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掌》 第1章 [现代情感] 《孤掌》作者:公子无鱼【完结】 文案: 本文排雷:兄弟阋墙/移情别恋/女非 谭谡在家,路过客厅无意间听到世家的小青梅在和弟弟说悄悄话。 谭移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我大哥长得很帅?” 李狸玩着游戏,就着弟弟的手舒服地喝冰镇汽水,嘴里嫌弃:“他年纪多大呀,老头子啦——” —— 数年后。 单薄稚弱的小青梅站在眼前,低着头微微颤抖解开衬衫的纽扣。 谭谡偏头看见藏在衣柜里的始作俑者,把人揪出来,一脚踹出了房间。 —— 再后来 他抓着谭移衣领,问:“送她一次没成,还来第二次是吗?” 醉成一滩烂泥的弟弟躺在地上笑着流泪:“可是大哥,你明明就很喜欢。” 男女主年龄差6岁,感情发生不涉及未成年,he ————————2025.3.19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李狸 谭谡 配角:谭移 李舟渡 一句话简介:我将以何贺你 立意:未必永远才算爱的完全 第1章 七月。 暮色将近时,白…… 七月。 暮色将近时,白墙黛瓦的李家宅邸里掌了灯,黄色光晕混着天边渐冷的晚霞杂色了院子里的紫薇树和南天竹。 宗祠百年祭祀日近,主家宾客往来众多,加之外面陆陆续续送来的菜品、香蜡、糕点,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偏厅内待客的女主人斯文简练,身后的表嫂喁喁之语喋喋不休,拉扯家长里短,诉诸多少不易,想为儿子请行方便。 文曦只是分心略听着。 外头汽车的声音开进庭院,停在窗外探枝伸长的橙色凌霄花下,喇叭状的花朵随着气流晃动,“啪嚓”一声落在了车头。 文曦恰时侧头,望向庭荫树遮蔽的窗格外半开的副驾车门,其间落下一只着酪乳色绑带高跟的脚轻巧地踩在青石上。 “舟渡回来了,”她终于有由头打断了对方的话。 “先一起用了晚饭,再慢慢说吧。” 表嫂尴尬住了口,随她的目光,远远瞧见窗外游廊并肩的男女。 高大的男人握着身侧姑娘的手腕,将人紧带在身边低头同她说话,又有所感地望过来,示意地朝这边点头。 表嫂多嘴一问:“舟渡带女朋友回来了?” 文曦淡淡一眼瞥过去:“那是老二女儿。” 表嫂登时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哦、哦,是小猫儿啊。” 李家是暨溪大户,祖上就在长江摆渡拉客送货,八九十年代在李浦升的手上成立万鲸航运物流公司,正式转型专做国内的长江和沿海水上货运,后又开始做国际集装箱班轮运输。 他与汪敏君夫妇膝下两子,长子李浚川早年承了家业,娶文曦生李舟渡,是如今接班万鲸的掌舵人。 小儿子李浮景毕业后到国外拓展国际航线,遇到当地的华人姑娘凌薇,对其一见倾心。 等到家人终于见到那姑娘,已经是结了婚大着肚子带回家里待产。 父母溺爱幼子,他这样任性妄为倒也没说一句不好,只是那一胎保得艰难,七个月时医院监测胎里状况不好,只能提前剖腹,落生了一个女儿。 才四斤多的小东西,家人都没见到一面,先进了保温箱,插着呼吸机过了满月。 好容易熬出了院,又夜夜惊啼,发烧呕吐,带着长辈日日悬心。 那时有相熟的风水先生来家里相看,说是孩子八字太轻,怕压不住命,不如起个小一些的名字好养活大。 李浦升闻言,且说,那就当家里多养了个小猫小狗吧。 猫又名狸奴。去了不适合放在正名里的“奴”字,最后上户口登记的大名就是李狸。 私下,大家都喊她小猫儿。 李浮景夫妇常年驻外,留下李狸在爷爷奶奶的膝下长大。 也是从她出生那年开始,李浦升慢慢退下一线含饴弄孙,带着为子孙还富积福的想法,回乡捐资铺路、修桥、办学。 等小猫儿五岁时,斥资又捐建了康养院,还有老年食堂。 李狸那些年在暨溪长大,她人如其名长得确实跟小猫似的讨喜,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白浸浸的,被老两口当个宝珠似的捧在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份偏疼连亲孙子李舟渡都比不上。 直到头些年李浦升因病过身,李狸又在外面读书,暨溪这边认得她的人就愈发少了。 晚间的饭席,李狸并没有去前头露面。 她自己留在西厢,舒舒服服泡了澡,起身套着浴袍,拿毛巾拧着湿漉漉的发尾往窗边去。 推开木雕的花窗通开初夏夜晚清透的空气,门前漆黑的池塘倒映着游廊上连排仿古的灯笼,前头还隐隐传来吃饭喝酒的哄闹。 手边小桌案上摆着不知何时送进来的几碟清口小菜还有一碗微甜的芡实莲藕汤。 陪所有人吃到尽兴已是深夜,李舟渡送走所有宾客,看着宅子落下了锁。 沿着廊庑散到正房门前,天井当中摆着一米多宽的矮陶瓷缸,里面栽着两支荷花,水下游动着红白的锦鲤。 他略有酒意,伸手拨着缸内的清水,引得几条鱼浮到水面翕张着嘴巴上前乞食。 屋里灯光大亮,他听汪敏君问:“桐芝今天怎么一直缠着你说悄悄话?” 文曦徐徐放下手里的茶盏,并没有打算瞒着:“她儿子卓康刚到的地中海那边,说是在船上跟二副闹了些矛盾。桐芝说自己身体不好,又心疼孩子没出过远门,便想先找人替下来,先回来待一待,回头再重新安排。” 汪敏君脸色就不太好。 汪卓康是自家侄孙,当时找工作求到她面前也是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说是能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她才难得为自家人开个口。 然而他这头一遭跟船,就挑肥拣瘦,要半途而废了。 文曦处理惯了这些事,对婆婆并不避讳:“浚川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这点小事我不打算叫他为难。要么卓康自己按公司章程,按流程打申请辞职。” “要么他能捱上几个月,就等回航上岸了再叫来家里亲眼看看。是桐芝自作主张还则罢了,要是卓康自己没定性吃不了苦,那就不再用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颔首:“很好。你有数就好。” 李舟渡等里面谈完,才慢条斯理踏上台阶,打起竹帘往屋内去。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竹簟上穿着睡裙曲着长腿,偎在汪敏君身侧玩着手机的李狸。 她干了大半的长发晾在背后,半盏清茶撂在手边,屋里的事不曾分神多听一句。 李舟渡走过去,顺手从后撩拨她的发:“又偷懒不吹干?” “哎呀!”李狸下意识缩了脖子躲开他,一眼瞪过去。 汪敏君喊他坐。 “别逗你妹妹。” 李舟渡对着李狸悻悻的表情含笑挑了眉。 文曦看着兄妹俩一时打不完的眉眼官司,顺口问了一句:“小猫儿呢,现在毕了业有什么安排没有?要不要伯母四处带你玩一段时间,先认认人?” 李狸的事情一直不由文曦来管教,但是在长辈面前,她总习惯要走个过场。 李狸先瞥了一眼李舟渡,才慢吞吞地说:“我找到工作了,要去上班的……哥哥也知道了。” 汪敏君好奇:“是什么工作?” 李舟渡斩钉截铁地否决:“那个不好。” 李舟渡让秘书查过,李狸自己找的是一家近年来才成立的外包人力资源公司,参保人数才几十,规模很小。 李狸不算是什么学霸,但她本科被家里送去南洋读了四年的艺术设计,这期间个人作品又多次参展送拍,履历怎么看来也是镶得辉煌灿烂,很拿得出手。怎么至于沦落到那样的公司里? 他感觉这纯粹是浪费时间,抹黑自己的履历。 李狸避重就轻地答:“就是普通的工作啊,我总不能毕业了无缝啃老。” 李舟渡:“那地方不值得去,不想在家待着,那就继续考研再读几年。” “读研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她见说不通李舟渡,机敏地转而缠着汪敏君撒娇,“奶奶以前我在外面读书那么远,想你都见不着。现在新工作就在国金中心,离家开车二十分钟就到。我以后在家里住好不好?这样就能天天陪您了。” 对汪敏君而言,小猫儿再大的出息,也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好,她闻言意动,先松了口风,板着脸说:“在外头不比家里。莽莽撞撞地惹祸可没人惯着,你就一定要去?” “我都跟那边说好了,”李狸嘴甜地哄着老人家,“等我领了工资,就先给您买礼物好不好?” 汪敏君笑着拿手点心肝肝的鼻头:“我可不图你的那点东西,别受了委屈回来哭鼻子。” 第2章 文曦看这事三言两语已经落定,玩笑说:“小猫儿刚开始工作要添的东西也多,回去让哥哥给开卡。” 李舟渡:“……早都有了。” 李狸笑:“大伯母一片好心,当然多多益善啊!” 祭祀日的一早,李浚川才坐车匆匆从外地赶到祠堂,马不停蹄地面对着黑压压的上百个牌位,领头宣读祝词。 鞭炮轰鸣,乐队吹吹打打,周围一片烟熏缭绕。 穿着防晒服的李狸同李舟渡并肩站在第二排,目光躲开供台上摆着看来有些恐怖的羊和猪,捻着三柱香,鞠躬,插进了香炉,然后让到了一边。 等到仪式主体结束,正式摆宴食馂余。 陪坐在李浚川身旁的是本地副书记姓柳,按说李姓,没有他要来的道理。但他也是暨溪人,一来二去扯着关系,按辈分倒也能称上李浚川一句大哥。 李狸捏着筷子,嘴里叼着李舟渡拿公筷分来最嫩的那块鱼肉,看着大伯跟那位熟稔地称兄道弟,彼此恭维。 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对谈间对方委婉摆明来意。 先说多年来,暨溪的康养院和食堂一直只对李姓老人免费开放,难免引起本地的其他姓氏不满积怨,各姓间报团对立多有冲突,实在不利于群众团结。 又问先严生前想投建一个蚕丝厂,留住本地外流的年轻人口,后续没有推行下去,是不是程序上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支持的尽管开口。 这位领导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是连不怎么关心这些的李狸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自从李浦升过世,李家对暨溪本地的投资早已陷入了停滞,除了康养院和食堂定期由万鲸财务直接拨款,其他已经少有支出。 而暨溪想要发展,除了等待上级规划、资源调配,就只能在其他的地方使劲了。 这时李狸口袋响了几声,她放下拿出手机看眼了屏幕,皱眉起身偷偷溜出去。 她躲到祠堂的假山背后,眼前是一汪碧绿的池水,垂柳落进水面。 李狸没戴墨镜,拿手遮着灼热的夏阳,心浮气躁是以语气也不好:“我跟人事打过招呼,家里有事会延迟一周入职的。”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为难道:“对、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打扰你不太好。但是实习生每周有打分□□。你一点工作没有做的话,我们不好打分的。” “我有空做事就不会请假。” 李狸的余光突然扫到身后的来人,丢下一句“该多少就多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李舟渡的脚步停在她的身后,神色莫测,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怎么回事?”他问。 