声的腕上,探入一丝灵力。 这一探,便让他发现了不对劲。殷离声本是个普通人,尚未学过引气入体,经脉中不可能会有灵气,可如今他却在殷离声体内发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虽然是那般的弱小且毫不起眼,但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只是,引气入体第一步须得让灵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才行。而现在,这丝灵气却卡在了殷离声的经脉中,为什么? 傅云疏小心翼翼的继续向殷离声体内探去,终于在他的灵脉中发现了不对劲。 殷离声的灵脉并未打开,又或者说是有些东西在阻止他打开。 熟悉又诡异的血红色封印覆在灵脉中间,是那日傅云疏在殷离声的血水中所见到的奇怪封印。 傅云疏催动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道封印,结果立马被弹了出来,他只能无奈收回手。 堵在殷离声灵脉中的这层封印与前些日子所发现的那个封印虽然是同一种,感觉这层封印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解开。 若是在外面,以他的修为或许能尝试一下解开封印让殷离声能够顺利地引气入体,可如今是在秘境之中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傅云疏若真使出自身修为怕是会造成秘境不稳。 既如此,那便只能尝试其他办法了。 “怎么样,苏兄可是查出了原因?”裘南询问道。 傅云疏点头:“算是吧。” “噬骨蛇的血已经将毒解开了,但这血估计是激发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让他能够引气入体。” “这么说离声是踏入修行门槛了,”裘南有些惊喜,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可引气入体不可能那么长时间啊?” “对,殷离声的引气入体没那么顺利,有个东西将他的灵脉堵住了,让他没办法运转周天,这才一直僵持着。” “此物有很强的排他性,我没办法帮殷离声强行疏通灵脉。” 裘南:“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傅云疏在殷离声身上点了几个穴位,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喂下。 “既然外人无法帮他疏通灵脉,那便让他自己去疏通好了。” 殷离声的意识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四周是如墨般浓稠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辨不清位置,只能茫然地朝一个方向慢慢走着。 渐渐的,四周有了些许微弱的光亮,但是那些光亮似乎都是从一些血红色的不明生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显得整个空间更加阴森诡异。 他沿着这些光亮慢慢往前走,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坐在王座上的模糊身影。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殷离声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也极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冷冷地直视着这个人,像是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男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抵在额头,另一只手轻轻在王座扶手上敲击着,“我是谁啊?” “你暂时还不配知道。” 殷离声也没恼,他本就没指望从这个奇怪的男人口中得出到什么信息。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哪里,”男人站起身,缓缓地从王座上走下来,“是你的识海喔。” “但是现在,似乎称作死海更为合适,”男人捏住殷离声的下巴迫使他将头抬起来直面自己,望着这双倔强又熟悉的眼睛,他又轻轻笑了一声,“初次见面,便送你一份礼吧。” 说完,他的身影便从殷离声眼前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黑暗的空间中回荡。 “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随着这句话,四周的景象也快速变幻。周围的环境从漆黑变成了白茫茫,颜色带来的快速视觉冲击令殷离声不适地眨了眨眼。 “铮——铮——” 是剑鸣声。殷离声好奇地朝声源处走去,可即便他加快了脚步,似乎离那道声音的来源还是有好长一段距离,怎么也到达不了。 殷离声还想继续追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但身体却在这时候出现了变化。 一股热意自小腹处传来,殷离声茫然地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熟悉的清润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打坐。” ——是苏昀。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知道声音的那一刻,殷离声慌乱的心神下意识地便安定下来了。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摒弃杂念,凝神静气,感受小腹处的那股热意,那是你的丹田,此刻,你的丹田内正有一股灵气。” 殷离声深呼一口气后依言照做,仔细感受丹田内的情况。 “那一团灵气在你的丹田中,现在你需要将它引入灵脉,进行一个周天的运转。”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意识探向丹田,很快便找到了那股灵气,他尝试着去引导这股热意。 灵气最开始还有些不配合,像脱缰的野马般在殷离声的丹田内横冲直撞,但在他的引导下,那股灵气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开始沿着殷离声的灵脉缓缓流动。 然而,在流到某个地方时,前方却多了个屏障。 “殷离声,不知道为何你体内有一道封印,现在是在幻境中,这道封印我无法帮你解开,只能你自己去尝试冲击了。” “好。”殷离声坚定地回答道。 “很好,”傅云疏的声音中似乎都含了一丝笑意,“我给你喂了一颗极品玉清丹,此刻也该起效了,配合着与清丹的药效,尝试着将这道封印冲开。” 殷离声依言照做,他调动体内的灵气,汇聚着玉清丹的药力,全力朝着那道封印冲击而去。 傅云疏只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般落下。然而,那道封印虽然剧烈颤抖了几下,但依旧顽强地阻挡在前方,只差那么一点点,却始终无法突破。 殷离声心中焦急,咬着牙想加大力度再尝试一下,傅云疏出言阻止了他。 “你是第一次往体内引入灵气,灵脉尚且弱小,不可贪多,否则会爆体而亡。” 殷离声便没有动作,可傅云疏也知道僵持下去不是个事,殷离声还是会陷入危险当中。 就在他紧锁着眉准备冲破一点祖师爷的压制时,一团亮光却从远方而来,直直的钻入了殷离声体内。 裘南抬剑欲挡,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什么东西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 [红心] 第21章 断渊 秘境外,尹思淼带着人仔细询问了在通道关闭前从秘境里出来的新弟子们,但是他们都表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将这个情况如实禀报给了顾执南。 顾执南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将他们好好安顿。” 尹思淼踌躇道:“可是秘境通道……” 顾执南制止了他:“通道之事自然由我和几位峰主长老们操心,天塌不下来的,你放心下去休息吧。” 如此大事自己估计真帮不了什么,站在这大概也是碍手碍脚的,想到这,尹思淼便只能怀着担忧的心情退下了。 等人都走后,顾执南继续尝试于寻找通道,但收效甚微,也不知歹人是通过何种方式把通道关闭了的,顾执南此刻甚至连通道口都没法感应到在哪。 “哎呀,看来这次问题是真的大啊,连咱们盖世无双的顾师兄都没什么办法。”温询和叶修竹从空中疾驰而来。 虽然从两人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的焦急,但面对顾执南,就算是一向温文尔雅的温询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刺两句。 顾执南没有理会这话,只道:“来的正好,现在该怎么办?” 温询:“待我先布个阵。” “前几日,为了让宗主答应师叔祖能够同新弟子们一起参加秘境试炼,我们几个在主峰那会儿说了一番胡话,虽说是为了搪塞宋师兄的借口,但秘境的的确确是提前检查过的,不该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才是。” “行。” 依旧是那座神秘的宫殿,氤氲水汽如轻纱般袅袅升腾,将整个温泉池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可与寻常温泉池有所不同的是,这居然是一座血池。 池中男子的身形修长而矫健,宽肩窄腰,肌理间透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一头如墨的长发肆意披散在身后,几缕碎发垂落在妖异的面容旁,更衬得他轮廓深邃而立体。 他微阖着双眸靠在温泉池边,双臂随意地搭在池沿上,水珠顺着他结实的小臂缓缓滑落,融入池中。 第22章 “右护法——”俊美男人扬声道。 他的身后阴影处窜出了个人影,单膝下跪躬身回应道:“君上。” “我刚刚见到了那个孩子,还送了他一份礼物,”温泉的热水轻漾着,在他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气息,“我有预感,离我们真正见面的时间不远了。” 他抬眸,狭长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浓浓的兴味,“我很期待他能走到什么程度,又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君上料事如神,一切皆在您的掌握之中,相信那孩子必不会让您失望。”右护法恭敬道。 “不过,”俊美男人从浴池中起身,水面因为他的动作而泛起层层涟漪。他迈出长腿,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双腿线条笔直修长,结实的肌肉微微隆起。 “我在他的身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且令我不喜的气息,似乎与前两天动了封印的是同一个人,”男人虽是笑着说的,可脸上的神情却冰冷到让人不寒而栗,“去查一下是谁。” “属下遵命。” 在那道亮光钻入殷离声体内之前,傅云疏本来是可以拦下的,但是他却在那团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便没有动作。 “苏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傅云疏安抚道:“不必担心,那不是什么危险之物,或许能助殷离声一臂之力。” “是吗,”闻言,裘南心下稍安,但这僵持的局面着实令人着急,裘南只能在心中不停为殷离声祈祷。 此时的殷离声并不好受。冲击灵脉所带来的痛苦本就非常人所能承受,此刻又来了一团不明的灵气,虽然这团灵气对他毫无恶意,但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在给殷离声带来负担。 “铮——铮——”不明灵气闪动了几下,似是在催促。 殷离声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那团不明灵气闪动了几下,似是在无语。 画面一转,殷离声的意识被带离,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血红色封印。 不明灵气围着殷离声打转,似乎是在考量他,殷离声沉默地任由对方打量。 过了一会,那团不明灵气似乎是考量完了,突然光芒大盛,慢慢化为了一把……剑? 殷离声茫然地盯着眼前这把剑。剑身修长,足有四尺;细密的金色纹路在上面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剑柄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通体呈乌黑色,泛着幽幽寒光,触手冰凉。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上剑柄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感觉窜上心头。殷离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般,不自觉地挥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轻飘飘,却裹挟着无尽的力量。剑身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搅乱,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刺目的剑光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地朝着那高大的血红色封印劈去。 血红色的封印剧烈摇晃起来,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在竭力抵抗。 然而殷离声气势更盛,随着一声巨响,封印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封印彻底破碎,殷离声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苏昀那关切的眼神。 “咳咳咳——”他猛烈咳嗽了几下,想要同苏昀说话,却被他制止了。 “先别急着说话,”傅云疏将人扶好,“灵脉初开,灵气尚在暴动,你需得先安抚好体内的灵气,多运转几个周天。” “好。”殷离声应声开始打坐。 傅云疏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孩子。 灵剑断渊,清远宗祖师爷池度真人的佩剑,池度真人去世后,断渊不知所踪。然而,方才那与秘境同出一脉的气息以及自己丹田中躁动的寒泣无不是在告诉傅云疏,那团亮光来自于断渊。 虽然不是断渊剑本体前来,但断渊剑就藏于秘境某处是不争的事实。 傅云疏万万没想到,在修真界消失匿迹数千年的断渊剑居然会在这小小秘境之中,看那架势,似是想要认殷离声为主。 断渊剑为何想要认其为主以及它究竟在哪? 殷离声身上疑团越来越多,这个孩子就像是被重重迷雾束缚的茧,令人看不透。 可是,那又如何? 傅云疏站起身,手指下意识的攥紧,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纵使殷离声身上有再多的秘密,他也会护其周全。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碧月灵树 清远宗几大峰中,若论起最神秘的峰,那必然是符峰。和其他几峰不同,自清远宗开山立派以来,符峰峰主一直都是温氏一脉单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闹过,但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当年将秘境通道与清远宗连接起来的阵法便是符峰初代峰主所设,这些年符峰也时不时派人来维护阵法,若说整个清远宗当中谁对秘境的通道最为熟悉,那必然是温询。 “现在是什么情况?”叶修竹看向坐下后一直一沉默不语的温询。 “池度真人的秘境本来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清远宗与其毫无联系,是当年我们温家先祖通过一个阵法将两者联系起来的。” “嗯嗯,”叶修竹催促道,“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温询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重点就是现在这个阵法被破坏了,我们无法在这里进入秘境。” “那怎么办?你能不能把它重新打开啊?”叶修竹抓着温询的衣领疯狂摇晃。 温询被他晃的头晕,刚准备反驳就听见顾执南开口了。 “没这么简单,阵法被改了。” 温询一脸惊奇地望着顾执南,结果这人冷不丁说完这句话后便又沉默了。他无奈接上:“和顾师兄说的一样,阵法并未被损坏,而是通过修改将入口改在了别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进不去也无法与里面的人联系。” 叶修竹:“那怎么办啊?” 温询:“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他们把通道口改在了哪里。” 叶修竹已经开始暴躁了,和这两人说话一个比一个累:“所以呢,我们还是不知道通道口在哪啊!” “别急嘛,”温询也是怕了他了,“你想想,前两天尹思淼说了个什么事?” 叶修竹很快便想起来温询指的是什么,犹豫道:“新弟子们住的华阳院?” “不清楚,具体情况还得过去看看才知道,但是大概率是八九不离十,毕竟阵法修改的越多与原先的距离就更远,我温氏先祖的阵法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叶修竹当即便将法器召唤出来前往华阳院。 温询看向顾执南。顾执南读懂了他的意思,摇头道:“这里得留人,你们去吧。” “行。”说完他便马不停蹄地去追早已跑远叶修竹了。 殷离声的完成引气入体的速度比傅云疏想象中要快。不过半炷香他便已经运转了一个周天,将灵气转为了自己的灵力。 “感觉如何?”傅云疏伸手。 殷离声握上他的手,借力起身。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玄妙,”殷离声颇有些激动,“明明这具身体还是我的,但我就是像第一次认识它一般。” 傅云疏笑笑:“这是正常的,你如今应该已经有炼气一阶,算是脱去凡骨,正式迈入修行门槛了,自然与以往有所不同。” “待试炼结束正式拜师后,修行相关的东西会有师父教导你的。” 闻言,殷离声定定地看着傅云疏,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圆溜的大眼睛与傅云疏一眨不眨的对视着。 在傅云疏都感觉到奇怪之时,殷离声忽尔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 傅云疏微微一愣,殷离声有着超乎年龄的聪慧与冷静,自他认识这孩子以来,除了秘境中那回,他几乎没见殷离声笑过,更别说这样堪称明媚肆意的笑容。 望着这笑容,傅云疏原本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他揉了揉殷离声的脑袋,也浅浅笑了一下。 一旁的裘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默默忽视那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转移话题道:“霜宛呢,进来这么久还没碰到她。” 殷离声:“秘境这么大,我们俩能相遇已是幸事,不太可能又刚好碰到严姑娘。” 裘南:“那现在怎么说,是先找人还是先去找聚灵草和碧月灵果?” 傅云疏:“去找碧月灵果。” “为何?”裘南疑惑地问。 “聚灵草并不难找,符合它生长环境的地方也挺多,但碧月灵果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灵植,唯有秘境中心湖心岛的有一棵碧月灵树。” 裘南:“苏公子似乎是对秘境极为了解啊。” 傅云疏笑笑:“只是进来的时候刚好传送到了湖畔,又看到了那棵碧月灵树而已。” 裘南没再追问,就算那么巧刚好看到了那个碧月灵树,可苏昀却如此笃定整个毕竟只此一棵,怎么不算奇怪呢? 第23章 不过这人身上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个,裘南的心态已经平和了。随便吧,只要他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就行。 “既如此,那我们现在赶紧去碧月灵树那里吧。” 水镜完完整整地记录了几人发生的一切,底下长老面色各异。 “宗主,这就是您让我们看的东西吗?”有长老踌躇道。 宋闻琢自己也被吓了一下,那团进入殷离声体内的光亮不知道是何物,但观师叔组的反应,恐怕绝非等闲之物,殷离声这孩子居然能在秘境中有这般机遇,想来与清远宗也是有缘。 不过这可不是他把这些长老留在这里的原因。 宋闻琢:“非也。” 他说完这两个字后便不吱声了,长老们也不敢问,就静静地继续看着。 而坐在御兽峰席位上的潘宏儒,虽然面上看着仍是一派淡然,仙风道骨之姿,但掩在广袖之下的手掌已紧攥成拳。 宋闻琢……发现了什么? 秘境之中虽然不允许使用法器,但因为几人都有修为在身,哪怕是殷离声也有了炼气一阶,脚程与之前相比快了不少,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傅云疏刚进来时所在的那片湖泊。 阳光倾洒在如镜般澄澈的湖面,仿若无数细碎的银片在粼粼波光上跳跃闪烁,湖水幽蓝深邃,越往湖心颜色愈发浓郁。靠岸的湖底水草摇曳,偶尔可见几尾灵动的鱼儿穿梭其间,搅起涟漪。 湖泊中心,一颗葱郁的岛屿静谧地镶嵌在其中,岛屿不大,却被各种灵植所覆盖,那些灵植散发着奇异的光芒,或明或暗,交织成片。 而在岛屿的正中心,一棵巨大的碧月灵树拔地而起,它的树干粗壮无比,估计需得四五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树皮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月白色,隐隐透着玉石般的光泽。 “好奇特的颜色!碧月灵树不一般都是葱绿色的吗?”裘南惊叹道。 傅云疏回答道:“这棵碧月灵树的颜色,是因其独特的生长习性和吸收的灵气所致。” “它扎根于湖心岛,湖心岛灵气充沛且灵气中蕴含着大量月之精华,碧月灵树常年吸收月之精华,故而树皮才会呈现出月白色。” “原来如此,”裘南恍然大悟,他余光瞥向四周,“看来对碧月灵树有想法的不止我们啊。” 原本静谧的草丛突然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撒花] 第23章 变故 秘境中只有这一棵碧月灵树,而且碧月灵果也是考核必需之物,这个地方自会是所有人的争夺之地。 估计此刻周围的草丛、树林中已经藏匿了不知多少弟子们。 草丛中的动静逐渐清晰,几道人影从茂密的草丛中缓缓站起。傅云疏目光一凝,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裘南也警惕地挡在了殷离声身前。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峙。 一阵窸窣声后,草丛里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眉眼间透着一股冷意,一袭黑衣勾勒出她利落的身形,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剑柄处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身后跟着两个男子,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另一个则身形消瘦,眼神阴鸷,手中把玩着几枚暗器。 “别紧张,我们也是来摘碧月灵果的。”为首的少女投来一道淡漠的视线,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少女身后跟着的两人也是神色警惕,但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傅云疏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对方。这几人虽衣着普通,但气势凛然,并不像是等闲之辈,可自己前几轮却对这几人毫无印象,看来是有意隐藏气息了。 他心中略一思索,便松开了剑柄,淡淡道:“既然大家都是来摘碧月灵果的,那就各凭本事吧。”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傅云疏会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好,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 双方默契地分开,各自朝着湖心岛的方向前进。殷离声跟在傅云疏身后,低声问道:“他们真的没有恶意吗?” 傅云疏轻轻摇头:“谁知道呢,不过现在这里除了那三人,估计还有不少人正在赶过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裘南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看他们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估计和我们一样,只是想完成任务。” 殷离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不过说实话,刚刚那个人年龄看着真的不超过二十岁吗?”裘南一脸认真。 殷离声:“……”这人关注的地方,为什么总是如此奇怪。 傅云疏:“……” “他既然通过了骨龄测试,那就没超过二十岁。”傅云疏无奈回应。 裘南了然,经过他这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湖心岛并不大,碧月灵树矗立在岛屿中央,树冠如伞,枝叶繁茂,晶莹剔透的碧月灵果像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粗糙的树皮泛着淡淡的月白色光泽。 傅云疏几人刚踏上湖心岛,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潘天磊带着他那群小弟也赶到了湖边。 “哟,是你们啊,还真是巧。”潘天磊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阴冷。 大家都要来找碧月果,傅云疏猜到在这里肯定会和潘天磊等人碰上,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几人都戒备地看向潘天磊一行人。 潘天磊见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哼,考核要紧,小爷我不跟你们计较,待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弟们跟上。那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碧月灵树走去,与傅云疏几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一行人,裘南不禁疑惑起来:“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该不会有诈吧?” “不清楚,既然对方暂时没什么敌意,那我们互不干扰便好。”傅云疏道。 殷离声三人来到碧月灵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果实。碧月灵果的数量并不少,但是参加考核的弟子那么多,想要人手一颗也不太可能,看来会有不少人被刷下来。 “算上霜宛的,我们摘四颗就够了,剩下的留给他们吧。”裘南低声对殷离声和傅云疏说道。 傅云疏点点头:“嗯,多拿无益。” 殷离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树上的果实算是默认。 傅云疏轻轻一跃,伸手摘下了四颗碧月灵果,递给殷离声和裘南一人一颗。 两人接过果实,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裘南则好奇地打量碧月灵果。 “除了灵气充沛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既是为了选拔新弟子所设的考核,那自然也不会太难,毕竟很多人都没有修为。”傅云疏回答。 “也是,”裘南'将碧月灵果收好,“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时,潘天磊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傅云疏转头看去,只见潘天磊正指挥着他的小弟们爬上碧月灵树摘了一大堆碧月灵果。 “这家伙真是贪得无厌。”裘南皱眉道。 傅云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我们走吧,别管他们。”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湖心岛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傅云疏脸色一变,立刻拉住殷离声和裘南,迅速后退。 “怎么回事?”裘南惊呼道。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潘天磊的小弟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纷纷掉入了裂缝中。潘天磊站在裂缝边缘,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快退!”傅云疏大喝一声,拉着殷离声和裘南迅速后退。 然而,裂缝蔓延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扩大到了他们脚下。殷离声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朝着裂缝中坠落下去。 傅云疏惊呼一声,伸手想要抓住殷离声,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和裘南也被裂缝吞噬,眼前一黑便也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疏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昏暗的地下空间中。四周是潮湿的岩壁,头顶上方隐约能看到一丝光亮,但距离他们坠落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殷离声?裘南?”傅云疏坐起身,低声呼唤道。 “我在这。”殷离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虚弱。 傅云疏循声望去,只见殷离声正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并无大碍。裘南则躺在他旁边,似乎还在昏迷中。 “你没事吧?”傅云疏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殷离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摔下来的时候撞了一下,有点头晕。” 傅云疏点点头,伸手探了探裘南的脉搏,确认他只是暂时昏迷后,才松了一口气。 第24章 “这里是哪里?”殷离声环顾四周,低声问道。 傅云疏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湖心岛下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岩壁上长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洞穴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光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我们应该是掉进了湖心岛下方的地下洞穴。”傅云疏沉声道。 很奇怪,考核秘境虽说他以前没来过,但往年也没听说有这么个洞穴。 殷离声点点头:“那潘天磊他们呢?” 傅云疏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可能也掉下来了,事已至此,现在得先想办法出去。” 就在这时,裘南突然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裘南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们掉进了一个地下洞穴。”傅云疏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 裘南听完后,脸色有些难看:“真麻烦,这也是考核的一环吗,现在该怎么出去啊?” 傅云疏指了指洞穴深处的那道光芒:“那边似乎有光,先过去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三人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洞穴深处走去。洞穴并不宽敞,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符文,似乎是人为刻上去的。 “这些符文……好像是某种阵法。”裘南低声说道。 傅云疏点点头,他对阵法也颇有研究,毕竟有一世也是专门修习过的,这些符文看着很眼熟,但一时之间傅云疏也想不起来是什么阵法了。 殷离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傅云疏身后,目光不时扫过岩壁上的符文。 走了大约一刻钟,三人终于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这门怎么打开啊?”裘南上前仔细观察。 傅云疏后退几步,让视野更加清晰。 厚重的石纹上刻着由各种符文组成的奇特的纹路,似乎也是一个阵法。 “困煞阵,”傅云疏喃喃出声。 “这是什么阵法?”裘南疑惑地挠头。 “一种很古老的封印阵法,一般的封印阵法通过篆刻符文引天地灵气来镇压所封印之物,”傅云疏手指抚摸着石门的符文,“困煞阵不同的是,此阵法一般用于封印大煞之物,除了篆刻符文之外,一般还会有人或者灵物来镇压煞气。” “也就是说,这里面封印着很凶恶的东西是吗?”殷离声问。 “是这样。”傅云疏收回手,他对这个地方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那怎么办?”裘南泄气地盘腿坐在地上,“这门不能开,而且我们也打不开,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出口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傅云疏沉默,就在他准备提议原路返回之时,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纷纷扬扬的灰尘在狭小的过道中蔓延,傅云疏眼疾手快地将殷离声拥入怀中,捂住了他的口鼻。 一阵响动后,裘南挥舞着袖子连连咳嗽,待灰尘散尽后,三人惊奇地发现,大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 今日三更,最后一更入v[亲亲],会发红包和抽奖。 第24章 附身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石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上一个红色的盒子正被锁链紧紧缠在上面,而在盒子的正上方则悬着一柄长剑,剑身通黑,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剑柄则是红色的,散发着幽幽寒光。 “那是什么?”裘南瞪大了眼睛。 傅云疏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他认出了那柄剑,那是池度真人的断渊,没想到断渊剑居然会在这种地方。 看这情形,那个红木盒子是被镇压之物,而断渊剑则是镇物。 断渊有灵,能让其心甘情愿在此当镇物的,只有当年的池度真人,那红木盒子里究竟是什么,居然能让祖师爷拿出本命灵剑来镇压?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以防万一,还是离祭台远一点。”傅云疏低声提醒道。 看来还是得早点把他们带出去,等考核结束后再来亲自查看一番。 傅云疏又默默瞅了一眼祭台。 三人沿着祭台小心翼翼地寻找出口,走到一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想到你们居然也来到了这里!”潘天磊狠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云疏回头一看,只见潘天磊带着他那群小弟从洞穴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显然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潘天磊,你想干什么?”裘南警惕地问道。 潘天磊冷笑一声:“干什么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今日就是你们几个的死期就行。” 傅云疏皱了皱眉,潘天磊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们几个十分厌恶,遇上了也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可说到底这就是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然而此刻潘天磊显然是动了杀心,为什么? 而此时的主峰大厅内,在傅云疏几人跌入洞中的那一刻,所有的水镜画面全部消失,变成漆黑一片,整个主峰大厅再次陷入了死寂。 反应过来后,宁雪汐率先打破了沉默,“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身,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漆黑的水镜,“水镜怎么会突然失效了?” 宋闻琢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抬手掐诀,试图重新连接水镜,然而无论他如何施法,水镜依旧毫无反应。 “水镜与秘境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宋闻琢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难道是秘境出了问题?”宁雪汐皱眉问道。 底下的长老们也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今日这出着实是头一遭,清远宗数千年来第一次在入门考核上遇到这种情况。 而且,宗主今日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众长老们也是战战兢兢的。 宋闻琢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他的视线扫向潘宏儒,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盛。 ——到底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温询和叶修竹两人迅速赶到华阳院。华阳院原本是清远宗新弟子们入宗前的临时住所,自从上次尹思淼在这里发现魔族踪影后,华阳院就被宋闻琢下令锁起来了,几乎无人踏足。然而此刻,华阳院却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这里的气息不对劲。”温询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掐诀,一道淡淡的灵光在他指尖闪烁。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波动。 叶修竹则直接大步走进院内,四处张望:“通道被改到这里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温询,你确定通道被改到这里了?”叶修竹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温询睁开眼,点了点头:“没错,阵法的气息就在这里。虽然被隐藏得很好,但的确是被改到了华阳院。” “那还等什么?赶紧打开通道啊!”叶修竹催促道。 温询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皱眉道:“不对劲,阵法除了通道口的地方被改动外,似乎还被人动了其他手脚。” “什么意思?”叶修竹焦急问道。 温询指了指地面:“你看,这里的灵力流动很奇怪,像是被人刻意引导过。如果我没猜错,通道虽然被改到了这里,但入口已经被封死了,而且……可能还设下了陷阱。” 叶修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管他什么陷阱不陷阱的,直接破开不就行了?” 温询摇头:“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是当年温氏先祖设下的,虽然被改动过,但核心部分依然保留着。如果我们贸然破阵,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甚至导致秘境彻底崩溃。” 叶修竹沉默片刻,开口道:“多久?” 温询笑了笑,多年的默契无需多言。叶修竹相信他能够破解温氏先祖留下来的阵法,而温询也相信叶修竹在此期间能为自己安稳护法 “半个时辰。” 叶修竹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打扰你。” 温询点了点头,盘腿坐下,双手掐诀,开始仔细感应阵法的灵力流动。 与此同时,秘境内的地下空间中,潘天磊的杀意已经毫不掩饰。 “潘天磊,你疯了吗?这里是秘境,你杀了我们,自己也别想通过考核!”裘南大声喝道,试图让潘天磊冷静下来。 然而潘天磊却像是完全听不进去,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杀了你们?不,我只是想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而已。” 话音未落,潘天磊猛地一挥手,他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冲了上来,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直指傅云疏三人。 傅云疏眼神一冷,迅速将殷离声护在身后,低声道:“小心,他们不对劲。” 第25章 裘南也察觉到了异常,潘天磊的小弟们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他们被控制了!”裘南惊呼道。 傅云疏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拔出长剑,剑光一闪,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逼退。然而,那两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被击退后立刻又冲了上来,攻势更加凶猛。 “这些人不对劲,别留手!”傅云疏冷声道。 裘南也拔出了剑,与傅云疏并肩作战。殷离声虽然刚刚踏入修行门槛,但也迅速调整状态,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战斗瞬间爆发,潘天磊的小弟们虽然被控制后实力明显上升好几个等级,加上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战斗起来异常凶猛。傅云疏虽然实力强劲,但在秘境中被压制了修为,而且还要护着另外两人,面对这些不知疲倦的“傀儡”,一时之间也有些吃力。 “潘天磊,你到底想干什么!”裘南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大声质问。 潘天磊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越发诡异:“只是想送你们下地狱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潘天磊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变得空洞起来。紧接着,他的气息骤然暴涨,原本只有炼气期的修为,竟然在瞬间突破到了筑基期,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这……这是怎么回事!”裘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潘天磊。 傅云疏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不对,这个人不是潘天磊,他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让你察觉到了啊。”潘天磊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这不是他原本的声音,而是—— 第25章 认主 来者竟是潘宏儒! 傅云疏神色瞬间冷凝, 周身仿若覆上一层寒霜,他质问道:“潘长老此刻不在主峰大厅,反倒附身于你侄子身上潜入秘境之中, 最想做什么?” 潘宏儒冷冷地斜睨一眼, 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嘲讽:“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好奇心泛滥。” 殷离声紧紧攥住剑柄,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低声向傅云疏问道:“苏昀,我们该怎么办?” 傅云疏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动作如电,迅速从袖间掏出一张符箓。 他双唇急速开合,低声掐诀念咒, 符箓刹那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刺目金光, 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射出。 “破!”傅云疏沉喝一声。 金光精准击中潘天磊, 他的身躯猛地一颤,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然而,符箓也仅仅起到了微末的作用, 潘宏儒很快便稳住身形,恢复如初。 傅云疏微微一怔,心中满是诧异,虽说只是中品破天符,但以他的预估,收效不该如此甚微。 “裘南,带殷离声先走!”傅云疏压低声音,急切喝道。 裘南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我来拖住他,你们赶紧走!”傅云疏的语气不容置疑。 裘南咬了咬牙, 虽然满心不甘,但他也知道此刻绝非逞强之时。他一把拽住殷离声,低声催促:“走!” 殷离声一点都不想走,虽然他并不清楚苏昀的真实实力究竟几何,可对方毕竟身为御兽峰长老,且眼前状况诡异无比,苏昀恐怕难以应付。但他也明白,自己留在此处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极有可能成为累赘。 “走?今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踏出这秘境!”潘宏儒见这几人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 他身形一闪,速度快若鬼魅,几乎在瞬间便来到殷离声面前,裹挟着千钧之力的一拳轰然击出。 傅云疏反应亦是极快,迅速一步跨至殷离声身前,挥剑抵挡。然而,潘天磊体内传出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剑刃与拳头相撞的刹那,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汹涌袭来,傅云疏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震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 “苏昀!”殷离声瞳孔猛地骤缩,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哈哈哈……就这点微末实力,也妄图拦住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潘天磊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得意与嘲讽,再度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他的攻势愈发凌厉迅猛,傅云疏修为被压制,只能凭借着过往丰富的打斗经验勉力抵挡。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云疏的体力逐渐不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你们几个,去把那个红木盒子给我取过来!”潘宏儒一边与傅云疏激烈交手,一边转头指挥着那些被他控制的小弟。 几个小弟听闻,立刻如恶犬般朝着祭坛上的红木盒子冲去。可当他们靠近祭坛时,祭坛周围的阵法陡然亮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死死挡在外面。 “怎么回事?”潘宏儒眉头紧紧皱,冷哼一声后,手中迅速掐诀,一道黑色灵力如毒蛇般从他指尖射出,直取祭坛上的阵法。 然而,那道灵力刚一触碰到阵法,便被反弹了回来,险些伤到他自己。 “哼,我就不信破不了这个小小的阵法!”潘宏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一挥手,一道更为强大磅礴的灵力轰向祭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悬在红木盒子上方的断渊剑突然光芒大盛,刺目的光芒仿若烈日般耀眼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剑身剧烈震动,发出一声清脆激昂的剑鸣。紧接着,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从断渊剑中迸发而出,直直地迎上了潘宏儒的攻击。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空间都仿若被这股力量撼动,剧烈颤抖起来。 潘宏儒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仿若被寒霜打过的茄子,惨白如纸。 “断渊剑?”潘宏儒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柄长剑,眼中满是忌惮与不甘。 傅云疏趁机迅速退到殷离声和裘南身边,压低声音急促说道:“趁现在,快走!” 然而,就在此时,殷离声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感如潮水般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若被一层迷雾笼罩。 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意识却仿若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逐渐沉入黑暗的深渊。 “离声!”裘南见状,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他,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殷离声的意识在一片混沌黑暗中飘荡,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他试图呼喊求救,可喉咙仿若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孩子,你终于来了。” 殷离声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美的白衣仙人。 “你是谁?”殷离声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中满是戒备与疑惑。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说道:“我是池度。” “清远宗的祖师爷池度真人?”殷离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随即,他又很快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池度真人已然去世上万年之久,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自己面前? 池度似乎早已料到殷离声的反应,一脸了然地说道:“我已去世万年有余,如今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缕寄生在断渊剑中的残魂罢了。” “原来如此。”殷离声心中虽仍存疑虑,但还是向池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礼数周全。 “晚辈殷离声,见过池度真人,不知真人此番召见晚辈,所为何事?” 池度真人摆了摆手,语气和蔼地说道:“不必多礼,我在此等候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殷离声连忙应道:“祖师爷请讲。” 池度真人目光深邃,他缓缓问道:“你为何修行?” 殷离声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思,片刻后,坚定地回答道:“弟子修行,是为了变强,为了给家人报仇雪恨。” 池度真人微微点头,又接着问道:“那报完仇之后呢?你还要继续修行吗?又或者,倘若你一直没能找到仇人,报仇未能成功,又当如何?” 殷离声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仔细思量过。自灭门惨案发生以来,为殷家报仇便成了他一路前行的唯一动力,支撑着他走过无数艰难险阻,他从未想过报仇之后的事情。 “弟子……弟子未曾想过。”殷离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与困惑。 池度真人目光温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身上背负着诸多谜团,灭门惨案何其沉重,我深知你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 “可修行之路漫漫,一味地执着于仇恨,只会让你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迷失本心,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殷离声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道:“复仇便是我的本心,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第26章 “是吗?”池度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惋惜,“既然你一心想要复仇,那就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真人好意,可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真人费心了。”殷离声言辞疏离。 言外之意:外人别多管闲事。 池度真人仿若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自顾自地说道:“我有一剑,名为断渊,曾随我斩魔尊、封妖皇,开创清远,南征北战,历经无数腥风血雨,若你不嫌弃,收下它如何?” 殷离声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到了。 “不过,”池度真人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吗?殷离声陷入沉思,倘若真能得到灵剑断渊,那无疑将是他复仇路上的一大助力,可…… “还没考虑好吗,小孩?我可提醒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得抓紧时间做决定哟。”池度真人嘴角微微上扬,笑得一脸荡漾,仿若一个调皮的孩子。 “我答应你。”殷离声郑重其事地回答,眼神中透着坚定。 “行。” 池度真人招了招手,附身到殷离声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随后轻轻将他推开。 殷离声的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池度真人微微一笑,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淡若薄纱,几乎看不见了,说道:“这下我是真的要走了,你也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殷离声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喊道:“不对,前辈你等等!那个红木盒子里……”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池度真人那最后一缕残魂便消散在了这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 殷离声:“……”心中暗自懊恼,果然不该闲聊,应该先把要紧事问清楚。 与此同时,傅云疏几人只见断渊剑突然光芒大盛,刺目的白光让几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待光芒消散后,断渊剑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咦,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啊!”潘宏儒见状,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得意与张狂,没了断渊剑的压制,他自认为拿到那个红木盒子简直易如反掌。 傅云疏和裘南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两人迅速出手阻拦,却被那群被控制的小弟们如疯狗般缠上,死死绊住了手脚。傅云疏心中一沉,正打算解开禁制,拼尽全力一搏时,却见潘宏儒突然身形一晃,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哀嚎大叫起来。 “?”傅云疏等人皆是一脸疑惑,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主峰之上。 “咣当——”一声脆响,人头应声而落,鲜血溅洒在大殿的地面上,仿若盛开的红梅。 大殿内所有长老皆惊恐地望向宋闻琢,眼神中满是畏惧与震惊,仿若看到了恶鬼降临。 “宗……宗主,您……您杀了潘长老?”一名长老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中带着颤栗与恐惧。 宋闻琢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声音仿若寒冬的冰霜,冰冷刺骨:“不过是只剩下一缕神识的躯壳罢了,留之无用。” “啊?”众长老皆是一脸惊愕,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有长老壮着胆子上前查看情况,发现确实如宋闻琢所说,潘宏儒的神识早已不在这具躯体之中,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这是什么情况?”众长老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脸上满是迷茫与担忧。 宋闻琢施施然地走回座位上,神色淡然,仿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着。” 众位长老虽满心疑惑,但宗主已然发话,他们也只好继续胆战心惊地坐在原位,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身体啊啊啊,宋闻琢,老夫必定饶不了你!”潘宏儒神色狰狞,仿若恶鬼现世,在地上痛呼打滚,声音中满是怨毒与愤怒。 傅云疏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估计是将身体放在主峰里,跟着宋闻琢他们一同通过水镜查看秘境中的情况,没想到被宋闻琢识破,直接毁了他的身体。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傅云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脚下轻点,如离弦之箭般迅速上前,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直刺潘宏儒的胸口,欲给予他致命一击。 然而,潘宏儒却突然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一挥手将那道剑光轻易击碎,仿若那剑光只是不堪一击的泡沫。 “杀我?”潘宏儒阴沉着脸站起身,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黑色气息,“今日老夫就算是神魂俱灭,也要拉着清远宗陪葬,让你们都给我陪葬!”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黑色的气息仿若汹涌的潮水般,从他体内疯狂涌出,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暴涨。 潘宏儒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精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诡异的血光。他双手快速结印,动作迅疾,黑色的灵力瞬间化作一头巨大的凶兽虚影,张牙舞爪,仿若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朝着傅云疏等人凶猛扑去。 “小心!”傅云疏低喝一声,声如洪钟,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剑气挡在三人面前,试图抵御这凶猛的攻击。 剑气与黑色灵力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若天崩地裂。 “小小伎俩,可拦不住我!”潘宏儒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与得意,他再次控制凶兽虚影向几人袭来。 傅云疏此刻已然顾不了许多,就在他准备召唤出寒泣剑,拼尽全力一搏时,一柄巨大的扇子仿若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这里挺热闹啊。”一道慵懒的声音随之响起,打破了这紧张压抑的氛围。 第26章 审判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傅云疏眨眨眼,悄悄收回了准备拿剑的手。 宛若弯月的扇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被一只如通透白玉般的手接住, 叶修竹从空中施施然降落。 叶修竹身形一闪, 挡在傅云疏和裘南面前,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一道凌厉的风刃便朝着潘宏儒的凶兽虚影斩去。 “如此热闹的场面,那肯定少不了我啊,你说是吧,潘长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潘宏儒, 语气里却尽是冷意。 “还有我。” 温询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瞧了眼叶修竹, 嫌弃道:“你这扇子倒是越来越花哨了。” 叶修竹无语:“你管我。” 两人一唱一和, 轻松惬意的样子深深刺激了潘宏儒。 本来看到温询和叶修竹居然这么快就破了阵法赶过来时他心中还有一丝害怕,如今却只剩恼意了。 “峰主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小辈也敢来拦我?”潘宏儒冷哼一声, 双手迅速结印,黑色的灵力再次凝聚,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朝着叶修竹和温询扑去。 叶修竹哈哈一笑,扇子再次挥动,风刃与潘宏儒的凶兽虚影碰撞在一起,灵气碰撞,四周都为之一荡。 潘宏儒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叶修竹的实力如此强劲。他咬咬牙,口中念诀, 一条巨大的黑蛇凭空而出,竟与那凶兽虚影合为一体。 温询也眼神一凝,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抖,剑身上的幽蓝光芒瞬间大盛。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残影,直接迎上了那条黑蛇。 剑光如电,瞬间在黑蛇身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伤痕,他的左手也没闲着,打斗过程中时不时往那黑蛇身上扔点符箓。 傅云疏扫了一眼,黑蛇是潘宏儒的契约灵兽,那个凶兽虚影看气息大概是混沌,也不知这家伙从哪弄来的秘法,竟然将这点混沌虚影附在他的黑蛇上了。 不过傅云疏倒是不担心叶修竹和温询,以他们俩的实力自然是能应付的。 他转身想去查看殷离声的情况,恰好对上了殷离声刚睁开的眸子。 “醒了?”傅云疏半蹲着为殷离声把脉。 “嗯,”殷离声站起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符峰峰主和器峰峰主来了,”傅云疏示意他看那边打的正盛的几人。 潘宏儒已渐渐落于下风,虽说有混沌虚影的加持,但在叶修竹和温询两人的攻势下仍是节节败退。 “潘长老,你这黑蛇可不怎么样啊。”温询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潘宏儒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没想到这两人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双手再次结印,黑色的灵力在潘宏儒周身凝聚,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箭矢,朝着叶修竹和温询而去。 叶修竹见状,手中的扇子猛然一合,随即再次展开,扇面上浮现出一道道复杂的符文。他轻轻一挥,扇子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屏障,将那些黑色箭矢尽数挡下。 第27章 “叶修竹,别玩了,速战速决,虽说有顾师兄在外面稳住秘境 ,但再打下去秘境也会不稳的。”温询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 叶修竹点了点头,手中的扇子猛然一挥,扇身上的幽蓝光芒瞬间化作一道巨大的扇影,朝着潘宏儒斩去。 潘宏儒见状,连忙催动灵力,黑色的灵力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厚重的屏障,试图挡住温询的攻击。 然而,温询的剑影却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地穿透了潘宏儒的屏障,直逼他的胸口。 潘宏儒脸色大变,连忙后退,但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无法完全避开。 “噗——” 剑影穿透了潘宏儒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潘宏儒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你们……你们!”潘宏儒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这具躯体是他那个没用的侄子的,弃了也无妨。 就在潘宏儒准备金蝉脱壳之时,温询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哼”温询冷笑一声,“阵起!” 顿时金光大盛,潘宏儒瞳孔一缩,正打算强行挣脱时,他的灵魂却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潘天磊的身体中拽了出来,被叶修竹装入了一个小瓶子中。 “潘长老,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何必再挣扎?”叶修竹不嫌事大地摇晃着瓶子。 “早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温询就已经把阵法布好了,元气大伤的你自然不是我们俩的对手。” 小瓶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敲击声,叶修竹直接将瓶子收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处理好潘宏儒后,温询将目光投向傅云疏,他拿不定师叔祖的意思,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傅云疏明白他的顾虑,上前道:“温峰主,我们三人只是意外掉入了这个洞中,那潘宏儒估计是为了中央的红木盒子来,还请你们好好调查一番。” “这是自然,”温询无奈,师叔祖这是还没玩够呢。 如今新弟子们还在考核当中,反正潘宏儒这个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推,叶修竹和温询便没有多留,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赶到了主峰。 主峰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宋闻琢端坐在高位之上,目光如刀。 潘宏儒的神魂被叶修竹封在了一个特制的玉瓶中,此刻瓶身微微颤动,显然他还是没有放弃挣扎。 叶修竹走上前,将玉瓶放在宋闻琢前方的案几上,轻轻一拍瓶身,潘宏儒的神魂便被逼了出来,化作一道虚影,跪伏在地。 “潘宏儒,”宋闻琢的声音冷冽如冰,“你可知罪?” 潘宏儒的神魂微微颤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被他压下。 宋闻琢冷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道灵力在空中凝聚成一面水镜,水镜中浮现出潘宏儒这些年来的种种行径——收受贿赂、徇私舞弊、欺上瞒下,多次在入门考核中动手脚。 “这些,你可认?”宋闻琢的声音如寒冰般刺骨。 “你既已找到证据,为何又非得让我认下!”潘宏儒咬牙切齿。 宋闻琢懒得回答,反正自己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我很好奇,你在清远宗做了这么多腌臜事,每一件都是小心谨慎,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如今却为什么要冒险借你侄子的身体潜入秘境?”宋闻琢直直地盯着潘宏儒。 潘宏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抵赖,但仍不死心,咬牙道:“一时兴起罢了。” “还在嘴硬!”宋闻琢冷笑一声,“你是为了那个红木盒子而去的吧,关于这个红木盒子,你究竟知道什么?” 潘宏儒正准备狡辩,就听旁边温询淡淡开口:“我最近刚刚从一本古籍中修得了一个新的咒术。” 宁雪汐十分捧场:“说来听听?” 温询拉长了语调道:“噬魂咒,此咒使中咒之人的神魂受到侵蚀,像被虫子啃咬一样啃噬神魂,让中咒之人承受持续不断的剧痛,然后神魂逐渐虚弱、消散。” 他笑得十分和善:“我还没施展过呢,潘长老,要不要来体验一番?” 潘宏儒:“……” 他这些年在清远宗养尊处优,有人追捧着,神魂可受不了这个苦。 “我说,”潘宏儒闭了闭眼,“混沌虚影是我从御兽峰的秘阁中偷的,杜准不在,御兽峰有我和陈长老掌管,想要偷得混沌虚影的卷轴还是轻而易举的。” “至于那个盒子,我也是恰巧在找混沌虚影之时,发现了一本手札,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很多内容都模糊不清了,但是却记载了入门考核的秘境中有一个魔族至宝,是当年池度真人封印在那的。” 他像是察觉到已无力回天,自暴自弃般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我这段时间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事可能被发现了,就想着拿了那个魔族至宝向魔族太子燕南秋投诚。” “燕南秋狼子野心,嗜血残暴,这些年一直都对修真界虎视眈眈,我想他并不会拒绝这样的天降馅饼。” 潘宏儒像这些事都交代完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神魂也逐渐变淡,但他似乎还心存着一丝侥幸,希冀地望向宋闻琢。 “宗主,属下……属下只是一时糊涂,还请您看在我这么多年为清远中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一时糊涂?”宋闻琢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怒意,“且不说你那些收受贿赂的事,就今日而言,你身为清远宗长老,竟然意图勾结魔族,盗取秘宝,这还叫一时糊涂?” 潘宏儒的神魂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狡辩,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宋闻琢,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清远宗在你手里,早就腐朽不堪!我不过是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罢了!” 宋闻琢不愿理会他的无能狂怒,转过身闭了闭眼,略带疲惫道:“御兽峰长老潘宏儒,勾结魔族、行受贿赂,罪无可恕,将其神魂押至思过崖,受永世雷刑之苦。” “啊啊啊宋闻琢,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潘宏儒凄厉的尖叫消失在空中,叶修竹面不改色地收回玉瓶。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宋闻琢缓缓坐回座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长老,冷声道:“潘宏儒之事,诸位长老可有何看法?” 众长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开口。潘宏儒的罪行昭然若揭,他虽已服诛,但此事牵连甚广,方才那水镜之中也不止他一人,也不知道宋闻琢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与潘宏儒有牵连的人。 就在众人诚惶诚恐之时,宋闻琢开口了:“所有……” “宗主!”叶修竹突然打断他的话,“秘境塌了。” 第27章 寒泣 突如其来的消息好似一记重锤猛地打断了宋闻琢接下来准备说的话。不过, 众人里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温询。 “不可能啊,”温询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眉头紧紧拧成了个“川”字, 口中喃喃, “秘境经我亲手加固,况且还有顾执南在那儿守着,怎么会突然坍塌呢?” 宁雪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声好气地呛声道:“定是你们刚才的动作太激烈,才搞出了这档子事儿!” 温询这人,平日里对诸事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成天都是云淡风轻的。可一旦碰上和他的阵法、符箓相关的事儿,就变得格外较真。 宁雪汐这话无疑是狠狠踩在了温询的痛点上。温询当即就炸了毛, 撸起袖子, 准备和宁雪汐好好理论一番。宋闻琢无奈地叹了口气,赶忙上前劝架。 “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赶紧去看看啊!” 这一天,就没消停过。宋闻琢也不想再继续干坐在这儿了,当即立断决定亲自前往事发地,一探究竟。 通道入口被潘宏儒改到了华阳院。当时事情紧急,温询没来得及改回去,只是匆忙打开了通道。 宋闻琢等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华阳院,眼前的景象却出乎他们的意料,场面远没有宋闻琢想象中那般混乱。 顾执南抱着剑,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目打坐,神色平静, 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下方,尹思淼等人正有条不紊地组织弟子救助伤员。 虽说有伤员,但现场连一丝血腥味儿都闻不到。宋闻琢暗自思忖,一般的秘境坍塌,会闹出这么小的动静吗? 第28章 “顾渊,”宋闻琢快步走到顾执南身边,神色关切,“你传音给叶师弟说秘境塌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呀对呀,”叶修竹也赶忙凑了上来,满脸焦急,“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秘境确实塌了,”顾执南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认真说道,“我话还没讲完,你就主动切断了传音,这不能怪我。” 叶修竹心里直犯嘀咕: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平常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我哪知道你后面还有话要说啊!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顾执南的面讲出来的,只能憋憋屈屈地转移话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叶修竹问道。 “此事我来同你们说。”另一头,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 宋闻琢等人循声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傅云疏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正从屋子中稳步走出来。 “师叔祖!”宁雪汐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一般蹭到傅云疏身边,眸子里像是盛满了璀璨的星光,晶亮晶亮的。 宋闻琢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挤,不着痕迹地将宁雪汐挤开,自己站到傅云疏跟前,恭敬地行礼:“师叔祖安好,这几日可玩得尽兴?” 傅云疏微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还可以,不过你们还是先进来吧。” 宋闻琢几人跟在傅云疏身后进了屋。 只见床中央坐着殷离声,他上半身的衣裳被褪了下来,整个人湿漉漉的,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瞧见他们进来,裘南和严霜宛非常自觉地缩到角落里,活脱脱像两只胆小的鹌鹑,一声不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闻琢满脸疑惑,开口问道。 半个时辰前,温询和叶修竹将潘宏儒带走后,傅云疏等人准备继续进行考核。 蛇蛊花和碧月灵果都已顺利拿到,如今就差聚灵草还没收集。他们打算等殷离声醒来后,立刻去寻找聚灵草。 殷离声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傅云疏正将手掌覆在他额头试温,动作猛地顿住,指尖残留的灵气如同春日里消融的细雪,渐渐消散。 这次殷离声倒是醒得很快,可醒来后,却一直沉默不语,脸色看着也不太好,透着一股子苍白与憔悴。 “可算醒了。”裘南从火堆旁探出头来,手里举着烤得焦香四溢的灵兔腿,热情地招呼道,“刚猎的,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殷离声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因为之前耽误了不少时间,傅云疏虽说有些担心殷离声的状况,但想着潘宏儒已被解决,秘境里又没别的危险,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待裘南吃完后,几人赶忙继续赶路。 聚灵草最喜欢生长在阳光充足、灵气充沛的地方。傅云疏抬手掐诀,只见一只小巧玲珑的灵蝶,骤然出现在眼前,翅膀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跟着它。”傅云疏开口说道,声音沉稳而有力。 众人紧紧追随着傅云疏召唤出的灵蝶前行。一路上,四周的灵气愈发浓郁,显然,离聚灵草的生长地已经不远了。 裘南走在最前面,手中握着一柄普通的铁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殷离声跟在他身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也略显虚浮。傅云疏则缓步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暗自思索着事情。 方才在与潘宏儒打斗的时候,断渊剑突然消失不见,殷离声也随之晕倒,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两者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灵剑断渊,傅云疏总觉得,除了因为它是祖师爷的佩剑之外,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到底是哪儿呢?他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前面那个山谷好像有聚灵草。”裘南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前方一片开阔的山谷。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山谷的面貌也逐渐清晰起来。云雾缓缓散开,金色的阳光,就像一斛融化了的金箔,顺着山脊,缓缓倾泻而下,给整个山谷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大片大片的聚灵草,在山谷中随着清风轻轻摇曳,叶片上金色的脉络,如同古老而精巧的符文,正贪婪地吸纳着每一缕光线与灵气,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嗖——”一支弩箭挟着劲风,突然射来。傅云疏的动作却比弩箭更快,在弩箭射出的那一刻,便迅速抬手拔出了剑。 只听“当”的一声,兵器激烈碰撞,箭矢被精准地斩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出来吧。”傅云疏冷冷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片刻的沉默后,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草丛中缓缓站了起来。那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草叶,仔细一看,正是严霜宛。 “严姑娘?”裘南满脸惊讶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居然是你。” 见是熟悉的人,严霜宛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是你们啊。” 傅云疏缓缓收回剑,神色平静地说道:“看来是误会一场。” “我……我从小就不太认得清路,进入秘境后一直在瞎转悠,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找到这片山谷里来了,此处有很多聚灵草,”少女似乎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可是蛇蛊花和碧月灵果我完全不知道该去哪找,估计这次考核没什么希望了。” 傅云疏暗自思忖,看来这孩子是个路痴啊。他不禁微微失笑,不过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用目光示意裘南上前劝劝。 “别担心,”裘南连忙把他们之前为严霜宛留着的蛇蛊花和碧月灵果拿出来,热情地递到她手上,“我们仨运气好,刚好碰到了这两样,也帮你准备了一份。” 严霜宛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与惊喜,她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裘南直接把东西塞到了她手上,笑着说道:“我们可是朋友诶!” 严霜宛愣住了,“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居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谢谢……”严霜宛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寒暄完后,四人马不停蹄地准备开始采摘聚灵草。 殷离声蹲下身,刚准备伸手去摘,脑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疼得他脸色煞白。 ——喂,小孩!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手中的聚灵草缓缓滑落,殷离声痛苦地抱住头,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是谁?殷离声在心中问道。 ——一个暂时没有承认你的剑灵而已。那声音回答道。 殷离声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断渊剑的剑灵。 ——先别管那么多,听我说啊,虽然我已经将力量封印了九成,但你的修为毕竟太弱,哪怕连本大爷的一成力量都无法承受,所以你醒过来后才一直如此虚弱,我们之间也没有真正缔结契约。剑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急切地响起。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聚灵草汇天地灵气于周围,你听我指挥,我教你用这些灵气提升修为,起码能承受我一成力量再说。 ——好。殷离声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应道。 殷离声总算知道了自己醒来后为什么一直如此虚弱,既然有办法提升实力,那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按照断渊剑的指示,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打坐。 四周灵气瞬间异动,如同汹涌的漩涡一般,在殷离声周围疯狂环绕。傅云疏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一凛,紧紧盯着殷离声。 炼气二阶……炼气三阶……炼气四阶……殷离声的修为正在不断飞速增长着。 裘南和严霜宛也围了过来,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傅云疏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灵气中心的殷离声,眼神中透着警惕与担忧。 炼气八阶……炼气九阶…… 终于,在殷离声修为即将突破筑基期时,傅云疏骤然卸下术法,恢复了原本的面貌,也不再在意秘境的限制,直接将大乘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强大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震颤。 他一抬手,立刻制止住了灵气被殷离声吸入。然后虚空一握,一个白色的团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一样,从殷离声身体中缓缓脱离了出来。 第29章 “啊啊啊好痛!你放手,快放手!”白团子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 傅云疏冷冷地盯着它,眸子像是淬了冰,寒意十足。 “你是断渊剑的剑灵?”傅云疏开口问道,声音冰冷刺骨。 白团子见这人居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立马神气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身子。 “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那还不赶紧松开,我可是清远宗池度真人的佩剑。”白团子趾高气昂地说道。 “我管你是谁!”一柄剑直接架在了白团子身上。 剑身狭长,线条流畅且透着冷冽的光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森冷之气,隐隐有淡蓝色的幽光流转。 这次傅云疏拔出的不是清远宗配制的普通铁剑,而是他自己的、属于怀微仙尊的佩剑——寒泣。 寒泣剑一出,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你想害他,嗯?”傅云疏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若来自九幽地狱。 第28章 质问 场面陷入僵局, 气氛剑拔弩张。 白团子浑身瑟瑟发抖,对方那森冷的目光仿若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毫无声息地穿透空气, 直直朝它射来。 它的身体在这冰冷刺骨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铁链紧紧束缚, 动弹不得半分,周遭的温度似乎也在瞬间降至冰点,寒意彻骨。 “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即便身体已然被恐惧笼罩, 白团子还是鼓足勇气, 硬着头皮反驳傅云疏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池度要我辅佐这个孩子成就大道, 作为他的佩剑,我肯定要听他的话。你瞧这孩子的修为,不就从炼气一阶一路飙升到炼气九阶了吗?本来马上就要突破到筑基了, 结果你却突然插手打断,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见不得他好呢!” 白团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激动,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看你这修为, 也算是一方大能, 不会是嫉妒这孩子的天赋,想趁他还没成长起来,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吧!” “没错,你是池度真人的佩剑,你听从他的指令行事。”傅云疏并未顺着白团子的话往下说,反而将寒泣剑又往前递了几分,剑身寒光闪烁, 透着丝丝寒意。 “正因如此,你全然不顾殷离声此后的修行之路,不在乎他才刚刚踏上修行之途,如今贸然筑基会不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你心里只有池度真人交代的任务,除此之外,一概不管。” “若我方才不出手阻止,一日之内飞升筑基,又有你这个上古神剑在旁扶持,殷离声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修真界万年内的第一天才,百年元婴,五百年渡劫,并非毫无可能。” “可那之后呢?” 白团子顿时沉默了,它心里很清楚,渡劫之后,殷离声的修为恐怕很难再有寸进,而且由于没有打好基础,他的身体将会日复一日地承受噬骨之痛,生不如死。 “所……所以呢?”白团子瑟缩了一下,气焰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嚣张,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 “池度询问他的意愿时,这殷家小子可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的,并非我们强迫他,那这后果自然也是他必须承担的。” 傅云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怜惜:“殷离声只是个孩子,即便再怎么早熟,他也不过七岁,心智尚未成熟,根本不清楚那些后果意味着什么。他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你和池度因为自身的目的,也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可我在乎。”平日里仿若凛冽北风一般冰冷的嗓音,此刻却如同春日里的一汪春水,柔和而温暖。 “我希望他的一生可以长长久久,安稳顺遂,即便没能成为一方强者,即便他始终碌碌无为,我也有足够的能力护他周全。” 傅云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掷地有声的话,他自己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正被他威胁着的白团子和旁边一直拼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裘南、严霜宛两人,却被这番话深深震撼,呆立当场。 “可是……”白团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妥协。“我与他之间的契约已成,我最多只能将力量压制一成,这孩子若不能将修为提升至筑基,那也会因为承受不住我的力量,在三日之内就爆体而亡,晚死总比早死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这也是在帮他。” 一旁的裘南听得火冒三丈,心里想着:他为什么会面临早死还是晚死的问题,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但裘南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个剑灵,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傅云疏:“苏……苏前辈,您都说了会护殷离声一世周全,您一定有办法救救他,是不是?” “能救。”傅云疏神色平静,缓缓收回寒泣剑。 被放过的白团子刚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顺下去,傅云疏那修长好看的手便如闪电般伸出,一把将它捏住。 “呵,一成是吧。”磁性清润的嗓音在此刻的白团子听来,却如同恶鬼低语,令人毛骨悚然,“那我将你的力量压至半成不就好了。” “救……救命!你要做什么!我……”白团子惊恐地尖叫起来,可剩下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便消散在风中。 傅云疏迅速在白团子身上套了一层法罩,将它紧紧困在里面,随后布下一座复杂的阵法。 “名剑断渊是吧,在殷离声到达筑基大圆满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当一把普通的灵剑!”傅云疏的声音冰冷。 白团子在法罩中疯狂撞击,试图挣脱束缚,可无论它如何挣扎,这层法罩都稳如泰山,愣是没有挪动半分。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被套上封印,力量也被压制得只能使出半成,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啊啊啊啊啊啊——”它疯狂尖叫,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可傅云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它。在封印完成后,傅云疏又将白团子直接塞回了殷离声体内。 殷离声此刻仍紧闭着眼,在地上静静打坐。傅云疏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神色关切地注视着他。 “殷离声,你听好了,我不管你之前答应了池度什么,都给我把那些话当做耳旁风,统统忘掉。”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修为,然后——”傅云疏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把这个该死的断渊剑给我驯服了,让它明白,从今以后,断渊剑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殷离声,而不是那个已经死了上万年的池度。” 在傅云疏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秘境骤然开始崩塌,地动山摇,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所有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来,狼狈不堪。 傅云疏知道,殷离声这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万幸的是,并没有人因为秘境崩塌而受伤,那些受伤的弟子都是在历练时造成的伤。 “所以……”即便是见过无数大场面,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宋闻琢,此时声线也不禁有些颤抖了。“师叔祖您为了帮这小子驯服断渊剑,一个没留神把秘境弄塌了是吗?” 傅云疏:“……”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咳咳——”傅云疏微微撇过头,错开宋闻琢的视线,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秘境的支柱其实就是碧月灵树下的那个阵法以及作为阵眼的断渊剑,如今阵法已毁,断渊剑也与殷离声缔结了契约,秘境迟早是要塌的。” “之前没塌只是因为断渊剑还在里面没跟着出来而已,我把它的力量封印得只剩半成,不过是稍微加速了一下这个过程。” “解释那么多,不还是为了这小子。”叶修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幽怨,语气酸酸地说道。 傅云疏:“……”小叶这张嘴,有时候真的可以不用这么多话。 “不过,”宁雪汐更担心另一件事,神色忧虑地问道,“池度真人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有师叔祖您那样说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无所谓。”傅云疏的语气算不上好,“池度真人在天之灵若真有怨气,那也尽管冲我来好了。” 叶修竹等人一时都沉默了,气氛有些凝重。 “师叔祖说笑了。”宋闻琢淡然一笑,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祖师爷宽宏大量,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就算知道了此事,也不会跟我们这群小辈计较的,而且,无论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要找的第一个应该是我这个清远宗宗主。” 傅云疏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说什么呢,我这个长辈还没死呢,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几个小辈。” 第30章 几个清远宗峰主在这谈论失去了上万年的祖师爷如果回来找麻烦该如何应对,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行了行了,没事都出去哈,”宁雪汐直接将人往外赶,神色焦急地说道,“那姓殷的孩子正是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说的也对。”众人纷纷点头,连忙都离开了房间。 等这群峰主们都走干净了,裘南才迟疑地挪过来,一脸纠结的模样。看着他这副样子,傅云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话等他醒来再说吧。” 热,这是殷离声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牵引着,逐渐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如同梦境一般虚幻不实,最终定格在了一片炽热的熔岩之地。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火山口边缘,脚下是翻滚涌动的炽热岩浆,火光冲天,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硫磺味,令人作呕。 殷离声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哪里?”殷离声低声喃喃自语,目光急切地四处搜寻,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就在这时,火山口中央的岩浆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 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岩浆深处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天空。殷离声眯起眼睛,因着强光的刺激,他只能勉强看清那光芒中似乎包裹着一柄长剑。 “那是……断渊剑?”殷离声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隐约猜到了什么。 光芒渐渐消散,一柄熟悉的漆黑长剑出现在他眼前。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与周围炽热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这是断渊剑诞生之时的情景。”殷离声低声自语,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柄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速度极快,仿若一道闪电。那身影稳稳地落在了火山口边缘,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那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眉目间透着一股凌厉的英气。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断渊剑,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终于成了。”男子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殷离声立刻认出了这名男子——清远宗祖师爷,池度真人。 “从今日起,你便随我征战四方,斩妖除魔,护佑苍生。” 接下来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殷离声眼前快速闪过。 他看到了池度真人手持断渊剑与魔族大军激烈激战的场景。 剑光如虹,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魔族大军在他的剑下节节败退,丢盔弃甲,最终溃不成军。 “魔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池度真人冷喝一声,声音响彻天地,手中的断渊剑猛然斩下,剑光如雷霆般劈向魔族首领。 魔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剑光中瞬间灰飞烟灭,化作一片虚无。 紧接着,画面一转,殷离声又看到了池度真人对上另一个人。那是一个俊美妖异的男人,漆黑如墨的及地长发随风飘动,浑身都透露着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结合之前看到的魔尊形象以及修真界中有关池度真人的传说,殷离声猜测此人应该是妖皇少虞。 少虞和前面那个魔尊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他要比魔尊强悍得多。 池度真人手中的断渊剑如同灵动的游龙般,在空气中穿梭自如,剑光闪烁,每次攻击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仿若能撕裂苍穹。 可少虞却丝毫不惧,他身形飘忽,轻轻松松就躲过了这些攻击,就好像池度真人的攻击对他来说只是儿戏。 激战半天,池度真人已是强弩之末,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可少虞看着却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神色悠然。 “池度,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就凭你还想杀我,简直是痴人说梦。”少虞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池度真人,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池度真人撑着剑半跪在地,他艰难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轻轻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绝。 “少虞,你大意了。” “什么?”少虞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话音未落,少虞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中,仿佛被黑暗吞噬。 “杀不死你,难道还封印不了你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殷家……”池度真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因为力竭而晕了过去,身体缓缓倒下。 殷离声瞳孔震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想上前去询问池度真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可这不过是断渊剑的回忆,而且已经是上万年前的事了,池度不可能回答他的。 就在这时,四周的景象开始逐渐消散,如同雾气般慢慢消失,变成了一片漆黑。 “你看到了吗?”白团子的身影突然出现,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 “看到了。”殷离声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我的主人池度,当年他手持我,斩魔尊、封妖皇,南征北战,开创清远宗,给修真界一个太平盛世。”白团子越说越得意,声音也越来越大。 “刚刚外面那个狂妄的小子,还说让你驯服我,让你为主,可笑,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超越池度呢,凭臆想吗?” “当然是凭着——” 第29章 契成 “我是个活人。”殷离声神色平静, 语气波澜不惊,仿若陈述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啊?”白团子瞪圆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那样子就像被一记重锤狠狠敲中,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你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它气得浑身发抖,在殷离声身旁上蹿下跳、飞来飞去, “池度好歹也是你们修真界德高望重的大前辈, 你就不能放尊重点!” 殷离声不慌不忙,抬手轻轻一抓, 便将焦躁的白团子攥在了掌心:“你先别飞了,听我把话说完。” “剑斩魔尊,是为了止息干戈;力封妖皇, 是为了护佑世间,池度真人以剑证道,庇佑修真界万年太平,我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甚至还不确定能不能加入清远宗的普通弟子,自然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明白就好, 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白团子一听这话, 又神气了起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可是,”殷离声话锋陡然一转,“有一件事,池度真人确实比不过我。” 白团子一听,顿时不服气了,扯着嗓子问道:“什么?” “我是个活人。”殷离声目光灼灼, 神色诚恳,“活着,就意味着拥有无限可能。” 白团子一下子懵了,呆在那儿不知所措。殷离声乘胜追击,继续说道:“万年过去,时光荏苒,池度真人如今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你也被困在这秘境之中,无法脱身,纵为名剑,如今却只能蒙尘。” “断渊,你当真甘心吗?” 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眼中的光芒炽热似火,白团子像是被那目光灼伤,下意识地连连往后退。 万年之前,是这片大陆最为辉煌灿烂的时代,天骄辈出,世间人才济济。可如今,时光如流,沧海桑田,自己也已在这秘境中沉寂万年,它怎么会甘心呢?但是…… “放肆!”一声暴喝骤然响起,“我的事轮不到你多问。” 殷离声脚下的地面猛地开裂,无数由剑气凝聚而成的锁链如狰狞的蟒蛇般瞬间缠上了他的四肢。然而,他却好似毫无惧意,迎着那扑面而来、仿若实质的剑气,毅然向前踏出一步。 “你巧舌如簧,我辩不过你,可即便如你所说,我又凭什么要选择你呢?这世上少年英才多如牛毛,选择千千万万,你殷离声又算什么东西?”白团子依旧没有松口,语气中满是质疑。 “可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剑气锋利无比,割破了他的皮肤,殷红的血珠一颗颗滚落,坠入无尽虚空,而后又化作点点星火,转瞬即逝。 “如若我没猜错,从我踏入这秘境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注意到我了。”殷离声微微眯起眼睛,开始仔细回想进入秘境后的点点滴滴,“噬骨蛇的突然撤离,引气入体时莫名响起的剑鸣声,背后都有你们的暗中操作吧。” 白团子陷入了沉默,殷离声所言确实句句属实。 “虽然我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我身上必定有池度真人所图谋之处,不然你们也不会一次次出手救我。”殷离声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断渊剑记忆里,池度真人与妖皇少虞对战时最后说的那句话。 第31章 殷家……会是指北境殷家吗? “说了这么多,”白团子飞到殷离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殷离声,有什么东西是只属于你的,能够打动我的呢?” “没有,”殷离声回答得干净利落,无比坦诚,“殷家覆灭之前,我一直被困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从未踏入修行之道,也未曾识字习武,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孩子罢了。” “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承诺。” “无论你和池度真人为什么选择我,又有着怎样的目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白团子疑惑地问道:“什么交易?” “你助我提升实力,让我能够手刃仇人;我帮你完成池度真人所托付之事。断渊,你敢做这笔交易吗?”殷离声再次发问,目光紧紧锁住白团子。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拉长。 良久,白团子突然嗤笑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之前外面那个没礼貌的小子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你驯服我,如今你却只是想和我做笔交易,你就不怕那小子知道了生气?” 殷离声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浅笑。他心里清楚,断渊剑这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提议。 “这便不劳你操心了。”殷离声的语气从容不迫。 “哼!”白团子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周身光芒一闪,瞬间化作了那柄漆黑如墨的断渊剑模样。 刹那间,苍青色的雾气氤氲而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断渊剑周身,与此同时,三十六道金色篆文如星辰般逐一浮现。 “上万年过去了……”白团子的声音陡然间褪去了往昔的稚气,化作清越剑鸣震荡在无尽虚空之中,“没想到这个契约仪式竟还有再次现世的时候。” 随着话音落下,漆黑的剑身上慢慢浮现出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裂纹。 与此同时,殷离声脚下,一个繁复而神秘的金色阵法也正缓缓浮现,符文闪烁,光芒流转。 “以汝骨为鞘,以吾魂为刃。”断渊剑的声音愈发空灵,殷离声只觉左胸处一阵奇异的感觉传来,低头望去,只见一个透明的剑形空洞缓缓浮现,而断渊剑正逐渐填补这个空缺。 当剑柄完全没入心口的瞬间,最后一道契约符文彻底烙进了他的神魂深处。刹那间,一声嘹亮而激昂的剑鸣直冲云霄。 至此,契约已成。 这声剑鸣仿若一道惊雷,响彻整个清远宗。 清远宗内,所有剑峰弟子的佩剑都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纷纷发出嗡嗡的响应之声。 这般从未有过的奇异景象瞬间在清远宗内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弟子们纷纷走出房门仰头望向那剑鸣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师叔祖!”宋闻琢神色焦急,匆匆推门而入,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傅云疏见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而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应该已经成功了。” “那就好。”