李狸耸了耸肩,装傻充愣地要往回去:“不认识的人,啰啰嗦嗦的。” 李舟渡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带停,李狸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去的那家是言契的子公司。”他说。 “谭家这些年很不寻常,”李舟渡直视的目光带着警告之意,“你图新鲜,进去玩几天,可以。干不了,就回家,别掺和谭家那些破事。” 李狸本也没想能瞒住他,但是被这样直接点破还是很不高兴。 风吹树叶娑娑作响,池塘水面被柳叶枝条搅出清波,李舟渡看她闷闷的,语气又软和下来:“等回去了,我给你买辆车。” 作者有话说: ---------------------- 开文啦 起始时间点是文案二和三的中间 第2章 产研中心几百来号人,分出…… 产研中心几百来号人,分出十多个项目组负责集团不同分支的业务板块。 挤在上班高峰期拥堵的电梯里,游畅紧张兮兮地看着电梯液晶屏上变化的红色数字和手机上的时间,在将跳到13时艰难挤到最外层,开门的瞬间掏出绿色工牌,冲到对面按上打卡机,“嘀——”的一声。 正好来得及。 生鲜供应链业务模块本就边缘,外包人力资源公司加实习生的buff叠满,分配下来的工位偏得不能再偏。 三张电脑桌并在一起,不仅挨着饮水机,更远离能通风日晒的窗口,背后就是人来人来的茶水间。 今天当中原本空出来的桌上,一个没型的女包松松垮垮地丢在工位上,鼓鼓囊囊满得要溢出来。 游畅知道是另一个女孩入职了,她麻利地帮忙收捡之前堆积在那张空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 包括但不限于一盆不知谁养在这儿半死不活的花,两年前下发的大楼消防演习通知,办公室的工具箱、裁纸的剪刀,还有扔在一旁根本划不出水的笔。 又叫来楼层阿姨,收走了囤积在脚下办公室拆出来的快递盒。 她干得七七八八,才看到从物料办公室抱着笔记本出来的女孩。 她对李狸的第一印象是好小,像还在读书的小女孩。 李狸的个头确实不算太出挑,但是因为脸小又白,衬得眼睛很大,故而看来格外生嫩。 “你好。”游畅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李狸在已经整理干净的桌面放下电脑,点头说了句,“谢谢你。” 她问:“上周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么?” “是我。” “不好意思,当时家里有事,挂得比较匆忙。” 游畅摆手说没事:“你先收拾收拾吧,我一会儿拉你进群,上周培训的文件群里都有。” “噢,谢谢。” 李狸插上电源,等电脑开机,领来的公司电脑从离职的员工那里接手,重装过系统,什么专用软件也没有都要重新弄。 大家刚忙起来的时候,前头的工位绕过来一位大波浪红唇的女士,她上下扫了李狸两眼,敲了敲工位的隔板:“小游,帮忙去三楼跑下腿,拿下文件。” “好的,石姐,我回完这个消息。” “尽快去吧,我着急用呢。”这就有点责备的意思了。 游畅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李狸的目光落在她背后,又看向转而去跟同事聊天的石姐。 感觉有点搞笑。 大大小小的软件安装了一个上午,李狸一边等,一边戴着耳机补上周的培训课程。 邻近午休,李狸被旁边轻拍了拍肩,她摘下耳机看向游畅,听她问:“你要一起点外卖么?我有满减券。” 她抬眼才注意到已经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掐着点走了个七七八八。 “嗯?”李狸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去食堂?” “我们的工牌进不去的。”她对李狸晃了晃搭在书架上的绿色牌子,“除了本层的门禁,其他都刷不进去。” “哦,”李狸点点头:“那就点吧。” 她将就着游畅选的店,点了寡淡无味的减脂餐,跟她a了饭钱。 两人吃外卖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欧宁从包里拿出饭盒去了茶水间。 他是研究生毕业,比两个本科毕业的女孩大上几岁,戴着眼镜,长期曲着背,有着理工男常见的木讷寡言。 这片分来的三个实习生里,游畅学前端开发,李狸做交互和产品设计,欧宁是码农。 不过一个早上,游畅已经自动将这个跟自己同样境遇的女孩划为战友,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说外包和正式员工的天差地别。 没有年终奖、体检、节假日礼品都是基础的差别;比较不方便是她们的工卡刷不进其他楼层,享受不了餐厅、健身房福利,坐不了免费班车。 所有的工作文档都要申请查看权限等对方审批。 “哦,对,零食最好也别拿,”她特别说,“速溶咖啡可以,但是其他的拿了,石姐看到了会不高兴。” 石晗就是上午支使她去拿快递的红唇女士,这就是游畅以身试法踩过雷了。 李狸想起来问:“工牌去不了其他楼层,你早上快递怎么拿的?” 游畅夹了块鸡肉:“就只能在门口等路过的同事帮忙刷一下了。” 李狸懂了,就停了。 八月初,谭谡结束了休假回到s市,在一场场会议的间隙抽出空,补签之前滞留的文件。 秘书陈雅在身侧将文件一份份递过去,辅以简要解释和回答,高效得像流水线一般。 “这是墨石今年进的人员名单,实习转正率会要求他们控制在50%以下。” 谭谡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到岗确认表,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叫ashely lee的签名上,随口问了句:“他们今年招了外籍?” 陈雅说:“是留学生。” 因为这个女孩履历不错,她特意留心过,翻动了一下手里的档案,果然很快找到:“是中国人,叫李狸。” 谭谡闻言眉头一皱,直接把那页纸从她手里抽过去,看到那个相当独特的名字。 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把纸撇过来。 “你去一趟——” “把人踢出去。” 墨石人力资源公司成立之初打的旗号就是为了降低集团人员成本,减少劳动纠纷风险。 第3章 不过这几年随着上层领导几经变换,墨石的功能并没有启用起来,言契的招聘大多仍是仰赖于集团人事部。 他们每年进那么十来个人,维系着公司正常运转不痛不痒。 陈雅一直也没太将他们看在眼里,当周周五的下午带着集团人事总监直接约谈李狸。 等来人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陈雅见到她的第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见过她。 那时陈雅刚刚入职,被时任领导点兵,代他去给将要走马上任的集团财务总监送礼。 她拎着沉重的礼盒,手指被数十斤重的烟酒的袋子坠得生疼,拖着脚步在寒冬腊月的别墅区里走出了满头的汗。 那家的阿姨眼高于顶,看她只是来跑腿的年轻人,也不接手里的礼品,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说拐过走廊,留着缝的那间就是储物间,让她自己提过去放下就可以。 陈雅不疑有它,拐过走廊的第二间便是半开的门。 她推开门缝,乍然看到看到两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脱了鞋蜷在沙发上,围着同一条红色的围巾,紧挨在一起看手机。 那男生坐在靠门的那侧,侧脸白净,看起来有些未长成的奶气。 他的手臂拦着女孩的腰,无聊地用包着糖果的腮去抵她的脸,又多事地伸手把划过去的页面翻回来:“就这个吧,别买那么贵的。” 紧跟着他就被打了手:“谭移,你这什么垃圾审美啊!” 超出年龄的过分亲密,非常私密又逾越。 陈雅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地方,这时却被谭移眼尖发现。 他在女朋友面前怎么伏小做低都好,面对外人向来不留情面,那股少爷脾气一下没收住,他非常恶劣地转头大声喝问:“谁叫你进来的!” 陈雅没有理由畏惧一个孩子的冲动傲慢,一时却也担心闹大了,得罪领导被冠个失职的罪名,杀鸡儆猴。 道歉的话没出口,旁边的女孩突然冷哼一声,乜斜说:“你是跟我又厉害起来了哈?” 谭移一下像是被从背后被套住了绳的大型犬,呆了一下,着急辩白:“猫儿,我没冲你啊。” “你敢拽我了,”她要把围巾从谭移脖子上拉下来,拿脚把人往外踹,“不给你戴了,走开。” “我错了、错了。” 谭移的重点一下被带歪,转头对陈雅道:“出去!出去!带上门啊。”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么高级别的领导闹出的事,导致她多年一直记忆犹新。 现在那个女孩重新站在眼前,陈雅一下明了谭谡的用意。 她微微垂下眼眸,示意人事总监开口。 对方领会她的意思,从善如流道:“李狸是吧?” “这次找你过来,是正式通知你,因为考核不达标,所以你的实习期提前结束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李狸并没有如其他人表现出任何讶异和愤怒,她只问:“我什么没有达标?” “你过去一个月实习评分在75分以下,属于c等,符合集团考评辞退标准。” 李狸接过的考评表,粗略扫过一眼便提出异议:“我第一周并没有入职,均分计算这个0分没有意义。” 人事总监说:“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你的入职offer约定7月1号,实际到岗7月7号,涉及旷工五个工作日。” 李狸问:“我当时要求延迟报道,是经过人事同意,有微信聊天记录的。这也能叫旷工?” 人事总监的手指敲在桌面上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语气:“这是hr的失职,后续同样会被追究责任。” 李狸将考评表如废纸般直接扔到一旁:“那就叫来一起对证处理。如果是对方的失职,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 人事总监大概是没想到辞退一个实习生的小事也难缠,他拍桌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质疑领导决策?不说旷工,顶撞领导的个人言行就严重违反员工行为守则!” “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鞋?在公司,长头发不知道扎起来吗?公司不是给你走秀的t台!” 产研中心的一群程序员加班起来没日没夜,蓬头垢面地住在办公室,用洗手间洗漱刷牙,忙起来衣服好几天也没空换。 什么员工守则?就像那个狗屁工牌分出三六九等一样,都他.妈是扯淡。 李狸并不吃他这套,也不想再浪费口舌:“您是集团人事领导,我的人事关系在墨石,即便确定辞退,我也该等本公司的解除通知。” 她说:“我现在回去上班了。” 人事总监出言拦下她,强硬地问:“问题解决了吗?谁同意你走的?” 李狸不耐烦地拿过会议室桌上不知谁落下的裁纸的剪刀,偏过头,握着长发比在耳下,“咔嚓”一刀直接从当中剪断。 然后是第二剪。 她目光越过那位脸涨成猪肝色的中年男人,只盯着背后的陈雅。 摊开手掌满满一把多年精心养护的长发,李狸仰着下巴,带着隐秘的挑衅问,问:“满意了吗?我现在可以继续上班了吗,领导?” 陈雅按下又要发火的人事总监,平淡开口道:“今天就先回去吧。” …… 从李狸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开始上班,到这天惨兮兮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回来,满打满算也不到月余。 幸亏家里没来客,大伯母也不在,丢脸范围有限。 只是奶奶担心坏了,拉着她一直问:“小猫儿是去的是个什么公司?今天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李狸拿筷子戳着饭粒,像小白花一样,做出很坚强的样子眨眨眼睛说:“没事啦,奶奶。夏天长头发也热,我有空去修修就好了。” 她的避重就轻更叫人担心,汪敏君忧心地嘱咐说:“舟渡,你去帮忙问问妹妹的事。” 李舟渡冷眼旁观,只说不管她,让她自己胡闹吧,都是自己作的。谁有这个本事,能拿刀绞了她的头发? 李狸不说话了,吃完了饭蔫答答地上楼回房,李舟渡又气得摔了筷子,转身就去给谭谡打电话。 谭谡刚刚结束饭局到家,听着电话那头说:小猫儿今天回来把自己闷进屋里不肯见人,追问下,才知道她自己偷偷跑到言契下面的一家公司上班去了。 可能是跟同事闹出了龃龉,会不会给你惹出麻烦? 谭谡坐到沙发上,往下拽开领带,松开领口,含了口冰水缓缓吞咽下去:“我不知道这件事。” 李舟渡说:“小猫儿她就是个麻雀脾气,放那不动都能把自己气死。谭谡,你别跟小孩子生气。” 谭谡知道,这是李家出面表态,要他关照的意思了。 他眉眼没半分笑意,电话里声音已然轻松起来:“估计是下面人不认识她,才坏了事。她来我这儿,自然要好好关照的,你们家里也都放心。” “得你这句话就好了,”李舟渡道,“她真闯出什么祸你别怕给我说,我给她兜着。回头请你吃饭。” 谭谡:“好说。” 挂了电话,手机在指间转了几秒,拨给了陈雅,阖着眼睛躺靠在沙发上吩咐下去。 “墨石的那件事先算了。把人搁那,别给她派活。随她想干什么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 忘记设时间,直接发出来了。[笑哭] 囧囧的,大家国庆快乐 第3章 李狸从小被家里娇惯太过,…… 李狸从小被家里娇惯太过,也人如其名跟猫似的非常傲娇,想要什么是不能直接开口说的,非得拐弯抹角一通,让别人猜中了再心甘情愿地去做。 李舟渡生气也是这个。 真说不想叫家里担心,自己去把头发修了再回来能费多大的事? 不过是要跟让明眼人都看到,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李舟渡收回当时在暨溪祠堂说的话,帮她出头。 偏偏她这招每次都好使。 李狸窝在房间里扮演了半个小时郁郁寡欢的林妹妹,就被阿姨了敲门,说哥哥在楼下等。 半个小时后。 李舟渡坐在造型室的沙发里翻着杂志,从镜子里跟系着白色围裙的李狸对上了眼,看她讨好地露齿一笑,心里好气又好笑。 理完头发已是深夜,李狸高兴又稀奇地拨拉着自己内扣的短发,一旁的李舟渡刷着手机问她想吃什么宵夜? 李狸立即狗腿上身,狂吹彩虹屁,说:哥哥真是太贴心了吧!你选什么都我都好爱吃!回头谁能嫁进咱们家真是太有福气啦! 李舟渡一瞥她,毒舌发问:“什么福气?亲眼看着你丢人现眼的福气?” 李狸笑眯眯地晃着他的胳膊:“我不丢人啊。这不是有你嘛!” 她当然不会丢人。 小猫儿后台硬梆梆又向来睚眦必报,除了自己心甘情愿,又谁能真的叫她吃亏? 那天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第4章 只是据后续进去打扫的阿姨八卦,当时满地都是长发,总经办的秘书已经走了,只留下集团人事总监黑着脸对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你们怎么干的工作? -怎么招进来这么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东西? -尽快走流程用印出解除通知书,周一不要再让这个人来上班了! 游畅周末那两天还挺难过的,虽然跟李狸共事还不到一个月,但是两人天天一起凑对吃午饭、八卦吐吐槽,早生出些超过普通同事的革命感情。 李狸乱七八糟地从会议室里出来,游畅满心担忧,又不敢开口问怕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所有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倒是大同小异,她大概率是要失去自己的上班搭子了。 游畅地沮丧地这么想。 周一的早晨,游畅没有精神地对着电脑代码敲敲删删,突然一杯咖啡放到手边,有人从背后绕过去。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一头短发的李狸。 “给你带的拿铁。”她说。 游畅拿着咖啡杯:“你没事啊?” 李狸笑说:“我能有什么事?你看我新发型,好看吗?” “好、好看。”游畅拿不准现在什么情况。 十点多钟的集团的人事过来,她又狠狠紧张了一把,结果对方只是通知由石晗正式担任三位实习生的mentor,指导她们日常工作,监督项目进展,以及负责考评打分。 游畅这才长出一口气,确认李狸是真的没事了。 石晗去外面送完人事,抬手招呼说:“小李,你坐到前面来。” 李狸依言抱着笔记本过去,等她的安排和指示。 石晗只是一指,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空置的位置,让李狸午休时去把毛毯和私人物品也拿过来。 “有什么工作么?石姐。”李狸问。 “集团规章和制度都培训过了?” “补过视频了。” 石晗的美甲敲了敲桌面,思索了一会儿说:“那就深入领会,再看一次吧。慢慢来,不着急。” 李狸的座位被调到了前面,游畅和欧宁中间的空座很快被乱七八糟堆来的杂物再次填满。 游畅一时有些寂寞,不过万幸两人相隔也不远,私下偷偷用微信私聊问:[石姐让你坐过去学什么的?] 李狸拍来一本纸质的员工手册。 游畅:[o.o] 李狸:[闲不闲你说?] 李狸像个吉祥物在办公室里被供了起来,游畅和欧宁开始忙到晕头转向的时候,她的那些培训视频无聊地重播到了第三轮。 午休时间石晗还在跟游畅聊工作,欧宁看她外卖电话来了,起身说:“我去帮你拿。” 游畅半起身忙道:“不用欧哥,一会儿我去就好。” 石晗拦她:“你让欧宁去吧,写代码的久坐了也不好,男孩子多动一动,是吧?” 游畅方才重新坐下。 不多时,欧宁提着外卖包装袋进来,直接去了前面李狸的位置,帮忙拆分出她的那份。 游畅抬眼注意到石晗嘴角带着一点说不明的笑,不明所以地问:“石姐?” 石晗的注意力落回眼下,有些无奈地说:“小游啊,你怎么傻傻的?” 游畅永远有一种游离于状况外的天真,她一味高兴于那天李狸跟人事吵架完不用走人,却没敏感地发觉那件事后悄然变化的格局。 为什么李狸没有被安排任何工作,清闲到可以每天在办公室追剧? 为什么向来寡言的欧宁要对李狸献殷勤? 更没考虑过,别人如果占定转正名额稳坐钓鱼台,今后失败的概率会落在哪里? 石晗可惜她善良单纯,这些事却没法直接提醒,只旁敲侧击地说:“小李的家庭情况,好像不太一般。” “啊?” 游畅呆了一下,“有吗?” “你没注意她每天拎来的包吗?都好几万呐。” 游畅毕业不久,家庭情况普通,对奢侈品的了解还简单停留在cbd商业街奢牌店铺铺满眼球的海报上。她没认出过李狸在用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她看来,李狸家是本地户,大概比要考虑租房吃饭通勤的普通毕业生要宽裕,但是石晗说她怎么特别不一般,感觉上是没有。 毕竟李狸还天天跟她在一起点外卖凑满减,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女孩又为什么要做这么受气的外包,来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实习工资? 石晗看她不信,也就不继续说了。 等石晗去了食堂吃饭,李狸才把外卖端过来跟她一起吃,游畅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工资够用吗?” 李狸说起这个就来了劲:“怎么可能够用?!” 期盼已久的第一个月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到卡里才七千多,前些天过生日的时候,李舟渡给她定的车到了,李浚川和文曦还特意抽出一天来去酒店给她庆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狸肉疼地刷工资买了单,又很要脸地充大款,兑现当时的承诺,给奶奶和大伯母送了澳白项链,送李浚川一对袖扣,只有准备李舟渡的礼物便宜,是蓝牙运动耳机。 但就是这样算下来,那点工资也就早倒贴进去不知道多少。 她说出来的倒没有那么详细,只说钱不禁花,出来赚钱倒要掏老本过日子,好难啊。 游畅了然地生出同感,心有戚戚道:“我也是每个月还要家里补贴呢,等转正了,工资满额发放就能好一点吧。” “要是能吃食堂,就能攒更多些了。”她道。 李狸不能理解她对公司大锅饭为什么这么向往,但很快有一天,她在旁等游畅午休下班,石晗开口问:“你们是不是还没吃过这边的食堂?” 两人都摇头。 石晗笑说:“那你们拿我的卡去吃一顿体验一下吧,顺便帮我打包个盒饭回来就好。” 李狸并无不可地从她手里接过。 言契的食堂在九楼,饭点的员工大排长龙。值得夸赞的是菜色确实不错,难怪惹得游畅一直心向往之。 游畅点了个粉丝汤,李狸点了个小馄饨。 等餐叫号的空隙,李狸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洗手池冲水出来,突然认出面前匆匆跑过去的那个是之前在会议室骂过她的人事。 她想了下,慢吞吞地跟在了后头。 人事总监去的方向是餐厅的独立的包厢,里面的一群人用餐完正好出来。 当中男人个子最高,眉眼浓重兼蓄锋利,高鼻薄唇是李狸早年就在心底认证过的寡情相。 当然不可否认他的身材比例实在太好,一身西装穿得像t台模特,就衬得其他围在旁边的高管矮胖。 他们还在说话间,李狸已经直接上前。 先朝着人事总监,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喊了一声:“领导您好。” 然后才直起背,故作天真地对着正中西装革履的男士说:“谭谡哥哥,我在13楼上班了。” 暗戳戳的小心机,通过架人事总监来落谭谡的面子,一箭双雕。 人事总监的脸倏的通红,谭谡却并不理会她挑拨离间的小手段,抬眼看着一头俏丽短发的李狸,点点头:“你来上班的事,舟渡跟我说过了。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陈秘书。” “这么说来就是有的。” 她直白地当着众人开始提起要求:“我需要一个固定车位,家里买的新车我不太会开,早上来找位置又要很久。我看楼下有好多长期空着的位置,您挪一个给我。” 她说的是公司留给供贵宾或者领导来访的专用车位,常年被地锁拦着。 陈雅在旁道:“李小姐,谭总现在在忙。公司地下车位有限,员工转正后按照提交申请按顺序排队。您既然着急,不如先在内网先提交下申请?我会优先处理。” 