宋闻琢见床上之人尚未苏醒,深知此时不便打扰,很快转身离开了房间。 傅云疏微微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之中,瞬间感受到了识海中寒泣剑的躁动。 “寒泣,他成功了,对吗?”傅云疏轻声问道。 “铮——”寒泣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似在回应着他的疑问。 “这样也挺好的,你之后就有玩伴了。”傅云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铮——铮——”寒泣剑再度发出两声剑鸣,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和那个没礼貌的暴脾气可不一样。 “好了好了,不要跟断渊一般见识。”傅云疏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劝慰道。 “铮——铮——铮——”寒泣剑的剑鸣愈发急促,这个问题像是对他十分重要。 ——你真的要收那小子为徒吗? “他挺好的啊,”傅云疏微微歪了歪头,“不是吗?” “铮——铮——”寒泣剑发出两声剑鸣,语气中带着几分勉强, ——随便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照顾一下那个粗鲁的暴脾气。 傅云疏闻言,不禁失笑出声,“我知道,我们家寒泣最懂事了。” “铮——”寒泣剑又发出一声傲娇的剑鸣,似在回应着傅云疏的夸赞。 “嗯哼——”就在这时,床上的殷离声发出了一声闷哼,像是即将苏醒的征兆。 “看来是要醒了啊。”傅云疏轻声喃喃一句,而后转身推门,准备离开房间。 见他要走,裘南连忙快步上前,焦急地询问道:“怀微仙尊!您不留下来等离声醒了再走吗?” “不了。”傅云疏轻轻摇了摇头,神,“就说苏昀已经离开了,明天便是拜师仪式了,你们好好想想要进入哪个峰吧。” “仙尊——”裘南还欲再言,可傅云疏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他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奈与不解。 “霜宛,你说仙尊这是想做什么?”裘南满脸疑惑,转头看向严霜宛,“这几天仙尊对殷离声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还以为仙尊是起了心思,想收离声为徒呢。” 严霜宛轻轻摇了摇头,“仙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轻易猜测出来的。” “说的也对,不过你说,”裘南话锋一转,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离声啊?” “不要吧。”严霜宛微微皱了皱眉头,神色间带着几分踌躇,“听怀微仙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 “好吧。”裘南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却也只能暂时按下不提。 殷离声醒来之时,发现四周是他那夜和苏昀在华阳院住的房间,裘南和严霜宛正神色紧张地站在床边望着自己。 “老天保佑,离声你可算是醒了,”裘南拍了拍胸口,长呼一口气,“我们可都担心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之前浑身冷汗的样子有多吓人,不是我说啊,这两天真的是……” 严霜宛也在旁边频频点头,时不时附和两声。 殷离声却没什么心思听他喋喋不休。 “苏昀呢?” 第30章 诉求 裘南没想到殷离声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问这个, 他求助似地望向严霜宛,希望对方能给个回答。 严霜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心里直犯嘀咕:“别看我啊,我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这般模样, 殷离声哪能没察觉出异样。他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急切问道:“苏昀呢?他没和我们一起出来?还是说出什么意外了?” “你先别着急。”最终, 还是裘南率先打破僵局, 语气尽量放得轻柔,试图安抚殷离声的情绪, “苏公子他离开了。” “离开了?”殷离声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写满了质疑,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懵懂, 显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是啊。”裘南脑筋飞速运转,一本正经地扯着谎,“你也能看出来,他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不一样,他就是来这儿凑个热闹, 压根没打算真拜师。明天就是拜师仪式了, 苏公子既然没这打算,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自然就走了。” “是这样吗……”殷离声声音低了下去,神色间一片茫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裘南和严霜宛瞧着他刚苏醒,心情又低落,生怕再刺激到他, 简单安慰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殷离声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地板,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人生在世,哪有不散的筵席,你至于这么低落吗?”白团子的声音在殷离声的识海中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殷离声抬手,轻轻按住心口,像是要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断渊,你不懂。” 白团子在识海中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满是不屑:“我不懂?我在这世间存活了上万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苏昀,不过是你生命里的过客罢了,你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殷离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低声喃喃:“我总觉得,他不该只是个过客。” 顿了顿,殷离声又补充道,“而且,你不是被困在秘境中上万年吗,又能见过多少人?” 话音刚落,一团白影“嗖”地从殷离声体内钻了出来,正是断渊剑灵幻化而成的白团子,此刻它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语气暴躁得像是要喷火:“你个臭小子,就会气我是吧?怎么说话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辈!” 第32章 殷离声无奈地伸出手,将白团子稳稳按住,劝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顶撞前辈。” “这还差不多。”白团子飞到他面前,在空中晃了晃,“那人不过是个修为高深些的修士罢了,你如今有了我相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个苏昀这般耿耿于怀?” 殷离声没有回应,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昀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眸,明明是那么冷,却总会在他遇到危险时闪过一丝关切。 苏昀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遇到危急时刻,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是“不相干的人”呢? 断渊剑见他依旧不说话,愈发不耐烦起来:“殷离声,你别忘了,你身负血海深仇,还有池度的嘱托尚未完成,现在这般消沉,还怎么成就大事?” 殷离声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沉溺在这些情绪里。” 他抬起头,打量着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屋内还保留着前几日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可那个曾与他同榻而眠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不过,殷离声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此次分别,日后总有重逢之日。当务之急,还是潜心修行才最为重要。 另一边,傅云疏回到听雪峰后,便径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并非不想留下来继续陪伴殷离声,只是一来考核已然结束,既然动了收殷离声为徒的念头,那“苏昀”这个身份,确实没必要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毕竟,他堂堂怀微仙尊也是要面子的!活了九十九世的人扮作十几岁的少年,和一群孩子混在一起胡闹,让宋闻琢他们知道也就罢了,要是被未来的徒弟知晓,那可真是有些颜面尽失。 至于二来…… 傅云疏盘膝而坐,开始打坐。 殷离声即将突破筑基的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忙着打断殷离声的筑基,没能抓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如今终于有了空闲,自然要好好探查一番。 傅云疏闭目凝神,心神沉入识海之中。 他的识海广袤无垠,仿若一片浩瀚的星空。周围星辰点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然而,这片星空并非平静无波,而是被一层厚重的灰雾笼罩着,灰雾中隐隐透出几道金色的符文,宛如锁链般缠绕在识海的深处。 ——这是天道压制他飞升的封印。 傅云疏曾多次尝试突破这层封印,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开始九世时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道封印,天道将其隐藏得很好。 傅云疏是第十世时才偶然发现的,在那之后天道干脆也不装了,封印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出来,每每都令傅云疏恨得牙痒痒,这些年他尝试了无数次方式,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当真是可恶。 “寒泣——” 傅云疏低喝一声召出寒泣剑,磅礴的灵力瞬间涌动。 刹那间,寒光闪过,剑鸣声划破寂静,他猛地挥出一剑,凌厉的剑气裹挟着凛冽的风霜,如汹涌的怒潮般向封印扑去。 “锵——” 两者碰撞产生的巨大气浪似乎令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一瞬,可那道封印却没有丝毫变化。 傅云疏缓缓收回寒泣剑,目光紧紧地盯着封印,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查看了数遍,可封印就像前几十世一样,毫无变化。 “难道是我的错觉?”傅云疏收回剑,不甘心地又望了一眼封印,然后转身离开。 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反倒还是给自己的眼睛找罪受,不如早点走。 可惜的是,傅云疏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有一道金色的符纹悄然裂开了一条缝。 “咔嚓——” 门板应声倒地,正在洗脸的殷离声茫然地抬头,就这么与门外同样震惊的裘南对视上了。 裘南蹭地一下退后好几步。 “我不是我没有,这门可不是我弄坏的啊,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谁知道它这么脆弱啊。”裘南欲哭无泪。 “没事,”殷离声走过来安抚,低声道,“断渊刚出来有点兴奋,昨晚满屋子乱飞给这门撞了好几下,估计是它的锅。” “喂喂喂你小子!”白团子在殷离声识海中疯狂抗议,殷离声权当没听见。 “这么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它的锅,”裘南也有模有样地低声说话,“昨日宗主还大力推开这门好几次,你想想宗主那种大能,力气肯定不小,估计这门当时就被推出内伤了。” “宗主?”殷离声有些惊讶,“他也来过吗?” 裘南这才想起来还没和殷离声说过昨天外面发生的事呢。 他连忙道,“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昨天你不是把秘境搞塌了吗,断渊还引得整个清远宗的剑都发出剑鸣,宗主他们编了一套说辞,我现在说给你听,你等会儿出去可别露馅了。” “好。” “宗主他们对外的说法是御兽峰的潘长,哦不,现在是潘宏儒,说他混入秘境图谋不轨,在里面没压制修为才造成的动乱。” “至于那剑鸣,”裘南停顿了一下才道,“说是怀微仙尊昨日出关小有突破,他的寒泣剑引起了弟子们的剑鸣。” “怀微仙尊出关了吗?”殷离声好奇道。 裘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宗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已经出关了吧。” “这样啊……”殷离声若有所思。 裘南见他似乎没起什么疑心,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忽悠过去了。 “聊了这么久差点把正事忘了,”裘南瞧了眼天色,拉着殷离声往外跑,“今日可是拜师大典,快走快走!” 两人刚到门口便碰到了熟人。 “嗨,早上呀!”尹思淼笑嘻嘻地同两人打招呼。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尹思淼,熟悉的法阵,可惜身旁却少了个熟悉的人。殷离声神色黯淡下来。 尹思淼非常自来熟地将手搭在殷离声肩膀上:“殷师弟,你能不能笑两下,别老阴沉个脸嘛,来三二一,笑!” 殷离声不动声色地摆脱他的桎梏。 “我还没拜师呢。” “那有什么,”尹思淼无所谓道,“反正你不管拜入哪个峰,都要喊我一句师兄,除非你拜入怀微仙尊门下,这样我得喊你师叔祖,否则你叫我师兄是迟早的事。” “现在还没拜。”殷离声十分固执。 尹思淼无奈:“好好好,殷小兄弟,快走吧,赶紧拜师去,这声师兄我今天一定要听到!” 主峰大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殿内高悬的琉璃灯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得整个大殿宛如仙境。 殿中央,清远宗宗主宋闻琢端坐于高台之上,神情肃穆。他的左右两侧,顾执南等各峰峰主依次落座,个个气度非凡。 大殿两侧,新入门的弟子们整齐列队,神情或紧张或期待,目光不时扫过高台上的各位峰主,心中暗自盘算着该选择哪个峰。 尹思淼站在队伍前方,笑眯眯地看着这群新弟子,时不时低声提醒几句,格外热情。 “诸位弟子,”宋闻琢缓缓开口,声音浑厚有力,回荡在整个大殿中,“今日是你们正式拜师的日子,清远宗各峰峰主皆在此处,你们可根据自身的志向选择心仪的峰,之后具体拜谁为师则由各峰峰主与长老自行决定。” 话音一落,大殿内顿时热闹起来,弟子们纷纷上前,向心仪的峰主行礼,表达求学的意愿。 然而,殷离声、裘南和严霜宛三人却迟迟未动,站在队伍的最后方,神情各异。 裘南挠了挠头,低声问道:“离声,霜宛,你们想好选哪个峰了吗?” 严霜宛微微皱眉,目光在各位峰主身上扫过,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你呢?” 裘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没想好,离声你呢?” “我……”殷离声十分迟疑。 宋闻琢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询问道:“你们三人可是有什么疑问。” 三人齐齐摇头。 “那可是担心不能拜入想去的峰主门下?”宋闻琢宽慰道,“放心,你们是这次考核的前三名,想来哪位峰主都不会拒绝的。” 第33章 殷离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高台最右侧的空位上。 “宗主,”他俯下身,坚定道,“我想拜入怀微仙尊门下。” ----------------------- 作者有话说:被自己蠢笑了,昨天凌晨写完后太困直接放进了存稿箱,我以为我弄了定时结果没弄啊,刚刚才发现,抱歉让宝宝们多等了几个小时。 总共欠了三更九千字,目前还债进度1/9 第31章 拜师 刹那间, 大殿仿若被一层厚重的死寂狠狠包裹,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而压抑,令人几近窒息。 众人的视线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 齐刷刷地聚焦在殷离声身上。那一道道目光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 怀微仙尊傅云疏,那可是清远宗的传奇人物,在整个修真界都声名远扬, 如雷贯耳。他修为高深, 性情更是清冷孤傲。 常年闭关清修,对尘世的纷纷扰扰避之不及, 至今也未曾收过一名弟子。就算是各峰峰主,平日里想见他一面也难如登天。 而此刻,殷离声竟口出狂言, 直言要拜入怀微仙尊门下,这未免也太自不量力看得起自己了吧。 宋闻琢倒没有流露出任何轻视的意味,毕竟师叔祖先前对这小子的种种关照,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师叔祖今日一直未曾现身,宋闻琢实在难以揣度他的心思。面对这棘手又尴尬的局面, 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只觉脑袋里乱成一团麻。 裘南和严霜宛二人被殷离声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仿若被一道惊雷劈中。一个下意识地悄悄扯了扯殷离声的衣袖提醒他别冲动,别犯傻;另一个则疯狂地给他使眼色,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两人内心不约而同地感叹:好家伙,兄弟你是真有胆子! 气氛僵持不下,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宋闻琢无奈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试图劝说道:“殷离声,怀微仙尊他……向来不收徒,此事恐怕……” 殷离声抬起头,掷地有声道:“宗主,我想试试。” 这短短一句话,仿若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大殿内激起千层浪,层层涟漪不断扩散。低低的议论声瞬间此起彼伏,众人交头接耳,眼神在殷离声和宋闻琢之间来回穿梭。 叶修竹见状,饶有兴致地凑过来,脸上挂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说道:“少年,我瞧你骨骼清奇、根骨不凡,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要不要加入我们器峰?” “别听他的,”温询也不甘示弱,赶忙上前,“他们器峰弟子日夜钻研炼器,常常不眠不休,累得人仰马翻,你去了可休息不好,不如来我们符峰,研习符篆与阵法,逍遥自在。” 宁雪汐轻瞥温询一眼,悠悠说道:“得了吧,你们符峰弟子向来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去了怕是一个月都见不着几个人,那不寂寞死了?还是来我们丹峰好,我们丹峰弟子个个温柔和善,最是热情友好了。” 叶修竹冷哼一声:“哼,怕是第一天进丹峰,第二天就得被抬着出来吧,不是被炼丹炸炉波及,就是试丹药试到晕过去,那滋味可不好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就这么在大殿之上吵得面红耳赤。 堂堂峰主,平日里在宗门内德高望重,备受尊崇,此刻却不顾形象地争论起来,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宋闻琢无奈地劝了几句,可三人正吵得热火朝天,情绪激动,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暗自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还好,起码有个顾渊是正常的。 谁知一抬眼,却见顾执南不知何时也踱步到了殷离声面前。他眸色冷淡,语气却满是诚恳:“你剑道天赋极佳,可愿拜我为师?”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顾执南,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也会来抢人!”叶修竹眼尖,瞬间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顾执南仿若未闻,继续对殷离声说道:“我至今尚未收徒,你若入门,便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定会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带你领略剑道的巅峰。” 此言一出,宁雪汐三人瞬间停止了争吵,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们几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殷离声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顾执南这番话,听起来却像是认真的。 “殷离声,”宋闻琢也开口劝道,“论修为,顾峰主在我们几人当中是最顶尖的,堪称清远宗第二人,仅在怀微仙尊之下,拜他为师,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定能助你快速成长。” 恰在此时,傅云疏刚刚赶到大殿门外,闻言脚步猛地顿住,随即隐去了身形。 他虽不清楚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倘若殷离声有意选择顾执南为师,他也不好贸然现身,强人所难。 而且,顾执南虽然平日里看着冷淡,但对待徒弟却极为上心。傅云疏依稀记得,原著里顾执南便是那位龙傲天男主的师父,为男主的成长呕心沥血,出了不少力,可惜最后还是惨死于魔族太子燕南秋之手。 殷离声陷入了沉默,久久未语。 顾执南目光微微一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大门,突然又道:“你可要想好了,若你执意选择怀微仙尊,不愿拜在场其他人为师,那么只要怀微仙尊不同意收你,你便只能去外门打杂了。” 宋闻琢闻言,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问过我这个宗主了吗? 不过,宋闻琢虽满心疑惑,却也没打算当场拆穿顾执南,正好他也想看看,这小子对拜入怀微仙尊门下的决心究竟有多坚定。 “是——”殷离声缓缓俯下身,身姿笔挺,语气坚定得如同磐石:“弟子心意已决,执意如此,只想拜怀微仙尊为师。” “噗嗤——”一声轻笑响起,众人循声而去,只见一白衣男子背着手缓缓走来。明明是三伏酷暑,殿外却似有风雪骤起,那人一袭白衣胜雪,衣袂翩然,仿若踏雪而来的谪仙。 他身上都仿佛携着清冽冷香,步履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超凡脱俗之态。 长发半束,容貌极盛,眉如远山含黛,眸若寒星闪烁,鼻梁高挺,唇色淡薄,五官精致得近乎不真实,仿若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一股疏离与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 傅云疏在一直就为他留着的位置上落坐,宋闻琢几人率先反应过来行礼。 “师叔祖——”声音整齐而恭敬,仿若洪钟般在大殿内回荡。 底下一众弟子呆愣了一瞬后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见过怀微仙尊——”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 “起来吧。”傅云疏淡淡抬手,声音清冷。 殷离声怔怔望着高台。素白广袖下露出的指尖如玉雕般完美,怀微仙尊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支着手俯视众人。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可那双眸子……为何会如此熟悉? “不是要拜师?”傅云疏垂眸盯着殿中少年,不过分开一日,这孩子怎么瞧着变傻了? “啊?”殷离声还沉浸在那莫名的熟悉感中,冷不丁被这一问,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懵懂的疑问,模样显得有些呆萌。 “你都如此诚心诚意地想要拜我为师,我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收个徒弟,倒也无妨。”傅云疏的语气波澜不惊,仿若平静的湖面,却在大殿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殷离声只觉呼吸一滞,大脑瞬间空白。怀微仙尊这是……答应了?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刻,大厅内所有弟子都惊得合不拢嘴,那一张张嘴巴张得极大,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就答应了?也不多问几句,深入了解一下吗?就这么草率吗?早知道拜怀微仙尊为师如此简单,我刚刚也鼓起勇气试试了!不少弟子心中蠢蠢欲动,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傅云疏洞悉众人的心思,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精力有限,听雪峰地方也不大,收一个弟子传承衣钵便足够了。” “你若拜入我的门下,日后定要潜心修炼,不可有丝毫懈怠,更不可踏入邪魔外道,否则休怪我心狠,将你清理门户。” 这话既是说给殷离声听的,也是说给底下一众弟子听的,众人也只都歇了心思,用怨念的目光看向殷离声。 这人怎么这么好命啊!天道不公! “是!”殷离声欣喜若狂,掀起衣袍跪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得微微泛红:“弟子殷离声,见过师尊。” 第34章 傅云疏起身走下高台,抬手召出寒泣,又拿出一块空白的弟子令牌,以灵气为墨,在上面郑重地刻下了“殷离声”三个字。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傅云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望你此后——”傅云疏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落在殷离声身上,语气虽淡,却字字如刀:“一不可懈怠修行,二不可妄自尊大,三不可行邪魔外道。若有违背,寒泣剑下,绝不留情。” 话音落下,寒泣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话语。 剑身寒光凛冽,映得傅云疏的面容愈发肃穆。 傅云疏抬手,将弟子令牌递到殷离声面前:“此令牌乃听雪峰弟子信物,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听雪峰各处,这也是你在清远宗的弟子凭证,望你莫负为师期望。” 殷离声双手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令牌的瞬间,一股冰凉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入体内,仿佛在与他体内的灵力共鸣。 他心中一凛,郑重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定不负师尊期望。” 傅云疏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仿若寒夜中的一缕暖阳。 他转身看向大殿内的众人,淡淡道:“今日拜师礼成,若无他事,我便先带他离开了。” “是。”宋闻琢等人道,声音整齐而恭敬。 傅云疏转身看向殷离声,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随我来。” 殷离声连忙快步跟上,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若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裘南和严霜宛面面相觑。 “怀微仙尊最终还是收了离声为徒啊。”裘南感慨,语气里满是羡慕与欣慰。 严霜宛迟疑:“那咱俩呢,要去哪个峰?而且我们之后如果碰到离声该怎么喊啊,叫师叔祖吗?” 裘南挠头:“按辈分好像是要这样叫,但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们两个,”叶修竹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好朋友的辈分突然拔高了好几辈,什么感受啊?” 两人紧张地不敢动,仿若被定住了一般。 “咱们好歹也是熟人,要不要来我们器峰?” 裘南和严霜宛还未回答,两道声音却突然同时响起: “可要拜我为师?” 叶修竹震惊地回头,只见宋闻琢和顾执南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对方,眼神里仿佛有火花在碰撞。 第32章 怀疑 叶修竹满心郁塞, 胸口仿若被一团厚实的棉花紧紧堵住,憋闷得慌,难受极了。 他本意并非真心想收徒弟, 纯粹是爱凑个热闹,毕竟他门下徒弟众多, 再多几个也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根本无伤大雅。 但这绝不意味着叶修竹能忍受每次都被人半路截胡的窝囊气。他堂堂器峰峰主,也是有脸面、要尊严的好不好! “我说你们两个!”叶修竹怒目圆睁, 狠狠地看向宋闻琢和顾执南, 可话刚到嘴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他委屈巴巴地缩了缩脖子,那两人周身散发的气场仿若千年玄冰, 冷冽得能冻死人,他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暗自腹诽,敢怒不敢言。 这都什么事儿啊!难不成这三个孩子真有那么抢手?先是师叔祖领走了殷离声,如今宋闻琢和顾执南又争着收徒, 这也太夸张了? 裘南和严霜宛站在一旁, 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寒霜打过的枯草,一动也不敢动,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他们搞不清这剑拔弩张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宗主和顾峰主一同说完那句话后便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那架势,别是真要大打出手吧? “你们俩, ”温询手持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而来,扇面上的墨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姿态优雅,“别傻站着了行吗,好歹把事情说清楚啊,想收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对哦!”叶修竹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懊恼不已,“都别当闷葫芦了,有话就讲清楚啊!” 最终,还是宋闻琢先败下阵来,他神色温和,步履从容地走到严霜宛面前,和声细语地开口:“我名下已有两名弟子,大徒弟俞江珩恰好外出执行任务,二徒弟尹思淼你之前应该见过,若是不嫌弃,愿不愿意来做我的第三个徒弟?” 严霜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迟疑着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颤抖着问道:“我……我吗?” 她的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难以相信这般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是的。”宋闻琢微微颔首,肯定地答复道。 一群正偷偷关注这边动静的弟子,眼睛都嫉妒得红透了,神色中满是不甘与怨愤。 那殷离声和裘南也就罢了,毕竟第一天入门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可这个严霜宛呢,此前一直跟在那几人身边,存在感并不强,就像个捡漏的,谁能想到竟被宗主一眼相中了。 宗主自上上届收下俞江珩和尹思淼这两个天才后便再未收过新的徒弟,而严霜宛更是他门下第一个女弟子。这姓严的小姑娘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到宗主这般青睐,众人心里皆是不平衡。 “可以吗?”严霜宛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怯意,像是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只是一场幻梦,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自然。”宋闻琢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 “思淼那孩子天天念叨着想要个师妹,此次考核中你虽然表现得中规中矩,可我看得出你是个重情重义、心智坚韧的好孩子。” “我愿意!”严霜宛可不是没眼色的人,宋闻琢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是天大的机遇,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新添了个乖巧的小徒弟,宋闻琢心情格外畅快,眉眼含笑,看向顾执南揶揄道:“怎么,不会被我捷足先登了吧?” 顾执南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发呆发得太久、正神游天外的裘南身上,声音低沉,:“我看上的是他。” “啊?”裘南茫然地转过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知道顾执南为何会突然选中自己。 可惜顾执南天生就是个闷葫芦,说完这句话后又紧闭双唇,不再吭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裘南和顾执南,想看看两人是什么个反应。 “顾峰主,”裘南挑了挑眉,“鄙人虽说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小人物,但也是有骨气的,您要是因为离声没跟您走就退而求其次选了我,那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不是,”顾执南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该如何表达,顿了顿才吐出几个字,“大概是……有缘?”。 裘南瞬间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心里直犯嘀咕:有缘什么有缘啊,这一听就是敷衍的话,难不成是因为咱俩名字里都带个“南”字?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 谁能想到,裘南随意一瞥,竟发现宋闻琢真的低下头,一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不是吧,这种一听就是瞎扯的话,宋宗主您居然还当真了?就这么信他吗? 裘南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对这两人的行为感到十分困惑。 其实顾执南并非在开玩笑,从见到这少年的第一面起,他心底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如今师叔祖都收了徒弟,顾执南琢磨着自己也该找个合适的继承人了,眼前这少年就挺好的,有缘。 “那好吧,”裘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姿态随意,“您说有缘就有缘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如此,此次入门考核就算是圆满结束,众长老或多或少都有看上的弟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哦不,还有一个人十分不高兴——御兽峰的陈长老。 潘宏儒死后,他的工作量急剧上升,整个人累得脸色都白了不少,更别说因为潘宏儒的事,今年都没几个人愿意来御兽峰了,可恨啊可恨! 他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懑,却又无处发泄。 陈长老欲哭无泪,再一次在心里念叨:杜峰主,你什么时候回来,御兽峰需要你啊! 另一边,傅云疏带殷离声回到了听雪峰。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是苍翠欲滴的竹林,竹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沁人心脾。 第35章 殷离声跟在傅云疏身后,心中却有些忐忑。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感,天下第一的怀微仙尊……真的成为了自己的师尊?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竹林环绕的空地中矗立着一座简朴的竹屋。竹屋不大,却处处透着雅致,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格调。 “这便是我的住处,”傅云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殷离声,声音清冷如玉,仿若山间清泉,“听雪峰以往都只有我一个人,你且随我住几天,等过段日子你的住处修建好后再搬过去,你喜欢住什么样的屋子?” “弟子都可以。”殷离声恭敬回应。他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着谦逊与顺从。 他其实并不喜欢和人一起睡觉,和苏昀的那次也是带着目的。 想到苏昀,殷离声内心又有一丝怅然。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几日的相处下来,殷离声也是真把人放在了心上,当做朋友。谁知那人竟一声不吭地不告而别了,当真是可恶啊! 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好?以后又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傅云疏可不知道自家小徒弟心里正惦记着他的另一个身份呢,他还在积极地介绍着听雪峰。 “听雪峰向来清净,除了你我,便只有一些灵兽偶尔出没,你若喜欢热闹,怕是会有些不习惯。” 殷离声连忙摇头:“不,弟子很喜欢这里。”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抬手指向竹屋,道:“进去看看吧。” 殷离声跟着傅云疏走进竹屋,屋内陈设简单。正厅中央摆着一张竹制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具上绘着精美的图案。 旁边是一张竹制的躺椅,躺椅上搭着一条柔软的毛毯,墙上则挂着一幅水墨画。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竹床,床上铺着素白的被褥,被褥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显得格外素雅。床头放着一盏青瓷灯,灯罩上绘着几枝翠竹,灯光透过灯罩,洒下柔和的光芒,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馨的氛围。 窗边是一张木制的书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每一样文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书桌旁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 “对了,”傅云疏想起了,“后山有一处温泉,你若实在无趣,也可以去那边玩玩,温泉泡着还挺舒服的。” “弟子知道了。”殷离声回答,他微微颔首,语气恭敬。 傅云疏仔细想了想,确认并无遗漏后才道,“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了,我这里布局都挺简单的。” “你如今修为虽是炼气九阶,但就是外力造成的结果,体魄并未跟上,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身体练起来。” 殷离声的眼神却骤然凌厉,紧紧地盯着傅云疏:“师尊昨日出关,我与师尊今日才初次见面,怎么会对我的事这么了解?” -----------------------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所以字数少了点,非常抱歉。 下章掉马。 这周末没事,尽量把最近欠的补上吧。 给《师兄》的文案大改了一下,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收藏一波[比心] 第33章 掉马(二合一) 傅云疏指尖轻颤, 心中骤然一紧。 他没想到殷离声竟如此敏锐,仅仅一句话便察觉到了端倪。 也怪他自己太大意,忘了这小子是如何聪慧。 傅云疏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语气淡然:“你的事,宋闻琢已与我提过。” 殷离声眉头微皱, 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宗主与师尊说了什么,弟子可否知晓?” “断渊出世并非小事, 宋闻琢自然要禀告给我, 况且你体内灵力尚有些紊乱,根基不稳, 显然是借助外力强行提升修为所致。此事并不难看出。” 殷离声沉默片刻,方才那一瞬间,他内心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苏昀会不会就是怀微仙尊。 那个在他最无助时伸出援手的人, 那个在他修炼时默默守护的人,那个在他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人,那个不辞而别的人……是不是其实就一直在眼前。 可这个念头实在太可笑了,傅云疏那是何等人物?全大陆唯一的大乘期修士,名满天下的怀微仙尊, 怎么可能易容扮成十几岁的少年跑去参加什么入门考核, 还……对他那么好。 殷离声在心中自嘲,果然是痴人说梦啊。 他低声道:“师尊果然慧眼如炬。” 傅云疏微微侧首,余光瞥见殷离声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悲怆,他心中也有些不忍了。 对于一个从小就饱受孤独的孩子来说,朋友的不告而别是很痛苦的吧,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就在傅云疏纠结之时, 殷离声却率先转移了话题。 “师尊方才不是说我根基不稳,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傅云疏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些了,但谈起正事他也认真起来,将先前那些有的没的都抛之脑后。 他神色一肃:“你当务之急,是先稳固境界。” “断渊虽助你吸纳了大量灵气提升修为,但这些灵气并非你自行修炼所得,尚未与你的身体完全融合,若不能妥善掌控,将来毕定修为停滞、灵力反噬,伤及根基。” 殷离声点点头,这些他从那日苏昀与断渊的对话中大概猜到了。 “师尊,那我该如何做?” 傅云疏略一沉吟,道:“首先,你这些日子需要静心凝神,将体内灵力梳理一遍。断渊助你吸纳的灵气虽纯净,但过于庞杂,你得将它们逐一炼化,转化为自身的修为才行。这个过程不可急躁,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两三年,要循序渐进。” 他说着,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自他指尖飞出,化作一卷古朴的卷轴,悬浮在殷离声面前。 “这是《清心凝神诀》,你且拿去修炼。此诀可助你平心静气,梳理灵力。每日晨起与日落时分各修炼一个时辰,不可懈怠。” 殷离声:“是,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傅云疏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放柔:“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修炼一途贵在持之以恒,你天赋极佳,只要认真对待,这点瑕疵很快就能补上,况且还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出事。” 殷离声再次点头,心中对傅云疏的感激之情更甚。他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与栽培。 “时辰尚早,你先去休息一会,等休息完了再开始修行也不迟。” 打发人去睡觉后,傅云疏也没闲着。徒弟又不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既然已经收了,那自然要开始好好养。 往年他都是一个人,现下多了个人,听雪峰的许多地方都得改改,特别是后山那几只调皮的家伙,得好好叮嘱一番,小徒弟年纪尚小,修为又低,可不能让它们给欺负了。 殷离声并没有很快入睡,他自小就没有午休的习惯,今日也没有做什么耗费心力的事,现在清醒得很。 “喂,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和我聊聊天。”是白团子的声音。 “可以倒是可以,”殷离声有些苦恼,“但我不怎么会同人闲聊。” “真是个呆子!”白团子恨铁不成钢,“先进入识海。” “哦,”殷离声乖乖应声,集中精神进入识海。 相比于傅云疏识海的广阔无垠,殷离声的识海则十分狭小了。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中间一小块地方有光亮。 一棵尚且只有殷离声手臂一般粗壮的树苗孤零零地扎根在中央。 白团子非常不客气地坐在树苗上,那小树苗已经整个被压弯成一个弧形,似是马上就会断成两截一般。 殷离声赶忙将白团子捞起来,生怕它真给小树压坏了。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拨弄两下上面的嫩芽。小芽颤颤巍巍地抖了两下,非常有灵性地把叶子缩起来了,殷离声开心地笑了笑。 “不知道,”白团子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小树苗,“我进入你的识海之时便有了,鬼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殷离声又继续逗弄了两下,可惜这小树苗似乎是害羞了,不愿再理会他,殷离声便不再闹它了。 “你唤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殷离声问。 白团子道:“你把傅云疏给的那本秘籍让我看看。” 殷离声迷茫:“秘籍在外面,怎么给?” “你那师尊对你还挺好,那本秘籍的载体居然还是个法器,简直是暴殄天物,”白团子一脸痛心疾首,“从你拿起的那一刻这本秘籍就只属于你,里面的内容已经刻进你的脑子里了,仔细想想便能出现。” 第36章 “其他人就算拿到了也看不到,而且这个法器起码能抵挡洞虚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在生死关头也是个保命的好东西。” “居然是这么珍贵的法器吗?”殷离声受宠若惊,说白了他与师尊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师尊顶多也就从宗主那听闻了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事,为何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好。 他按照断渊的吩咐仔细回想,一个个清雅灵秀的字慢慢在识海中浮现。 殷离声不太能看懂,因为他不识字。 这让殷离声感到了些许尴尬,似乎要辜负师尊的一片好意了…… 但他注意到白团子的脸色却渐渐变了,整个人……哦不整个团子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怎么了?”他有些迟疑。 “你师尊对你这都不是普通的好了,这是溺爱啊!”白团子飞到那些闪着金光的字旁,语气激动。 “最开始我听到这个《清心凝神诀》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小秘籍,想着先让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再说。” 殷离声还是不解:“所以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团子:“当然没问题了,我说怎么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敢情这是你师尊自己写的啊。” 殷离声呆愣住了:“这是师尊自己写的?” “是的,这是他一字一句为你写下的、最适合现在的你使用的功法,你按照上面认真修行,未来别说身体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甚至因为打好了根基,元婴之前,同等修为下你几乎可以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殷离声与白团子不知道的是,这本秘籍是傅云疏昨晚连夜赶出来的,这也是今日拜师仪式他为什么来晚了的原因。 《清心凝神诀》是傅云疏送给殷离声的见面礼,也是他第一个亲手做的礼物。 白团子低声感慨:“没想到万年之后居然还有对修行理解得如此透彻的天才啊!当年的池度在他这个年纪时也不过才摸到大乘期门槛而已,这人居然已经大乘中期了,难怪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给我的力量封的只剩半成了……” 殷离声没怎么仔细听它后面的话,因此错过了知道“苏昀”真实身份的好机会。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话——这是你师尊一字一句写下的。 殷离声有些迷茫:“断渊,我现在真不知道我是命苦还是幸运了。” “什么玩意?”白团子一脸懵。 “我从小饱经冷落,可殷家灭亡之时我却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清远宗,却意外卷入了莫名其妙的纠纷中,幸运的是我碰到了裘南、严霜宛还有苏昀,居然安安稳稳地走到了现在;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时,苏昀却连句话都不留就直接走了,可我又遇到了对我如此上心的师尊……” “断渊,天道仿佛一直在跟我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白团子有些无语:“你没发现吗,傅云疏他就是……” ——不对不对,不能说! 白团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虽然不知道池度到底与殷离声约定了什么,可从傅云疏之前的表现来看,那人明显不想殷离声遵守与池度之间的约定,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有问题让池度去找他麻烦。 殷离声对苏昀的信任本就很高了,如今要是知道了傅云疏就是苏昀,对方既是师尊又对他一直那么好,那殷离声不得对傅云疏死心塌地啊! 这要是傅云疏再蛊惑两句让殷离声把池度的话抛之脑后,池度九泉之下不会被气活过来暴打它然后又给它关进秘境上万年吧? 不要哇!我不要再去镇守什么破盒子了! 见白团子一直不说话,殷离声也有些好奇了:“师尊是什么啊?” 白团子在内心默默道歉:对不起孩子,为了我的小命着想,在你完成约定之前,你就别想知道傅云疏和苏昀是同一人了。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傅云疏他就是个大大的好人!大大的好前辈啊!”白团子随口忽悠。 殷离声一脸赞同:“你说得对。” 此事就这么翻篇了。 既然这本秘籍没什么问题,白团子便让殷离声继续休息了。毕竟现在他还不识字,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还不如先养好精神再谈其他的。 趁着殷离声休息的时候,白团子从他体内飞出来准备去透个气,谁知才刚飞出门口呢,它就被一道黑影给压住了。 “啊啊啊什么玩意过来了,放开我,快放开我!”它被吓得吱哇乱叫,对面的事物嫌弃地将爪子移开了几分。 白团子这才有空来观察对方——是一只猫,一只非常好看的蓝瞳白猫。 普通的白猫可不能伤了断渊剑灵,这必然不是一般的猫。白团子警惕地盯着对方,一猫一团子沉默地对视着,慢慢地,白团子从它的蓝眼睛中发现了一丝熟悉感——那柄昨天抵在脖子上该死的剑。 “你是寒泣?”白团子咬牙切齿。 “是我。”小白猫懒懒地甩了甩尾巴。不同于白团子的暴躁正太音,小白猫的声音似乎跟了主人,冷冷淡淡却带着一丝沙哑,只是音色似乎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尚未成熟,反而带来了一种别样的质感,格外勾人。 这一点让白团子非常不爽。可恶啊,明明我比这家伙大了上万年,怎么声音还是这样幼稚,而且这只猫居然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前辈! “你抓我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白团子气急败坏地吼着。 小白猫才没有听他的话,他眸子一眯,尖利的猫爪上闪过一丝寒光。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你。” 白团子不服:“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话?本大爷才没有心情直接跟你胡闹呢,我走了。” “呵——”小白猫冷哼一声,然后—— 它把白团子往空中高高一抛,直接把堂堂断渊剑剑灵当成毛球在玩了。 “不要丢了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从白团子的嗓子里发出,小白猫很无语。也不知道这家伙那么小的身体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还好主人的屋子布了隔音的阵法,不然就得把殷离声引过来了。 “说不说,嗯?” “说说说,我说行了吧,你快把我放下来!” 等那阵天旋地转的不适感消失后白团子才稍微缓过神来。他恶狠狠地说:“本大爷很忙的,你要问什么快点问。” “你有没有给殷离声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下白团子总算是知道这猫为什么跑来折腾自己了,他瞬间好了伤疤忘了疼,语气骄矜:“如果你是指你主人堂堂大乘期修士跑去诱骗小孩子这件事的话,我当然是——” “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小白猫亮了亮爪子。 白团子想起了刚刚被这双猫爪支配的恐惧,整个团子又怂了下来:“没说没说行了吧!” “那就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小白猫转身准备离开。 “哼,傅云疏这么欺骗殷离声的感情,迟早要遭报应的,等殷离声知道后,你看他会不会闹!”白团子不甘心地放下狠话。 小白猫脚步一顿,目光犀利地射向白团子,“最好不要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否则——” 这眼神太冷太冰,白团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池度,你这都什么破后辈,傅云疏威胁我,他的寒泣剑拿我当球踢,这对吗?这对吗!这过的都什么破日子! 从白团子口中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小白猫心情大好,一摇一摆地走到了傅云疏旁边。 傅云疏正在烤兔子。他已辟谷多年,又不重口腹之欲,一心修行,是以听雪峰中并没有厨房。 可殷离声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不行,总不能让人跟了自己后过得还不如在殷家时吧,那就真是罪过了。 正好听雪峰后山也有灵兔,之前在秘境中见裘南烤过,想来应当不会太难,傅云疏就捉了一只准备试试。 “回来了,”傅云疏揉了揉小白猫的脑袋,“我只是让你提醒断渊别把事情说出去,你这是做了什么?我隔着老远都听到它的叫声了。” “友好交流了一番。”小白猫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是吗?”傅云疏又在它的下巴处挠了挠,娴熟地开始撸起了猫。 第37章 小白猫哼哼唧唧地叫了两声,在傅云疏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清隽俊逸的白衣仙人和高贵优雅的灵猫缱绻相偎,这幅画面怎么看都十分令人神往。 前提是忽略那股越来越刺鼻的怪味。 小白猫猛地站起身,三两下跳到了傅云疏肩膀上。 “你确定你这兔子搞的没问题?” 傅云疏将兔子离近了瞧瞧,“好像确实有股怪味,但我真的是按照裘南前两天的做法来做的啊。” 小白猫耸了耸鼻,无奈道:“你放血了吗?” 傅云疏:“什么?” “你这兔子体内的血都没清理干净呢!而且这都焦了,吃了会拉肚子知不知道!” “好吧,”傅云疏抬手,施了个咒法将眼前的残局都消灭,“唔,看来殷离声是领略不到我的手艺了。” 小白猫翻了个白眼,谢天谢地,还好殷离声没吃,不然它这傻主人刚收的徒弟可能明天就没了。 傅云疏垂着脑袋叹气:“唉,还是老实让宋闻琢那边派人天天往着来送饭吧。” 对于傅云疏的吩咐,宋闻琢是不可能耽搁的。不消一刻钟,一个沉甸甸的三层食盒就被送过来了。 傅云疏简单看了一下,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足足能摆上一大桌,够他和殷离声两个人吃好几顿了。 “这孩子真实诚,我都说只需要简单弄点菜就好了。”傅云疏无奈。 小白猫道:“你那几个徒孙每一个都恨不得把你供起来,个个奉若神明,他自然不可能真按照你的话去做。” “所以我最开始才想自己先试试啊,可惜失败了。” 小白猫道:“答应我,没那个天赋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好吗?不如老老实实地接受投喂。” “好吧。”傅云疏遗憾道。 殷离声睡了个舒服的觉,醒来之时傅云疏已经摆好了餐食。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柔和而温暖。殷离声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窗边的傅云疏身上。 他身姿挺拔,一袭月色长袍衬得他愈发清雅,手中书卷轻握,神情专注而沉静。窗外的微风拂过,轻轻掀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露出那如画的容颜。 “醒了。”傅云疏收起书卷,“过来吃饭吧。” 殷离声穿好鞋后跶跶跶地跑了过来。 他抬头望向傅云疏:“师尊怎么不告诉我那本《清心凝神诀》是您亲手做的,而且还如此珍贵。”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说的,”傅云疏一脸理所应当,“既然收了你做徒弟,那该给的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于我而言,这份礼物能对你起到作用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它的制作过程和来历是什么并不重要。” 殷离声灼灼地盯着他:“弟子明白了,弟子必然不会辜负师尊的心意。” “如此甚好,”傅云疏满意地点了点头,“快来吃饭吧,吃完饭后便开始修炼那本《清心凝神诀》。” 殷离声的筷子顿在了空中,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弟子……弟子尚不识字。” 傅云疏才回过神来。差点忘了,殷棠月双目失明,根本不可能教殷离声识字。 注意到殷离声似乎是有些自卑,傅云疏轻声安慰他:“没事,吃完饭后我教你,哪有人是生来就能认识所有文字的啊,我当年认识第一本心法中的文字花了一个多月。” 殷离声有些诧异:“师尊这么厉害的人也花了那么久吗?” 傅云疏点头道:“真的。” 只不过隐去了一些事实而已,修真界的文字并不是他在现代时所用的简体字,第一世时傅云疏确实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认清字。 餐盒放在门外就好,第二日会有弟子来收拾。 傅云疏拉着殷离声走到书桌前准备开始教学,不过看着人身上的衣服,傅云疏想起一个差点被他忽略的事。 “倒是忘记了,”傅云疏扯了扯殷离声的衣服检查,“明日随我去一趟主峰,你的弟子服还没领,而且我听宋闻琢说你似乎还有两个玩的比较好的朋友?那个女孩子拜入了宋闻琢门下,另一个拜入了顾执南门下,明日你正好可以见见他们。” “嗯!”殷离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傅云疏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有这么开心吗?” 殷离声微微脸红不语,傅云疏便不逗他了。 “快开始吧。” 第二日,殷离声跟着傅云疏来到了主峰。 怀微仙尊收徒一事昨日已传遍整个清远宗。所有人都好奇能让怀微仙尊破例收为徒弟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知道他们今日会来主峰,纷纷寻着机会就“不经意”地经过两人身旁。 众人或怀疑或打量或好奇怪的视线令殷离声微微不适,他往傅云疏身后躲了躲。 “你是我傅云疏的徒弟,”傅云疏低头看向有些胆怯的殷离声,“将来会遇到更多更大的场面,万众瞩目,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尝试自己去克服,毕竟让他们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如果实在害怕的话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离声却摇了摇头,“我不怕。” 后面的路他确实尽可能地做到了无视那些弟子的目光,比方才好了不少。 傅云疏略感欣慰,虽说过往的环境给殷离声带来了许多阴影与缺点,但他确实有在努力地一步步克服和改善。 他果然没看错人。 尹思淼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严霜宛。 “见过怀微仙尊——”两人一起向傅云疏问好。 傅云疏点点头,“不用多礼。” 尹思淼做了个请的动作:“御兽峰的杜峰主刚刚赶回来,师父和几位峰主都在里面等着您呢。” “是吗?”傅云疏将殷离声托付给两人,“那我进去看看,殷离声就拜托你们了。” “弟子定会照顾好小叔祖。” 傅云疏对尹思淼还是十分放心的,闻言也不再闲聊,快步走了进去。 等看不到傅云疏的身影后,尹思淼才一脸哭丧地看向殷离声:“完了,这下真得叫你师叔祖了。” 殷离声和严霜宛都咯咯笑了起来。 “尹师兄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贫嘴。”严霜宛小声道。 不过一日的工夫,严霜宛比起之前开朗了不少。她的刘海被剪短了,不再遮住视线,露出的眼睛意外惊艳,脸色也不像之前一样苍白,红润了一些。 作为朋友,殷离声很为她高兴。 “唉,说得也对,”尹思淼一脸愁容,“我真傻,真的,当初在登天梯时老祖对小叔祖如此关心,还亲自进入你的梦境带你出来,我那时就该有所察觉的。” 严霜宛脸色一僵,尹思淼低头,就见殷离声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双目赤红。 “你说是谁带我出来的?” ----------------------- 作者有话说:小尹立大功! 写了很琐碎的一章,但我个人还挺喜欢的,是温馨普通的日常啊[彩虹屁] 还债进度2/9 第34章 房屋 殷离声很难描述在听到尹思淼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时复杂的心情。 怀微仙尊……居然真的是苏昀吗? 他仿若溺水之人, 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尹思淼的袖子,指尖泛白,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 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渴望从尹思淼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尹思淼彻底懵了, 完全搞不清状况。瞧着殷离声那近乎失态的模样,再看看严霜宛的神情,他心里“咯噔”一下, 直觉事情不妙, 一时间竟连话都不敢回了。 ——完了,他不会又稀里糊涂地把什么事搞砸了吧? 殷离声慢慢松开了尹思淼的袖子。他并非真的对尹思淼口中的答案有多么执着, 不过是想寻个心安罢了。即便尹思淼缄口不言,殷离声也已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苏昀在登天梯能表现得如此轻松,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从幻境中带出来;为什么中间那几日其他弟子都住在御兽峰, 而他可以跟着苏昀住在主峰;为什么在秘境的时候他能够那么轻松地就将断渊的力量封印。 原来……他就是怀微仙尊啊。 殷离声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声虽低,却满是释然与欢喜。真好,原来他一直都在, 从未离开。 尹思淼吓得后退两步, 脸上写满了惊恐。完了完了,老祖新收的徒弟不会就这么被他刺激傻了吧?他什么都没说啊! 第38章 ——呜呜我还没跟俞江珩那个混蛋分出个高下呢,这就要因为逼疯了小叔祖而被老祖五马分尸然后命丧黄泉了吗?不要哇! 裘南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他远远瞧见低头发笑的殷离声和一脸惊恐的尹思淼,略作思索后,径直走到了场中唯一神色还算正常的严霜宛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裘南压低声音,小声询问。 严霜宛也侧过头同样小声回答:“尹师兄不小心把苏公子是怀微仙尊的事给说出来了。” 尹思淼听到两人的交谈后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老祖压根没把这事说出来啊! 殷离声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思淼哥,不是要带我们去领弟子服吗?” “啊,啊?”尹思淼愣愣地看向他,不过殷离声似乎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了。 尹思淼在前面带路,严霜宛和裘南则挪到殷离声身边小声询问。 “离声,你没什么事吧?”裘南小心翼翼地问。 殷离声摇头,“没事,我心情很好。” 裘南在心中呐喊:就是心情好才很奇怪啊,哪有人被骗了还这么开心! 他不敢问了,严霜宛想了一下,又问了个别的问题:“你不怪我们吧,毕竟我就裘南知道苏昀的身份却还帮怀微仙尊瞒着你。” “不会,想必是师尊吩咐的。” 严霜宛后退不语,这家伙好生奇怪! 傅云疏可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瞒着的事就这么被宋闻琢的好徒弟给说出来了。 他走进大殿之时,宋闻琢几个人正围在一起交谈,见到傅云疏走过来,几人连忙行礼。 “师叔祖安好。” 傅云疏点点头,看向了宋闻琢旁边的男子。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肩宽腰窄,一袭黑袍衬得他愈发英挺。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眉如刀裁,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毅有力,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气。 ——是御兽峰的峰主杜准。 “好久不见啊小杜。” “没想到师叔祖还挂念着我呢。”杜准挠头憨笑了两声,本来挺帅的一个人竟透露出了几分傻气,看得叶修竹和宁雪汐直闭眼。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在师叔祖面前都跟个傻子似的! 傅云疏直入主题:“北境的情况如何?” 杜准正色起来:“北境的情况并不乐观,殷氏一族被灭门一事至今仍是个谜。” “我们赶到时,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但依然能看出当时的惨状。府内上下,无一活口,甚至连仆役都未能幸免。 “奇怪的是,当晚没有任何人听到打斗声或呼救声,仿佛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这个傅云疏知道是为什么,应该是殷离声说的那个法罩的问题。殷棠月和殷天河等殷家众多高手拼尽全力才送出去一个殷离声,想必那个法罩隔绝声音也不是难事。 傅云疏沉吟片刻,又问:“北境的封印呢?有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杜准叹了口气:“封印完好无损。我们检查了好几遍,封印的力量依然稳固,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怎么会呢?”温询像是有些难以理解,“殷家世代镇守北境封印,几乎不过问修真界的纷纷扰扰,不可能与人交恶,倘若不是冲着封印来的,我几乎想不到有谁会对他们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弄出如此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 傅云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宋闻琢:“闻琢,你怎么看?” 宋闻琢沉吟道:“师叔祖,弟子以为,不太可能是单纯的仇杀,修真界除了您,不可能有人有那个实力。” 傅云疏在内心叹气道:可殷家众人的实力被压制了啊。 不过此事尚未明了,也不是那么好查出来的,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北境的封印。 “殷家灭亡,现在封印该怎么办?” 杜准回道:“天机阁、妙音宫、九阳门和其它几个世家都派了人去北境,封印除了有殷家嫡系血脉的,没有别人可以靠近,我们便也不敢动,只约定了每次由两个门派派遣长老和弟子去镇守封印,每十年一轮换,今年是妙音宫和天机阁。” “如此甚好,”宋闻琢点点头。 叶修竹叹气:“事到如今,封印没有出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殷家……当真是可惜。” 几人沉默不语,惨疯的血案让大家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气氛过于沉闷,杜准忍不住出来缓和一下。 “听闻师叔祖新收了个徒弟?” “对,”想到殷离声,傅云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个很好的孩子。” “那真是恭喜师叔祖,”杜准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也真是巧,今年妙音宫的那个扬言要和琴过一辈子的秦怜月也收了两个徒弟,是两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妙音宫宫主?”宁雪汐凑过来,“那个母老虎?就她那性格,那俩小姑娘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 温询敲敲她的脑袋:“你们俩的恩怨记了那么多年还没忘呢。” “哼,”宁雪汐撇嘴,“等她先给我道歉了再说。” 傅云疏却有些恍神,秦怜月的徒弟?好像在哪里有点印象,但是记不起来了。 清远宗的普通弟子的校服是统一的样饰,只是每个峰的腰带颜色各有不同,寻常弟子都是由各峰统一发放。 每位峰主的亲传弟子又会有特别定制的衣服,是以这才需要殷离声几人来到主峰量尺寸。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殷离声无奈地张开手由着面前的弟子摆弄自己。 “那可不行,”正在为他量尺寸的圆脸少年抬起头,“每件弟子服都是一件法袍,上面的法阵符文也是我们器峰弟子的重要考核,亲传弟子的法袍做的合格的话是双倍的分数,小叔祖,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了这个为你做弟子服的机会,可不能让我的五十块上品灵石报废啊!” “啊,还有这个说法?”裘南探出脑袋。 “是这样,”尹思淼回答,“叶峰主当年好像说过如果能给听雪峰弟子做法袍还会额外加十分对吧,可以啊杨怀慕,你是怎么从其他人手中抢到这个机会的?” 杨怀慕嘿嘿一笑:“秘密。” 尹思淼翻了个白眼,给殷离声几人介绍道:“这是器峰叶峰主的五弟子杨怀慕。” “你们好。”杨怀慕打了个招呼。 “你好。”殷离声几人也回应着。 “对了小叔祖,”杨怀慕看向殷离声,“听雪峰现在只有一个屋子,你和老祖两个人住太不方便了,建房子的任务也被我抢过来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殷离声一愣,差点忘了这件事。 其实知道了师尊就是苏昀后,殷离声就不太想搬走了,可这种事不太好开口,他也不知道拿什么理由去解释。 “我跟你讲,什么风格的房子我都能建,你看是喜欢……” 杨怀慕叭叭个不停,殷离声却没什么心思听下去了,他有点想师尊。 “离声——” 好像是师尊的声音? 殷离声尚且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离声,你怎么了?”傅云疏走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殷离声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师尊不知何时过来了。 “怀微仙尊——”杨怀慕等人向傅云疏问好。 傅云疏见自家徒弟好像有点不高兴,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杨怀慕兴奋道:“仙尊,我在问小叔祖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会给他建。” 傅云疏瞧见殷离声的心情似乎更加低落了,思索了几秒,道:“不用了。” 杨怀慕茫然:“啊?” “他跟我住一间房就好。” 第35章 谈心 对于一个自幼缺失父母陪伴, 又突遭变故、来到陌生之地的孩子而言,让他每晚独自入眠,或许真的为时尚早。 此前殷离声未曾表露, 傅云疏便以为他并无不适,可瞧他方才的模样, 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反正孩子尚小,等过段时间适应了再搬出去也来得及,傅云疏倒也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杨怀慕满心不解, 又痛心疾首, 到手的分数就这么要飞了,可怜他那五十块上品灵石!不过怀微仙尊的吩咐, 他自然不敢违抗,只得恭敬应道:“是,仙尊。” 傅云疏微微颔首, 目光落在殷离声身上,见他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离声,随我回去吧。” 殷离声回过神来, 抬眸看向傅云疏,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他轻轻抿了抿唇,低声道:“师尊,我……” 第39章 傅云疏微微挑眉,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轻声询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殷离声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 傅云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追问, 只是淡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去吧,今日的事也差不多了,衣服做好之后他们会送到听雪峰来的。”说罢,他转身便走,殷离声连忙跟上。 待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主峰,严霜宛三人这才敢讨论之前的事。 裘南满脸疑惑,率先开口:“你说,仙尊为什么要瞒着离声啊?” 严霜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 最崩溃的当属尹思淼,他哭丧着脸:“你俩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完了完了,等仙尊知道是我透露出去的,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 裘南和严霜宛同情地望着他:“尹师兄挺住,我们会为你收尸的。” 一脸茫然的杨怀慕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尹思淼哭喊道:“呜呜呜你别问了。” “行吧,不问就不问,”杨怀慕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裘南和严霜宛,“来来来,你们俩的弟子服还没量完呢,来来来,继续继续!” 裘南和严霜宛顿时哭笑不得,只得任由杨怀慕摆布。 另一边,傅云疏带着殷离声回到了听雪峰。一路上,殷离声始终沉默不语,傅云疏也没有多问,只是偶尔侧目看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直到两人回到竹屋,傅云疏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殷离声,神色关切地问道:“离声,方才在主峰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这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殷离声思索片刻,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师尊有所不知,此刻考核中与我同行的除了裘南和严霜宛两人外,还有一名叫苏昀的少年。” “这样啊。”傅云疏下意识地挪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他对我极好,处处维护我,还多次出手相助,可前两天这人却不告而别了,”殷离声像是陷入了回忆,满脸苦恼,“我很想念他,之前看宋宗主他们与苏昀颇为熟悉,像是旧识,可我与宋宗主毕竟不熟,不好询问。” 殷离声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靠近傅云疏:“然后我就想着,既然他与宋宗主、叶峰主等人都认识,那说不定师尊也知道他呢,所以徒儿想向师尊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师尊你可认得苏昀?” “咳咳——”傅云疏清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不认识,要不回头我替你问一下闻琢。” “是吗?”殷离声又往前进了一步,目光灼热,“说起来也是巧,师尊名唤‘云疏’,和苏昀的名字很像呢。” 傅云疏哪还察觉不到殷离声早就发现了真相,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仍试图再挣扎一下:“这个嘛,可能是……” 话还没说完,身上突然多了点重量。傅云疏垂眸,就见殷离声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不要再骗我了好吗。”殷离声的声音带着哽咽,大腿处传来的湿润感让傅云疏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把人惹哭了。 活了一百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傅云疏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怀里:“你……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不好。” 傅云疏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没想到这件事对殷离声的打击竟然这么大,而且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云疏这边正愁着怎么哄孩子呢,那边白团子大叫着就朝两人飞过来了,身后还追着一只小白猫。 “啊啊啊寒泣你个老混蛋,我身上的毛都要被你揪没了,都说了不是我告密的啊,鬼知道他从哪发现的!” 小白猫纵身一跃,将白团子牢牢地摁在爪下。 傅云疏扶额,心想:池度的剑居然这么调皮吗? 殷离声抬起头,抽泣着说:“不是断渊告诉我的,是思淼哥说的。” 傅云疏没想到是在这个环节出了问题,真是千防万防,忘了防这个大嘴巴。 “我的天,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寒泣你还不快点放开……”断渊那个“我”字还没出口,就听殷离声又道:“可以多打它一会吗?谁让断渊不告诉我呢,明明都知道真相。” 白团子瞬间炸毛:“???刚刚还觉得你有良心呢,结果转头就把我卖了,殷离声我真是服了你,你个没义气的!” 小白猫果断给白团子手动闭麦,然后将它提溜走了,临行前还不忘给自家主人施了个加油的眼神。 傅云疏:“……” 其实被两个剑灵这么一打岔,殷离声也没有继续哭下去的欲望了。他抬手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有点愧疚地从傅云疏身上挪开,脸色微红,“抱歉师尊,给你的衣服弄脏了。” “无事,”傅云疏轻轻摇摇头,“施个清洁术就好了。” “是我骗你在先,”傅云疏并非是个拉不下脸面的人。之前瞒着殷离声,多少是因为那点突然冒出来的羞耻心,但他确实也没想到这件事给殷离声带来的打击如此之大,是他错了。 “师尊,我不怪你,我也不问你原因,”殷离声吸了吸鼻子,眼中满是恳切,“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傅云疏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轻声问道。 “永远永远不要抛下我好吗。”殷离声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脆弱而又无助。整个人仿佛是一只一碰就碎的小兽,手指紧紧攥住傅云疏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傅云疏低头看着他,心中蓦地一软,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离声,”傅云疏轻声唤他,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我答应你,永远不会抛下你。” 殷离声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抿了抿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真的吗?” 傅云疏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真的,你是我的徒弟,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殷离声又将下巴搁在傅云疏肩头上,紧紧地抱住傅云疏。他低下头,因为视角的原因,傅云疏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计划得逞! “师尊,”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依赖与信任,“我会努力修炼,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云疏看着他,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仿佛春日暖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修行之路漫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慢慢来就行。” 殷离声点点头,眼中的泪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与执着。他松开抱着傅云疏的手,在傅云疏面前站好,轻轻握成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师尊,”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傅云疏,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我会变得更强,强到可以让所有人都能感叹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强到可以为殷家报仇雪恨。”还有强到你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下我,这句话殷离声在心里默默补上。 傅云疏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他伸手捏了捏殷离声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好,我等着那一天。” 殷离声的脸颊又染上了红晕,不过他没有躲开傅云疏的手。反而低下头,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像是偷吃了蜜糖,满心都是欢喜。 “走吧,”傅云疏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该识字的时候。” 殷离声点点头,跟在傅云疏身后,脚步轻快得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每一步都踏在幸福的鼓点上。 他的心情从未如此轻松过,仿佛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移开,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啊对了,”殷离声快步小跑到傅云疏身边,眨着大眼睛仰头望向傅云疏,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宋宗主今日唤师尊前去所为何事,您都没有陪我一起去做衣服。” 傅云疏有些纠结要怎么回答,本来就没什么进展,提起北境殷家也只是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罢了,难得他最近心情好了一点。 他稍微隐去了那部分与殷家有关的事,只道:“御兽峰的杜峰主回来了,我们商量了一下潘宏儒和秘境的事。” 第40章 傅云疏并未撒谎,在与杜准说完北境之事后他们确实谈论了这些。 那个红木盒子这几日一直放在宋闻琢那,宋闻琢等人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打开。傅云疏也看了一下,他倒是有办法,但是过程极为繁琐麻烦,而且傅云疏觉得完全没必要。 池度真人把这个盒子放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又花大代价将其封印,还搭上了本命灵剑断渊。若不是潘宏儒闹得这一出,傅云疏、宋闻琢等人怕是永远也不会发现,想来池度真人并不希望里面的东西问世,那他们最好也还是不要去动比较好,是以傅云疏和温询刚刚又将那个盒子封印了。 殷离声听到傅云疏的话其实已经猜到与自己有关了。 他自北境一路来到清远宗,一个月的行程中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御兽峰杜峰主去了北境的事殷离声是知道的。不过,傅云疏是不想让他难过才好意不说,殷离声便也装作不知道。 “师尊,”殷离声有些忐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我什么时候可以筑基啊?” 傅云疏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你先识字,认好那本《清心凝神诀》再说。然后就是,得等宋闻琢的大弟子俞江珩回来,他的手上有一件你必不可少的东西。” 第36章 俞江珩 清远宗山门外, 云雾缭绕,青山如黛。 远处山峰连绵起伏,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天际, 山间松柏苍翠,偶尔有几只仙鹤掠过, 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声。 山门前的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沙沙的声响。 山门前的牌匾上, 严霜宛、裘南和尹思淼三人正等待着俞江珩的归来。 尹思淼躺在摇椅上不耐烦地扇着风。 “一个俞江珩有什么好迎的,你们俩就那么好奇, 非得拉着我大中午一起晒太阳?” 裘南无语,心道:尹师兄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今日早课时宋闻琢告诉严霜宛大师兄俞江珩要回来了。 拜入清远宗三月有余,因为俞江珩一直在外面出任务的缘故, 所以他们一直都没见到过这位传闻中的大师兄。 思及此,严霜宛便拉着裘南想来山门口迎一迎,谁知恰巧被路过的尹思淼给听到了,就嚷嚷着要一起过来,说什么不能让他可爱的小师妹被俞江珩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给蒙蔽了双眼。 三人便只好一起来了。 其实裘南本想叫上殷离声的, 可是听雪峰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殷离声又得怀微仙尊亲自教导,不用和他们一起吃饭参与早课之类的,这三个月他们几个见殷离声的次数屈指可数。 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偶尔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轻轻落在三人的肩头。 严霜宛抬手拂去肩上的落叶,目光时不时望向山门外的方向,显得有些期待。 “俞师兄怎么还没回来?”严霜宛忍不住低声问道, 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尹思淼懒洋洋地轻笑了一声:“急什么,俞江珩那家伙还能出了什么事不成?没什么好担心的。” 裘南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眉头轻扬:“尹师兄嘴上说着不用担心,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尹思淼嗤之以鼻:“从哪得出来的歪门邪理。” “那你怎么不继续躺着扇风了?” 尹思淼:“……” 严霜宛好心解围:“我还未见过俞师兄呢,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尹思淼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他就是根木头,整天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块灵石似的,要不是他修为高,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揍一顿了。” 严霜宛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尹师兄,你这话要是让俞师兄听见了,怕是要挨揍的是你吧?” 尹思淼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他又不在。” “再说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俞江珩那家伙每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笑都不会笑一下,活像个冰块,我严重怀疑师尊之前不收女弟子是怕俞江珩那张死人脸能把人吓哭。” “小师妹你以后可得离他远点。” 裘南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俞师兄有这么可怕吗?” 尹思淼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说道:“当然是真的!就他那张黑脸小孩见了肯定是要被吓着的,你们别被他那副正经模样给骗了,他可是个老妈子,整天管东管西,被他缠上可烦了。” “也就是小爷我善良,看在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让着点,这才让俞江珩不至于连个朋友都没有。” 尹思淼说得上头,完全没注意到他亲爱的小师妹和小师弟正在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那俞江珩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你了?” “那肯定的……”尹思淼一顿,这个冷冰冰的声音好熟悉啊,好像是…… 他机械地转回头,一张熟悉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俞江珩站在山门前,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玄色长袍衬得他愈发冷峻。长发如墨,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 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隐隐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冷冽而幽深;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下垂,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此刻,他正冷冷地看着尹思淼,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哈哈,老俞你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尹思淼十分尴尬,只能干笑两声。 俞江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冷得像冰:“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哪有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什么师尊找我有事呢,我就先……”走一步了。 尹思淼话说到一半就准备开溜,可惜俞江珩早有准备,拎住他的后领子直接将人提溜到自己身边。 “想跑,嗯?” 在师弟师妹面前出了这样的糗,尹思淼生气极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抗,俞江珩一个眼神过来,尹思淼立刻想起了那些年被支配的恐惧,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俞江珩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严霜宛和裘南,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就是新入门的师弟师妹?” 严霜宛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见过俞师兄。” 裘南也赶紧跟上:“俞师兄好。” 俞江珩微微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淡淡道:“不必多礼,既然入了清远宗,便是一家人。”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冷冽,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温和,与尹思淼口中的“冰块”形象大相径庭。 尹思淼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装模作样……” 俞江珩耳尖一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尹思淼,你又在嘀咕什么?” 尹思淼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吧?” 俞江珩懒得理他,转身对严霜宛和裘南说道:“我要去一趟听雪峰,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回头再送给你们。” 尹思淼见状,也赶紧凑了上去,笑嘻嘻地说道:“俞江珩,你这次出去这么久,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啊?” 俞江珩头也不回道:“没有。” 尹思淼顿时垮下脸来,不满地嘟囔:“真小气……” 俞江珩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快步离开了。 尹思淼一脸委屈地看着俞江珩离开的背影,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严霜宛和裘南对视一眼,忍不住偷笑。 看来这位俞师兄虽然外表冷淡,但对待同门却并不苛刻,甚至还有些……可爱? 俞江珩一路御剑而行,很快便到了听雪峰。 他站在山门前,抬手轻轻 叩了叩门扉,声音恭敬:“弟子俞江珩,求见怀微仙尊。” 片刻后,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傅云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瀑,眉目清冷如画,仿佛不染纤尘的谪仙。 “进来吧。”傅云疏淡淡开口,声音如清泉般冷冽。 俞江珩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迈步走进竹屋。 殷离声正坐在窗边的 书桌前俯案抄写,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目光落在 俞江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离声,这是宋闻琢的大弟子,清远宗首席俞江珩。”傅云疏淡声介绍。 殷离声连忙起身:“江珩兄。” 俞江珩也回礼:“小叔祖好。” 第41章 他的目光在殷离声身上扫过,怀微仙尊收徒的消息不过三日便传遍了修真界,俞江珩自然也是好奇的。 傅云疏问:“是闻琢叫你过来的?” “是,”俞江珩从袖中取出一个乾坤袋,双手奉上:“师尊命我将此物交给怀微仙尊。” 傅云疏接过乾坤袋,神识一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辛苦你了。” 俞江珩恭敬道:“为仙尊分忧、为师尊分忧,是弟子分内之事。” 傅云疏微微颔首,欣赏的目光落在俞江珩身上,:“你此次外出,可还顺利?” 俞江珩沉声道:“回禀仙尊,一切顺利。” “那就好。”傅云疏点点头,没有再问。 俞江珩见状,便拱手告辞:“弟子还要回去向师尊复命,便不打扰仙尊了。” 傅云疏淡淡道:“去吧。” 俞江珩又向殷离声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开。 等俞江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殷离声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尊,乾坤袋里是什么?”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倒是好奇。” 殷离声挠挠头,“是我唐突了,弟子也并非一定要知道。” 傅云疏摇头,“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将乾坤袋递给殷离声:“你自己看吧。” 殷离声接过乾坤袋,神识探入其中,只见乾坤袋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朵赤红色的莲花,花瓣如火焰般燃烧,散发出炽热的气息。 “这是什么?”殷离声不解。 傅云疏道:“焚天莲。” 殷离声:“师尊要这焚天莲做什么?” 傅云疏淡淡道:“俞江珩此次出任务,途径皋平火山,我便让宋闻琢传信命他取了这焚天莲。” “焚天莲是炼制遮息丹必不可少的材料,极品的遮息丹甚至可以遮住修士体内的血脉气息。” 殷离声停住了手:“师尊……是想遮住我体内的殷家血脉?” “对,而且这件事最好是在你筑基之前就完成,”傅云疏叹气,“离声,殷氏惨案凶手尚未找到,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还是不要让别人察觉出你是殷氏遗孤为好,你……可愿意?” 殷离声沉默良久,缓缓道:“我明白的,师尊是为了我好,不过弟子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在筑基之前。” 傅云疏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思索该从哪说起。 “离声,你可知殷家为何世代镇守北境,且从不与修真界其他势力有过多来往。” “知道,”殷离声点点头,“是为了封印。” “那封印里有什么?”傅云疏追问。 殷离声顿住,“我不知道。” “万年前,妖皇少虞及其统领下的妖族烧杀抢掠、残暴冷血,杀孽无数,造成修真界生灵涂炭。” “妖族天生就善战,人类修士与其对上每每都落于下风,当年大乘期的池度真人在少虞身上也讨不得好。” “后来池度真人与少虞大战,个中细节我们无从得知,只知道殷氏先祖在这场战役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趁少虞不备之际将其封印。” “主心骨被封印,妖族军心大乱,人类修士联合起来将其赶至北境边疆,将残存的妖族与少虞一起锁在了北境。” 殷离声听得十分认真,这些往事他在断渊的幻境中也见过,不过那些画面实在太短了,他看得不知所云。 “殷氏先祖不知是用的什么封印阵法,封印大阵只有拥有殷家嫡系血脉的人才可以靠近,而且殷氏的血脉似乎还有别的特别之处,不过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傅云疏看向殷离声,“我唯一知道的是,等你筑基以后,殷氏血脉会被彻底激发出来,届时便是再极品的遮息丹也没办法了。” “原来如此。”殷离声点点头,他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傅云疏,“师尊真是为我操心太多了。” “这没什么,”傅云疏戳戳他的脸,“你好好修炼,安安心心地长大就好了。” 殷离声低下头,“师尊对我太好,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师尊。” 傅云疏揉了揉他的脑袋,“于我而言,你给的情绪价值已经足够了。” “什么是情绪价值?”殷离声一脸茫然。 “就是……你让我很开心。” 殷离声无奈道:“师尊总是会诓我,这种话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傅云疏笑了笑没解释,他并没有撒谎。 前九十九世一直执着与修炼,与其说傅云疏是在与天道斗,不如说他其实是在跟自己较劲,一度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这一世放下那些一直困在心头的枷锁,又有殷离声这么个懂事的徒弟陪伴,傅云疏真心觉得轻松了很多。 “俞江珩这孩子还优秀好,”抬手拿起焚天莲端详了一下,“极品遮息丹需要的焚天莲必须是九瓣的,可遇不可求,我本想俞江珩能带个五瓣焚天莲回来就不错了,剩下的我拿灵液花个三五年培育一下,正好你也可以多巩固一下根基。” “没想到俞江珩直接带回了七瓣焚天莲,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傅云疏撑着脑袋说,“七瓣焚天莲不是那么好找到的,现在估计只要一年我就能将七瓣焚天莲培育成九瓣焚天莲,还是要好好谢谢他一下才行。” 殷离声眨眨眼,想到一个好主意。 “师尊,七瓣焚天莲既是为我所采,那自当有我亲自向江珩兄道谢,此事不如就交给我吧。” 傅云疏略感怀疑:“你可以吗?” “师尊放心,”殷离声似是十分笃定,“我送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 第37章 筑基 在清远宗的日子闲适安然, 殷离声因体内灵力尚不稳定,这段时间大多都待在听雪峰,鲜少外出。 不过傅云疏心里清楚, 等日后情况稳定总不能一直将孩子拘在这一方天地,这个年纪的孩子正该多出去走走, 结交些朋友。 于是,傅云疏特意为殷离声精心打造了一件出门代步的法器。 “此物名唤‘飞机’。”傅云疏抬手,将法器召唤而出。 只见那法器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灵光, 整体呈流畅的流线型, 通体莹润如银,表面镌刻着繁复神秘的符文 。 飞机的头部微微尖锐, 前端镶嵌着一颗幽蓝灵珠;机身两侧各伸出一对宽大的翼状结构,翼上点缀着几颗剔透灵石,熠熠生辉;尾部的小巧尾翼, 更添几分灵动精巧。 机身中部,留出了可容纳两人的空间,左边位置前方,连接着一个精致圆盘。 “飞机?好生奇怪的名字。”殷离声满是好奇,凑近细细打量, 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名字不过是随意取的, 不必放在心上,”傅云疏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耐心解释道,“待你认主后,便能以神识操控这飞机,也可以用前面的圆盘。” “你如今修为尚浅,灵力不足, 我已往里面注入了五百上品灵石,足够你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谢谢师尊!”殷离声满心欢喜,眼神兴奋,是真的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 傅云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去试试吧。” “是!”殷离声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坐进飞机,依照傅云疏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用神识操控起来。 刹那间,飞机稳稳腾空而起,飞行过程平稳至极,殷离声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师尊!”殷离声兴奋地朝下方的傅云疏用力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傅云疏也微笑着回应:“既然你说不用我给俞江珩准备礼物,那我便不过去了。” “好。”殷离声应了一声,却舍不得立刻离开,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傅云疏。 傅云疏无奈,轻声叮嘱:“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 “嗯嗯。”殷离声这才恋恋不舍地驾驶着飞机离去。 白团子无奈地从他身体里钻了出来,吐槽道:“你就这么黏你师尊啊,你又不是还没断奶的一岁小孩了!” 殷离声瞥了它一眼,语气笃定:“你不懂。” 白团子瞬间炸毛:“天天我不懂我不懂,你这七岁小屁孩就懂得比我多了?你到底懂什么了啊!” 殷离声懒得理会,转而询问正事:“留影石准备好了吗?” 白团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早就准备好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么个主人!” 殷离声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前主人池度。” 白团子一时语塞,气得在心里直嘀咕: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妖族魔族对待是吧? 第42章 主峰与听雪峰相距不远,不过须臾,殷离声便抵达了俞江珩的住处。 那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小院,院墙由青石砌成,虽无华丽装饰,却透着古朴雅致的韵味。院门半掩,门扉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院内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洒下一片浓荫。 殷离声抬手敲了敲门,俞江珩沉静的声音从院内悠悠传来。待看清来人是殷离声,俞江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整理好表情,上前恭敬行礼。 “小叔祖。” “江珩兄,”殷离声微笑回应,“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你赠予的七瓣焚天莲,那东西对我大有用处,离声特意备了些薄礼,还望你能收下。” 俞江珩连忙摆摆手,态度谦逊:“小叔祖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只是遵照师尊的吩咐行事,礼物我实在不能收。” 殷离声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江珩兄,不如先看看我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俞江珩的好奇心,他不再推辞,接过了殷离声递来的礼物。原来是一块留影石,俞江珩轻轻打开,一段影像缓缓浮现。 画面中的场景和人物,俞江珩再熟悉不过,正是尹思淼和自己的院子。 “俞江珩你个大混蛋!”尹思淼整个人紧紧抱着院子里的大槐树,神情激动,满脸都是愤懑。 “说好的很快就回来呢,这都四五个月过去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去了这么久,如果这次不多带点礼物回来,我可饶不了他。” 回应他的,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尹思淼又将脸贴在大槐树上,嘟囔着:“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想念你那没良心的主人,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一个人把我留在宗门,自己却跑出去逍遥快活,太不仗义了!” “你说俞江珩是不是知道小爷下次小比一定能赢他,所以就不敢回来了啊,真是个懦夫。” …… 后面的内容还未播完,俞江珩便将留影石收了起来,耳尖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说道:“咳咳,小叔祖,我——” 殷离声十分贴心,笑着说道:“我没看,这本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收好就行。” “不知小叔祖是从何处得到这段影像的。”俞江珩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殷离声明白他的顾虑,连忙解释:“只是我的剑灵偶然撞见,便给录了下来,我已经严厉批评过它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这个留影石的内容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那就多谢小叔祖了。”俞江珩郑重道谢。 “你又愿意收下了?”殷离声打趣道。 俞江珩有些尴尬,回应道:“既是小叔祖的一番好意,晚辈哪有拒绝的道理。” 见俞江珩的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殷离声也不再多做打扰,告辞离开。 等殷离声走后,俞江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再次打开留影石,细细看起来。 礼物?他准备了不少,本来昨天就打算给尹思淼,可这家伙居然说一点都不想念他,俞江珩一气之下便没送出去。 现在看来,尹思淼还是一点没变,嘴硬心软,过会儿就把礼物给他送过去吧。 把他一个人留在清远宗?师弟可真能睁眼说瞎话,当初可是他自己说要留在宗内,不跟自己一起出任务的。 …… 没有人知道这天俞江珩究竟将留影石看了多少遍,清远宗的弟子们只发现,大师兄这两天心情格外好,连早课都轻松了不少。 …… 按照傅云疏的计划,以灵液悉心培育,七瓣焚天莲一两年便可培育成九瓣焚天莲。然而,事实却超出了预期,仅仅十个月,九瓣焚天莲便培育成功,比预想的时间大大缩短。 所幸经过一年多的潜心修炼,殷离声的基础已然十分稳固,冲击筑基期也有了十足的底气。 “把这个吃了。”傅云疏将耗费半个月心血炼制而成的极品遮息丹递给殷离声,眼中满是关切。 殷离声接过,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遮息丹里除了焚天莲,还添加了不少对修行大有裨益的天材地宝,你且配合着药效,尝试筑基,”傅云疏轻轻摸了摸殷离声的头,温声鼓励,“加油,我会为你护法,别紧张。” 殷离声一把抓住傅云疏的手,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他:“师尊,我不紧张,反倒是你,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傅云疏一怔,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在紧张。此刻,他彻底体会到现代世界那些家长送孩子去高考时的心情了。 殷离声站起身,将脸埋在傅云疏的小腹上,轻声说道:“师尊,相信我好吗,我一定会成功的。” 傅云疏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笃定:“好,我相信你。” 殷离声盘膝而坐,双手迅速结印,闭目凝神,开始运转体内灵力。傅云疏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神色看似平静,可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殷离声的呼吸逐渐平稳,体内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动,随着《清心凝神诀》的运转,灵力一点点汇聚于丹田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殷离声的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汗珠,可他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傅云疏见状,心中稍感欣慰,比起之前,殷离声确实成长了不少。 