谭谡眼皮没抬,直接道:“给她安排。” “要a88,”李狸其实早就选好了,“跟我生日同一天,谢谢谭谡哥哥。” 谭谡问:“还有事吗?” “没有了,”李狸假笑了下,“我明天一早就要用,麻烦了陈秘书。” 她目的达成,转身就走。 远远听到身后一句尴尬的恭维:“谭总妹妹、真是比较有个性的……” 李狸平日里上下班有司机接送,其实比自己开车舒服。 但是为了验证陈雅有没有消极怠工,她还是一早把那辆冰莓粉的跑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果然a88的地锁已经特意放下,她心满意足地把车倒进车位里。 她觉得自己做得还挺低调的,没想人多眼杂,很快私下里,整个十三楼都知道有个实习生开跑车来上班。 办公室的同事有人好奇来打听,李狸见没瞒住,也很坦然地答:“是家里送给我上班用的车。” 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女孩真是富家千金,游畅心理落差还是有点大的,尤其是当发现欧宁在两人中区别对待,向李狸卖好的时候,她就更别扭了。 石晗挺能理解她的心态,她偷偷跟游畅说了很多内幕。 第5章 欧宁并不是应届毕业生。 他其实学历很好,本研的学校都是名牌,毕业的时候仰慕大厂的名头被hr拿转正为钓饵哄去干了外包,结果该加的班加了、该做的项目做了,到提转正报告的时候又一次次用各种原因打回。 他看出来继续留下去也没出路,就辞了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下家被迫落脚进了墨石。 如今邻近三十岁的年纪,事业不尽如人意,想在s市扎根,光靠自己这些年的积攒也挣不出几个平米,趋向找个家境优渥的女朋友,也无可厚非。 李狸刚刚毕业,涉世未深,近水楼台自然是很好的人选。 “但是——”石晗摊开手,“但换个位置说,人家什么都有了,向下择偶为什么又非得选择你呢?这本身就像中彩票一样的概率了。” 作者有话说: ---------------------- ps:谭谡是男主 谭移是现男友 李舟渡是亲堂哥[奶茶]这样 第4章 李狸并没有留心到欧宁的言…… 李狸并没有留心到欧宁的言行有何不妥,对她来说,没有表白的异性都还不值得烦恼。 反而是她察觉到游畅最近的变化有些大,上班一起聊天吐槽的废话少了,中午点餐的时候还会挑一些贵的餐厅来刻意迎合。 李狸知道她毕业手里没什么钱,这么吃每个月又是额外很大的开销,她实在不想午饭这件事变成两人共同的负担。 正是想不出好办法的时候,李舟渡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在言契附近吃饭,喊她过去。 李狸开车,找到地方,里面除了李舟渡,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李舟渡起身给她引荐,带着玩笑的意思说:“叫谢伯伯,他现在可是你的大领导。” 李狸闻言,站在原地乖巧地跟着喊了一声,谢宗舫客气地连连道:“算不上、算不上。” 谢宗舫是言契执行副总裁,战略发展部负责人,是集团高管,称一句李狸的领导勉强,但是为她这样小卡拉米在公司里保驾护航确实绰绰有余。 双方坐下,点了很多的菜,边吃边聊。 谢宗舫问李狸入职体验如何?要不高兴就找谢伯伯调换,挪到他那边去。 李狸犹豫了下,然后说现在都很好,干得很开心。 他微笑道:“不着急,考虑好了随时找我。” 转跟李舟渡聊起高尔夫,说跟李浚川在球场遇见过一次,他技术很好,有空可以约个球。 李舟渡礼貌应了,一定帮您跟我父亲转达。 酒意渐上,相谈甚欢,李狸插了一句嘴:“谢伯伯,谭爷爷您现在见得多么?” 李舟渡目光瞥过来,她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谭爷爷之前也是很疼我的,不过我爷爷过世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一些没有?” 谢宗舫叹了一声,放下酒杯:“早两年做了个心脏的手术,说是后续一直在松山疗养,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每年的股东大会,也没有吗?” “比起工作,肯定是身体优先,”谢宗舫笑,“谭谡总现在能够独当一面,一家人谁出来都一样的。” 李狸心下微沉,脱口而出:“这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舟渡的脸沉下来:“你学了几个成语就在长辈面前胡说八道?” 谢宗舫看气氛不对,在兄妹间打起圆场:“没关系、没关系,饭局上说的话就留在屋里了。再说家里岁数小的孩子都是这样,不经世事,天真可爱的。” 即便有谢宗舫转圜,回去的路上李狸的脸还是很臭。 她开着车,喝了酒的李舟渡坐在副驾驶开窗散酒,回过头问:“你还要继续去言契上班?” “上啊,为什么不上!”她倒语气冲得很。 李舟渡冷笑一声:“对别人家的事倒比自家上心。”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手指敲着车窗,重复了一遍李狸饭桌上说的蠢话。 “关起门来,谁知道别人家里什么事儿。” “小猫儿,你是在替谁打抱不平?” —— 那个周末,李狸终于有空飞了香港。 谭移早在接机闸口等她,接过行李箱,弯腰手掌握着她的后颈接吻,李狸踮了些脚,意识到他好像又蹿高了一点个头。 到了停车场放下行李箱,李狸拉开后座车门,很惊喜地发现他竟然带来了粟米,可怜的矮脚小猫被抱在怀里,又吸又摸地撸了二十多分钟。 直到它的爸爸吃醋:“你就看猫也不看我。” 李狸松开粟米,笑嘻嘻地往谭移腿上躺:“还是一样很帅的啊!我怎么没看你?” 司机在前面开车,谭移的手指托着她的头,轻轻梳着发。 虽然早看过李狸发来的照片,但是短短的头发在手里微微一捋就到了头,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谭移说:“头发可惜了。”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李狸舒服地眯着眼睛,“不闹大一点,怎么镇得住谭谡那个狗东西?” “是头发可惜。” “还能长呢,”李狸不想叫他觉得难过,就故意问,“你要怎么奖励我?” 谭移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屈下腰,亲了亲她的脸。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开到干德道的平层公寓,这会儿房子里有很多人,是他提前组好的局。 李狸去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谭移已经替下人在沙发上玩牌。 她挨着坐在他的身侧,拿了一只桌上热乎乎的菠萝包。 谭移玩起来很有一手,桥牌、德州、麻将、牌九都会,尤其扑克练得一手很漂亮的花式洗牌,很得小姑娘的青眼。 菠萝包面胚蓬松柔软,内馅清爽甜蜜,只是咬的时候会不小心掉下白白的酥皮,谭移一边思索着牌局,一边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托在她的脸蛋下方给接着。 对两人来说很日常的相处,旁边女生却突然酸不拉几地冒出一句:“brio treats his girlfriend like a princess。” 她这么一说,身边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 李狸嘴里还在嚼着东西,顿时有点不自在了。 谭移用笑掩饰不快,问:“看我们干嘛,脸上贴钱了啊?” 这一段只是小插曲,牌局打了两三个小时就散,晚上预备要烫火锅和烤肉,工人姐姐备菜,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堆在一起聊天。 谭移嫌人多太吵,站到调酒台后面,调侃地问她:“想喝点什么,my princess?” “蜜桃冰茶,不要冰、不要茶,也不要桃。” 他好笑地问:“直接给你一杯蜂蜜?” 话虽如此,谭移还是进去冰箱拿了个桃子,洗净去皮,切块,开始放糖煮桃汁。 李狸趴在台面上,有些无聊地玩着冰杯,杯子的右下角有一个小猫形状的logo。 那是她做设计时,练简笔自己画的,被谭移拿去用。 自此这个家里从普通的水杯、毛巾、餐具到他日常居家的t恤衫,都是打了李狸的标记的专用款。 他用木勺搅着锅里,解释说:“刚刚那个是戴喆新交的女朋友,跟他吵了架,又不认识你才撒火发癫。我以后让他们别来。” 谭移失眠严重,也怕寂寞,总留那么一两个单身的男性朋友在家里常住,近些年跟他最要好的就是戴喆,李狸也都知道。 李狸抬头问他:“你最近睡眠怎么样了?” 谭移点头说:“好多了。” “那就没事啊,”李狸说,“我还以为是情敌来着。” 他也挺喜欢李狸吃些没味的小飞醋,大笑:“我先得有这个胆子。” 捧着冰茶,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外面的风很大,屋里点了灯,一片闹哄哄。 夕阳下沉,她抱着谭移的腰,靠在他的胸口。 他一直没说话,像在思考,又可能只是放空。 想来他过往好像也没现在那么诱人,大概是沉郁了些,气质一提就更招女孩子喜欢,果然是失意是他最好的医美。 李狸含着吸管,突然冒出一句:“只有我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你的,别人都不是。” 这话有点像pua,但是谭移听得很高兴,非常高兴,他的眼睛很亮,像小狗狗一样。 谭移低着头捧着李狸的脸不断地亲:“我知道、” “我知道,只有小猫儿是真心喜欢我。” 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六个周年。 李狸五六岁的时候,从暨溪被带到s市读书。 送进学校里没几天,添了个毛病,不肯说话。 她在暨溪生活多年,学了一口当地方言,平日里家人都习惯了,也没有特别纠正她。 但进入新的环境一切都不一样了,听不懂其他人说话都是次要,当李狸发现自己每次开口,就都有人捂着嘴偷偷笑,她就点敏感了。 那大半年里家人为了让她开口,也是颇费心血。带去医院做自闭症检查,买吃的喝的、买玩具哄她,请心理老师跟她聊天,还有李浮景夫妻俩掐着时差,天天深更半夜给她拨电话,都不管用。 第6章 后来实在没辙,也想过要不领两个同龄的孩子回来作伴,或者把李狸送出去给李浮景夫妇带带看。 直到李浦升的老友谭诲明到访,带来了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谭移。 男孩子天天看超级英雄和奥特曼,满腔热血,皮实得像只泼猴。 他稀奇地围着这个叫小猫儿的女孩转: 你怎么不说话呢?冰淇淋你吃不吃?你看不看动画片?你多大了啊? 李狸真的非常难搞,她觉得对方很吵,就压根不给他一点关注。 谭移这时注意到客厅窗户外面有一个游泳池,他逞英雄地说:“我都学会游泳了,你会不会?” 他其实才刚刚学会憋气不久,为了吸引李狸的注意,冲动地将上衣裤子一脱,穿着内裤光不出溜地往水里一钻。 结果他前脚刚下水,后脚就被家里吓到的佣人上赶着给提了起来,迅速得像是被筷子夹着蘸了蘸水。 阿姨怕他着凉,要脱了内裤去洗了烘干,谭移强撑着说没事,拿手死死护着裆,最后还是怕被爷爷知道挨骂,屈辱地失去了自己的内裤。 他忸怩地围着长浴巾,像穿女孩的裙子,从洗手间出来时咳了咳,要面子地对李狸说:“你家里管得太严没意思,等回头去我那,我游给你看。” 