就在这时,傅云疏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灼痛,不过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殷离声,并未留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忽然,殷离声的丹田处传来一阵轻微震动,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围空气仿佛被这股力量牵引,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漩涡。 傅云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知道,殷离声已经成功突破了炼气期的瓶颈,距离筑基期,就只差一道雷劫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乌云迅速密布,隐隐雷声传来,仿佛天地感应到了殷离声的突破,开始酝酿雷劫。傅云疏抬头望天,眉心微微皱起,心中暗叫不妙,这雷劫的威势,似乎比寻常筑基期雷劫要强上许多。 殷离声的心神此刻完全沉浸在体内灵力的运转中,丹田处的灵力漩涡愈发凝实。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第一道雷劫骤然劈下,银白色雷光如同一条狰狞巨龙,直扑殷离声而来。 傅云疏没有立刻出手,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希望殷离声能凭借自身实力渡过雷劫,只是这雷劫的威力,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殷离声完美地吸收了第一道雷劫,可此刻他的脸色也变得近乎苍白。 “轰隆——”第二道雷劫接踵而至。傅云疏眸光一闪,手中法诀迅速变换,一道灵力屏障瞬间在殷离声头顶形成,将那道雷劫挡下了大半。 剩余的雷劫之力透过屏障,落在殷离声身上,却被他体内的灵力漩涡迅速吸收,化作淬炼肉身的灵力。 “离声,稳住心神,雷劫之力虽强,但也是淬炼肉身和灵力的绝佳机会。”傅云疏的声音在殷离声耳边响起。 因为闭着眼,殷离声没有察觉到,傅云疏在说这句话时,身子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傅云疏捂住心口,就算这雷劫比平常的筑基雷劫厉害些,但这种程度,按理说对自己应该毫无影响啊。 “轰——”最后一道雷劫终于降临,粗壮的雷光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扑殷离声而来。傅云疏来不及纠结自己身上的异样,手中法诀猛然一变,灵力屏障的强度提升到了极致。 雷劫劈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屏障剧烈颤动,两方僵持半晌,最终雷劫不敌,败下阵来。天空中乌云开始渐渐散去,殷离声正式迈入了筑基期。 傅云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师尊,我……”殷离声睁开眼,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和傅云疏分享喜悦,就见傅云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尊!!!!!” 第38章 发现 眼睁睁看着傅云疏直直倒下, 殷离声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耳边似有无数嗡鸣在喧嚣,大脑一片空白, 心跳都在那一刻悄然停滞,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师尊!”殷离声的呼喊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惊慌。 他不顾一切地扑到傅云疏身旁,双手止不住地哆嗦,颤抖着扶住傅云疏的肩膀。 傅云疏的脸色惨白如纸, 毫无血色, 唇边还挂着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整个人虚弱得如同深秋枝头一片摇摇欲坠、一碰就碎的枯叶, 脆弱得让人心惊。 殷离声的脑海乱作一团,无数杂乱的念头如潮水般疯狂翻涌,却又仿佛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完全失去了方向,师尊怎么会倒下? 第43章 “师尊,你醒醒……你别吓我……”殷离声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被泪水浸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怎么办……怎么办……”殷离声喃喃自语, 眼神慌乱地环顾四周,像一只迷失方向的羔羊,手足无措,可大脑的混乱让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殷离声!”白团子的声音陡然在他脑海中炸响,带着几分怒意与焦急,“你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师尊搬到床上去!” 殷离声被这声呼喊猛地惊醒,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傅云疏, 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幸好他已迈入筑基,力量有所提升,勉强也能将傅云疏这个成年男子扶起来。 可即便如此,傅云疏轻得不像话的身体还是让殷离声心里一阵酸涩,心疼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将傅云疏轻轻放在床上,每一个动作都轻柔无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了对方。 白团子从殷离声的识海中飘然而出,缓缓停在傅云疏的上方。 “这里我看着,你快去找宋闻琢,”白团子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现在慌是最没用的,赶紧去叫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殷离声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他愈发清醒,“你照顾好师尊。”说完,他便快步冲了出去。 白团子绕着傅云疏缓缓飞了几圈,小声叫唤:“寒泣?寒泣?你在不在?”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白团子沉默了,连寒泣都没出来,难道是识海里出了什么问题? 傅云疏在识海中缓缓睁开双眼。四周依旧是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海,灰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识海,金色的符文如同锁链,蜿蜒缠绕在识海深处。 然而,此刻的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道曾经坚不可摧、如同天堑般的天道封印,竟有一道符文出现了裂痕,正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 傅云疏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那道符文上,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不可置信。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从第一世到这一世,无数个漫长的岁月几乎已经让他习惯了被这封印束缚的感觉。然而,此刻这道裂痕却让傅云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寒泣。”傅云疏低声唤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寒泣剑应声而出。 傅云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走!”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寒泣剑的剑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 他猛然挥剑,动作行云流水,剑气如虹,带着凌厉的风霜与无尽的力量,直直劈向那道裂痕。 剑气与符文碰撞的瞬间,整个识海都为之震颤,仿佛发生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地震。那道本就强弩之末的符文在剑气的猛烈冲击下终于彻底崩碎,化作点点金光,如同烟花般消散在识海之中。 傅云疏的呼吸微微急促,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灵力,但他却毫不在意,内心满是畅快与解脱,多年的桎梏终于被打破。 “成功了……”傅云疏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手中的寒泣剑也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像是在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他缓缓放下剑,捂住脸,躺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在我都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给了我一线希望,天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傅云疏自嘲一笑,手旁的寒泣剑瞬间化成小白猫的形态,毛茸茸的身体在他脸颊旁亲昵地蹭了蹭,发出轻柔的“喵喵——”声,似在安慰主人。 它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陪伴才是最好的慰藉。 “寒泣,我没事,”傅云疏放下手,“走吧,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好好把握住。”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小白猫又变回寒泣剑的模样,剑身寒光闪烁。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寒泣剑,目光坚定地看向识海中剩余的符文。 “寒泣,再来一次!”傅云疏低喝一声,体内的灵力再次涌动,寒泣剑的剑身上泛起一层耀眼的银光,比之前更加夺目,剑鸣声清脆而凌厉,仿若要冲破天际。 然而,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剑气与符文碰撞的瞬间,剩下的符文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傅云疏的眉头微微皱起。 “再来!”傅云疏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再次挥剑,剑气比之前更加凌厉,狠狠劈向符文。 可惜,结果依旧如初,剩下的符文依旧坚固,没有丝毫动摇,一如之前那些漫长的岁月,无论傅云疏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它们分毫。 傅云疏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不甘。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傅云疏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一丝落寞,手中的寒泣剑也微微颤抖,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无奈与不甘,在为他鸣不平。 傅云疏苦笑一声,自我安慰道:“没事,至少我们看到了希望,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驱除内心的杂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符文破裂的原因。 方才殷离声历雷劫之时,身体上似乎就有一丝微妙的变化,是因为雷劫?不,不对。 傅云疏回想起秘境之时,殷离声在断渊的帮助下即将筑基,当时自己体内就出现不对劲了,只是后来没有查出任何异样他也就没在意。 现在想来,是因为殷离声筑基被打断了的缘故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殷离声的筑基能造成这个局面? “殷离声……殷离声……殷离声……”傅云疏百思不得其解,他反复咀嚼着殷离声这个名字,仿佛要从这个名字中找到答案。 七岁,出身北境殷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横祸,背负血海深仇;拜师清远宗,身上还谜雾重重。 傅云疏猛然睁眼,如同醍醐灌顶,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家伙不就是原书男主吗? 一旦代入了这个前提,很多事情就合理起来。傅云疏仔细回想与殷离声遇见后的点点滴滴:身世?经典男频复仇流男主的悲惨身世,很合理;排队时潘天磊莫名其妙的敌意?男主成长路上第一个被打脸的小炮灰,合理;裘南和严霜宛?每个男主都必不可少的小弟们,合理;已经是残魂的潘宏儒?小炮灰背后的大炮灰,合理;池度真人的断渊剑?龙傲天的必经剧情之前辈大佬掉装备,合理;我自己?龙傲天的金大腿师尊,合……不合理! 傅云疏突然反应过来,原著中殷离声的师尊是顾执南啊!结果现在阴差阳错成了自己。 小顾对不起了,这只能说明你和离声这一世没有师徒缘分,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的。 傅云疏在内心默默向顾执南进行了一番致歉,然后又继续思考。 按理说,前九十九世殷离声肯定也突破了,那为什么之前的天道封印安然无恙,没有出现问题,只有这一次出了岔子呢,是因为我收了殷离声做徒弟吗? 傅云疏又忍不住去想原著中的自己。时间太过久远,记忆都模糊不清了,他只依稀记得怀微仙尊傅云疏出现过两次,还全是在别人口中。 第一次是主角拜师,第二次是……想想啊。傅云疏捂着头疯狂搜括着脑海中的回忆,没想到还真被他想了起来。 仙门大比后,优胜弟子前往宿辛秘境,殷离声在秘境中突破至元婴期,出来后便听闻了怀微仙尊去世的噩耗,清远宗一群人已经先行离开了大半,殷离声、裘南和严霜宛三人知道后也连夜赶了回去。 傅云疏:“……”真是离谱,谁跟他一样在自己的识海中努力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啊! “从炼气到元婴,中间跨了三个大境界,可是之前都没有任何问题,看来确实是因为我和殷离声的师徒关系才让这一世出现了转机。”傅云疏分析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寒泣变成了小白猫,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傅云疏微微一笑,小白猫被这个笑弄得打了个哆嗦。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该让他卷起来了啊!” 殷离声并不知道自己的地狱生活即将开始,他此刻正心急如焚、着急忙慌地赶到了主峰。 “宋宗主!”殷离声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屋内只有宋闻琢和顾执南两人,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只是殷离声满心满眼都只有傅云疏,完全没注意到。 “小师叔,发生了什么吗?”宋闻琢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后快步走了过来,还没等他扬起一个标准的笑,殷离声的下一句话就直接让他石化了。 第44章 “师尊晕倒了!” 宋闻琢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心想:真是的,跟顾执南吵架都把自己脑子吵糊涂了,现在应该是在做梦吧。 “别晕,”顾执南直接走过来将人扶住,神色冷静,“快传音给宁雪汐几人,我们先赶过去看看。” “对对对,”宋闻琢平复心情,提醒自己他是宗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慌乱。 “天机阁的陆砚辞,你也传信一遍请他过来。”顾执南冷静地吩咐。 “是是是。”宋闻琢带着殷离声往外走,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镇定自若、清冷自持的清远宗宗主风范,右手紧紧地握住顾执南的胳膊,像是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难道……还是无法改变师叔祖的死局吗? 第39章 长大了 殷离声与宋闻琢、顾执南三人脚步匆匆, 心急如焚地朝着听雪峰赶去。 一路上,殷离声的心跳急促得仿佛要冲破胸膛,脑海中不断反复播放着傅云疏直直倒下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手心。 “师尊……师尊……”殷离声双唇轻颤,低声喃喃自语, 自责与担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宋闻琢和顾执南的面色同样凝重得好似覆上了一层寒霜,尤其是宋闻琢,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整个人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 被莫大的打击狠狠击中。 三人终于赶到竹屋,殷离声心急如焚,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呆立在原地,愣住了。 只见傅云疏端坐在床上, 手中稳稳捧着一杯热茶,神色平静如水,尽管他的脸色仍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许多。 “师尊!”殷离声眼眶一热,几乎是飞奔扑了过去, 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您……您没事吧?”傅云疏缓缓抬起头,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他安抚道:“我没事,刚才只是个意外,休息一下就好了。” 殷离声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双手紧紧抓住傅云疏的手, 手心里全是紧张的汗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师尊,您别骗我……您刚才明明晕倒了,怎么会没事?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筑基的时候您帮我化解雷劫,所以才会……” 傅云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别胡思乱想,一个筑基期的雷劫还不至于让我受伤,我只是最近修炼小有所悟,一时灵力使用过度,这才不小心晕了。” 宋闻琢和顾执南也缓缓走了过来,两人此时已经努力恢复成了平常镇定自若的样子。 “师叔祖,”宋闻琢的语气里满是担忧,“我叫了宁师妹,还是等她来了让她给您看看吧。” 傅云疏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有什么大事,别叫小宁过来了。” 顾执南微微皱了皱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师叔祖,您刚才都晕倒了,还是让宁雪汐过来看看比较稳妥。” 傅云疏笑了笑:“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闻琢和顾执南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藏着深深的疑虑,但见傅云疏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宋闻琢点了点头,语气恭敬:“那师叔祖您好好休息,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傅云疏点了点头:“好,你俩去忙吧,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宋闻琢和顾执南应了一声,转身缓缓离开了竹屋。 等一出门,宋闻琢的身形便晃了晃,不稳地靠在顾执南身上。 顾执南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与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了?虽然师叔祖晕倒我们都很担心,但我怎么感觉你紧张得有些不对劲了。” 宋闻琢缓缓闭上眼,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和温询他们看着清远宗了,我要去一趟天机阁见陆砚辞。” 顾执南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邃。 “宋闻琢,”他语气凝重,“你是清远宗宗主,但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万事还有我们在呢,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该承担的,你可以告诉我们啊。” “你?”宋闻琢撇过头,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与自嘲,“这些年,你回来过几次?你又为宗门做过什么?顾渊,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宋闻琢甩袖转身,大步离开,徒留顾执南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方才,是哭了吗? 半晌,顾执南缓缓地握紧了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暗暗想着:这些年是我错了…… 房内,殷离声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像即将决堤的大坝,他低下头,声音哽咽:“师尊,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实力不够,您也不会为了帮我挡雷劫而灵力使用过度受伤……我……我真是太没用了……” 傅云疏见状,心中一阵酸涩,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殷离声的发顶,动作轻柔:“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跟你没关系。” 殷离声却依旧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紧紧攥着傅云疏的衣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可是我不想让师尊为了我受伤……我不想成为师尊的负担……” 傅云疏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疼惜,他伸手将殷离声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离声,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是我的徒弟,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殷离声靠在傅云疏的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决堤,泪水浸湿了傅云疏的衣襟。他紧紧抱住傅云疏,声音哽咽,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师尊……我……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您为我担心……强到可以保护您……” 傅云疏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好,我等着那一天。” 哭够了后,殷离声也振作起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师尊。 “师尊,您先休息吧,我去给您煮点粥。”殷离声站起身。傅云疏疑惑地挑了挑眉:“听雪峰哪来的厨房,而且你为什么会煮粥。” 殷离声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带着几分俏皮与得意:“是我这段日子偷偷学的,我托裘南从怀慕兄那里换了器具,煮粥很简单的,用不了多大的地方。” 傅云疏点了点头,心中寻思着既然殷离声喜欢,那回头还是让人给建个厨房吧。 “好,辛苦你了。” 殷离声摇了摇头:“不辛苦,师尊您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等殷离声离开后,傅云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寒泣。”傅云疏低声唤道。 小白猫从角落里轻盈地跳了出来,像一道白色的闪电,落在傅云疏的腿上,它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你真的没事吗?” 傅云疏轻轻揉了揉小白猫的脑袋,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语气平静:“我没事,只是刚才在识海中消耗了太多灵力,有些累了。” 小白猫蹭了蹭他的手心,动作亲昵,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如同撒娇的孩童:“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殷离声实情?他那么担心你,若是知道了真相,或许能帮上忙。” 傅云疏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告诉他这个干嘛,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没必要给他徒增压力,况且他还只是个孩子,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小白猫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无奈:“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傅云疏笑了笑:“习惯了,不过,起码这次是个好事。” “或许,这一次我真的有机会打破天道的封印。” 小白猫跳到他的肩膀上,安静地趴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仿佛在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就在这时,殷离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粥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他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傅云疏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师尊,您趁热喝点粥吧。” 傅云疏笑笑,伸手接过粥碗,动作优雅,轻轻喝了一口。 粥的味道很简单,也没有用什么罕见的食材,却让傅云疏尝出了一股温暖的味道。 “离声,谢谢你。”傅云疏轻声说道。 殷离声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态度谦逊而诚恳:“师尊,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傅云疏眼中带着几分欣慰:“好,我知道了。” 第45章 殷离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傅云疏一口一口地喝粥,心中满是欢喜。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绝不能再让师尊为他受伤。 吃完粥后,傅云疏接过殷离声递来的帕子,动作轻柔地简单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望向殷离声。 “离声。” “师尊有什么吩咐?”殷离声凑过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你如今已经筑基了,”傅云疏笑得一脸无害,“是时候该卷起来了。” “啊?”殷离声一脸茫然,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个时候的殷离声并不明白“卷”的意思,他并不知道自家师尊已经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修炼计划,然而最后被震惊的却是傅云疏自己。 因为殷离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卷!这是个铁人吧,每天都不用睡觉的吗? 就这样在傅云疏一次次的震惊中,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殷离声已经从当初那个稚嫩的孩童成长为一名俊逸非凡的少年。 这十年间,殷离声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中。他不仅完成了傅云疏制定的所有计划,还常常超额完成任务。 每当傅云疏以为他已经达到极限时,殷离声总是能咬牙坚持突破自我,傅云疏已经慢慢从最初的震惊到后面的麻木了。 这孩子真是往死里修炼啊,有时候叫他停都不停下来! “师尊,今日的剑法我已经练完了。”殷离声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抬眸望向傅云疏。 十年的修炼,殷离声彻底褪去了稚气,身形挺拔修长,如同苍松翠柏,一袭玄色长袍随风轻扬,眼眸漆黑如墨,深邃而神秘,乌发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为他添了几分不羁。 往昔孩童的影子已然难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傅云疏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不错,比昨日又快了半刻钟。” 他走过来,从后面环住傅云疏的脸,下巴搁在傅云疏肩头轻昵地蹭了蹭,动作亲昵得如同撒娇的小猫。 “这还要多亏了师尊的指点。” 傅云疏无奈摸了摸殷离声的脑袋,动作轻柔,带着几分宠溺:“你如今已经十八岁,还有两年就及冠,身形也早就超过了我,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黏着我。” 殷离声搂腰的手缩紧了几分,仿佛在宣示着什么主权:“我在师尊这里永远都是孩子,师尊是嫌弃我了吗?离声要伤心了。” 傅云疏好笑地摇了摇头:“又贫嘴,就仗着我不舍得骂你是吧?” 殷离声哼哼唧唧不肯撒手,像个耍赖的孩子。 傅云疏说起正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如今已经筑基大圆满,比起一味地在山中修行,下山历练才是更重要的,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殷离声神色一黯,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师尊这是要赶我走了吗?” 傅云疏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轻柔:“你知我并非这个意思,清远宗弟子也一直是要经常下山出任务历练的,裘南几人都出过好多次远门了,也就你整天爱赖在师尊身边。” “那是师尊宠我,”殷离声反驳道,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是时候下山了,不然无法突破。 但这并不妨碍殷离声想借机为自己谋取一点福利。“师尊别生气,我明天就下山,” 殷离声拉着傅云疏的袖子撒娇,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不过师尊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傅云疏问,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今晚让我上你的床。” ----------------------- 作者有话说:写了个傅云疏和宋闻琢的番外在专栏最下面的番外合集,宝宝们可以去看看[亲亲] 第40章 妥协 傅云疏还没来得及开口, 小白猫寒泣便如闪电一般,突然从角落里蹿了出来。 只见它后腿一蹬,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精准无误地扑到了殷离声脸上。 “想上床啊,我看你是想上房揭瓦!先尝尝我的厉害!”寒泣一边恶声恶气地叫嚷着, 一边晃了晃这些年愈发尖利的锐爪,在殷离声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一旁的白团子见此情景,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啊咧咧, 风水轮流转, 终于轮到你尝尝这被欺负的滋味了~” “我这十年可没少受这臭猫的欺负,今天可算出了口恶气!” 殷离声赶忙举起双手, 做出投降的姿势,苦笑着求饶:“寒泣大人,是我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这一回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傅云疏看着这闹剧般的场景,忍不住掩袖低笑了两声,随后伸手将小白猫从殷离声脸上扒拉下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暗自纳闷, 殷离声小时候明明是个稳重懂事的孩子,怎么长大后反倒越来越没个正形了?难道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可仔细想想,也不应该啊。 “师尊,你的剑欺负我!”殷离声满脸委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上浅浅的抓痕,“您瞧,都给划出血痕来了, 师尊您不得补偿点什么给我吗?怎么也得安慰安慰我这受伤的小心灵吧。” 傅云疏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是啊,你再晚点告状,这伤痕可就没了,到时候我想帮你主持公道都没证据咯。” 小白猫听了,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模样仿佛在说:“就你会装,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殷离声就当没听出傅云疏话里的调侃,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蹭到傅云疏身边,开始喋喋不休地控诉起来:“师尊您是不是不喜欢徒儿了呀?要是徒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尽管说,可您怎么能把我赶下床呢,而且一赶就是六年!您可太狠心了,徒儿这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傅云疏一脸无语,耐心劝说道:“你都十八岁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就你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天天想着和长辈一起睡觉,也不怕别人笑话。” 殷离声一听,直接撒起泼来,双手抱住傅云疏的胳膊,来回摇晃着:“我不管我不管,我马上都要下山了,师尊您可是一两个月都见不到我了,您就一点都不舍不得徒儿吗?师尊您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徒儿好伤心,呜呜呜……”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胸口,好像真被伤透了心。 傅云疏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动摇。这孩子长大后第一次出远门,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就这么个小事,答应一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犹豫再三,他终于松了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好耶!”殷离声兴奋得原地起跳。 小白猫见此,默默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无奈地感叹:我的傻主人啊,别人是嘴硬心软,你倒好,嘴软心也软,哪哪都软,迟早要被这人吃得死死的,以后可有你头疼的时候咯。 事实证明,寒泣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当晚,傅云疏刚一上床,熟睡中的殷离声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傅云疏费了好大劲,与殷离声抗争了好几个回合,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 “这孩子,以前没发现他力气这么大啊,这两只手跟铁钳似的,怎么都掰不开。” 傅云疏挫败地抬头望向窗外,心中暗自叫苦,“罢了……反正也就这一夜,忍忍就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殷离声美美地睡了一觉,只觉神清气爽。转头见傅云疏仍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挪下床,轻手轻脚地为师尊准备早饭,每一个动作都尽量放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师尊。 等他做好早饭,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房间,傅云疏还是没有醒的迹象,反而翻了个身,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殷离声见状,只好施了个法术将饭菜温着,又留了个字条,这才转身离开。 殷离声开着傅云疏为他打造的飞机,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山门口时,俞江珩等人已经集合了。他一眼望过去,倒是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此次任务,清远宗派出了十来名弟子。听说殷离声要来,裘南和严霜宛便也报名参加,此刻正满脸笑容地朝他挥手。 “抱歉,我来晚了。”殷离声略带歉意地说道。 俞江珩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会儿,而且你又不是最后一个。” 殷离声疑惑地问:“还有谁没来吗?” 俞江珩的视线越过殷离声,看向他身后:“来了。” 殷离声转头,只见尹思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早啊小叔祖,早啊师弟们师妹们。” 第46章 俞江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抬手将飞舟召唤出来,客气地请众人上去。 飞舟并不大,殷离声寻了个角落里的房间,刚放好东西,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果不其然,是裘南和严霜宛两人。 十年过去,裘南的身形更加挺拔,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锐气与张扬。一袭红衫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愈发英气逼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而严霜宛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间少了当年的怯懦,多了几分沉静与从容。湖蓝色的襦裙穿在她身上,随风轻轻飘动,让她更显少女娇俏。 “离声,好久不见!”裘南笑着拍了拍殷离声的肩膀,眼中满是喜悦,“你这家伙,修为又大有进步啊,已经筑基大圆满了吧?” 严霜宛也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关切:“这些年你一直在听雪峰修炼,我们都没什么机会见你,这次总算能一起下山了,可算能好好聚聚了。” 殷离声侧身让两人进屋:“进来坐吧,我也正想和你们聊聊呢,咱们可有好长时间没好好唠唠了。” 三人坐下后,裘南忍不住感叹道:“离声,你这房间倒是挺安静的,不像我那边,尹师兄一上飞舟就开始抱怨,吵得我头疼欲裂,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严霜宛掩嘴轻笑:“尹师兄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抱怨,跟个小孩子似的。” 殷离声好奇地问:“思淼哥不和江珩兄一起住吗?” 裘南无奈地哀嚎:“别提了,尹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和俞师兄闹别扭呢,一提俞师兄他就火冒三丈,那脾气跟点了炸药桶似的。” 严霜宛笑着解惑:“二师兄最近迷上了看凡间的话本子,虽说修炼没懈怠,但平日里老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一看就看到深夜。师尊气不过,就把他的话本子都收了,还把人丢给大师兄,让大师兄带他出去转转,散散心。” 裘南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尹师兄不敢找宗主麻烦,就把气撒在了俞师兄身上?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真是躺着也中枪。” 连殷离声也忍不住笑了:“看在思淼哥平日里没少给你开小灶的份上,你就体谅一下吧,别跟他一般见识。” 剑峰向来崇尚清修,峰主顾执南更是个对任何事务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弟子们皆已辟谷,平日里不用吃饭,也不去寻欢作乐,裘南这个闲不住的人在里面简直是格格不入,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 于是每次严霜宛和尹思淼总会偷偷给裘南带些吃的玩的,聊以慰藉,让他在剑峰的日子能稍微好过点。 “我真傻,真的,”裘南崩溃地捂住头,满脸懊悔,“十年前我要是知道剑峰人均苦行僧,那我肯定不会答应拜入剑峰,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简直就是在受苦受难。” 严霜宛咯咯直笑:“事已至此,你只能忍着了,说不定哪天你就习惯了呢。” 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门外传来一名弟子的声音:“小叔祖、两位师兄师姐,出来一下,俞师兄有事要说。” 殷离声三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出房间,跟着那弟子一起来到大厅。 俞江珩站在中央,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口道:“此次下山,是接到了余州城城主的求救,请求我们去帮忙调查一起惨案。” 裘南有些疑惑:“余州城应该在中洲纪家的管辖范围内吧,为何会求助到我们清远宗这里?这有点奇怪啊。” 修真界主要有九大势力,上四宗下五家,以清远宗为首。中洲纪家是其中之一,北境殷家曾经也是,不过十年前已经满门被灭,下五家如今只剩四家。 “最开始确实是禀告给了纪家,但纪家内部最近似乎不太平,拖了半个多月一直不肯受理,余州城城主才求到了我们这里。”俞江珩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严霜宛恍然大悟,“是什么样的案子啊?居然这么严重,还得请我们出马。” “惨绝人寰,”俞江珩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半个月前的庙会,城中数百名百姓在一夜之间惨死,死状极为诡异,全身血液被抽干,尸体干瘪如枯木。城主调查一番后怀疑是魔族所为,所以向仙家求助。” 在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脸上露出震惊和愤怒的神情。 “魔君燕济这些年倒是安分了不少,可他那宝贝儿子,魔族太子燕南秋一日比一日猖狂,魔族在他的带领下简直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一名弟子气愤地说道。 裘南道:“倒也不用那么激动,现在还没到地方,真实情况尚未明了,下定论还太早了,咱们可不能冤枉好人。” 那弟子似乎正准备反驳,俞江珩抬手安抚住了他。 “裘师弟说的对,如今城内到底是何光景我们还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到了余州城后我们先与城主汇合,了解具体情况再谈其他,没必要在这里起无谓的争执。”俞江珩语重心长地说道。 俞江珩沉吟片刻又道:“记住,此行危险重重,大家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贸然行动。我们代表的可是清远宗,千万不能出岔子。” 裘南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坚定:“俞师兄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小心。” 严霜宛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我们会全力以赴的,绝不让清远宗蒙羞。” “好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飞舟还要几日才抵达余州城。”俞江珩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几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息。殷离声靠在窗边发呆,白团子从他身体里钻出来。 “这才多久,你就想你师尊了?”它震惊地问。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也太黏人了吧! 殷离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也不知师尊醒了没,有没有看到我给他留的字条和饭,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他会不会寂寞,会不会不习惯。” 白团子一脸无语:“你才陪了他几年,他又活了多少年,不过一个月而已,你还真怕他无聊不成?他老人家的日子可丰富着呢。” 殷离声摇了摇头:“你不懂。” 白团子:“……” 它在心里默默吐槽:我□□最讨厌这三个字了,每次问你点啥,你就说我不懂,我到底哪里不懂了? 五日后,众人抵达余州城。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原本繁华的城池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名匆匆而过的百姓,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街边的商铺大多紧闭,只有少数几家还在勉强营业,但门可罗雀,显得格外萧条,往日的热闹繁华早已消失不见。 殷离声等人站在城门口,看着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城池,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沉重,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 “俞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有弟子问。 俞江珩神色凝重,沉声道:“先去城主府与城主汇合,看看他那边掌握了什么线索。” 众人来到城主府。城主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几名守卫,神情紧张,手中紧握着兵器,显然对任何外来者都充满了戒备,仿佛惊弓之鸟。 俞江珩上前一步,拱手道:“清远宗弟子奉命前来,求见城主。” 守卫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快步跑进府内通报。 片刻后,城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出,脸上带着疲惫与焦虑。他身穿官服,腰间佩剑,应该是余州城的城主。 “诸位仙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城主见到俞江珩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上前行礼,“在下余州城城主袁天禄,见过诸位仙长。” 俞江珩还礼道:“袁城主不必多礼,我们奉师门之命前来协助调查,还请城主详细说明情况。” 袁天禄点了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仙长请随我入府,我们详谈。” 众人跟随袁天禄进入城主府,府内的气氛同样压抑,仆人们行色匆匆。 袁天禄将众人引入正厅,吩咐下人奉上茶水后,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几名心腹侍卫。 “袁城主,究竟发生了何事?”俞江珩开门见山地问道。 袁天禄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此事说来话长,半个月前……” 谁知袁天禄话说到一半,一行人突然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身穿一袭华丽的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的玉佩,眉目间带着几分傲气,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浑身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的面容俊朗,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轻蔑与不屑,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青年身后跟着两名女子,左边的女子身姿高挑,英气逼人,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柄长箫,显得干练利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飒爽之气。 第47章 右边的女子则活泼灵动,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意,身穿粉色襦裙,手中长笛轻轻转动,显得俏皮可爱。 三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随从,个个神情倨傲,显然是以那年轻男子马首是瞻,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哟,这么多人啊,清远宗什么时候也爱多管闲事了,跑来掺和中洲纪家的事,嗯?”为首的男子毫不客气地朝俞江珩发难,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和不满。 袁天禄诚惶诚恐地赶过来:“纪公子,这事我可以向您解释,是这样的……” 那姓纪的青年却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往后一退,指着俞江珩背后的殷离声惊恐喊道:“小小小叔,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妇女节快乐[让我康康]! 第41章 纪元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纪姓青年的一嗓子引到殷离声处。 正在心里和断渊聊天的殷离声茫然地抬起头。 他一抬头, 那纪姓青年也看清了他的脸,稍稍松了口气。 俞江珩挡到殷离声面前,抬头看向纪姓青年。 “在下清远宗俞江珩, 阁下是?” “中洲纪家,纪晗昱。” 纪晗昱瞥了一眼俞江珩身后的殷离声, 不屑地瘪了瘪嘴。 “仔细看不过几分相似而已,能有这几分相似是你的福气,我小叔可是纪家家主, 中洲第一修士。” 俞江珩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纪晗昱说话未免太不客气了,可还没等他反驳, 尹思淼先跳出来了。 “中洲第一修士又如何,小叔祖乃怀微仙尊座下唯一弟子,怀微仙尊可是大陆第一修士, 纪家主在仙尊面前都差了两个辈分,能有几分像小叔祖也是你小叔叔的福气。” “就是就是。”裘南和严霜宛也护在殷离声面前。 裘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纪晗昱,嘲讽道:“厉害的是你小叔,又不是你,你在神气什么, 纪晗昱这个名字我怎么没听过, 霜宛,你听说过吗?” 严霜宛补刀:“没听过,大概是哪个无名小卒吧。” “你们——” 纪晗昱正欲上前理论,他身后的黑衣女子清咳一声,给了个警告的眼神,纪晗昱顿时不说话了。 俞江珩也适时出来打圆场:“想必你们几位也是来此调查庙会惨案,与其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不如听袁城主说说案件详情。” 袁天禄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紧张地走到几人中间,“对对对,还是先处理案子。” 俞江珩本就不想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带着殷离声等人先找地方坐下来。 纪晗昱一行人也在对面坐下。 袁天禄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地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半个月前,正值我们余州城一年一度的庙会,每年城中百姓出来庆祝,我也设了宴席与一众官员在府内庆祝。” “谁知酒过半巡,突然有差役禀告,城北临江楼突然出现一具干尸,距报案人所说,她出去时那人还好好地在喝酒,回来后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中间不过半炷香。” 袁天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觉得是有魔族作乱,带着人立马赶到了案发地点,结果才刚到临江楼就又有一堆人来禀报说城中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干尸,死状一模一样,尸体干瘪如枯木,全身血液被抽干,一夜过去竟高达一百七十八人!” “这种大案必定不是一般魔族所为,我不过一小小金丹初期,哪有实力应付啊,这才向纪家求救。” 袁天禄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纪晗昱,斟酌道:“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的消息递了慢些,纪公子收到晚了,可百姓不等人,我只好又向清远宗发了求助信。” 纪晗昱冷哼一声,“既然本公子来了,那自然也没你们的事了,俞道友请回吧。” 俞江珩老神在在地饮了口茶:“清远宗既已接下任务,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见纪道友也没有合作的意思,既如此,咱们便各查各的。” 纪晗昱指着俞江珩怒道:“你就非得多管闲事是吗!” 俞江珩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冷冷地望向纪晗昱:“一再退让已是看在纪家份上给了你面子,纪道友若继续纠缠不休,咄咄逼人,那也别怪我们清远宗不客气了。” 坐在纪晗昱身边的黑衣女子抬手挡住正要动作的纪晗昱,然后面向俞江珩道:“俞道友言之有理,既然不是一路人那我们便各自行动,敢问袁城主,尸体现在在何处?” 袁天禄叹了口气:“尸体太多,我们无法全部安置在城内,又不敢轻易处理,只能暂时堆放在城外的义庄中,等仙长们前来查看。” 俞江珩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一早便去义庄查看尸体,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袁天禄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我已经为诸位仙长安排了住处,今晚请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带诸位去义庄。” 他又望向纪晗昱一行人,纪晗昱哼了一声,道:“纪家在余州城有住处,就不劳袁城主费心了。” 说完纪晗昱便带着人离开了,也拒绝了袁天禄送一送的请求。 袁天禄只好看向俞江珩:“诸位仙长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住处。” 一行人跟随袁天禄离开了正厅,前往城主府后院的客房。 路上,殷离声低声对俞江珩说道:“俞师兄,这案子看起来不简单,死状如此诡异,恐怕不是普通的魔族所为。” 俞江珩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确实如此,魔族虽然残忍,但他们更喜欢直接杀人,抽干血液这种行为,更像是某种邪术或禁术。” 裘南凑过来,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某个修炼邪功的修士?” 俞江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等明日查看尸体后再做判断。” “好。” 另一边,纪晗昱出了城主府后就气冲冲地冲黑衣女子发难。 “楚瑜,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楚瑜懒得同傻子解释,只道:“你若还想解决这桩案子,就乖乖听我的话,还有,别和清远宗的人起冲突。” 说完她便自顾自离开了。 纪晗昱拉住了也准备一同离开的粉衣女子。 “段璇,你师姐是什么意思啊?” 段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先撒手我再说。” 纪晗昱立马撒手。 段璇无奈道:“你小叔是说让你凭本事解决这桩案子,可他又不知道清远宗要来,就算清远宗的人先查出了真相,他应该也不会怪罪于你。” “而且清远宗那是好惹的吗,你知道俞江珩是谁吗,清远宗宗主宋闻琢座下大弟子,咱们这一届最出名的天骄,清远宗下一届宗主的不二人选,更别说这次还来了个怀微仙尊的徒弟,怀微仙尊是谁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纪晗昱垂下头,“我也没想到那俞江珩这么厉害,怀微仙尊的名声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谁知道那个劳什子徒弟是不是真的,万一是他们随口说出来唬我的呢?” 段璇要被这个蠢货气笑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总之你别惹他们就对了,怀微仙尊的徒弟要真出了什么事,别说我和师姐,就算是我师尊和你小叔一起出面也保不了你。” “行吧。”纪晗昱不满地应下了,“他就仗着有怀微仙尊做靠山。” 段璇心想你不也就仗着有纪家主做靠山吗,而且人家又没惹你,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对他有敌意。 几人不知道的是,此时殷离声的靠山和纪晗昱的靠山正在一起祭拜逝者。 殷离声下山后,傅云疏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北境封印十年一轮换,今年到了中洲纪家和清远宗派人去看守,傅云疏就寻思着亲自前往查看,顺便也检查一下封印。 傅云疏带着几名长老前往,途径殷家旧宅,他便想着去祭拜一下。 毕竟是自己徒弟的家人,又为修真界尽心尽力那么多年,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望一番。 谁知一踏入殷家旧宅,傅云疏便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气息。 他眉头微皱,心中警惕,寒泣剑已然在手,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 殷家旧宅早已荒废多年,那暗处的人起码有渡劫期的修为,他有什么目的? 正当傅云疏踏入殷家祠堂时,一道凌厉的剑气骤然袭来,直逼他的面门。 傅云疏反应极快,寒泣剑一挥,剑气与那道攻击相撞,发出“锵”的一声脆响,空气中顿时激起一阵灵力波动。 第48章 “何人擅闯殷家旧宅?”一道冰冷的声音从祠堂深处传来。 傅云疏并未回答,而是反手又是一剑,剑气如虹,直逼声音的来源。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傅云疏会如此果断出手,急忙挥剑抵挡,两股剑气再次碰撞。 傅云疏趁势向前,寒泣剑在他手中如同游龙,剑光闪烁间,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然而,对方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剑法凌厉,招招致命。两人在祠堂中你来我往,剑光交错,灵力激荡。 就在傅云疏准备再次出手时,对方突然停下了攻势,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寒泣剑?你是……怀微仙尊?” 傅云疏也停下了手中的剑,目光冷冽地看向对方:“你是谁?” 对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他身穿一袭玄色长袍,眉目如画,气质冷峻。 傅云疏微微恍神,这个人竟与殷离声长得有七分相似! “在下纪元白,中洲纪家家主。”男子微微拱手,“方才不知是仙尊驾到,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傅云疏微微皱眉,纪家家主是叫纪元白吗? 纪元白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新上任,还不到十天。” “这样啊。”傅云疏没有多问,他懒得去探寻别人的家事。 纪元白迟疑开口:“方才仙尊见到我的脸时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仙尊可是见过我或者与我相似的人?” “纪家主确实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几分相像。” 纪元白的语气急促了几分:“不知仙尊认识的这个人现在何处,年岁几何?” 傅云疏见他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稍稍隐瞒了一下:“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不知去处,而且那就是个不及弱冠的孩子。” “原来是个孩子啊,”纪元白语气沮丧下来,“是纪某冒昧了。” 傅云疏点点头,没有追问。 纪元白又提起别的事:“仙尊也是来祭拜殷家人的?” 傅云疏淡淡点头:“是。” 纪元白:“之前听闻怀微仙尊不闻世事一心向道,没想到居然也对殷家人如此上心。” 傅云疏:“殷家从不与修真界其他势力来往,可纪家主不也来祭拜了吗。” 纪元白笑笑:“仙尊说的对。” 他理了理衣服,“那我就不打扰仙尊了,先行一步。” 傅云疏点了点头,目送纪元白离开后,他想了想,还是跟宋闻琢打听一下这个人比较好。 “闻琢。” 水镜浮起,宋闻琢的身影出现其中,比起以往一丝不苟的模样,此时宋闻琢的发冠稍稍有些歪,衣服也不似平常齐整。 傅云疏微微一愣:“我是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宋闻琢语气抬高了几分。 “可是,”傅云疏指了指宋闻琢身后,“你后面……” 第42章 芸娘(含一千营养液加更) 水镜骤然消失, 傅云疏眨了眨眼,宋闻琢居然主动断掉了和自己的通信,还真是稀奇。 而且, 没看错的话,方才他身后的床上是躺了个人吧? 傅云疏的思绪不由飘远。比起男欢女爱之事, 修道之人大多更在乎修行。 倒也有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但傅云疏清楚宋闻琢不是那种人。 若真有心仪之人,以宋闻琢的性子, 必定是认定了对方才会同床共枕, 想来小宋是好事将近了。 不过傅云疏也没想到他们那一辈中宋闻琢居然是最先脱单的,这些年他一直忙于清远宗的各项事务, 任劳任怨、从不懈怠,傅云疏甚至都觉得他会这样过一辈子,也不知对方是哪家女修, 又或者是个凡人女子? 傅云疏苦恼了起来,若是凡人女子,那恐怕有点麻烦。凡人至多存活百年,百年于宋闻琢而言也不过人生十之一二,恐怕不能做到长相厮守。 那只能以丹药续命了, 可…… 在傅云疏的想法越来越离谱之时, 水镜又再度浮起。 “师叔祖安好。” “啊,好——” 傅云疏回过神来,此时宋闻琢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师叔祖这是在何处,身后怎么是牌位?”宋闻琢开口询问。 傅云疏:“我已到达北境,来都来了,便想看祭拜一下殷家众人。” 宋闻琢点点头:“本该如此,可惜我并未一同前往, 师叔祖可否也替我为他们上一炷香?” “那是自然,”傅云疏应下,问起正事,“刚刚我在殷家祠堂遇见了一个名为纪元白的人,他自称是中洲纪家家主,闻琢可识得此人?” 宋闻琢有些惊讶:“纪元白怎会去祭拜殷家人?” 他向傅云疏解释道:“师叔祖有所不知,这纪元白本是纪家旁支,少年时便小有名气,是纪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不过百年前,纪元白不知犯了何事,被纪家前任家主纪老爷子给关了起来,也不许任何纪家人再提起他,纪元白从此销声匿迹。” “谁知半个多月前,纪老爷子突然离世,原本早已被众人遗忘的纪元白以雷霆手段接管了纪家,成为纪家新一任家主。” 纪老爷子去世半个多月,纪元白接任家主不足十日,中间短短几日时间他便能稳住中洲纪家这庞大的家族,此人不可小觑。 但是纪元白刚刚接管纪家,应该是正逢多事之秋,怎么还有空跑到北境来祭拜殷家? “师叔祖,”宋闻琢斟酌道,“少年时我曾与纪元白有过几次接触,他这个人心思深、敏感多疑,为达目的有时手段过激,但行事有自己的准则,总体而言并非恶人。” “你不觉得他与离声有些相像吗?”傅云疏问。 宋闻琢一愣,“您这么一说,倒确实长得挺像的。” “可以的话,帮我留意一下吧,纪元白似乎很在意一个与他长得相像的人。” “师叔祖言重了,”宋闻琢笑笑,“闻琢很乐意为您分忧。” 傅云疏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外甥肖舅,殷离声是殷天河的私生子,没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莫非…… “纪元白可有姐妹?” 宋闻琢摇头:“他是独生子。” “这样啊。” 猜想错误,傅云疏没再纠结,准备和宋闻琢聊一下私事。 “闻琢啊,你……”傅云疏有些卡壳,看宋闻琢之前那着急忙慌的模样,想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现在就知道,那还是不问了吧,反正是迟早的事。 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如今自己就是宋闻琢在世的最大长辈,到时候他总要把人领到自己面前的。 “师叔祖?”见傅云疏半天不说话,宋闻琢感到有些奇怪。 “无事,”傅云疏不再询问,“闻琢,我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好东西,你若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聘礼不能含糊啊! 宋闻琢一头雾水,但还是感动地应下了,“多谢师叔祖抬爱。” 第二日,清远宗众人一大早便在院中集合了。 俞江珩站在众人面前分配任务:“今日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小叔祖带几名弟子去义庄查看尸体的情况,尹师弟你带着其他师弟师妹们去临江楼等案发现场,打探当时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大家务必小心行事,若有任何异常,立即传讯通知。” 众人点头应下,各自分头行动。 如今余州城人心惶惶,袁天禄身为城主诸事缠身,不能亲自给他们带路,因而指派了几名差役陪同。 俞江珩带着殷离声和几名弟子前往城外的义庄。 义庄位于城郊的一片荒凉之地,四周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见到俞江珩等人和身边的两名差役后,他们也明白几人的身份,连忙上前行礼:“仙长们来了,还请随我进去。” 推开义庄的大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殷离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屋内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室内。地上堆满了尸体,一具具干瘪如枯木的尸体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有的甚至叠在一起,场面极为骇人。 几个弟子当场就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尸体太多根本放不下,有些都堆在后院。”其中一名守卫补充道。 俞江珩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具尸体。 尸体的皮肤干瘪发黑,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全身的血液被抽干,只剩下皮包骨。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尸体的皮肤,皮肤已经变得极为僵硬,像是风干的木头。 第49章 殷离声也蹲下身查看旁边的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死状和俞江珩查看的那具一样。 他拨开尸体的眼皮,发现甚至尸体的眼球都已经干瘪。殷离声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江珩兄,这些尸体的死状,倒像是被某种邪术吸干了精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弟子问。 “验尸。” 那弟子脸色难看:“全部吗?这些尸体仵作应该已经验过了吧。” 俞江珩点头:“一个都不能落下,而且每个都要仔细检查,凡人仵作可看不出他们有没有遭过魔气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袭击。” 几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殷离声见状,率先翻看起了尸体,俞江珩也紧跟其后。 大师兄和小叔祖都开始了,他们几个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便也捏着鼻子开始验尸。 可验了大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俞江珩准备放弃时,一名弟子突然惊呼道:“俞师兄,这具尸体不对劲!” 俞江珩和殷离声连忙走过去,只见那弟子指着一具男性尸体,脸色苍白地说道:“这具尸体的舌头……被割了。”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蹲下身查看。果然,那具尸体的嘴巴微微张开,舌头被齐根割断,伤口处已经干瘪发黑,显然是在死前被割掉的。 这是唯一一具与众不同的尸体。 “这是谁?”殷离声指着尸体问一旁的差役。 差役踮着脚看了两眼,道:“这是李师爷家的小舅子周大壮,是最早出现在临江楼的死者。” 俞江珩沉声道,“看来,他的死因并不简单。” 殷离声道:“那么,临江楼是个重要线索。” 众人将余下的几具尸体也查验了一番,确定除了周大壮外并无其他人的尸体有异常。 关键点在临江楼,殷离声和俞江珩商量后决定前往临江楼一探究竟。 等几人走后,纪晗昱三人才从暗处走出来。 纪晗昱不悦地捏着鼻子皱眉,不满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他们查他们,我们查我们的,不是说互不打扰吗。” 楚瑜质问:“那大少爷你是愿意亲自验尸了?有人提前打头阵,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这……”纪晗昱无从反驳,便转而嘲笑殷离声等人,“天下第一的清远宗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们当作踮脚石。” 楚瑜看不得纪晗昱这洋洋得意的样子,立马泼了个冷水:“俞江珩是元婴中期,咱们几人都不过金丹期,你当他看不出来我们藏在里面吗,不过是懒得理罢了。” “好好好,楚女侠说得都对,那依你之言我们不就毫无胜算了,那还待在这做什么,回去躺着呗!”纪晗昱不忿。 段璇无语:“急什么,你忘了我和师姐师承何人吗?” 闻言,纪晗昱眼睛一亮,立马看向两人。 “你们要招魂?” 俞江珩和殷离声等人赶到临江楼时,尹思淼也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 两方人马在临江楼门口汇合,尹思淼见到俞江珩脸色一黑,不情不愿地上前汇报情况。 “我们去了其他几个案发地点,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尹思淼皱着眉头说道,“因为庙会的缘故那夜本就人多,旁观的百姓也只道那些人是走在路上突然倒下,然后瞬间就被吸干了,没有人知道在此之前他们都接触过什么人或物。” 俞江珩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可见关键线索还是在临江楼。” 殷离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临江楼。这是余州城最大的青楼,位于城北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应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所,但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 “临江楼是最先发现干尸的地方,而且周大壮的舌头还被割掉了,显然是凶手故意为之,”殷离声低声说道,“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割掉他的舌头?” “按照周围百姓的说法,从活人变成干尸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周大壮应该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犯不着为了不让他说话特意割舌。”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推开临江楼的大门,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与城外的腐臭味形成鲜明对比。 楼内装饰华丽,雕梁画栋,一看就知是精心装潢过的,想必流水也不少。只是出了那种事,一时半会也没有宾客敢来,只有一些姑娘悄摸地探头观察来人。 一名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从楼梯上款款走下,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眼中却透着一丝疲惫与不安。 她走到众人面前,微微欠身行礼:“几位仙长,可是来查案的?” 俞江珩点了点头,拱手道:“正是,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女子掩嘴轻笑,眼波流转:“仙长客气了,奴家是这临江楼的老鸨,大家都叫我芸娘。” 说着还往俞江珩身上靠,尹思淼一个抬手将剑横在两人中间。 “好好说话啊!” 俞江珩神色如常,在人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芸娘,我们此次前来是想了解一下半个月前庙会那晚的情况,尤其是与周大壮相关的。” 芸娘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扬起了假笑,“那夜是春儿接待的周大壮,我唤她下来。” “春儿——” 一名长相清秀的绿衣女子怯生生地走了下来。 芸娘将人推到殷离声几人面前:“你给诸位仙长讲讲那日的情况。” “仙……仙长好,”春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众人一眼,又很快低下头,“仙长有所不知,那晚可真是吓死人了,周大壮是我们楼里的常客,平日里最爱喝酒说胡话,庙会那天他也和往常一样。” “中途芸妈妈唤我出去给别的客人奉茶,我便出来了一趟。” “谁知再回来的时候……”春儿的眼中闪过惊恐,声音也低了下来,“周大壮突然就倒在地上,整个人瞬间干瘪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一样,我们楼里的姑娘们都吓坏了,谁也不敢靠近,立马去报官。” 尹思淼不死心地问:“周大壮那晚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物?” 芸娘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周大壮那晚真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喝了几杯酒,和几个姑娘调笑了两下,夸了几海口,至于奇怪的人或物……倒是没有。” 旁边的芸娘突然一拍脑袋:“我倒是想起个事,仙长们想查案,不妨妨去查查李师爷。” “李师爷?”俞江珩眉头一挑,装作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何人?” 芸娘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李师爷是城主府的人,周大壮是他的小舅子,那晚周大壮来我们楼里喝酒,李师爷也在场,只是后来不知何时离开了。” 殷离声与俞江珩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芸娘这番话显然是在暗示李师爷与周大壮的死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城主袁天禄。 但……这未免太直白了吧,谁信啊! 俞江珩沉吟片刻,继续问道:“芸娘,李师爷那晚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比如与周大壮有过争执之类的。” “并无。”芸娘摇了摇头。 殷离声道:“案发现场在哪,带我们去一趟。” 芸娘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二楼的空间比一楼小一些,但布置得更加精致,显然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 她将众人领进了一间房。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圆桌,桌上还放着几个酒杯和酒壶。 “这里就是发现周大壮尸体的地方。”芸娘指着那张圆桌说道,“因为官府还没给个说法,我也不敢动这里面的东西。” 殷离声走到桌边,仔细查看桌上的酒杯和酒壶。酒壶里还残留着一些酒液,酒杯里的酒已经干涸。 他拿起酒壶,轻轻嗅了嗅,“只是普通的酒。” 众人又在房间内仔细地查探了一番,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法器也没什么反应。 俞江珩施了个法阵将这间房封了起来,嘱托芸娘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然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忙活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尹思淼有些苦恼,“现在该怎么办,去找那什么李师爷?” 俞江珩正在沉思,他总觉得李师爷这条线索出来得未免太过容易了,不怎么可信。 殷离声想起了一个细节:“那个春儿说她接待周大壮的时候被芸娘给叫了出去给其他客人奉茶,回来周大壮就成了干尸,青楼女子难道能服侍到一半去服侍其他人吗,哪来这么巧的事?” 他这话倒是把众人问住了,殷离声一抬头就见一群人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知道怎么回答。 第50章 “我没去过青楼!”裘南举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俞江珩你看我作甚,小爷我从不来这些烟花之地,”尹思淼没好气地说,“倒是你,这些年没少在外面晃悠,是不是去了不少次?” 俞江珩果断道:“没去过。” 他睨了一眼尹思淼,“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待在宗内太寂寞,那我以后少出去便是。” “滚滚滚,”尹思淼赌气地转过身,“谁愿见你这张死人脸啊!” “我去过。”一道女声响起。 “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严霜宛吸引过去了,万万没想到在场唯一去过青楼的是她。 严霜宛面不改色道:“青楼里的女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看着装方才那名春儿姑娘并非头牌或大热的姑娘。” “她所接待之人周大壮虽然可以上二楼,但想必也是凭借李师爷小舅子这个名头才能上去的,自己本身并非大富大贵之人,这一点从方才房间里的装潢可以看出,比起其他房间,那间房总归是要次一点的。” “很少有人会特意要求去点一个并不出名的姑娘,而且据春儿所说,她只是奉了个茶便离开了,那说明对方也不是故意冲着她来的,这才能如此快就脱身。” “综上,春儿的中途离开根本没必要,这更像是有人的刻意为之。” 一番话说完,连俞江珩也不由得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严霜宛。 “小师妹见识颇丰,这回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尹思淼连连鼓掌。 严霜宛羞涩地笑了笑,不过殷离声却觉得她此刻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这样看来,那个芸娘似乎隐瞒不少事,”俞江珩沉吟片刻,“今晚我和小叔祖去夜探临江楼,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别的东西。” 尹思淼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俞江珩温声道:“此处就你我两人是元婴,真凶尚未明了,望几个师弟师妹自己待着我不放心,还得麻烦你留下来照看他们。” 尹思淼撇嘴,“行吧。” 夜幕降临,殷离声和俞江珩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临江楼。 楼内一片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映照出斑驳的影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芸娘房间的屋顶。掀开瓦片,房间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殷离声微微探头,只见芸娘正在整理博古架上的东西。 两人不敢松懈,就这么紧紧地盯着。 一炷香后,芸娘终于整理完毕,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盏油灯朝外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只见芸娘走到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走了进去。 她伸手在房间的墙壁上轻轻一按,墙壁竟然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幽深的密道。 俞江珩和殷离声心中一惊,看来这个芸娘确实有猫腻! 芸娘提着油灯,快步走进了密道,墙壁随即合上,恢复了原状。 又是好半晌,芸娘才从密道里出来,将一切恢复原样后提着灯离开了。 俞江珩和殷离声等了一会儿,确认芸娘已经走远后,才悄悄走到密道入口处。俞江珩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很快找到了机关,轻轻一按,密道再次打开。 “小心点,跟紧我。”俞江珩低声说道,率先走进了密道。 殷离声紧随其后,两人沿着密道一路向下,密道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两人放慢脚步,谨慎地靠近。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室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中间是一处祭坛。 殷离声和俞江珩正准备查看祭坛,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冷笑声。 “两位仙长,深夜不请自来,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两人猛然回头,只见芸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密道口,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俞江珩心中一沉,没想到芸娘竟然去而复返,显然是早有防备。 “你究竟是何人?”俞江珩冷声问道。 芸娘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仙长何必明知故问?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这里,那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话音未落,芸娘手中的油灯突然熄灭,整个密室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一股强大的魔气从芸娘身上爆发出来,直逼两人。 “小心!”俞江珩低喝一声,迅速祭出灵剑,挡在殷离声面前。 殷离声也立刻反应过来,手中断渊出鞘,剑光闪烁,与俞江珩并肩而立。 “是两个好苗子,可惜今日要命丧于此了。”芸娘装模作样地惋惜着。 说完,芸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动,魔气化作无数黑色利刃,朝两人袭来。 俞江珩单手施法,灵力化作屏障,将黑色利刃尽数挡下。 殷离声则趁机挥剑斩向芸娘,剑光如虹,直逼她的要害。 然而,芸娘的身法极快,轻易避开了殷离声的攻击,反手一掌拍出,魔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殷离声压去。 殷离声急忙后退,但黑色手掌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将他笼罩。关键时候,俞江珩闪身挡在殷离声面前,手中符箓丢出,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硬生生将黑色手掌击碎。 “小叔祖,小心!”俞江珩低声提醒,目光紧紧盯着芸娘。 殷离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警惕。他没想到芸娘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横,显然不是普通的魔修。 芸娘见一击未中,冷笑一声:“不愧是清远宗的大弟子,果然有些本事,看来得先解决你才行。” 说完,她直接朝俞江珩攻了过来。俞江珩也不退让,周身灵气大涨,正面迎上。 两人皆不是等闲之辈,一番缠斗下来,殷离声也看出这是一场持久战,殷离声便打算偷偷去看一眼祭台。 谁知殷离声甫一靠近,芸娘便察觉到他的动作。 “找死!”她冷哼一声,脸色似地狱恶鬼般骇人,向殷离声挥出了一道强悍的攻击。 “小叔祖!”俞江珩惊呼一声往殷离声的方向赶,可两人实在离得太远了,他赶不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将殷离声拉开。 殷离声的眸子瞬间亮了,这熟悉的气息—— “师尊!” 第43章 血元丹 来人宽肩窄腰, 乌发简单地束在白玉冠中。剑眉斜飞入鬓,一对桃花眼微微上扬,眼尾自带风流韵致, 眼眸仿若藏着潋滟春水,澄澈温柔。 不是傅云疏又能是谁? “师尊!”殷离声蹭得一下蹿到傅云疏身边, 一双狗狗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傅云疏轻轻拍了拍殷离声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殷离声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 便乖乖退到一旁, 目光紧紧盯着师尊的背影。 傅云疏站在密室中央,神色淡然, 眼神如寒冰般冷冽。他看向芸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早点束手就擒吧。” 芸娘冷笑一声, 那笑声尖锐又刺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怀微仙尊果然名不虚传,我竟不知你是何时悄无声息进来的,可想杀我却也并非易事。” 傅云疏并未回应,只是轻轻抬手, 指尖凝聚出一道淡淡的灵光, “那便试试。” 话音未落,芸娘猛然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的魔气,她一掌狠狠拍向地面,瞬间四周黑雾骤起。 傅云疏三人掩住口鼻连连后退,不过等黑雾散去之时,芸娘的身影早已消失。 俞江珩都有些无语了, 狠话放那么多,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结果跑得比兔子还快。 殷离声此刻没心思去想芸娘。分别不过几日,他以为自己不是那般无能的人,可等真正见到傅云疏,心底那股思念瞬间决堤。殷离声这才发现思念的枝桠早已在心底疯狂增长。 “老祖。”俞江珩过来拱手行礼。 傅云疏点点头,后又看向殷离声:“下山一趟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哪有!”殷离声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拔高,“师尊怎会在此,可是想念徒儿了。” 那尾音微微上扬,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傅云疏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我可没你那般黏人,也是意外才碰到你们。” 两日前,傅云疏祭拜完殷家后便与其他人一起前往北境封印。 自当年殷家之事后,几大宗门与家族联合在封印之地设立了监察司,十年一轮换。 傅云疏自然不可能留在监察司看守封印,他此行主要目的是为了确认封印无虞和祭拜殷家。 第51章 然而,在封印的某一处,傅云疏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 一番试探下,果然被傅云疏发现有人悄摸藏在暗处不知作何目的。 “那人蒙着面,我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将此事传信给监察司后我便一路追查蒙面人,然后到了余州城。” “蒙面人在城中的一处小巷中消失了,我意外发现小巷中竟有一处暗道,没想到进来后却碰到了你们。” 傅云疏抬手想要揉一揉殷离声的脑袋,视线触及到已经比他还高的殷离声,尴尬地准备收回手。 殷离声却在他动作前主动低下头,将脑袋凑了过去。 傅云疏好笑地满足了他:“也幸好是遇到了你们,方才那名女子修为可不一般,不是你们俩能应付的。” “是我没保护好小叔祖,弟子以后一定勤加修炼。”俞江珩惭愧地低下头。 “不怪江珩兄,是我修为不精。”殷离声也连忙低头。 傅云疏无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罢了,我去看看那个祭台。” 他走到祭台前,仔细查看上面的符文和阵法布局。 傅云疏的眉头渐渐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是血元阵的一部分。”傅云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血元阵?”殷离声和俞江珩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傅云疏点了点头,解释道:“血元阵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阵法,需要以大量活人的精血为引,炼制血元丹。” 殷离声和俞江珩对视一眼,立刻想到了那一百七十八条人命。 “师尊,余州城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殷离声迅速将庙会惨案的情况向傅云疏说明,包括那一百七十八名百姓一夜之间被吸干血液的诡异死状。 傅云疏听完,神色更加凝重:“看来,芸娘是想用这一百七十八人的精血炼制血元丹。血元阵需要大量的精血作为引子,而余州城的庙会正好给了她机会。” 俞江珩皱眉道:“老祖,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芸娘已经逃了,恐怕也不会轻易现身。” 傅云疏沉吟片刻,道:“先去找城主封锁余州城的出口,将护城大阵打开,炼制血元丹并非易事,芸娘一个人可办不到,她在城中必定还有同伙,得把那个同伙找出来才行。” “那一百七十八人的精血不过是引子,她的目的是整个余州城。” 话说到这份上,殷离声和俞江珩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事不宜迟,江珩你去叫上其他弟子,从芸娘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离声你同我一道去破坏血元阵,血元阵虽能吸人精血,但也需要媒介,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开始炼制血元丹。” 三人迅速离开密室,沿着密道返回临江楼。 他们刚走出密道,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俞江珩立刻警惕地拔出剑,低声说道:“小心,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尹思淼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 见到人后,他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吧?我们刚才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担心你们出事就立马赶……苏公子?” 殷离声回头,发现傅云疏不知何时竟又变成了“苏昀”的模样。 尹思淼身后的几名弟子疑惑地问过来。 殷离声主动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散修苏昀,恰巧在余州城游历,听说了余州城的惨案后便也想助我们一臂之力。” 尹思淼自然是知道“苏昀”是谁的,而且还在这上面吃过亏,这回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去揭穿老祖的身份。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俞江珩将人拉走:“边走边说。” 余州城的某处,蒙面人“扑通”一声倒进房间里,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喘气。 屋内另一个人走过来,给地上奄奄一息的蒙面人狠狠来上了一脚。 “你最好死透点,这样跟我竞争的人就少了一个。” 蒙面人艰难地撑起身给自己喂了颗丹药,“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另一人冷冷一瞥,“是谁把你弄成这幅丧家之犬的模样?” 蒙面人虚弱道:“清远宗的怀微仙尊。” “傅云疏?”另一人似是惊讶了一下,“他怎么会在北境?” “谁知道,不过——”蒙面人诡异地笑了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吗,我在傅云疏身上发现了当年那个孩子的气息。” “殷兰鸢用禁术遮住了他的命星,殷家护了他七年,殷天河拼尽全族的命将他送出去,害得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的下落,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原来是跑到清远宗去了啊……” ………… 殷离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他此刻正跟着傅云疏一起来到了余州城最高的城墙上。 “师尊,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临江楼的祭台只是血元阵的一部分,用来炼制血元丹的引子的,如今引子已成,那处祭台毫无用处,所以芸娘才能如此干脆利落地舍弃。” “真正的血元阵在何处啊?” 傅云疏视线望向下方的余州城。 “整个余州城都在血元阵之上。” “什么!”殷离声一惊,“师尊,那现在该怎么办?” “找到关键的几个部位破坏掉就好。”傅云疏抬手召唤出一把灵弓,挽弓瞄准某处。 “你和江珩他们最先发现临江楼的尸体不对劲,由此找出了芸娘,这一点你们做的很好,可是离声,你们也不该忽略了其他地方。” “咻——” 第一箭射出。 “那一百七十八具尸体,真正关键的是除了周大壮以外的尸体。” “咻——” 第二箭射出。 “其余一百七十七具尸体没有一个是在室内发现的,全部在室外。” “咻——” 第三箭射出。 “而且各自分布在余州城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和城主。” “咻——” 第四箭射出。 “离声,这就是真正的血元阵。” “咻——” 第五箭射出。 整个余州城金光大起,一时间亮如白昼。 “破——” 隐隐约约笼罩在余州城方的血色被金光驱散,一轮耀日自天边缓缓升起,殷离声的目光却不由得投向了傅云疏。 月白色的长袍绣着银线勾勒的云纹,随风轻轻飘动,仿若流云在傅云疏身侧缠绕,在日光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光晕,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超凡脱俗。 这个人太耀眼夺目了,殷离声心下黯然。 太阳是普渡众生的,怎么会只照一人呢? “走吧,血元阵已破,芸娘炼制不了血元丹,但我们还得把她找出来才行。”傅云疏转身欲下楼。 “轰隆——” 傅云疏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望向发生爆炸的地方。 ——那是城主府的方位。 “师尊?” 傅云疏面沉如水:“她要强行炼丹。” 芸娘的丧心病狂超出了傅云疏的想象,事不宜迟,两人准备立刻赶向城主府。 “怀微仙尊,且慢!” 傅云疏一愣,旁边不知何时走来了两位女子。 “你们是?” “晚辈楚瑜,家师妙音宫秦怜月,”楚瑜欠身行礼,“这位是我的师妹,段璇,我们有要事向怀微仙尊禀报。” 段璇…… 傅云疏蓦然抬眸,这不是原书女主,龙傲天男主的官配吗! -----------------------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已经码好了一个纪元白的番外,但是因为剧情还没有进行到他那,所以暂时先不放出来[害羞] 无奖竞猜,蒙面人为什么可以发现傅云疏身上有殷离声的气息[点赞] 关于段璇,她不会和殷离声有感情戏,两个人都当对方是普通点头之交对待,也不会有傅云疏撮合他们这种情节,宝宝们可以放心。 第44章 心思 十年前知道殷离声是原书男主后, 傅云疏曾试图去回想原著剧情。 可惜时间太过久远,即便有殷离声是男主这个前提条件在,傅云疏也只隐约想起顾执南是男主的师父, 死于魔族太子燕南秋之手,以及女主姓段, 乃妙音宫宫主秦怜月的徒弟。 反正也想不起来剧情,傅云疏便不在意了,却不想今日竟在这遇到原书女主, 看来他们俩现在已经认识了? 傅云疏倒没有撮合两人的意思, 比起“龙傲天男主”这个身份,殷离声在他这是只是他的徒弟, 是一个活生生、拥有自主意识的独立人。 第52章 未来想走什么样的路,又想与谁共度一生,这都是由殷离声本人决定的, 不该由自己或者那所谓的原著剧情干涉。 傅云疏这思绪一飘远,就忍不住发呆往深处想。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在外人看来就是楚瑜说完那番话后,傅云疏便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楚瑜和段璇两人再怎么处变不惊、沉着冷静,面对傅云疏这种名满天下的大乘期修士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不明白自己是否是哪句话说错冒犯到怀微仙尊了。 殷离声……殷离声有些不爽。 知道自家师尊仅仅只是在神游天外, 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看到傅云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两个陌生女修身上。 殷离声走到傅云疏面前,眼神不善地盯着两人。 “楚道友是有什么事吗,我师尊可不在这里。” 楚瑜微笑:“殷道友说笑了,怀微仙尊的曜日弓我还是别说过的。” 她欠了欠身:“事情紧急,我便长话短说了。” “昨日殷道友和俞道友自义庄离开后,我和师妹弹了一首招魂曲。” 妙音宫皆为音修,弟子以乐器为武器, 以音谱为秘籍。 秦怜月的招魂曲可招万鬼任己所用,她本人更是当今第一音修。 楚瑜和段璇两人在如今这个修为能招齐余州城惨案中一百多名死者的冤魂,想来已得了几分秦怜月的真传。 “半个多月过去,那些鬼魂生前的记忆大多残缺不全,可我们还是在那仅存的记忆中发现了端倪。” “仙尊可知那芸娘是以何为媒介设下血元阵的?” 傅云疏淡淡道:“不知。” 他夜里才到达余州城,许多细节确实不了解,没办法推断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花灯。” 这个答案,便是傅云疏都有些意外了,但细细一想,又确实合情合理。 余州城的庙会历来是城中最为热闹的盛会。每逢庙会,城中百姓皆会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穿梭于街头巷尾之中。 芸娘以花灯为媒介,将血元阵的符文隐藏在灯中,借着庙会的热闹,悄无声息地吸取了那些无辜百姓的精血。 殷离声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寒意。庙会当晚,城中百姓欢声笑语,花灯璀璨,谁能想到这繁华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阴毒的杀机,难怪除了周大壮以外,其他人的尸体均是在室外发现的。 “半个多月过去,有些人家可能仍会留有当时的花灯不曾丢掉,虽说血元大阵已毁,可若是芸娘借助花灯上的符文,强行炼制血元丹并无可能。” “师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殷离声有些着急了。 “余州城太大了,”楚瑜哀叹一声,“那么多人,芸娘又已经开始炼制血元丹,凭我们怎么可能救得过来呢?” “真的没有办法吗?”殷离声有些不甘气。 段璇的眼中充满了悲伤,“若是师尊在就好了……” “若是你师尊在,无妄曲一出,起码能与芸娘对抗,为我们争取时间,对吗?”傅云疏看向段璇。 段璇愣愣地点了点头,“啊……对。” “秦怜月可召万鬼、可救一城,而我的修为,在她之上——” 傅云疏撩袍坐下,一张古朴灵琴凭空浮现在他身前。琴身由千年梧桐木精制,泛着温润光泽,纹理似山川般蜿蜒;琴弦以天蚕丝捻就,寒光凛凛。 他指尖拨动,清越之声震破长空,蕴含着无尽灵力响彻余州城。 城内已经开始出现骚乱了。 傅云疏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指尖流转间,琴音如清泉般流淌而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安抚之力。 殷离声站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傅云疏身上。师尊的神情专注而沉静,眉目如画,仿佛与琴音、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相识十年,这是殷离声第一次见傅云疏真正展现出大乘期修士的实力。弹琴时的从容、挽弓时的强大,每一幕都令他沉醉其中。 “师尊……”殷离声低声喃喃。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不太正常。那种想要靠近、想要守护、想要并肩,甚至想要独占的情绪,让他心头一颤。 这不是一个正常徒弟对师尊该有的想法。 傅云疏并未察觉到殷离声的异样,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琴音之中。琴声渐渐变得激昂,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力量。 “离声。”傅云疏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玉。 殷离声猛然回神,连忙应道:“师尊,我在。” 傅云疏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弹琴:“你与楚瑜、段璇三人立即去通知俞江珩他们,还有城主。” “芸娘炼制血元丹需要时间,你们抓紧时间一个个去摧毁花灯上的符文。” 殷离声点头:“是,师尊。” 他转身看向楚瑜和段璇,两人也早已被傅云疏的琴音所震撼,此刻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下。 三人迅速离开城墙,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奔去。 殷离声一边赶路,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向城墙上的那道身影。 阳光下,傅云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却又无比高大,令人安心。 殷离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变强,强到足以站在师尊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识海中的白团子蓦然抬头。 不是吧,怎么突然就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了? “殷道友,我们得快些。”楚瑜的声音打断了殷离声的思绪。 殷离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好。” 三人赶到城主府时,俞江珩等人已经集结完毕。殷离声迅速将傅云疏的指示传达给众人,俞江珩听后神色凝重,立即下令命众人行动起来。 殷离声叫住了俞江,“江珩兄,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俞江珩停下了脚步。 “摧毁花灯太浪费时间了,解决芸娘这个源头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可我们现在压根不知道她在哪。” 殷离声仔细沉思着:“芸娘能想出将符文设于花灯之中这种常人完全想不到的法子,必是极为聪慧的人。” “可昨天她与我们的对话几乎是错漏百出,着急忙慌地想把脏水往李师爷身上泼,太过心急反倒被我们察觉到了端倪,顺理成章的把她揪了出来。” “但是,”殷离声抬头与俞江珩对视,“如果她是刻意为之呢?” 俞江珩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刻意暴露自己,疯狂往李师爷身上泼脏水,岂图让我们不对李师爷起疑心,这样,李师爷那就是她最大的避风港了。” 俞江珩听了殷离声这些话也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其实是一伙的,她现在在李师爷那里?” “是的。”殷离声点点头。 俞江珩不再浪费时间,“走,去找李师爷。” 殷离声和俞江珩赶到李师爷的府邸时,府邸内一片寂静,静得有些不正常了。 两人顺着墙根摸到了后院,隐约听到一阵低沉的念咒声。 他们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只见芸娘正盘腿坐在房间中央,面前摆着一鼎诡异的丹炉,炉身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俞江珩心中一紧,正欲出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他迅速侧身躲过,只见李师爷手持一柄长剑,冷冷地盯着他们。 “果然是你。”俞江珩冷笑一声,手中灵剑出鞘,直逼李师爷。 李师爷不慌不忙地接下这一招。 他一出手俞江珩便感觉到了不妙,这人的修为还要在芸娘之上。 殷离声立刻加入战局,可他毕竟修为有限。李师爷以一敌二仍能游刃有余、不落于下风。 “他在为芸娘争取时间!”俞江珩低喝一声,手中灵剑猛然一挥,剑气如龙,刺向李师爷的咽喉。 李师爷冷笑一声,身形一闪,避开了俞江珩的攻击,反手一剑刺向殷离声。 殷离声闪身避过,他想要进去阻止芸娘,可李师爷根本不给他半分机会,死死地将两人拦在外面。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傅云疏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琴音停下血元阵便要生效,而且必须要覆盖整个余州城,因而傅云疏不能立马赶来。 他眉头微皱,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琴音骤然变得凌厉,化作一道无形的剑气,直逼芸娘所在的方向。 芸娘猛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双手结印,魔气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了傅云疏的琴音攻击。 芸娘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怀微仙尊,你可阻止不了我!” 第53章 傅云疏神色不变,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琴音骤然变得低沉,周遭的天地灵气都被他调动起来。琴音化作无数道剑气,铺天盖地地朝芸娘压去。 芸娘脸色一变,怀微仙尊的实力还是超过她的想象了,调动那么多的天地灵气,他就不怕引来天道反噬吗? 尽管代价有些大,但这一击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琴音越来越强。芸娘的脸色逐渐苍白,显然已经支撑不住。 “可恶,只能放弃了!”芸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然站起身,准备强行突破傅云疏的琴音封锁,逃离此地。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芸娘,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傅云疏停住了琴,总算到了。 芸娘猛然回头,只见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纪元白!”芸娘瞳孔一缩,显然认出了来人。 “敢在中洲作乱,你未免过于自大,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纪元白说完便持剑攻了过来。 芸娘脸色大变,急忙催动魔气抵挡。然而,纪元白的剑气太过凌厉,魔气瞬间被击碎,剑气穿透芸娘的胸口。 芸娘咬牙低吼,猛然喷出一口精血,身形化作一道红光,试图逃离。然而,纪元白的剑气如影随形,瞬间追上了她。 “噗——” 剑气穿透芸娘的身体,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纪元白缓缓落地,冷冷看着倒在地上的芸娘,手中长剑一挥,准备给她来个痛快。 傅云疏却在此时赶到:“等等!” 纪元白停手,不悦道:“怀微仙尊可还有事?” “余州城一事还有许多疑点,芸娘还不能死。” 纪元白却不太认同傅云疏的作法,“血元阵已破,余州城百姓的命也已保住,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杀了一了百了便好。” “芸娘为什么要炼血元丹?她潜伏中洲多年,中洲境内是否还有其他魔族据点?为什么单单割了周大壮的舌头,纪家主可想过?” 傅云疏的三连问成功让纪元白停住了手。 “暂且饶你一命。”纪元白冷哼一声。 傅云疏见他冷静下来,便也不再多管,目光四下搜寻殷离声的身影。 正在他着急之时,俞江珩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他满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 俞江珩扶着门框,声音沙哑而急促。 “老祖,小叔祖……被李师爷掳走了!” ----------------------- 作者有话说:码了个宋闻琢和顾渊(顾执南)初见的番外放在番外合集里了[亲亲],算是今天迟到的补偿。 第45章 找寻 傅云疏只觉脑中一阵嗡鸣, 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乍现:“你说什么?” 俞江珩喘着粗气, 艰难地道:“李师爷……修为高深,我和小叔祖联手也未能拦住他, 他……他趁我们不备,突然出手,掳走了小叔祖。” 傅云疏的拳头紧握, 指节发白, 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他冷冷地看向芸娘。 “你们把我徒儿掳去哪了?” 芸娘不语。 傅云疏抽出寒泣架在她脖子上。 纪元白挑眉, 方才还说要留这女人的命呢,如今就不留了? 芸娘苦涩一笑:“怀微仙尊,你便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知道你徒弟在哪啊, 我与那李师爷,不,应该说是李师爷体内的人本就不熟。” 傅云疏皱眉:“什么意思?” ………… 此时的殷离声已经被李师爷掳到了城外的一处山洞之中。 李师爷将昏迷的殷离声往地上一扔,嫌弃似地拍了拍手掌。 山洞内已经有了另一人,“人还活着吗?” 若是傅云疏在这, 使能认出此人正是昨夜与他缠斗的蒙面人。 “君上还需要他, 我当然不可能杀他。”‘李师爷’冷声道。 蒙面人低头拍了拍殷离声的脸颊。 “找了十几年,最终不还是落在了我们手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师爷’也轻嗤一声,“也不知那些殷家人九泉之下是作何感想。” “还是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君上。” ………… 傅云疏面沉如水。 魔君燕济手下曾有五大魔将,几百年前随燕济作恶多端、劣迹斑斑。 魔族太子燕南秋上位后,燕济被软禁,五大魔将也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燕南秋将他父亲的这几个旧部给秘密处理了, 不曾想竟是派他们暗中潜入了修真界。 芸娘便是五大魔将之一的“血娘子”——落芸。 落芸的口中呕出一大口血,“咳咳咳——” “我在余州城潜伏了几百年,半月前太子殿下命我炼制血元丹,李师爷在那一夜便死了,和周大壮一起死的。” “那他体内那个人究竟是谁?”傅云疏死死地攥紧手心。 “我不知道,”落芸摇头道,“那个人是李师爷死后才附身在他身上的,他自称是太子殿下派来协助我炼制血元丹的人,我看了信物,确实是真的,而且太子殿下也传信确认了他的身份。” “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云疏掐住她的脖子,神色阴沉,“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怀微仙尊,咳咳咳——”落芸一脸绝望,“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怎么敢骗你啊!” 傅云疏甩袖将人扔到一边,落芸撑在地上大口呼吸。 “纪家主,中洲是你们的地盘,这个人交给你了,具体怎么找魔族奸细是你们纪家的事,既然血娘子在中洲,那其他四人大概也还活着。” 纪元白并未给落芸半分眼神,“仙尊可需要我帮忙找你徒儿?” “不用,”傅云疏此刻没什么心情和他打机锋,“可以的话,劳烦纪家主帮我照看一下清远宗的弟子们。”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 纪元白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落芸身上,骤然阴鸷。 “多年不曾出现,某些人怕是要忘了我的外号吧。” 落芸瞳孔猛缩,内心一片凄然,比起傅云疏这个天下第一修士,她更怕纪元白。 天刑使纪元白,纪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曾经的中洲,是五大境中魔族最不愿意踏足的,因为纪元白是他们的噩梦。 他曾一人,屠万魔。 “啊——” ………… 傅云疏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殷离声身上有不少他给的宝贝,其中就包括一些可以定位的法器。 不过那些法器都放在乾坤袋中,傅云疏刚刚感受了一下,法器的定位在余州城某处大街上,想来应该是被那人在离开的途中随手扔了。 但是有一样东西他们丢不掉——断渊。 这是存在于殷离声识海中的本命灵剑,“李师爷”可丢不了,不过他肯定设法将殷离声的气息给屏蔽了,想要找到恐怕不容易。 傅云疏将小白猫放出来。 “寒泣,你可能感应到他们现在在哪?” 小白猫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回答:“不行,虽然我们俩都属于‘神器’,但断渊毕竟被封印住了,殷离声又没有意识,无法把它放出来,我最多只能感应到他们还在余州城附近,但具体是什么方位我并不清楚。” 傅云疏眉头紧锁,心中焦急万分。殷离声是他唯一的徒弟,更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自己这还在余州城呢,若是殷离声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寒泣,再试试。”傅云疏低声说道。 小白猫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片刻后,它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还是不行。”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既然无法通过断渊感应,那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他低声自语,随即抬手一挥,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傅云疏出现在余州城的上空。 他悬浮在半空中,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每一寸土地。 大乘期修士的神识极为强大,傅云疏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涌出,一寸寸覆盖整个余州城及其周边地区。 “你疯了吗?”寒泣惊怒,“今日那一首无妄曲已经耗费你太多心力,天道本就针对你,如今你还要这样大规模地动用灵力,傅云疏你不要命了!” 第54章 傅云疏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淡淡的灵光。那灵光逐渐扩大,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天际。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符文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寒泣,”傅云疏转头望向小白猫,“别怕,天道又不是第一次针对我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光柱骤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洒落在余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光点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扩散开来,搜寻着殷离声的气息。 星辰寻踪。 此术本就极为耗费灵力,他之前又已经消耗了太多灵力,寒泣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但此刻傅云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后,傅云疏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感应到了殷离声的气息,虽然极为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找到了!”傅云疏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寒泣闭了闭眼,等把人救出来后它非要暴揍断渊不可。 让你那么弱!弱到我都感受不到气息。 ………… 傅云疏那么大的动静,山洞里的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李师爷”不耐,“傅云疏还真是心疼他这宝贝徒弟,不要命地疯找,我们还是带着殷离声赶紧走吧,等会他就赶来了。” 蒙面人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君上说……让我们把殷离声放了。” “李师爷”怒道:“你说什么?放了!” “对,这是君上原话——‘把人放了,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时候’”。 “李师爷”:“……” “我刚刚,”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给他喂了血元丹。” 蒙面人一惊:“那个女人不是没炼制成功吗?” “李师爷”大吼:“废话,我给得肯定是当年带出来的极品血元丹啊,自然不是芸娘那即便炼成了也是粗糙烂制的下品血元丹。” 蒙面人深吸一口气,“君上不让我们现在就把殷离声带回去,如果没有秘术,那极品血元丹无异于……” “烈性/春/药……”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眼前一黑,谁都没有先说话。 正当他们纠结该怎么办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李师爷”脸色一变,猛地转身看向洞口:“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剑光骤然从洞口劈入,直接将山洞的入口轰得粉碎。烟尘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傅云疏手持寒泣剑,目光冰冷地扫过山洞内的两人,他自然也认出了那夜的蒙面人。 “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李师爷”身上:“放了我徒儿,否则,死。” “李师爷”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他没想到傅云疏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怀微仙尊,果然名不虚传。”他冷笑一声,随即抬手一挥,山洞内瞬间涌出无数黑影,将傅云疏团团围住。 傅云疏神色不变,手中寒泣剑轻轻一挥,瞬间将那些黑影斩成碎片。 “殷离声在哪!”傅云疏低喝一声,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李师爷”面前,寒泣剑直指他的咽喉。 “李师爷”脸色大变,急忙后退,然而傅云疏的剑光如影随形,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就在寒泣剑即将刺入“李师爷”咽喉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冲出,挡在了“李师爷”面前。 “噗——” 寒泣剑刺穿了那黑影的身体,然而黑影却迅速消散了。 傅云疏眉头一皱,再定睛一看,“李师爷”和蒙面人都已经消失了。 “怀微仙尊,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傅云疏却没有心思去追了,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角落里的那道身影上。 “离声——” ………… “噗——” “李师爷”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怎么办,殷离声身上极品血元丹的药效还没解,他的身体不能出事。” 蒙面人无语:“你担心什么,傅云疏肯定不会让他的宝贝徒弟出事,他们这一行有好几个女修呢,那小子艳福不浅啊!” “那几个女修都在城里,不会来不及吗?” “怎么你现在要回去给他解决药性吗?就你这损样,”蒙面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真要到万不得已之时,那也是傅云疏自己上啊。” ----------------------- 作者有话说:下章预告:山洞、孤男寡男、那啥药[害羞] 题外话:今天在后台看到有个小天使没到50%订阅率就买了最新章,稍微提醒一下没满足的话最新章会随机显示防盗章,要等24小时后才能看到正确的内容。 写文不易,开防盗为了尊重我自己也是为了尊重正版读者,我不觉得我写的是什么惊天神文值得大家不跳文订阅,所以只开了50%,应该也不算很高,对于买了却不能及时看到的小天使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非常抱歉。 第46章 亲吻 “离声, 离声——” 傅云疏快步走到殷离声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殷离声此刻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傅云疏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眉头紧锁。 “离声?”傅云疏低轻轻推了推殷离声, 试图唤醒他。 殷离声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傅云疏的声音,但意识依旧模糊。他的身体微微蜷缩, 像是在忍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傅云疏心中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 殷离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体内窜动,烧得他口干舌燥,意识模糊。 他勉强看清眼前的人影,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呼唤:“师尊……” “我在。” 傅云疏靠近了几分,手指不小心划过某处,他身子一僵。 六年前的某夜,殷离声靠在他身上一直难耐地呻/吟,傅云疏以为他是生病了, 可当某个坚硬的物什抵在后背时傅云疏才恍然孩子是长大了。 于是他第二天就让器峰的人给殷离声建了自己的房子。 六年过去, 殷离声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体魄甚至比他还壮上一圈,就连那物也……今非昔比。 傅云疏闭了闭眼,看来他是中了那种药,这可如何是好? ………… 俞江珩被李师爷重伤后,清远宗的其他弟子将他抬回了城主府。 他的伤势不轻,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尹思淼站在房门外,手里攥着一瓶上好的疗伤丹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哼,这家伙平日里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次这么狼狈?”尹思淼低声嘟囔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但眼神却时不时往房间里瞟。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俞江珩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尹思淼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俞江珩的伤势,眉头皱得更紧了。 “被人打成这幅鬼样子,就这还好意思称清远宗大师兄呢。”尹思淼一边抱怨,一边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丹药,小心翼翼地塞进俞江珩的嘴里。 俞江珩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尹思淼见状,立刻板起脸,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哟,醒了啊。” 俞江珩看着尹思淼,嘴角微微扬起,声音有些虚弱:“你怎么来了?” 尹思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当然是来嘲笑你啊。” “也是,这还是你第一次见我这般落魄的样子吧。”俞江珩神色黯然。 尹思淼脱口而出:“不是第一次。” 俞江珩一愣,“什么?” 尹思淼却不说话了。 俞江珩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五十六年前,我房门外的那瓶丹药是你留下的。” “不是。”尹思淼面无表情道。 俞江珩却低低笑了起来。 五十六年前,他带着几名师兄弟第一次外出做任务。 因为是第一次,他们接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帮村民驱赶一下妖兽。 本以为只有一只普通的幽冥狼,没想到情报出了错,是一群。 当时的俞江珩也不过筑基大圆满,既是大师兄又是他们那一群人中修为最高的,自然承担起了挑大梁的责任。 第55章 他们成功杀死了那群幽冥狼,俞江珩也因此受了重伤,为了不让师弟师妹们担心,他就这么一路撑到了清远宗才昏迷。 醒来之时已是在自己的房间,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俞江珩走下床打开房门,发现地上静静躺着一瓶丹药。 周围没有人,一阵清风吹过,槐花落了满地。 俞江珩轻笑了一声,想来这家伙当时估计躲在槐树后吧。 他声音低哑:“谢谢你,思淼。” 尹思淼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猛地转过头,瞪了俞江珩一眼:“谁要你谢!赶紧把伤养好,别拖累大家!”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俞江珩一把拉住了手腕。 尹思淼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俞江珩,发现对方的眼神格外温柔。 “思淼,其实你一直都很关心我,对吧?”俞江珩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尹思淼的脸更红了,他用力甩开俞江珩的手,气呼呼地说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关心你,你自己上药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留下俞江珩一个人躺在床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 殷离声的脸色愈发潮红,呼吸急促,傅云疏心中顿时一沉。 他伸手探向殷离声的脉搏,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便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温度。 傅云疏眉头紧锁,低声问道:“离声,你感觉如何?” 殷离声没有回答,只是无意识地往傅云疏身上靠去,仿佛这样能缓解体内的燥热。 他的额头抵在傅云疏的肩膀上,呼吸急促而紊乱,带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傅云疏的颈侧。 傅云疏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般离声体内的药性已经发作。他迅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清心丹,试图喂给殷离声,然而殷离声却紧闭着双唇,不肯吞咽。 “离声,听话,把药吃了。”傅云疏低声哄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殷离声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只是紧紧抓住傅云疏的衣袖,声音沙哑而微弱:“师尊……我好热……” 傅云疏心中一痛,他知道此刻的殷离声已经被药性控制了,又尝试喂了几次,可根本无济于事。 他咬了咬牙,将清心丹含入口中,低头覆上殷离声的唇,试图以这种方式将药渡给他。 殷离声的唇瓣滚烫,傅云疏的触碰仿佛点燃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理智。他本能地回应着傅云疏的吻,双手紧紧抓住傅云疏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稻草。 傅云疏感受到殷离声的回应,心中一震,但他很快压下心里的异样,专注于将丹药渡入殷离声口中。 喂完药后,殷离声却不肯松开他,反而更加用力地纠缠着他的唇舌,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清凉。 “离声....”傅云疏低声唤道,试图推开他,但殷离声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紧紧贴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傅云疏心中焦急万分,他咬了咬牙,抬手想要点在殷离声的穴位上,试图让他暂时昏睡过去。 殷离声抓住了他的手,这家伙力气惊人,傅云疏完全挣脱不开。殷离声顺势倾身而上,一只手揽住傅云疏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在身下。 两唇再次相贴,傅云疏惊得晃了下神,瞳孔骤然放大,嘴唇也不禁微微松开。 殷离声抓住这个机会,舌头灵活地撬开贝齿,傅云疏只能呜咽着一步步退让。可惜他的退步换来的是殷离声更加霸道的攻城掠地,加深了这个吻。 可殷离声此时毕竟神志不清,吻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傅云疏准备从他身下逃离。 然而,殷离声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猛地抓住他的手,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哀求:“师尊.....别走.....” 傅云疏心中一软,终究不忍心让他伤心。他叹了口气,低声安抚道:“离声,师尊在这里,不会走。” 殷离声似乎听进了他的话,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体内的燥热却依旧折磨着他。他无意识地蹭着傅云疏的身体,试图寻找一丝缓解。 傅云疏感受到他的动作,抬手在殷离声的背上轻轻拍抚,试图让他冷静下。 他心中一阵复杂。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药效的缘故,但傅云疏还是感觉到一阵羞耻。 这是他的徒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可如今他们却在这个地方做着如此……亲密之事。 傅云疏有些凌乱。 ………… 城主府的另一间密室里,纪元白正冷冷地站在落芸面前。 落芸被绑在一根石柱上,身上满是伤痕,显然已经经历了一番严酷的审问。 楚瑜、段璇和纪晗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纪元白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血迹。他缓缓走到落芸面前,声音冰冷:“说吧,你们魔族在中洲还有多少据点?燕南秋到底想干什么?” 落芸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纪元白,反正落在你的手里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太子殿下。” 纪元白的眼神一冷,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入落芸的肩膀,伤口附近的血肉被一寸寸腐蚀。 落芸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但她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手中的匕首缓缓转动,刀刃在落芸的伤口中搅动,鲜血不断涌出。落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纪元白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入落芸的另一侧肩膀,“你是燕济的手下,可为什么这次是替燕南秋办事。” 落芸冷笑,“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魔君已经倒台,燕南秋才是现在的魔界之主,我自然效忠于他。” 纪元白嗤之以鼻,“这就是你的‘忠’?对燕南秋直呼其名,对燕济尊称其位。” “五大魔将的其余四人说这话我还略信一二,但你说这话我不信。” “你爱燕济,爱到以身替他挡下流霜真人的致命一剑,爱到不惜亲人除掉魔后。” “有杀母之仇在,燕南秋怎么可能接纳你。” 落芸哈哈大笑,“纪元白,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了下去。纪元白眉头一皱,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冷冷地说道:“她死了。” 楚瑜一愣,落芸就这么死了吗? 段璇看着落芸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低声说道:“纪家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有那周大壮的死因我们还不知道呢?” “舌头被割下还能有什么特殊原因,”纪元白冷哼,“祸从口出,你们刚刚不也说那人特爱说大话吗,估计是嘲讽燕济被落芸听到了。” “纪家主,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还是说先去帮怀微仙尊找人?”楚瑜问道。 纪晗昱神色一僵,紧张地望向纪元白。 纪元白看出了他的异样,但是他懒得去追究答案。 “那是怀微仙尊的事,用不着我们插手,我又不认识他徒弟。” 纪晗昱松了口气,只要小叔叔不去找殷离声,那就看不到他的脸,也就不会…… ………… 傅云疏本以为喂了清心丹下去后能解决殷离声身上的药效,可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这孩子身上怎么越来越热,温度没降下去半分。 殷离声到底是中了什么药? ----------------------- 作者有话说:求审核大大放我一马,跪谢。 本来说今天多更一点的,但是我有点没精力写下去了,今天就先这样吧[黄心] 第47章 金丹 就在傅云疏犹豫之际, 殷离声的手突然探入了他的衣襟,滚烫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肌肤。 傅云疏浑身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 瞬间僵住了。 “离声,住手!”傅云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试图抓住殷离声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然而,殷离声的力气大得惊人, 傅云疏根本无法挣脱。 殷离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唇再次贴上了傅云疏的脖颈,滚汤的呼吸喷洒在傅云疏的皮肤上, 激起一阵战栗。 傅云疏的耳根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徒弟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师尊...”殷离声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他的手指在傅云疏的腰间轻轻摩挲, 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傅云疏的心跳骤然加快,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清心丹喂下去,再强烈的春/药也该无效才对,殷离声的状况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第56章 傅云疏狠下心, 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咬了咬牙, 灵力汇聚于掌心,猛地抬手,一掌劈在殷离声的后颈上。 殷离声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傅云疏的怀中。 傅云疏松了一口气,轻轻将殷离声放在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低头看着殷离声那张依旧潮红的脸,强作镇定地将灵力探入殷离声身体中。 傅云疏的灵力在殷离声体内游走, 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殷离声的经脉中有一股狂暴的灵力在四处冲撞,也不知那“李师爷”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但……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若是借着这股灵力,殷离声说不定能突破金丹。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他抬手在殷离声的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暂时封住了他体内狂暴的能量。 随后,他将殷离声扶起,盘膝而坐,双手抵在他的背上,开始运转灵力,简单为他疏导体内的灵力。 “离声,醒醒,离声?”傅云疏低声唤他。 殷离声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些。他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傅云疏,声音沙哑而微弱:“师尊....我好难受....” 傅云疏心中一痛,低声安抚道:“别怕,师尊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我说,那李师爷不知道给你喂了什么东西,现在有一股很霸道的灵力在你体内肆虐。”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成功炼化它们,你应该就可以到达金丹期了。” 殷离声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脑袋维持清醒。 “好。” 傅云疏笑了笑,“我相信你可以的,别怕,师尊会为你护法,把断渊放出来,我有事找它。” 殷离声点点头,一个熟悉的白团子从他体内钻出来。 “我……” 白团子脏话才出口一个字便被傅云疏用眼神制止住了。 傅云疏调动灵力,施法为断渊解除当年在他身上施加的封印。 “我没时间同你废话,离声这是发生了什么?” 白团子脸色变幻,青一阵白一阵的,在傅云疏的威压下,它还是憋屈地开口道:“殷离声被迷晕的时候我也被困在识海中无法出来,不知道那些人倒底做了什么。” “但我觉得,他是被喂了血元丹。” 傅云疏皱眉道:“血元丹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奇特的药效?” 血元丹是修真界明令禁止炼制的邪丹,以活人精血为引,以生灵为材,其效不仅可令服丹者修为大幅提升,更能将一个耄耋老人变回青葱少年,有返老还童之效。 但不管那一点,都与春/药无关啊! “咳……”白团子微微转头不去直视傅云疏,“这是你们现在的血元丹,万年之前的法子与现在稍有不同。”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功效,但池度似乎有提过极品血元丹若是无法配合某种秘术,确实会……咳。” “不过炼制一颗极品血元丹需要至少一万活人的精血,即便是在当年也没几个人能办到,我也不知道那李师爷从哪搞来的极品血元丹。” “那什么,”白团子悄咪咪瞥了傅云疏一眼,“你……你们现在是什么个关系啊,我……我得有个心理准备。”有没有到最后一步啊。 傅云疏深呼一口气,好脾气如他也忍不住把白团子揉搓了一番泄气。 “什么都没发生!” “好……好的。”白团子敢怒不敢言,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 它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此子大有前途啊! 殷离声只觉此刻正处于火海之中,身体从内而外都燥热无比,好难受…… 意识在炽热的火海中挣扎,体内的灵力如同狂暴的野兽,四处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撕裂。 殷离声咬紧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离声,稳住心神,不要被这股力量控制。”傅云疏的声音柔和而浅淡,如一汪清泉直接安抚住了他躁动的心。 殷离声勉强点了点头,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按照傅云疏的指引,将那股狂暴的灵力引导至丹田。 经脉被冲击得剧痛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师尊……我……我撑不住了……”殷离声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离声,再坚持一下,师尊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傅云疏的声音温柔,掌中的灵力更加汹涌地涌入殷离声的体内,试图为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耳边只剩下傅云疏的声,殷离声努力地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那股狂暴的灵力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疯狂地涌向丹田。 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 “啊——”殷离声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几乎要倒下去。 傅云疏见状,心中一紧,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低声喝道:“稳住!这是突破的关键时刻,不能放弃!” 殷离声的意识已经被痛苦淹没,但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咬紧牙关,死死地撑住。 丹田处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股狂暴的灵力终于开始逐渐平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 殷离声只觉得体内的疼痛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快,将灵力引导至金丹!”傅云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殷离声勉强集中精神,按照傅云疏的指引,将体内的灵力缓缓引导至丹田。 随着灵力的涌入,丹田处的震动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凝聚成一颗金色的丹丸。 金丹! 殷离声心中一喜,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高兴。 “师尊……我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他和傅云疏分享这个好消息,就见傅云疏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师尊!” 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一般剧痛。第二次了,这是傅云疏第二次在他面前倒下。 殷离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蹿到傅云疏身边。 “师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眼前发黑,十年前的那幕与现在的场景重合,再一次让殷离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即便已经过去的十年,即便现在已经是金丹,但面对这种时候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殷离声!” 白团子从旁边冒出来,“冷静一点,傅云疏刚刚和我说了等你金丹结成后他会稍微晕一会儿,你不要着急。” 闻言,殷离声勉强冷静了一点。 “断渊,”殷离声抬头,“两次了,上一次是筑基,这一次是金丹,每次我一进阶师尊就会晕倒,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白团子微微垂下眼,“但明显傅云疏自己很清楚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他不告诉你大概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我明白,”殷离声握了握拳,“可未来还有元婴、化神、出窍等等,我不可能每一次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晕倒,看着他忍受痛苦。” “你要做什么?你别干傻事啊!”白团子飞到他耳边大叫,“你不会是想着干脆就不修炼然后傅云疏就不用晕倒了吧。” “不会,”殷离声摇摇头,“我还要报仇,不可能不修炼。” “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方法,断渊,你帮帮我。” ………… 天道封印中的第二道符文已经出现了裂痕。 傅云疏只看了一眼,便抬手召出了寒泣。 “怎么这次不感慨一会了?” 傅云疏摇摇头,“没必要,离声还在外面等着呢,不能让他担心太久。” 寒泣无语:“你老实告诉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殷离声怎么突然就结丹了?” 傅云疏在发觉殷离声不对劲的那一刻便把寒泣屏蔽了,是以寒泣从见到他开始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但傅云疏还是无比庆幸这个决定,这种尴尬的事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寒泣冷哼:“没事,我等会出去拷问断渊。” 傅云疏微笑,啊咧,忘记把它灭口了。 “走吧,去给天道找点不痛快。” ………… 裘南和严霜宛两人躲在草丛后小心翼翼地往山洞瞟。 第57章 “应该是在这里吧?” “刚刚有渡劫的雷往这劈,而且洞口那还有仙尊设的结界,肯定是这里没错。” 这次因为是借着那莫名其妙的血元丹突破,殷离声体内本就有一股狂暴的灵力,再来雷劫肯定受不了,傅云疏便直接设了个结界将这次雷劫挡在了外面。 “那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啊?” “一般来说,人间的话本子里两个人单独待在山洞总会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尹思淼突然冒头。 裘南和严霜宛一惊,回头看他。 尹思淼招手,“嗨,见到我有没有很高兴呀?” 看清身后场景后,裘南和严霜宛同时咽了咽口水,在心里为尹思淼点了根蜡。 尹师兄,一路走好。 “那你见到我有没有很高兴?” 第48章 守护 尹思淼梗着脖子不敢回头, 背后之人再次开口。 “怎么,见到师尊也不过来打声招呼吗?” 尹思淼欲哭无泪地转身。身后,宋闻琢笑得一脸“和善”, 顾执南默默地在他身旁。 “师尊……” “你胆子也是大了啊,口无遮拦的!”宋闻琢轻轻揪起他的耳朵, “就连师叔祖也敢编排。” 尹思淼不语,心道这算什么,师尊您难道忘了我十年前就编排过吗。 教训完自家不着调的二徒弟, 宋闻琢将视线投向了裘南和严霜宛。 “没事吧?” 顾执南也望了过来, 比起宋闻琢的温柔关切,他和裘南甚至都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陌生得不像是一对已经相处了十年的师徒。 “多谢师尊关心,我们都没事,”严霜宛站出来道, “只是俞师兄伤得有些重了。” “我方才已经去看过他了,”宋闻琢点点头,“江珩的伤大多是皮外伤,好好将养看就行。” 注意到某人偷偷竖起的耳朵,宋闻琢好笑地将声音拔高了几分, “幸亏上药及时, 江珩的伤没有持续恶化。” 尹思淼悄悄松了口气,小样儿,还不得靠我,姓俞的伤好后不好好感谢我一番我必定饶不了他。 ………… 傅云疏站在识海之中,寒泣剑在他手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抬头望向那浩瀚的星空,灰雾依旧笼罩着整个识海,金色的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在深处。 但比起之前, 此时的灰雾已然浅淡了几分。 “寒泣!”傅云疏低喝一声,体内的灵力再次涌动,寒泣剑的剑身上泛起一层耀眼的银光,剑鸣声清脆而凌厉。 他猛然挥剑,剑气如虹,带着凌厉的风霜,直直劈向那道裂痕。 “轰——” 符文在剑气的冲击下终于彻底崩碎,再次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识海之中。 傅云疏长呼一口气,“今日倒还真有些累了……” 他收起寒泣,正准备离开,却猛然察觉出不对。 “轰隆——” 雷云集结,铅灰色的云团层层堆叠,似狰狞巨兽压低身躯,随时准备向山洞扑噬。 “怎么回事?” 尹思淼几人齐齐望向天空。 “离声的雷劫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刺目的雷光如天神挥下的利刃,将暗沉天幕划出道道裂痕,劈向山洞,砸向傅云疏设下的结界。 结界摇摇欲坠,宋闻琢瞳孔一缩,“不对,这是师叔祖的雷劫!” ………… 余州城离得近,纪元白是除了宋闻琢几人外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他放下茶盏,神色沉重地走到门外望下雷云集结的方向。 纪晗昱三人走过来。 “小叔,那是怎么回事,我……我第一次见那么恐怖的雷劫,这才第一道雷啊!” 纪元白敛了敛神色,“除了怀微仙尊,还能有谁?” “怎么会,”楚瑜有些不可置信,“怀微仙尊不是才大乘中期吗,这就要经历飞升雷劫了?” 段璇更多的是好奇,“说起来,修真界已经几万年没出现过飞升成功的人了,哪怕是当年的池度真人至死也不过是大乘期圆满,这些年更是连大乘期都少了,如今在世的只有怀微仙尊和天机阁那位大乘初期的陆阁主了吧。” “所以,怀微仙尊有可能打破这个先例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几个在这待着,余州城离得太近了,雷劫可能会波及到这里,护好城中百姓的性命。”纪元白理了理衣袍。 纪晗昱着急道:“那你呢小叔?” “去给他护法,落芸之事怀微仙尊帮了我们,我纪元白不喜欢欠人情。” 说完,他飞身离开。 在纪元白赶山洞的时候,大陆中也有其他几人察觉到了天地间的变化。 妙音宫。 “这架势,”一名美艳的女子停下抚琴的手,“只能是清远宗的那位了吧。” 旁边的红衣男人收起折扇,“怀微仙尊啊……若是他能飞升成功,只怕清远宗的地位更加无法撼动了,秦宫主不遗憾吗?” 秦怜月收起琴,“我有什么好遗憾的,妙音宫有如今这个地位我就知足了,恐怕九阳门的那位石掌门才是最坐不住的吧。” “说得也对。” 修真界、魔界,甚至是已经被封印了万年的妖界,所有顶尖高手都在等待这场雷劫的结果。 有人期待,有人紧张,有人愤怒,有人作壁上观,他们都想看看傅云疏会不会成为这几万年来第一个飞升的。 然而,他们都想错了。 傅云疏经历的,只是从大乘中期到大乘圆满的雷劫。 “天道还真是逮着机会就祸害我啊。”傅云疏苦笑一声。 雷劫只有在像筑基到金丹,金丹到元婴这种大境界才会有,每个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大圆满三个小境界,按理说这三个小境界是不会出现雷劫的。 刚刚破了天道封印的一个符文,今日还大幅度调动了天地灵气,也难怪天道会恼羞成怒。 “你还笑得出来啊!”小白猫气极了,“就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能不能撑过十道雷劫都是问题。” 傅云疏叹气,“那能怎么办呢,反正都这样了。” “你老实告诉我,”小白猫跳到他肩头,“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惹天道生气的事?” 傅云疏垂眸思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山洞、两人、春/药,殷离声又是男主,这一般是小说中男女主的剧情吧,没有哪家男主会和自己的师尊做那种事啊! 小白猫眯了眯眸,但傅云疏坚决不肯透露。 “罢了,”小白猫败下阵来,“事已至此,先对付雷劫再说。” ………… 山洞外,傅云疏当时就是随手设下的一个结界,能挡住金丹期的雷劫,但面对这种大乘期的雷劫,撑了三下就彻底破碎。 好在宋闻琢和顾执南及时出手。 “思淼,你带着霜宛和裘南回去。” 尹思淼点点头,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掺和的事。 顾执南和宋闻琢站在山洞外,两人神色凝重,双手结印,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结界之中。 雷劫的威势远超他们的想象,而且是逐步递增。每一道雷光劈下,结界都会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撑住!”宋闻琢咬牙低喝,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 顾执南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同样不好,两人的灵力在结界中交织,勉强抵挡着雷劫的冲击。 然而,雷劫的威力越来越强,第三十道雷光劈下时,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出现了裂痕。 “不好!”宋闻琢心中一沉,眼看着第四道雷光即将劈下,就在他准备再输入更多灵力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两人身旁。 “纪元白!”宋闻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纪元白没有多言,抬手一挥,一道磅礴的灵力注入结界之中,瞬间将裂痕修复,结界在他的加持下,终于稳住了。 “多谢纪家主。”宋闻琢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感激。 纪元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冰冷:“不必谢我,我只是还怀微仙尊一个人情。” 顾执南微微点头,他们和纪元白没什么交集,眼下也不是闲聊的时候,都沉默着合力继续维持着结界。 雷劫的威力依旧在不断增强,但有了纪元白的加入,结界总算勉强撑住了。 然而,即便三人都是名震一方的渡劫期大能,但面对这种大乘期的雷劫,三人的灵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迅速消耗。 “这样下去不行,”纪元白皱眉道,“雷劫的威力远超我们的预料,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耗干。” 宋闻琢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师叔祖出事!” 第58章 他分出心神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宋闻琢正准备咬破舌尖,旁边的顾执南去突然出手抢走玉佩。 “顾渊!” 他着急去抢回来,却见顾执南已经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融入玉佩之中。 “我来。”顾执南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天衍玉,宋闻琢父母留给他的保命法器,据说里面有一位上古仙人留下的疵护。 然而这法器是一次性的,而且必须以精血为引,是以不到万不得已时宋闻琢不会动用。 当年他思念父母时曾把天衍玉拿出来过,结果被顾执南看到了,宋闻琢便将此玉的用途告诉了他,没想到顾执南竟一直记得。 “顾渊,”宋闻琢落泪,“你这个人真的是很讨厌。” 纪元白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随着顾执南的动作,玉佩上的符文逐渐亮起,一道璀璨的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屏障,将整个山洞笼罩其中。 “轰——” 第五十道雷光劈下,狠狠地砸在屏障上。屏障剧烈震颤,但终究没有破碎。 “成功了!”宋闻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纪元白的脸色却依旧凝重:“别高兴得太早。” 果然,雷劫的威力并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一道道雷劫接连劈下,屏障上的光芒逐渐暗淡,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宋闻琢三人的脸色却已经苍白如纸,显然到了极限。 “第六十道……”宋闻琢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接下来的雷劫,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抵挡了。 结界彻底破碎,宋闻琢三人得以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殷离声缩在角落里昏迷不醒,傅云疏盘腿打坐,双眼紧闭。 “师叔祖!”宋闻琢惊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劫劈向傅云疏。 就在这危急关头,山洞内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一道金色的铃铛虚影罩在了傅云疏身上,为他抵住了雷劫。 “这是……什么?”三人呆呆地望向那个虚影。 白团子缩在殷离声身后,静静地看着傅云疏历劫。 “傅云疏、殷离声,”白团子无奈,“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傻,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师徒了。” 它又望向昏迷中的殷离声,“活该你痛到又昏过去。” 第七十道雷劫劈下,傅云疏猛然睁开眼。 “师叔祖!”宋闻琢惊喜地喊道。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出。 傅云疏站在山洞外,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的身上依旧带着几分虚弱,但气势却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你们退下,剩下的交给我。”傅云疏淡淡开口。 宋闻琢和顾执南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依言退开。纪元白也没有多言,退到一旁。 傅云疏抬头望向天空,手中的寒泣剑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 “来吧!”傅云疏低喝一声,手中的寒泣剑猛然挥出,一道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直逼雷云。 第七十一道雷劫劈下,与傅云疏的剑光□□撞在一起。雷光与剑光交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震颤。 傅云疏的身影在雷光中显得格外渺小,但他却稳稳出招,气势丝毫不减。 第八十道雷劫劈下,傅云疏眼神一凛。 飞升雷劫九九八十一道,这次的雷劫不可能超过这个数,那么…… “寒泣,最后一击!” 傅云疏低喝一声,剑光猛然暴涨,硬生生地将第九道雷光劈碎。 雷云逐渐消散,天空恢复了平静。傅云疏站在原地,手中的寒泣剑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宋闻琢和顾执南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叔祖,您没事吧?” 傅云疏微微摇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轻松:“我没事,雷劫已经过去了。” 纪元白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即便不是飞升,可修真界也很多年没出现过大乘期圆满了,怀微仙尊……恐怖如斯。 “仙尊果然名不虚传。”纪元白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多谢纪家主相助。” 纪元白摆了摆手:“我只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傅云疏没有多言,转头看向宋闻琢和顾执南:“离声呢?” 宋闻琢回头望向山洞,傅云疏这才注意到殷离声居然又晕过去了。 “离声!” 想起之前那个铃铛虚影,傅云疏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到殷离声身边将人背起来,断渊借着傅云疏身体的遮挡快速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结丹时灵力消耗过度太累了。”这不过是他们商量好的托辞。 傅云疏疑惑,但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把人背到身上。殷离声的发带因为两人那番剧烈的动作早就不知蹭到何处了,此时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殷离声的脸,也遮住了纪元白投过来的视线。 “我先带他回去。”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小殷戏份有点少,但是有大糖[闭嘴] 第49章 温泉 鼻间是清浅好闻的冷香, 似山间清风、血中寒梅,幽幽惑人。 殷离声艰难地抬了抬眼皮。 傅云疏的耳朵很好看,耳廓线条柔美流畅, 像被精心雕琢的玉器,透着温润的光泽, 在日光的映照下近乎半透明。耳垂圆润,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厚实粗粝,反而带着几分精致与秀雅。 右耳垂的末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如同一颗小巧玲珑的红豆, 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格外夺目,叫人看了心尖发痒, 不由自主地想咬上一口。 但殷离声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精力。 “你醒了?”傅云疏微微侧头。 红色小痣因为他的动作而消失在视野中,殷离声的目光不由自主追上去。 “师尊……” “我在。”傅云疏温和地笑了笑。 殷离声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十年前,我筑基之时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情况。” “师尊晕倒,是因为我吗?” 傅云疏一愣,微微摇头,“不是, 不过是要突破了。” 殷离声惊讶了, “师尊突破了?” “嗯,”傅云疏点了点头,“大乘期圆满。” “恭喜师尊!”殷离声的语气中是浓浓的兴奋。 傅云疏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好了,先休息,等到了城主府再叫你。” 两人各怀心思,不过殷离声确实还没完全缓过来, 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 第二天清晨,殷离声在城主府的客房中醒来。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的疲惫感已经消散了不少,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平稳。 “离声,你醒了!”裘南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殷离声转头看去,只见裘南和严霜宛正坐在一旁,两人脸上都带着关切的神情。 “你们怎么在这儿?”殷离声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你都昏迷整整三天了!” 殷离声停下手上的动作,愣愣道:“三天?” “是啊。”严霜宛轻声说道,递过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离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他顿了顿,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师尊呢?”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别急,”裘南将人按了回去,“怀微仙尊去见纪家主了。” “纪家主又是谁?”殷离声慢慢躺回了床上。 “中洲纪家的家主纪元白。”两人将他昏迷时的事一一道来。 怀微仙尊突破大乘期圆满一事在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大陆。 宋闻琢和顾执南当天就赶了回去。那日宋闻琢本就是听闻余州城一事不对劲后才过来的,如今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修真界其他门派在听说傅云疏突破后又纷纷前来道贺,宋闻琢身为宗主总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余州城内那些被做了手脚的花灯这几天已经被他们全部清除,落芸虽然临江楼的老鸨,但里面的姑娘大部分都是无辜的,纪元白下令解除了她们的奴籍,还其自由。 总的来说,这次历练虽然过程坎坷了些,但是结果还是比较圆满的。 “对了,俞师兄怎么样了?”殷离声忽然想起那日俞江珩好像被李师爷伤得不轻。 第59章 “俞师兄的伤已经稳定了,师尊给他用了上好的丹药,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恢复了。”严霜宛回答道。 殷离声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仙尊谈完事情回来,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准备离开了。”裘南道。 殷离声默了默,明明出来不过几日,他却分外想念听雪峰。 想念那个……只属于他和师尊的听雪峰。 ………… “所以,”傅云疏轻轻敲了敲桌面,望向纪元白,“你觉得真正想要血元丹的不是燕南秋,而是燕济?” “对,”纪元白点了点头,“这百多年来,魔族一直由太子燕南秋掌权,燕济一直被软禁,魔界之人更是只闻太子燕南秋,不识魔君燕济,我不信燕济会甘心。” “他命落芸炼制血元丹,我想也和这个有关系。” “这是他们魔界内部的事,燕南秋和燕济这对父子斗得越狠,对我们越有利,”傅云疏站起身,“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修真界还有多少像落芸这样的人。” “纪家主,好好查查你的中洲吧,顺便也告诉其他几家,”他抬步离开,“安逸久了,怕不是连职责都忘了?” “不送。”纪元白面不改色地继续喝茶,反正他才上任不到一个月,傅云疏这话骂得只能是那个头七刚过不久的纪老爷子。 “小叔叔,”纪晗昱从门外走进来,“听闻怀微仙尊的那个徒弟醒了,他们要准备离开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又不认识那个孩子,而且我是长辈,去看他一个晚辈做什么?”纪元白无语,“你好像很在意这个人。” 纪晗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在意!” “你确实不该在意他,”纪元白沉了脸,“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 “落芸是清远宗的人找到的,花灯的线索是楚瑜和段璇提供的,李师爷是没捉到的,你说说,这起案子当中你做了什么?” 纪晗昱面色煞白,“我……” “回去禁足二十年。” “二十年?!”纪晗昱大惊。 纪元白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三十年?” “不不不,”纪晗昱垂下脑袋,“二十年挺好的。” ………… 正午时分,殷离声终于等到了傅云疏。他站在城主府的院子里,远远看到傅云疏从书房中走出来,心中不由得一喜。 “师尊!”殷离声快步走上前,目光紧紧盯着傅云疏,像是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傅云疏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离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殷离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没事,师尊您呢?那天……” “无碍。” 殷离声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愧疚,“师尊,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 傅云疏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他抬手摸了摸殷离声的脑袋,“你真的,做得很好。” 那道铃铛虚影,傅云疏后来去拷问了断渊,虽然它一直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傅云疏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一定是殷离声做了什么。 他想保护自己。 “回听雪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傅云疏倚在听雪峰后山的温泉池中,水汽氤氲,雾气缭绕,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他闭着眼,长发如墨,湿漉漉地贴在肩头,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滑过锁骨,最终没入水中。 温泉的热气蒸腾,将他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殷离声本是来找傅云疏商议修炼之事,谁知刚踏入后山,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骤然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傅云疏漂亮的后背上,喉结微微滚动。 傅云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澈却又带着一丝慵懒。 他微微侧头,看向殷离声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离声,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殷离声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慌忙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师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傻傻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傅云疏已经站起身,迅速拿起一旁的衣物穿好。 殷离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傅云疏的动作,虽然只有一瞬,但殷离声还是看到了点。 水珠顺着身体滑落,月光下,傅云疏的身形修长而匀称,肌肤如玉。明明是名满天下的仙尊,殷离声却觉得那一刻,师尊像是勾他命的妖精。 直到傅云疏系衣服的声音传来,殷离声才猛地反应过来,迅速转过头,不敢再看。 可即便如此,他的脑海中依旧挥之不去方才的画面,心跳如鼓,耳边的水声仿佛也变得格外清晰。 傅云疏披上外袍,转身看向殷离声:“怎么还站着不动?你也来泡一泡吧。” 殷离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悸动,低声道:“师尊,我……我还是不打扰您了……” 傅云疏却已经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我已经好了,你最近也累了,多泡一泡也好。” 殷离声感受到傅云疏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跳得更快了。 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师尊。” 殷离声褪去了外衣,缓缓踏入温泉中。 温热的水包裹住他的身体,殷离声却觉得自己的心跳依旧无法平复。 他偷偷抬眼看向傅云疏,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殷离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傅云疏的唇上,那唇色淡薄,却带着一□□人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引诱着他。 殷离声猛地收回视线,心中一阵慌乱。 可恶,殷离声你在想什么! 他低下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温泉的水温上,可脑海中却依旧挥之不去傅云疏的身影。 殷离声暗暗咬了咬牙,心中默念清心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傅云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起头看向他:“可是水温不适?” 殷离声连忙摇头:“没有!师尊,水温正好。” 傅云疏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殷离声身上,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 半晌,傅云疏缓缓开口:“我要闭关了。” ----------------------- 作者有话说:啊,小情侣要分开了[心碎] 昨天有宝宝问了人物关系,我更在番外合集第三章 了,之后有忘记的人物可以去翻一翻,后面也会持续补充 第50章 少年心事(80%攻视角) 对于修士来说, 闭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放在傅云疏身上那更是家常便饭了。 在收殷离声为徒前,傅云疏本就常年闭关, 连宋闻琢见他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 殷离声的心猛地一沉,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一般,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师尊……要闭关多久?” 傅云疏微微侧头, 看向远处的月色:“少则十年。” 这是没办法的事。此次闭关是为了稳固境界,以往的每一次都是这样过来的, 更遑论这一世因为天道封印的异常,傅云疏对这些也是慎之又慎,不敢儿戏。 “十年……”殷离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心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了一般。 他与师尊相识也不过十年而已。 殷离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温泉边的石块,指尖微微发白。温泉的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师尊……”殷离声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我知道了,您安心闭关,这十年我会打理好听雪峰的。” “不过,”殷离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低下头, 不敢再看傅云疏的眼睛,“我……我会想您的。”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无法平静地直视傅云疏。 傅云疏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殷离声的发顶,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傻孩子,不过是闭关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第60章 殷离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傅云疏说得对,可心里却依旧无法平静。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傅云疏的脸上,仿佛想要将这张脸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 月光下,傅云疏的眉眼如画,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殷离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师尊,”殷离声的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舍,“我会等您回来的。” 傅云疏微微点头:“好,等我出关再来看你。” “我闭关的这段日子你可不要一直沉迷于修炼,偶尔也多去找裘南他们玩玩。” 殷离声无奈,“师尊的要求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傅云疏叹气,没办法啊,谁让自家徒弟那么卷。 ………… 怀微仙尊闭关的消息一出,上门道贺的人也少了很多,宋闻琢乐得清闲。 他来听雪峰邀请殷离声去主峰住,毕竟一个人独自呆在这有点过于无聊了,主峰那边好歹自家几个徒弟和小师叔都还挺熟的。 殷离声拒绝了。 “不是还有师尊在吗?” 他是这样说的。 宋闻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师叔祖的闭关,对小师叔的打击似乎挺大。 ………… 殷离声觉得他把自己养得挺好的,他每年都会给师尊写一封信。 第一年。 师尊亲启: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我在院中栽种了一棵桃花树,竹林虽清幽,但或许有些单调。 丹峰的邱道友说桃树最迟五年便可开花结果,想来待您出关之时,它已枝繁叶茂…… 第二年。 师尊亲启: 别经数月,思何可支。 桃树已今非昔比,但距离开花结果还有很大差距,不过我相信它不会让我们失望。 弟子这两年一直勤加练习,断渊说《清心凝神诀》不再适合现在的我,它本想再去给我找本功法,谁知宋宗主已将新的功法送到,原来您在闭关之前便已为我规划好一切,弟子倍感荣幸。 《清心凝神诀》是您送弟子的第一份礼物,我将它放在了识海的最深处。 断渊问我明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为什么还要每日翻阅,我说它不懂,谁知这家伙又生气了,剑灵的心思果然难猜…… 第五年。 师尊亲启: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桃树已然参天,春日之时桃花灼灼,恰似天边绯霞倾落人间,满枝烂漫。 我情不自禁地想象若是您在桃树下舞剑的英姿。想来那画面定是惊心动魄,您身姿挺拔,剑招凌厉,衣袂随风飘动,桃花映着您的眉眼,飒爽之姿令徒儿为之倾倒。 可惜暂时无缘见到,我便将桃花收集了起来,学做了桃花酥、桃花粥、桃花糕…… 裘南他们都说味道不错,争着要吃。思淼哥想要抢江珩哥碟中的桃花糖,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霜宛的碟子,此事被宋宗主知道了,宗主命他去打扫了七天的山门。 对了,弟子还酿了几坛桃花酿埋在树下,待师尊出关之时与您共饮。 不过五年而已,我等得起…… 第七年。 师尊亲启: 褚墨有限,不尽欲言。 近来我频繁梦到师尊,醒来之时一阵怅然若失。 不曾想听雪峰竟有叛徒,宋宗主不知何时知道了此事,命我前往其他几峰交流学习,不学点什么回来不许待在听雪峰。 我不服,反驳说我是师叔。 谁知他竟拿宗主身份压我,可恶。 第一个月,我去了剑峰。裘南外出做任务去了,顾峰主将剑法演示一遍后命我自己练,然后跑去找宋宗主了。 我学会了,遂逃回。 第二个月,我去了丹峰。宁峰主命她的弟子教我炼丹,我炼了,无奈丹炉不争气,接连回家颐养天年。 宁峰主生气了,不许我再靠近丹炉祸害她的灵药,遂逃回。 第三个月,我去了器峰。叶峰主教我炼器,我将您当年赠予的飞机拿给他看,他惊为天人,连着研究三天不眠不休,连带着我也没睡好觉。 宋宗主命我将飞机收回去不许跟着他熬夜,遂逃回。 第四个月,我去了符峰。传闻符峰充满了大大小小上千个阵法,只有一条正确道路可以进去。 温峰主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那条路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听雪峰。 第二日我便将正确答案说了出来,他有些崩溃,开始怀疑人生。 我不敢告诉他我其实是花了五块上品灵石从器峰的杨怀慕那买的消息,遂逃之。 第五个月,我去了御兽峰,在这里,我待满了一个月。 杜峰主说,听雪峰后山本有几只七阶灵兽,性情古怪凶狠,平日里因为有您的威慑不敢造次。但当年我初来听雪峰,您将它们狠揍了一顿命其安分,妖兽大悲,不愿再待在听雪峰,选择投奔杜峰主。 杜峰主虽笑得和蔼可亲,实则惯会拿捏人。 没错,他让我留在御兽峰同他学习与妖兽沟通,这样我回去后就能同后山其他妖兽打听您的事了。 我承认,他深深地拿捏住了我,遂在御兽峰认真学习了一个月。 不知道妖兽们口中的师尊会是什么样子…… 第九年。 师尊亲启: 睽违日久,拳念殊殷。 弟子如今已至金丹中期,今年宋宗主突然颁布了一条“金丹期以上弟子每年最少下山出三次任务”的门规。 我怀疑他在针对我,可我没有证据。 于是我接了一个北境的任务,顺便去了殷家。 这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祭拜家人,弟子原以为见到他们的牌位之时我会大哭。 可我没有,我甚至没流一滴泪,比想象中要平静多了,师尊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 还有个好笑的事,祭拜之时,我和断渊寻了好久的祠堂,身为殷家子弟,这居然是我第一次逛整个殷氏主宅。 最后一年了,明年就能见到师尊了,弟子好高兴…… 第十年。 师尊亲启: 临颖依依,不尽欲白。 我竟忘了,师尊当年所说的是“少则十年”,也就是说,真正闭关的时间可能远超十年。 可是师尊,我好想你,想到一遍一遍地翻阅你写的《清心凝神诀》;想到一次次半夜爬起来在你闭关的洞府前傻傻望着;想到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想与你点点滴滴。 师尊你什么时候出关啊…… 第十五年。 师尊亲启: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天机阁今年新出了个什么天骄榜,江珩哥是榜首,思淼哥是第三,据说思淼哥为此怄气了好久,现在正埋头修炼呢。 我没有丢您的脸,位列第七,是前十名中唯一的金丹。不过您不用担心,弟子不会自满,我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前些日子下山时碰到了妙音宫的楚瑜和段璇,她们告诉我自当年余州城一案后,各大门派都提高了警惕心,光是纪家就已经在中洲捣了魔族大大小小十几个据点。 不过可惜的是五大魔将的其余四人一直没有找到。 这些年下山遇见过不少人,总有人夸我不愧是怀微仙尊的徒弟。 裘南问我不会觉得困扰吗,一直活在您的盛名之下。 我告诉他完全不会,能听到世人将我与师尊放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第二十年。 师尊亲启: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 二十年过去了,一切好像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弟子如今已经金丹圆满,裘南和严霜宛也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新一届的弟子选拔已经开始,宋宗主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我、裘南、霜宛、思淼哥和江珩哥。 我这才恍然我与师尊竟已相识三十年。三十年光阴匆匆而过,这些年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夸捧过我,他们称我为少年天才,修真界最耀眼的新星,说我气度不凡,不愧为怀微仙尊之徒。 可我始终忘不了,三十年前,在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时,师尊化名“苏昀”时对我不留余力的关照。 第61章 近来频繁想起旧事,我这才恍然,原来我对师尊的心思早有迹象。 是的,我喜欢师尊。 原本是说待师尊出关之时将这些信全部交给师尊,可我刚刚翻阅那些信,上面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我喜欢师尊。 这下看来,是不能拿给师尊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十几岁时,师尊叫来杨师兄给我修建房子,我同师尊闹着不肯去住,结果当天夜里就做了个梦。 梦中所做何事我醒来已记不清,只记得对面之人的脸上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看不真切。 事后我羞耻地一个人跑到后山去洗亵裤,当天便火急火燎地搬去了新屋。 可昨日,我又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梦中是师尊的脸。 我真是个畜/生啊。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傅云疏,我尝试分析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结果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于伦理道德上,你是我的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孑然一身,无论世人如何褒贬,我都可以当作过眼云烟转头就忘,可我不能让师尊背上“不伦”的骂名。 师尊本就是高悬于天的明月,受万人景仰,怎能忍上污泥呢? 于身份地位上,师尊是清远宗的太上老祖,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圆满修士,享誉天下的怀微仙尊。我不过是个家破人亡幸得师尊垂怜才得以苟活的孤儿,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师尊? 于境界修为上,师尊已是大乘期圆满,寿命长达数千年,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而我如今不过金丹期,即便没日没夜勤加修炼,没有个几百年也到不了渡劫期以上,想来那时师尊已然飞升仙界,我们之间终究会错过。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对师尊的情意早已深深被镌刻在了灵魂里,忘不掉刮不去。我就像深沟里的老鼠,无时无刻不在贪恋不属于自己的阳光。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份心意埋藏于心,以徒弟的身份守护在师尊身边。 惟愿如此,吾已珍足。 ----------------------- 作者有话说:写了很喜欢的一章,有点迫不及待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因为周三白天有事,所以周三的更新会挪到凌晨,还有十几个小时,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被我虐到吧,下章就出关了[鸽子] 第51章 重逢 墨水滴落, 在纸张上印下一朵暗沉的花。 殷离声回过神来,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中,与前面十几封放在一起。 他抬头, 望向窗外的桃树。微轻拂而过,桃枝微微晃动, 嫩粉色的花瓣簌簌飘落,似一场缱绻的雨。 二十年了啊。 “离声!”门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裘南一身红色劲装, 腰间别着一柄长剑, 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他随意地束在脑后, 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锋芒毕露。 他大步走进来,声音清朗,“你怎么还在这儿?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抱歉,没注意时间, ”殷离声将桌上的信收进抽屉里,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裘南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这次入门考核可是热闹得很,而且因为当年潘宏儒的事,宗主特意交代我们要严格把关,决不能让人浑水摸鱼。” “我知道, ”殷离声点头,“毕竟这次他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位长老出手。” 裘南没再多说,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到了华阳院。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物,只是熟悉的人缺了一个。 俞江珩朝两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对弟子们说了与尹思淼当年差不多的话。 传递阵将弟子们送走,尹思淼回头望向仍呆在原地的殷离声,疑惑道:“不一起去吗?” 殷离声微微摇了摇头,“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回头跟上。” 尹思淼没有多问。 当年,因为观天石的异样,等他们来到华阳院时只有角落里的两间房。又因为裘南想要一个人住的缘故,殷离声和傅云疏住在了同一间房。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地方。 想到这,殷离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顺手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和床上两个被捂着嘴捆在一起的少年对视上了。 殷离声:“???” 他快步走上前给两人解绑,“怎么回事?” 两人没有回答,都着急地往外跑。看到院中空无一人后,其中一名少年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殷离声大概看懂了情况,恐怕是有人看这两个少年不顺眼,不让他们继续参加入门考核。 这次清远宗的监考成员都是经过他们几个严格把关的,而且因为上次的事,应该也不会有长老在这个时候不长眼想要插手。 那么就只能是考核的弟子中有人故意使坏了。 另一个少年一直沉默着,但从他因为用力握拳而泛白的指骨上不难看出他的不忿。 “走吧,”殷离声召出断渊,御剑而起,“我们你们去登天梯。” 哭泣的少年抹了抹眼泪,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 殷离声懒得多话,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人拎了起来,朝着登天梯飞去。 “啊啊啊——” ………… 到达登天梯后,殷离声远远看见裘南在朝他招手。 他像两名少年放到一个弟子旁边,“你俩自己说清楚,清远宗不会容忍品行不端之人入门。” 殷离声想要去找裘南他们,袖子却被一只手抓住。 是那个没有哭的少年。 “这位师兄,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他声音怯怯地,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 “殷离声。”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留下那少年愣愣地望着他的身影。 另一名哭泣的少年已经和清远宗弟子说完了他们的事,看见自己的同伴正在发呆,走过来询问。 “林焱,你在看什么?” “路淮,”林焱转头,“刚刚那个人是殷离声,这些年声名鹊起的天才修士,怀微仙尊的徒弟。” “居然是他!”路淮十分诧异,注意到自己好友的脸色,他问,“你是不是想……” 林焱抓住路淮的手示意他不要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居然会这么碰到他罢了,走吧。” ………… “今年这群孩子明显就正常多了嘛。”尹思淼感慨道,“没有出现你们几个那样的怪物。” 严霜宛侧头看他,熟悉的躺椅,熟悉的水果,熟悉的扇子,尹师兄还是和当年一样,不过如今他们几个也成为了和尹师兄一样的人。 是的,俞江珩、殷离声、裘南、严霜宛也和尹思淼拥有同款躺椅,同款水果,同款扇子。 “质疑尹师兄,理解尹师兄,成为尹师兄,爽!”裘南舒服地扔了个葡萄进嘴里。 看着旁边这群苦哈哈爬山的弟子们,就连殷离声也莫名升出一股快感。 啊,原来尹师兄当年是这个感觉。 所有人都默契地忽视了那些弟子们都来的怨念目光。 “小叔祖刚刚救了两个少年?”俞江珩问殷离声。 殷离声点点头 ,“江珩哥认识他们?” “西境林家前些日子闹出了一桩丑闻,爱妻名声传遍修真界的林家主居然有一个十几岁的私生子。” 殷离声一顿,“他们当中的一个?” 他莫名觉得那个私生子就是那个没有哭的少年。 “对。”俞江珩点了点头,“林家这次也有人来参加入门考核,我已经派人询问清楚了,是他们干的,现下已令其遣返林家。” “我虽看不惯背信弃义的男人,但清远宗收弟子毕竟不论出身、公平公正,既然这件事是小叔祖发现的,我认为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知道了。”殷离声敛眉,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林焱和路淮气喘吁吁地爬到了附近,他的余光扫向殷离声。 殷离声这几年在修真界风头无两,为人冷酷、行事果断,常年面无表情,很多人夸赞他,也有很多人骂他仗着有怀微仙尊做师父就心高气傲。 不过林焱有些好奇,这个人的脸上真的会出现波澜吗? “铮——” 一阵清越的剑鸣声骤然响彻清远宗,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震得整个宗门都为之一颤。所有弟子手中的剑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共鸣,剑身微微颤动。 第62章 裘南和严霜宛望向殷离声,目光里透出同一种意思:是不是断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是。” 听到他的回答,两人陷入思考,整个清远宗还有谁的剑能弄出那么大的阵仗? 怀微仙尊的寒泣剑! 两人再次抬头,结果只能隐约看到天空上有个小黑点。 殷离声御剑离开,朝着听雪峰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脚下的剑几乎站不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尊出关了! 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殷离声的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 听雪峰上,竹屋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岁月从未流逝。殷离声的脚步在竹屋前停下,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屋内,傅云疏正站在床前,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瀑,背影依旧如当年那般清冷孤傲。 听到门开的声响,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殷离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离声。”傅云疏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好久不见。” 殷离声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傅云疏的脸上,眼中的思念几乎化为实质。 “师尊……”殷离声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他上前一步,却又在距离傅云疏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仿佛不敢再靠近。 傅云疏微微挑眉,眼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二十年不见,连靠近为师都不敢了?” 殷离声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声道:“弟子不敢逾矩。” 傅云疏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揉了揉殷离声的发顶,动作一如当年:“傻孩子。” 殷离声的心跳骤然加快,师尊的手掌依旧温暖,这些年所有的煎熬都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他微微低下头,任由傅云疏的手掌在他的发间轻轻摩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不敢逾矩,不代表不想逾矩。 方才见到傅云疏的第一眼,殷离声就很想上去紧紧地拥抱他,想抚摸他的脸颊,想亲吻他的嘴唇,想要把这个人揉进骨血里,再也不能同他分开。 可他不能…… “这些年,辛苦你了。”傅云疏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歉疚,上前将殷离声抱住。 殷离声一怔,随即快速地搂住傅云疏的腰,将人揽入怀中,他声音缱绻:“弟子不辛苦,等师尊等得再久也值得。” 傅云疏有些愣住了,比起十八岁的时候,如今的殷离声又长高了几分,身形也宽阔了不少,自己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结果却能被他圈在怀里。 这身高起码得有一米九了吧,怎么长那么高的! 傅云疏推开他,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二十年不见的徒弟。 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腰窄,一袭玄色长袍衬得他愈发英挺如松。脸庞线条刚硬中不失柔和,鼻梁高挺笔直,更添几分英气,下颌微微收紧,整个人透着一股凌厉气势。 倒是有几分某点小说中龙傲天男主的样子了。 殷离声静静立在原地,任由傅云疏打量,他感受着师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心跳不自觉加快,耳根再次泛起红晕。 这些年,他在修真界摸爬滚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可在傅云疏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跟在师尊身后,满心满眼只有师尊的小徒弟,所有的冷默与伪装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一颗赤诚又滚烫的心。 师尊他……在看我诶。 -----------------------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迟了,今天有点事太忙了。 我尝试去给上一章小殷的八封信约个配音,目前蹲到了一个愿意无偿试试的老师,但是因为有差不多2800字我不确定他接不接,问了还没回,希望可以有好消息 第52章 仙门大比 傅云疏一出关, 殷离声便完全没心思去监考什么入门考核了。 宋闻琢知道他们师徒俩二十年没见面肯定是极为思念对方,也就没提让殷离声继续去监考的事,反正有俞江珩几个人在场, 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他此次来听雪峰是为了别的事。 “仙门大比?” 傅云疏右手将泡好的茶推到宋闻琢面前,左手顺势从碟中捻起一块殷离声做的桃花糕。 “多谢师叔祖, ”宋闻琢微抿一口,“仙宗大比五十年一次,各宗门百岁以下的弟子皆可参与, 往年您都是不去的, 不过今年小师叔大抵是要参加,我便想着来问一问您。” “师尊不去的话我也不去。”殷离声面不改色地说。 宋闻琢:“……”这么快就拆台, 还记着前两年的事呢? 他目光扫向殷离声,从方才进门起殷离声便没给自己分过一点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师叔祖盯了大半天, 要不要这么黏人啊! “离声,”傅云疏无奈,“不可放肆。” “好,”殷离声认错得非常快,“宗主抱歉, 是我失礼了。” “没事, ”宋闻琢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懒得计较。 “今年是在哪举办啊?”傅云疏问。 “九阳门,”宋闻琢拿出请帖,“这次由我和顾渊带队。” “去一趟也无妨,”傅云疏支着手道,“九阳门的石晋不是一直看我们清远宗不顺眼吗,我去了还能让他膈应一下。” 宋闻琢好笑, 师叔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啊。 他很快告辞,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等人走后,傅云疏有些走神,没记错的话,原著中他好像就是在仙宗大比这会儿去世的来着。 虽说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冲击飞升了,但乍一听到这个事还是会恍惚一下。 殷离声枕在傅云疏大腿上,“师尊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粘人?”傅云疏好笑。 殷离声环住他的腰,“我只黏师尊一人。” 傅云疏没推开他,道:“仙门大比一起去吧,所有名门子弟、天之骄子齐聚一堂,正好也让我看看你这二十年的进步。” 他低头望向殷离声,“我相信我的徒弟不比任何人差。” 殷离声朗声一笑,“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 ………… 云雾缭绕,飞舟疾驰。 甲板上,裘南和严霜宛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此次仙门大比;尹思淼则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时不时插上几句;俞江珩被宋闻琢叫过去谈事情,不在此处。 殷离声则跟在傅云疏身后,目光时不时落在师尊的背影上,眼中带着几分温柔。 傅云疏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离声,怎么一直盯着为师看?” 殷离声耳根微红,低声道:“弟子只是觉得师尊格外好看。” 傅云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尹思淼一如既往地不怕死,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忍不住调侃道:“怀微仙尊,您这徒弟可真是黏人得很啊,二十年不见,一见面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殷离声淡淡瞥了尹思淼一眼,语气平静:“思淼哥若是羡慕,也可以找个江珩哥来黏你。” 尹思淼一噎,顿时无言以对。严霜宛在一旁偷笑,裘南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别斗嘴了,前面就是九阳门了。” 众人闻言,纷纷收敛了神色,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巍峨的山门。 九阳门作为此次仙门大比的东道主,早已在山门前布置好了迎接的阵仗。两侧数十名九阳门弟子整齐列队,气势恢宏。 宋闻琢带着众人落地,九阳门的掌门石晋早已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宋宗主,怀微仙尊,顾峰主,多年不见,几位风采依旧啊。” 宋闻琢淡淡一笑,语气疏离:“石掌门客气了,此次叨扰,还望多多包涵。” 石晋哈哈一笑,目光扫过宋闻琢身后的殷离声等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清远宗的弟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次大比,想必会有一番精彩的表现。” 宋闻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接话。石晋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引着众人进入九阳门。 殷离声跟在傅云疏身后,目光扫了眼后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愣,随即认出了那两人正是当初在华阳院被他救下的林焱和路淮。 林焱和路淮显然也看到了殷离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碍于场合,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第63章 殷离声收回目光,低声对身旁的尹思淼道:“思淼哥,那两人怎么也在?” 尹思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哦,你说林焱和路淮啊。他们俩被符峰的温峰主收为弟子了,这次出来见见世面。” 殷离声一愣,刚入门的弟子实力尚低,是没资格来参加仙门大比的,看来温峰主很看重他们两个。 傅云疏察觉到殷离声的走神,低声问道:“离声,怎么了?” 殷离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 傅云疏没再多问,殷离声长大了,他们之间又有二十年不见,有很多人和事他不知道是正常的。 他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 清远宗众人被安排在了九阳门专门准备的客院中,傅云疏和殷离声住在一处院落。 安顿好后,傅云疏将殷离声叫到跟前,道:“尽力而为便好。” 殷离声点头:“弟子明白,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会小心应对。” 傅云疏见他如此认真,心中欣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你很优秀,为师其实没什么好嘱托的,不必在意名次,玩得开心就好。” 殷离声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师尊。” 傅云疏笑了笑,转身进了屋内。殷离声站在院中,望着师尊的背影,回味他方才的动作,心中涌起满足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日,仙门大比正式开始,九阳门的演武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演武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擂台,擂台四周环绕着数十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流转。 擂台上,各宗门的弟子们整齐列队,气势如虹,战意昂然。 擂台周围则悬浮着数座巨大的浮空台,浮空台上坐着各大宗门的宗主与长老,他们俯瞰着下方的擂台,神情各异。 九阳门的浮空台在中央,掌门石晋端坐主位,脸上带着笑。 妙音宫的浮空台上,宫主秦怜月一袭紫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形。琼鼻秀挺,樱唇不点而朱,随意地挽了个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更衬得她脖颈乌发。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弟子们,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期待。 殷离声旁边恰好就是楚瑜和段璇,他余光瞥见段璇正兴奋地和秦怜月招手,便将目光也投向了清远宗的浮空台,想看看师尊。 清远宗的浮空台上,宋闻琢坐在最前方,看着下方的弟子们,眼中带着期待。顾执南坐在他右手边,神情淡然,目光同样落在擂台上,偶尔与宋闻琢低声交谈几句。 而左手边的傅云疏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擂台上,反而侧头与一名白发蒙眼的男子交谈着。 那男子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显得格外清冷出尘。 鼻梁高挺,唇色淡如樱瓣,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然而,他的双眼却被一条白色的绸带蒙住,绸带在脑后轻轻系住,随风微微飘动,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疏离感。 傅云疏与那男子在聊什么,神情难得地在外人面前柔和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殷离声站在擂台上,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与不安。 这些年,除了自己 ,哪怕在宋宗主面前,师尊都极少如此情绪外露,为什么面对这个人时会破例? 那男子是谁?为何师尊会与他如此亲近? 殷离声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隐隐有些烦躁。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浮空台上的情景,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比试上。 然而,他的心思却始终无法完全平静下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傅云疏与那白发男子交谈的画面,心中那股酸涩感愈发浓烈。 “离声,你怎么了?”身旁的尹思淼察觉到殷离声的异样,低声问道。 “思淼哥,你可知我师尊旁边的那男子是谁?” 尹思淼将目光投过去,“白发目盲,那应该是天机阁的陆砚辞陆阁主。” 天机阁虽为上四宗,可比起其他宗门,这个宗门格外格外神秘。 其弟子擅占卜、通命理,以窥天机。其中阁主陆砚辞更是有能通晓未来,与天道沟通的传闻,而且他修为也了得,是修真界除了傅云疏以外的另一位大乘期修士。 殷离声垂下眸,无论怎么看,比起自己,明显这个人与师尊更为般配。 ----------------------- 作者有话说:傍晚的时候收到消息,父亲在干活的时候被机器砸到脚送去医院缝针了,一直在处理这事很晚才赶回来,不想断全勤所以这章写得很急,等明天我认真改改 和配音老师约了等他明天忙完详聊一下,他要看看具体情况才决定接不接,目前来说还算顺利,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第53章 开始 殷离声其实是想多了, 傅云疏笑只是因为陆砚辞恰好提到了他。 一刻钟前,陆砚辞来到了清远宗的浮空台。 “怀微仙尊。”他的声音温润,像是裹挟着春日暖阳, 轻轻漾开。 傅云疏几人抬头,见是陆砚辞便起身互相问好。 “您似乎从未来过仙门大比。”陆砚辞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你不也一样吗?”傅云疏瞥了他一眼, “而且我一千多年前还是来过的。” 傅云疏隐约记得某一世他重生的时机非常早,那时他也不过少年,应该是参加过仙门大比的。 “倒是我忘了。”陆砚辞神色不变, 寻了个位置缓缓坐下。 傅云疏紧紧盯着他, 直到看见陆砚辞安全坐好才收回视线。 “仙尊不必担心,”陆砚辞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优雅闲适。 “砚辞虽目盲,但心不盲。” “陆阁主这副长相太有欺骗性了。”傅云疏淡淡回应。 陆砚辞听闻,嘴角轻勾, 笑意愈发浓郁,“听闻仙尊的弟子这次也参加了仙门大比。” 傅云疏顺着他的话,目光投向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而后转过头,眉眼弯弯, “是啊。” 陆砚辞嘴角的笑深了深, 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 “此次前来,是为了给仙尊送个礼物,还未恭喜仙尊到达大乘期圆满。” 傅云疏没有去接,下意识地推辞道:“不必了,我……” “仙尊收下吧,”陆砚辞将罗盘直接塞入傅云疏怀中,“你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说完, 他起身离开,经过宋闻琢时又停下了。 “宋宗主,”陆砚辞意味不明道,“您有三十年没来找我做那事了,陆某还有些寂寞呢。” 宋闻琢僵了僵,忽略顾执南投过来的探寻目光,神色尴尬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别去找你了吗。” “也对。”陆砚辞掩唇离开,发出一声轻笑,留下心思各异的三人。 傅云疏将罗盘把玩了几下,没看出任何异样,只好先收了起来。 也不知陆砚辞是来做什么的,他是真的一点都看不懂这个人。 等抬头时,傅云疏才察觉旁边的宋闻琢和顾执南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傅云疏眨眨眼,很快将视线移开,小年轻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闹腾去吧。 他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发现唯独纪家浮空台的主位上少了个人。 “纪元白没来吗?” 宋闻琢摇头,神色间也透着几分疑惑:“不知道,但是留了空位,应该是会来的吧。” 傅云疏没再多问,转而以手支着脑袋望着对面发呆。 石晋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好无聊啊…… 和傅云疏的无聊不同,殷离声此刻心绪不宁。 师尊对着陆砚辞笑;师尊收下了陆砚辞的礼物;师尊还看陆砚辞看得入神。 这一幕幕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进殷离声的心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低落地问身旁的尹思淼:“思淼哥,陆砚辞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尹思淼闻言,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陆阁主啊……天机阁向来神秘,阁中弟子极少在外行走,以前的仙门大比他们都不参加的,更别提这位阁主了,跟怀微仙尊一样常年不怎么露面,传闻他天生目盲,却能窥探天机,推演命理,修为更是了得,不过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这位阁主性子古怪得很,从不轻易与人结交,今日倒是主动来找怀微仙尊,倒是稀奇。” 殷离声抿了抿唇,想到方才的场景,心中那股酸涩感愈发浓烈。他低声道:“师尊似乎与他很熟。” 第64章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卑劣,嘴上说着只要能陪在师尊身边就好,可等师尊身边真的出现了别人时,殷离声才发现嫉妒的火焰已经将他吞噬了。 想要师尊身边只我一人,他有些阴暗地想着。 尹思淼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怀微仙尊活了上千年,认识几个大人物也不奇怪,而且陆阁主还是唯一与他同为大乘期的修士,两人之间在修炼一事上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熟一点很正常。” 两人没来得及继续聊下去,因为石晋开口了。 “仙门大比,正式开始!” 石晋的声音如洪钟般回荡在演武场上空,他立于九阳门浮空台中央,玄金掌门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目光扫过下方各派弟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本届大比,乃我九阳门主办。” 尹思淼翻了个白眼,“刚好轮到九阳门而已,他在骄傲什么?” 裘南和严霜宛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此次大比总共分两个阶段,个人战与宗门战。” “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三个境界的弟子将分别在不同的场地进行比试,对手由抽签随机分配。”石晋的声音继续传来。 “仙门大比存续了几万年,历经修真界的盛衰兴败,每次大比……” 裘南打了个哈欠,“这石宗主说话未免太让人想犯困。” 尹思淼也有些昏昏欲睡,“不是,上一届时秦宫主只说了不超过十句话,怎么到石宗主这就是长篇大论啊!” 旁边的段璇趴在楚瑜背上插嘴道:“大概是因为我师尊懒。” 清远宗几人:“……” 傅云疏眯着眼,一支头撑着下巴犯困。他看向石晋,不由得好奇,难道是他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活力? 视线简单扫了一眼底下那群更年轻的小崽子们,傅云疏确认了。 不是他老了,单纯是石晋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石晋终于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真拆磨人啊! 殷离声如今是金丹期修为,自然被分到了金丹期的场地。而尹思淼和俞江珩则是元婴期,严霜宛和裘南与他一样,都是金丹期。 “诸位,请进入各自的比试场地!” 随着石晋一声令下,各派弟子纷纷朝着各自的场地走去。 “小叔祖、严师妹、裘师弟,加油哦!”尹思淼朝几人挥了挥手,去往元婴期比试的场地。 俞江珩也朝三人点了点头,“尽力而为,不要受伤。” 殷离声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朝着金丹期的场地走去。 金丹期的比试场地位于演武场的东侧,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擂台。 他在入场处抽了根签,上面写着“一”。 殷离声抽了抽嘴角,这运气也真是。他抬手举起签文朝向傅云疏。 修士耳聪目明,即便隔得那么远傅云疏也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数字。 傅云疏朝他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句话。 殷离声认出了他的口型——我相信你。 他立刻就一扫心中阴霾,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师叔第一个上场啊,”宋闻琢也看到了殷离声的签文,“对手是谁?” 九阳门的一名长老在此时开口了,“第一场,清远宗怀微仙尊座下弟子殷离声,对阵——” 那长老诡异地停顿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天机阁陆砚辞座下弟子陆咪咪。” 底下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而当两人走上台时,笑声更热烈了。 因为这么陆咪咪的名字虽可爱,但真人其实是个身高九尺,皮肤黢黑的魁梧大汉。 连宋闻琢都忍不住笑了,他忍不住侧目望向顾执南,“顾小牛,你为什么不笑?” 顾执南继续冷脸。 宋闻琢挑了挑眉,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轻轻勾了勾顾执南的小手指。 顾执南眸光一暗,视线压向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 傅云疏只恨自己耳力太好,神识太强大,这两孩子真当他没发现吗! 他有些怅然,当年那几句话果然是追人的法子吧,这算不算他亲自把宋闻琢送到了顾执南的床上? 傅云疏晃了晃头,将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驱逐出去,专心看向殷离声的比赛。 这一看,他才发现殷离声的神情格外认真。 殷离声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陆眯眯,不敢松懈。 陆砚辞的徒弟?这一场他绝不能输。 ………… 宋闻琢几人去了九阳门,宗内最近没啥事,温询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重新布一下符峰的阵法。 他后来已经知道小师叔能那么快知道答案是从叶修竹那个好徒弟杨怀慕那买的消息。为此还温询特意去找叶修竹讨个说法,然后喜提杨怀慕交的五十块上品灵石的赔礼。 不过符峰阵法那么多年不变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现下趁着人少,他打算搞点不一样的。 这天温询一如既往地在符峰布置阵法,然后…… 他回头,几张符快速扔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一个人影从烟雾中走出。 “小询询,多年未见你下手还是那么狠。”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些许精壮的胸膛,腰间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铜铃,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面容俊美中带着几分痞气,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仿佛带着钩子,直勾勾地盯着温询。 温询眉头微皱,手中的符箓并未收起,冷冷道:“林书越,你来做什么?” 林书越轻笑一声,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懒洋洋道:“怎么,符峰不欢迎我?好歹咱们也是旧识,你这态度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温询冷哼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凶狠:“我已经将那两名少年收为徒弟,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你我之间恩怨已了,不要再来符峰了。” 林书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缓步走近温询,抬手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却被温询侧身避开。 “小询询,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防备我。”林书越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这次来,可是有正事的。” 温询不屑,“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有镜月花的线索,算正事吗?” 温询愣住了。当年,顾渊外出历练,回来后来不仅失去了历练时所有的记忆,执意改名,这些年还一直不停地寻找镜月花要炼九转凝华丹。 看着他一年比一年沉默,不止宋闻琢,他们几人心里同样不好受。 如果能让顾执南了却心愿,温询是愿意的,但是…… “你有什么条件,?”温询抬眸望向林书越。 林书越内心发酸,不论过去多少年,温询永远最在乎他的师叔祖怀微仙尊和几位师兄弟,永远不会给自己一点位置。 “和我上/床我就告诉你。” -----------------------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理解与安慰,这几天更新都会推到十一点后,等我父亲出院再调回来,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哦[红心] 第54章 谋害 温询重重踩在林书越脚上, “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你这张嘴还是如既往地欠揍。” 林书越吃痛地后退一步,却依旧笑得痞气十足, 仿佛温询的怒意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他揉了揉被踩痛的脚,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温询, 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火辣,不过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温询冷冷瞥了他一眼, 手中的符箓微微闪烁, 显然已经蓄势待发。他语气冰冷:“林书越,我没空陪你胡闹, 镜月花的线索你到底说不说?” 林书越见温询神色认真,终于收敛了几分玩笑的态度。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泛着淡淡荧光的玉简:“线索就在这里面, 不过镜月花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林书越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拿来。”温询伸手。 “温询,你真的想好了吗?””林书越仍不死心,追问一句。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温询不耐道。 