李狸想到这个人现在还光着屁股蛋呢,就笑了。 等两个长辈在茶室聊完出来,李狸已经乖乖跟穿好裤子的谭移坐在一起喝牛奶吃饼干,听他吹嘘自己过年去了奥兰多迪士尼乐园还有漫威的总部。 谭诲明看她俩投缘,便玩笑跟李浦升说:“你家这小猫儿真是不错,不如给了我孙子当媳妇?” 作者有话说: ---------------------- [奶茶] 第5章 这话戳得李浦升一下心里就…… 这话戳得李浦升一下心里就泛酸了,连说哎呀,我家小猫儿可不好养了。 谭诲明看他绝口不肯接茬,朗声大笑:“你呀、你呀!难道我家小子还配不上你家宝贝孙女了,看你抠门那个样子吧!” 老友间的小小的玩笑,也没人真的当真。谭诲明带谭移来只是顺便,也没指望他真的能撬开李狸的嘴巴。 直到过了几天,大约也没出一个礼拜,谭移在家里打电动的时候,被急匆匆回家的谭从胥直接接去了爷爷家。 谭诲明坐在客厅沙发上,笑眯眯地递给他开了公放的电话。 谭移一头雾水地接过,对着话筒问:“谁啊?” 那头没声音,他又问爷爷说:“是不是挂了呀?” 谭诲明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那头沉默了片刻,突然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喊我去看游泳?” 谭移愣了一下:“周、周末吧。” “哦。”紧跟着那头就利利索索地挂断了。 谭移尚且懵懂,谭诲明宽大的手掌伸过来重重呼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夸赞道:“好小子啊!” 又特意叮嘱他说:“周末小猫儿妹妹要来家里做客,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她。知不知道啊?” 谭移点头。 谭诲明这时才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一旁从头到尾安静陪站的谭从胥,一时感慨,面色复杂。 他沉吟说:“李家把那个小女孩看得非常重,用你的地方招待她,也不太像话。” “这样……把外面打扫打扫,让谭移搬到这边来。” 谭从胥倏然眼眶一红,弯腰深深鞠躬:“谢、谢谢谭总。” 谭诲明叹了口气,说了句:“先回去吧。” 谭移并不知道大人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也并不清楚自己在得到和失去是什么。 他只知道谭从胥那天非常高兴,自己很快被连人带行李地被打包送进了平时很少能去的爷爷家。 他那时还没怎么学会游泳,为了在小猫儿妹妹面前一展风采,提前在泳池里扑腾了两天,喝了饱饱的水。 等到周末李狸来家里看时,他也能像模像样地游出去那么几米,再游回来。 他戴着蓝色的小泳帽,手指扒在游泳池冰冰凉凉的白色瓷砖上,仰着头问乖乖蹲在旁边的李狸:“我说我会的吧?” “嗯。”小猫儿点头。 他在水里上下浮着,问:“你要下来吗?” 李狸一脸跃跃欲试,李家跟来的阿姨忙拦说:“小猫儿今天我们没有带泳衣哦,下次好不好?” “也可以,”谭移想了想,从泳池的扶梯爬上来,甩了甩头发,“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我爸爸新给我买的高达。” 下一周,李狸再来就带好了泳衣泳镜,还有一个家里专门请来教儿童游泳的老师。 自此接送她往来谭家也就是频繁日常的事。 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谭从胥正式被谭诲明的启用,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企市场部经理一跃进入言契的管理层。 —— 李狸半夜被粟米呼噜噜的踩奶声吵醒,闭着眼睛下意识摸向旁边的床铺,那头空空荡荡尚有暖意。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在选择页面上发着蓝光,谭移孤零零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听着戴喆在电话里道歉。 他说他女朋友对ashely没有恶意,不过是跟自己吵架带着埋怨的口吻说你看看别人男朋友这个意思。 如果真的让ashely不快,他们很希望可以当面道歉。 谭移打断他的话,冷冷问:“是谁告诉她,吵架能用我女朋友来当筏子?” “你跟我这么久了,连尊重我女朋友这件事都要再教吗?” 戴喆在电话那头还想说什么,谭移突然爆出粗口,如果你再狡辩一句,就跟她一起“get the fu.ck out of my house”。 电话那头顿住,然后是一句苍白的:“sorry,brio。” 戴喆这样的人,谭移身边一直有那么几个,他帮忙承担食宿、带他们吃喝玩乐,甚至帮忙刷卡给谈来的女朋友买礼物。 比起朋友,更合适这类人的名词或许是花钱雇来的伴读。 无数个戴喆每月花费大千元租住在楼龄超40的唐楼隔间,一边读书,一边计算着卡里的余额够不够本月的水电食物。 不想回到这种窘境里,就无法下定决心得罪他。 耳畔突然一声猫叫,谭移侧过头,看到穿着睡裙跟在粟米身后,迷迷瞪瞪地从房间里出来的李狸。 他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起身张开手臂:“怎么起来了?” 李狸往他怀里一栽,咕咕哝哝地问:“你是不是又失眠了,跑出来打游戏?” “没有,”谭移抚着她的背,哄着说,“是被电话吵醒了,我抱你进去再睡一会儿。好吗?” 周一一早的办公室里呵欠连天,连喝两杯速溶咖啡也抵不住骨子里发散的困意。 行政过来发完当月高温福利卡,又拿了百来张饭票给石晗,说:“这个普通员工用不上,你分给部门外包的实习生吧。” 石晗眼尾扫了下旁边困得眼睛都眯起来的身边人,了然笑了笑。 一次性拿到三十多张饭票的游畅一时非常欢欣鼓舞,她在微信跟李狸说:中午咱们就吃食堂吧!我好想试试牛排套餐。 李狸说可以啊。 只是中午去食堂的时候,旁边又多了两个人,欧宁和石晗。 李狸点了一份炒面和乌龙茶,拿叉子卷面条的时候,脑袋一点、又一点,差点钻进碗里。 石晗帮她一扶额头,调侃地说:“一上午困得都还没清醒,小李周末做贼去了吧?” 李狸把着吸管喝了一口冰茶,醒了下神:“唔。周末去找我男朋友了,都没怎么睡。” 她前一天的晚上陪谭移打游戏到通宵,一早的飞机直接来的公司,但是这话一出大家都想歪了。 “啊……”游畅小脸一红,下意识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欧宁。 石晗更是坏笑了下,问:“小李有男朋友的啊?” 李狸点头:“他还在香港读书呢。” “认识很多年了吗?” “是发小啊。”她吃了口面条,抽出空说。 石晗意有所指道:“那家庭情况肯定也很不错的。” 李狸就笑了笑。 欧宁的殷勤到来和褪去都来得悄无声息,不久后,就有人跟石晗八卦,他在食堂跟通讯服务事业线的领导打得火热。 大概是在另谋出路了。 石晗想,这真是个识趣的聪明人。 这下,她又有些忧愁该如何在不违规的情况下,提醒游畅该早做准备。 最后想到的方式是,在实习期将满两个月的时候,就给李狸提前发了转正申请表。 两个小姑娘可能随时通着气,游畅那几天干活非常积极,看她的表情都充满期待。 石晗内心不好受,嘴上却只有批评,没有安慰。 游畅终于迟来地感知到了什么,整个人像个脱了水的小青菜,迅速地蔫了下来。 然后在某天下班,收拾东西的时候,身边的李狸突然很认真地对她说:“石姐,我觉得您不该这样。” 第7章 “哪怕您不喜欢游畅,也没有必要一直否定她的价值,让她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才没有转正的资格。这是职场霸凌。” 石晗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对李狸说:“从头到尾,否定她价值的人并不是我。” 她只是公司的喉与舌。 “作为mentor,我需要的是能干活的员工。如果顺应本意要留下一个人,那我就会选择游畅。” “但我说了不算,所以不能给她希望。” 机会是很少的,给了一个,就不能再给另外一个。 石晗只能提前断绝她的希望,暗示她去找其他的出路,她的本意是好的。 李狸回去电话联系了谢宗舫,对方内部确认了一下,说,墨石今年转正的比例只有50%。 这就意味着,3个实习生里只能留下来一个。 李狸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为这件事而愧疚,但是她看到游畅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点难过。 她知道,游畅很珍惜现在的机会。整日畅想着转正后拿满额工资的那天,要去吃顿大餐再买双不会磨脚的鞋子。 她又问:谢伯伯,那总部那边转正比例是多少呢? 谢宗舫给的答复是:没有限制。 她为这区别对待的巨大差距大为光火,在心里把谭谡这个狗东西骂了百八十遍,最后拨了电话,通过陈雅约见了他。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言契见面。 谭谡的办公室在顶楼的32层,这一栋是周围的最高建筑,俯瞰整座s市一马平川,皆如蝼蚁。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没有太阳,云层很厚像是压在头顶上,近在咫尺。 谭谡刚从会议室出来,脱了西装扔到沙发上,在对面坐下,打开电脑,言简意赅道:“有什么事直接说。” 李狸抿了抿唇:“我来是问关于墨石转正名额,为什么要设定50%的上限?” “限制住你了吗?” 她说:“没有。” 谭谡抬起眼睛:“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狸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觉得这个制度非常不公平。总部的转正可以因人而异,而墨石的转正,哪怕员工没有任何问题,也会被这个比例卡下去。” “我的同事非常努力,她入职以后的mentor评价最高,个人成果最好。如果这个条件放在普通员工身上能够转正,那么她也应该可以。” “就这些?”谭谡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给定评语,“浪费时间。” 李狸上前一步,强制压下他的笔记本显示屏:“你作为公司领导,员工诉求一个基础的公平,这怎么能叫浪费时间?” 她打量着谭谡或许会生气,但是他并没有。 谭谡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后靠到座椅上,说:“你强调这些个人特质,对于hr,会很看重;对于项目组,也或许重要。但从公司层面,我只看价值,你的朋友并没有打动我去破例的价值。” 他仰了仰下巴:“就比如,整条事业线的人兢兢业业地上班打卡的收益,大概都比不上李舟渡为了把你放在我这里吃零食、喝奶茶直接让利的十分之一,这才是有价值去衡量和考虑的事情。” 谭谡看着女孩带着倔色的脸:“你应该感谢自己的出身,李狸——” “它让我需要在这里跟你白费口舌,听一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事情;而不该被你滥用来打着替人抱屈的名义,高高在上地表现你所谓的平等和爱心。” 