林书越将玉简丢过来, 温询稳稳接过, 神识一扫,眉头微微皱起。玉简中记载的线索指向了一处名为“幽墟”的地方。 “幽墟?”温询低声喃喃,抬眸看向林书越,眼中满是疑惑,“这又是何处,你确定镜月花会在那里?” 林书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可没说一定在, 只是线索指向那里而已,不过以顾执南那家伙的性子,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会去的吧?” 第65章 温询沉默片刻,将玉简小心收起,冷冷道:“多谢。你可以走了。” 林书越却并未离开,反而凑近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小询询,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好歹我也帮了你一个大忙,怎么着也得请我喝杯茶吧?” 温询眉头一皱,手中的符箓再次闪烁,周身寒意愈发浓烈:“林书越,别得寸进尺。” 林书越见好就收,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好好,我走就是了,但是小询询你也知道,我林书越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次帮你可是有条件的。” 温询冷冷道:“什么条件?” 林书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条件嘛,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等我想好了,自然会来找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温询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无语。 不过,他低头望向手中的玉简,无论怎么说,这家伙也是帮了他们清远宗一个大忙。 ………… 演武场上,气氛剑拔弩张。殷离声神色凝重,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是清远宗的第一战,对手还是陆砚辞的徒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不能给师尊丢脸,不能给清远宗丢脸。 “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殷离声闻声,毫不犹豫地提起长剑,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 然而,他的对手陆咪咪却仿若泥塑木雕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殷离声满心疑惑,暗自思忖,再不出手,自己的剑可就要划伤他的脖子了。 十寸……五寸……三寸……陆咪咪仍是没有出手。 然后,就在殷离声的剑即将触及陆咪咪脖子的千钧一发之际,陆咪咪终于动了——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昏死过去一般。 殷离声当场呆住,脑中空白:“?” 殷离声茫然了,充当裁判的长老也茫然了,观赛的弟子也茫然了,所有人的看不明白陆咪咪这是个什么操作。 “裁判——”陆砚辞的声音悠悠传来,“已经过去十个数,该宣布比赛结果了。” “啊对,”那个长老蓦然回神,“我宣布这场对决清远宗殷离声胜!” 仙门大比的规矩,一方跌落擂台或是在擂台上倒地十个数不起便算为失败。 不战而胜,甚至连一招都没过,殷离声感觉有些憋屈。 “好了好了,你别气别气,”裘南将人拉下来,“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好事,而且怀微仙尊还看着呢。” 殷离声抬头与傅云疏视线对上,看见师尊清俊的面容,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几分。 “没关系的,虽然那个陆咪咪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但是接下来的对手总是正常的。”严霜宛也安慰道。 然而,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严霜宛打死也不会说这个话,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乌鸦嘴。 因为殷离声接下来碰到的几个对手——陆小黑、陆白白、陆大橘等等皆是陆砚辞的弟子,而且无一例外都以同样的方式输给了殷离声。 殷离声炸了。 他有些生气地跑到天机阁的浮空台下,恼怒质问陆砚辞:“陆阁主,离声不知与您有什么恩怨,值得您这般来戏耍我。” “我怎么是在戏耍呢?”陆砚辞掰着手指头盘算。 “你看啊,签是你自己抽的,能每次都精准匹配到我的弟子只能说明我和怀微仙尊有缘啊。” 殷离声的脸更红了,被气的。 陆砚辞继续笑眯眯道,“而且,仙门大比只规定了擂台上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其他一切任凭对阵双方各自作主,那几个孩子并没有破坏规矩,殷小友不是还赢了吗?” “你——”殷离声还欲再与陆砚辞辩论一番,一只微凉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是傅云疏。 “离声,”傅云疏朝他摇了摇头,“不可气坏自己。” “师尊……”殷离声有些委屈地看向傅云疏,一双狗狗眼都耷拉了下来,没有了往日了神采。 天机阁擅占卜,他不信就真的那么巧连续好几场都匹配到陆砚辞的弟子。 傅云疏拍了拍殷离声的手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望向陆砚辞。 “陆阁主,”他的眼神没了看向殷离声时的温柔,反而变得无比犀利,“不知你……还有几位弟子要参赛啊?” “承蒙仙尊关心,”陆砚辞佯装遗憾,“可惜我就收了这么几个徒弟,还都被殷小友打败了,天机阁这一次仙门大比恐怕止步于此了。” “是吗,”傅云疏皮笑肉不笑,“那真是可惜了。” 从陆砚辞这得了准话,傅云疏没再多留,带着人离开了。 他揉了揉殷离声的脑袋,“去吧,好好比。” “是!”殷离声用力地点了点头。 又被师尊摸头了,好高兴! “筑基期十六进八第一场,清远宗殷离声对阵中洲纪家纪晗昱——” 正在候场席和裘南等人聊天的殷离声听到这话,神情有些疑惑,“纪晗昱,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严霜宛低头沉思,“好像是有点耳熟?” 裘南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俩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 离几人不远的段璇咯咯笑了起来,她挑眉道:“我说你们清远宗的人记性都那么不好嘛,还记得当年的余州城一事吗?” 她这么一说,殷离声几人便想起来了,这个纪晗昱好象是中洲纪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弟子,听说他叔叔是纪家家主纪元白来着。 “当年那件事后,纪晗昱被纪家主罚了禁闭,是前段时间才被放出来的。”段璇解释道。 裘南和严霜宛也加入了讨论。 “我说这是哪来的无名小卒呢。” “我记得那小子当初还看离声不顺眼对吧?” “想来他……” 后头传来一阵木头被捏碎的声音。 “我说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啊!” 严霜宛回头,只看见一个脸色黑如锅底的男人,她不解:“这位道友你怎么如此生气?” 那男人脸色更臭了,“你们欺人太甚!” 段璇扶额,看来清远宗的人不止记性不好,眼神也不太好啊。 她小声提醒道:“这人就是咱们刚刚谈论的纪晗昱。” 裘南轻飘飘地睨了纪晗昱一眼,“哦,原来是你啊。” 纪晗昱:“……” 纪晗昱怒发冲冠,他上前想要理论,九阳门的长老却在此时望了过来。 “中洲纪家纪晗昱,再不上来就视为你自动弃权了。” 纪晗昱回头,才发现殷离声不知何时已经擂台上了。 纪晗昱:“……” 纪晗昱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跃上擂台,目光死死盯着殷离声,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剑身隐隐有灵力流转,显然不是凡品。 “殷离声,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得罪我纪晗昱的下场!”纪晗昱冷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 殷离声神色淡然,手中断渊剑轻轻一挥,剑光如霜,淡淡道:“纪道友,请。” “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纪晗昱率先出手,手中长剑猛然一挥,直逼殷离声面门。殷离声身形一闪,轻松避过这一击,手中长剑顺势一刺,与对方的剑气碰撞在一起,激起一阵气浪。 两人交手数招,纪晗昱渐渐感觉到压力。殷离声的剑法凌厉无比,每一剑都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气。 纪晗昱心中暗自警惕,这殷离声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期。 “纪道友,若是只有这点本事,恐怕赢不了我。”殷离声淡淡道。 纪晗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本就因为刚才的羞辱而怒火中烧,此刻又被殷离声如此轻视,心中那股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殷离声,你找死!”纪晗昱怒吼一声,体内灵力运转,他手中长剑上似有雷光闪烁。 “纪家的九霄剑诀?”殷离声来了兴致,“早就想见识一番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那你可别后悔!”纪晗昱冲了上来。 几个回合过后,上方的傅云疏不忍直视地闭了眼。 比起纪元白的势如雷霆九霄剑诀,这个纪晗昱最多也就学了个皮毛,完全不够看啊。 “纪家这一代还有什么其他小辈吗?”傅云疏问。 第66章 宋闻琢回答:“纪家前些年本就有衰落之相,若不是出了纪元白这个天纵之才,恐怕早已不再是中洲的霸主了。” 翻译过来就是:除了纪元白没一个能打的。 傅云疏又想起当年与纪元白在殷家祠堂的那番对话。 他前段日子问过宋闻琢了,虽说这些年宋闻琢没放弃寻找线索,可却仍是没有找到一无所获。 傅云疏望向纪家的浮空台,也幸好纪元白今天没有来。 下方的纪晗昱已经落于下风了,输掉比赛只是迟早的事。 “听说这纪晗昱赛前还大放厥词,说要让殷离声好看,结果呢,就这水平?”台下一个矮胖的弟子嗤笑出声,手中折扇啪地一合,脸上满是不屑。 “可不是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殷离声可是清远宗的后起之秀,哪是他能比的,就他这三脚猫的九霄剑诀,和纪家主的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也敢拿出来现眼。”旁边一个瘦高个跟着附和,还夸张地摇了摇头。 “我看他就是被关禁闭关傻了,以为出来就能耀武扬威,没想到一上台就被打脸。”一个女弟子掩嘴轻笑,眼中满是戏谑。 纪家浮空台上,几个纪家的长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又不好发作。他们看着擂台上节节败退的纪晗昱,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怒。 “这纪晗昱,平日里骄纵惯了,不好好修炼,今日丢脸丢到整个仙门大比了。”一位长老低声斥责道。 “哼,他还连累我们纪家被人看笑话,回去非得好好罚他不可。”另一位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些话无一例外都传入了纪晗昱耳中,他双目赤红,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看来九霄剑诀也不怎么厉害,”殷离声有些失望,“罢了,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看招!” 殷离声提剑而上,直逼纪晗昱的咽喉。纪晗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勉强挡下这一击,但身形却被震得连连后退。 他脸色黑沉,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殷离声,你逼我的!”纪晗昱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玉符,玉符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隐隐有黑气缭绕。 殷离声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虽不知这玉符是什么,但那股阴冷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纪晗昱,你疯了!”殷离声冷声道,“仙门大比禁止使用邪器,你这是自寻死路!” 纪晗昱却狞笑一声,眼中满是疯狂:“自寻死路?哈哈哈,殷离声,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得罪我纪晗昱的下场!” 他猛然捏碎玉符,刹那间,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巨大的黑龙,张牙舞爪地朝殷离声扑去。那黑龙气势磅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要将整个擂台吞噬。 殷离声脸色一变,手中断渊剑猛然一挥,试图抵挡那黑龙的攻势。然而,那黑龙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剑气刚一接触便被吞噬殆尽,他也被黑龙一个扫尾甩飞到地上连吐一大口血。 黑龙又跟了上来,殷离声心中一惊,起身急速后退,但那黑龙速度更快,转眼间便已逼近他的面门。 擂台四周的观众也纷纷惊呼出声,谁都没想到纪晗昱竟然会在仙门大比上使用如此邪门的法器。 清远宗的弟子们更是脸色大变,裘南和严霜宛等人几乎要冲上擂台去救殷离声。 可是比赛擂台周围都设有结界,们没办法出手。 “纪晗昱,你找死!”傅云疏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已捏起一道法诀破开结界,准备出手救人。 然而,就在那黑龙即将吞噬殷离声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却比傅云疏更快出手了。 黑影如闪电般掠上擂台,挡在殷离声面前。那人手中握着一柄黑色长剑,剑光如雷,同样是九霄剑诀,可他只轻轻一挥,便将那黑龙斩成两半。 ——是纪元白。 纪元白没有回头,冷冷地看着纪晗昱,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纪晗昱,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纪晗昱脸色苍白,手中的玉符碎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小叔……” 傅云疏也在此时冲了上来,他抬手喂给殷离声一枚丹药。 “纪家主,”傅云疏扶起殷离声,声音冷若冰霜,“今日之事,你们纪家必须给我和我徒儿一个交代。” 纪元白回头拱手道:“那是自然,纪家必定会给怀微仙尊和……” 他停住了,视线落在殷离声脸上,眼中波涛汹涌。 傅云疏一愣,到是忘记这件事了,他扶着殷离声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纪元白的声音。 “仙尊!” 傅云疏回眸,却见这位“魔族鬼见愁”,手段狠辣、行事凶残的纪家家主居然落了泪。 ----------------------- 作者有话说:晚安[红心] 下章名《身世》,大概[狗头] 第55章 身世 纪元白的目光死死锁在殷离声的脸上, 眼中情绪万千,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仙尊……”纪元白的声音沙哑, 带着几分哽咽,“这个人……他……” 傅云疏眉头微皱,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殷离声,见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迹, 心中一阵心疼。 他冷冷地看向纪元白, 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纪家主,今日之事稍后再议, 我要先带离声去疗伤。” 纪元白似是才回过神来,他连忙道:“对对对,去疗伤, 药王谷的人呢!” 有青衣服饰的药王谷弟子连忙上来搭手。傅云疏不再多言,扶着殷离声转身离去。 殷离声虽然受伤不轻,但意识还算清醒。他抬头看了一眼纪元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被疼痛掩盖, 低声道:“师尊, 我没事……” 傅云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别说话,先疗伤。” 等人走向,纪元白立刻将目光投向纪晗昱。 他一步步地靠近纪晗昱,眼神仿若寒霜,锐利得似能直接穿透人心。 纪元白每走近一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便浓郁几分,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无形的压迫冻结,旁人只觉寒意刺骨,下意识地纷纷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纪晗昱,”纪元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看你是……” “纪家主!” 一声呼唤将纪元白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这边的动静把石晋给引过来了。 “你如何处理此人是你们纪家内部的事,”他走过来不悦道,“不过可否换个地方,下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纪元白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石晋,眼中寒意凛冽,不过,这里确实不便处理纪晗昱。 他将人提起来飞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随手往地上一抛。 纪元白走到纪晗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纪晗昱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在对上纪元白那双冰冷的眼睛时,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晗昱,”纪元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对于纪晗昱而言他此刻就仿佛从地狱深处回来的恶鬼,“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纪晗昱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小叔……我……我只是想赢……我没想到会这样……” “想赢?你当我看不出来那玉符是魔族之物吗!”纪元白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为了赢,你连魔族的邪物都敢用,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 纪晗昱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小叔……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赢……我不想给纪家丢脸……” “不想给纪家丢脸?”纪元白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你今日之举,已经让纪家颜面尽失!” “那你呢,你又真的是为了纪家才来质问我的吗,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你逼我的吗!”纪晗昱终于爆发了,他朝着纪元白疯狂嘶吼,“你当我猜不出来殷离声是什么人吗!” 纪元白一愣,“什么?” 纪晗昱嘲讽地看着他,“你就别装了,这么多年你对我颇多照顾,不就是因为你没有儿子吗,殷离声是你的私生子对吧。” “你让我能够在纪家横着走,你一步把我的野心喂大,结果又弄出了个孩子抢我的地位,我怎么可能会不记恨他。” “我若不主动出手,难道要等着他有一天来抢走我的一切吗!” 第67章 纪元白失望无比,“殷离声不是我的孩子。” “小叔,都到这个地步了就没必要装了吧,”纪晗昱神色癫狂,“这些年你一直在派人寻找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不是吗?” “罢了,我与你说不通,”纪元白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纪晗昱,你今日之举已触犯族规,罪不可赦。”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纪家子弟,我将废除你的灵脉。” 失去灵脉,他的一生修为也就没了,此后和废人无疑。 纪晗昱颓废地瘫软在地,纪元白丝毫没有心软,手起刀落,伴随着纪晗昱的痛苦大叫,一阵温热的血溅射到他身上。 纪元白转身离开,不去管地上如同一瘫烂泥的纪晗昱。 他抬手擦了擦脸,血液沾了他满手,纪元白愣愣地盯着。 要去见殷离声吗…… 仔细回想,纪元白不由嘲笑自己的迟钝。 傅云疏和殷家没有半点交集,为什么要去殷家祠堂祭拜他们,而且看到自己的脸之时还会惊讶;当年余州城,纪晗昱也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拦自己见殷离声,想来他当时就已经有所猜测了,虽然猜测的方向是错误的。 纪元白走到傅云疏和殷离声的院子外,却没敢进去。 这些年,他有隐约有听过殷离声的名声,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想来怀微仙尊和清远宗都对他很好。既然如此,殷离声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家主,”傅云疏从院中走出,“怎么不进来?” 纪元白看向他,“仙尊当年应该是有意阻拦我与他见面,怎么就会儿又不拦了?”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殷离声有权知道真相,”傅云疏毫不避让他的视线,“而且有我在,你掀不起风浪。” “走吧。” 傅云疏率先转身,纪元白随即跟上。 推开门,殷离声正半躺在床上喝药。 听到动静,殷离声兴奋地转身,“师尊!” 等看到傅云疏是和别人一起进来后,他又很快地冷下脸。 “离声,这是纪元白纪家主。” “纪家主,晚辈身上有伤,就不起来行礼了。” 对于纪晗昱的小叔,殷离声自然不会给多少好脸色。 “不用起来。”纪元白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殷离声。 殷离声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纪元白看了眼傅云疏,意思再明显不过。 傅云疏也无意探听他们的私事,正准备出去时却听殷离声不悦道:“我所有的事师尊都可以知道。”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纪元白笑笑,“也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怀微仙尊对你恩重如山,确实该知道。” 殷离声:“……”他就知道纪家的人说话都不好听。 “我们俩长得很像。”纪元白的语气中满是怀念。 “不过巧合罢了。”殷离声淡淡道。 “不是巧合,”纪元白反驳,“你姓殷,殷这个姓可不常见,你是北境殷家的人。” 纪元白用的是个肯定句。 傅云疏的眼神骤然凌厉,殷离声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别担心,”纪元白安抚道,“殷家祠堂命灯皆灭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没有人会觉得殷家还有活口。” “那纪家主又为何会觉得我是殷家人?”殷离声嘲讽道。 纪元白神色认真地盯着殷离声,“因为祠堂中压根就没有你的命灯。” “殷离声,你该唤我一声叔叔。” 傅云疏和殷离声全都茫然了。 “什么……意思?” 纪元白深吸一口气,可眸中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的父亲,叫纪元青,是我的双胞胎哥哥,离声,你长得和他很像。” 殷离声不知所措地望向傅云疏,傅云疏将手伸过来由着他抓住,给予他一点安全感。 傅云疏有些担心,他感觉纪元白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颠覆殷离声几十年来的认知。 此刻他能做的,谁有陪伴而已。 “我……我不是殷天河的私生子吗?”殷离声呆呆道。 “不,殷天河是你舅舅,你母亲名唤殷兰鸢,是殷天河的亲妹妹。” “怎么会,”殷离声不可置信,他望向纪元白,“告诉我,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几百年前,仙门大比,恰好由中洲纪家举办。 这一年的仙门大比出了很多修真界后来耳熟能详的人物——清远宗的宋闻琢、顾执南;纪家的纪元白;妙音宫的秦怜月;殷家的殷天河;谢家的谢长风…… 这是最为耀眼的一届仙门大比,纪家所在的木化城空前热闹。 也就是在这是,少年时期的殷兰鸢和纪元青相爱了。 “闻琢和我说过,你并无兄弟姐妹,殷家也从不与北境之外的人通婚,纪家主说的这话似乎并不可信。”傅云疏质疑道。 纪元白苦笑了一声,“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仙尊有所不知,中洲一直有传言——双生子会带来不祥,一旦生下的孩子是双生子,必须立刻处死。” “我的父母本是纪家旁支,当年他们为了保住我和兄长的性命,对外只宣称生了一个孩子纪元白。”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后面这事还是被发现了,最后我成了纪元白,是纪家最有天赋的少族长;兄长成了纪元青,被永远困在了小院。” 傅云疏能听得出来这其中当中还有许多故事,但他没有去探究的心思。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殷兰鸢认识的,只知道某一天兄长突然来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希望我能帮他私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纪元白闭了闭眼,“所以我答应了。” “可事情还是败露了,殷天河找上门来,纪家和殷家都派人出去找他们。” “为了让纪家撤人,我和纪老爷子做了笔交易,从此我成了纪家最锋利的一把刀,和当年的哥哥一样被困在了那间小院。” “这些年我被隔绝了一切和外界的消息,老老实实地为纪家做了无数腌臜事,手上沾满血污。” “我原以为兄长和嫂子已经在修真界某个角落隐居,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的话便是让我当一辈子的刽子手我都心甘情愿。” “然而,二十年前,我无意听到了纪晗昱和其他弟子的聊天,殷家满门被灭,我震惊无比,明明远些年纪老爷子说他们一切都好的。” “我跑去质疑纪老爷子,从他躲避的眼神中终于明白了一切,我对这个腐烂的纪家失望透顶,所以我杀了他,自己成为了家主,唯有权利才能让我毫无阻拦地去查心中困惑之事。” “去殷家祠堂的那一次,我是为了确认殷兰鸢的命灯,若是她死了,想必哥哥也不会独活。” “看到熄灭的命灯的那一刻,我万念俱灰,本以为我在这个世上已再无亲人,没想到还有一个你,”纪元白抬头望向殷离声,眼中满是眷念,“离声离声,离别之音,我不知是何人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可兄长当年说过,若是有孩子,要给你取名长岁。” “长长久久、岁岁平安的长岁。” 第56章 元婴 殷离声整个人都沉浸在汹涌的情绪里,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一头伏在傅云疏肩头,泪水决堤般汹涌滑落, 很快就浸湿了傅云疏的衣襟。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痛苦、迷茫, 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殷离声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像要融入空气中,几乎听不见:“我曾以为……以为自己是殷天河的私生子, 所以从小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都是活该。我甚至……甚至还怨恨过我的母亲,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遭受这些……” 此刻他才知晓, 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长岁长岁,他的父母也曾满心期许他的到来,将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他身上。 傅云疏心疼不已, 抬手轻轻拍着殷离声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试图安抚他那紊乱的心绪。 三十年前在登天梯时,傅云疏就已经知道殷离声前七年在殷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今日听纪元白这一解释,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殷天河对殷离声的感情那么复杂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傅云疏施了个法术,将自己当年与殷棠月残魂的沟通和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共享给纪元白。 纪元白看完后,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第68章 “离声的成长过程中压根没有殷兰鸢的影子,更别说纪元青了,他尚在襁褓的时候便被殷天河带回了殷家。” “仙尊的意思是?” 傅云疏看了眼殷离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殷兰鸢夫妇可能在那时便死了,若不是有意外,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殷离声的身子微微颤抖。 纪元白站起身来,身姿挺拔,眼神中满是决然:“此事我定会调查得水落石出,兄长和嫂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又将目光转向殷离声,眼中带着一丝期许:“离声,你……愿意回纪家吗?” “不必了,”殷离声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拒绝,“我在清远宗过得很好,这里就是我的家。” 纪元白并未着急,他深知想要修复与殷离声的关系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到殷离声面前:“有此物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能瞬间传送到你身边。” “不过,这玉牌只有一次使用机会。” 殷离声有些迟疑,下意识地望向傅云疏,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傅云疏微微点头,眼中满是鼓励:“收下吧。” 殷离声这才伸手接过玉牌,此刻他的心绪杂乱如麻,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梳理这些突如其来的真相。 傅云疏看出了他的心思,带着纪元白离开,给他留出独处的空间。 谁知他们刚出去,天空中便传来一声雷鸣。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惊愕地望向天空。 “元婴期的雷劫!” 傅云疏与纪元白对视一眼,来不及多做思考,同时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回屋内。只见殷离声盘膝而坐,周身灵力翻涌如潮,头顶已然凝聚出一片雷云漩涡。 纪元白脸色骤变,“他心神激荡之下,竟直接引动了元婴雷劫!” 傅云疏迅速结印,在屋内布下三重防护结界。他指尖凝出一缕霜寒之气,化作细密冰晶环绕在殷离声周围:“离声,静心凝神,为师在此。” 殷离声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虽然他从未说过,但是殷离声内心对私生子的身份一直是存有疙瘩的,如今几十年的心结一朝解开,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与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他看见幼时被殷家子弟推搡辱骂的画面;看见自己躲在小院角落偷偷哭泣的模样;看见殷家灭门的那夜每个人脸上的惊恐。 “啊——!”殷离声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体内灵力如脱缰野马般奔涌而出。 屋梁震颤,瓦片簌簌落下。 “不好!”纪元白翻手祭出一面青铜古镜,“他心魔太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 傅云疏眸光一沉,突然并指点在殷离声眉心:“离声,看着我。” 一道清凉的灵力注入,殷离声混沌的识海中骤然亮起一点寒星。他茫然抬头,对上傅云疏那双如古井般沉静的眼睛,终于在那深邃的眼眸中找到了一丝安宁。 “师尊……” “记住,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你是清远宗弟子,是我傅云疏的徒弟,”傅云疏的声音如冰泉淌过心间,“那些往事,不该成为你的枷锁。” 殷离声瞳孔微颤,周身暴动的灵力渐渐平稳下来。就在此时,第一道劫雷轰然劈落! “轰——!” 整间屋子瞬间被雷光吞没。纪元白手中青铜镜暴涨数倍,将大半雷劫引向镜面。傅云疏则纹丝不动地站在殷离声身前,手中灵力蓄势待发。 四道雷劫被纪元白挡下,最后一道雷劫在云层中酝酿,竟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纪元白脸色大变:“是心魔劫!这……” 傅云疏抹去唇边血迹,突然转身将掌心贴在殷离声天灵:“离声,无论看见什么,记住那都是幻象。” 话音刚落,红色雷光如天河倾泻,诡异的是,这道雷劫竟无声无息,直接没入了殷离声头顶。 少年浑身剧颤,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看见殷家祠堂门前尸山血海,听见了无数凄厉惨叫。火光中,一个与纪元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在向自己爬来。 “爹...?”殷离声喃喃道。 那男子闻声抬眸,眼中却流下两行血泪:“长岁,为何不替为父报仇?” 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如尖锐的利箭,刺痛着他的神经: “私生子!” “野种!” “你根本不配姓殷!” 殷离声痛苦地抱住头,神识开始涣散。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所有嘈杂: “离声,醒来。” 这声音如冰雪浇顶,殷离声猛地睁大眼睛,幻象寸寸碎裂。 傅云疏松了口气,正当他准备收回手时,却见殷离声周遭原来平静的灵力突然又躁动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汹涌。 “怎么回事?”纪元白望过来,眼中满是担忧。 傅云疏没说话,看着殷离声痛苦的神色,他手中再次运转灵力。 可等他准备将灵力输入到殷离声体内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傅云疏弹开。 “仙尊!”纪元白着急地望过来。 傅云疏摆摆手,目光始终未离殷离声,只见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阵封印。 血红色的符文,黑色的雾气,与他三十八年前在殷离声身上发现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纪元白问。 傅云疏摇头,“不知道。” 封印虚影逐渐凝实,殷离声周身突然爆发耀眼金光。天空中所有雷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璀璨的金莲虚影在他头顶缓缓绽放。 “元婴要成了!”纪元白惊喜道。 “不,不对,”傅云疏大喝一声,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封印在侵蚀殷离声的元婴。 “纪家主,阻止它!” 傅云疏撂下一句话,随即双手结印,十指翻飞如蝶,瞬息间在屋内布下九重星斗大阵。 每一道阵纹亮起,便有星辰虚影在屋顶流转,将整个房间隔绝成独立的小天地。 纪元白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往青铜镜中灌入灵力,镜面发出金光,牢牢锁在殷离声身上,试图阻止那血色封印侵蚀他的元婴。 “护住他的心脉!”傅云疏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七七四十九张符箓,在半空中组成玄奥的星图。 他指尖凝聚一点灵力,直刺那道血色封印:“何方宵小,也敢动我徒儿!” 封印剧烈震颤,黑雾中传来一声阴冷的嗤笑:“又是你?” 黑雾翻涌,渐渐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但仍是看不真切。 “三十年前你便坏我好事,如今又要插手。” 傅云疏眸光一凛,手中法诀陡变。星斗大阵光芒大盛,无数星光如利箭般射向黑雾:“装神弄鬼!” 黑雾被星光洞穿,却很快又聚拢成形。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黑雾再次翻涌,傅云疏隔着封印与背后之人斗法。 “聒噪。”傅云疏冷声道,召出寒泣剑,剑锋一转,一道雪亮剑光朝黑雾劈去。 “找死!”黑雾中突然伸出无数血色触手,朝傅云疏席卷而来。 傅云疏又从袖中甩出一叠符箓,每个触手都被符箓牢牢钉在地上。 他趁机欺身而上,傅云疏能感觉出来,对面之人的实力被压住了,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傅云疏左手掐诀,右手持剑,周身灵力澎湃如海。寒泣剑上的霜色符文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条金龙,咆哮着冲向封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血色封印终于消失,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息。但傅云疏知道那道封印只是又继续潜伏在殷离声身体中而已,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阴冷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带着不甘与怨恨:“你们阻止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云疏才懒得在意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殷离声,眼中满是关切。 随着封印消失,殷离声头顶的金莲虚影终于完全绽放,元婴已成,他的神情也逐渐平和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 傅云疏收剑而立,脸色却异常凝重。他看向纪元白: “殷离声身上的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那又如何,”纪元白擦去嘴角血迹,神色坚定,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只要能为我兄嫂报仇,能保护离声平安,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此甚好,”傅云疏客气一笑,眼中却透着一丝疲惫,“我还有事,麻烦纪家主在这照顾离声了。” ………… 大陆某地,一座漆黑的宫殿内,黑色华服的长发男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珠溅落在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第69章 “好一个傅云疏……”长发男人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君上!”一名蒙面人慌张跪地,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这么多年过去,我竟不知修真界还出了这么个人物。”他的脸阴沉得可怕,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那殷离声那边……”蒙面人迟疑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盛怒之下的君上,他是万万不想触霉头的。 “不管他,且先让他高兴高兴,”长发男人诡异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恶毒与嘲讽,“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家人,真是可笑。” “不过也好,殷离声现在越高兴,等来日知道真相之时,那表情必然会十分精彩。” “君上英明。”蒙面人恭敬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是傅云疏不能留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仿佛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有他在殷离声身边,我们的计划恐怕很难完成。” “傅云疏必死!” ----------------------- 作者有话说:明天更新时间就调回来了[亲亲] 顺便有没有宝宝想收藏一下勤奋的作者和她的预收啊,每次都卡到九的末尾看得我好难受[可怜] 第57章 线索 傅云疏再度前往识海毁去了一张天道符文。有了前几次积累的经验, 此番行事他的手法愈发娴熟流畅,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耽搁过多时间。 醒来之后他便陷入了沉思, 开始仔细琢磨当下的局势。 殷离声身上谜团重重,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又处在敌暗我明的困境之中,局势不明。 他思忖再三,眼下能做的, 唯有全力督促殷离声刻苦修炼, 努力提升修为。 所幸而那封印背后的神秘人似乎也被什么无形的枷锁束缚住手脚,难以肆意妄为,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为他们争取到些许喘息的时间。 正思索间,一阵敲门声突兀响起。傅云疏起身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不少人,宋闻琢、殷离声、纪元白和石晋皆在其中。 “师尊!”殷离声瞧见傅云疏,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如同一只归巢心切的乳燕毫不犹豫地扑到傅云疏身上紧紧抱住他,那亲昵的模样看着满是依赖。 傅云疏嘴角微微上扬, 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而后侧身,将几人请进屋内。 屋内光线柔和,茶香袅袅。傅云疏神色平静,看向石晋,开口问道:“石宗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石晋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仙尊,殷小友在大比中成功破境,这等情况此前从未发生过。” “金丹期与元婴期之间有着不小的鸿沟啊,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太适合再继续参加这金丹期的大比了。” 傅云疏指尖轻叩桌面,茶盏中的灵茶泛起细微涟漪。他缓缓抬眸,目光如霜,直直地看向石晋,声音冷淡:“石宗主的意思是什么,不妨直言。” “若是参加元婴期的比赛,恐怕也不太合适。” 傅云疏望向殷离声,这事还是要交给他自己决定比较好。 “我自愿放弃比赛。”殷离声表情没什么波澜。 屋内顿时一静。石晋诧异,纪元白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傅云疏眸光微动,轻声问道:“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殷离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弟子刚入元婴,境界未稳。与其勉强参赛,不如专心巩固修为。” 他说得诚恳,但傅云疏知道,这孩子是担心自己元婴期的实力会影响到比赛的公平性。 “既如此,石宗主还有什么事吗?”傅云疏转头望向石晋。 “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石晋说完,转身离去,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石晋离开后,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傅云疏指尖轻点桌面,一道隔音结界无声展开,将屋内与外界隔绝开来,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偷听。 “纪家主,”傅云疏抬眸看向纪元白,神色平静,“是还有什么事吗?” 纪元白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传讯玉简放在桌上,沉声道:“之前因为处理纪晗昱做的傻事,差点把正事忘了。” “我在来九阳门的途中,截获了逄仞的讯息,所以这才迟到了。” “逄仞?”宋闻琢一惊,“五大魔将之一?” “正是,”纪元白点头,指腹抚过玉简上干涸的血迹,“我与他交手数个回合,可惜还是让他逃了,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我听到他提及‘幽墟’二字。” 宋闻琢手中的茶盏突然“啪”地一声碎裂。茶水溅在衣袖上,他却浑然不觉,神色恍惚:“纪家主确定是‘幽墟’?” 纪元白皱眉:“千真万确,怎么,宋宗主知道此地?” “不是我知道……”宋闻琢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简,望向傅云疏,“我之所以来找师叔祖,是因为方才温询传讯说找到了镜月花的线索——就在幽墟。” 屋内霎时寂静。傅云疏眸光微闪,轻声呢喃:“镜月花……顾执南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 “对……”宋闻琢的语气算不上高兴。 这玩意让顾渊那家伙几百年来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与几个师兄弟的关系也闹得很僵,他着实是说不上喜欢。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幽墟在哪。”殷离声忍不住插话。 “我已经让温询去藏书阁那查了,不过这个地方我也从未听说过,估计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宋闻琢叹气,语气中满是忧愁。 纪元白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逄仞身为五大魔将之首,蛰伏多年突然前往幽墟,而镜月花又恰好在那里出现……这绝非巧合。” “陆砚辞……”傅云疏敲了敲桌面,“或许他会有线索,不过不知道他肯不肯帮我们。” 天机阁阁主,这个人便是傅云疏也无看不透,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傅云疏总觉得这一世发生转折的很多事都和他有关。 “我去找他。”宋闻琢起身准备离开。 “闻琢,”傅云疏叫住他,“这件事,顾执南知道吗?” 宋闻琢停住,他没回头,傅云疏几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师叔祖,”宋闻琢的声音有些闷,“顾渊等了太多年了。” “毕竟现在还只是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先别告诉他了吧,免得又让他失望。” 傅云疏叹气,“你看着办就好。” 宋闻琢走后,纪元白也起身告辞了,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殷离声说,但纪元白看出来比起自己,殷离声此刻更想和傅云疏待在一起。 殷离声支着手,微微侧头盯着傅云疏。 “就这么好看吗?”傅云疏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 “师尊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看的。”殷离声爽朗一笑。 方才在来见傅云疏之前,殷离声确定了一件事——他想追求傅云疏,想成为他的道侣。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便再也无法抑制。 殷离声望着傅云疏清冷的侧颜,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曾经,他以为只要能留在师尊身边就足够了。可在擂台上,看着傅云疏与陆砚辞谈笑风生的模样,心底那股酸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殷离声开始不满足于此。他渴望更多,渴望能与师尊并肩而立,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师尊……”殷离声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傅云疏抬眸:“嗯?” 殷离声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睫:“没事,弟子先去练剑了。” 傅云疏敏锐地察觉到徒弟情绪不对,但并未多问:“去吧,别太勉强。” 殷离声行礼告退,转身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需要变强,强到能堂堂正正站在师尊身边,而不是永远被护在羽翼之下。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有追求师尊的资格。 院中,断渊剑出鞘的瞬间,凌厉剑气横扫四方。殷离声脑海中不断回放傅云疏与陆砚辞相处的画面——师尊对那人展露的笑容,接过罗盘时指尖的触碰,还有那些他听不到的密语…… “唰!”一剑斩出,院中古树应声而断,巨大的树干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殷离声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泛起血色。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师尊的野心如此之大。 “剑心乱了。” 第70章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殷离声浑身一僵,傅云疏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师尊……”殷离声慌忙收剑。 傅云疏缓步走来,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他伸手抚上殷离声握剑的手,指尖微凉,却仿佛带着一股电流,瞬间传遍殷离声的全身。 “手腕太僵。”傅云疏调整着他的姿势,呼吸近在咫尺,“元婴期的剑意,重在收放自如。” 殷离声喉结滚动,师尊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直抵心脏。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将人拉入怀中的冲动。 “弟子……明白了。” 傅云疏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声,你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因为身世吗?”傅云疏猜测道。 “不完全是。”殷离声摇头,声音低沉。 “嗯?”傅云疏疑惑。 殷离声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无数话语在舌尖打转,最终却化作一句:“师尊与陆阁主……很熟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唐突,简直像是在……争风吃醋。殷离声心中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云疏明显怔了怔,随即失笑,眼中满是笑意:“怎么,担心为师被他抢走?” 本是玩笑话,却让殷离声耳根发烫。他仓皇低头,生怕眼中的情愫被看穿,结结巴巴地说道:“弟子只是……好奇。” 傅云疏并未深究,转身望向月色:“陆砚辞此人深不可测,为师虽也与他相识几百年,但仍看不透这个人,不过目前看来他绝非敌人。” 殷离声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因师尊话中的“几百年”而黯然。 是啊,师尊活过的岁月如此漫长,而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在想什么?”傅云疏突然问。 殷离声抬头,月光下傅云疏的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人心,这一刻,他忽然下定决心。 “师尊,弟子想变得更强。” “你已足够优秀。” 三十八岁就到了元婴期,这已经不是一句天赋异禀便能概括的了。 “不够!”殷离声声音发颤,“弟子想……想成为能配得上站在您身边的人。” 傅云疏眸光微动,他抬手轻抚徒弟发顶,语气柔和:“离声,你从来不需要证明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殷离声心底最深处的那道锁。他猛地抓住傅云疏的手腕:“师尊,我……” “回去休息吧,”傅云疏收回手,打断了殷离声想说的话,“你虽放弃了个人赛,可过几日还有团队赛。” “好好准备。” 殷离声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心中满是失落。 傅云疏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殷离声望着傅云疏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房后,傅云疏轻叹一声。对于殷离声的心思,他隐隐约约有些猜测,只是如今强敌当前,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更何况……他感受着识海中的天道封印,眼神晦暗不明。 自己身上背负的因果太重,又怎能将离声卷入其中,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夜色渐深,师徒二人各怀心事。而在九阳门后山,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而至,如鬼魅般穿梭在黑暗中,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点抱歉,因为之前的那个配音老师一直不回消息,然后我就重找了一个,刚刚跟他详聊了一下情节和人物情绪什么的,现在这个老师已经在准备配第一篇信了[撒花] 二编:我的天老师速度真快,有没有宝宝知道微博怎么发音频啊,不是正式的出音,但是还是想先发给大家听一下 第58章 波澜 仙门大比团队赛当日, 九阳门演武场依旧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各派弟子身着整齐划一的服饰,在各自区域列队等候。清远宗的白色道袍虽然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道袍当中不怎么起眼,却引得不少修士侧目。 无他, 气势灼人。 “离声,这边!”严霜宛挥着剑, 朝殷离声招手。她今日特意换了身利落的劲装,发髻高高束起,英气逼人。 殷离声快步上前, 只见尹思淼正懒洋洋地靠在俞江珩肩头, 后者面沉如水,毫无表情, 任由他靠着,可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叔祖来了?”尹思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直起身子调侃道, “还未恭喜小叔祖成功突破元婴境界,不过听闻你前些日子把院子里的古树给砍了?” 殷离声闻言,耳根瞬间泛红,解释道:“练剑之时一时没能收住力道。 “啧啧,”尹思淼摇头晃脑, 故作感慨, “元婴期的威力就是不同凡响,火气可真不小。” 俞江珩将水囊递到他手中,沉声道:“少说些话,喝点水吧。” 严霜宛和裘南忍不住捂嘴偷笑,杨怀慕则双手抱剑,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妙音宫所在的方向。 妙音宫队伍中的一名女修似有所感, 转过头来,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惹得杨怀慕慌乱地别开视线,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裘南凑近,小声八卦道:“尹师兄,杨师兄这是有了心仪之人?” 尹思淼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是杨师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出身东境谢家,如今在妙音宫拜师学艺,名叫谢画。” “哦哦哦哦——” 裘南和严霜宛相视一笑,眼神中满是戏谑,杨怀慕的脸更是红得犹如熟透的番茄。 殷离声也不禁好奇,问道:“怀慕兄,你与那位谢小姐相识多久了?” “小叔祖,你也来打趣我!”杨怀慕的耳尖愈发红了,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自幼便相识了,算起来,至今也有几十年了。” “你们一个在清远宗,一个在妙音宫,平日里相见怕是不易,杨师兄难道不怕谢姑娘被他人拐跑了?”裘南继续追问。 “她身边确实有不少追求者,”杨怀慕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但我并不担忧。” “虽相隔千里,可只要彼此心意相通,她身边纵有再多的爱慕者又何妨?我深信我们相识多年所培养出的深厚情意非他人一朝一夕可以比得上的。” “好好好——”一阵清脆的鼓掌声骤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段璇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 “杨道友对谢师姐如此情深意重,这份心意,我定会如实转达给她。” 杨怀慕瞬间满脸羞赧,又羞又急道:“段道友!” 楚瑜赶忙上前,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师妹行事唐突了。” 众人都摇头表示无碍后,楚瑜便将段璇拉走了。 唯有殷离声在听了杨怀慕那番话后一直沉默着。 纵使身边有其他追求者,可相识多年培育出来的感情也是旁人比不上的吗,那师尊和陆砚辞呢,也是这样的吗? “你们几个,”俞江珩突然正色道,“团队赛不比个人战,讲究配合,现在打打闹闹没关系,到时候比赛中可不能再这样了。” “是——” 另一边的高台上,傅云疏与各派掌门并肩而立。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长袍,乌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清冷出尘。 陆砚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傅云疏身侧,雪白的绸带随风轻扬:“仙尊似乎心情不佳?” “陆阁主多心了。”傅云疏淡淡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场中的殷离声身上。 陆砚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唇角微勾:“令徒天资卓绝,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傅云疏没有接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某物。 不成大器也没关系的。 “咚——” 钟声响起,团队赛正式开始。第一场便是清远宗对阵九阳门。 “请多指教。”殷离声抱拳行礼,对面九阳门弟子却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敌意。 裁判一声令下,战斗瞬间爆发。九阳门五人结阵,各种攻击铺天盖地袭来。殷离声不退反进,断渊剑划出一道凌厉弧光,将其一分为二。 “漂亮!”严霜宛趁机甩出数道符箓,灵力凝结成冰在地面蔓延,瞬间冻结了对手的脚踝。 尹思淼身形如鬼魅,长剑直取对方阵眼。眼看就要得手,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 “小心!”俞江珩暴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精准地挡下那记偷袭。 杨怀慕眼神一凛,一施法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器,突如其来的威压令九阳门弟子动作一滞,裘南抓住机会,一剑挑飞对方手中的法器。 第71章 “清远宗胜!” 欢呼声中,殷离声收剑归鞘。他下意识抬头望向高台,正对上傅云疏赞许的目光。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打得不错。”俞江珩拍了拍他的肩膀。 尹思淼凑过来,挤眉弄眼:“小师叔刚才那招颇有几分怀微仙尊的风采啊。” 殷离声耳尖微红:“师尊指点过几招。” “啧啧,”尹思淼摇头晃脑,“有些人啊,明明都元婴期了,见到师尊还跟个小兔子似的。” “思淼,”俞江珩一把捂住他的嘴,“少说两句。” 严霜宛和裘南忍俊不禁,殷离声则假装没听见,快步走向休息区。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发抖——不是因战斗疲惫,而是因为方才那一瞬,他竟在高台上看到了陆砚辞俯身在傅云疏耳边低语的画面。 “小叔祖,”俞江珩跟上来,“怎么了?” “没事。”殷离声勉强笑了笑,“下一场对阵谁?” “妙音宫。”杨怀慕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尹思淼坏笑着撞了他一下:“哟,这不是正合你意?” 杨怀慕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专心比赛。” 第二场比赛开始前,殷离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高台。傅云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颔首。 但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殷离声心中翻涌的情绪奇迹般平静下来。 “清远宗对阵妙音宫,开始!” 段璇手持玉笛,笑吟吟地行了一礼:“请各位师兄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笛声已起。音波化作实质,如利刃般袭来。殷离声剑锋一转,剑气与音波相撞,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小心幻术!”俞江珩提醒道,“妙音宫的‘迷魂曲’能扰乱心神。” 严霜宛迅速结印,一道清心符贴在每人背后:“只能维持半刻钟,速战速决!” 殷离声点头,身形如电直取楚瑜。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的瞬间,楚瑜的身影突然模糊,化作数十个分身将他团团围住。 “幻象?”殷离声皱眉,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笛声不知何时变了调子,如泣如诉,勾动心底最隐秘的情绪。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傅云疏站在远处,对他伸出手:“离声,过来。” “师尊。”殷离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准备走过去。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破!” 断渊剑爆发出刺目金光,所有幻象应声而碎。操控幻象的妙音宫弟子齐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杨怀慕见状,动作明显迟疑了一瞬。 尹思淼从侧面杀出,一剑挑飞了妙音宫众人手中的乐器。 “清远宗胜!” 杨怀慕小心翼翼地望向谢画,谢画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画儿……” 尹思淼哈哈大笑,搂住杨怀慕的肩膀,“走吧,呆子。” 殷离声看着队友们打闹,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他再次望向高台,却发现傅云疏和陆砚辞都不见了踪影。 “找怀微仙尊?”严霜宛凑过来,“刚才天机阁的弟子来报,好像出了什么事,两位前辈一起离开了。” 殷离声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严霜宛摇头,“不过宋宗主也跟着去了,应该问题不大。” 俞江珩走过来:“别多想,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下一场我们的对手是俞家。” 殷离声眼神一凝:“南境俞家?” 尹思淼回头凑过来道,“怎么样,马上又要对上自家兄弟了,感觉如何。” 俞江珩无奈,“不如何。” “从我决定留下的那一刻,我便只是清远宗的大师兄,”他垂眸与尹思淼对视,“淼淼,你想放弃我吗?” ………… 屋内,傅云疏、纪元白、陆砚辞与宋闻琢四人围坐在一方玉案前。 陆砚辞将一个羊皮卷摊开,“我确实推衍出来了一些东西。” “幽墟乃上古战场遗迹,每千年现世一次,入口飘忽不定。”陆砚辞修长的手指划过羊皮卷。 傅云疏凝视着书页上那幅模糊的地图,眉头微蹙:“这次出现在何处,什么时候开?” “不知道,”陆砚辞摇了摇头,“只能算出大概就在这两天。” -----------------------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写得很卡很痛苦[托腮]早点到幽墟副本吧,我都要撑不住了。 提前预告一下,幽墟副本师尊和小殷关系大进展、顾宋火葬场、燕南秋正式出场。 死手快写啊! 第59章 幽墟 清远宗与俞家的比试即将开始, 演武场四周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俞江珩本是俞家嫡系,如今却代表清远宗出战,这场比试可有看头了。” “可不是嘛, 听说俞家那位新少主俞江瑄,正是俞江珩的亲弟弟。” 场下, 俞江珩神色如常地整理着剑穗,尹思淼却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颤。 “姓俞的,”尹思淼难得正经, 压低声音道, “若是不便,这场我可以替你……” “不必, ”俞江珩打断他,抬眼望向对面俞家阵营中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青年,“该面对的, 总要面对。”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双方队员入场。俞江瑄抱拳行礼,眼中却带着挑衅:“大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俞江珩神色平静:“俞少主客气了。” 比赛开始, 俞家五人瞬间结阵, 剑光如雨倾泻而下。裘南与严霜宛同时出手,一攻一守配合默契;殷离声身形如电,直取对方侧翼。 浮空台上,傅云疏等人已回到座位。殷离声似有所感,转头望向傅云疏的方向,唇角微扬。 清远宗与俞家的比试正酣,演武场上剑气纵横。傅云疏端坐高台, 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中那道矫健的身影。 “怀微仙尊似乎格外关注令徒?”陆砚辞雪白的绸带随风轻扬,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陆阁主也说了,这是我徒弟,不关注他我关注谁?”傅云疏不明白陆砚辞为什么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石晋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话:“俞家这次派出的可是精锐,清远宗若是输了......” “石宗主多虑了。”宋闻琢出声打断。 纪元白嘲讽,“你们九阳门今年成绩堪忧,石宗主还是管好自己吧。” 石晋怒道:“纪家主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们纪家又能好到哪去!” 纪元白毫不在意地一笑,他又不在意这个成绩,能找到殷离声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就在此时,场中异变陡生! 俞江瑄突然变招,剑锋上泛起诡异的黑芒,直指尹思淼心口:“大哥,我有点好奇你看着最在意的人受伤会是何种滋味?” “思淼!”俞江珩目眦欲裂,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殷离声的断渊剑横扫而来,与那道黑芒相撞。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擂台中央竟凭空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狂暴的吸力瞬间席卷全场,离得最近的殷离声、俞江珩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就被吸入其中。 “离声!”傅云疏猛地站起,眼中寒光暴涨。 他袖袍一挥,寒泣剑已然出鞘,身形如电射向那道裂缝。 “师叔祖!”宋闻琢惊呼一声,与顾执南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纪元白心系殷离声,也亳不犹豫跟了过去。 陆砚辞望向那道裂缝,眉头微蹙:“幽墟的气息……” 转瞬间,傅云疏几人也消失在裂缝之中。整个演武场乱作一团,各派弟子惊慌失措地后退。 “空间裂缝,”陆砚辞轻抚腰间的青铜罗盘,“通往幽墟的通道没想到居然在这。” 各派弟子纷纷逃窜,陆砚辞叹气一声。 “来不及了。” ………… 混沌之中,傅云疏只觉天旋地转。待他稳住身形,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荒原,天空呈现诡异的暗红色,远处残破的古建筑若隐若现。 “师尊!” 熟悉的声音传来,傅云疏心头一松,转身便见殷离声快步奔来。少年衣衫有些凌乱,但看起来并未受伤。 “可有受伤?”傅云疏抬手拂去他肩头的尘土,声音依旧清冷,眼中却带着掩不住的关切。 殷离声摇头:“弟子没事,只是没见其他人。” 他望向傅云疏,眼中满是庆幸,“还好是和师尊在一起。” 傅云疏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这片荒原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远处隐约可见战火燃烧的痕迹。 第72章 “这里应该就是幽墟。”傅云疏沉声道。 随即他又默默感受了一下修为,无奈道,“上古战场遗迹,魔气极重,我的修为也被压到化神期了,咱们小心行事。” 殷离声握紧断渊剑,目光警惕:“师尊,为何擂台会突然出现通往幽墟的裂缝?” 傅云疏指尖凝聚一缕灵力,在空中勾勒出方才俞江瑄剑招的轨迹:“那俞江瑄剑上的黑芒,是魔族的空间撕裂术,看来此人与魔族有勾结。” “那其他人...”殷离声心头一紧。 “先找找看。”傅云疏抬手结印,一道灵光化作蝴蝶形状,在空中盘旋,“这是寻踪蝶,能感应同源灵力。” 殷离声忽然想起什么:“师尊,您的伤……” 傅云疏肩头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但他神色如常:“无碍。” 方才那道裂缝其实马上就要闭合了,是傅云疏用剑强行划开的。 殷离声不由分说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弟子帮您处理一下。” 傅云疏本想拒绝,但看到徒弟执拗的眼神,终是默许。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襟,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魔气如活物般在伤口处蠕动,看得殷离声心头一颤。 “师尊,这魔气……” “不碍事。”傅云疏语气平静,“为师自有办法压制。” 殷离声抿着唇,动作轻柔地为师尊上药。药粉触及伤口时,傅云疏的肌肉微微绷紧,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殷离声心疼地为傅云疏系好衣带,“师尊,接下来我们往哪走?” 傅云疏看向寻踪蝶指引的方向:“先去前面的战场看看,若我没猜错,应该也有人被卷入了这片区域。” 两人沿着荒芜的小径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殷离声忽然压低声音:“师尊,有动静。” 前方废墟间,几道黑影正在游荡。那些生物形似人形,却浑身漆黑,双眼泛着血红。 “魔傀,”傅云疏低声道,“被魔气侵蚀的亡魂所化,小心别惊动它们。” 殷离声点头,两人屏息凝神,绕开魔傀继续前进。越往前走,战场痕迹越发明显。折断的兵刃、破碎的铠甲随处可见,有些甚至还在冒着黑烟。 “这些痕迹...”殷离声蹲下身,指尖轻触一柄断剑,“像是刚留下的。” 傅云疏神色凝重:“看来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在这里交战过。”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师徒二人对视一眼,迅速朝声源处赶去。 第60章 枯骨 殷离声的指尖还残留着师尊衣襟上血迹的温度, 那触感像烙铁般狠狠灼烧着他的神经,他寸步不离地紧紧跟在傅云疏身后。 “师尊,魔气似乎越来越浓了。”殷离声压低声音, 目光扫过四周扭曲的枯木。 那些树干上布满诡异的纹路,如同被利爪撕裂的伤痕。 傅云疏脚步未停, “幽墟本就是上古战场,越靠近中心魔气越浓,这些魔气沉淀了数千年, 甚至已经将周围都异化了。” 他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面有打斗声。” 二人悄然靠近一处坍塌的城墙,透过缝隙望去——楚瑜和段璇正被数十只魔傀团团围困。 段璇的裙摆已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手持玉笛,吹奏出的音波化作凌厉攻击;楚瑜挡在她身前,长箫之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即将力竭。 “是妙音宫的人。”殷离声握紧剑柄,转头看向傅云疏,眼中带着征询之意。 傅云疏目光微微一凝,道:“魔傀数量太多, 若是直接冲出去反而会引来更多。” 说罢, 他指尖迅速凝聚灵力,拿出一张符纸,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隐匿符,递向殷离声,“你从左侧绕过去,我正面吸引它们的注意。” “记住,务必一击必杀, 绝不能给它们发出警报的机会。” 殷离声点头,身影仿若鬼魅,瞬间消失在废墟之间。傅云疏则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残破的城墙之上,寒泣剑出鞘的刹那,带起一阵刺骨的凛冽劲风。 “铮——” 这一声剑鸣清脆响亮,楚瑜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望:“怀微仙尊!” 魔傀群顿时躁动起来,半数魔傀迅速调转方向,张牙舞爪地扑向傅云疏。 就在这一瞬间,左侧阴影之中爆发出一道刺目金光——殷离声的断渊剑犹如游龙出海,迅猛无比,瞬间贯穿两只魔傀的头颅,黑血四溅而出。 而傅云疏也不甘示弱,寒泣剑在他手中挽出凌厉剑花,剑身上寒霜蔓延,所到之处,魔傀被冻结成冰雕,转瞬便被剑气震得粉碎。 他的每一道剑招都裹挟着澎湃灵力,如同一股汹涌的寒流,席卷着整个战场。 “段道友,接着!”殷离声高声呼喊,手腕轻轻一抖,将一瓶灵丹朝着段璇抛去。 段璇反应极为敏捷,凌空转身,稳稳地接住丹药,迅速给自己和楚瑜各喂了一颗,两人的气色这才稍有缓和。 因着傅云疏和殷离声的及时相助,楚瑜身上的压力陡然减轻。 趁着这个间隙,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残余的灵力。长箫之上灵光闪耀,楚瑜吹奏出的音波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将靠近的魔傀纷纷震退。 四人没多交流,但配合却还算默契。魔傀的数量虽多,不过在他们的合力抵抗下,逐渐出现颓势之势。 最后一只魔傀轰然倒下时,段璇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总算……解决了。” 楚瑜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关切地问道:“师妹,伤到哪里了?” “无碍,只是灵力耗尽,”段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落在傅云疏两人身上,“还未多谢怀微仙尊和殷道友出手相助。” “小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殷离声问。 楚瑜收起长箫,神色凝重:“我们被卷入空间裂缝后,落在一片沼泽附近,刚走没多远就遭遇了这些魔物,一路被逼退到此地。” 她顿了顿,试探道,“仙尊可知这是何处?” “幽墟,”傅云疏简短解释,“上古战场遗迹。” 段璇敛眉,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既是上古遗迹,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们还能出去吗?”段璇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 楚瑜扶起段璇,轻声安慰道:“既然我们能进来,就必定有出去的办法。” 话刚落音,殷离声忽然皱起眉头:“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四人瞬间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凝神细听。远处隐隐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脚踩过砂石。 傅云疏纵身跃上高处眺望,脸色骤变——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魔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尽头。 “跑!”傅云疏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殷离声的手腕,“往西北方向那座废弃堡垒去!那里地势险要,或许能暂避锋芒。” 四人全力奔逃,身后魔傀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段璇体力不支,脚步逐渐变得踉跄起来,楚瑜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 殷离声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魔傀群,突然停下脚步:“师尊,你先走,我来断后!” “胡闹!”傅云疏厉声喝止,“要断后也是由我来。” 可殷离声心意已决,掐起剑诀,断渊剑悬浮半空,分化出数十道剑影:“师尊,我如今也是元婴修士,让我试试吧。” 傅云疏停下,的确,殷离声终究是要成长的。 不过他也没有像殷离声说的一样自己先离开,而是在旁边随时准备出手。 傅云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欣慰,最终只沉声道:“十息,十息之后立刻赶来!” 剑阵展开,金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魔傀群被绞成碎片,然而后面的魔傀却踩着同伴的尸体,前仆后继地继续前进。 殷离声额头渗出细汗,同时操控如此多剑影,对他的灵力和精神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走!”十息刚过,傅云疏一把拽住殷离声的后领,在剑阵崩溃前将人拖走。 四人冲进废弃堡垒,楚瑜迅速放下段璇,与傅云疏合力推动沉重的石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终于在魔傀涌来的前一秒轰然闭合。 “咳咳……”殷离声靠在墙边喘息,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过度消耗灵力让他经脉隐隐作痛。 傅云疏扣住他的手腕探查脉象,眉头越皱越紧:“灵力耗尽,你……” 第73章 责备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先调息。”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两粒青色丹药:“服下,这是凝神固脉丹,能帮你恢复灵力,修复经脉。” 殷离声乖乖吞下丹药,药力化开的暖流瞬间缓解了疼痛。他小声道:“弟子知错了,不该如此鲁莽,让师尊担心。” 傅云疏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那个……”段璇弱弱地出声,“我们是不是该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瑜已经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萤石。微光下,堡垒内部的景象逐渐清晰——墙壁上刻满了神秘符文,地面散落着一些陈旧的兵器和破碎的战甲。 殷离声借着萤石的微光,仔细打量着堡垒内部的景象。墙壁上的符文繁琐而神秘,不似是现在常见的。 “这些符文...”傅云疏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石壁,眉头微微蹙起,“是上古时期的封魔印。” 楚瑜闻言一惊:“封魔印?难道这里镇压着什么?” 傅云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沿着墙壁缓缓前行,指尖划过每一道符文。 殷离声注意到,师尊的指尖每触碰到一处符文,就会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 “师尊,这些符文似乎对您的灵力有反应?”殷离声忍不住问道。 傅云疏停下动作,若有所思:“若我想的没错,刻下这些符文的应该是清远宗之人。” “可是自祖师爷池度真人开创清远宗也才万年有余,为什么这些符文会出现在上古秘境中?” 就在这时,段璇突然惊呼一声:“你们快来看!” 她站在堡垒深处的一处石台前,萤石的光芒照亮了石台上的景象——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身披残破的道袍,双手结印置于膝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胸口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 “这是...”楚瑜倒吸一口凉气。 傅云疏快步上前,仔细端详那具骸骨:“看这道袍样式,应该是我清远宗的前辈。” 殷离声注意到骸骨旁边的地面上刻着几行小字,已经模糊不清。 正当他准备上前仔细查看时,旁边的古剑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黑气从剑身窜出,直扑殷离声面门! 傅云疏反应极快,寒泣剑瞬间出鞘,与那道黑气相撞。然而黑气却如同活物一般,绕过剑锋,继续朝他袭来。 “退后!”傅云疏一把推开殷离声,自己却被黑气缠住右臂。黑气如同附骨之疽,迅速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师尊!”殷离声目眦欲裂,断渊剑毫不犹豫地斩向黑气。然而剑气穿过黑气,却如同斩在空气中,毫无作用。 楚瑜和段璇也立刻出手相助,音波攻击却同样无效。 “没用的...”傅云疏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却依然冷静,“这是丧魂咒,需得以天山灵泉水洗去,如今在幽墟之中怎么可能找到灵泉水。” 殷离声急得眼眶发红:“那怎么办?” 傅云疏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为我护法,我且试试暂时压制。” 只见他周身泛起淡淡金光,与黑气形成对抗之势。殷离声握紧剑柄,警惕地守在师尊身旁,生怕再有变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傅云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过黑气的蔓延似乎也被遏制住了。 突然,在众人放松之际,那具骸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头骨竟然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窝中亮起两点幽光! 第61章 玉灵子 骸骨头颅抬起的瞬间, 整个堡垒内的温度骤降。石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如同被唤醒的毒蛇般扭曲蠕动。 “戒备!”楚瑜一把将段璇拉到身后,长箫横在胸前。 殷离声的断渊剑已经出鞘, 剑尖直指那具诡异骸骨。 “喀啦、喀啦……” 骸骨缓缓站起,锈蚀的古剑仍插在胸骨间。他每动一下, 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当他完全直立时,空洞的眼窝中幽光大盛,一道沙哑如砂石摩擦的声音从他齿间挤出: “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 骸骨突然暴起,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枯爪直取最近的殷离声咽喉。 “锵——” 断渊剑与骨爪相撞, 迸出火花。殷离声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好几步,这骸骨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小心, 他生前至少是渡劫期修士,”傅云疏强忍黑气侵蚀之痛出声提醒,“不要硬接他的攻击。” 段璇的玉笛已经吹响,音波化作实质的锁链缠向骸骨双腿。楚瑜则从侧面攻上,长箫点向骸骨脊椎处的要害。 “砰——” 骸骨只是轻轻一震, 音波锁链便寸寸断裂。他反手一挥, 楚瑜如断线风筝般撞上石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姐!”段璇惊呼。 骸骨转向声源,下颌骨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他胸口的古剑突然自动飞出,带着森森黑气射向段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傅云疏的剑锋精准拦截古剑,两兵相击的冲击波震得四周碎石簌簌落下。 “他的弱点是头骨!”傅云疏突然出声。他左手掐诀,三道冰锥凭空凝结, 直射骸骨眼窝。 骸骨似乎对傅云疏的攻击格外忌惮,竟首次选择了闪避。他头颅一偏,冰锥擦过额骨,留下一道霜痕。 殷离声抓住机会,剑锋一转直取骸骨颈椎:“断!” 骸骨却仿佛背后长眼,枯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扣住剑刃。殷离声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剑而上,整条右臂瞬间麻痹。 “离声松手!”傅云疏厉喝。 殷离声本能撒手,断渊剑当啷落地。骸骨趁机一爪掏向他心口,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轰!” 一道刺目雷光从天而降,精准劈在骸骨天灵盖上。骸骨动作一滞,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傅云疏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左手雷诀未散。他脸色惨白如纸,右臂黑气已经蔓延至肩膀,显然强行出手让他付出了代价。 “师尊!”殷离声心疼得声音发颤。 骸骨晃了晃头颅,竟很快恢复行动。他似乎被激怒了,全身骨骼泛起诡异的黑红色纹路,古剑自动飞回他手中,剑身上的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血色的剑身。 “师尊退后!”殷离声双目赤红,左手掐诀就要催动体内灵力,固执地挡在傅云疏身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落在地上的断渊剑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剑身剧烈震颤,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化作一团毛茸茸的白光——剑灵白团子现出原形,圆滚滚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两只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骸骨手中的血色长剑。 “等等!”白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把剑……是玉灵子的‘血魄’!” 殷离声茫然:“你说什么?” 白团子飘到骸骨面前,丝毫不惧那骇人的威压:“你是玉灵子对不对?我是断渊啊!池度那老家伙锻造我的时候,你还给我系过剑穗呢!” 骸骨的动作突然停滞,血色长剑悬在半空。他空洞的眼窝中幽光闪烁,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殷离声趁机扶住摇摇欲坠的傅云疏:“师尊,玉灵子是……” “清远宗开山祖师池度真人的师弟,”傅云疏低声道,右臂的黑气仍在蔓延,“万年前与魔族大战时失踪……没想到竟陨落在此。” 白团子绕着骸骨转圈,声音带着哭腔:“玉灵子你醒醒啊!我是断渊!当年你偷偷给我喂灵果,被池度发现后还挨了顿骂,记得吗?” 骸骨手中的血魄剑突然“铮”地一声轻鸣,剑身上的血色褪去几分。他缓缓低头,看着眼前的小白团,下颌骨开合了几下: “断……渊……?” 这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明显多了几分人气。白团子激动得直蹦跶:“对对对!就是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骸骨——或者说玉灵子的残魂似乎陷入了混乱。他抱着头颅蹲下,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血色长剑上的黑气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傅云疏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变化:“他的神智已被魔气侵蚀,断渊在试图唤醒他残存的记忆。” 就在此时,堡垒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墙壁上的符文又熄灭了几处,血色光芒越来越弱。 “不好!”楚瑜搀扶着段璇靠过来,“封魔印在崩溃!” 玉灵子的骸骨猛地抬头,眼窝中幽光大盛。他突然抓住飘在空中的白团子,声音变得急促:“走……快走……他要醒了……” 第74章 白团子挣扎着:“谁要醒了?玉灵子你说清楚!” “池度……骗子……叛徒!”玉灵子的骸骨突然暴起,周身黑气暴涨。他一把将白团子甩开,血色长剑直指傅云疏,“清远宗……都该死!” 白团子被甩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哎哟!玉灵子你疯啦!” 傅云疏强忍右臂黑气侵蚀,寒泣剑横挡胸前:“前辈冷静!” “冷静?”玉灵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千年积怨的嘶吼,“被至亲师兄封印万年,你让我冷静?!” 血色长剑劈下,剑风裹挟着滔天黑气。傅云疏举剑相迎,两剑相撞的冲击波将四周石壁震出蛛网般的裂纹。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运功让丧魂咒又蔓延了几分。 “师尊!”殷离声目眦欲裂,顾不上捡回落地的断渊剑,赤手空拳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傅云疏厉声喝止,“他神志不清,会伤到你!” 玉灵子闻言却发出刺耳怪笑:“师徒情深?池度当年也是这般……虚伪!”他剑招突变,血色剑光化作漫天红雨,每一滴都带着腐蚀性的魔气。 傅云疏剑舞成屏,灵力在周身凝结成盾。红雨与灵盾相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脸色越发苍白,右臂已经全被黑气笼罩。 “仙尊撑不住了!”段璇强撑着吹响玉笛,音波化作青色屏障挡在傅云疏身前,“师姐,用‘清心普善咒’!” 楚瑜抹去嘴角血迹,长箫抵唇。清越箫声如清泉流淌,试图平息玉灵子的狂暴。然而音波触及骸骨瞬间,竟被反弹回来,反噬得她喷出一口鲜血。 “没用的……”白团子飘回来,声音发颤,“他身上有‘恨天咒’,执念越深威力越大……” 趁他分神之际,傅云疏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寒泣剑上。剑身蓝光大盛,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无数冰晶。 剑光如银河倾泻,玉灵子被冰霜暂时冻结。傅云疏单膝跪地,气息紊乱:“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殷离声却冲到骸骨面前,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把抓住他胸骨间的古剑:“玉灵子前辈,池度真人早已飞升,您若真有冤屈,何不说清楚!” “离声!”傅云疏脸色大变。 古剑上的黑气瞬间顺着殷离声手臂蔓延。玉灵子眼窝中幽光暴涨,骨爪掐住他脖颈:“小辈……找死!” 殷离声被掐得面色发紫,却死死盯着骸骨眼窝:“您若杀了我们...就永远没人知道真相了...” “真相?”玉灵子声音扭曲,“真相就是池度嫉妒我参透《太虚剑典》……趁我与魔尊两败俱伤时用恨天咒将我封印!” 他突然松开殷离声,骨爪插入自己胸骨,掏出一块发黑的玉简:“看……这就是证据!” 玉简落地碎裂,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青衣道冠的池度真人手持长剑,剑尖滴血。画面中传来他冰冷的声音:“……师弟入魔已深……不得已封印……” 影像戛然而止。玉灵子癫狂大笑:“听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敬仰的开山祖师!” “池度真人不可能做这种事。”殷离声强撑着站起。 “胡说!”玉灵子暴怒,血色长剑直指殷离声心口,“他就是那般卑鄙无耻的小人!” 千钧一发之际,白团子突然冲入两人之间:“等等!玉灵子你仔细想想,当年之事是不是有隐情?” 骸骨动作一滞,长剑停在半空。他眼窝中的幽光忽明忽暗,似乎陷入混乱回忆。 傅云疏趁机继续道:“前辈,您若真被冤枉,为何不让我们查明真相? “真相?真相……”他的话突然中断,全身骨骼剧烈颤抖。血色长剑“当啷”落地,剑身上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 “不好!”白团子急得团团转,“有人在远程操控恨天咒!” 仿佛印证他的话,玉灵子突然抱头嘶吼,骨骼上的黑红纹路疯狂蔓延。 他抓起血色长剑,竟调转方向朝自己天灵盖劈去! 第62章 醋性大发 玉灵子若自毁, 当年之事以及幽墟的秘密恐怕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阻止他!”傅云疏强行提起最后的灵力,寒泣剑脱手而出,精准击中玉灵子手腕。 骨爪一松, 长剑再次落地。 整个堡垒剧烈震颤,穹顶开始崩塌, 碎石如雨落下。一块尖锐巨石直朝傅云疏头顶砸来,殷离声想都没想就扑过去将他护在身下。 “离声!”傅云疏眼前一黑,鼻尖满是殷离声的气息。 傅云疏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断渊剑突然自动飞起, 将巨石劈得粉碎。 “快走, ”玉灵子跪倒在地,骨骼寸寸开裂。 他挣扎着指向堡垒深处, “那里……快醒了……” 整个堡垒正在坍塌,楚瑜已找到一条裂缝:“这边!快走!” 傅云疏抓起血魄剑塞进殷离声手中:“拿好它!”转身时却踉跄了一下——他右臂上的黑气已蔓延至脖颈。 殷离声一把扶住他:“师尊!” “无碍,”傅云疏勉强站稳, “先离开……” ………… 枫叶如火,漫天飘舞。 宋闻琢从昏迷中醒来时,后脑勺疼得像被人用铁锤敲过。他眯着眼看向四周——这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枫林,每片叶子都红得像是浸了血。 “顾渊?”他撑起身子,喉咙干得发疼。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有枫叶飘落的沙沙声。 十几步开外, 一抹黑色的身影静静倒在铺满枫叶的地上。 宋闻琢心头一紧,连滚带爬地跑过去:“顾渊!” 他手指颤抖地探向对方鼻下,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宋闻琢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死……” 手上传来黏腻的触感,宋闻琢目光下移,顾执南腰侧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只是因着衣服的原因不怎么显眼。 宋闻琢小心掀开衣料, 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泛着不祥的黑气。 进来的时候他全程都是被顾渊护在怀中的,中途有什么东西砸过来都被顾执南挡了,却估计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 “逞什么能……”他嘀咕着去摸腰间药瓶,却发现玉瓶早已在坠落时碎裂。 情急之下,他扯下自己袖口布料,轻轻按在伤口上。 顾执南突然睁眼,一把扣住他手腕:“做什么?” 声音冷得像冰,掌心却烫得吓人。 “救你啊!”宋闻琢挣了挣,没挣脱,“松手!血再流下去你就……” 话未说完,顾执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泛白。宋闻琢趁机抽手,却见掌心沾满黑血:“你中毒了?!” 宋闻琢急得去扒他衣领,“让我看看毒走到哪了!” “不必,”顾执南偏头避开,耳垂泛起薄红,“先找……其他人……” 他强撑着要起身,却栽倒在宋闻琢怀里。清冽的松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宋闻琢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别动。” 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地上给他包扎。 “顾渊。”宋闻琢垂下头,顾执南不太能看见他的表情。 “这些年你没再出门去找镜月花,是放下了吗?”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可顾执南还是听出了宋闻琢声音中有一丝哽咽。 和以前一样是个哭包啊…… “没有,”顾执南诚实道,“我只是不想你太累,若以后得空,我还会去找。” “这样啊,”宋闻琢若无其事地转身背对顾执南,“别逞强,先休息一会儿再去找师叔祖他们。” 顾执南沉默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 殷离声背着昏迷的傅云疏艰难前行。师尊的身体越来越沉,右臂的黑气已经蔓延至半边脸颊,在苍白肌肤上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师尊您再坚持一下……”殷离声喘着粗气,“就快找到宋宗主他们了。” 傅云疏的下巴无力地抵在他肩头,气息拂过耳畔:“放我下来……” “不行!”殷离声固执地收紧手臂,将人往上托了托。 话音未落,傅云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溅在殷离声颈侧。滚烫的液体让他心头一颤,急忙将人小心放下。 “师尊!”殷离声手忙脚乱地擦拭傅云疏唇边血迹,却发现自己的衣袖早已破烂不堪。他咬牙撕下里衣较干净的部分,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手腕。 “不必……”傅云疏微微睁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我还死不了。” 殷离声红着眼眶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别说话了,我这就给您渡灵力。” 他刚要动作,傅云疏却摇头:“没用,这咒会吞噬灵力,你给我输灵力反而长得更快。” 第75章 傅云疏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唇角不断溢出黑血。 楚瑜和段璇从前方折返,脸色都不好看:“周围全是魔傀,我们根本出不去。” 殷离声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在脑巾疯狂思考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办,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束手无策。 一声清越鹤鸣突然划破天际。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雪白的仙鹤俯冲而下,在即将落地时化作人形——陆砚辞手持青玉杖,绸带蒙眼的面容上一如既往地平静。 “陆阁主?!”段璇惊呼。 陆砚辞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傅云疏。殷离声下意识挡在师尊身前,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开。 “让开。”陆砚辞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除非你想看他死。” 两人对视,殷离声担心傅云疏的安危,率先败下阵来。 青玉杖点在傅云疏心口,莹白光芒如水流淌。黑气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但那些已经形成的纹路却顽固地停留在皮肤表面。 “陆砚辞……”傅云疏虚弱地睁眼,“你怎么……” “嘘。”陆砚辞指尖轻按他眉心,“天机阁的推演从未出错,想找到你还是不难的。” 绸带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殷离声,“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啊。” 殷离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看着陆砚辞将傅云疏半抱在怀中,那姿态刺痛了他的眼睛。 “丧魂咒已侵入心脉,我只能暂时压制,”陆砚辞抬头,顺便扶傅云疏起身,“还是要早点想办法出去。” 傅云疏挣扎着退开:“我自己能……” “仙尊这逞强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改。”陆砚辞叹息,竟准备直接上手。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殷离声心里。他死死盯着陆砚辞伸出的手,胸口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我来背师尊!”他猛地上前。 陆砚辞微微侧身:“你连路都走不稳,怎么……” “我能行!”殷离声声音发颤,“我是他徒弟,自然由我来!” 空气一时凝滞,陆砚辞笑了笑,把人交到殷离声手里。 “师徒情深啊~”他意味深长道。 “镜月花......”傅云疏艰难地开口,黑气在他脸上蔓延的纹路显得格外狰狞,“在幽墟何处?” 陆砚辞的绸带在风中轻轻飘动:“幽墟分三重境——外层的‘白骨荒原’,中层的‘血枫林’,以及最核心的‘镜湖’。” 他手中的青玉杖在地上划出三道圆环:“我们此刻在白骨荒原与血枫林的交界处,还未正式进入血枫林,镜月花生长在镜湖中心。” 殷离声皱眉:“为何如此确定?” 陆砚辞十分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我算出来的啊。” “陆阁主的推衍之术无人能及,且先去那边看看,”傅云疏微微颔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唇角溢出。 殷离声急忙扶住他:“师尊!” “无碍......”傅云疏拭去血迹,“去镜湖。” 楚瑜面露忧色:“可仙尊的身体......” 陆砚辞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色的丹药,“这是用千年寒髓炼制的‘凝魂丹’,能延缓你的痛苦。” 殷离声刚要伸手去接,陆砚辞却径直将丹药送到傅云疏唇边:“直接服下效果最佳。” 傅云疏微微偏头避开:“我自己来。” 他接过丹药时指尖与陆砚辞相触,陆砚辞的唇角似乎勾了勾。殷离声看在眼里,胸口发闷。 丹药入喉,傅云疏脸上的黑气纹路果然淡了几分。 他试着运转灵力,眉头却皱得更紧:“修为被压制到元婴期了......” “幽墟法则如此,”陆砚辞解释道,“越是靠近核心,压制越强。” 段璇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陆砚辞看向远处,“白骨荒原到血枫林的入口在西北方向,那里有棵金色枫树。”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黑暗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一道血红光柱冲天而起。 “不好!”陆砚辞脸色骤变,“有人在强行开启幽墟核心!” 殷离声背起傅云疏:“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几人抓紧时间往前疾驰。 傅云疏伏在殷离声背上,呼吸喷在他耳畔:“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实在还是有些不习惯被徒弟背着。 “师尊别动。”殷离声将他往上托了托,“您保存体力。” 背上的重量让他心安,却又心疼——师尊比想象中轻了许多,脊骨硌得他生疼。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中央矗立着一株金色枫树。 -----------------------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几天没写手有点生,抱歉qaq,理好了大纲,之后还是稳定日更 第63章 端倪 殷离声背着傅云疏, 与众人一同站在那株金色枫树前。枫树高达数十丈,通体金光流转,与周围血红的枫林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入口?”段璇疑惑地伸手触碰树干, 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 陆砚辞手中的青玉杖轻点地面:“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开启。” 楚瑜试着吹奏长箫,音波触及金色枫树却如泥牛入海, 毫无波澜。 “怎么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这些小辈甚至都没听过幽墟这个地方,谁知道里头的通道谁怎么打开。”段璇叹息一声。 殷离声闻言却是眼前一亮, “既然外人不知道, 那问问住在里头的说不定会有线索。” 楚瑜几人还有些疑惑,傅云疏却已将目光投向殷离声腰间挂着的血魄剑。 “你知道的, 对吗?” 血魄剑毫无反应。说来奇怪,自从出了那地方后,这一路上血魄剑一直安静得出奇, 与玉灵子手中那柄凶煞之剑判若两物。 傅云疏轻轻抚过血魄的剑身,“或许身为清远宗弟子的我说这话没什么信服力,但我仍觉得池度真人并非是背信弃义之人。” “这么多年以来,玉灵子前辈被困在这个地方,日日受钻心剜骨之苦, 你难道希望他永远困在这片荒芜之地, 连真相都无法知晓吗?” 血魄剑微微震颤,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傅云疏继续道,每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却字字清晰,“血魄,帮帮我们,帮帮玉灵子前辈好吗。” “我想还给他一个真相。” 血魄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 剑身上的红光忽明忽暗。 “锵——” 它突然自动出鞘,凛冽剑气逼向金色枫树,剑尖直指金色枫树。血魄绕着枫树飞了三圈,每一次盘旋都带起一阵血色旋风。 金色枫树仿佛被唤醒,树干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如同活过来一般。 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阻挠,反而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 “它听进去了。”段璇惊喜地低呼。 血魄剑最终停在枫树正前方,剑身与树干轻轻相触。一道红光自剑尖注入树干,金色枫树顿时光芒大盛,树干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通道内幽深黑暗,隐约可见另一端是一片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景象——那里是一片枫林,枫红得浓郁,几乎像是用鲜血染就,淡淡的诡异甜香随着空气飘过来,让人心生警惕。。 “血枫林……”殷离声喃喃道,“看来血魄选择了相信。” 血魄剑完成这一切后,飞回殷离声身边,剑身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消耗极大。 “走吧。”傅云疏轻声道。 他整个人靠在殷离声身上,黑气已蔓延至脖颈,显然刚才那番话耗了不少力气。 穿过光门的瞬间,众人只觉天旋地转。再定睛时,已置身于一片全新的天地。 进来后,众人才发现里面似乎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凶险——这里的枫树会移动。 “小心,”陆砚辞的青玉杖发出莹白光芒,“这些枫树构成了一座天然迷阵。” 话音刚落,四周的枫树突然急速移动,将众人分割开来。 危急之下,殷离声下意识地收紧力量,将傅云疏稳稳地背着。 无数枫叶如利刃般射来,殷离声不得不挥剑格挡。 可那些枫叶击中结界后并未消散,而是像水蛭般附在两人身上,贪婪地吸收着他们的灵力,发出令人牙酸的吮吸声,殷离声只觉体内灵力如决堤般外泄。 殷离声咬紧牙关,断渊剑舞得密不透风,却斩不尽源源不断的枫叶。 “这样下去不行……”他气息已经有些乱了。 就在此时,一直伏在他背上的傅云疏缓缓道出了一句:“定。” 漫天枫叶戛然而止,傅云疏摸了摸殷离声的头,有些无奈道:“有时候,多依赖一下师尊好吗。” 第76章 他夹起一片枫叶,枫叶立即贪婪地吸收着傅云疏体内的灵力,每一片叶子的叶脉都突起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它们仿佛一个个饿了几百年的饿狼,疯狂进食眼前的珍馐美馔。 却不知,这份来之不易的美食是带着剧毒的。 “破。”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斤之重。 以两人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骤然扩散开来。周围的枫叶瞬间僵住,随即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中。四周疯狂移动的枫树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全部停滞在原地。 殷离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傅云疏的气息依旧有些虚弱,他伏在徒弟耳边,声音低哑:“这片枫林……以灵力为食,你动用灵力越多,它便越是疯狂。” “可惜,我的灵力可不是那么好吸收的。” 殷离声吞了吞口水,却还是有些担忧,“师尊您的实力不是被压制了吗,施展这样的法术会不会加重伤势。” 傅云疏摇了摇头,“我的实力依旧是大乘期,只是在这里没法完全施展出来,并不是说修为跌到了元婴,我体内依旧拥有大乘期的灵力。” “这些枫叶,可都是自己跑吸收我的灵力的,大乘期的灵力哪有那么好吸收,”傅云疏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它们是自投罗网。” 殷离声听了这些解释后也是稍微放下了心。 傅云疏左手再次抬起。这次他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金光,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一个古朴的符文。那符文成型的瞬间,整片枫林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起来。 “走。”傅云疏只说了这一个字。 殷离声不敢怠慢,背紧师尊,循着符文中延伸出的一缕金光指引向前疾行。 所过之处,枫树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那些血红的叶子纷纷避让,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前方传来打斗声。两人循声而去,只见楚瑜和段璇背靠背苦战,四周枫叶如暴雨般倾泻。段璇的玉笛已出现裂痕,音波结界摇摇欲坠。 傅云疏目光微凝,左手轻挥,一支新的玉笛出现在段璇面前。 “多谢仙尊!”段璇惊喜交加。 她立即接过后开始攻击,这个新的法器明显是上乘之作,发出的音波骤然增强了数倍,楚瑜与段璇两人合力将四周枫叶尽数震碎。 四人沿着金光指引的方向前行。越往枫林深处走,四周的枫树颜色越发诡异,从鲜红逐渐转为暗紫色,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中也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味道……”段璇皱眉掩鼻,“让人很不舒服。” 突然,前方传来兵刃相交之声,夹杂着熟悉的嗓音。 “顾执南,左边!” “知道!” 殷离声眼睛一亮:“是宗主和顾峰主!” 几人加快脚步,穿过一片纠缠的树丛,只见顾执南与宋闻琢正背靠背苦战。 顾执南的伤口似乎在打斗中再次裂开,胸前缠着的绷带已有鲜血浸出,手中长剑却依旧凌厉。 宋闻琢操控着灵力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将袭来的枫叶尽数挡下。 见到傅云疏,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可看他是被殷离声背在身上,神色又瞬间冷了下来。 师叔祖这样子像是受伤了,不行,得尽快结束战斗。两人如是想着。 楚瑜和段璇两人也上前帮忙,这里的枫叶很快被清理干净。 宋闻琢焦急走到傅云疏身边。 “师叔祖这是怎么了?” 殷离声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顾执南捂着伤口站起身,“走吧,去镜湖。” 无论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想必都能在镜湖找到答案。 段璇注意到他的伤势:“顾峰主,你的伤......” “死不了,”顾执南淡淡道,目光却落在傅云疏身上,“当务之急是救师叔祖。” 