他的耐心就到这里:“给我回去老实待着,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 [奶茶] 第6章 门被摔得“砰!”地一声巨…… 门被摔得“砰!”地一声巨响,陈雅抬起头,看到一脸愠色地踩着高跟怒气冲冲离去的李狸。 她起身过去,推开门,问了一句:“谭总?” 谭谡面色如常,正专注看着电脑文件:“出去。” 她轻轻地带上房门。 谭谡其人在公司内说一不二、不苟言笑,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胆大包天地得罪他。 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狸也是被谭谡看着长大。 在领回谭移之前,谭诲明特意找谭谡谈了一次,关怀他之余,语气随意地捎带着提了这件事。 谭谡知道,爷爷这些年并没有外人看来那样风光。 中年丧妻,老来丧子,撑着日益衰弱的身体勉力驾驶言契这艘大船,平衡各路野心勃勃的股东和对抗外部的对手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 如今谭谡又进入寄宿的私校,未来不久或许就会出国读书,他膝下孤独寂寞,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只是谭移。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这是谭诲明对他作出的承诺。 谭谡也还只是个十来岁在读书的孩子,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点头,回答:好,我知道。 谭谡强迫自己去慢慢习惯每次回家多出的那个人,谭移也或许早早感应到这个哥哥得罪不起,每次在他面前都格外老实,循规蹈矩。 但李狸不懂这些。 她跟着谭移,躲在庭院的球柏后面屏住呼吸,从枝叶的缝隙里偷偷眺望那个高挑苍白、套着深色毛衣校服的大哥哥踏上台阶。 对方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好像只是错觉。 她偏头问谭移:“那是谁呢?” 谭移轻声说:“那是我大哥。” 李狸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谭移会害怕自己的哥哥。 像她就从来不害怕李舟渡,反而天天仗着爷爷奶奶撑腰,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不过李舟渡本身也是很好的,因为自己是父母独子,就格外疼爱这个差了几岁,长得非常可爱的小妹妹。 哪怕小猫儿调皮涂画了他要交的作业,李舟渡也从来不会真的生气,只是佯怒地把小猫儿抱起来放到客厅高高的柜子上去坐着。 又在她害怕装哭的时候,就立刻把人抱下来。 最重要是,李舟渡还有垃圾桶一样的功能,会偷偷帮她吃掉自己挑食不喜欢的东西,像胡萝卜、辣椒还有嫌腥的蛋黄。嘻嘻。 谭谡这天只是回来收拾一点换季的衣物。 谭诲明刚刚张罗着厨房多做几个他爱吃的菜,闻言有些失落,还是问说:“李家的小孙女来玩,她也是要叫你一声哥哥的。不如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谭谡看着爷爷期待的目光,点头说了句好。 结果吃午饭的时候,李狸习惯性地挑破了碗里的煎蛋,掏出像月亮一样圆圆的黄,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筷子往对面谭谡的盘子里一扔。 在她的逻辑里面,自己和谭移是一样的,所以谭谡也应该和李舟渡也是一样的。 那枚蛋黄准头很好地砸在了对方的牛排上。 谭谡的刀叉顿住。 几秒后,他放下餐具,将盘子推出来,淡淡说:“我吃饱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狸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她非常不高兴,自此对谭谡的印象就一落千丈。 李狸回到办公室里,从身后路过游畅的工位,发现她正挂着招聘软件在投递简历。 她顿住脚步,在游畅还在发呆的时候,悄悄从前面绕了回去。 谭谡的路子走不通,她想起要不要介绍游畅去万鲸。 但是万鲸主要经营业务与游畅的计算机专业不对口,而且她最近跟李舟渡吵了很厉害的一场架,这些天都没在家里睡。 吵架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她那次去香港过周末夜不归宿。 通宵游戏完又上了一天班,她下班回家困得厉害,饭都没吃,就上楼窝进房间补觉。 半梦半醒将睡的的时候,门从外面打开。 屋内灯被按亮。 李舟渡站在门口问:“这两天去哪了?” 李狸含含糊糊地拿被子蒙着脸:“去房萱家住了两天。” 李舟渡说:“撒谎是吗?是不是要我去查你的出入境记录?” 李狸不说话,她搂着抱枕向里侧躺,窝在床上装鸵鸟:“你出去,我睡觉。” 李舟渡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一下怒火中烧:“你放着好日子不过赖在言契吃苦头,宁愿腆着脸在饭桌上伸手问人要饭票,也死活不走,为的谁是当我不知道?”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瓮声瓮气:“你觉得我丢脸,就别管我。” “现在是要过河拆桥了,是吗?李狸。” 李舟渡很少很少叫她的全名,每次这么叫那都是气得不行了。 “当时爷爷说过那事不算数了。送你出去待了四年,是不是还分不了?” “行,”他放出狠话来,“你真当我们管不了你了。” 李舟渡甩门就要出去,李狸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拿枕头扔出去砸他,一边哭:“我自己的事,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爷爷不在,这就不是我家了是不是?你厉害死了,你凭什么骂我了?” “我骂你什么了?” 第8章 “你堵着门骂我了!” 家里阿姨赶过来,隔在李舟渡的面前将人往外推开一些,捡起地上的枕头说:“不吵了不吵了,奶奶还在楼下呢,别叫她听见了难受,啊。” 李狸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跑去衣帽间裹了件外套,下楼开着她的跑车,就离家出走了。 她这次是真去找了房萱。 房萱是她和谭移高中时的好朋友,很活泼跳脱的姑娘,高考留在了s市,现在还在读研。 李狸下了班换了衣服,趴在她软绵绵的沙发上躺尸,听房萱掐着嗓子发微信语音撩十八岁的男大,暗示满满少儿不宜,听得人面红耳赤。 等房萱结束了聊天,李狸突然冒出一句:“渣女。” 房萱礼貌地回怼道:“恋爱脑。” 李狸很骄傲地说:“恋爱脑怎么啦,我质量好!” 房萱反问她:“你这些年就吃过谭移那么一个,怎么知道质量算好?” 李狸笑得不行了:“谁说的这个大黄丫头啊你!” “彼此彼此,”房萱一翻白眼,把手机扔到一旁,“没你开窍早。你跟谭移开始打啵的时候,老娘还在孤独地抠脚。” 与李狸稳定的情感状态不同,房萱多年一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跟男生玩真的。 她秉承着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原则,今天扮演酱油厂的小开,明天又是连锁民宿老板的女儿。 其实她家做什么生意,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说下来,李狸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她最近总惦记游畅的事,想起来才问房萱:“你们家招不招学计算机的?” 房萱从角落里抽出瑜伽垫,搬到客厅中央摊开,躺在上面开始做空中蹬车,她开玩笑地说:“去我家能干嘛,搅酱油吗?” 李狸又脱力地趴回沙发上:“也是。” 房萱问:“你帮谁问的啊?” “一个朋友。” “问问谭移呗,他家不是啥都干。”房萱顺嘴道。 李狸上次去香港,感觉谭移状态不好,这边的事不想叫他为难。便说算了,我有空再找李舟渡问问看。 她最近是要回去一趟家里的,因为文曦五十周岁的生日到了。 到时候李舟渡怎么也得给她电话,然后李狸再摆摆姿态,就坡下驴,就可以开口问了。 她打算得挺好,可是李舟渡迟迟并没有把台阶递过来。 还是前一天,奶奶打电话来说:“小猫儿,明天伯母生日要办酒,要记得回来。” 李狸心里被李舟渡气死,嘴上很乖地回答:“我知道的,奶奶。” 李家所在的行业没有那么高调,但是大大小小各种客户往来,接触各行各业,朋友客人就很多很多了。 李狸穿着挂脖的小黑裙,系着羊皮腰带,自我感觉像个黑寡妇,飒得不得了。 文曦见到她,就把人带到身边来接待宾客,笑问:“这几天不在家里,是跟哥哥吵架了是不是?他怎么欺负你了,我帮你骂他。” 李狸就说没有,是最近待在朋友家玩。然后代爸爸妈妈送了文曦早准备好的彩宝手镯,祝她身体健康,永远漂亮。 文曦喜欢地直接戴在了手上。 李舟渡等开席前才从外面进来,他穿着西服站在文曦身侧,同样黑着一张脸。 兄妹俩像是要比出谁更高冷来,文曦哭笑不得地把李舟渡往李狸那边推了推:“听阿姨说,你那天把小猫儿都气哭了,不赶紧买点东西哄哄妹妹吗?你们不要和好了?” 李舟渡一瞥她,说:“还要买什么?买个车也得不了白眼狼一个月的好。” 李狸怄气地把头偏向了一旁。 家里两个长成的孩子,站在一起无比打眼,文曦心情很好地也跟不了解情况的来客玩笑:“对,这就是我的一儿一女呢。” 有人动了心思地问:“你家舟渡的婚事,有着落没有?” 文曦捂嘴笑说:“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我们家里都不干涉的。” 作者有话说: ---------------------- [比心] 第7章 文曦这一句所言非虚。 …… 文曦这一句所言非虚。 她和李浚川是校园自由恋爱,李浮景先斩后奏更没有要家里同意。 家里对孩子的感情并没什么期待和预设,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了。她说。 李狸在旁听着,暗戳戳地想说:要不您还是干涉一下呢?再这么放任下去,李舟渡说不定真的要变态了。 李舟渡一扫眼风,看到她悻悻的细微表情,放下手里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开了金口:“心里骂我来着呢吧?” 李狸立即挺直腰背,非常大义凛然地表示:“我可不敢,您现在多厉害呢?在家说一不二的。” 他看她小心眼的那个样子,冷笑一声:“说两句就离家出走了。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李狸倔着不说话,李舟渡又问:“你找谢宗舫问转正的事干什么?” 她自我感觉没有占到上风,是以并不想在这时候开口求人,便用嫌他多事的语气:“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你说呢?”李舟渡一勾她耳下轻飘飘的发丝,“你还有多长的头发,可以再剪一次?” “哎呀!” “说不说?不说算了。” 李狸被堵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白不说,先忍他一时,便道:“是我同事转不了正了。