傅云疏有些无奈,一个两个的就不能先照顾好自己吗,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朝宋闻琢递了个眼神,只见他撇撇嘴,快速地为顾执南重新包扎起伤口,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段璇默默看着一直扭头盯着傅云疏的殷离声,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中却又有些别扭顾执南,轻轻眨了眨眼。 嘶~清远宗不对劲啊! 第64章 心绪 众人稍作休整后继续前行, 越往枫林深处,四周的景色越发诡异——枫叶的颜色越来越深,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凝成了实质, 不再是飘散在风里,而是化作了一片无形的、深红色的沼泽, 每向前一步,都觉得步履粘稠,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这些纹路……”楚瑜仔细观察着一片枫叶, “我好像在哪本古籍中见过。” 傅云疏伏在殷离声背上, 闻言微微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 道:“是缚灵咒,看来这片枫林不仅危险,更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段璇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囚禁谁?我们吗?” “恐怕是的, ”傅云疏神色凝重,“这一路上,你们可曾见到其他门派的弟子?” 几人这才惊觉不对。进入幽墟的修士少说也有数百人,可他们这一路除了彼此以及向来神出鬼没的天机阁阁主陆砚辞,竟再没遇到过其他人。 “实力最强的师叔祖一开始就被传送到最边缘的白骨荒原, 我总感觉这不是巧合。”宋闻琢若有所思。 顾执南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楚瑜:“怀微仙尊与陆阁主当世最强的两位, 幕后黑手把他们传送到了离镜湖最远的白骨荒原,宋宗主和顾峰主是一方大能,被送到了血枫林也能理解,可我和师妹为什么也会在白骨荒原?” 她这番话倒是把众人问住了,傅云疏觉得这可能和段璇身为原书女主有关,不过现在一切尚未明了,也不能确定。 “好了, 不要多想,”傅云疏抬手打断众人的思绪,“无论如何,先去镜湖看看。” 众人闻言,虽心中仍有疑窦,却也知傅云疏所言在理。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镜湖,查明真相。 “走吧,”殷离声将背上的傅云疏往上托了托,沉声道,“这林子诡异,大家都警醒一些。” 一行人愈发小心地前行。脚下的落叶层积,踩上去却并无松软之感,反而有种踩在某种凝固厚重之物上的粘滞,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仿佛在脚下的不是枯叶,而是某种正在缓慢蠕动的活物。 “这地方太邪门了。”段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楚瑜。 殷离声背着傅云疏,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傅云疏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很轻,带着伤后特有的虚弱,却像带着细小的钩子,一下下挠在殷离声的心尖上。 那温热的气息是此刻这诡异血腥环境中,唯一能让他感到真实与安心的存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之人的重量,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略低于常人的体温。 师尊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伏着,下颌偶尔会无意地轻蹭过他的肩颈,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殷离声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些,不是负重的吃力,而是一种混杂着珍视、担忧与隐秘渴望的紧张。 殷离声揽着傅云疏腿弯的手臂不自觉地收拢了些,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弄疼对方,又让两人之间贴得更为紧密,像是一种无声的圈占和守护。 周围的血色沼泽般的窒息感似乎都因背上的重量而淡去了些许。鼻尖萦绕的虽仍是那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但殷离声仍能从中敏锐地捕捉到傅云疏身上清冽的、带着淡淡药草的气息,这味道让他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突然,前方的枫林开始剧烈扭曲,树木像是活过来般移动变换,转眼间就将众人围在中间。深红色的雾气从地面升腾而起,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 “小心!”宋闻琢厉声喝道,长剑已握在手中。 那些血色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众人扑来。顾执南立即迎上去,长剑出鞘,瞬间斩碎数个人影。然而被斩碎的人影很快又重新凝聚,仿佛永无止境。 “它们杀不死!”楚瑜的音波攻击也只是暂时震散人影,根本无法彻底消灭。 殷离声一手护住背上的傅云疏,一手持断渊剑抵挡。剑锋划过人影,却像是划过水面,只激起一阵涟漪,人影很快又再次凝聚。 众人陷入苦战,那些血色人影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被击散都会迅速重组,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瑜焦急地看了一下段璇。 第77章 段璇毕竟是几人当中修为最低的,已经开始有些吃力。 殷离声护着背上的傅云疏,断渊剑舞得密不透风,却也只能勉强抵挡。就在一个人影即将触碰到傅云疏的瞬间,殷离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剑锋上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朝血色人影挥出。 “小心!” 傅云疏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殷离声下意识回头,只见傅云疏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些不是普通的怨灵,”傅云疏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它们是被囚禁在此地上万年的古战场亡魂,经过血枫林的滋养和幽墟魔气的侵蚀,已经变成了不死不灭的凶物。”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这才看清那些人影的真面目——每一个血色人影内部,都包裹着一个扭曲的灵魂,他们的面容因万年的痛苦而狰狞,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难怪杀不死……”段璇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亡魂积累了万年的怨气,已经不是寻常方法能够对付的了。” 宋闻琢脸色也不好:“那该怎么办?” 傅云疏从殷离声身上离开,虽然脚步仍有些虚浮,周身却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既然杀不死,那就净化。”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文的吟诵,他周身的白光越来越盛,最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般飘向那些血色人影。 当光点触及人影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血色开始褪去,扭曲的人影逐渐变得透明,内部包裹的灵魂也停止了嘶吼,脸上的狰狞慢慢化为平静。 “这是……净魂诀?” 傅云疏修行多年,有不少自创的功法,净魂诀正是其中之一,可以大范围地净化各种邪魔之气。 宋闻琢却开始着急,“可是净魂诀需要消耗施术者大量修为,师叔祖您现在的身体……” “无妨,”傅云疏轻轻摇头,“这是最快的办法。” 正当他准备继续念诀时,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殷离声用不容置疑的眼神望向傅云疏,“师尊,让我来好吗?” 傅云疏摇摇头,正准备拒绝,殷离声又再次开口了。 “师尊,”他稍稍抬高了音量,“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能被你护在身后的孩子了。” “净魂诀您教过我,我也学得不错,师尊相信我一次好吗?”殷离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求。 傅云疏望着殷离声坚定的眼神,那双总是沉静清亮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执拗的渴求。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温暖而坚定,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需要他时时庇护的纤细的手。 这一刻,傅云疏忽然意识到,殷离声确实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清远宗初见他时尚有些怯生生的孩子。 如今的殷离声,不仅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想要反过来保护他。 这个认知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掠过他常年平静的心湖——既有为雏鹰终于展翅而泛起欣慰的涟漪,又因他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而怅惘。 “师尊?”殷离声见傅云疏久久不语,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忐忑。 傅云疏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殷离声的手腕:“净魂诀消耗极大,你修为尚浅,不可勉强。” 殷离声感受到那股温暖,心中一喜,知道师尊这是默许了。他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松开手,傅云疏退后半步,为殷离声让出空间,同时暗中运转灵力,准备在必要时出手相助。 殷离声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傅云疏教导的净魂诀要领。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开始散发出比刚才傅云疏施展时稍弱,却依然纯净的白光。 随着咒文吟诵,殷离声周身白光越来越盛,最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飘向那些血色人影。当光点触及人影时,与刚才相似的一幕发生了——血色开始褪去,扭曲的人影逐渐变得透明。 然而与傅云疏施展时不同,殷离声的净化过程显得更加艰难。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显然消耗极大。 “殷道友撑得住吗?”段璇担忧地小声问道。 傅云疏紧紧盯着殷离声的背影,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看到殷离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却依然坚持着吟诵咒文,那股倔强和坚韧,让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些尚未被净化的亡魂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突然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怪物,朝着殷离声猛扑过来。 “小心!”众人惊呼,正欲出手相助,却见殷离声却丝毫不乱,他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以我之血,引天地正气,净!” 符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血色怪物笼罩。在光芒中,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开始分崩离析。 然而与傅云疏不同,殷离声的修为毕竟有限,才刚入元婴。 天空中符文的光芒开始迅速黯淡,而怪物却还没有被完全净化。 “不好!”宋闻琢惊呼,“小师叔快撑不住了!” ----------------------- 作者有话说:隔了那么久居然还有人看,而且还是熟悉的宝宝,太感谢你们了,本来我都做好自己默默写到完结的准备了。 之前约的双人图已经好了,但是角色卡审核好像没通过,等我过两天研究一下,图也放在围脖了,小情侣99[猫爪] 第65章 兄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顾执南率先反应过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手掌稳稳抵在殷离声后背,体内的灵力尽数渡向殷离声:“小师叔, 接好!” 几乎同时,宋闻琢将长剑收回, 单手结印,另一只手按在殷离声肩头,道:“算我一个。” 楚瑜与段璇对视一眼, 默契地分立两侧。两人也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传送过去。 殷离声只觉得四股截然不同的灵力涌入体内。这些各有不同的灵力在他经脉中奔流, 因着同一个目的而奇妙地融合,最终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 他不敢怠慢, 全力运转净魂诀。原本黯淡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如潮水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涤荡开来,将血色怪物完全笼罩。。 所过之处, 翻涌的怨气如冰雪消融,发出细微的、仿佛解脱般的呲呲声响。 “啊——” 在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中,血色怪物彻底分崩离析。 无数被净化的灵魂从怪物体内飘散而出,它们不再狰狞扭曲,而是恢复了生前的模样——有身着古老战甲的将士, 有布衣芒鞋的百姓, 还有几个穿着各派道袍的修士。 这些灵魂朝着殷离声等人躬身行礼,脸上带着释然与感激,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地间。 当最后一个灵魂得到超度,整片血枫林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暗红色的枫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从令人不安的血红渐次变为橘红、金黄,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被清新的草木香气取代, 脚下粘稠的“沼泽”也重新变回松软的落叶层。 “我们...成功了?”段璇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声音因灵力消耗而微微发颤。 宋闻琢收回按在殷离声肩膀上的手,语气中带着赞赏:“小师叔果真天赋异禀,这净魂诀施展得漂亮。” 顾执南虽未说话,但看向殷离声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认同。 殷离声却顾不上这些,他只在乎傅云疏的看法。 他转身看向傅云疏:“师尊,您觉得如何?” 殷离声方才虽全神贯注施展净魂诀,却始终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师尊的状况。 傅云疏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他轻轻颔首:“做得很好,”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很好,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殷离声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恭敬道:“是师尊教导有方。” 就在这时,净化后的枫林中央,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缓缓浮现,蜿蜒通向森林深处。小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就是镜湖吗?”段璇好奇地张望。 傅云疏凝望那片水域,神色复杂:“想必就是了。” 众人稍作调息,便沿着小路向前走去。与先前的险象迭生不同,这条路走得格外平静,甚至偶尔有鸟鸣声从林间传来,仿佛这里从来都是一片祥和之地。 越是靠近镜湖,空气中的灵力就越是浓郁精纯。楚瑜深吸一口气,惊讶道:“好纯净的灵气,这里的灵气浓度挺高的,起码有外面的三倍。” 第78章 宋闻琢却皱眉道:“被白骨荒原和血枫林这两充满煞气的地方包围的居然是如此洞天福地,怎么想都不对劲。” 待靠近后,镜湖的全貌便浮现在众人眼前:湖水清澈见底,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幽墟阴沉的天空。 然而大家的脸色都算不上好,湖中央悬浮着上百个透明的水泡,每个水泡中都包裹着一个昏迷的修士——正是那些失踪的各派弟子! “他们在那里!”段璇惊呼。 水泡中的修士们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灵力正通过细密的水流缓缓流向湖底某个发光的地方。 “这是在抽取他们的灵力?”楚瑜骇然。 殷离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没有见到裘南等人的身影,各宗门的那些宗主长老也不在。 “下去看看。”傅云疏压低声音,指尖在空中划过,数道隐匿符箓悄无声息地没入众人体内。 殷离声紧随傅云疏身侧,宋闻琢与顾执南默契地跟在楚瑜和段璇身后,好歹是前辈,总不能让两个孩子殿后。 五人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湖中。 令人惊讶的是,约莫下潜了数十丈,湖水仿佛被某个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底下居然是真空的。 终于,他们看清了下面的真面目—— 湖底铺陈着一座巨大的黑色法阵,阵纹是由某种暗红色的物质勾勒出来的,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来自上方水泡的灵力。 法阵中央,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悬浮在半空,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美丽。 宋闻琢脸色大变,他隐隐猜到那是什么。 一转头,果然见顾执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法阵中央的那株花。 想必,那正是顾执南苦寻几百年的镜月花。 不过,他们也没忽视法阵旁边的几道人影。 站着的两人中,其中一人身着黑袍,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中无法看清;另一人则是俞江珩的弟弟俞江瑄。 而地上被双手反绑无法动弹的两人他们则再熟悉不过——正是尹思淼和俞江珩。 此时的俞江瑄与之前判若两人。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眼眸中只剩下疯狂与偏执。 他双手结印,正将掠夺来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镜月花中。 “还不够...”俞江瑄的声音嘶哑,“还需要更多……” 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急什么?待镜月花绽放,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俞江瑄闻言,只是转向被绑的俞江珩,声音中充满怨恨:“我亲爱的哥哥,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俞江珩似乎被这句话惊醒,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江瑄...你为何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俞江瑄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你可知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 “三岁开灵根,世俗罕见!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是俞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家族资源尽数向我倾斜。我本想着,定要好好修炼,将来撑起家族,保护哥哥……” 俞江珩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不忍再听。 “可谁知道,”俞江瑄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十岁那年去清远宗拜师,测资质时观天石灿若朝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你,那些曾经夸赞我的人,转眼就说你才是俞家真正的希望!” 黑袍人站在一旁,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我不在乎!”俞江瑄嘶吼道,“我真的不在乎!你是我哥哥,你天赋好,我本该为你高兴。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被清远宗宋宗主收为大弟子,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想拜入他门下,你明明知道的啊!” “我拼命修炼,日夜不辍,甚至离开清远宗回到家族,以为终于能走出你的阴影,”俞江瑄自嘲一笑,“谁知在别人口中,我逐渐变为‘俞江珩的弟弟’!” “那些曾经追捧我的人,如今都在背后嘲笑我。”俞江瑄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说,俞江瑄算什么天才,不过是给他哥哥垫脚的废物!” “所以你就与魔族勾结,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力量?”俞江珩痛心疾首,“江瑄,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俞江瑄狂笑,“你有什么资格失望?今日我就要用这镜月花,得到你永远得不到的力量!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俞家真正的天才!” 俞江珩还未开口,旁边不知何时醒来的尹思淼已经冷笑出声:“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俞江瑄猛地转头,眼中怒火熊熊:“尹思淼,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轮不到我说话?”尹思淼冷笑一声,尽管被缚,气势却不减分毫,“那我倒要问问,你可知道你哥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俞江珩急声道:“思淼,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尹思淼直视俞江瑄,“你以为只有你委屈?你以为只有你活在阴影下?俞江瑄,你本质上不过是个自私懦弱的可怜虫!” “你胡说!”俞江瑄怒吼。 “我胡说?”尹思淼一字一顿,“你真以为当时第三关秘境试练时你偷偷拿别人挡刀的事我师尊他们不知道吗,那你未免太小看清远宗了,当年师尊原本都没打算让你留在清远宗,是俞江珩这个傻子跪在师尊门前三天三夜,求他让你留下!” “谁知道你最后自己离开了,我就说俞江珩是个大傻子吧。” 这话如同惊雷,不仅让俞江瑄愣住了,连暗处的宋闻琢也神色微动,思绪也回到了那年。 “不……不可能……”俞江瑄喃喃道。 “怎么不可能?就你这脑子还指望我师尊师叔们看得上你,做梦呢。” 尹思淼闭了闭眼,“扪心自问,幼时你们仍在俞家时,你到底是与俞江珩兄弟情深,还是单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尹思淼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俞江瑄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被我说中了?”尹思淼冷笑,“你根本不在乎你哥哥过得如何,你只在乎自己不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幼时在俞家,所有人都捧着你,哄着你,你享受着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因此当你哥哥展现出更出色的天赋时,你就受不了了,不是吗?” 尹思淼声音陡然拔高:“俞江瑄,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你哥哥可曾有过一丝一毫对不起你?最初你仍在清远宗的那些时日,他得到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分给你;你修炼遇到了瓶颈,他第一个来指点你;就连最后你要离开清远宗,他也是唯一一个尊重你选择的人。” “你配不上这样好的哥哥!” 第66章 旧爱 俞江瑄被尹思淼这番话彻底激怒, 眼中杀意暴涨:“你找死!”他手中凝聚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直取尹思淼心口。 这一击来得太快,尹思淼被缚无法闪避, 俞江珩扑过去想要为其挡下。 不过在那攻击袭到两人之前,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 精准地击散了那道血光。宋闻琢从暗处现身,面色冷峻:“我的弟子也是你能随便欺负的?” “宋……宋宗主,”俞江瑄又惊又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云疏、殷离声等人也随之现身, 将俞江瑄和黑袍人团团围住。 不过顾执南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镜月花上,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 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咦,目光落在顾执南身上时明显一怔。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但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傅云疏的眼睛, 但他暂时压下了那点疑惑。 “既然都现身了,那便一并留下吧。”黑袍人声音嘶哑,袖袍无风自动,整个湖底法阵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那些阵纹仿佛活过来一般,扭曲蠕动,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俞江瑄见状, 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且这里有那么多前辈大能,若不孤注一掷,恐怕今日会命丧于此。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法阵上:“既然计划败露,那干脆就让你们都成为镜月花的养料!” 法阵红光大盛, 无数血色触手从阵纹中探出,如潮水般涌向众人。 殷离声断渊剑横扫,斩断数根触手,却发现这些触手落地后便化作血水,随即又有新的触手生成,生生不息。 法阵仿佛一头被彻底唤醒的凶兽,暗红光芒如潮水般汹涌弥漫。那些血色触手愈发密集,每一击都裹挟着腐蚀性的血腥魔气,将上方湖水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 楚瑜长箫急奏,音波化作有形涟漪,勉强荡开袭向段璇的几根粗壮触手,自己却被反震得气血翻腾。 第79章 宋闻琢与顾执南并肩而战,剑气纵横。顾执南的剑招狠辣精准,专攻触手的薄弱处,宋闻琢的剑势则圆融绵长,护住二人周身。 但触手实在太多,更有俞江瑄与黑袍人时不时的偷袭,两人渐感压力。 俞江珩与尹思淼背靠而立,虽已脱困,但先前灵力损耗过巨,此刻只能勉力自保。 殷离声剑光如练,斩断数根触手,却见血水四溅中,更多的触手破阵而出。 “师尊,这些鬼东西杀不完!” 傅云疏眸光一冷,寒泣剑铮然长鸣,剑气向周边荡开,瞬间将靠近的数丈触手冻结成冰晶。 他仔细观察,这些触手来源法阵,而支撑法阵的则是上方那群无辜的修士,得想办法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才行。 傅云疏眸光一凝,沉声道:“闻琢、执南,你们想办法护住上方修士,离声随我破阵。” 话音未落,寒泣剑已化作一道冰龙,携着刺骨寒意直扑法阵核心。殷离声紧随其后,断渊剑上金光暴涨,师徒二人剑势一刚一柔,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然而黑袍人岂会坐以待毙。他立于阵眼之上,双手结印,那朵悬于半空的镜月花骤然颤动,花瓣上流转的晶莹光泽染上丝丝黑气,诡异的甜香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无数细密的黑色符文从花心飘散,融入血色触手中,触手顿时变得更加坚韧刁钻。 宋闻琢与顾执南对视一眼,同时跃向上方。顾执南分出万千剑影,剑气如丝,精准斩断那些连接修士与法阵的灵力细流;宋闻琢闭眸施法,他的身后冒出一朵巨大的青莲虚影,朵朵青莲从中而出,化作屏障护住昏迷的修士。 战局胶着,傅云疏一方虽然人多,但这里毕竟是对方精心布置的阵法主场,渐渐落入下风。 血色触手似乎无穷无尽,更有镜月花不断散发的惑人心神的异香干扰,众人灵力消耗极快。傅云疏旧伤在身,久战之下脸色越发苍白,殷离声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就在殷离声心一横,准备强行动用某件东西的时候—— “嗡——!” 一道清越悠长的剑鸣,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穿透层层血水与魔气,骤然响彻湖底! 紧接着,刺目的金光撕裂了暗红的湖底空间,如同旭日初升,驱散阴霾。 一个人影破水而下,稳稳落在众人前方。 ——正是纪元白。 殷离声默默放下手,跟在纪元白身后一起过来的裘南和严霜宛担忧地走过来关心。 纪元白目光如矩,瞬间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阵眼处的黑袍人身上,眉头微蹙,随即化为冷冽的了然。 “果然是你。”他声音厌恶,“魔族五大魔将之首,逄仞。” 逄仞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发出一阵低沉沙哑,仿佛砂石摩擦般的笑声:“纪元白……本座倒是小觑了你,竟能寻到此地,还认出了本座。”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始终遮掩容貌的兜帽。 兜帽之下,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魔物之相,反而是一张堪称俊美的男子面容,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瞳漆黑,额角处蔓延着几缕妖异的黑色魔纹。 纪元白的出现,如同在胶着的战局中投入一块巨石,瞬间激荡起千层浪。他立马加入战场,帮助宋闻琢与顾执南拯救那些修士。 “纪家主!”宋闻琢精神一振,手上青莲虚影光芒更盛,护住上方修士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傅云疏也微微松了口气,他立刻传音:“纪家主,想办法破坏阵法。” “明白。”纪元白视线扫过那朵妖异的花和下方复杂扭曲的阵纹。他抬指凝气,一道细金雷光自指尖迸出,如绣针刺向阵纹某处不起眼的衔接点。 与此同时,傅云疏寒泣剑势一变,不再试图大面积冻结触手,而是凝聚成一道极细极寒的冰线,与纪元白的金色雷光几乎同步,刺向镜月花花梗与阵法能量汇聚的另一处要害。 逄仞脸色剧变,他没想到纪元白甫一现身,便与傅云疏配合如此默契,直指阵法最脆弱的两点。 他厉喝一声,双手急速翻飞,魔气狂涌,试图操控更多血色触手拦截,同时镜月花黑光大盛,无数诡异香气仿佛化为实体,如蝗虫般涌出,抵挡那两道致命的攻击。 然而,就在他分心两处、阵法操控出现微不可察凝滞的刹那,一直蓄势待发的殷离声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断渊剑发出一声清鸣,剑身内敛的气势轰然绽开,化作千百道绵密剑气,如春雨般洒向那些连接着上方昏迷修士与阵法的灵力细流——那些细流已被顾执南的剑气削弱,却还未彻底断裂。 “嗤嗤嗤——” 连绵不绝的轻响中,数十道灵力细流应声而断。失去了这部分精纯灵力的持续供养,整个血色法阵猛地一暗,触手的再生速度明显减缓,威力也减弱了几分。 “厉害。”顾执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手下不停,剑光越发凌厉,配合着殷离声,将剩余的灵力细流也一一斩断。 局势,开始逆转! “混蛋!”逄仞又惊又怒,他苦心经营,以众多修士为“养料池”的算盘被彻底打破。阵法威力大减,而对方却多了纪元白这个强援。 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扫到了顾执南,想起了某些事情,忽然心下一动,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蛊惑:“顾峰主,你仔细看看,那中央悬浮的,可是你苦苦寻觅了数百年的‘镜月花’啊!” 此话一出,宋闻琢眸光颤抖,顾执南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目光死死锁住那朵光华流转、此刻却被魔气侵染的奇花。数百年的执念,无数次的寻觅,踏遍千山万水,闯过险地绝境,不就是为了它么? 镜月花,镜月花……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他这几百年里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心魔。此刻,它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逄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继续低语,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顾执南耳中:“本座知道,你一直在寻找镜月花,为了它,你付出良多,甚至不惜与昔日师兄弟渐行渐远。”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全力护持修士、剑气纵横的宋闻琢,意有所指。 “你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助本座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这朵镜月花,本座双手奉上。届时,你便能知晓一切你想知道的,找回你失去的,弥补你所遗憾的……如何?” 诱惑,赤裸而致命。 顾执南握着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冰冷的山洞,模糊的背影,以及……最终剩下的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空洞,这几百年,他一直为此困扰。 镜月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他追寻了太久,久到几乎成了本能。 然而,就在那几乎要淹没理智的渴望即将破土而出时,另外的一幅幅画面却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清远宗后山,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默默为他准备好所有疗伤丹药的宋闻琢;是每次他外出归来,无论多晚,主峰永远敞开的大门;是得知他旧伤复发,不惜耗费自身修为为他梳理灵脉、累到脸色发白的宋闻琢;是在他因记忆缺失而烦躁暴怒时,静静陪在他身边,承受他所有坏脾气,却从未离去的宋闻琢…… 还有,刚才在血枫林,低头哽咽却倔强地不让他发现的宋闻琢。 不是“渐行渐远”,而是他一直在追逐虚无的幻影,却忽视了身边最真实、最温暖的守候。 数百年的寻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执念,他已经舍弃了太多东西,现在,他不想背弃此刻握在手中的、滚烫的真实情感,再伤害那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镌刻进他生命里的人。 顾执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都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清冽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不远处宋闻琢挺拔而专注的背影。 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尖不再有半分犹疑,直指逄仞,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带着斩断过往执念的决绝:“镜月花……确是我所求之物。” 逄仞眼中喜色一闪。 “但是,”顾执南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比起它,现在的我更想珍惜手中之剑,珍惜身边之人。” 他侧头,目光与恰好回望的宋闻琢相接。那一瞬间,无需言语,宋闻琢紧绷的神色明显一松,眼中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切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 顾执南心头那最后一点尘埃,也在此刻落定。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寻找镜月花的执念,早已被另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情感所取代。 第80章 他或许永远无法知道失忆时自己曾有过怎样的爱恨才会造成那几百年的悲剧,但此刻,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他爱宋闻琢。这份爱,无需记忆佐证,早已融入骨血, 水泡中的修士陆续苏醒,陆砚辞也带着秦伶月等人赶来接应。 被这么多正派修士围住,逄仞却将目光投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太子殿下,看来你所托非人啊,咱们这位太子妃可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呢,亏你还费尽心机抛下魔族伪装成少年来到清远宗,只为与他重逢,如今看来,他早已另觅新欢。” 在那里,裘南静静地立于阴影之处,看不清表情。 裘南,南秋,燕南秋。 魔族太子燕南秋。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出来,其实如果结合一下我给师尊取化名的习惯还是很容易猜出来的吧[捂脸偷看] 第67章 燕南秋 逄仞这话如平地惊雷, 轰然炸碎了场中凝滞的平静。 周遭众人皆是一怔,无数道震惊、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裘南身上,连殷离声扶着傅云疏的手, 都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指节泛白。 而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懵了的当事人——裘南, 此刻的感受只能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平常总带着笑意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一片茫然无措。 裘南下意识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那几个字, 又抬手掏了掏耳朵, 轻轻摇着头,声音发飘:“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魔族太子……这玩笑也太离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现在只觉得荒谬, 自己明明是清远宗正儿八经的弟子,实打实的人族修士,虽然偶尔有些调皮捣蛋, 但绝对跟什么劳什子魔族太子八竿子打不着! 逄仞说的每一个词裘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荒谬、离奇且狗血的故事只会出现在话本子中吧。 裘南深刻觉得,这趟仙门大比还是太魔幻了,真是倒反天罡,魔族居然指认人族修士是魔族太子, 开什么玩笑! 他的反应太过自然, 那种发自内心的茫然模样实在真切,眼底的困惑与无措半点作假,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打蒙了。 起码傅云疏觉得,如果裘南是演出来的,那他完全可以去拿影帝奖了。 短暂的死寂后,严霜宛先开了口。 她声音依旧温柔,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往前迈了一步,稳稳挡在裘南身前,抬眼看向逄仞时,眼底已染了怒意:“胡说!裘南怎么可能是魔族?我们一起入门,一同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和离声最清楚不过!” 殷离声也立刻站到严霜宛身侧,手中长剑握得更紧,目光先扫过逄仞,又落回裘南脸上,语气掷地有声:“我信裘南,他绝不会是坏人。” 逄仞见裘南矢口否认,且众人反应与他预料的“立刻猜忌、内部生乱”大相径庭,尤其殷离声和严霜宛还如此坚定地维护裘南,不由讥笑。 “太子殿下 ,看来您确实忘了个干净,不过属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反正今日我必死无疑,不如就送你们一场好戏。” 逄仞眼中的狠毒之色越来越浓,他自知在傅云疏、纪元白等众多高手的包围下绝无生路,心中那股不甘与怨毒彻底燃烧起来。 他死死盯着裘南,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近乎疯狂的笑容。 “既然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连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都抛却了……那属下,便帮您‘回忆回忆’!” 逄仞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话音未落,逄仞身上散逸的魔气骤然收敛,尽数缩回体内。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像要撑破皮肉般,看着骇人至极。 纪元白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小心!他要自爆!”话音未落,已抬手凝聚灵力,想上前阻止。 傅云疏也没耽搁,指尖灵力瞬间涌出,化作透明冰牢,朝着逄仞罩去。 可还是晚了。逄仞的目标从来不是他们。冰牢合拢的前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全身魔力压缩成一个暗紫色的光球,那光球灵巧地绕过所有人的阻拦,直奔毫无防备的裘南胸口而去。 “裘南小心!”严霜宛惊呼声中,已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将人推开。 殷离声也急忙挥剑,剑气直斩向那光球,试图拦截。 但逄仞这拼死一击太快了。严霜宛的手只堪堪碰到裘南的衣袖,殷离声的剑气也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那暗紫色的魔光,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裘南胸口。 裘南闷哼一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魔光钻进他体内后,便如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裘南!”严霜宛和殷离声急忙冲过去,一左一右想扶他。宋闻琢、傅云疏等人也快步围了上来,纪元白已抬手凝聚净化灵力,准备帮裘南驱除体内的魔气。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裘南体内,那股外来魔气的冲撞,竟像是撞碎了一层隐藏许久的屏障。一声极轻微的碎裂声,仿佛从他灵魂深处传来,细若蚊蚋,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为强大精纯的力量,突然从他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浓郁的黑色魔气顺着他的毛孔涌出,萦绕在裘南周身,那魔气纯净得不含半分杂质,远比逄仞的魔气更具威慑力,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裘南疼得弯下腰,指节死死攥着衣料,骨头缝里像钻进了无数把尖刀,要将他整个人生生撕裂。额头左侧那片皮肤更是灼得厉害,烫意穿透肌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顶着皮肉往外钻,又痒又痛,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去抓。 “他的额头……”段璇低呼一声,慌忙抬手捂住嘴,声音里满是惊惶。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过去——裘南额角的皮肤下,一道暗紫色光晕正缓缓浮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亮,最后竟穿透皮肉,化作一道繁复诡谲的纹路,牢牢印在了他的皮肤上。 这道纹路不是简单的线。它像是一种古老的字,又像是一种天生的标记。线条流畅,看起来很特别,从额头角落一直延伸到眉毛旁边,闪着暗暗的光。 魔纹出现后,裘南的脸没有变难看,反而多了一种奇怪又高贵的感觉。他以前那种活泼的样子不见了,现在看起来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这是魔族皇族——燕氏的人才会有的魔纹。如今的燕氏就两个人,魔君燕济和太子燕南秋,而燕济早就被燕南秋囚禁起来了。 魔纹清楚地告诉大家,他,裘南,就是魔族太子燕南秋。 整个湖底,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惊呆了。大家看着裘南,几乎忘了呼吸。之前逄仞说他是魔族太子,众人不相信。但现在亲眼看到,已经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冲击最大的无疑是清远宗的几个小辈。每天在一起、一起长大的朋友,一下子变成了传说中的魔族太子,这种变化太大了,让他们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严霜宛的眼泪流下来,她没有出声。她看着被魔气包围、表情痛苦的裘南,看着他额头上那道冰冷的纹路,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她想走过去,想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安慰他、帮助他,同他嬉闹,但她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她害怕吗?不,不是害怕,是巨大的迷茫和破碎感,好像她熟悉的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垮掉了。 殷离声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手指在发抖。他看着裘南额头上的魔纹,看着他眼睛里陌生的暗金色光芒,心里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他想说话,但喉咙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干哑的声音。眼前的一切,让他迷茫。那是裘南啊,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除了师尊以外,给予他温暖最多的人,是他愿意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同伴。 如今告诉他,这个同伴是所有正道修士的敌人,这让殷离声如何接受。 他下意识去寻找傅云疏,唯有师尊才是他的主心骨。 傅云疏此刻也很乱,他的眼神很复杂。虽然知道这种严肃时刻想七想八不对,但傅云疏依稀记得原著中顾执南就是死于燕南秋之手,结果按照逄仞的说法,他们两人居然成过亲,这是在上演什么狗血小说吗。 第81章 还有闻琢,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宋闻琢又算什么? 毕竟是在自己身边养过的孩子,顾执南和宋闻琢当中,傅云疏还是更关心宋闻琢一点。 宋闻琢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纪元白收起手心的雷光,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陆砚辞手里的青玉杖轻轻点了点地,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秦伶月和其他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惊之后,已经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看着裘南。 而裘南,现在正承受着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折磨。 力量的觉醒带来撕裂般的疼痛。额头的魔纹烫得像要烧穿骨头。眼睛看到的世界也变得陌生又清楚——他能“看”到空气里飘着的微弱魔气,能“听”到远处湖水流动的细小声音,甚至身边每个人情绪的剧烈波动,都像实物一样冲撞着他的感觉。 但更让他痛苦的,是脑子里涌进来的、破碎又混乱的画面和声音。 冰冷的锁链,模糊的父王身影,一个温柔的女声让他快逃。这些画面和声音疯狂地冲撞着他现在的记忆,把他几十多年来的认知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是……我不是魔族……我是裘南,清远宗的裘南…… 他在心里疯狂地喊,想否认这一切。但额头的烫,眼睛的异样,身体里流淌的、强大又冰冷的魔族力量,都在冷冷地嘲笑他的挣扎。 他抬起头,对上殷离声震惊又复杂的目光,对上严霜宛含泪迷茫的双眼,对上师长们严肃审视的眼神,对上周围修士们害怕警惕的表情…… “不……不是的……”裘南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发抖,“我……我不知道……这……”他徒劳地想解释,想赶走身边的魔气,想抹掉额头的纹路,但一切都是徒劳。 逄仞死前那疯狂的大笑好像还在耳边响:“太子殿下,您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只有混乱、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以及破碎的画面。 他不是魔族太子!他不是燕南秋!他是裘南! 可是……证据呢?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陌生的目光,感受着身体里那股越来越难压制的、让他自己都害怕的冰冷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完全淹没了裘南。 他受不了了。 他无法面对昔日好友眼中破碎的信任,无法面对师长们探究的目光,更无法面对这个突然变得陌生又恐怖的自己。 在理智完全断掉的前一刻,裘南眼睛里那点暗金色的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混杂着痛苦、恐惧和决绝。他猛地发出一声接近崩溃的低吼,身体里那股新生的、狂暴的魔族力量轰然爆发! “轰!” 强大的魔气冲击以他为中心炸开,把靠近的殷离声和严霜宛都震得后退几步。裘南甚至不敢再看他们一眼,身体变成一道很快的暗色流光,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出湖面。 “裘南!” 殷离声和严霜宛的喊声带着惊慌和急切,但裘南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两人想追上去,但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却响起: “站住!” 九阳门掌门石晋率先发难。 他大步走出,挡在殷离声和严霜宛面前,脸色阴沉,目光锐利,紧紧盯住!傅云疏和宋闻琢。 “各位道友,刚才那魔纹,大家都看得清楚!”石晋声音响亮,带着逼迫人的气势,“那正是魔族皇族燕氏独有的魔纹,裘南就是魔族太子燕南秋,这件事证据确凿。” 他停下话,看了看周围各派修士,见很多人露出惊讶怀疑的表情、互相低声说话,心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快感,接着道:“这事很奇怪,魔族太子竟然能藏在清远宗这么多年,不但没有事,还能成为内门弟子,甚至参加仙门大比,和各派精英天天在一起!请问,如果没有内部的人保护遮掩,他怎么能做到?!” 这话指向已经非常明显,马上就有人附和。是南境俞家的一个长老,他摸着胡子,眼神闪动:“石掌门说得对,魔族太子藏在正道宗门,这件事绝对不是小事,清远宗……是不是需要给我们各派一个交代?” “特别是顾峰主,”他的矛头直指顾执南,“不仅是燕南秋的师尊,更是‘魔族太子妃’,要说你半点内情都不知道,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有人忿忿不平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执南早就和魔族沆瀣一气了,此事必须给个解释!” ----------------------- 作者有话说:先预警一下:1顾宋是双洁,顾和燕没有感情戏,也不是前任关系,魔族副本会有详细解释,不过顾宋确实是会有一点火葬场戏份2殷傅进展有点慢,他们前期一直是偏慢热的,但是一个大的转折点快来了,宝宝们不要着急。 第68章 撑腰 石晋和俞家长老互相配合, 把矛头指向顾执南。那句“魔族太子妃”像火星掉进滚油里,湖底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爆炸了。 “对!顾执南和那魔头有关系,这事必须说清楚!” “清远宗收留魔族太子, 峰主还是魔族太子妃……这像什么样子!” “怪不得燕南秋能藏这么多年,原来是有人帮忙!” 议论声、指责声、怀疑的声音混在一起。很多道目光, 有的怀疑,有的看不起,有的生气, 像冰冷的箭一样射向站在中间的顾执南。 顾执南一身黑衣, 身姿挺拔,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额角隐约可见细密的冷汗。他紧紧抿着唇,眼神晦暗不明,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质疑, 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说他不知道裘南就是燕南秋,说他也不可能与燕南秋有染。可顾执南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话。 毕竟第一次见到裘南时,顾执南就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 无数尖锐的话语和脑子里时隐时现记忆碎片缠在一起,让顾执南心里很乱, 像掉进冰窟窿, 连手指尖都发冷。 石晋见众人情绪已被挑动,心中暗喜,面上却更显凛然。他上前一步,逼视顾执南,声音洪亮,字字诛心:“顾峰主,事到如今, 你还有何话说?身为一峰之主,竟与魔族太子私定终身,成了‘太子妃’!你将清远宗百年清誉置于何地?将天下正道置于何地?!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恐怕难以服众!” “石掌门!”顾执南终于开口,“我记忆受损并非秘密,你要我回答,我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敢对天道立誓,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可能做对清远宗不利,有损清远宗声誉的事情。” 秦怜月也适时开口:“逄仞是燕济的旧部,他临死前的话并不可信,或许是蓄意攀咬,离间我们几大势力的关系。” “离间?”俞家长老冷笑,“那魔纹做不得假,你就是包庇魔族!” 一直冷眼旁观的纪元白,忽地轻笑一声。 他缓缓踱步,目光落在咄咄逼人的俞家长老身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俞长老,贵派俞江瑄勾结魔族,设下血阵,残害同道,方才已然伏诛。此事,众目睽睽,证据确凿。怎么,俞家管教不严,出了这等逆子,尚未给天下一个交代,反倒有闲心在此,揪着旁人捕风捉影的旧事不放?”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俞家长老头上,也泼醒部分被煽动的修士。 俞家长老脸色骤红转青,嘴唇哆嗦:“你……纪元白!休要血口喷人!江瑄……他是被魔头蛊惑,一时糊涂!他已……已以死谢罪!”说到最后,声音发虚,底气明显不足。 俞家长老如此着急要把顾执南钉死在耻辱柱上,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众人提起俞江瑄那个祸害,没想到被纪元白给抖出来了,他瞬间开始恼火,但又拿纪元白没办法,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上一笔。 纪元白不为所动,淡淡道:“被蛊惑也罢,主动为之也好,勾结魔族,残害同道,皆是事实。” “俞家如何管教子弟,是俞家之事,但眼下,我等是否应先了结这桩板上钉钉的罪行,再论其他?” 这话将矛头轻轻拨转,点出俞家自身“污点”,令俞家长老一时哑口,狼狈不堪。 石晋见状,心知不能让话题被带偏,立刻插口,声音拔高,将重点重新拉回:“纪家主所言虽是,但一码归一码!俞江瑄毕竟已经身死道消,前尘往事无从探查,可顾峰主这‘太子妃’身份,却是逄仞亲口指认,更有魔纹为证,此乃关乎正道安危、清远宗立场的大是大非,岂能与俞江瑄那被蛊惑的小辈相提并论?!” 他目光灼灼,再次逼向顾执南与傅云疏、宋闻琢:“清远宗必须就此给出明确说法!否则,如何让天下同道相信,清远宗与魔族毫无瓜葛?如何让人相信,这位‘太子妃’峰主,不会成为魔族埋在正道中的又一颗钉子?!” 第82章 无数双眼紧盯着清远宗几人,压力如山。 顾执南脸色更白,唇抿成线,他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显苍白。那段缺失的记忆成了他最大的软肋。 傅云疏眼神锐利,他其实很不喜欢跟人讲道理,修真界实力为上,说再多都不如实实在在打一架,谁拳头硬自然谁有理。 就在傅云疏思考该如何下手时,一道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如玉击石,清晰响彻凝滞的湖底。 “石掌门,俞长老,诸位道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立于傅云疏身侧、神色冷峻的宋闻琢,缓缓走了出来。他步履沉稳,行至顾执南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执南冰凉微颤的手。 这一举动,令所有人怔住。 宋闻琢无视周遭诧异目光。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极富穿透力,扫过石晋等人,最后落在顾执南苍白的侧脸上,停留一瞬。眸底深处,复杂情感翻涌,最终化作一片坚定。 他转向众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顾渊,并非什么魔族太子妃。”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的等待中,斩钉截铁说出后半句: “他是我清远宗宗主,宋闻琢的道侣,是我清远宗名正言顺的‘宗主夫人’。”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修真界的同性道侣本就不多见,宋闻琢和顾执南又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再加上眼下这个情况…… 只能说,你们清远宗还是太炸裂了。 就连傅云疏都微微睁大双眼,没想到宋闻琢会在这个时候当众表白。殷离声等几个小辈更是震惊无言,看看宋闻琢,又看看被他紧握着手、同样一脸愕然的顾执南。 顾执南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宋闻琢坚定而温暖的力道,看着他为自己挺身而出、不惜当众胡言乱语的侧影,心中仿佛注入一道暖流,冰冷混乱的心似乎被温暖,剧烈的动荡渐渐平息,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震动。 石晋脸上的得意与逼迫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与恼怒:“宋宗主!你为包庇他,竟不惜编造如此荒谬谎言?” “荒谬?”宋闻琢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怎么可能拿终身大事开玩笑,我与顾渊,早已在师叔祖的见证下互许终身,本打算这次仙门大比回去后就结为道侣。” 石晋气急败坏:“那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们要办合籍大典。” “人缘差呗,”纪元白幽幽道,“石掌门不妨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混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受人待见,宋宗主可是前两天就向我发起了邀请。” 秦怜月掩唇轻笑,“哎呦喂,我也记起来了,阿璇前几日确实给我带了个清远宗的请帖回来。” 在她身后的段璇疯狂点头。 石晋看向陆砚辞,陆砚辞微微一笑,“宋宗主与顾峰主是命定的姻缘。” 石晋:“……”合着就我没被邀请是吧。 他的目光扫向在场其他几个势力的人,但都被回避了。 其余势力的人又不傻,哪能不知道宋闻琢说的这些纯属胡扯,但几个大佬硬要保下顾执南,那他们还能说什么,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吗? “好好好,”石晋似乎已经有些疯魔了,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宋宗主准备何时举办合籍大典,届时我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纪元白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分量:“宋宗主既已言明,此事便算有了交代。顾峰主过往或有隐情,但既已与过去切割,如今更是宋宗主的道侣,便不宜再以旧事相责。当务之急,是追查燕南秋下落,以及他潜伏多年的目的,清远宗亦需全力配合调查,以证清白。” 傅云疏也淡淡道:“清远宗自会查清裘南之事,至于其他无端揣测,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是警告,亦是威胁。 一场风波,暂时被宋闻琢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平息。然而事情并没有过去,一切不过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而此时,事件的源头——燕南秋也并不轻松。 白骨荒原,一片荒芜的断崖之上。 燕南秋踉跄着停下脚步。他扶住冰冷的岩壁,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四周死寂,唯有风声呜咽。 “我不是……我不是……”他捂住额角,指尖触到那道纹路,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 “呵……哈哈哈……”燕南秋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渐大,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癫狂,在空荡断崖上回荡,最终化为一阵剧烈呛咳。他咳得弯下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眼角却干涩,流不出一滴泪。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自我厌弃即将把他吞没时,心口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找到你了。” 冰冷暴戾的声音仿佛自灵魂深处而来,惊得燕南秋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对这道声音强烈的厌恶感让他几欲呕吐。 是谁? 第69章 嫉妒 经历燕南秋一事, 仙门大比自然无法继续进行。 镜月花被傅云疏拿走了,好歹是顾执南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先拿回来再说。 傅云疏也和宋闻琢提了一嘴玉灵子与池度真人的事,宋闻琢说他会派人去调查。但很明显他此刻的心情, 算不上好,没什么精力放在这上面,傅云疏也不着急, 命殷离声将血魄放回剑冢后就和他一起回听雪峰了。 回到清远宗, 听雪峰静室。 烛火昏黄,照着傅云疏褪去外袍的肩背, 瓷白的肌肤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丧魂咒的黑气已经散了大半,但他身上的旧伤本就崩裂,又添了新痕交错, 看着刺目。 殷离声跪在榻边,手里捏着沾药的软布。动作很轻,一点点擦去伤口边的血污。虽然心思有些飘到别处,但是他的指尖极稳,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师尊, ”他开口, 声音低低的,“您是不是……早就知晓宋宗主和顾峰主他们……” 傅云疏闭眼调息,听见了殷离声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在顾执南对镜月花的异常执着的那些年清远宗内有不少怨声,即便他不怎么关心这些事,但宋闻琢那些不动声色的回护他还是知道的。还有两人间那旁人难以插进的氛围。 他不是没察觉, 从前不点破,只是不想多管晚辈私事。 “师尊,”殷离声又叫了一声,声音更轻,带着点试探,还有更深藏的、他自己也未必全懂的渴求。 “那您……是怎么看这样的感情?” 殷离声问得含蓄,指尖却无意识蜷了蜷,泄露了他紧张的心情。他看着师尊近在眼前的脊背,线条优美,墨发下露出苍白的皮肤,心跳莫名快了点。 傅云疏缓缓睁眼。烛光在他清冷的眸子里跳了一下。他没立刻答,像在思考,又像只在感受背上伤口传来的、带凉意的触碰。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像说一个简单事实:“修真问道,求的是本心自在。情这个字,只要是从本心出发,合道义,不违伦常,不害别人,就够了。是男是女,是同性还是异性,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徒弟绷紧的下颌和闪烁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一些猜想。 傅云疏像是被烫道了一般,撇回头,认真道:“闻琢和执南,两心相许,彼此扶持,这是他们的缘分,既然这份情没有危及宗门,迫害他人,我们这些外人就不用多说,更不该拿世俗偏见乱评判。” “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彼此心意相通。” 殷离声听着,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像被轻轻拨了,荡开一圈圈涟漪。 不祸宗门,不害他人……那么,他对师尊这份越来越清楚、却惊世骇俗的喜欢,算在其中吗,会给师尊带来伤害吗? 殷离声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手上动作更轻柔小心,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瓷器。他把药膏仔细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纱布一层层裹好。整个过程,两人再没说话。 包扎妥当,殷离声才低声说:“师尊,涂好了,您……早点歇着。” “嗯。”傅云疏应一声,重新合上眼,气息渐渐沉静。 殷离声默默收好药具,吹熄多余的烛火,只留床头一盏。他站在榻边,借着昏黄的光,静静看了会儿师尊安静的睡颜。那清冷的轮廓在光影下柔和了些,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影子。 心里那股悸动又酸涩的情感,像暗潮,在寂静里无声翻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悄悄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第83章 门合上的轻响过后,静室里只剩傅云疏均匀的呼吸。过了很久,那原本合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殷离声是什么意思? 傅云疏茫然地坐起来,盯着床头那盏烛火,思维发散。 他是单纯的好奇,还是真的喜欢上男人了?可他的官配不是段璇吗,男女主感情还没开始发展,男主就疑似弯了?如果是真的,那他喜欢上谁了? 傅云疏思来想去,殷离声身边最亲近的男性除了自己就是燕南秋了。 傅云疏:“……”不会吧。。。 一个两个的搞什么啊! 傅云疏烦躁地挥灭了那最后一点光亮,抱着胸面壁睡下。 可即便是躺下,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在燕南秋作为裘南的这些年,虽然他与顾执南是师徒,但顾执南对燕南秋基本是放养,两个人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这也是傅云疏觉得两个人之间可能真的没什么的原因之一。 若是他们真的相爱过,哪怕失忆了,这些年也不可能一点火花都没擦出吧? 反倒是燕南秋与殷离声却是经常在一起,而且真要论起来的话,两人互相认识的时间比傅云疏还早一点。 傅云疏:啊啊啊不准再想了!!! 他强行给自己施了个昏睡术,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寒泣在傅云疏的识海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掩耳盗铃! 恐怕就连傅云疏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想到殷离声可能喜欢燕南秋之时,他内心冒出来的的第一个想法是——嫉妒。 翌日,清远宗正如火如荼地为宋闻琢与顾执南的合籍大典做准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事接受良好。 “我不同意!”一声带着怒意的女声打破了侧殿的宁静。 丹峰峰主宁雪汐此刻面罩寒霜地站在殿中,胸口微微起伏。 她生得清丽,平日里待人也是温和宽容,但此刻那双杏眼里却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恼火与不平。 宁雪汐并不是讨厌顾执南,恰恰相反,在顾执南失忆前,他们几人情同手足关系极好。也正因如此,她才更为宋闻琢感到不值。 温询、叶修竹、杜准几位峰主都在场,闻言面面相觑。温询眉头微皱,叶修竹轻咳一声想打圆场,杜准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担忧。 “叶师妹,此事宗主已当众宣告……”温询试图劝解。 “当众宣告又如何?”宁雪汐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微扬,“闻琢为了他,这些年明里暗里挡了多少非议,受了多少委屈!顾执南呢?他一门心思全在那劳什子镜月花上!为了那朵花,他几次三番涉险,将宗门事务抛在脑后,更将我们这些旧日同门情谊忘得干净!” 她越说越气,眼眶微微发红:“是,他失忆了,我们不怪他,可这些年,我们几个谁没试着帮他找镜月花,谁没试着开解他?闻琢更是对他掏心掏肺!可他给闻琢的回应是什么?是疏离,是沉默,是没日没夜地往外跑!” “我本以为这几十年他可算是回心转意了,没怎么往外跑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昨日传回来的消息是什么?顾执南和燕南秋有一腿,那他名字里的那个南到底指的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原来这年闹的我们都不安生背后还有燕南秋那魔头的事!他顾执南把我们当什么?把闻琢当什么?!” “宁师妹,慎言!”叶修竹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顾师兄或有苦衷,况且……况且他的记忆尚未恢复,他与燕南秋之事,未必如外界传闻那般。” 杜准也上前,耐心道:“宁师妹,宗主心意已决,他对顾师兄的心意你也清楚,此时置气于事无补,反而伤了和气。” “和气?”宁雪汐冷笑,目光扫过他们,最后望向内室的方向,“我就是太在乎这份‘和气’,才眼睁睁看着宋闻琢越陷越深!他为一心扑在镜月花上、心里不知还装着谁的顾执南,不惜当众扯谎担下所有非议,你们觉得这值得吗?他可是宋闻琢啊!” 她的声音带着心疼与不甘:“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可顾执南失忆后,他眼里还有这个‘家’吗?他心里,究竟把我们、把闻琢放在何处?我气不过!我替闻琢委屈!” 温询见她情绪激动,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缓和却坚定:“宁师妹,你的心情我们都懂,但这是宗主自己的选择。宋闻琢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心里有一杆秤,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默默支持他就好。” 内室的帘子被一只手轻轻掀开。 宋闻琢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常服,神色平静,眼底却有淡淡的疲惫,显然昨夜也未安寝。他看着眼眶发红、犹自气愤的宁雪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雪汐。”他唤道,声音温和。 宁雪汐见到他,满腔的怒火与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倔强地偏过头,不肯看他。 宋闻琢走到她面前,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为我抱不平,心疼我,这些我都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渐明的天光,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顾渊失忆后,确实变了很多,也与大家疏远了不少,这些年,我看着他为了虚无缥缈的目的奔波劳碌,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我也曾不解,也曾怨过。” 他转回头,目光落在宁雪汐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平静:“但是后来我渐渐接受了。” “我与顾渊自幼相识,我想他那么执着于找镜月花炼制九转凝华丹,一定有对他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理由。” “至于燕南秋……”宋闻琢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恢复清明,“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毕竟现在事实的真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宋闻琢轻轻笑了一下,声音缱绻,“我很确定一件事。” “顾渊那个大傻子喜欢我。” “我们是两情相悦,这就够了” 第70章 心动 那天在宋闻琢讲完那番话后, 宁雪汐没再多言,而是默默操持起了宋闻琢与顾执南的合籍大典。 其实不止宁雪汐,叶修竹几人心中同样有怨气, 但他们愿意相信宋闻琢,相信顾执南, 也更想给这两个他们最亲近的家人一场盛大的合籍大典。 傅云疏没有帮忙处理大典的各项事宜,而是做起了另一件事——闭关炼丹。 顾执南寻觅了镜月花几百年就是为了炼制九转凝华丹,既然最重要的药材已经找到, 哪怕丹方早已残缺, 但傅云疏还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成功。 他希望能在宋闻琢和顾执南两人的合籍大典之前将这份大礼送上。 殷离声不敢打扰,在傅云疏炼丹的这些时日他便一直默默守在门口。 时间悄然逝去, 宋闻琢与顾执南的合籍大典前一夜,一个有些意外的人来到听雪峰。 “顾峰主?”殷离声侧头,微微有些讶异。 顾执南手里拎着两个白玉酒壶, 月色落在壶身上,漾开温润的光。他神色平静,眼底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小师叔,”他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冷淡, 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感伤, “可愿陪我喝一杯?” 殷离声微怔,随即点头:“顾峰主相邀,自当奉陪。” 两人并未进静室,只在院中石桌旁坐下。桌上很快摆开酒杯,酒液澄澈,泛着淡淡灵气。 月色如洗,听雪峰的夜格外静谧, 只偶尔有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顾执南先自饮了一杯,目光落在远处沉沉的夜色里,半晌才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何找你?” 殷离声诚实点头:“是有些意外。”毕竟他与顾执南算不上熟悉。 顾执南又斟了一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淡淡:“想了许久,同辈之中,叶修竹他们气还没消,见了面难免尴尬,我也没脸去;小辈们又不合适,师叔祖也闭关了。” 他顿了顿,看向殷离声,“算来算去,竟只有你最合适。” 殷离声默然,这么一算,他还确实是个挺合适的人选。 “不过,”顾执南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殷离声脸上,带着一丝锐利,“也不全因此。” 殷离声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顾执南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缓缓道:“还有一个原因——我瞧出来了,你心里有人,一个不该有的人。” 第84章 殷离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白。他垂下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顾执南并不逼他,只自顾自又倒了一杯,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飘渺:“当年还没下山历练时,我与闻琢还没挑明的时候,也是这般。眼神总忍不住追着一个人,见了他就欢喜,见不到便空落,旁人说笑时下意识寻他的身影,受了伤、得了好,第一个想告诉的也是他。” 他顿了顿,自嘲般笑了笑:“只是我那时蠢,不知道这是喜欢,后来又被别的事蹉跎了许多年,也是近些年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殷离声静静听着,杯中酒液映着月色,轻轻晃荡。 “你看师叔祖的眼神,”顾执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与旁人不同,不是弟子对师尊的敬慕,也不是小辈对长辈的依赖,”他看向殷离声,“是倾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肯定。 殷离声喉咙发紧,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与人言说这份隐秘心事,此刻被顾执南这般直白地戳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不必紧张,”顾执南语气缓和下来,“我无意置喙,更不会说与旁人,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总想找个人说说,我想你应该也一样。” 殷离声沉默许久,待杯中酒液已凉,他终于抬起眼,看向顾执南,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压抑的苦涩:“顾峰主说倾慕,可我……连倾慕的资格都未必有。” 顾执南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我的师尊。”殷离声慢慢道,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是救了我性命,教我修行,予我立足之地的人,这份恩情,重逾山海。我……我怎敢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又怎敢让他遭受世人的非议?” 夜风吹过竹林,沙沙声更响了些。 顾执南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却没有立刻喝。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缓缓开口:“其实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他抬眸,认真地直视殷离声:“我能看出来,师叔祖对你不一般。” 殷离声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向顾执南。 “师叔祖从不收徒,可他却为你破了例,当年他收你为徒后,即便说过不再收徒,可还是有不少人想尝试拜入师叔祖门下,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天才,他全都回绝了,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 “师叔祖性情清冷,不喜琐事,更不耐烦教导弟子,哪怕闻琢当年曾在他膝下待过不少时日,师叔祖也没怎么指点过闻琢修行上的事,”顾执南缓缓道,“可对你,他倾囊相授,从剑法到心诀,从炼丹到制符,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殷离声嘴唇微动,傅云疏对他的好他自然全部记得,只是他一直以为这份好是因为师徒情分,从未敢深处想。 “还有,”顾执南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你可曾留意,师叔祖看你的眼神?他在人前总是清冷疏离,可每当目光落在你身上时,那份寒意便会不知不觉融化几分。他性子淡,却会记得你爱吃什么,修炼时哪里容易出错,甚至……连你情绪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 “小师叔,你真觉得这只是师长对弟子的爱护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殷离声心潮剧烈翻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不敢深思的细节,此刻被顾执南一一挑明,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不知道。”殷离声声音发颤,既是惶恐,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希冀,“师尊他……或许只是……” “只是什么?”顾执南打断他,语气难得带了几分严厉,“殷离声,你当真看不出来吗?还是不敢看出来?” 殷离声哑口无言。 顾执南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小师叔,我并非质问,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师叔祖待你,绝非寻常师徒情分那般简单。” “我今夜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立刻如何,”顾执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希望你莫要妄自菲薄,更莫要因为胆怯和所谓‘世俗规矩’,错过了或许本该属于你们的缘分。” “只盼你们不要步我和闻琢的后尘,傻傻错过了几百年的光阴。” 殷离声站起身,对着顾执南深深一揖:“多谢顾峰主点醒。” 顾执南摆摆手:“不必谢我。” 他抬头看了看已上枝头的月亮,道:“夜色已深,小师叔早点休息,我该走了。” 看着顾执南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殷离声独自站在院中,久久未动。 夜风拂面,带着竹叶的清新气息。他抬头望向天际明月,又转头看向静室紧闭的门扉,心中那团缠绕多年的乱麻,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理顺。 师尊对他,或许真的……有所不同。 这个认知,让他既惶恐,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雀跃。 他不敢奢望太多,但至少,从今夜起,他不会再一味逃避,不会再将自己禁锢在“师徒”的枷锁里。 傅云疏赶在日出之前炼好了九转凝华丹。 他推开门,入目便是天边第一缕光温柔地铺满了听雪峰的庭院。 晨光里,殷离声靠在他门边的廊柱上睡着了。 青年闭着眼,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微微侧着头,额发有些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少许眉眼。许是守了整夜的缘故,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无损他清俊的容貌。 傅云疏站在门口,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手里的玉瓶还带着余温,他的指尖却微微有些发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是更剧烈、更陌生的悸动,一股脑地涌上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见过殷离声很多模样。初见时灰扑扑却倔强的小乞丐,练剑时汗湿鬓角的专注,对敌时锋芒毕露的凌厉,听自己讲道时全神贯注的澄澈,还有偶尔犯错时垂着脑袋、像只做错事大狗般的忐忑。 但这般毫无防备地、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门前,仍是令他感到一丝异样。 殷离声就那样守着,等着,哪怕他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出来。 这个认知,让傅云疏心头那点微妙的悸动,如同投入滚水的蜜糖,瞬间化开,蔓延出丝丝缕缕又甜又涩的暖意。还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这孩子,到底守了多久? 傅云疏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到殷离声面前,微微俯身。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殷离声脸上流连,从英挺的眉,到闭合的眼,再到那张形状好看的唇上。 心脏的跳动不知何时变得又快又重,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声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喉咙有些发干,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傅云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异常强势地钻了出来,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力—— 想亲上去。 完了。 这是傅云疏脑中的第一想法,他终于明白了方才的异样是什么——是心动啊。 在一个平静的清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傅云疏确定了一件事—— 他对殷离声心动了。 ----------------------- 作者有话说:预计12月就可以正文完结了,然后1月份打算边写番外边写《野排》,是个很短的校园小甜饼,估计一两个月就会完结,之后就可以开《师兄》了,宝宝们有喜欢的预收可以点一下哟[求求你了] 贴一下修改后的文案: 《野排》 01: 阮予安和两个朋友打巅峰,随机匹配了一名野排路人。路人队友穿着全服最贵的皮肤之一,散发浓郁的氪佬气息。 朋友a:完了氪佬脾气一般都不好,希望咱们别速了。 朋友b:恐怕不行。 朋友a疑惑:为什么? 朋友b:因为我网卡了啊! 说完,朋友b立马掉线。 朋友a发出尖锐爆鸣声:网卡你玩个鬼! 三人无奈三抱起步,中途,朋友a欲哭无泪:“我服了啊,估计四号要喷死我们。” 阮予安叹道:“巅峰遇上我们这种队友是真倒霉,人家确实该蛐蛐。” 谁知,话音刚落,阮予安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磁性的陌生男声: “能过,没蛐蛐,快来接力。” 阮予安瞳孔地震,救命,怎么被野排队友听到了啊,可我明明开的是组队麦! sb冈亿天天出bug(tot) 02: 盛洵不小心把单排开成了四排,队友开局就挂机了一个,他虽然生气,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所幸另外两个队友还算靠谱,给了一个不错的三抱起步,此局倒也不是全无希望。 第85章 令盛洵惊奇的是,跑到一半,他却突然听到了另外两个队友的声音。 其中一个男声清朗温润,甚是好听,勾得他不自觉地就加入到他们的对话中。 结果却把那男生吓了一跳,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和委屈: “你为什么听得到我们讲话?” 真可爱,盛洵如是想。 当夜,被失眠困扰多年的盛洵意外睡了个好觉。 醒来后,他果断翻开了昨晚的派对回顾,点击好友申请。 03: a大校草盛洵是公认的高岭之花,不好接近。阮予安从不认为自己这样的小透明会和对方产生交际。 直到某日在食堂不小心撞到盛洵,对方的mp3掉落在地,阮予安清晰地从里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好可爱啊,宝贝。” “你好可爱啊,宝贝。” “你好可爱啊,宝贝。” 阅读指南: 攻受双洁双初恋深爱彼此坚定1v1,很经典的攻宠受乖霸娇类型,不吃这一口的可以退了。 背景游戏为网易蛋仔派对,因为蠢作者除了斗地主消消乐之外就只会玩这个。 本质上只是一个无脑校园小甜饼,不要太过于代入现实。 一些名词开文的时候会在第一章 作话解释,人物无任何原型。 非酋x非酋。 第71章 大典 待傅云疏回过神时, 发现殷离声已悄然睁眼。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微妙氛围在两人间悄然弥漫。 “师尊?”殷离声轻声开口, 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傅云疏猛地回过神, 像是被烫到般直起身,手中玉瓶险些滑落。他迅速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那副清冷模样, 只是耳根处一抹极淡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醒了?”傅云疏声音平静, 目光却微微偏开落在别处,“怎么睡在这里?” 殷离声缓缓起身, 动作间带着几分慵懒,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傅云疏的脸。“想等师尊出关。” 他顿了顿,补充道, “守着您……我会安心些。”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直白到让傅云疏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绪又泛起涟漪。他握着玉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瓶身却压不住掌心莫名的热度。 心下也忍不住茫然,殷离声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胡闹。”傅云疏低声斥责,语气却不重, 更像是嗔怒。 殷离声却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透露着少年人的肆意。 “弟子愿意。”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傅云疏能清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只要是守着师尊,怎样都不算胡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滴露珠从竹叶上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同傅云疏的心绪,平静下暗流汹涌。 “师尊炼成了?”殷离声的目光落在那只白玉瓶上,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给了傅云疏喘息的空间,“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的,”傅云疏暗暗松了口气,将玉瓶递过去:“九转凝华丹,虽不知药效能恢复几成,但总归是成了。” 他顿了顿,有些叹息:“今日……便给顾执南送过去,只盼他与闻琢今后能好好过日子。” 殷离声接过玉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傅云疏的手背,那一触即逝的温热让两人都微微一顿。 “师尊辛苦了。”殷离声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真挚的心疼。 “无妨。”傅云疏转身望向天边逐渐灿烂的朝霞,“若是能让顾执南放下执念,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殷离声凝视着那个身影,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连平日里略显冷硬的轮廓都软化了许多。 他想起昨夜顾执南的话,心下起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连宋宗主和顾峰主都要成亲了,师尊您没想过找个道侣吗?” 傅云疏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打了傅云疏一个措手不及。他望着天边渐明的霞光,没有立刻回答。 殷离声的心随着这沉默慢慢悬了起来。他紧握着玉瓶,指节微微泛白,既期待又害怕那个答案。 “道侣……”傅云疏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修行千年,从前倒从未想过此事。” 殷离声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着急询问:“那现在呢?” “现在……”傅云疏的声音飘乎起来,“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他对殷离声说自己为老不尊看上了亲手养大的徒弟,而且还是在明知对方可能有官配的情况下。 傅云疏说不出口。 闻言,殷离声有些失望,但想到起码师尊心中没有别人,又开心起来。 我还有机会,殷离声暗自想到。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先出发吧。” 傅云疏不太想跟殷离声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毕竟他自己脑中也是乱的。 此刻的主峰早已张灯结彩,红绸从山门一路铺至正殿,沿途弟子皆着新衣,脸上洋溢着喜气。 各派宾客络绎不绝,道贺声、寒暄声不绝于耳。天机阁、幻音宫、东境谢家……凡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势力全都派了人来,即便是前几日闹得不愉快的石晋,此刻也不得不端着笑脸,与旁人拱手致意——清远宗的面子终究是要给的。 正殿前的广场被布置成典礼场地。高台之上,设着香案与天地牌位,两侧宾客席位已坐了大半。 熟人有不少,纪家家主纪元白与天机阁阁主陆砚辞正在低声交谈;秦怜月带着段璇、楚瑜坐在稍后位置,段璇好奇地东张西望,楚瑜则时不时同她耳语两句。 傅云疏与殷离声的到来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目光投来,敬畏的、好奇的、探究的,混杂在一起。傅云疏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高台侧方专为他设的席位。殷离声紧随其后,在师尊下首落座。 “师叔祖。”宋闻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今日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着繁复的祥云纹,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雍容。只是那眼底深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顾执南立在他身侧,同样一身大红,却因着平日的冷峻气质,穿起来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锐利。他看见傅云疏,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沉默地揖了一礼。 傅云疏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他轻轻颔首,将装有九转凝华丹的玉瓶递过去:“贺礼。” 顾执南接过,指尖触到瓶身,喉结滚动了一下:“多谢师叔祖。” “去吧,”傅云疏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和,“吉时快到了。” 鼓乐声适时响起,悠扬喜庆,回荡在山峦之间。充当司仪的杜准高声唱喏,典礼正式开始。 宋闻琢与顾执南携手走上高台,在香案前并肩而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大红喜服耀眼夺目,真真是一对壁人。 傅云疏作为主婚人,缓步走至两人身前。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傅云疏的声音通过灵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殷离声坐在席间,望着高台上的宋闻琢与顾执南,又看向师尊清冷挺拔的背影,心中那股渴望愈发炽烈。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他也能与师尊这般,站在天地之间,受众人见证…… 他不敢再想下去,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点,这种重要场合可不能失态。 “今有清远宗宗主宋闻琢,剑峰峰主顾执南,两心相许,愿结为道侣,此生不离,生死相随……” 傅云疏还在念着祝词,可场下的温询却面色骤然一变。 就在刚刚,温询本与宁雪汐几人站在一起静静观礼,忽然,他腰间一枚传讯玉符急促闪烁起来。 温询神色微变,告罪一声,走到僻静处激活玉符。林书越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温询,出事了,我在魔族内部的探子传来消息,魔君燕济逃脱囚禁成功复辟,太子燕南秋被捉,魔族巨变!” 温询心头剧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询问:“消息可准确?燕济如何逃脱的?燕南秋为何被囚?” “千真万确!”林书越语速极快,“具体情形还在查,但燕济回归和燕南秋被囚的消息已在魔族传开,这点不会有假。” 温询握紧玉符,指节发白。他下意识看向高台上正与顾执南低声说话的宋闻琢,又看向宾客满座、喜气洋洋的广场。 这种关乎整个修真界安危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也不能瞒,但今日毕竟是闻琢和执南的大喜之日,燕南秋本就是横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起码不能此时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第86章 温询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用最平稳的语调回复林书越:“知道了,你先继续查探,今日是闻琢的大喜之日,我希望他能不留遗憾地走完合籍大典,明天我再将此事同他说,咱俩随时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书越没有强求,他也明白宋闻琢等人在温询心中的重要性。 切断传讯后,温询站在原地定了定神,面上迅速恢复往常的温和笑意,这才转身走回观礼的人群中。宁雪汐瞥了他一眼,低声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无妨,一些琐事。”温询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高台,只是袖中的手已紧紧攥成拳。 台上,傅云疏的祝词已接近尾声:“……愿你们今后同心同德,相扶相持,大道同行。” 宋闻琢与顾执南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动容。两人齐齐躬身,郑重行礼:“谢师叔祖成全。” 鼓乐声再度高昂,司仪叶修竹正要高声宣布“礼成”,变故却在这一刻陡生! 天际骤然暗了下来,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云凭空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向清远宗主峰压来。黑云翻涌,魔气森然,所过之处喜庆的红绸瞬间蒙上一层灰败之色,连阳光都被遮蔽。 “是……是魔族来犯!”不知是谁厉喝一声,广场上的清远宗弟子瞬间聚在一起,宾客们也纷纷起身,灵力涌动,警惕地望着那团不祥的黑云。 傅云疏神色一凛,衣袖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威压荡开,护住了整个高台。 黑云在广场上空停住,缓缓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道身影逐渐显现。那是个身着暗紫色铠甲的高大男子,面容阴鸷,额生独角。 “魔将离煞!”有见多识广的宾客惊骇出声。五大魔将之一,实力仅次于已死的逄仞,凶名赫赫。 离煞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下方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嘶哑难听:“怀微仙尊别误会,我今日可不是来挑事的。” 傅云疏冷哼:“魔族宵小,我岂会信你的鬼话。” 离煞没接这话,视线转向顾执南。 “太子妃殿下,别来无恙啊。” 这声称呼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引爆了全场。无数道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顾执南身上。石晋脸上闪过一抹快意,俞家长老则暗自冷笑。 顾执南还未开口,宋闻琢先一步猛地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射向离煞:“放肆!今日乃本座大喜之日,岂容尔等魔族来此撒野!” 离煞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宋宗主,好大的威风!只可惜,本将今日不是来打架的,是来……送信的。” 他抬手,一道暗紫色的魔光化作卷轴,悬浮在半空,缓缓展开。卷轴之上,魔纹闪烁,投射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处阴森的地牢,粗壮的玄铁锁链穿透肩胛骨,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死死钉在墙壁上。 那人低垂着头,长发凌乱,看不清面容,但额角那道繁复的魔纹却昭显了他的身份。 正是燕南秋。 “太子殿下!”离煞的声音带着恶意满满的恭敬,“哦不,现在应该叫……阶下囚了,魔君陛下仁慈,念在父子一场,愿给他一条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锁住顾执南,一字一顿道:“不过,这条生路需要太子妃殿下带着‘九转凝华丹’,三日内亲赴魔域,以丹换人。” 第72章 出发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话音落下, 满场死寂。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顾执南身上,想看看这个处于漩涡中心的人会如何选择。 离煞特意选了这种时候来闹事,很显然是在挑衅宋闻琢挑衅清远宗挑衅修真界。 然而, 燕南秋与顾执南之间的关系本就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离煞倒也不急, 他敢孤身一人跑到清远宗来闹事自然有保命手段,但这并不代表离煞乐得对上这群正道修士,特别是还有个当今第一人傅云疏在。 “太子妃殿下好好想想吧, ”离煞恶劣地笑了笑, “反正三日后,若是我家君上没有得到九转凝华丹, 那燕南秋的安全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他很快消失。 闹成这样,这场合籍大典自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众人早早散场。 夜晚,傅云疏、殷离声和几位峰主聚在主峰议事。 主峰议事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烛火噼啪作响,在场众人脸上皆神色不定。 白日里的喜庆红绸尚未撤去,此刻看来却格外刺眼, 像是对这场被打断的典礼无声的嘲讽。 宁雪汐最先打破沉默, 她面若寒霜,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还商议什么?那燕南秋是生是死,与我清远宗何干?他们魔族内部狗咬狗,死绝了才好!凭什么要拿师叔祖辛苦炼制的丹药去救一个魔头?更何况……”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一直垂首不语的顾执南,“还指定顾执南去送,谁知道这家伙去了之后还有没有命回来,我们清远宗又还有没有脸在修真界立足。” 叶修竹眉头紧锁, 沉声道:“宁师妹所言不无道理。九转凝华丹珍贵异常,顾师兄苦寻材料多年,师叔祖耗费心血才炼制成功,如今却要拿去救一个与我们为敌的魔族太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万一这背后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呢。” 杜准沉默片刻,也开口道:“此事关乎宗门声誉,白日里离煞当众宣称顾师兄与燕南秋旧情匪浅,若此刻顾师兄真的前往魔域去救燕南秋,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不堪的传言。届时清远宗将颜面扫地,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温询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看向顾执南,这个向来冷硬如铁的剑峰峰主,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坐在顾执南身侧的宋闻琢,同样沉默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如今漆黑如墨,里面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傅云疏神色平静地听着几位峰主各抒己见。殷离声侍立在他身后,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师尊清冷的侧脸上,心中担忧。 他与燕南秋总归有多年的情谊在,之前见对方那般凄惨,殷离声又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行错一步都会将清远宗投向万丈深渊,他不能给师尊、给宗门添乱。 宁雪汐见顾执南始终不语,心中那股火气更盛,声音不由得拔高:“顾执南!你倒是说句话啊!那燕南秋与你到底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犹豫不决?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的心到底向着哪边?!” 这时,宋闻琢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让他去吧。” “什么?!”叶修竹霍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闻琢,你疯了?!” 宁雪汐更是急得眼眶发红:“宗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他拿千辛万苦才炼制成功的九转凝华丹去救燕南秋那个魔头?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宋闻琢没有看其他人,目光依旧锁在顾执南脸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顾执南面前,俯身,双手撑在顾执南座椅的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座椅之间。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顾渊,”宋闻琢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顾执南被迫抬头,望进宋闻琢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孤注一掷。 “你想去,对吗?”宋闻琢问,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顾执南喉结滚动,想否认,却在那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溃不成军。他闭上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其实隐约能猜到,自己如此疯狂地想要九转凝华丹,绝对与燕南秋有关。 虽然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顾执南有预感,这一趟非去不可。 “我不拦你,但是……”宋闻琢扯住他的衣领,两人鼻尖相对,“这是最后一次,即便我们的合籍大典没有正式完成,但你已经是我宋闻琢的男人了,这次之后,你如果心里还惦记着什么其他人,休怪我不客气。” 顾执南咽了咽口水,他从未见过宋闻琢如此强势霸道的一面,他一贯是温和有礼的。 “闻琢!”宁雪汐急得跺脚,叶修竹和杜准也面露不赞同,温询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第87章 宋闻琢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直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顾执南的距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傅云疏身上。 “师叔祖,诸位师弟师妹,”宋闻琢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疲惫,“此事因顾渊而起,也该由他去了结,出了任何意外,都由我们夫夫俩担着。” 傅云疏轻笑:“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两个小辈。” 他转头望向顾执南,平静道:“你即刻出发吧,再晚恐怕就赶不过去了。” 顾执南离开了,宋闻琢没了刚刚强势的模样,疲惫地瘫坐在位置上揉揉眉心。 “宗主,就这么放他走了?”杜准仍有些不甘心。 宋闻琢摇了摇头:“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都后悔当年放他一个人下山历练,现在怎么又会犯同样的错误。” “师叔祖,”宋闻琢望向傅云疏,“恐怕得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无妨,”傅云疏点点头,“离声同我一起去吧,你不是也很担心你那位好友吗?” 殷离声愣了愣,他以为自己那点微小的情绪压的很好,而且这种小事在众多大事当中不值一提,没想到傅云疏还是注意到了。 他心里甜滋滋的,果断应下:“是。” 傅云疏与殷离声也离开了,叶修竹等人有些迷茫。 杜准率先开口:“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闻琢解释道:“那日从幽墟回来之时,我便着手调查燕南秋,这几十年他化名裘南一直在清远宗,基本也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但是‘燕南秋’在这些年可没少作恶,这当中定有蹊跷。” “燕济被囚后,五大魔将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燕南秋杀死了他们,可这些年从落芸到离煞,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背地里一直在谋划什么,燕济之前真的被囚禁了吗?魔族真正的掌权者到底是谁?” “这么一想,当年燕南秋的上位确实奇怪,”温询也分析道,“燕济掌控魔族多年,手下众多,燕南秋一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无实权太子是如何一朝翻盘,干掉燕济的?” 宋闻琢道:“顾渊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啊!”宁雪汐着急道。 宋闻琢轻笑:“不是有师叔祖跟着吗?” “而且谁说我不去了,”宋闻琢眨眼,“魔族内乱,这不是攻打魔族最好的时候吗,召集其他几大势力来开会吧,正好他们应该还没离开。” 魔域,暗无天日。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永远笼罩着一层猩红与暗紫交织的诡谲天光。