万鲸现在有没有程序上的人员缺口?” 李舟渡说,噢,原来就这个。 万鲸自己的公司网站都是外包交给了it公司去做,内部只留了两三个人常驻做日常运维。 “如果你同事愿意,可以来万鲸躺平,发工资交社保,就是没什么个人提升的空间。如果想去外面的公司,也能帮忙推简历,打个招呼。” 反正怎么都比自己没头没脑地海投要好。 他说,你去问问你朋友再说。 李狸点头。 李舟渡一瞥她:“我又好了,是吗?” 李狸傲娇地道:“就还行吧,没什么可骄傲的。” 李舟渡上下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挑剔地说:“你穿的这身还系个腰带上去,像蚂蚁一样。” 李狸立即忍不了了,她怒而回怼:“我这是腰细!你才穿得丑呢!像黑无常。” 不过她即刻反应过来,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失言,忙捂住嘴巴,又赶紧“呸、呸、呸”地吐掉不吉利的话。 李舟渡被她逗笑,说了句:“傻猫。” 不过这样就算破冰成功了。 饭席间,李浚川和文曦挽着手向来客敬酒,感情深厚一如往常。 期间,李狸和李舟渡被特意喊去一起,对方是一个文曦年龄相仿的女人,她看来很有古典气质,穿着一身鸦青的素色旗袍,盘着发。 文曦介绍他们说:“这是舟渡,这是李狸,小猫儿。” 女人冲着他们微微一笑,说:“你们好。” 然后轻言细语地对文曦说:“那我喝完这杯酒,一会儿就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文曦没有硬留,说了句好。 往回走的路上,李狸好奇地回头,她是第一次见这个人,问说:“那是谁啊?” 李舟渡拿着酒杯,单手插在口袋里:“不认识。没介绍就是没必要知道。” 不论过程怎么生气,这次跟李舟渡聊天的成果还是斐然的,这样哪怕游畅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也可以在万鲸托底中转一下。 不过没等李狸跟游畅要简历,游畅身边的座位又空置了一个。 欧宁已经顺利勾搭上了其他事业部的领导,曲线救国成功,人事关系已经转到集团去了。 李狸:!!!这也行? 游畅有点沮丧,她说早知道可以这样,自己也在言契内部试试其他的机会。可是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拉新的人脉了。 李狸已经有了主意,一拍她的胳膊,说:你等我消息。 房萱下课到家的时候,李狸已经在收拾她的个人物品。 她跟李舟渡和好,就得搬回家去了,也不能一直麻烦着别人,虽然房萱一个人是无所谓的。 虽然住的时间很短,屋里的边边角角已经被她落下了很多东西。 房萱拿着冰箱里的面膜,送到过来问这个你上次用的好不好,我给你拿两片? 李狸说好,伸长手从她手里接过。 房萱一眯眼睛,突然发现她身后桌上的手机还挂着视频,那头是已经开学在做group work的谭移。 他那边看来人很多,不过李狸嫌他们对话太吵,给静了音。 房萱无语,她说:你俩这脸互看了十几年,就不腻么? 李狸想了想,这么多年都会看到同一张脸,美丑的概念在中间确实都慢慢被模糊了。 只有偶尔刷到谭移或者他朋友po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才会有一种乍然被帅到,眼前一亮的感觉。 但是几天看不到,也会感觉很奇怪吧。 第9章 房萱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你俩异国恋能谈四年。 当时房萱进入思珀,是s市的这家知名国际高中成立国内分部的第一年。 家里不知从哪听到消息,说新分部不仅录取分数线低、新挖来的教师师资也好,便大手笔地把她送了进去。 那时的房萱还是个老实孩子,远没有现在张扬随意。 身边每个同学的家庭条件都很优质,尤其是一楼之隔的国际部,那里的孩子都像金蛋,一个赛一个地矜贵。 他们是精英向的小班教学,有合唱团、曲棍球社、管乐团等各种各样的兴趣社团和更加自由的个人时间。 相比起来,走国内高考的他们,就显得格外苦逼一些。 那年开学几个月后,校内火了一个帖子,说是国际部那边有一个很帅的大渣男,各种劈腿三角恋,狗血满天飞,还被前女友曝光成绩氪金造假。 现在想来,学校里的流言大概以讹传讹夹杂了一些艺术加工的成分,但是当时大家被学业压榨得头晕眼花,一时听了大瓜都很上头,房萱更是兴冲冲地跟风去围观。 结果那位传说中的超帅渣男并没有在学校露面,反而房萱的校园卡在过去看热闹的时候丢了。 乐极生悲。 她心灰意懒地趴在桌子上,准备午休的时候再去补办,突然班内同学伸来了手机问:“126是不是你的学号啊?” 房萱点开那则校内失物招领的帖子,有一张校园卡的照片,上面的内容都打了马赛克,露出的学号确实是自己的。 她根据上面留的联系方式,加了对方的好友,自我介绍了一下。 对面说:[校园卡要很晚给你哦,我今天有课后活动。] 房萱:[好的。] 房萱在校内等到晚上八点多钟,果然来赴约的是国际部的漂亮小孩,长长的头发,白白瘦瘦的,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在深秋敞开深蓝色的西装校服外套,露着白衬衫,看起来有点耍帅。 房萱特意带了奶茶,对方没有推辞,男孩子接手了过去。 那段时间,房萱家里氛围不好,父母总是为了各种琐事一直吵架,她在那时不堪其扰也萌生出一些,要不直接高考完就出国读书的想法。 当时洗完澡,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无聊地刷朋友圈,正好看到那个女孩在画室涂涂抹抹的创意绘画的照片。 她思考片刻,点开对方的头像,发过去一句:[在吗?] 对方一会儿回过来:[?] 房萱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还有平时成绩,说有想转读a-level的打算,想问问她课程怎么选,还有活动、比赛怎么准备。 b:[。] 房萱明显感觉对方不如上次亲切,尴尬之余又安慰自己,别人其实没有义务来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 没过一会儿,房萱收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她点开通过后,发现这个叫ashely的账号才是本人。 ashely:[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ashely:[之前怕不安全,在网上留联系方式的是我发小。] 房萱便把之前的聊天记录直接转发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ashely说,我刚约了机构老师,这周末一起见一下,面谈好了。 房萱震惊:[啊?这么效率吗姐妹。] 她又说:[目前只是一个想法,也不一定会转的。] ashely:[没事啊,就当感谢你的奶茶。] 那个周末,她们再次见面。 房萱由此认识李狸,还有她的发小谭移。 金蛋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能跟他们结识做朋友,房萱还是挺开心的。 那时候,李狸确实也没有什么同性的朋友,男生的脑回路总是又粗又直,小女孩也有很多不好说的小情绪、小烦恼啦难以宣之于口。 所以她很愿意也很喜欢跟大大咧咧的房萱一起聊天。 一个周末,两人约在图书馆一起学习,这次谭移没在。 李狸突然很正经又很烦恼地托腮跟她讲,谭移跟她表白了,不知道办怎么好。 房萱狠狠震惊了一下。 她从印象里两人就是连体婴一样天天在一起,写作业、吃饭、逛街,喝同一杯水。甚至谭移的朋友圈都是她的照片。 这都不算,那之前是在干嘛? 她忍住吐槽,提醒说:“明明上周,我看你们一起走的时候,他帮你背包,还牵了手吧?” 李狸放下手,强言狡辩说:“那怎么能算呢?我们就是好朋友啊。” 谭移那时,也是被去不掉的好朋友头衔,折腾了好些年。 作者有话说: ---------------------- [狗头叼玫瑰]中秋快乐呀! 第8章 李狸那时候太小,从小跟谭…… 李狸那时候太小,从小跟谭移一起长大,分不清情侣和好友的界限。 她固然喜欢谭移,又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偶像剧里演的,怦然心动、非你不可的喜欢。 但那时的谭移,被李狸的忽远忽近拉扯得患得患失。 他同样处在青春期自我认知不够清晰的阶段,因为她的回避异常沮丧。 谭移自我对标的完美男人是谭谡,他讨厌自己年纪太小,不够成熟、不够稳重、也不够严肃。 他同时崇拜他,又畏惧他。 像是族群里的渐渐省事的幼狮畏惧即将接任的狮王,有着天然的回避,和或许某天会被驱逐甚至杀死的恐慌。 那段时间,谭谡已经提前进了言契,他为了接班,早早放弃了出国读书。 因为经常要和爷爷谈工作的缘故,反而比初高中寄宿时回家的机会更多。 一次他特意回去书房里查过往的项目资料,专心翻着电脑的时候,突然听到“啧”的那么一小声。 谭谡怀疑自己听错,抬起头打量,才注意到落地大花瓶背后多出来那一块狭小的影子。 那是李狸戴着白色挂式耳机坐在地上画画。 她穿着长度刚及膝盖的蓝裙,几十支彩铅落在手边,拿着画板,在忿忿地擦着橡皮。 谭谡听谭诲明说过,她是已经大概定下来要去申报艺术设计类的专业,等高中毕业就要和谭移一起出去读书了。 谭诲明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李家两个儿子平分家产,国内国外各管一摊。日后两家小辈婚事落定,这样哪怕他自己不能给谭移太多东西,但是背靠李家,谭移日后读书、结婚、生子,一生无忧无虑,也能富足完满。 这是他对孙辈的良苦用心。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青嫩稚气,尚且想不到那么深远的东西。 她还困扰在少女的烦恼里,学业之余,琢磨的都是“我喜不喜欢他”、“谭移又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答应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随便”、“他会不会变心”这样一些没营养的东西。 但是她确实已经慢慢长大了。 幼时瘦弱矮小的身体日渐拔高,脸色由病态苍白转为晶莹白皙,黑长的发丝如缎,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夺目地占着小小的脸,晶晶亮亮的像猫眼。 小猫儿这个名字,倒一直名副其实。 谭谡看着她瘦瘦的背倚靠在描摹着工笔花鸟的花瓶上,想起诗里一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想完又觉得这句不好,李狸已经不止十三四岁了。而他自认为长辈,引这句来形容她,原意又未免有些轻佻。 谭移是从卧室里午睡醒来,才知道小猫儿竟然来找自己。 他这些天被冷落的痛苦一扫而空,兴奋地从床上跳起,迫不及待地跑去了书房。 他猛然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谭谡的目光静默地从窗边挪过来。 谭移一时噤若寒蝉。 李狸同样被这么大声的推门搅扰,她回头看着门口的谭移,理直气壮地指责道:“你干嘛那么毛毛躁躁的?害我都画坏了!” 