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顾执南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一抹幽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魔族重镇——阴安城。这里曾是魔域北方的中枢,是魔域最繁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黑色斗篷,将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随后寻了一处位于街角的破旧酒馆走了进去。酒馆里乌烟瘴气,充斥着劣质魔酒和汗臭的气息。顾执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默默听着周围魔族的交谈。 “听说了吗?泣血渊那边戒备又加强了,说是怕有人劫狱……” “劫狱?谁敢劫泣血渊?那可是魔君陛下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 “嘿嘿,那可说不准。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虽说如今成了阶下囚,可当年也是有些手段的,谁知道有没有老相好……” “哈哈哈你不会真觉得那清远宗的顾执南会来救他吧?” “这谁知道,万一呢?” “太子殿下身上不也有一半人族血脉吗,说不定人家会看在这一点同族的面子上来救呢?” “嗯?太子殿下有人族血脉,这是从那听说的?” 顾执南一顿,燕南秋的母亲是人类?自己与他的交集会和这一点有关吗? ----------------------- 作者有话说:之前因为感冒发烧导致更新时间有点阴间,今天作息调过来了,之后更新还是晚八到晚十之间,明天开始会多更[亲亲] 第73章 营救 那人很明显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顾执南将这事放在了心上,见对方准备离开,他拉了拉帽檐, 悄悄跟上去。 他跟着那中年魔族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破败的小巷。巷子尽头是堵死墙, 那人正欲掐诀施法,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快如闪电地点在他后颈要穴上。中年魔族连哼都没哼一声, 便软软倒了下去。 两道身影自阴影中显出身形, 正是傅云疏与殷离声。 “师叔祖?小师叔?”顾执南惊讶地压低声音,“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 傅云疏将昏迷的魔族踢到墙角, 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淡淡道:“我们又怎会真让你一个人孤身犯险,咱们兵分两路, 你明着交易,我与离声暗中潜入,伺机而动。” “若燕济守信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你顺利换人,我们便按兵不动, 护你们离开, 若他们出尔反尔……” 他眸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顾执南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紧:“即便如此但这样还是太冒险了,这里是魔族重地,守卫森严,人族修士进来就跟活靶子一样。” “无妨,”殷离声接话道, 他手中拿着一枚隐有魔气波动的黑色玉符,叹了口气,“燕南秋走的太匆忙,他在清远宗的屋子还未收拾。” “临行前霜宛找到我,说这枚玉符是从他的屋子里找出来的,我们之前见过,当时只是一枚普通的玉符,结果这次再看到时已变成了这样。” 顾执南接过,微微有些讶异:“这玩意居然能令人族伪装成魔族。” 殷离声点了点头,傅云疏看向地上昏迷的中年魔族:“此人是何来历?你为何跟踪他?” 顾执南将酒楼中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眉头紧锁:“我有一种预感,燕南秋的母亲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傅云疏略一思忖,抬手一道灵力打入那魔族体内。中年魔族闷哼一声,悠悠转醒,待看清眼前三人,尤其是感受到傅云疏身上虽刻意压制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威压时,顿时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魔域!”他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却在傅云疏冰冷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殷离声上前一步,断渊剑出鞘,剑身轻轻抵在对方咽喉,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可以饶你不死,若是有半句虚言,休怪我无情。” 剑柄微动,剑身刺破皮肤,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那魔族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大人饶命!” 傅云疏问:“你为什么说太子殿下有人族血脉。” 中年魔族脸色一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殷离声手腕微沉,剑身又入肉半分。那魔族痛呼一声,再不敢隐瞒,颤声道:“小……小的曾在魔宫当值。” “太子的生母……并非魔族,而是一位被囚在魔宫深处的人族女修。”中年魔族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这事在魔宫是禁忌,知情者不多,小的当年恰好被调去那边看守过一段时间,所以……所以知道一些。” “人族女修?”傅云疏眼神微凝,“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为何被囚?”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女修的事是禁忌,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小的也是一时喝酒喝大了才不小心说出来。” “不过那女修应该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修为极高,长得美性子也烈,被抓来后宁死不屈,让人折磨了很久。” “后来不知怎的,魔君陛下看中了她,强行……再后来,便有了太子殿下。” 中年魔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那女修生下太子后不久就消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魔君处死了当时所有近身伺候的仆役和部分看守。小的因为那段时间被临时调去别处,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关于那位女修的一切就都被抹去。” 小巷中一片寂静,傅云疏三人没有说话,只有那魔族粗重的喘息声。 顾执南是在思索自己是否有可能认识那女修,但他认识女修本就不多,最熟的就是宁雪汐,而且按燕南秋的年龄来算,他的母亲起码是顾执南师父那一辈,自己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么个人啊! 殷离声是纯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傅云疏…… 傅云疏闭了闭眼,仔细算了一下燕南秋的年纪,心中百转千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也就解释得通顾执南为何会想要炼制九转凝华丹,当年又因为什么原因与燕南秋合作成为他的“太子妃”。 第88章 但傅云疏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可能,如果是真的,未免太残忍了。 见几人都没反应,中年魔族点头哈腰道:“几位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您看……” 傅云疏指尖微动,一道禁制打入中年魔族体内:“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禁制发作,神魂俱灭。” 那魔族吓得连连磕头:“不敢!小的绝对不敢!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傅云疏撤去隔音结界,挥挥手:“滚吧。” 那魔族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子深处。 小巷重归寂静。远处魔都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此地气氛凝重。 “师叔祖,”顾执南声音沙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后日就是约定时间了,你正常去,我与离声先去泣血渊附近查探一下。” 傅云疏与殷离声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向泣血渊方向潜行。越是靠近魔域中心,守卫便越是森严。空中盘旋着许多魔族生物,地面上巡逻的魔兵一队接着一队,暗处还隐藏着无数探测气息的阵法。 两人借助那枚黑色玉符伪装出的魔族气息,又加上傅云疏高绝的隐匿术法,一路倒也有惊无险。但越是靠近泣血渊,傅云疏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泣血渊并非一处简单的牢狱,它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道巨大峡谷裂缝,深不见底,终年弥漫着浓郁的血色雾气和令人作呕的腥风。 峡谷两侧是陡峭的黑色岩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窟,据传每一个洞窟都关押着魔族重犯或是俘虏。 而峡谷的唯一入口,被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牢牢把守,堡垒上方魔气冲天,隐约可见数个气息强大的魔族将领坐镇。 两人潜伏在距离堡垒数里外的一处岩峰阴影中,远远观察。殷离声传音道:“师尊,那里守卫太严了,想要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潜入内部救人几乎不可能。” 傅云疏微微颔首,他神识扫过去,能清晰感受到堡垒内外至少有三位魔将级别的气息,其中一道尤为隐晦深沉,很可能就是五大魔将中的某一位亲自坐镇。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禁制、阵法、陷阱,层层叠叠,如同天罗地网。 其实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傅云疏打的,但傅云疏做不到直接将所有人同时一击毙命,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把消息传出去,那便不好了。 “看来燕济是铁了心要拿到九转凝华丹,”傅云疏目光幽深,“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殷离声道:“燕济既然如此想要九转凝华丹,那后日必定会将燕南秋给带出来,毕竟顾峰主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只能那时候再想办法了。” 同一时间,清远宗主峰。 灯火通明的议事殿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肃杀。上四宗、下五家的代表齐聚一堂,除了天机阁阁主陆砚辞、纪家家主纪元白等与清远宗交好的势力,九阳门掌门石晋、南境俞家长老等人也赫然在列,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闻琢换下了白日那身大红喜服,穿着一身玄色宗主常服,立于主位之前。他神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在场众人。 “诸位,白日之事,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宋闻琢声音沉稳,掷地有声,“魔族魔将离煞,堂而皇之地闯入我宗盛事,挑起两族矛盾,此等行径,已非挑衅,而是对我修真界尊严的公然践踏!” 石晋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宋宗主此言差矣。那燕南秋本就是魔族太子,顾峰主与他之间……咳咳,关系匪浅,魔族以此要挟,说到底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如今顾峰主既然已经决定前往,我们何不静观其变?贸然兴兵,恐引发两界大战,生灵涂炭啊。” 俞家长老也帮腔道:“石掌门所言甚是。况且,魔族内斗,燕济复辟,对我正道而言未必不是好事。他们斗得越狠,我们越可坐收渔利。何必此时插手,引火烧身?” “坐收渔利?”纪家家主纪元白发出一声冷哼,“石掌门,俞长老,你们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离煞敢孤身闯我清远宗,当真只是为了一颗丹药?他如此肆意羞辱,摆明了是在试探我们正道的底线!若此番我们忍气吞声,明日他们就敢兵临城下!” 秦怜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慢悠悠道:“纪家主说得不错。” 宋闻琢接过话头,声音陡然提高:“诸位!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宋某多说,魔族狼子野心,今日他们可以闯入清远宗,明日就可以闯入九阳门、妙音宫、天机阁!可以屠戮俞家、林家、谢家、纪家!”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石晋和俞家长老:“石掌门,俞长老,你们当真以为,魔族壮大之后,会放过你们吗?当年魔族肆虐,九阳门祖师血战陨落,俞家更是几乎灭门,这些血海深仇,难道你们都忘了?” 石晋和俞家长老脸色变幻,被宋闻琢的话戳中了痛处。 “况且,”宋闻琢语气放缓,却带着更强的说服力,“此时正是攻打魔族的最佳时机,燕济刚刚脱困,根基未稳,魔族内部人心浮动,而我们,几大势力齐聚,高手云集,更有师叔祖在魔域接应,何愁拿不下魔族?” 他环视众人,掷地有声:“此乃天赐良机,趁其内乱重创魔族,至少可换得修真界数百年太平,若错失良机,待魔族整合完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在座的每一位!” 殿内一片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各派代表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纪元白率先表态:“纪家愿随宋宗主出征。” 秦怜月颔首:“妙音宫附议。” 陆砚辞微微笑道:“天机阁责无旁贷。” 其他几家的代表也纷纷点头。 会议散场,时间紧迫,各派都紧赶慢赶回去准备。 段璇与楚瑜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月色清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师姐,”段璇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忧虑,“你说顾峰主他能平安回来吗?还有燕南秋……” 她想起那个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总是笑眯眯的裘南,心里便是一阵难受。 楚瑜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月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师姐?”段璇停下脚步,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从刚才在殿内,我就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 楚瑜恍然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这几日事情太多,没休息好。” 段璇却蹙起眉头。她与楚瑜一同长大,最是了解这位看似温和实则内里自有丘壑的师姐,她从未露出这般不安的神情。 “师姐,”段璇握紧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自己憋着。” 楚瑜指尖微颤,避开了段璇清澈的目光。她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摇头,反手握住段璇的手,力道有些大:“我真的没事,阿璇别担心。” 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段璇,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段璇还想再问,楚瑜却已松开手,快步向前走去:“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准备出发的事。” 看着楚瑜略显仓促的背影,段璇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她总觉得师姐瞒着什么事。 三日后,魔域,泣血渊入口。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峡谷上空,与谷中蒸腾的血色雾气混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顾执南孤身一人站在那座巨大的黑色堡垒前方。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堡垒沉重的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魔兵鱼贯而出,分列两侧,杀气腾腾。紧接着,几道强横的气息自堡内传出。 离煞当先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阴鸷模样,身后跟着另外两位气息同样不弱的魔将。而在他们中间,被两名高大魔兵押解着的,正是燕南秋。 比起画面中所见,真实的燕南秋看起来更加凄惨。他身上的黑衣破损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尘土,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那道魔纹也黯淡无光。最触目惊心的是穿透他琵琶骨的两条粗大玄铁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燕南秋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全靠魔兵架着。 顾执南闭了闭眼,再怎么说也有点师徒情分在,如今见故人这般模样,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太子妃殿下,果然守时。”离煞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在顾执南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恶意,“丹药可带来了?” 第89章 顾执南抬起手,亮出玉瓶,声音冷硬:“人我见到了,丹药在此。先放人,再给丹。” 离煞嗤笑:“顾峰主,这里可是魔域,规矩得按我们的来。先把丹药交出来,验明无误,我们自然放人。”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顾执南分毫不让,“一手交人,一手交丹。否则,我宁愿毁了这丹药,大家鱼死网破。” 他语气决绝,周身剑意隐隐流动,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架势。 离煞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似乎接到了什么指示,冷哼一声:“好!就依你!” 他一挥手,押着燕南秋的两名魔兵上前几步,停在双方中间的位置。顾执南也缓步上前。 距离拉近,顾执南能更清楚地看到燕南秋的状况。他紧闭着双眼,睫毛上似乎凝着血珠,嘴唇干裂破皮,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在顾执南靠近时,那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顾执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玉瓶递向离煞。离煞一把抓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冽纯净、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香弥漫开来,甚至暂时驱散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魔气。 离煞眼中闪过贪婪与喜色,仔细查验片刻,确认无误后,朝着押解燕南秋的魔兵点了点头。 魔兵松开手,燕南秋失去了支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顾执南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接住人,那魔兵却又将燕南秋拽了回去。 顾执南顿时冷下脸,“这是何意?” 离煞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狞笑:“顾峰主别急嘛。丹药是真的,我们自然守诺,太子殿下这就还你。只不过……”他话音一顿,眼中恶意几乎要溢出来,“我们君上念及旧情,想请太子妃殿下也一同留下,在魔宫小住几日。” 顾执南脸色骤变:“离煞!你无耻!” “哈哈哈!”离煞狂笑,“无耻?兵不厌诈,顾峰主不会连这都不懂吧?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两位魔将以及周围蓄势待发的魔兵瞬间暴起,无数道魔气锁链、刀光剑影向顾执南笼罩而来! 顾执南早有防备,在离煞变脸瞬间,一道凌厉剑光已冲天而起,斩断拽住燕南秋的魔兵手臂,同时将燕南秋拉至身后护住。他左手持剑,右手迅速将一颗丹药塞入燕南秋口中,他怕打着打着下一刻燕南秋就死在这了。 丹药入口即化,燕南秋闷哼一声,身上气息陡然紊乱,却又缓缓平复下来。 “走!”顾执南低喝一声,剑光化作一片光幕,暂时挡住扑面而来的攻击,带着燕南秋便要向后急退。 然而,离煞等人岂会让他如愿?三位魔将联手,魔威滔天,加上早有布置的阵法禁锢,顾执南只觉得周身灵力运转滞涩,如同陷入泥沼,退路更是被彻底封死。 眼看两人就要被重新擒住,异变再生。 “嗡——!” 一道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邪祟的剑鸣骤然响彻泣血渊上空! “咔嚓”一声脆响,那无形的禁锢如同玻璃般碎裂! “谁?!”离煞又惊又怒,挡下那道冰寒剑气。 他骇然抬头,只见高空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踏空而立。 正是傅云疏与殷离声。 傅云疏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离煞,看来燕济是打定主意要与我清远宗开战了。” 离煞脸色铁青,心中暗骂。 “怀微仙尊果然名不虚传!”离煞咬牙道,“但这里是魔域!你以为凭你们三人,能走得掉吗?!” 他话音未落,堡垒中警钟长鸣,更多魔族高手的气息涌现,远处魔都方向也传来数道强大的魔气波动,正在急速赶来! “走!”傅云疏当机立断,不再纠缠。 “拦住他们!”离煞气急败坏地嘶吼,正准备与另外两位魔将率先追去,身后黑压压的魔兵魔将如同潮水般涌出堡垒。 追兵越来越多,魔域深处赶来的高手也逐渐逼近。傅云疏虽强,但带着三个后辈,又要应对无数攻击和沿途激活的禁制,速度不免受到影响慢了下来。 眼看就要被合围,突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与喊杀声!无数道璀璨的灵光、剑气在天际闪烁! “那是……”殷离声回头望去,只见天际灵光闪耀,战旗猎猎,隐约可见清远宗、天机阁、纪家、妙音宫等各派的标志。 离煞等人也察觉到了后方的惊天变故,追势不由得一缓。 “离煞大人,还追吗?”身旁的部下问。 今日为了追顾执南已经出动了魔族大半兵力,如今修真界大军压境,若继续追下去,后方可就守不住了。 离煞摇了摇头,嗤笑道:“没有追下去的必要了。” 魔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从来就不想将顾执南留下。 第74章 女人 离煞带着魔兵迅速撤回前去支援魔都防线。傅云疏等人压力骤减, 一路再无阻拦,顺利冲出魔域范围,来到修真界联军在边境设立的临时大营。 见到四人平安归来, 宋闻琢紧绷的神色终于松缓几分,快步上前。 他先是对傅云疏和殷离声行礼:“师叔祖, 小师叔,辛苦。”目光随即落在顾执南身上,见他虽气息不稳、衣袍染尘但并无大碍, 眼中担忧才彻底褪去。 最后, 宋闻琢看向被顾执南半扶半拖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燕南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会伤得如此重, 宁师妹劳烦你了。”宋闻琢侧身,对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宁雪汐道。 宁雪汐虽仍对燕南秋心有芥蒂,但医者仁心, 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搭上燕南秋的腕脉。她指尖灵力探入,脸色渐渐凝重。 “神魂受损极重,经脉多处断裂,不好治啊。” 傅云疏沉声道:“先带他去疗伤, 所需药材从宗门库房调取, 务必全力救治。” “是,师叔祖。”宁雪汐点头,示意身后医修上前,小心地将燕南秋抬上担架,送入营中专门设立的医帐。 众人散去,营门前只剩下傅云疏、殷离声和宋闻琢。 “师叔祖,此行可还顺利?燕济那边……”宋闻琢问道。 傅云疏简要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眉头微锁:“很奇怪,燕济并未出现。” “无论如何,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救出来就好。”宋闻琢叹道。 “不过联军暂时不会回去,燕济重出江湖,总得给他来个下马威好好敲打敲打,让他知道修真界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傅云疏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好,此战你全权处置,若有需要,我再出手。” 他顿了顿,“眼下,我另有一事需要查证。” “师叔祖请说。” 傅云疏目光望向魔域方向,声音低沉:“关于燕南秋的生母我有些在意,想再去找找线索,问清楚当年关押那女修的具体位置。” 殷离声道:“师尊,我与您同去。”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宋闻琢则道:“师叔祖小心,魔域如今戒备必然更严。” “无妨,我们去去便回。” 再次潜入魔域,因大战将起,各处守卫更加森严,气氛紧绷。但傅云疏修为高绝,殷离声又有玉符伪装,两人避开主要战场和巡逻队,悄然回到了那日的小巷附近。 那中年魔族果然还在这一带活动,似乎并未将上次的遭遇说出去。 趁他拐进个小巷子时,傅云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对面,殷离声则堵住了去路。 那魔族见到两人,吓得手中酒碗“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大、大人……您、您怎么又……” “再问你几个问题。”傅云疏声音平静却隐含威压,“当年关押那名人族女修的地方具体在魔宫何处?” 中年魔族浑身一抖,哭丧着脸:“大人,小的真的只知道个大概啊!那是魔宫禁地中的禁地,我……我不敢说啊。” 殷离声直接抽出剑:“说出来你还有活的希望,不说必死无疑。” 中年魔族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大人饶命!那地方……那地方是魔宫最西处的一个宫殿。” “当年看守那女修的,除了被处死的,可还有活口?”傅云疏问。 中年魔族摇头如拨浪鼓:“没了没了!魔君陛下当年大发雷霆,相关人等几乎杀绝了!” 傅云疏深深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说谎,再次打入一道更隐蔽的禁制:“记住,管好你的嘴。” 那魔族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离开小巷,傅云疏和殷离声朝着魔宫西北角的方向潜行。 第90章 “师尊,”殷离声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道,“你是对燕南秋母亲的身份有猜测吗。” 傅云疏沉重地点了点头,“希望我猜测的是错的。” 魔宫西北角比想象中更加荒凉破败。高大的宫殿建筑虽然依旧矗立,但墙体斑驳,缠绕着厚厚的蛛网,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中年魔族所说的那处宫殿位置更是偏僻,几乎紧贴着魔宫最外围的高墙,周围甚至没有像样的道路,只有疯长的、颜色暗红的荆棘丛。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宫殿紧闭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大门前。 傅云疏抬手想要推门,殷离声拦住了他:“师尊,让我来吧。” 他愣了一下,高大的青年趁着这片刻功夫推开门,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怎么说呢,傅云疏眨了眨眼,他感觉殷离声像在孔雀开屏。 以前没细想,现在却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走吧师尊。”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恐怕比这世上最好看宝石都要美。 殿内一片漆黑,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只能看到空旷的大殿和满地狼藉——碎裂的桌椅、倾倒的屏风、扯烂的纱幔……这里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破坏。 傅云疏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球,照亮了殿内。 光线所及之处,满目疮痍。有深深的抓痕留在墙壁上,地面也有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一些角落里甚至还散落着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锁链。 殷离声看得心头沉重,不难想象当年被囚于此的人,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抗争。 傅云疏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最终停留在内殿方向。他抬步走去,脚步很轻,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内殿比外殿稍小,陈设同样破败,但隐约能看出曾经的格局。一张倾倒的梳妆台,一面碎裂的铜镜,一张只剩下框架的拔步床……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用碎石和枯草勉强堆成的窝。 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生活过。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细细感受着这片空间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时光太久远,大部分痕迹都已湮灭,但某些深刻的执念、强烈的情感,依然会留下印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殷离声:“离声,将你身上那枚玉符取出。” 殷离声依言取出那枚黑色玉符。玉符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表面流转的魔气似乎受到了此地气息的牵引,变得活跃起来。 “这玉符是燕南秋贴身之物,常年佩戴,必然沾染了他和他生母的气息。”傅云疏解释道,“此处是他们母子长期生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们的气息印记,以此为引,配以特定的‘溯影阵’,或许能窥见些许当年的片段场景。” 他边说,边抬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灵光流淌,一道道玄妙的符文成型,最后生成了一个淡银色的阵法。 “将玉符置于阵眼。”傅云疏道。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玉符放入阵法中央。玉符落入的瞬间,整个溯影阵猛然一亮,发出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阵法中心的光晕开始剧烈波动,一些模糊的光影在波动中逐渐显现、凝聚……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素白的衣裙,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里只有高耸的、布满禁制的黑石墙壁,以及墙壁上方一小片永远阴沉灰暗的天空。 她的长发未曾仔细梳理,只是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画面晃动了一下,视角似乎降低了,变成了一个孩童的视线。一只小小的、有些脏污的手,怯生生地拽了拽女子的裙角。 女子转过身来。 光晕中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她极美的轮廓,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只是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悲伤,以及厌恶。 那厌恶如此清晰,甚至刺痛了旁观者的眼睛。然而,孩童似乎并未察觉那份情绪,他只是仰着小脸,将脏兮兮的手心摊开,里面是一块被摩挲得光滑的、带着点花纹的暗红色小石头。 他献宝似的将石头举高,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 女子猛地挥袖,一股并不算强却带着烦躁与抗拒的力量拂开了孩童的手! “别碰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厌恶和……自我厌弃。 小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孩童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变成茫然和受伤。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又看看滚远的石头,最后只能用带着泪光的双眼怯生生地望向母亲冰冷而厌恶的侧脸。 女人偏过头,避开了孩童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就在这时,殿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身着华贵魔君服饰的燕济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魔侍。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傲慢,目光扫过殿内,在女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 “南晴,本君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嘲讽,却掩不住其中的强势与占有欲,“宋拂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总是这般倔强?只要你肯顺从,本君可以给你最好的一切。” 南晴猛地转身,那双盛满疲惫与悲伤的眼睛此刻燃烧起熊熊怒火,锐利如剑,直刺燕济:“滚出去!”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燕济,你趁人之危,杀我夫君,戮我同族,毁我清白,囚我在此,此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向你这种人渣低头!” 燕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为阴沉的怒色:“南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君念在旧情才对你一再容忍,你真以为本君拿你没办法?” “旧情?”南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而充满讽刺,“你我之间,只有仇,只有恨,何来旧情?我的夫君只有宋拂!” “好!好得很!”燕济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暴涨,“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君心狠!” 他猛地抬手,一道漆黑的魔气化作利爪,裹挟着腥风,直抓南晴面门! 这一击狠辣无比,显然已动了真怒,然而,画面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溯影阵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中央的黑色玉符“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尘埃中,表面光华内敛,仿佛耗尽了力量。 殿内重归死寂与昏暗,只有傅云疏指尖的光球,映照着他凝重无比的面孔。 “我……”傅云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认识那个女子。” “她叫南晴,和夫君宋拂都是我师兄流霜真人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侄。” “他们也是宋闻琢的父母。”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好像没有人猜对女修的身份,其实番外合集第一章 提过几句小宋的父母,不过肯定没有人联想到这[捂脸偷看] 第75章 异常 傅云疏其实早有猜测。 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后, 清远宗有派人去寻找宋拂夫妻的尸身。 最后找到的只有宋拂的尸体,没有南晴的。流霜真人并没有在意此事,于修士而言, 没留下尸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知道和人对打的时候对方用了什么诡谲的术法。 宋拂和南晴留在清远宗的命灯已灭, 两人的死亡是事实,而且还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宋闻琢,流霜真人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尸身的事了。 因此, 包括傅云疏在内所有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 南睛居然没有死。 “燕济,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傅云疏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宋拂与南晴是他的师侄, 他还曾喝过两人的喜酒,宋闻琢更是他疼爱的后辈,这种深仇大恨, 傅云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师尊,”殷离声也不太好受,“这件事……要告诉宋宗主吗?” 傅云疏想了想,还是点头到:“还是告诉他吧,虽然真相令人难以接受, 但闻琢有权利知道。” 如此, 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关下大门前,傅云疏突然叫住了殷离声。 “离声,”他的视线与殷离声相撞,“我曾经在殷家使用过溯影阵。” “是……吗?”殷离声的身体僵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带着紧张与期盼。 第91章 无奈, 傅云疏只是摇了摇头,“若是有结果,我早就告诉你了。” 殷离声垂下了头,的确,他应该想到的。 “离声,”傅云疏抬头,魔界的天空没有繁星,只有暗沉的云雾。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有些飘渺,“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闻言,殷离声瞬间慌了神,有些着急地握住傅云疏的手,委委屈屈道:“师尊是要赶我走吗?” “想什么呢,”傅云疏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反握住殷离声的手。 “等此间事了,我同你去北境,”傅云疏认真地看着殷离声,“我们好好调查殷家的事。” 这个念头傅云疏一直都有,最近愈发清晰。除了因为殷离声实力渐长,还有另一层原因—— 他喜欢上了殷离声。 傅云疏其实并不太纠结殷离声与段璇那所谓的官配感情线,反正他本就不在乎原书剧情。 他爱上的,是眼前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共同拥有无数美好回忆的殷离声。 殷离声大概率也是喜欢他的,这是傅云疏认真琢磨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身份、地位、实力等隔阂让殷离声踌躇不前,傅云疏自然不在意这些,他固然可以告诉殷离声这些都不是两人之间的阻碍。 但是有一件事是永远无法越过去的——殷家的灭门惨案。 傅云疏能察觉到,只要这件事一天没解决,殷离声就一天不会安稳。 他这些年努力修炼,其中何尝没有殷家惨案的原因,这件事始终是殷离声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一天没有拔出来,殷离声就一天没法坦然去享受新的可能。 傅云疏想拔掉这根刺。 殷离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似乎被堵住,最后只哑着声音道:“多谢师尊。” 怎么办啊师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另一边,修真界的营地。 燕南秋挣开眼,身边的医修见他醒了,准备出门寻宁雪汐,被他婉言拒绝。 “天色已晚,还是不麻烦宁峰主了,明日再寻也不迟。”燕南秋浅浅一笑。 医修见燕南秋气色尚可,说话条理清晰,加上夜色已深,确实不便打扰峰主,叮嘱了几句好生休息,退出了医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燕南秋脸上那抹浅淡而温和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漠然。他缓缓坐起身,动作牵动了内腑伤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在燕南秋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比起在清远宗作为“裘南”时的跳脱飞扬,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冷漠。 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五官轮廓依旧精致,甚至因这份苍白而更添了几分破碎感,但眉眼间的线条却变得冷硬锐利。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下了床榻,无声地走到帐帘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后,这才轻轻掀开一角,闪身而出。 很快,燕南秋来到了顾执南的营帐附近。帐内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投射在帐壁上,似乎靠得很近。 燕南秋在阴影处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神识敏锐,即便隔着营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两人的气息和那不加掩饰的亲密。 帐内。 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许是气氛使然,也或许是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顾执南与宋闻琢的距离在无声中拉近,呼吸交缠,最后,唇瓣轻轻贴在了一起。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珍重。但很快,干柴烈火,气氛升温。 这个吻迅速变得深入而热烈。 顾执南的手掌扣住顾执南的后颈,将他更紧地压向自己,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深沉的眷恋。宋闻琢起初只是有些笨拙地回应,渐渐地也抛开了所有顾忌,双手环住顾执南的腰身,近乎凶狠地回吻过去,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 帐内温度悄然攀升,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交织着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燕南秋离远了些,抬头望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嫉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大概只有一点疑惑。 这怎么跟他知道的不一样? 燕南秋在外面站了很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前。 “顾峰主,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帐内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慌乱间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 半晌,他听顾执南道:“请进。” 燕南秋掀帘进去,很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气味。 顾执南与宋闻琢已分开,各自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坐在了案几两侧。 宋闻琢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未褪尽的薄红,眼神却已恢复平日的温和。顾执南神色如常,只是耳根处隐约可见一点红晕,他不动声色地为燕南秋倒了杯热茶。 “燕……道友,”顾执南顿了顿,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深夜前来,可是伤势有碍?” “我来,”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为了拿回九转凝华丹。” “你猜到了?”宋闻琢有些讶异。 燕南秋语气平淡无波,“怀微仙尊的手段我心知肚明,真正的丹药想必还在顾峰主这里。” 宋闻琢眸光微闪,看向顾执南。那枚丹药是他耗费数百年呕心沥血找找齐药材炼制而成的,如今顾执南还未恢复记忆,就这样贸然给出去,宋闻琢不放心。 营帐内一时寂静。 烛火跳跃,映着燕南秋苍白的脸,“顾峰主,你应该有预感,那枚丹药本就是为我而制,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顾执南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他虽未恢复记忆,但种种线索和直觉都告诉他,燕南秋所言非虚。 宋闻琢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顾执南,又看向燕南秋,声音带着压抑:“燕南秋,你此言何意?即便如你所说,但是丹药是执南费尽心血所得,岂能你说要就要?” “宋宗主不必动怒,”燕南秋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暗金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生来便是半魔,在魔域……是卑贱与耻辱的象征。燕济视我为污点,从未给过半分温情,那些年,能活下来已是侥幸。” 他抬起眼,望向顾执南,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依赖与感激的光:“直到……我遇到了顾峰主。” “我在魔域边缘偶然救下了重伤的顾峰主,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 “后来……”燕南秋停顿了一下,宋闻琢气得发抖,傻子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顾峰主说会想办法解决我半魔血脉的隐患,让我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下,于是我们开始寻找镜月花,想要炼制九转凝华丹,净化我体内的魔血。” “可是……好景不长。”燕南秋的语气陡然低落下去,带着浓浓的哀伤与痛苦,“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被燕济发现了,他勃然大怒亲自带人前来捉拿我们,那一战……很惨烈。” 燕南秋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顾峰主为了护我,拼死相搏,受了很重的伤……而我……我被燕济捉住,强行带回了魔宫。” “燕济封住了我的记忆,我整日浑浑噩噩,只隐约记得要去清远宗,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他看向宋闻琢,语气诚恳:“宋宗主,我知道说这种话很冒昧,但我真心祝您和顾峰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至于九转凝华丹……好歹让我留个念想。” 宋闻琢:“……”你还怪有礼貌的。 营帐内,烛火静静地燃烧。 宋闻琢的脸色已然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拿给他。”宋闻琢冷笑道。 顾执南茫然地“啊”了一声。宋闻琢火气更盛,“我让你拿给他,不然你准备留着这玩意天天在我面前回忆老相好吗?” 顾执南默然,乖乖交出九转凝华丹。 燕南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一抹极其诡异、复杂难辨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嘴角。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不要急!虽然这章的小燕很诡异,但他是妥妥的好人,而且顾燕不是老相好,没有过感情,下一章就解释了[求求你了] 第76章 夺舍 第92章 营帐内, 顾执南有些无奈地握住宋闻琢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你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何必动怒气坏自己。” 顾执南在失忆之前就爱上宋闻琢了,绝不可能中途移情别恋,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燕南秋那番话不过是刺激两人想要九转凝华丹罢了。 “反正本来也是要给他的,无所谓了。”顾执南安抚道。 “不过,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宋闻琢思索着。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傅云疏进来了。 “闻琢。”傅云疏的声音打断了宋闻琢的思绪。 宋闻琢和顾执南同时起身行礼:“师叔祖。” 傅云疏的目光在宋闻琢脸上停留片刻,见他虽神色有些不对, 但还算平静, 便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坐下, 他和殷离声也在案几对面落座。 “师叔祖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宋闻琢询问。 傅云疏没有立刻回答,他先看了一眼顾执南, 又看了看宋闻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营帐内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沉默而渐渐沉重下来。 殷离声也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宋闻琢似乎也预感到了这不妙的气氛,紧紧攥住顾执南的手汲取力量。 “您说吧。”他有些紧张道。 “闻琢,”傅云疏终于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重重压在宋闻琢心头。 “关于你的母亲南晴……有些事情, 我们一直弄错了。” 宋闻琢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他放在顾执南身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师叔祖……此言何意?” “当年那场战役后,宗门派人去寻你父母的尸身,只找到了你父亲的遗体,而你母亲的并未找到。” 宋闻琢的呼吸窒了一下, 隐约猜出来了什么,喉咙发紧:“这……当年流霜师祖曾言,修士陨落,尸身无存也是常事……” “是常事,”傅云疏有些悲伤,“但这一次,不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直言:“我与离声方才潜入魔宫动用秘法探查,证实了一件事——你的母亲南晴当年并未战死,她被燕济设计掳走,囚禁于魔宫深处长达数百年,而燕南秋,大概率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宋闻琢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被带倒在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宋闻琢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不可能……”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母亲……母亲她……” 宋闻琢如遭重击,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顾执南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两岁时宋闻琢便已丧父丧母来到清远宗,是以他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可那毕竟是宋闻琢的生身母亲,听闻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实,宋闻琢怎能不愤怒,怎能不悲伤。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宋闻琢的喉咙。他猛地推开顾执南,双手抱住头,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剧烈地颤抖。 残酷的真相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宋闻琢心上来回切割,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统统绞得粉碎。 “燕济……燕济!!!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宋闻琢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嘶吼声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顾执南死死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制住他近乎失控的动作,自己的眼眶也已通红,声音哽咽:“闻琢!闻琢!冷静!师叔祖在这,我们也在,这个仇一定会报!但你现在要冷静下来。” 傅云疏也上前一步,一指点在宋闻琢眉心,一股清冽平和的灵力注入,强行帮助他稳定几近崩溃的心神。 许久,在傅云疏灵力的安抚和顾执南不断的呼唤下,宋闻琢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他瘫坐在顾执南怀中,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师叔祖……”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母亲……她……最后……怎么样了?” 傅云疏缓缓摇头:“溯影阵看到的画面有限,我也不知后续,这事恐怕只能问燕南秋了。” “燕南秋,对,还有燕南秋,”宋闻琢像是才反应过来,踉跄着想要去找燕南秋。 他不再耽搁,出了主帐径直朝着安置燕南秋的医帐快步走去。 夜色已深,营地中大部分区域都已安静下来。来到医帐前,宋闻琢脚步微顿,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掀开了帐帘。 帐内空无一人。 床榻上的被略显凌乱,案几上的水杯茶壶摆得规整,但本该在此处的人——燕南秋,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顾执南眉头紧皱,上前探查。床榻冰冷,显然已离开多时。 “他没有回来,”宋闻琢笃定道,“从我们那离开后,他一直没回来。” 傅云疏询问:“怎么回事?” 顾执南迅速将方才燕南秋前来讨要丹药,以及那番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话复述了一遍。 傅云疏听完,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没等他抓住那点想法,外面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营地东侧传来!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凄厉的惨叫、惊呼。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营帐顶端的灰尘簌簌落下,案几上的杯盏“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发生了何事?!”宋闻琢脸色骤变,瞬间从悲痛与愤怒中抽离,恢复了宗主应有的冷静与锐利。 四人疾步冲出医帐。只见营地东侧,原本整齐的营房已然变成一片火海与废墟!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无数弟子和修士在火海中挣扎、奔逃、惨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敌袭!备战!”殷离声厉喝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营地外围的防御光幕骤然亮起,却在一道道裹挟着浓郁魔气的攻击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压压的魔族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在最前方的,正是魔将离煞。他面容狰狞,不断轰击着摇摇欲坠的防御阵法。 “离煞!”宋闻琢眼中寒光闪过,长剑出鞘,就要冲上去。 “闻琢,你去组织弟子稳住防线,救治伤员!”顾执南一把按住他,声音急促却条理分明,“这里交给我和师叔祖!快!” 宋闻琢看了一眼傅云疏,见师叔祖微微颔首,便不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冲向混乱最甚的东侧,长啸声中,清远宗弟子迅速集结,迎向攻入营地的魔族先锋。 傅云疏则悬浮在半空,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整个战场。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厮杀呐喊的普通魔族士兵,牢牢锁定了正在疯狂攻击防御大阵核心节点的离煞。 不对劲。 傅云疏眉头紧锁。离煞虽是魔将,但以其修为和兵力,想要如此迅速地突破联军外围防线,甚至制造出如此大规模的爆炸和内乱,绝非易事,除非……联军内部早有接应,而且接应者的身份不低。 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的是,从燕济复出到现在,魔族动作不断,但燕济却始终没有现身过,为什么? 燕济重掌魔域,正是需要立威之时。如此重要的袭击,他本人为何不现身?即便不亲自出手,也该坐镇后方,统筹全局。可傅云疏的神识扫遍战场,除了离煞,竟再无其他魔将级别以上的气息。 傅云疏脑海中,之前那稍纵即逝的灵光再次闪现,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燕南秋拿到九转凝华丹后立刻消失、营地随即爆炸内乱、魔族精准进攻、燕济始终不见身影……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救出燕南秋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离煞虽然现身阻拦,但并未真正拼命,更像是在……演戏?配合? 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他们从魔族手中救下的不是燕南秋,而是燕济呢? 一个占据了燕南秋身体的燕济。 第93章 ----------------------- 作者有话说:在渣爹的视角里,顾燕的故事大致就是上一章那样,所以他才会觉得怎么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而且更令他难绷的一点,他以为小顾喜欢小燕,但其实人家喜欢的是南睛和真爱生下的小宋,所以渣爹更不爽了 第77章 月雾 带着结果去推理过程, 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从溯影阵中的内容来看,燕南秋在魔族的日子并不好过,半魔血脉让他既不受魔族待见也不得南晴喜爱, 这样没有任何助力的他能不受任何阻碍轻易推翻燕济的统治?反正傅云疏不太信。 而且,燕南秋上位的时间与顾执南失忆的时候是同一年, 傅云疏现在十分怀疑,从始至终魔族的统治者就一直是燕济。 事情的经过可能是,当年外出游历的顾执南经过魔族遇到了南晴与燕南秋, 顾执南知道了南晴的身份, 所以想帮他们逃离燕济的魔爪。 这件事应该被燕济知道了,结果大概是两败俱伤。顾执南重伤失忆改名, 南晴可能真的死了,不然那处宫殿不可能如此荒凉。 燕济估计也没落到好,他的身体很有可能出现了问题, 不然他不会想要夺舍燕南秋。 此后几百年,燕济一直占用燕南秋的身体,以燕南秋的身份统御魔族。 几十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燕南秋重新夺回身体却也失忆变成了少年模样拜师清远宗, 直到在幽墟被逄仞发现。 而燕济费尽心机设计今日的局, 就是想要九转凝华丹。 九转凝华丹之所以难得,是因为它有九种堪称奇迹的功能,其中一种就是固魂。 燕济是纯种的魔皇血脉,燕南秋是人魔混合,他想是完美无缺地夺舍燕南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九转凝华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燕济知道即便以燕南秋要挟,顾执南也不一定会把九转凝华丹魔族, 所以他将“燕南秋”放了回去,直接从顾执南手中拿到九转凝华丹,顺便也给修真界来个重创。 想通了这些后,傅云疏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快速宋闻琢身边,语速极快地将自己的推测简明扼要道出。 宋闻琢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师叔祖,现在该如何?”宋闻琢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嘶哑地问道。 “燕济此刻最要紧的,是找一处绝对安全之地,炼化九转凝华丹,完成最后的夺舍。”傅云疏目光扫向魔域深处,“他刚刚服药不久,药力尚未完全化开,此刻正是他最脆弱、也是阻止他的最佳时机!” “我去追!”宋闻琢立刻道。 “不,”傅云疏抬手制止,“你是联军主帅,此刻营地遇袭,伤亡惨重,军心浮动,更需要你坐镇指挥,稳定局面,防备魔族后续进攻,这件事就由我和离声去办。” 宋闻琢也明白傅云疏说得在理,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留下来,师叔祖您一定要小心!” “执南,你留下协助闻琢。”傅云疏又对顾执南叮嘱一句,随即与殷离声化作两道流光,冲破战场边缘的魔族封锁,朝着魔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离煞见状,想要阻拦,却被宋闻琢和重新组织起来的联军高手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傅云疏与殷离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途遇到零星的魔族巡逻队,两人根本不予纠缠,直接以强横的修为碾压而过,留下一地狼藉。 终于,那座巍峨狰狞、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魔宫,出现在视野尽头。 然而,就在魔宫入口处,有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人身材魁梧,肤色青黑,头生弯曲牛角,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巨斧,正是五大魔将中的蛮犀。 另一人身形飘忽,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让人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幽绿如同鬼火的眼睛,手中把玩着几枚不断旋转、发出“呜呜”尖啸的黑色骨刃,正是影魇。 五大魔将中剩下的两位全在这了。 蛮犀看到傅云疏和殷离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斧重重顿地,砸得广场地面龟裂:“怀微仙尊,此路不通!速速离开!” 影魇没有说话,只是那幽绿的眼眸死死锁定二人,冰冷阴毒的气息如同毒蛇,悄然蔓延。 傅云疏身形停在半空,目光平静地扫过两名魔将,最后落在那紧闭的魔宫正殿大门上。 他没时间同这两人纠缠,不然燕济恐怕真的要成功了。 “师尊,”殷离声上前一步,挡在傅云疏身前,断渊剑上寒光闪烁,“这两个魔将交给我,您快去阻止燕济,不能让他完成夺舍!” 傅云疏眉头微皱:“离声,他们……” “弟子可以!”殷离声回头,望向傅云疏,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看着徒弟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毫不退缩的决心,傅云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深深看了殷离声一眼,重重点头:“好!你自己小心,拖住他们即可不必死战,若见势不妙,立刻撤退!” “弟子明白!”殷离声朗声应道,转身,持剑面向两大魔将,周身气势陡然攀升,竟隐隐有与对方分庭抗礼之势! 傅云疏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蛮犀与影魇。蛮犀怒吼一声,巨斧劈空斩来,却被一道骤然亮起的金色剑气拦下——殷离声已然出手! “你们的对手是我。”殷离声目光灼灼。 傅云疏速度不减,瞬间没入魔宫。沿途遇到的魔族守卫,甚至一些魔宫内的长老、供奉,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往往还未看清来人,便被凛冽的剑气直接斩杀。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那座位于魔宫最深处、被重重禁制保护的“万魔殿”时,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通道的尽头。 “楚瑜?”傅云疏看着拦在通道尽头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不解,“你为何在此?” 楚瑜身着一袭青色衣裙,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苍白与紧绷。她手握碧玉箫,眼神复杂地望了傅云疏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声音平静:“怀微仙尊,请您止步。” “止步?”傅云疏眉头微蹙,神识扫过楚瑜周身,并未发现明显的魔气侵蚀或被控制的痕迹,但她此刻的行为和状态显然不正常。 “楚瑜,我没时间陪你闲聊,你可知道里面是谁?燕济正在夺舍燕南秋,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让开!” 楚瑜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与痛苦,却很快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取代。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玉箫凑到唇边,急促而尖锐的箫音骤然响起! 这箫音并非妙音宫的术法,随着箫音扩散,通道两侧的石壁上竟凭空生出无数碧绿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藤蔓,朝着傅云疏疯狂缠绕而来。空气中,还弥漫开一股甜腻惑人的奇异花香。 傅云疏眼神一凝,身形未动,周身已浮现一层薄薄的灵力护罩。那刺耳的箫音撞在护罩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穿透。 那些碧绿藤蔓更是触碰到护罩的瞬间,便被极寒的灵力冻结、碎裂。 但傅云疏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攻击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楚瑜吹奏玉箫时,周身隐约流转的灵力上。 这气息……绝不是人族修士所有,更非魔族!而是属于一个早已被封印,如今人魔两界再未出现过的种族—— “妖族,”傅云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用的是妖族术法。” 楚瑜吹奏的动作猛地一滞,箫音出现片刻的紊乱。她抬起头,神色依然平静,继续催动灵力,更多的藤蔓和惑人花香弥漫开来。 “修真界营地的爆炸是你弄的。”傅云疏笃定道。 虽然他们之前带回去的是挑着燕南秋外皮的燕济,但燕南秋身体上的伤是实打实的,他没有时间去布置陷阱。 以那场爆炸的威力来看,一定需要不少时间来布置,而且那个方向也正好是妙音宫的驻营之地。 “楚瑜,你与妖族是何关系?你拦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傅云疏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迫人的威压,“是为了燕济?” 楚瑜紧闭双唇,不再回答,只是拼尽全力吹奏玉箫,操控着藤蔓发起一波波更猛烈的攻击,那惑人花香也越发浓郁,试图干扰傅云疏的心神。 第94章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傅云疏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周身灵气微微一盛,那些藤蔓便寸寸断裂,惑人花香也被彻底驱散。 “不愧是怀微仙尊,”楚瑜收起了玉箫,叹息一声,“普通的术法确实对你没用。” 她的气势骤然一变,修为瞬间暴涨,达到了渡劫巅峰,“楚瑜不过是我在人间玩过家家游戏的化名。” “我本名月雾,是如今的妖族圣女。” 第78章 误会 月雾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通道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傅云疏思绪翻涌。北境封印是由池度真人布下,数百年来一直由包括殷家看守,殷家覆灭后由几大势力轮流看守, 从未听说过有松动迹象。 眼前这个伪装成妙音宫弟子潜伏多年的妖族圣女是如何出来的? 月雾不再废话,身形已化作一道青色残影, 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手中碧玉箫不再是乐器,而是化作一柄翠色长剑,剑光流转间带着磅礴的妖力, 直刺傅云疏咽喉! 傅云疏不退反进, 寒泣剑早已握在手中,他迎了上去。 两剑相交, 青翠与冰蓝的剑光纠缠碰撞,爆发出的冲击波将通道两侧坚硬的魔岩石壁都刮下厚厚一层。 一击之后,两人同时后退数步。 傅云疏持剑而立, 眼神凝重,这妖族圣女的实力竟比预想中更强。 月雾手腕微颤,眼中也闪过讶色。她已全力施为,对方竟能如此轻易接下,怀微仙尊之名果然不虚。 “妖族蛰伏万年, 如今重现人间所图为何?”傅云疏沉声问道, “与魔族勾结掀起战乱,对你们有何好处?” “好处?”月雾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人族占据灵山福地万年,池度真人将我妖族驱赶至苦寒北境,设下封印,世代囚禁, 这份‘好处’,够不够?” 她剑势一变,不再硬拼,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无数翠色剑光从四面八方袭向傅云疏,每一剑都刁钻狠辣,直指要害。 傅云疏剑随身走,冰蓝色的剑光化作一片光幕,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寒泣剑的特性被发挥到极致,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连那诡异的妖力侵蚀都变得迟缓。 他看准一个空隙,一剑刺出,直指月雾心口,剑势看似不快,却封锁了对方所有退路。 月雾瞳孔微缩,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同时反手一掌拍向傅云疏肋下 傅云疏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寒芒凝聚,精准地点在对方掌心,挡下攻击。 两人过招数个回合,又同时退开。 “北境封印绝不可能无声无息被破,”傅云疏盯着她,“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潜入修真界的还有多少人?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搅乱人魔之战?” 月雾冷笑:“仙尊扪心自问,这种问题我会回答你吗?” 另一边,魔宫大门外。 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殷离声以一敌二,面对蛮犀与影魇两大魔将的围攻,他压力巨大,身上已多处挂彩,玄色劲装被划开数道口子,渗出暗红的血迹。呼吸略显粗重,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战意昂扬。 蛮犀力大无穷,巨斧每一击都气势磅礴,卷起狂暴的罡风,逼迫殷离声不得不正面硬接。而影魇则如同真正的影子般飘忽不定,手中的黑色骨刃神出鬼没,专攻殷离声防御的空隙和死角,角度刁钻阴毒,防不胜防。 两人配合默契,一力一巧,一明一暗,将殷离声牢牢困在战圈之中。 “小子,有点本事,能在我们二人手下撑这么久!”蛮犀一斧劈退殷离声,瓮声瓮气地吼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影魇没有废话,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下一刻,数道无声无息的黑色刃光,如同毒蛇吐信,从殷离声背后、脚下、头顶等多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袭来! 殷离声眼神一凛,断渊剑爆发出刺目光芒,他并未回头,而是将全身灵力灌注剑身,猛地一剑斩向地面! 剑气如同实质,轰然没入地面。以殷离声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骤然隆起、龟裂,狂暴的剑气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将那些袭来的黑色刃光尽数搅碎,甚至连影魇潜藏的身影都被逼得从阴影中踉跄现身。 但这一招消耗极大,殷离声脸色一白,气息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蛮犀抓住机会,怒吼一声,巨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当头劈下! 殷离声勉强举剑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中,殷离声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劈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广场边缘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结束了!”蛮犀大步追上,巨斧再次扬起。 影魇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殷离声侧方,骨刃直刺其太阳穴。 生死一线! 殷离声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股极为古老,远比殷离声自身修为更加浩瀚、也更加霸道的气息自他身体深处苏醒! 蛮犀和影魇脸色剧变,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殷离声眼中厉色一闪,手中断渊剑冲天而起。 一剑! 简简单单,毫无花哨的一剑! 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意志! 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瞬间淹没了蛮犀巨大的身躯和影魇飘忽的影子! “不——!”蛮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怒吼,庞大的身躯便在金色剑光中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影魇反应稍快,身体瞬间化作数十道黑影四散逃窜,但绝大部分黑影都被那无差别肆虐的剑光扫过,湮灭无形。只有最边缘一道极其淡薄的影子,勉强逃出了剑光范围,融入远处的黑暗,消失不见,气息却已微弱到了极点。 剑光缓缓消散。 殷离声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衣衫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灵力和心神。 他抬头,望向魔宫深处,那里传来的波动让他心惊。 “师尊……”殷离声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脱力而再次踉跄。 必须……必须去帮师尊 “小师叔!” 同一时间,月雾望向殷离声的方位,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罢了,反正马上就与我无关了。” 月雾的身形再次化作道道残影,攻击愈发凌厉密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并不与傅云疏硬拼,只是利用自身诡异的身法和术法不断纠缠、骚扰。 傅云疏心中焦急。他能感觉到万魔殿内的气息波动越来越剧烈,燕济的夺舍恐怕已到了最后关头,必须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妖族圣女! 他眼中寒光一闪,不再保留。寒泣剑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剑身之上,无数细密的符文亮起,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以下,就连通道中浓郁的魔气,都开始凝结成霜。 “冰封千里。” 一剑挥出,没有绚烂的剑光,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傅云疏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扩散。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结——墙壁、地面、空气中飘散的微尘、乃至……那道道青色残影! 月雾的速度再快,在这无差别的、冻结空间的寒意领域内,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的身形陡然一滞,露出了真身。 就是现在! 傅云疏身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色流光,直刺月雾眉心!这一剑,凝聚了他十成功力,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月雾脸色剧变,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仓促间,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碧玉箫上,箫身青光大盛,竟幻化出一头青鸾虚影,发出清越啼鸣,挡在身前! “轰——!” 冰蓝剑光与青鸾虚影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灵力疯狂肆虐,将整条通道炸得面目全非!碎石纷飞,烟尘弥漫! 待烟尘稍稍散去,只见傅云疏持剑而立,气息微乱。而月雾则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碧玉箫上出现了数道裂痕,光芒黯淡。她身前那青鸾虚影早已溃散。 “你输了。”傅云疏剑尖遥指,“告诉我,妖族究竟意欲何为?你们与燕济,是何关系?” 月雾抬起头,擦去嘴角血迹,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抱歉仙尊,这我不能说。” 第95章 傅云疏敏锐感觉到,她周身气息变化,仿佛仍是那个楚瑜。 “仙尊,看在咱们也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好吗?”月雾闭上了眼。 “你……”是在演戏? “仙尊!”月雾打断了傅云疏的话,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就不要说了。”他会知道的。 傅云疏叹息一声,“罢了,那便如你所愿。” 他抬起寒泣剑,一剑刺穿了月雾的心脏。 “师姐!!!” 段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位修真界人人敬仰的怀微仙尊,毫不犹豫杀死了她最亲爱的师姐。 意识消散前,月雾看见了段璇,她张了张口,想安慰师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却挤不出一个字。 如果……我始终是楚瑜就好了。 第79章 哥哥(2k5营养液加更) 段璇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惊恐,然后是巨大的悲伤和愤怒。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 “怀微仙尊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姐?!” 傅云疏拔出剑,楚瑜的身体软软倒下。他看向段璇, 眼神复杂,但还没来得及说话—— “师尊!”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焦急和虚弱。殷离声在纪元白的搀扶下, 踉跄着走了过来。他脸色惨白, 身上都是伤,但眼神一直紧紧锁在傅云疏身上, 确认他没事才稍稍放松。 纪元白和秦怜月带着一批支援的修士也赶到了。他们是宋闻琢派来的。宋闻琢稳住了营地的情况后立刻让他们赶来支援傅云疏。纪元白在路上遇到了重伤的殷离声,给他喂了丹药想让他回去休息,但殷离声坚持要来找傅云疏。 现在,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傅云疏持剑而立,剑尖滴血。楚瑜倒在地上,心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了无生机。段璇站在不远处,满脸泪痕, 眼神绝望又愤怒。 秦怜月看到楚瑜的尸体, 脸色瞬间白了。楚瑜是她最疼爱的弟子之一,从小带在身边,视如己出。 “怀微仙尊,”秦怜月的声音也在发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璇突然动了。她像疯了一样,抽出自己的佩剑,不顾一切地冲向傅云疏! “你还我师姐!!!” 她的修为远不如傅云疏, 这一剑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在段璇的剑即将刺到傅云疏身前时—— 一道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傅云疏面前。 是殷离声。 断渊剑横在段璇脖子上,再往前一步,锋利的剑刃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敢伤我师尊者,死——” 殷离声眼神冰冷,像是在看死物一样看着段璇。段璇被这眼神吓退,跌坐在地上抽泣。 “楚瑜是妖族圣女月雾,”傅云疏快速解释了一下,“这件事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去找燕济。” 短短两句话却像是一记重磅炸弹,但傅云疏说的对,眼下确实不是纠结这个事的时候。 傅云疏带着殷离声和纪元白等人,快速冲进了万魔殿深处。 殿内一片狼藉。支撑大殿的石柱倒塌了好几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砾和凝固的黑色血块。最中央的高台上,一个身影对他们站着。 那是燕南秋的脸,但神情却完全变了。原本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明亮眼眸此刻只剩下阴鸷、疯狂,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得意。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有毛骨悚然。 “燕济。”傅云疏冷声道。 “燕南秋”——或者说,占据了燕南秋身体的燕济——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怀微仙尊……你们来得可真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声音很怪,像是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低沉嘶哑,一个清越年轻,混杂不清,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傅云疏心中一沉。看这样子,燕济的夺舍确实已经完成了大半,至少已经掌控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把燕南秋的身体还回来。”殷离声上前一步,剑指燕济,声音冰冷。 “还回来?”燕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肩膀都在抖,“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何来‘还’字?这具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是我给了他生命,如今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强词夺理!”纪元白怒道,“燕南秋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独立的人?”燕济笑容一收,眼神变得阴毒,“多么可笑啊,一个没用的废物也配称‘独立的人’?活着的时候既讨不到南睛的欢心,也争不过她和那个死人的孩子,他在这世上最大的贡献,就是乖乖成为我的容器。” 他猛地张开双臂,周身魔气疯狂涌动,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显然,九转凝华丹不仅帮他稳固了魂魄,还让他的修为精进不少。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都留下来吧,”燕济狞笑着,“正好用你们的血来庆祝本君的重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出现在一名纪家修士面前,五指成爪,直接抓向对方心脏!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纪元白厉喝,一道金色雷光劈向燕济! 但燕济不躲不闪,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一股粘稠如实质的魔气便挡住了雷光。同时,他的爪子已经穿透了那名纪家修士的护体灵光! “噗嗤——” 鲜血喷溅。那名修士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缓缓倒地。 “第一个。”燕济舔了舔指尖的血,笑容残忍。 这对修真界众人来说无疑是个不好的开头。 傅云疏和殷离声同时出手。断渊与寒泣的剑气交织,一左一右袭向燕济。 燕济冷哼一声,双手结印,身前凭空出现一面巨大的黑色骨盾! “铛!铛!” 两声巨响,剑光斩在骨盾上,火星四溅。骨盾上出现了裂痕,但没有破碎。燕济借力后退,同时双手连弹,无数漆黑的魔气如同暴雨般射向众人! “防御!”秦怜月奏响琴音挡在最前面。其他修士也各施手段,抵挡魔气弹的攻击。但这些魔气弹威力极大,每一颗炸开都带着腐蚀性的魔气,很快就有人受伤倒地。 傅云疏眉头紧锁。这里毕竟是魔宫,魔气浓郁,对燕济有极大的加成,而对修真者却有压制。此消彼长,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更麻烦的是,燕济似乎已经熟悉这具身体,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比原本的燕南秋更强。加上他本身老辣的战斗经验和狠毒的心性,极难对付。 “师尊,这样下去不行。”殷离声一边挥剑格挡攻击,一边低声道,,“他的弱点是神魂还未完全稳固,我们可以攻击他的神魂。” 傅云疏点头,这一点他也看出了。燕济虽然占据了身体,但灵魂与身体的融合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燕南秋的灵魂未必甘心被吞噬,必然还在抵抗。 只要找到机会,攻击他的神魂薄弱处,就有可能重创他,甚至将燕南秋的灵魂逼出来。 但问题是如何接近?燕济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弱点,防守得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战斗越来越激烈,燕济仗着主场优势,攻势如潮。秦怜月嘴角溢血,她是防御主力,维持防御消耗巨大。殷离声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脸色更白了,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燕济。 傅云疏虽然还能应对,但要护着其他人,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众人渐渐落入下风,防线即将崩溃的危急时刻—— “燕济!!!” 一声充满恨意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天外流星,从万魔殿破损的穹顶直斩而下,目标直指燕济头顶。 是顾执南! 他不知何时赶到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 燕济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顾执南会突然出现,而且攻势如此凶猛。他不得不放弃对修真界众人的压制,全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他双手托天,魔气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迎向那道剑光。 “轰——” 剑光与魔爪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气流席卷整个大殿,将碎石尘土卷得漫天飞舞! 烟尘中,金光闪耀,燕济爆发出惨烈的嘶吼。 众人只见顾执南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面铜镜照向燕济。被铜镜照到后,他的身体表面竟然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皮肤下,仿佛有两团光影在剧烈挣扎、撕扯!一团漆黑如墨;另一团则是纯白色的,带着不甘与痛苦。 第96章 “燕南秋的灵魂还在!”傅云疏眼睛一亮。 “有效果!”顾执南精神一振,继续加大灵力输出! 铜镜的光芒更盛,死死锁定燕济。在那光芒的照射下,燕济身体的扭曲越来越明显,动作也变得迟缓、僵硬,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时而迷茫。 “不……不可能……这镜子……怎么会……”燕济发出不甘的咆哮,试图挣脱铜镜的照射。 顾执南笑了笑,“在这个世上,燕南秋并不是没有亲人,无人在乎的。” “他还有一个叫宋闻琢的哥哥。” 第80章 节哀 哥哥这个词像是一个开关, 属于燕南秋的那团纯白光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发了疯般和燕济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闭嘴!”燕济的黑色意识疯狂咆哮,试图压制燕南秋的反抗, “那小子恨你,他恨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他恨不得杀了你,他怎么会认你当弟弟?!” “那也比你好!”燕南秋的意识嘶吼着,纯白的光芒陡然暴涨, “至少……至少他没有把我当成工具, 当成容器!” 在哥哥这个称呼的刺激下,燕南秋原本趋于沉寂的意识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反扑。 两团光影在身体里激烈搏斗,互相撕咬、吞噬。燕济的身体剧烈颤抖,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顾执南加大对铜镜的灵力输入, 燕南秋很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强了些,于是更加卖力。 “啊啊啊啊——!!!” 燕济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他最终似是没有打过燕南秋的意识。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纯白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吞噬着燕济黑色的意识碎片。燕济的咆哮声越来越弱, 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鸣, 彻底消散。 铜镜的光芒渐渐收敛,周围重归平静。燕南秋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离得近的顾执南扶住。 傅云疏上来确认了一番,“燕济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 “那我先带他回去疗伤。”顾执南道。 两人很快离开。 秦怜月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楚瑜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看着傅云疏,声音低沉:“怀微仙尊, 现在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关于楚瑜,关于月雾。” 傅云疏看着众人,缓缓开口:“楚瑜不是普通人,她是妖族的圣女,隐姓埋名潜伏在妙音宫多年。今晚营地的爆炸,魔族之所以能顺利进攻就是因为有她的参与,而且她刚才还拦在门口不让我去阻止燕济夺舍。”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妖族?”纪元白眉头紧锁,“北境封印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妖族怎么可能混进来?” “不可能!”段璇立刻反驳,“师姐怎么可能是妖族!她从小在妙音宫长大,我与她同进同出,她怎么可能是妖族!” 秦怜月也摇头:“怀微仙尊,此事关系重大,您可有证据?楚瑜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功法、气息,分明是人族修士,从未有过妖气。” 傅云疏指了指地上楚瑜的尸体:“方才与我交手时,她用的是妖族秘法,实力远超平时,已达渡劫巅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杀手,你们看这里的战斗痕迹,有些是我常用的冰系术法,而有些明显与你们妙音宫的术法不是同一种。” “即便这样,也不能证明师姐是妖族。”段璇仍不死心。 傅云疏眉头一皱,正准备反驳,就见殷离声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用断渊剑直接划开掌心。 鲜血滴落在楚瑜的尸体上,她的真身逐渐显现,是一只青色的鸾鸟。 “如此,可以证明了吧。”殷离声冷冰冰道。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傅云疏不知何时过来,冷着脸撕下一截衣摆替殷离声包扎伤口。 “师尊……”殷离声顿时慌了。他就是见不得傅云疏这罢被人质疑,想也没想便冲上去用最简单的方法证明楚瑜的身份,不曾想居然惹师尊生气了。 “谁是你师尊,我可从未教过你伤害自己的身体。”傅云疏又心疼又生气,语气算不上好。 殷离声顿时切换成撒娇摸式,软下声音求饶:“师尊对不起嘛,弟子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这模样,与方才那要杀人的架式判若两人。 虽然很高兴师尊如此关心自己,但殷离声更怕师尊因此气坏了身子。 “咳咳——”纪元白清咳两声,提醒这对师徒注意场合。 但他自己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远。怀微仙尊可是如今修真界身份最高的人物了,背后还有清远宗这个万年大宗做靠山,想要求娶这样的人物,那聘礼可不能少了,不然离声该被人看轻了。 当年兄长与嫂嫂是私奔,我没有见让他们的成亲仪式,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如今小侄子既然有喜欢的人了,这次一定不能亏待了他,必须办得风风光光的。 纪元白开始思索纪家宝库有什么好东西,最后发现珍贵值钱的早就被老头子挥霍空了,于是他又开始琢磨该去哪个秘境打劫(划掉)探索一番。 …… “之所以让殷家世代镇守北境,就是因为他们的嫡系血液天克妖族的幻术,你是殷家哪一支的?”秦怜月问道。 “这就不劳秦宫主费心了,你就说她是不是妖吧。”殷离声冷漠回怼。 秦怜月沉默,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弟子扶住。她看着楚瑜的脸,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却苍白冰冷。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子,竟然是妖族圣女……这个事实让她难以接受。 段璇仍在自欺欺人,“不……不可能……师姐她怎么会是妖族……她对我那么好……我们相伴的年……她怎么会是妖族……”段璇摇着头,眼泪不停流下来。 殷离声依旧挡在她面前没有移动,他看着段璇,平静道:“段师妹,我知道你难过,但师尊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楚瑜做了不该做的事,害死了营地很多同门,这是事实。” “那也不是她自愿的!”段璇突然喊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一定是被逼的!师姐那么善良,她不会主动害人的!” 傅云疏沉默了一下,说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她残害同门的理由。” “不,我不相信!”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阿璇!”秦怜月怒喝一声,“你魔怔了!” 段璇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她知道傅云疏说的是对的,但她无法接受那个像亲姐姐一样照顾她、陪伴她长大的人,突然变成了敌人,还死在了她面前,这种打击太大了。 殷离声看着泣不成声的段璇,握剑的手紧了紧,但还是没有让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傅云疏,眼神里带着询问。 傅云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秦怜月走到段璇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阿璇,别哭了,”她的声音也很哽咽,“这件事我们回去再慢慢查,现在先处理眼前的事。” 她抬起头,看向傅云疏,眼神复杂:“怀微仙尊,我相信您的判断,楚瑜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只是……能否将她的遗体交还妙音宫?我想……好好安葬她。” 傅云疏点了点头:“可以。” 纪元白也开口道:“秦宫主,节哀。” 秦怜月不再多说,和众人打完招呼后便带着段璇离开了。 顾执南带着燕南秋先一步回到营地,将人交给宁雪汐后,他马不停蹄地去找宋闻琢,准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谁知,他刚掀开帘子,就见宋闻琢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旁边站着陆砚辞。 “闻琢!”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你怎么了?” 顾执南能感受到,宋闻琢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好,气息微弱,身体内的灵力也在流失。 宋闻琢依旧昏睡,旁边的陆砚辞叹息一声。 “顾峰主,节哀,准备后事吧,宋宗主时日无多了。” 第81章 生气 “你说什么?!”顾执南猛地抓住陆砚辞的衣领, 眼睛瞬间赤红,“什么叫时日无多?!闻琢他刚才还好好的!他只是灵力消耗过大,怎么会——” 陆砚辞没有挣扎, 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顾峰主你先冷静, 宋宗主的情况很复杂,等怀微仙尊回来我会一并解释,现在……你先看看他吧。” 第97章 “我怎么可能冷静!” 顾执南松开手, 踉跄着扑到床边。宋闻琢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颤抖着手去探他的脉搏, 却发现脉象虚浮杂乱,体内的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快速流失, 连带着生机也在一点点消逝。 “不……不可能……”顾执南声音发颤,他立刻扶起宋闻琢,双手抵在他的后心,不顾自己伤势未愈,将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宋闻琢体内。 灵力入体, 如同泥牛入海, 只能稍稍减缓那流失的速度,却无法从根本上阻止。宋闻琢的身体就像一个满是漏洞的容器,无论注入多少灵力,都会迅速漏掉。 “没用的,顾峰主。”陆砚辞在一旁轻声道。 顾执南没理,只是一味地输入灵力。 傅云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宋闻琢躺在床上,鬓发散落在苍白的枕上, 往日温润的眉眼紧闭,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帐内烛火摇曳,将他清瘦的轮廓映得愈发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烛火的影子一同消散。 顾执南背对着门口,玄色衣袍上沾着未干的血迹,正弓着身子将掌心贴在宋闻琢胸口周身灵力翻涌得近乎暴躁,可那股拼命注入的精纯灵力却像被无形的漩涡吞噬,连让宋闻琢眉头动一下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傅云疏快步上前。 顾执南看向陆砚辞,陆砚辞解释道:“仙尊,顾峰主,燕济服用过九转凝华丹,这玩意的功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要帮燕南秋夺回身体,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闻琢做了什么?”傅云疏似有所感。 “燕南秋体内有两种血脉,那一半的魔族血脉就是燕济能夺舍成功的关键。” “在这个世上,宋闻琢是唯一与燕南秋有血脉关系的人了,他以一百年寿元为引,配以天机阁秘法,激发了燕南秋身体里那另一半人族血脉的反噬,因而才能打败燕济。” “你告诉他这个方法的?”傅云疏不悦道。 陆砚辞摊手:“是的,可这是宋宗主自己的选择,我可没逼他。”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以闻琢的修为,起码还有好几百年的寿元,就算付出了一百年,也不可能严重到如今的地步。” “我很早就觉得,宋闻琢是个傻子,”陆砚辞轻轻笑了,“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顾执南,你每一次去找镜月花,宋闻琢就会来我这求卦,求你的平安,求镜月花的下落。” “天机哪有那么好泄露的,每求一卦,他就要折损寿元,数百年来求到现在,他也就只剩下百年寿元了,如今又一次性耗光了了,可不就要准备后事吗?” 顾执南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住了。他维持着输送灵力的姿势僵在原地,身上的伤口因为骤然收紧的肌肉撕裂开来,渗出血珠染红了衣袍,可他浑然不觉,只有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盯着陆砚辞。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求卦?折损寿元?” 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开闸门,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执南猛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宋闻琢,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滔天的悔意。 顾执南的灵力骤然失控,周身翻涌的气流将帐内的烛火吹得剧烈摇晃,几欲熄灭。傅云疏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 “冷静?”顾执南的眼眶红得吓人,“师叔祖,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知自己负他良多,本想用余生好好弥补,没想到闻琢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他把我护得滴水不漏,自己却在背后一点点耗干寿元,现在连最后一口气都快没了,我……”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然后猛地扑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宋闻琢冰凉的手。 “闻琢……你醒一醒,看看我好吗……” 宋闻琢毫无反应,只有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顾执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浑身发抖。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宋闻琢的手背,滚烫的眼泪砸在那苍白的手背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这个傻子……”他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你怎么这么傻……” 傅云疏看着两人这样也不好受,他向陆砚辞询问:“就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吗?”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大概是没有办法的,只是还带着那么一丝希冀。 “九转凝华丹就是最好的办法啊。”陆砚辞道。 傅云疏沉默,陆砚辞这个人果然很气人。 “还有一种办法,”陆砚辞似笑非笑地转向殷离声的方向,“妖族有一秘术,名为‘同心契’,能够绑定一人分享寿元,如今应该还在妖族皇宫内吧。” 陆砚辞说完,施施然离开了,“方法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先走了。” 营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傅云疏眉头紧锁:“妖族被封印在北境,且有池度真人设下的阵法,我们如何进得去?就算进去了,妖族皇宫守卫森严,又如何取得秘术?” 殷离声一直沉默地站在傅云疏身侧,此时忽然开口:“师尊,我想闭关。” 傅云疏看向他:“离声?” “我可以打开封印,”他抬头,目光坚定,“只要我修为达到渡劫。” “你疯了,我不同意!”傅云疏当即拒绝,“你刚突破元婴不久,这就想要连跨几个大境界突破渡劫,殷离声你能不能在乎一下自己!” “这个世上,我是唯一能打开北境封印的人了,”殷离声目光灼灼,“宋宗主是师尊疼爱的后辈,也对师尊照顾颇多,我也想回报他。” “不管你说什么,此事我都不会同意的!”傅云疏不愿多言,“闻琢的事我会想办法,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傅云疏又将空间里可能用得上的天材地宝全都塞给顾执南,然后气鼓鼓地离开了。 几日后,众人回到宗门,清远宗的气氛异常沉重。 宋闻琢被安置在主峰静室内,由宁雪汐亲自照料,各种珍稀的灵药和续命法像是不要钱般源源不断地送入,但也仅仅是勉强吊住宋闻琢那一线微弱的生机。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宗主之位暂时由其大弟子俞江珩代理。俞江珩性格沉稳,修为在同辈中也是佼佼者,加上有尹思淼从旁协助,宗门日常事务倒也能正常运转。两人也不打闹了,脸上都难掩忧色,处理公务之余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静室的方向。 温询、叶修竹、杜准、宁雪汐几人更是心急如焚。他们与宋闻琢、顾执南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今一个生死未卜,另一个整日守在床边,形销骨立,看得他们心痛不已。 几人除了处理必要的宗门事务,其余时间全都在翻找古籍、联络旧友、探讨各种可能挽救宋闻琢的方法,可惜都收效甚微。 顾执南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宋闻琢床边为他输入灵力。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失控,只是变得异常沉默。细心地为宋闻琢擦拭身体,整理鬓发,低声说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絮语。 偶尔,顾执南会拿起宋闻琢常用的那管玉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又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沉睡的脸,眼神里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短短几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傅云疏也回到了听雪峰。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四处奔走,而是将自己关进了藏书阁的顶层,那里存放着清远宗最古老、最晦涩的一些典籍和手札。他日夜翻阅,试图从那些故纸堆中,找到一线不同于“同心契”的生机,或者至少能够找到安全进入北境封印的方法。 殷离声也安静地留在了听雪峰。他像往常一样,每日清晨准时来向傅云疏问安,然后或是在院中练剑,或是在静室打坐,偶尔会去丹峰帮宁雪汐处理一些药材,去器峰向杜准请教炼器心得,甚至还会去主峰帮俞江珩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 他一切如常,神色平静,对宋闻琢的伤势也表现出恰当的关切,但并没有过多提及北境或封印之事。 傅云疏起初还绷着一根弦,警惕着殷离声会不会再提那个疯狂的想法。但几日观察下来,见徒弟行事稳妥,修炼勤奋,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古籍的查找中。只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挥之不去。 第98章 这日清晨,傅云疏揉了揉因挑灯夜读而有些酸痛的眼睛。晨光熹微,听雪峰上一片宁静,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 忽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傅云疏睁开眼,看到严霜宛正快步走来。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微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长条的黑色木盒。 “严师侄?”傅云疏有些意外,他对严霜宛印象不错,但平日若无要事她很少单独来听雪峰。 “怀微仙尊……”严霜宛走到傅云疏面前,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将手中的黑色木盒双手奉上,“这个……是离声让我交给您的。” 傅云疏心中那丝不安骤然放大,他接过木盒,入手微沉。 “离声呢?他为何不自己来?”傅云疏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严厉。 严霜宛低下头,避开傅云疏的目光,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离声他……他昨夜子去后山问剑崖闭关了。” “闭关?”傅云疏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木盒几乎要被他捏碎,“他去问剑崖闭关?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 “是离声不让我说的,”严霜宛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说等天亮了再把这个交给您,里面是他以前写的一些信件和一个亲手做的礼物,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傅云疏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严霜宛抬看着傅云疏,一字一句地复述道:“离声说‘师尊,弟子不孝,但这一次,请让弟子自己做决定。等我回来。’” “胡闹!”傅云疏气急败坏,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院中的石桌石凳都震得移位。 他没想到殷离声这几日的“安分守己”全是伪装!这孩子竟然真的瞒着他,选择了那条最危险、最不可理喻的路。 强行破境冲击渡劫,他以为渡劫是儿戏吗?!从元婴到渡劫,中间隔着好几个大境界,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他殷离声就算是男主,就算天赋再高,根基再稳,想要在短时间内连续突破仍是危机重重,,一旦失败,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形神俱灭。 他只有这一个徒弟,只有这一个喜欢的人,傅云疏不想失去殷离声。 这个混账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云疏再也顾不得其他,身影一闪,便朝着后山问剑崖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问剑崖位于清远宗后山深处,是一处孤悬的绝壁,终年被凌厉的罡风和混乱的剑气笼罩。平日里,只有得到特许的弟子才能靠近。 傅云疏赶到时,远远便看到问剑崖上空,天地灵气正以惊人的速度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漩涡中心电闪雷鸣,隐约可见一道道凌厉的剑气纵横肆虐,与天地灵气激烈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崖底入口处,已被一层强悍的、混合着殷离声剑意的灵力屏障封锁。这屏障显然是他闭关前布下,虽然挡不住傅云疏,但强行破开会引起内部灵气暴动,反而可能害了里面的殷离声。 傅云疏更生气了,这小子把伤吃得死死的。 “殷离声!你给我出来!”傅云疏站在屏障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担忧。 崖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灵气漩涡旋转得更急,雷鸣声更响。显然,闭关已经开始,殷离声根本无法分心,甚至可能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傅云疏知道木已成舟,再无反转的余地,靠着岩壁滑坐在地上。 傅云疏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强行打断,殷离声必遭反噬;放任不管,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傅云疏胸口发闷,比面对任何强敌都要难受。 他算是知道那二十年殷离声是怎么过的了。这种看着所爱之人涉险却什么也干涉不了的情况一点也不好受。 傅云疏想起殷离声交给严霜宛的那个木盒,从怀中取出。盒子上有简单的禁制,但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解开禁制,打开盒盖。 最上面是一枚温润的白玉平安扣,用一根简单的红绳系着,殷离声亲手所做。 而底下,压着数十封信。 ----------------------- 作者有话说:稍微给你们透露一下,师尊的回信已经写好了,准到时候塞到福利番外里面去[捂脸偷看] 第82章 回响 信笺的纸张已微微泛黄, 墨迹也有些晕开,显然是被反复摩挲翻阅过无数次。 殷离声的笔迹从最初稚嫩工整到后来逐渐变得沉稳有力,再到最后几封信,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浓烈而痛苦的情感。 傅云疏一封封地看过去,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那二十年的时光。他看到徒弟每年种下的桃树, 从幼苗到繁花似锦;看到他在各峰“交流学习”时的趣事和无奈;看到他下山历练、祭拜家人的成长与酸楚;看到他默默修炼,努力不辜负“怀微仙尊之徒”这个名号;最后……看到了那份深藏了二十年的、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熨帖着他的心, 又像一把钝刀, 在他心上缓慢地割。 原来,在他闭关的二十年里, 那个孩子是这样度过的。用琐碎的日常、努力的修炼、和一年一封不敢寄出的信,来对抗漫长而无望的等待。 原来,那份他以为需要小心试探、妥善回应的感情, 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在那个少年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却又被殷离声自己亲手用理智和责任, 深深埋藏。 “于伦理道德上……于身份地位上……于境界修为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我孑然一身……可我不能让师尊背上‘不伦’的骂名。” “师尊本就是高悬于天的明月……怎能忍上污泥呢?” “我唯一能做的, 便是将这份心意埋藏于心,以徒弟的身份守护在师尊身边。” 傅云疏的手指抚过这些字句,指尖微微颤抖。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眼神明亮的少年,在深夜的烛火下,一字一句写下这些,将满腔爱意和自我厌弃、将深切的渴望和清醒的绝望,都锁进这一张张薄薄的纸里。 “这个傻子……”傅云疏低喃, 声音干涩,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怎么这么傻……” 只知道默默付出,默默承受,以为独自扛下一切就是对所爱之人最好的保护。 若不是今日看到这些信,傅云疏也不会知道殷离声心中竟藏着如此沉重的爱恋和如此痛苦的挣扎。 傅云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的时候。殷离声还在问剑崖上,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进行着一场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破境。而这一切,是为了拿到“同心契”,去救宋闻琢,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他。 为了不让他这个师尊,为失去疼爱的后辈而难过。 傅云疏将白玉平安扣系在腰间,而信件则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木盒中,紧紧抱在怀里。他重新抬起头,望向问剑崖上空。 此举凶险,殷离声估计也是怕自己万一出不来这份感情永远不会被所爱之人知晓,是抱着必死的心表白的。 “那么,我也该给你回应的。”傅云疏抬步离开。 原本在外奔波的叶修竹几人赶了回来,甚至连一心扑在宋闻琢身上的顾执南都分出了一点心神。 “师叔祖,这是发生了什么,小师叔怎么突然就要闭关冲击渡劫了,他不是刚突破元婴吗?”宁雪汐焦急询问。 傅云疏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温询眉头紧锁,叶修竹神色忧虑,杜准面带疑惑,宁雪汐眼圈微红,连顾执南也强打精神,投来关切的目光。 “陆砚辞说,妖族有一秘术‘同心契’,可绑定两人,分享寿元,此术或许能救闻琢,”傅云疏语气复杂,“但此术被封存在妖族皇宫内,而妖族又被封印在北境。” 众人脸色一变。 傅云疏继续道:“离声他不仅是我的弟子,他还是殷天河妹妹,殷兰鸢的儿子,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殷家血脉了。” “所以小师叔闭关是为了强行突破到渡劫期好去打开北境封印?”温询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赞同,“这太冒险了!他才元婴期,就算天赋再高,根基再稳,强行跨越两个大境界,根本就是……” “就是送死。”叶修竹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脸色难看。 第99章 宁雪汐眼角湿润,不明白事情怎么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杜准握紧了拳头:“师叔祖,那我们能做些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叔去冒险。” “是啊师叔祖,”叶修竹也道,“就算北境封印需要殷家血脉,也不一定非要小师叔去打开,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顾执南一直沉默着,此刻也哑声开口:“师叔祖,此事因我而起,我……” “与你无关。”傅云疏打断他,“这是离声自己的选择,就像闻琢为你求卦折寿是他的选择一样。” 他看向众人,缓缓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也一样,但木已成舟,离声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现在能做的,不是阻止他——也阻止不了。我们能做的,是在他成功之后,尽一切力量支持他、帮助他。” “北境之行凶险异常,妖族被封印万年,内部情况不明,‘同心契’秘术更是不知藏在何处。”傅云疏的声音斩钉截铁,“待离声出关,我会陪他一起去。” “师叔祖!”几人异口同声,想要劝阻。 傅云疏抬手制止了他们:“我意已决。离声是我的弟子,也是……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他将怀中紧抱的木盒又搂紧了些,那里面的信件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也更加坚定了要陪殷离声走下去的决心。 “到时候雪汐你留在宗门,守好闻琢,和江珩他们一起稳定大局。” “重开北境封印不是小事,这十年正好轮到林家和天机阁镇守,询,恐怕还要靠你去游说一番了。” “封印开启后,妖族定会趁机作乱,修竹和杜准你们去北境布置阵法,确保在封印开启期间里面的妖族不能出来作乱。” “至于小顾,”傅云疏望向顾执南,“我知道你不放心,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他一一吩咐,条理清晰,仿佛只是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出行,而不是前往危机四伏的妖族禁地。 众人看着傅云疏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用。他们了解这位师叔祖的性子,平日里看似清冷淡然,实则最是护短重情,一旦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是,师叔祖。”几人只能躬身应下,心中却都沉甸甸的。 宁雪汐擦去眼泪,用力点头:“师叔祖放心,我一定会守好宗主,到时候您和小师叔一定要平安回来!” 傅云疏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问剑崖的方向。 一定要平安啊。 安排好一切后,傅云疏离开了主峰,回到了听雪峰。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静室,而是走向了殷离声居住的院落。 院墙爬满了青藤,推开院门,入眼便是一棵高大茂盛的桃树,此时并非花期,枝叶郁郁葱葱,在夕阳下投下一片静谧的阴影。 树下有石桌石凳,桌上还摆着一套未收起的茶具。 傅云疏慢慢走进去,推开屋门。屋内的陈设简单,东西也摆放得十分整洁,是殷离声的风格。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主人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桃花与竹香的气息。 傅云疏走到书案前坐下,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物件。不由得想,殷离声就是在这里写下那些信的吗? 他打开盒盖再次拿出那些信件,一封封地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傅云疏看得更慢,更仔细,心情也随之变化。 读到那封坦露心迹、字字泣血的信时,傅云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傅云疏……”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份心意埋藏于心,以徒弟的身份守护在师尊身边……” 傅云疏闭上眼,将信纸轻轻贴在额前。纸张明明那么冰冷,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他想起初次见到殷离声时,那还是个瘦小沉默、眼神里带着戒备和倔强的孩子。是傅云疏一点一点用耐心和纵容,将殷离声养成了如今这般挺拔优秀、却又在他面前始终带着一丝依赖和赤诚的模样。 又想起殷离声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眼神专注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起殷离声练剑受伤后,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眼底却藏着怕被责备的忐忑;想起殷离声每次得到自己认可或夸奖时,那瞬间亮起来的、如同盛满星光的眼眸。 怎么办啊离声,我也好想你。 傅云疏来到床榻上,将脸埋进枕头里,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他开始扪心自问,对殷离声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早在不知不觉间,殷离声就已经渗透进他清冷孤寂了九十九世的生命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傅云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陪伴,习惯了他的关怀,习惯了他眼中只映着自己一人的专注。 “傻子……”傅云疏低语,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心疼和自责,“我们都是傻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屋内洒下温暖却短暂的光晕。傅云疏独自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怀中抱着装满信件的木盒,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傅云疏愣住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湿意。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 记不清了。仿佛自从修为有成,成为人人敬畏的怀微仙尊后,傅云疏就再没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刻。 可此刻,在这个充满了殷离声气息的房间里,读着这些迟来了二十年的剖白,想象着那个青年此刻正在问剑崖上承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和危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溃不成军。 傅云疏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心想,就放纵这一次好了…… “离声……”压抑的低喃,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哽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夜色笼罩了听雪峰。 傅云疏在殷离声的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夜。他没有点灯,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直到天色将明,他才缓缓起身,将信件仔细收好,然后提笔,用殷离声桌上剩下的纸张写信。 吾爱亲启: …… -----------------------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甜啦,信我我是亲妈[求求你了] 第83章 青涩 殷离声的修为与自己身上的天道封印息息相关, 是以当他第一次冲击化神时,傅云疏便感受到了。 那晚,傅云疏没有合过眼, 在问剑崖外守了一夜。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 延伸向问剑崖的方向。他“看”不到崖内的具体情形,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狂暴的雷劫之力,和其中一道坚韧不屈、如同风中烛火却始终不肯熄灭的气息。 那是殷离声的气息。 每一次天雷落下, 那道气息就会猛地黯淡下去, 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 顽强地重新亮起,爆发出更加决绝、更加凌厉的剑意,与天劫悍然相抗。 傅云疏的心也随着那道气息的起伏而高高悬起, 又缓缓落下,周而复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日上三竿,雷声依旧。 午时已过,劫云仍未散。 太阳开始西斜, 问剑崖上空那恐怖的暗金色雷光, 终于开始有减弱的趋势。 傅云疏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最狂暴的阶段过去了。 最终,在第二天的夜晚,傅云疏感受到体内又松动了的天道封印,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知道,殷离声成功突破到了化神,无论如何,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老祖,您已经守两天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俞江珩恭敬道。 旁边的尹思淼也附和,“是啊老祖,离声也不想看到您为他这般不爱惜身体。” 傅云疏应下了,他确实谁去应付一下体内的天道封印。 待傅云疏走向,尹思淼望向问剑崖,不禁有些悲伤。 “俞江珩,你说宗门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俞江珩沉默地看着问剑崖方向。崖顶的雷光虽然减弱,但依旧时不时炸响,映亮他沉静的侧脸。尹思淼的问题让他心头也泛起一阵涩然。 是啊,宗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师尊重伤昏迷,生死一线。顾峰主日夜守候,形销骨立。殷离声——他们的小叔叔正在崖上搏命,只为求一线渺茫生机。几位峰主忧心忡忡,四处奔走。连他们这些弟子,也在一夜之间被迫扛起了远超年龄的重担。 第100章 “世事无常,”良久,俞江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师尊常教导我们,修真之路漫长,聚散离合,兴衰起伏,皆是常态。我们能做的,唯有坚守本心,做好当下该做之事。” 尹思淼转过头,看向俞江珩。月光下,这个总是与他针锋相对、争强好胜的大师兄,眉眼间本就不多的少年锐气彻底褪去,多了几分沉稳和疲惫。 俞江珩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默默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努力维持着宗门的运转。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和俞江珩吵过架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师尊倒下,俞江珩被临时推上代理宗主之位开始。他看着对方忙得脚不沾地,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安抚惶惶的人心,还要强打精神去探望昏迷的师尊,去关心守在崖外的怀微仙尊……他就再也说不出那些挑衅斗气的话了。 甚至,在俞江珩偶尔流露出疲惫和茫然时,他还会鬼使神差地递上一杯热茶,或者默默帮对方整理好散乱的卷宗。 “你说得对。”尹思淼难得没有反驳,声音也低了下来,“做好当下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你也别太逼自己了。师尊醒来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又要念叨你。” 俞江珩微微一愣,看向他,没想到一向只会与他吵架的尹思淼会说出这番话。 尹思淼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你现在可是代理宗主,要是累倒了,宗门岂不是更乱?” 他语气还是带着惯有的冲,但眼底那份掩不住的关切,却让俞江珩心头微微一暖。 “嗯,我知道。”俞江珩低声应道,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你也一样。” 尹思淼耳根有些发热。他胡乱点了点头,嘟囔道:“要你管。” 俞江珩没有回话。见对方,尹思淼抬头望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拉了拉俞江珩的袖子。 “你头低一下。” “怎么了?”俞江珩乖乖低头,唇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俞江珩整个人都僵住了。 唇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尹思淼身上特有的、清冽又带着点药草的气息,一触即分,快得像是一场错觉。可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和轰然涌上头顶的热气,都在无比清晰地告诉他——不是错觉。 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尹思淼的影子?那家伙早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给你、你的奖励,我、我先去看看师尊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然后就跑得没影了,速度快得连片衣角都没留下。 俞江珩呆立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带来的温度和悸动。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脸上陡然升起的滚烫。 尹思淼……亲了他? 那个从入门起就跟他争到大、见面就吵、从来不肯吃亏的尹思淼,居然……亲了他?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慌乱、窃喜的情绪,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起来。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单相思? 这个认知让俞江珩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从未想过,向来大大咧咧的尹思淼可能隐藏着和自己一样的、笨拙而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感。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俞江珩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那些翻腾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只是耳根那抹未褪尽的红,和微微加速的心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转身朝着主峰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只是仔细看,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而此刻,逃也似的跑回屋子的尹思淼,正把自己关在平时打坐的静室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 他的脸烧得厉害,心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天知道他刚才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做出那种事!一定是夜色太撩人,气氛太微妙,俞江珩那家伙难得流露出的温和又太……太让人心跳加速! 可是……亲完了就跑,是不是太怂了?俞江珩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莫名其妙?或者……更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把亲吻当回事? 尹思淼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时光倒流。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丝隐秘的甜意和释然。那个吻,像是把他憋了许多年、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心事,给捅破了。虽然方式蠢了点,时机糟透了,但……总算做出来了。 他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发烫的脸埋进去。 就在尹思淼内心天人交战、纠结不已时,静室外传来了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尹思淼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思淼,”门外传来俞江珩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沉稳平静,“宁师叔那边传讯过来,说师尊情况稳定,让你不用担心,她让你稍后去找一下她。” 尹思淼:“……” 就这?没了?关于那个吻,一个字都不提? 他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失落,又混杂着“果然如此”的涩然。俞江珩果然没当回事吧?也是,现在宗门上下焦头烂额,谁有心思理会这些儿女情长?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就在尹思淼以为俞江珩已经离开时,那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了一些,也……柔和了一些: “还有……刚才的事,我没生气,反而……很欢喜,因为我也一样。” 尹思淼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耳朵竖起。 “只是现在……”俞江珩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时机不对,等师尊醒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谈,好吗?” 他的语气很认真,没有敷衍,也没有逃避。 尹思淼的心,像是从云端跌落又升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最后,他只是对着门板轻轻“嗯”了一声。 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松了口气般的叹息,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尹思淼依旧坐在门后,但脸上的热度渐渐退去,心跳也慢慢平复。他抱着膝盖,嘴角却忍不住一点点地向上弯起。 ----------------------- 作者有话说:下章出来 第84章 告白 距离殷离声闭关已经过去了一年。 一年时光, 在修真界漫长的岁月中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经历了剧变的清远宗以及整个修真界而言,这却是风云变幻、暗流涌动的一年。 清远宗依旧是那个屹立于修真界之巅的庞然大物, 不过因为宋闻琢的缘故,这一年里少有轻松的时候。 而问剑崖也成了清远宗的一道奇景, 整整一年,那里雷光不绝,轰鸣不断。 从最初的化神劫, 到后来的洞虚劫、合体劫……一道比一道恐怖, 一道比一道声势浩大。清远宗方圆千里内的天地灵气因此经常处于剧烈的波动之中,连护山大阵都不得不时常调整, 以应对那逸散出来的、足以让低阶修士神魂俱裂的劫雷余威。 所有弟子都知道,那是他们的小叔祖殷离声在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强行冲击着一个又一个遥不可及的境界。起初,有人震惊, 有人不解,但随着时间推移,当看到殷离声真的扛过了一次又一次看似绝不可能的天劫,那种震撼渐渐化为了敬畏,乃至一种悲壮的期盼。 温询、叶修竹、杜准等几位峰主, 除了处理各自峰内事务, 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为即将到来的北境之行做准备上。 林、纪两家自然是鼎立支持,天机阁、幻音宫和谢家在清远宗的再三保证下也维持在中立的态度。唯有九阳门与俞家不同意。 俞江珩亲自回去了一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俞家也默认了打开北境封印。 至于石晋,他反对就反对吧,清远宗在打开北境封印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谁管他同不同意, 反正也阻上不了。 燕南秋回到了魔族,他也想为哥哥尽一伤力。修真界若是没有好的办法,说不定魔族那会有意外收获呢? 现在,只待殷离声出关。 三个月后。 问剑崖上空的劫云,在经历了渡劫期毁灭性的天劫后,终于在一个寂静的黎明前夕,悄然散去。 第101章 在主峰大殿处理公务彻夜未眠的俞江珩猛地抬起头,手中的玉简“啪”地一声落在案上。他快步走到殿外望向问剑崖方向,眸中难掩激动之色。 丹峰深处,正在为宋闻琢调配最新一批温养神魂药液的宁雪汐也停下了研磨药材的动作,愣愣地望向那个方向,喃喃道:“成……成功了?” 各峰长老弟子,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或走出屋舍,或推开窗户,齐齐望向问剑崖。 整个清远宗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听雪峰上,傅云疏站在那棵高大的桃树下负手而立,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感知到那股气息的变化。当最后一丝雷劫被彻底吸收转化,傅云疏悬了整整一年又三个月的心才真真正正地落回了实处。 晨光微熹,薄雾渐散,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殷离声的容貌依旧是俊朗的,只是周身更加内敛了几分。墨发如瀑,未束未挽,随意垂落至腰际,身形似乎比一年前更挺拔了些,肩背宽阔,腰身劲瘦。 “师尊……”殷离声抬头望了望听雪峰的方向,“我好想你。” 听雪峰越来越近。 峰顶那棵熟悉的桃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树下,一道白衣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殷离声的脚步加快了些许,他登上石阶,穿过竹林,最后停在了小院门口。 院门敞开着。 傅云疏就站在院中那棵桃树下,背对着他,似乎正在仰头望着树冠。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清瘦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有些不真实。 殷离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影,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一年又三个月,无数次濒临绝境的挣扎,支撑他挺过来的便是眼前这道身影。 他张了张嘴,想唤一声“师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傅云疏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师尊——”殷离声大步走进院中,在距离傅云疏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弟子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傅云疏没好气道。 殷离声的头更低了。一年前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便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不怕傅云疏生气,只怕他将自己赶出去。 “弟子知错了,愿接受师尊的一切惩罚。” 头顶上一直没传来声音,殷离声已经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慌乱,他抬起头,撞进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里。 殷离声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眼底翻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眼前一暗,一道微凉的、带着熟悉冷香的阴影便覆了下来——傅云疏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师……?!” 殷离声脑中嗡的一声,所有准备好的告罪、辩解、恳求,在这一刻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炸得粉碎。他浑身僵住,眼睛瞪大,连呼吸都忘了。 师尊……在吻他? 唇上传来的触感真实而柔软,带着傅云疏特有的清冽气息。 傅云疏的吻很轻,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跨出这一步。他只是贴着殷离声的唇,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可那微凉的柔软却像带着电流,让殷离声浑身过电般酥麻。 只是一瞬的呆滞后,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殷离声所有的理智和顾忌。 师尊在吻他!不是梦! 几乎是本能地,殷离声猛地抬手,一把扣住傅云疏的后颈,将人更用力地压向自己,同时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唔……!” 傅云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似乎被徒弟突如其来的强势惊到了,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已被殷离声牢牢锁在怀中。 殷离声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傅云疏的腰身,一个旋身,便将人抵在了身后粗壮的桃树干上。树干微震,几片翠绿的叶子簌簌飘落,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和发间。 这个吻瞬间变了味道。 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变成了攻城略地般的掠夺。殷离声仿佛要将这一年多分离的煎熬、思念、恐惧,还有那深埋心底二十年的爱恋,全部通过这个吻倾泻出来。 他撬开傅云疏的贝齿,长驱直入,勾缠住那微颤的柔软,带着不容抗拒的炙热和急切。 气息交织,鼻尖相蹭,桃树的清新与对方身上清冷的冷香混杂在一起,酿成令人眩晕的醉意。 傅云疏起初还有些僵硬,被动地承受着徒弟近乎凶狠的亲吻。但渐渐地,他闭上了眼,原本抵在殷离声胸前想要推开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力道,转而轻轻攥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料,指尖微微发颤。 他能感受到殷离声唇舌间的滚烫,能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傅云疏生涩地尝试着回应,手指在殷离声心口上划着圈。 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殷离声浑身一震,吻得更加深入,也更加温柔缠绵,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晨光渐渐明亮,透过桃树繁茂的枝叶在两人周身洒下晃动的光斑。微风拂过,带来远处竹林的沙沙声和隐约的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殷离声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傅云疏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火,紧紧锁着傅云疏染上绯色的脸和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师尊也喜欢我对吗?” 殷离声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怕这只是劫后余生的一场幻梦,怕下一秒师尊就会冷下脸推开他,训斥他大逆不道。 傅云疏微微喘着气,睫毛轻颤,避开了殷离声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他摸了摸有些发麻的唇,上面还残留着殷离声的气息。 “信……我看了,”傅云疏低声开口,声音微哑,“所有的。” 殷离声的心猛地一跳。 傅云疏抬起眼,望进徒弟那双盛满紧张与期盼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他抬手,轻轻抚上殷离声的脸颊,指尖拂过殷离声紧抿的唇角和下巴上新生出的、有些扎手的青色胡茬。 “傻子,”傅云疏轻轻骂了一句,语气却软得没有半分力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哪样?”殷离声下意识追问,心跳如擂鼓。 “不许再瞒着我,独自去冒险,”傅云疏看着他,眼神认真,“不许再觉得配不上,不敢说。” 他顿了顿,脸颊更红,声音低了下去,却字字清晰:“我……我也心悦你,不是师尊对弟子的喜欢,是想与你结为道侣的那种……心悦。”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殷离声心尖上。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脑海中炸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殷离声眼眶骤然一热,猛地将人重新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傅云疏揉进骨血里。 “师尊……师尊……”他将脸埋在傅云疏颈窝,声音哽咽,一遍遍低唤,像是确认,又像是宣泄,“我……我好高兴……我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傅云疏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颈边传来的湿意。这个总是表现得沉稳可靠的青年此刻却像个委屈又欢喜的孩子。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抬手回抱住殷离声宽阔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不是梦。”傅云疏低声道,“我在这儿。” “你没有做梦,而且我还给你写了回信。” “我们不止有一个二十年。” -----------------------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 第85章 黏糊 殷离声埋在傅云疏颈间的呼吸渐渐平复, 却依旧不肯松手,只将人圈得更紧了些,像只终于找回主人的大型犬, 眷恋地蹭了蹭。 傅云疏由着他抱,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殷离声脑后微凉柔顺的长发。他极少与人这般亲近, 更遑论如此毫无间隙的拥抱,但对于殷离声,傅云疏并不排斥。殷离声身上传来的温度、心跳, 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 “师尊, ”他声音依旧有些哑,却满是雀跃, “我们何时动身去北境?” 傅云疏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只是眼底的温柔挥之不去:“不急, 你刚突破渡劫需要稳固境界,此次北境之行非同小可,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温询他们已筹备多时,三日后去主峰议事,界时再商定细节。” “修真界其他势力居然也会同意这事?”殷离声有些惊讶。 第102章 “无妨。”傅云疏语气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清远宗屹立万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林、纪两家是友非敌,天机阁等大多保持中立,至于某些人……”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若是不识趣, 我自有手段应对。” 殷离声看着他师尊这副护短又霸道的模样,心中爱极,忍不住又凑上去,在他唇角偷亲了一下,然后像偷到糖吃的孩子般笑得眉眼弯弯。 傅云疏被他偷袭,耳根微红,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没大没小。” “弟子知错。”殷离声从善如流地认错,眼神却亮晶晶的,哪有半分悔意。 接下来的三日,听雪峰的氛围与往日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清静,却莫名多了几分黏糊的氛围。 殷离声需要稳固境界,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打坐调息。 傅云疏则在一旁护法,时而翻阅古籍,时而处理一些传来的讯息,但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静坐的徒弟身上。 每当殷离声结束一轮调息睁开眼,总能对上师尊凝视的目光,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有时殷离声会凑过去赖在傅云疏身边,头枕着他的腿,絮絮叨叨说着闭关时经历的凶险与感悟,傅云疏便静静听着。 偶尔说到凶险之处,殷离声还会委屈地控诉,然后趁机讨要一个亲吻作为“奖励”,傅云疏也依着他。 许是刚在一起的原因,殷离声经常黏着他索吻。次数多了,傅云疏也有些羞耻想要拒绝。这种时候殷离声不会强求,只会失落地提起之前的事,委屈地说自己只是太喜欢师尊了。 傅云疏哪怕知道殷离声大概是在装模作样,但每次都会被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打动,败下阵来任由他攻城掠地。 他有时候也不禁反思,这个心怎么就硬不下来呢? 第三日,燕南秋突然到访。 “仙尊、离声,好久不见。”燕南秋朝两人打招呼。 看着眼前这个失了朝气,整个人都变的内敛沉静的挚友,殷离声也有些感慨。 “希望仙尊可以把顾峰主叫来,昨日我恢复了记忆,”燕南秋直说来意,“从里面找到了一些和妖皇有关的事。” 顾执南很快赶来,燕南秋见人到齐,开始缓缓道出他恢复的那些记忆。 ————————————————— 燕南秋自小在魔族便不受待见,燕济想用他拴住南晴的心,发现没用后就对他动辄打骂;魔族视燕南秋为不祥,认为他是燕济的耻辱;南晴也对他冷眼相待、视若无物,偶尔情绪上来了也会动手。 最开始燕南秋会疑惑,会难过,到后面已经麻木了。他无法去怪南晴,因为南晴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燕济毁了这一切还强迫她生下了燕南秋。 燕南秋的存在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到底经受了何种屈辱。因此燕南秋长大后便也很少去她面前晃悠,但每月也会去拜访一次南晴。 直到那日,燕南秋例行看望南晴。 奄奄一息的顾执南突然摔进南晴的院子里。燕南秋本想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拖出去,但南晴阻止了他。 顾执南的剑上挂着一个剑穗。南晴清晰地记得,那是宋拂亲手所编的剑穗,送给了两岁时抱着玩具木剑磕磕绊绊练习的宋闻琢。 这个人一定认识闻琢,她必须救下这个人。 也是那一天燕南秋才知道,母亲并非不爱孩子,只是她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一个带着父母的期盼、疼爱而降临到这个世上的孩子。 他叫宋闻琢。 燕南秋虽心中苦涩,但他愿意帮南晴逃离魔族,他和母亲,总要有一个人幸福吧。 南晴这里燕济经常来,反到燕南秋那边清静得很,没人愿意去,于是他将顾执南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多日后,顾执南醒来,南晴叫他去谈话。顾执南一看见南晴那张与宋闻琢极为相像的脸便信了她的话,他们聊了很久,燕南秋也偷听了很久。 原来,顾执南是清远宗的剑峰首徒,是宋闻琢的朋友;原来,宋闻琢如今是清远宗年轻一代的领头人,是未来的宗主。他有怀微仙尊和流霜真人这样疼爱他的前辈,有宁雪汐、叶修竹等活泼可爱的同门,有修真界无数人的羡慕与称赞。 宋闻琢是天之骄子,而燕南秋是泥中蝼蚁。 燕南秋跑了,没敢再听下去。 可顾执南还是被发现了,在燕济的质问中,燕南秋情急之下说自己喜欢男人,这是他从外面招来的男宠。 “男宠?”燕济无语,“你真喜欢他?” “是的,”燕南秋强装镇定,“是真的喜欢,而且我还要立他为太子妃。” “那便立吧。”燕济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的,毕竟他本来也不在乎燕南秋。 三人计划着逃离,他们很快便等来了好机会。 一个代号“天刑使”的人族修士出现在魔族边境,屠戮了不少魔族,甚至一个灭了一座边境重城,弄得魔族魔心惶惶,燕济气急败坏,将五大魔将全都派出去杀那人族修士。 恰在此时,有一些不老实的魔族也开始作乱,正值盛怒的燕济亲自前往镇压。 这无疑是天赐良机。燕济在整座魔宫都设下了阵法,禁止人族修士使用灵力和传讯手段。 不过燕南秋毕竟不在此列,几个高手都不在,在他的帮助下,顾执南和南晴两人很通顺地便躲过了大部分巡查。只要退出魔宫,他们便能向清远宗请求支援。 然而事与愿违,燕济回来了。怒不可遏的燕济不愿伤害南晴,只能将怒火撒在燕南秋身上。 那是燕南秋第一次直面死亡。燕济的手掐在他脖子上,呼吸越来越不通畅,视线逐渐模糊,意识开始涣散。 燕南秋其实还挺高兴的,终于要解脱了…… 但他没死成。 南晴用神魂燃烧的方式强行提升修为攻击燕济。 “南晴你疯了?”燕济不可置信,“除非有九转凝华丹,否则你仅活不了,甚至连转世的希望都没有了。” 那是顾执南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南晴玉石俱焚的行为冲破了燕济设下的阵法封印,顾执南身上的保命法器生效,将重伤的他传送回了清远宗。 他失去了记忆,只有心里一股很深的执念在提醒他,要用九转凝华丹去救南……南什么? 为了防止自己后面连这句话都想不起来了,他改了名字,时刻提醒。 而燕南秋也听到了母亲的遗言。 “燕南秋也是我的孩子。” 燕南秋释然了,至少母亲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哪怕这个位置很小、很小……如此,他便也死而无憾了。 不过燕南秋没死。在他意识清醒后,就见自己被束缚住了,眼前是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燕济和一个黑袍人。 “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燕济怀疑道。 “此乃妖族秘法,而且我们是公平交易,魔君可以放一百个心。”黑袍人道。 “哼,你们妖族能有什么好东西,少虞那老家伙还活着呢?”燕济不屑道。 黑袍人没说话,燕济最后还是用了秘法。然后,燕南秋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看着燕济用自己的身体掌权,看着他做了许多恶事,但燕南秋无能为力。 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燕南秋甚至也有些怀疑自己还活着吗?如果活着,那他现在算什么? 直到三十年前,燕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燕南秋抓住了这一丝机会夺回了身体控制权。 他以血脉为引将燕济封印,代价就是自己的一身修为和记忆。 燕南秋在一处山林中醒来,他不记得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只记得自己好像要去清远宗。 他在深山中修行了一段时间,恰逢清远宗收徒大会,于是他给自己取了个裘南的名字,来到了清远宗。 ————————————————— 夺舍的方法是妖族给的?为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而且妖族是怎么出来的? 傅云疏揉了揉眉心,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燕南秋:“仙尊,我所知道的事就是这些了,希望能对您有帮助,关于那个黑袍人,我也会继续调查。” “谢谢你。”傅云疏诚恳地对燕南秋道谢。 “这都是小事,”燕南秋摇头,“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们一起去妖族,但魔族那边若不由我压着,恐怕会有人出来趁机作乱。” 傅云疏道:“我明白。” “那么,”燕南秋起身道别,“希望你们此去,一帆风顺。” ----------------------- 作者有话说:天刑使是纪元白,在45章有提到过。 第103章 宝宝们有空看一下置顶评论[求你了] 第86章 祭拜 次日, 天光未亮,清远宗山门前已人影幢幢。 前往北境的队伍浩浩荡荡,皆是精锐。打开封印后, 被困了万年的妖族必然不甘心,一场大战无法避免。 不过这些弟子会由温询几人带队, 和其他势力的人一起抵抗妖族作乱,要进去找同心契的只有傅云疏、殷离声和顾执南三人。 傅云疏与殷离声并立最前,一人白衣胜雪, 清冷淡漠;一人玄衣如松, 身姿挺拔。二人虽未刻意贴近,但那流转于眉眼间的默契与亲昵, 却叫旁人一眼便无法忽视。 顾执南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神情肃穆,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 “师尊,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恳切,“打开封印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傅云疏回望他,瞬间明白了殷离声的意思。他微微颔首:“好。” 两人向温询等人略作交代, 便化作两道流光, 悄然离开了山门,先行去行北境的殷家故地。 他们落在祠堂前,晨雾尚未散尽,给这里更添了几分冷寂与清寒。 殷离声站在祠堂紧闭的大门前,沉默了很久,他伸出手推开大门。 祠堂内供奉着一排排灵位,最上方是殷家开宗立派的先祖, 下方依次是历代家主。灵位以珍贵的养魂木制成,即使经年累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安抚神魂的香气。 殷离声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灵堂侧面一个相对较新的灵位上,那是他的母亲——殷兰鸢。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殷离声与纪元白相认后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一直没时间来祭拜,如今终于寻得机会。 傅云疏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力道在微微收紧,连带着指节都有些发颤。他没有出声惊扰,只是反手握紧。 殷离声面向那冰冷的灵位,双膝一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头。 “不肖子孙殷离声此次为救助友人,不得已打开北境封印,望先祖海涵。” 然后,殷离声站起身,拉着傅云疏的手来到灵位前。 “列祖列宗在上,爹娘,舅舅,还有各位叔伯长辈……”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道,“今日除了来通知封印之事,离声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们。” “他叫傅云疏,是我的师尊,清远宗的怀微仙尊,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 “这些年,是师尊授我道法,予我容身之所,教导我成人,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殷离声。” 殷离声侧过头看向傅云疏。晨光从祠堂的窗棂缝隙漏入,恰好照亮了傅云疏清冷的侧脸。殷离声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恋与骄傲。 “同时……他也是我心悦之人,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白头到老的道侣。” 傅云疏被他这般直白而郑重的介绍弄得耳根发热,心中却像是暖流淌过,甜滋滋的。 他没有躲避殷离声的目光,而是微微弯起唇角,回以一个温柔的笑。然后,他转回头,对着殷家先祖的灵位,郑重颔首致意。 “我与离声两情相悦。” 殷离声看到师尊的反应,心中也是满满的幸福与安定。 晨风穿过祠堂敞开的门,吹动了供桌上早已熄灭的灯盏,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是殷家先祖们冥冥之中给予的回应,有叹息,有欣慰,也有无声的祝福。 良久,殷离声才直起身。他眼眶依旧有些红,脸上却带着释然与轻松的笑意。他侧头看向傅云疏,眼中星光点点:“师尊,我们该走了。” “嗯。”傅云疏点头,与他一同起身。 两人再次对着灵位躬身一礼,然后转身携手走出了祠堂。 修真界众人也很快赶到。破空声接连响起,一道道流光划破雾气,落在荒原之上。 温询、叶修竹、杜准站在清远宗队伍最前,神色肃然;纪元白与林书越并肩而立,身后是两家精英;陆砚辞摇着羽扇,立于天机阁众人之前。 还有幻音宫、谢家等。 殷离声松开傅云疏的手,向前走出几步来到封印前。他抬起右手,一滴血珠自指尖被弹向无形的屏障。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虚空中荡开一圈圈涟漪。随着灵力波动扩散,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开始扭曲、震荡。一道封印显现出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殷离声神色不变,左手探入怀中,再取出时,掌心已托着一物。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青铜铃铛。铃身古朴,色泽幽深,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 铃铛刚一出现,周围的空间便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尤其是前方的封印,波动骤然加剧,隐隐与铃铛产生了某种呼应。 镇界铃——殷家世代相传的镇族之宝,也是北境封印的钥匙。唯有身负殷家嫡系血脉且修为达到渡劫期以上者,以精血为引,方能引动此铃打开封印。 这是当年殷棠月交予殷离声的。 傅云疏看见镇界铃,瞬间明白了什么。 “二十年前,余州城外的山洞,你用此物救过我,那时你可没有如今的修为,是断渊帮你的?所以强行催动它的代价是什么?”傅云疏冷着脸道。 殷离声身体一僵,没想到如此久远的事傅云疏还记得,讪笑道:“就是身体痛了点。” 傅云疏见他不肯说实话,没好气地撇过头,发誓在进妖界之前不与殷离声说话。 殷离声倒是无所谓在这么多人面前去哄师尊,但师尊肯定会害羞,但可不想让师尊害羞时的可爱模样被所有人看到,而且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殷离声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以指为剑在左手腕脉上轻轻一划,一滴蕴含着磅礴灵力的精血缓缓渗出,悬浮在半空。 精血出现的瞬间,那青铜铃铛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发出“嗡”的一声轻鸣自动从殷离声掌心飞起,吸收掉那滴精血,铃身纹路依次亮起。 殷离声双手飞速结印,十指翻飞间一道道复杂的法诀被打入铃铛和精血之中。 随着法诀不断打入,青铜铃铛的鸣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与前方封印的符文波动越来越同步。 “铛——!!!” 一声清越悠长的钟鸣猛然自青铜铃铛中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前方的封印核心处异变陡生。 “轰隆隆——!”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开——!”殷离声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厉喝。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妖界随之出现。 连绵起伏的荒芜山脉、色泽诡谲的天空、以及影影绰绰、形态各异的巨大黑影。 “吼——!”“嗷呜——!” 隐约的、充满兴奋与暴戾的咆哮嘶吼声从对面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妖界封印真的被打开了,大批大批的妖族生物闻风而动朝外界奔来。 “离声,走!”傅云疏的声音传来。 殷离声最后看了一眼外界严阵以待的温询等人,点了点头。 三人身影没入妖界的瞬间,另一端的咆哮声陡然变得更加激烈,仿佛嗅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有庞大的黑影开始朝着通道口冲击。 “结阵!备战!”温询厉声下令。 三人穿过通道则是另一番天地。 踏入妖界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与一股截然不同的、蛮荒而暴烈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 “果然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顾执南感受着周围的环境,眉头紧锁。他体内的灵力运转明显受到了一些压制。 傅云疏神色平静,以他的修为,周身自然流转的灵力就足以将侵袭而来的妖气隔绝在外。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殷离声,见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显然开启封印时损耗不小。但气息尚稳,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依旧抿着唇没说话。 殷离声知道师尊还在为镇界铃的事生气,心中既甜蜜又无奈。他悄悄伸出手,指尖勾了勾傅云疏垂在身侧的手指,传音道:“师尊,弟子知错了,以后绝不再隐瞒。等回去,任您责罚,好不好?” 傅云疏指尖微颤,想甩开,终究是没动,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吭声,但那眼神里的冰霜明显化开了一些。 他传音道:“罚你回去后三天内不许接吻。” 殷离声顿时不干了,“师尊,别的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事可不行。” 他的神色十分肃穆,不知道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整得旁边的顾执南也提高了警惕。 傅云疏无奈,这小子现在是一点都不听自己的话了。 殷离声嘴角微弯,知道师尊这是气消了些,只是面子上还过不去。他也不再多言,转而观察四周:“这里只是边境,同心契应该在妖族腹地的皇宫内。” 第104章 “根据燕南秋提供的方位和地图,妖皇城在东北方向,距离不远。此地不宜久留,方才通道开启动静太大,恐怕已有妖族强者察觉。” “走。”傅云疏言简意赅,身形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向前掠去,殷离声和顾执南立刻跟上。 三人皆是顶尖高手,全力隐匿气息赶路之下,速度极快,如同三道无声的清风在怪石与枯木间穿梭。沿途果然开始出现一些形态各异的妖兽。 这些低阶妖兽灵智不高大多凭借本能活动,三人小心避开其活动范围,倒也没有引起太大骚动。但越往深处,出现的妖族气息便越强,有些甚至达到了相当于人族元婴、化神期的水准,三五成群、巡逻游荡,对领地的感知也敏锐了许多。 “前方有强大妖气聚集,绕开。”傅云疏神识最强,总能提前预警。三人不断调整路线,曲折前行。 如此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似乎更暗沉了些,而几人也抵达了妖皇城。 第87章 少虞 眼前的景象, 让疾行中的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一座恢弘的巨城沉默地横亘在前方。这便是妖皇城,妖族万年的权力中心与囚笼。 然而诡异的是,这座本该戒备森严、妖气冲天的巨城, 此刻却寂静得可怕。 城墙上不见任何巡逻的守卫,瞭望塔上空空如也, 连那浓郁的妖气都显得有些死寂,不再活跃。 “不对劲,”顾执南眉头紧锁, 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太安静了,就算我们开启封印动静巨大, 吸引了大部分妖族涌向通道,皇城也不该空虚到这种地步。” 傅云疏的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前方蔓延,片刻后收回, 脸色凝重:“城内几乎没有活物的气息,不对,有一个地方有。”他指向城市最中心,那座即便隔得极远也能感受到其巍峨与压迫感的宫殿群,“只有那里, 皇宫深处, 有极其强大的生命波动,而且似乎只有一道。” 殷离声眸光微沉,事出反常必有妖。 “师尊,我们还进去吗?”殷离声看向傅云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明智之举,但“同心契”很大概率就在皇宫内, 他们没有退路。 傅云疏望着那座沉默的黑色宫殿,清冷的眸中没有丝毫犹豫:“进,小心些。” 来都来了,断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闯一闯。 三人落在皇宫那高达数十丈的宫门前,宫门大开,似乎就等着他们入内。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他们来到了正殿。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宛如苍穹倒扣的圆形大殿。殿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九根需要十人合抱的、通体漆黑的巨柱支撑着穹顶。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幽暗的光线。 大殿的尽头,玉阶之上,摆放着一张同样漆黑的巨大王座。 而王座之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繁复的玄色长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他的面容极为俊美,却是一种近乎妖异的俊美,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色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金色。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外放的威压,甚至气息都收敛得近乎虚无。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仿佛与整个大殿、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终于来了。”男子开口,声音不高却满是期待,“比本皇预想的,要快一些。” 傅云疏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妖皇少虞。”傅云疏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王座上的男子,虽是疑问,语气却已肯定。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妖皇,还有谁有资格坐在这象征着妖族至高权力的王座上,又有谁能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气息。 “正是本皇。”少虞微微颔首,暗金色的眼眸扫过三人,在殷离声身上略作停留,但很快就移开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简,“你们要找的东西。” 顾执南神色一凛。少虞看见了,呵呵笑了几声,道:“不急,既然来了便是客。” 少虞走到大殿中央,距离三人约十丈处停下。他张开双臂,暗金色的竖瞳中光芒大盛,嘴角的笑意扩大,变得妖异而冰冷,“本皇这‘万妖殿’寂寞了太久,难得有贵客临门,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大殿开始剧烈地震动、扭曲。几人脚下光滑的地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四周的九根巨柱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毫无规律地移动、旋转。 空间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重组。 “小心!”傅云疏厉喝一声,周身灵力暴涨,瞬间在三人周围布下一层厚重的灵力护罩。 然而,这护罩在扭曲的空间规则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一股无可抗拒的、诡异的撕扯之力传来,护罩瞬间布满裂痕。 “师尊——!”殷离声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感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崩裂、旋转。傅云疏和顾执南的身影在他眼中迅速模糊、拉远,。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下一刻,天旋地转。 所有的光线、声音、气息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失重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无比漫长。 殷离声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喉头一甜,险些呕出血来。他强忍不适,迅速翻身而起,断渊剑已然在手,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方才那座空旷的大殿,而是一条狭窄、曲折、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廊两侧是高耸的、望不到顶的墙壁,此处似乎是一座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香气,混杂着腐烂的味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殷离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师尊……顾峰主……”殷离声尝试传音,声音却如同石沉大海,根本传不出去。神识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探出身体周围数丈范围,再远便是一片混沌。 殷离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师尊和顾峰主,然后寻找离开这迷宫、找到妖皇真正所在的方法。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左手边的一条岔路,谨慎地向前走去。 殷离声走了没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大厅,他停下脚步。 不对劲,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然而,一股吸力直接将他吸进了殿内。殷离声只觉身体一轻,眼前景物再次飞速变幻、旋转,天旋地转之间,已被强行拖拽进了大厅深处。 “砰!”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物体,震得殷离声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紧接着,数道冰冷的锁链如同毒蛇般凭空出现,瞬间缠绕上他的四肢与腰身,将他死死捆缚在身后一根同样冰冷漆黑的巨柱之上。 锁链收紧,不仅禁锢了他的行动,更有一股阴冷诡异的力量顺着锁链侵入经脉,试图压制他体内的灵力运转。 殷离声闷哼一声,调动全身灵力抵抗,却发现那侵入的力量极其刁钻顽固,与他的灵力属性截然不同,一时间竟难以驱散。他脸色微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试图挣脱,锁链却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勒得他骨骼作响。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殷离声猛地抬头,少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依旧穿着那身繁复的玄色长袍,长发未束,几缕发丝滑落肩头,衬得那张妖异俊美的脸越发惑人,也越发危险。 少虞慢条斯理地说道,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这缚灵链越是挣扎锁得越紧,吞噬灵力的速度也越快,小家伙,还是省点力气为好。” 殷离声咬紧牙关,停止无谓的挣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少虞:“你想干什么?我师尊和顾峰主呢?” “他们?”少虞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那枚刻有“同心契”字样的玉简,“自然是在这迷宫的其他角落享受本皇为他们准备的‘惊喜’。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毕竟傅云疏的实力摆在那。”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殷离声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扫视,那眼神不再带有之前的淡漠与审视,而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与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贪婪。 “倒是你……”少虞在殷离声面前停下,距离近得殷离声能清晰地闻到少虞身上那股混合了冷香与血腥气息的奇异味道,能看到他金色竖瞳中倒映出的自己略显狼狈的身影。 第105章 “不错不错。”少虞低声呢喃,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殷离声沾了灰尘的下颌,力道轻柔,却让殷离声浑身汗毛倒竖,一阵恶寒。 少虞的指尖顺着下颌滑到颈侧,感受着皮肤下脉搏的跳动,眼中金芒微闪,“富有生命力的躯体。”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滑过殷离声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衣襟,触碰到紧实温热的胸膛。殷离声猛地绷紧身体,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厉声道:“拿开你的脏手!” “放心,我对你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少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指尖反而更加放肆地按压、摩挲,感受着那具年轻躯体下蕴含的蓬勃生命力与强韧力量,“多么完美的一具躯体啊,年轻、充满活力,血脉高贵特殊,根基扎实得令人惊叹,年纪轻轻便已至渡劫,简直是天地间最完美的造物之一。” 他俯下身,凑到殷离声耳边,呼出的气息冰冷如蛇信:“比本皇这具被囚禁了万年、早已腐朽衰败的躯壳,不知好了多少倍。” 殷离声心头猛地一沉,想到燕南秋和他们说的事,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你……你想夺舍?” “不可能,”殷离声很快摇头否认,“你我之间没有血脉关系。” “是吗?”他的手指顺着殷离声的手臂线条向下,划过紧绷的肌肉,最后握住他被锁链捆住的手腕,俊脸骤然凑近殷离声。 “你母亲是殷兰鸢,”少虞眸中带着戏谑,“那你的父亲是谁?是纪元青吗?” 殷离声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中悄然升起害怕、不可置信的情绪。 “从血脉关系上讲,我才是你父亲喔。” 第88章 真相 “大概是几百年前吧, ”少虞自顾自地开始回忆,“妖族破开了封印的一点缝隙,虽然没办法直接让本皇出去, 但是分裂一缕神魂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同行的还有圣女月雾和左护法无相, 结果出去的过程中因为空间乱流我们仨被分开,月雾更是几百年都没有消息。” 说到这,少虞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她居然跑去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什么狗屁姐姐妹妹的。” “至于本皇……”少虞妖异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情,“你说巧不巧?我刚好被空间乱流冲到了一对夫妻的隐居之地。” 殷离声瞳孔地震, 不要……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我在那个女人身上嗅到了令我讨厌的气息,是殷家人啊,你说这不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绝妙良机吗?”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殷离声剧烈地挣扎。 “那个女人弱的要死,而且没有镇界铃也打不开封印,但是本皇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少虞眸中难掩兴奋,“妖族有一秘法, 以血脉为引夺舍与自己有同等血脉的后人。” “本皇可以让那个女人给我生孩子啊!”少虞兴致勃勃, “等那个孩子长大我再夺舍,届时本皇就可以夺得镇界铃亲自打开封印让妖界出世,我妖族必将踏平清远宗、一统大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虞开始癫狂地笑了起来,而殷离声却像是全身血液都被凝固住了,冷得他直发颤。 然而少虞并不打算放过他,持续补刀: “我凝出一具身体让殷兰鸢帮我孕育后代,你不知道吧, 当时她那个丈夫就被我绑在旁边观看呢。” “绳子都被磨进手腕里了还不肯放弃挣扎,那凄厉的叫声可真是让本皇兴奋啊。” “那个男人是叫纪元青对吧,他简直弱得如同蝼蚁,即便是我的一缕神魂也能轻松捏死他,真是深情啊,死之间都还在念着殷兰鸢的名字。” 少虞退开,仔细上下打量殷离声,“事实证明,还是本皇的血脉更优良,才能造出这么完美的躯体。” “啊啊啊啊啊啊,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少虞才不管殷离声的反应,他明显给自己说美了,继续道:“其实本皇本来几百年前就想夺舍,只是这个方法毕竟没有人试过。” “正巧这时左护法无相与我联系上,从他那里我知道了燕济的事,你说这不正好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吗?” “燕济对燕南秋的身体适应良好,我也就开始了我的计划,但是殷兰鸢那个女人不争气,居然前些年才生下了你。” “几十年前左护法那家伙出了点问题,还得本皇亲自走一趟,也正好让殷兰鸢抓住了这个机会联络殷家将你送了回去,可惜啊……”少虞叹气道。 少虞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殷离声的心脏,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侥幸彻底冻裂、碾碎。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根本不是殷兰鸢与纪元青爱情的结晶,不是带着父母期盼降生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怪物为了夺舍而精心培育的容器,是妖皇少虞脱困的工具。 他的血脉里流淌着怪物肮脏的血,他的出生伴随着纪元青的惨死与殷兰鸢的屈辱。难怪……难怪殷天河对他的感情如此复杂,难怪殷家会将他困在那番小院,难怪……等等! 殷离声猛然抬头质问:“殷家的事情也是你们做的?” “那是自然,”少虞理所当然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幽墟遇见了玉灵子对吧,就是池度那家伙的师弟,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入魔被池度杀死的,其实不然。” “玉灵子身上有一块蕴含天地法则之力的剑骨,我将这块骨头剖了出来制成一道法器,名为遮天罩,作用就是范围之内所有人族修士的修为都会被压制三个大境界,如此一来,灭掉殷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殷离声一直努力变强,想要查明殷家真相,想要为父母报仇,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师尊身边……却原来,他本身就是“真相”的一部分,是罪孽的产物,是仇人布下的棋子。 恶心…… 无与伦比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几乎让殷离声窒息。伴随着恶心而来的,是灭顶的自我厌弃与憎恶。 他痛恨这具流淌着怪物血脉的身体,痛恨这被算计而来的生命,痛恨自己……居然还曾因这具“完美”的身体沾沾自喜过。 “啊啊啊啊啊——!!!” 锁链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殷离声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嘶吼。他拼命挣扎,哪怕灵力被“缚灵链”疯狂吞噬,哪怕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锁链蜿蜒而下,也毫不在意。 他只想毁掉一切。毁掉这具肮脏的身体,毁掉这个该死的囚笼,毁掉眼前这个恶魔。 “别白费力气了,小家伙。”少虞欣赏着殷离声痛苦扭曲的表情,如同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戏剧,眼中闪烁着残忍的愉悦。 “愤怒吧,憎恨吧,绝望吧……你的情绪越激烈,灵魂的波动就越清晰,与本皇神魂的契合度……就越高哦。” 他摸了摸殷离声的头,“好了,看在你好歹也跟我有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本皇让你做个明白鬼,现在,你可以把身体给我了。” 与此同时,在“万妖迷城”另一处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走廊或诡异的大厅,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灰白色浓雾的荒原。雾气粘稠沉重,不仅能隔绝视线与神识,更带着一种能消融灵力的诡异特性。 傅云疏立于雾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周身灵力流转,将试图侵蚀过来的雾气隔绝在外。他神色平静,眸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这迷宫比预想的还要麻烦。不仅方向难辨、空间错乱,更在不断消耗他的灵力。傅云疏能感觉到,殷离声和顾执南的气息被彻底隔断,仿佛处于不同的世界。 必须尽快出去。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前方的雾气忽然剧烈翻涌起来,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影,缓缓从通道深处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紫色锦袍,身形高大,面容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养尊处优、气度不凡的文士。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平静,周身气息内敛,若非出现在这诡异的妖皇迷宫之中,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哪个人间读书人。 然而,傅云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谢家主?”傅云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来人正是东境谢家的当代家主——谢炽。一个在修真界口碑颇佳,处事圆滑、与各大宗门关系都维持得不错的世家领袖。 谢炽走到傅云疏身前数丈处停下,拱手一礼,笑容依旧温和:“怀微仙尊。” 第106章 傅云疏没有回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谢家主为何在此?” “为何在此?”谢炽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仙尊何必明知故问,您既然能认出我,想必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那儒雅外表截然不同的漠然。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暗紫色的、充满了不祥与吞噬气息的妖力缓缓升腾。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谢炽,或者说妖族左护法——无相缓缓道,“在下无相,妖皇陛下座下左护法,奉陛下之命,在此恭候仙尊大驾。” 果然是他! 谢家这些年低调无比,无论何事都表示中立,倒是让傅云疏忽略了,几乎所有大事都有他们的参与。 “好一招暗度陈仓。”傅云疏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谢家主……不,无相护法,隐藏得可真深。” “过奖。”无相微微一笑,“不过是陛下布局深远罢了。人族占据富饶之地太久,内部早已腐败滋生,渗透进来,比想象中容易。” 他打量着傅云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某种算计:“仙尊实力超群,远非月雾那自作聪明的丫头可比。陛下曾言,若遇仙尊,当以礼相待。只要仙尊愿意就此止步,不再插手陛下之事,我妖族愿与仙尊,乃至清远宗,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日后共享这大陆繁华,也未尝不可。” “共享?”傅云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以我们清远宗和妖族之间的深仇大恨,你觉得我信吗?” 无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冷:“弱肉强食,天地至理。人族当年联合魔族打压我族,将我族封印于此苦寒绝地万年,如今因果轮回也该偿还了,仙尊是聪明人,何必为了那些蝼蚁与陛下为敌?” “道不同,不相为谋,直接动手吧。”傅云疏话音未落,寒泣剑已然在手,剑尖直指无相! “冥顽不灵!”无相冷哼一声,知道谈判破裂便也不再伪装。他双手一展,深紫色的妖力冲天而起,化作无数道狰狞的触手,朝着傅云疏席卷而来。触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响。 “那便让本护法领教一下,人族第一修士,究竟有何能耐!” 少虞接受到了无相传来的信息,冷哼一声,“那个傅云疏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缓缓将目光移到殷离声身上,眸光戏谑,“我记得你和他是爱人,对吧。” 少虞凑近殷离声耳边轻声道:“本皇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呢,等我夺舍了你,就用你的身体和傅云疏双/修,想必是别有一番风味。” ----------------------- 作者有话说:我不是bt[求求你了] 应该明天就可以正文完结 第89章 复仇 轻佻淫/邪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殷离声早已鲜血淋漓的灵魂上。 先前的憎恶、自我厌弃、痛苦绝望, 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狂暴的情绪彻底点燃——那是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与毁灭欲。 用他的身体……去玷污师尊? 不行!!! “你找死——” 殷离声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咆哮。缚住他的“缚灵链”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被他体内骤然爆发的力量冲击得剧烈震颤。 少虞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料的狂暴反抗惊得后退了半步,暗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 那讶异便被更加浓烈的兴奋与贪婪取代。 “对,就是这样!燃烧吧,爆发吧!让本皇看看, 你这具完美的容器, 究竟能承载多少愤怒与力量。”他不仅不惧,反而张开双臂, 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 殷离声只觉得识海之中,那金色的外来意识如同跗骨之蛆,趁着他在愤怒下心神失守的瞬间疯狂膨胀、蔓延, 试图一举击溃他的意识防线。 剧痛与眩晕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少虞得意的狂笑。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最深处响起。 殷离声那濒临溃散的意识,因为这声剑鸣,猛地一震, 重新凝聚起一丝清明。 是白团子。 “离声, 你还记得你与池度的约定吗?” 殷离声自然是记得的。当年契约断渊时池度真人与他说过,封印妖皇少虞并非仅仅是为了囚禁。少虞吞噬了无数生灵与妖族气运,神魂早已与部分天地法则扭曲纠缠,近乎不死不灭。强行灭杀可能导致法则崩坏,波及甚广。故而,池度真人只以封印将其镇压。 但池度真人亦知,封印终有松动或被破之日因此, 他留下了后手,也就是断渊。 断渊本就不是凡剑,若是能由有天道气运之人以身饲剑,或许有杀死少虞的可能。 池度等了万年,终于等到了殷离声。 以身饲剑……斩杀少虞…… 池度真人等待万年的契机,竟是他这不洁之躯、这因阴谋而生的容器。 讽刺吗?或许吧。 但这似乎也是他这荒诞的一生唯一的意义——终结这带来一切灾厄的源头,守护他珍视的一切。 “断渊,”殷离声的意识无比平静地传递出讯息,“开始吧。” 殷离声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好,”白团子的声音带着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以吾之灵,契汝之魂,引动法则——” 外界,被“缚灵链”捆缚的殷离声猛地仰头,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节节攀升!那气息超越了渡劫期的范畴,带着天道的威严。 “缚灵链”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朽木枯草,瞬间寸寸崩断,化为齑粉。 少虞脸上的癫狂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 “这……这是天道的法则之力?!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引动?!我不是已经封印了你身上的天道气运吗?你只是个容器!是本皇的容器!”他尖声嘶叫,再不复之前的从容,双手急速结印,试图调动“万妖迷城”的全部力量,甚至燃烧自己的部分神魂本源,去压制这令他心惊肉跳的异动。 然而,已经晚了。 殷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甚至不需要握剑的动作,只是指尖朝着少虞的方向,轻轻一点。 “断。” 一字轻吐,如同言出法随。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若毫芒的金色光线,自他指尖射出。 光线划过之处,少虞身边的妖力、与“万妖迷城”的联系、乃至他神魂深处与某些天地法则的勾连,都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失”。 “不——”少虞发出绝望到极点的惨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个世界剥离、被否定。他疯狂地攻击、防御、逃遁,却发现所有手段在那道金色光线面前都毫无意义,他的力量、他的神魂、甚至他的“存在”概念,都在寸寸瓦解! “池度!殷离声!你们……”最后的怨毒意念尚未完全传出,那道金色光线已无声无息地没入他的眉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少虞脸上定格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金色的竖瞳光芒彻底熄灭。紧接着,他的身体连同这片大厅中弥漫的浓郁妖气都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万妖之皇少虞,神魂俱灭,于此刻被彻底“斩断”于此方天地。 施展出这绝杀一击的殷离声,在金色光线消失的瞬间,眼中的金色迅速褪去,重新变得漆黑,却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喷出,殷离声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萎靡下去。他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向后软软倒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似乎听到了白团子虚弱到几乎消散的叹息:“抱歉——” 同一时间,迷雾荒原。 正在与无相激战的傅云疏猛地看向某个方向。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的悸动与悲鸣在他脑中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第107章 “离声——” 傅云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殷离声一定出事了! 极致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傅云疏所有的冷静。什么迷宫,什么无相,什么“同心契”,在这一刻都没有殷离声重要了。 他只要他的离声平安。 “滚开——!!!” 傅云疏双目赤红,他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身上有天道的封印。顾不得反噬,傅云疏用秘法将封印上的天道之力掠夺了一些,附在寒泣剑上。 无相脸色狂变,他感觉到一股远超他理解范畴的恐怖力量从傅云疏身上苏醒!那力量冰冷、威严、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绝非普通修士所能拥有。 “你……你到底是……”无相骇然惊呼,连连后退,试图融入迷雾逃遁。 但傅云疏根本不给他机会。 “冰封万界” 傅云疏双手掐诀,寒泣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长吟,亿万道剑影闪现。 一股极致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席卷开来。 所过之处,翻滚的雾气被冻成冰晶簌簌落下,无相的身影瞬间被冰寒领域笼罩,速度骤降,体表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破!” 傅云疏根本没心思去看无相的死状,他全部的心神都锁定在灵魂感应中殷离声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方向。 “给我开!” 他朝着感应中殷离声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斩。 “嘶啦——”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出现,傅云疏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冲入了那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中。 傅云疏冲出了裂缝,重重落在一片狼藉的大厅地面上。他几乎是踉跄着稳住身形,目光急切地扫向四周。 空旷、死寂,然后他看到了殷离声。 在大厅中央,那片唯一干净的空地上,一个人影静静躺在那里。 殷离声身上的玄衣几乎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灰白。双眼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片脆弱的阴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胸膛几乎没有起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这一幕狠狠冲击了傅云疏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也浑然不觉。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殷离声的颈侧,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微弱到几不可察,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停止。傅云疏又去探他的鼻息,微弱的气流几乎感觉不到。 殷离声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离声……离声!”傅云疏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迅速将精纯温和的灵力输入殷离声体内,试图稳住他崩坏的经脉与濒临枯竭的生机。 傅云疏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怎么办? 他的目光猛地扫到掉落在旁边的“同心契”玉简。 被同心契绑定两人,分享寿元、同生共死。 没有丝毫犹豫。 傅云疏一把抓起那枚“同心契”玉简,神识粗暴地冲入其中。 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神魂本源与磅礴生机的精血喷在玉简之上。同时,傅云疏一手紧紧握住殷离声冰凉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按照玉简中记载的法诀,开始飞速结印。 “以吾之血为引,以吾之魂为契,天地共鉴,生死同舟——” 血色符文顺着两人的手臂蔓延,最终在彼此心口位置,凝聚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巧而复杂的契约印记,一闪之后,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契约成立的瞬间,傅云疏浑身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殷离声的情况稳住了,而傅云疏自己则仿佛被瞬间掏空了一大块,一种虚弱与空虚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修为境界甚至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傅云疏顾不上这些,紧紧盯着殷离声,却发现他只是生命不再流失,却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为什么? ----------------------- 作者有话说:下章结束 第90章 尾声 大厅另一侧的空间微微波动, 一道略显踉跄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顾执南。他身上的衣袍也有多处破损,脸色发白, 显然在迷宫中也经历了苦战。 “师叔祖!离声!”顾执南一眼看到相拥的两人,尤其是殷离声那惨烈的状态和傅云疏异常衰败的气息, 心中骇然,“你们这是?”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地上那枚光芒黯淡下去的“同心契”玉简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少虞已灭, ”傅云疏抬起头,眼神疲惫, “同心契也拿到手了,此地不宜久留,迷宫核心被毁, 整个妖皇宫都可能崩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顾执南重重点头,没有丝毫废话,他上前一步想要帮忙搀扶。 傅云疏却摇了摇头,坚持自己将殷离声背了起来。 “走。” 清远宗, 原本清静的听雪峰此刻挤满了人。 宁雪汐在屋子里全力抢救殷离声, 叶修竹几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刚救醒了一个,这又倒了一个,我们清远宗最近是流年不利吗?”叶修竹叹气。 宋闻琢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傅云疏不让他过来。 “什么倒了,不准说丧气话!”纪元白怒瞪着叶修竹。 叶修竹连连讨饶。这时,宁雪汐推门而出。 众人期待地望着她, 她摇了摇头,“抱歉,我找不到原因。” 宁雪汐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 “找不到原因?”温询声音发紧,“宁师妹,你什么意思?离声他……” “他的肉身伤势虽然严重,但以我丹峰之力辅以宗门珍藏的灵药,加之同心契,假以时日并非不能温养恢复,”宁雪汐眉头紧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真正棘手的是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波动极其微弱,且正在涣散。”她斟酌着用词。 宁雪汐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神色衰败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傅云疏,眼中带着歉意与无力:“师叔祖,我……抱歉。” 傅云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他轻轻握了握拳,指尖冰凉。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辛苦你了雪汐,照看好他的身体。” 说完,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师叔祖,您要去哪?”温询忍不住问。 傅云疏脚步未停:“天机阁。” 天机阁,观星台。 夜风猎猎,吹动陆砚辞宽大的道袍。他负手而立,明明看不见却仍仰望着群星闪烁的夜空,仿佛早已预料到傅云疏的到来。 “你来了。”陆砚辞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了然,“是为了殷离声。” 傅云疏在他身后停下,夜风扬起他霜白的发丝,他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如何才能救他?” 陆砚辞没有立刻回答傅云疏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怀微仙尊,你身上的天道封印已经解除了大半,不是吗?” 傅云疏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是又如何?”傅云疏语气不变。殷离声斩杀少虞之时,因为天道法则的原因,他的修为到达了那个境界,傅云疏身上的封印自然也无了。 陆砚辞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你本不属于此界,如今枷锁已被除去,为何不回去?”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诱惑,“那里没有这些纷争,没有这些让你痛不欲生的离别与伤痛,你可以摆脱‘傅云疏’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责任与桎梏,重新开始。” 陆砚辞走近一步,目光灼灼:“你穿越而来,历经九十九世轮回之苦,不就是为了回去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彻底斩断与此界的最后联系,送你回家。” 回家。 一个多么遥远而陌生的词。 傅云疏沉默了,夜风吹过观星台,带来远山的凉意与草木的气息。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那个科技发达、秩序井然却冰冷乏味的世界,没有灵力,没有清远宗,也没有……殷离声。 只有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孤独。 然后,更多的画面涌上心头。 是听雪峰上殷离声二十年如一日的等待,是初见时那个灰扑扑却眼神倔强的小乞丐,是被自己亲手养大,看着他一点点褪去青涩,变得挺拔优秀,眼神却始终清澈赤诚,专注地只映着自己的爱人。 第108章 是桃树下笨拙的告白与炙热的亲吻,是祠堂前郑重其事的介绍与承诺,是分别时那双湿漉漉的、盛满不舍的狗狗眼。 回去? 回到那个没有殷离声和清远宗众人的世界?那和将他灵魂硬生生剜去有什么区别? 傅云疏轮回九十九世,孤独了九十九世,才终于在这一 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束光,找到了想要紧紧握在手中的人。 现在,让他放弃这束光,回到原来的冰冷与孤独中去?绝无可能! 傅云疏缓缓抬起眼,看向陆砚辞。那双总是显得清冷疏离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不容动摇的火焰。 “这里,”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就是我的家。” “清远宗在哪里,殷离声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我永远不会走。” 陆砚辞定定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惋惜、了然与一丝敬佩的神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陆砚辞的神色重新变得肃穆,“如何救殷离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宁峰主诊断得没错,殷离声的问题不在肉身,而在神魂。” “以身饲剑,引动天道法则斩杀妖皇少虞,这本就是一项近乎同归于尽的禁忌之术,池度真人当年留下此术也没觉得这人能活下来。” “此术一旦发动,施术者的灵魂本源,便会作为燃料在引动和承受法则之力的过程中被不可逆地燃烧。” 陆砚辞看向傅云疏,目光沉重:“他的灵魂,为了斩杀少虞,已经……快要燃尽了。” “就像一盏油灯,灯油即将烧干,灯芯也已焦枯。你强行往灯盏里注入了新的、强大的灯油,甚至用秘法护住了那一点微弱的火苗不熄。但想让这盏灯重新明亮起来,缺的不是油,而是那根已经焦枯的、独特的‘灯芯’。” 傅云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我要如何找回他的‘灯芯’?” “其实,如果他身上还有天道气运,也就是男主光环,那这事就很好办了,气运之子哪怕到鬼门关了也死不了,可惜他的气运没了。” “然而,这个世界不只有男主,还有一个女主,”陆砚辞看向门的方向,“段姑娘,进来吧。” 陆砚辞话音落下,观星台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是段璇。 比起一年多前楚瑜刚死时的崩溃与绝望,如今的她似乎沉静了许多,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与疲惫。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眼圈还有些微红,显然来之前哭过。 她走到陆砚辞身边,对着傅云疏深深行了一礼,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怀微仙尊。” 傅云疏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对于段璇他并无恶感,但也谈不上亲近。楚瑜的事虽是妖族阴谋,却也是她咎由自取。 “段姑娘。”傅云疏微微颔首。 段璇直起身,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傅云疏,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陆阁主都跟我说了,关于殷师兄还有气运之事。” 她顿了顿,眼眶又有些泛红,声音却更加清晰:“师姐她做了很多错事,害死了很多人,也骗了我。我知道她死有余辜,但……但她毕竟是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师姐,是我最亲的人之一。她欠下的债,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泪水无声滑落。 “我没办法替她赎清所有的罪孽,但殷师兄他是为了救人,为了斩杀妖皇才变成这样的,他本不该承受这些,”段璇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陆阁主说,我的身上有‘女主’气运,这气运如果可以救殷师兄,我愿意把它给他。” 她看向傅云疏,目光澄澈而决绝:“就当是我为师姐做最后一件事,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请仙尊成全。” 傅云疏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放弃自身的气运意味着未来修行之路可能变得坎坷,机缘减少,甚至可能遭遇更多意外与危险。这并非易事。 “段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傅云疏沉声问道,“气运转移非同小可,对你自身影响极大。” “我想清楚了,”段璇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这气运本就不是我在乎的,若能用它换回一个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人,总好过让它白白留在我身上。” 傅云疏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少女,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敬佩,也有一丝不忍,但他知道这或许是唤醒殷离声的唯一希望。 “多谢段姑娘。”傅云疏对着段璇,郑重地躬身一礼。这一礼,是为殷离声。 段璇连忙侧身避开,连连摆手:“仙尊折煞我了,这……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三日后,听雪峰。 夜色如墨,月华如水银泻地,将整个听雪峰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中。漫天星辰璀璨,仿佛触手可及。 峰顶桃树下已被清理出一片空旷之地。地面上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银色法阵,符文流转,与天上星辰隐隐呼应,法阵中心放置着两个蒲团。 殷离声被傅云疏小心翼翼地抱来安置在其中一个蒲团上。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经过几日宁雪汐的精心调养和傅云疏不断以灵力温养,肉身状态稳定了许多。 段璇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安宁。 傅云疏、陆砚辞、宁雪汐、温询、纪元白、杜准、顾执南、宋闻琢、燕南秋、严霜宛全都来了,围在法阵之外神色凝重地注视着。 陆砚辞立于阵眼之处,手持一柄古朴的星盘,神情肃穆。他对着傅云疏点了点头。 傅云疏深吸一口气,退到阵外,目光紧紧锁定着阵中的殷离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开始了。”陆砚辞低喝一声,手中星盘光芒大盛。 随着咒文的响起,地面上的银色法阵骤然亮起,接引下天上的月华星辉,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银色光丝,将段璇和殷离声笼罩其中。 段璇身体微微一颤,眉头蹙起,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却又无比重要的东西,正从她体内被缓缓抽离。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砚辞面色凝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移星换运”之术极其消耗心力与修为。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从段璇身上剥离出的、淡金色宛如雾气般的气运之力,通过法阵流向对面的殷离声。 金色光点没入殷离声的眉心,融入他沉寂的识海与黯淡的神魂之中。 起初,并无太大反应。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气运之力涌入,殷离声那近乎“空白”的识海深处,似乎被注入了某种“活性”。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灵魂火苗,在纯粹而磅礴的气运滋养下,开始微微摇曳,似乎……亮了一点点? 傅云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方圆百里的灵气都被引动,围绕着法阵缓缓旋转。 段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气息也迅速萎靡下去。剥离气运的过程显然对她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宁雪汐在一旁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药瓶,随时准备上前救治。 终于,当最后一缕淡金色的气运雾气从段璇头顶飘出,没入法阵,转化后流入殷离声体内时,陆砚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星盘光芒骤黯。他踉跄了一步,被旁边的温询及时扶住。 “成功了……”陆砚辞虚弱地说道,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损耗极大。 段璇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被宁雪汐迅速接住,喂下丹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依旧闭目盘坐的殷离声身上。 紧张、期待、忐忑……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与远处竹林的沙沙声。 就在众人心中渐渐升起不安之时—— 殷离声那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却让一直紧盯着他的傅云疏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又过了片刻,那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似乎微微转动。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起初,殷离声的眼神是空洞茫然的,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他的目光毫无焦距地扫过围在四周的众人,扫过熟悉的桃树,扫过清冷的月色,最后……落在了那个站在最前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中翻涌着狂喜、后怕、心疼等复杂到极致情绪的白衣身影上。 第109章 ——傅云疏。 当这三个字无声地划过脑海时,那空洞茫然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细微的光芒被点燃,一点点凝聚,一点点恢复神采。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傅云疏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跨入法阵中,将人紧紧抱住。 “离声……你还认得我吗?” 殷离声定定地望着他,那双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中,映出傅云疏憔悴却依旧俊美的容颜,映出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与恐慌。 良久,几个极其沙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字,从他干裂的唇间吐出: “认得,你是……师尊……是我爱的人。” “师尊,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 作者有话说:第一个番外写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