但其实她对这幅早就不满意,只是指责能遮掩掉一些无法面对谭移的心虚。 后来李狸还是在谭移的眼神示意下,才发现屋内的另一个人。 她一时有点为自己乱发脾气不好意思,起身说了句“谭谡哥哥对不起”,然后抓着的画板和几只彩铅就跟着谭移匆匆跑了出去。 谭谡收回目光,继续查找资料,等到弄得差不多,就全部拷贝上,下楼要走了。 路过客厅时,正遇上谭移犯了小心眼,他介意地悄悄问李狸,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大哥长得很帅?” 对于李狸而言,跟自己差出一两岁是同龄人,差出三四岁勉勉勉强强可以聊天。 大六岁的男人,早就远远超出了她的欣赏范围,属于爸爸叔叔伯伯,那种根本不会仔细去瞧的长辈了。 她没思量这是冒哪里来的问题,早放下画板,专心玩着游戏。 李狸就着谭移的手舒服地喝冰镇汽水,嘴里嫌弃说:“他年纪多大呀,老头子啦——” 二十二岁的谭谡,猝不及防地人生第一次听到了自己被叫老头子。 第10章 而那个向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不敢高声的便宜弟弟,竟然眉开眼笑地说:“那就好。” 谭移真的非常感动:“小猫儿,你这么说真好。” —— 赶在九月底之前,集团战略发展部提报上来一张人员增补表。 战略发展部门在谭谡手上成立,由谢宗舫直管领导,至今五年余。 长期人数只控制在二三十人左右,为他个人服务,做每年的行情分析、政策研究、业务规划和投资可行性报告。 谢宗舫并不清楚李狸与谭谡的过往,只是应她所求,特意在部门月例会时拿出文件,请谭谡特批。 条条框框的专业要求和学历背景写得仔仔细细,就差把李狸的名字印在了这个萝卜坑的岗位上。 谭谡翻动着那薄薄的两页纸,淡淡说:“谢伯伯,这间公司应该还是姓谭,不是姓李。” 谢宗舫脸色微变,谭谡已经拿笔签了名字,将表递还给他,漫不经心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谭谡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李狸过来搬运完个人物品,在跟其他同事在聊天。 她甚至不需要谭谡签字,已经提前自觉把13楼工位上的东西搬了上来。 她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说:“谭谡哥哥,您来开会啊。” 谭谡停下脚步,淡淡看她一眼,说:“能把你托给谢宗舫,李家对你也是用心了。” 李狸听这话,就知道是没有意外了。 她向来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觉得自己这次靠聪明才智战胜了诡计多端的谭谡,达成了目的就非常好、非常值得骄傲。 李狸穿着一身黑白格子的软呢短款套裙,双手交握在背后,从落落大方、从容自信地说:“谭谡哥哥,像您上次说的,我觉得我是有上28楼的价值的。” 谭谡没打算继续跟一个小女孩白费口舌,他说:“上来了,那就好好坐着。” 电梯缓缓上升到顶楼,陈雅在背后与他核对下午的日常安排。 谭谡看着电梯轿厢倒映的人影,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大约在他大一那年,谭诲明突然出现一些下肢冰冷麻木的症状,去医院并没有检查出特别的问题。 虽然自己尚不服老,他还是默许了医院那边提前送来了一辆轮椅以防万一。 这辆轮椅有些黑科技,本身是像沙发一样柔软舒服的材质,速度极快,下方可以展开履带,上下楼梯如履平地。出门的时候还能开挡蓬遮阳。 这给李狸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跃跃欲试地想体会一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风驰电掣的感觉,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个东西寓意不好,是不给随便坐的。 然而李狸惦记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没几天李狸跟谭移在正午大太阳下在花园玩隔壁钻过来的小猫,她突然脑袋一晕,胸口一闷,欣喜若狂之余很做作地说:“我中暑了。快快快,快把爷爷的轮椅推给我。” 谁知道家里阿姨根本没听她说话,一瓶藿香正气水直接给她放倒,苦得李狸哇哇犯恶心,上蹿下跳地找水清口。 一瓶药灌下去,李狸就蔫吧了,她进屋里休息,不忘让他们帮忙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天累着了,要在谭移家留宿。 谭谡回家开饭的时候,她还在屋里躺着休息,没有出来吃晚饭。 爷爷在餐桌上笑着拿这件事打趣,说真不愧是老李的孙女,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样,都是一个不着调的样子。 谭谡也只当个笑话,听一耳朵就过去了。 直到深夜里,他从书房出来,隐约听到楼下有搬东西的响动。 他原想下去叫停阿姨,深更半夜不要吵到别人休息,走到一到二楼的楼梯转口,突然看见一辆轮椅在眼前呼呼地跑了过去。 谭谡的脚步顿住,过了一会儿轮椅又在眼前呼呼折返。 之前就听家人评价,李家这个小猫儿犟得跟驴一样。 什么事儿起了念,不达成目的是不会停手的。 为了坐一次轮椅,哪怕她中了暑、喝了药又吐,深更半夜脸色惨白,穿着睡衣像阿飘,今天这个轮椅她也是非得从储物间搬出来坐一次不可。 他从这件事窥见李狸个性的一隅。 谭谡在原地看了很久,确认她玩够了,不需帮忙地自行把轮椅运回了储物间,就上了楼休息。 当然。那也只是他们那些年很少的一些交集罢了。 —— 李狸的变动腾出了墨石的空位,游畅顺利地递补转正,大家对这个结果都非常满意。 中午如往常一般约在食堂吃饭,游畅感激之余,不忘与她八卦李狸在13楼掀起的惊涛骇浪,现在只怕集团内上上下下无人不晓,她这个越级提升的知名关系户。 游畅抱拳:“原来你是谢总的人啊!真是太厉害了,失敬失敬。” 李狸谦虚道:“哪里哪里。” 她如今每天一身简洁的职业套装,开着跑车出入顶级写字楼,不提那实际到手的薄薄薪资,从外人看来确实是风光无限的精英白领了。 作者有话说: ---------------------- [比心] 第9章 那天午饭结束,彼此分开时…… 那天午饭结束,彼此分开时,游畅拿出一提深红色的礼盒送给了李狸。 “一听说我转正,我妈妈就来s市看我了,”游畅喜滋滋地说,“这是她特意从老家带来的云腿月饼,你拿回去尝尝吧。” “真的谢谢你。”她衷心地说。 —— 三个月实习期转正手续办完,无缝接上了十一的假期。 今年的十一和中秋是在同一天,晚上家里又要摆酒宴请。 李狸没有赖床地起了个大早,因为谭移从香港寄送来的月饼到了。 他回不了s市,不妨碍李狸一心想帮他在家里刷刷好感。 她在厨房里将奶黄、抹茶、开心果各种口味的月饼每样切出一点点,摆了个漂亮的盘。跟游畅送的云腿月饼一起,拿去汪敏君和文曦面前献宝。 她们看着小猫儿孝顺乖巧,也都很给面子地尝了些,夸奖真好吃。 李狸眉开眼笑说:“我也觉得很好吃,我朋友可用心了。” 一旁的李舟渡穿着居家服在看电视新闻,闻言抬手捻了一块,放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嗤笑地问:“朋友送的?你哪个朋友没事闲的送这么多月饼?钱多了烧的吧。” 李狸有时觉得李舟渡实在敏锐得太过讨厌。 如果李浦升还在,爷爷那么疼她,有他作主,自己和谭移之间的事未必不能转圜。 但是现在父母长期驻外,奶奶身体欠佳,文曦是伯母也不便伸手干涉李狸的私事,就只有李舟渡正儿八经地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内心气得要死,将月饼从李舟渡手里生抢下来,含怒说:“你爱吃不吃!” 她又额外挑了一块给奶奶:“您再吃一点点这个,这个低油低糖。” 李舟渡无所谓地拿湿巾擦了手,后靠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换了台。 中午十一点多钟,家里有客上门,面包车直接开到了后院里,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皮肤黑黑的年轻人。 来人是汪卓康,奶奶的侄孙,之前李狸在暨溪祭祖的时候略有耳闻。 他上周刚刚在s市的口岸下船,这次特意中秋上门送礼。 拉开后备箱里面是三十多篓新鲜的螃蟹,说是今天一大早刚刚从湖里现捞上来的,都还是鲜活的。 文曦哭笑不得地道:“你们倒是有心,就这几百只螃蟹,家里怎么吃得完?” 汪卓康笑说:“东西不贵重,也是预备了您这边客多。每年一季,吃上个新鲜就不算亏了。” 之前文曦因为表嫂来求她临时调度汪卓康下船的事略有不快,对其印象不佳,亲眼见了真人倒没有想象中年轻浮躁。 他这次来还特意解释,那时刚刚上船,不懂事的时候跟二副闹了些冲突,但是大家朝夕相处很快说开了。 他妈不解内情,给文曦添了麻烦,希望她能够见谅。 文曦理解地道:“她也是关心则乱,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汪卓康被留下吃午饭。 中午桌上添上了清蒸螃蟹,蟹肉细密紧致,蟹黄味甘。 汪卓康为人灵活变通,在桌上绘声绘色地聊起自己跟船时新奇的见闻和各地不同的风俗人情,让奶奶听得非常高兴。 李舟渡吃了一只蟹,洗净了手,回来说:“这蟹不错,一会儿让人挑两篓去给谢宗舫送去。” 文曦拍拍李狸的手:“对了,还是哥哥心细,我们小猫儿也要开始给领导送礼了。” 李狸对这些人情往来并不关心。 她这会儿有些低落,吃完了饭,便提前退席,拨通爸妈的视频电话,跟他们说节日快乐。 李狸开着摄像头,带他们去看厨房里堆成山的螃蟹。 几个阿姨一同在厨房刷洗处理,晚上家里宴客要用。 第11章 又调了些料汁放在桌案上,说一会儿拿花雕酒腌了,放进冷藏,明天就可以吃醉蟹了。 凌薇每逢年节都怕李狸一个人孤单,同她说螃蟹不错,但是不能太贪吃。小猫儿乖乖的,我们国春节假期就回来了。 “今年吗?”李狸眼睛一亮。 “是,没有几个月啦。”凌薇语气温柔道。 这个消息犹如注入一针强心剂注入心脏。 李狸挂了电话,看着黑乎乎的螃蟹装在竹编的蟹篓里活跃地动着,满屋子都是“卟噜卟噜”密密麻麻吐泡泡的声音, 她蹲下身,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篓说:“您给我留着这个,我一会儿也要去送礼。” “一篓够么?”阿姨问 “够了吧,多了我也提不动。”李狸说。 李狸特意掐了点,在下午五点钟开车装着一篓螃蟹和月饼出门。 她径直去了谭家,看着里面已经亮了灯,便在门前按下喇叭。 与李家今日热火朝天、人丁兴旺的氛围不同,谭家此刻显得格外门庭冷落。 她从小跟谭移在这个房子里长大,从没有感觉这个房子这样安静过。 她将月饼和螃蟹交到阿姨手里,被请到屋里坐下喝茶。 她打量着四周,明明屋内陈设没有大的变化,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是李狸却从心里觉得,一切好像都陌生了好多。 这都是谭谡的错。 她捧杯喝了口茶水,问:“谭爷爷过节没回来吗?” 对方的回答如同以往的每次一模一样:“是的,李小姐。” 李狸想,自己已经四年多没有见过谭诲明。 他从那时就已经身体不好,现在想必也很难好于当初。 她难掩沮丧,还是提振精神叮嘱道:“如果谭爷爷回来,你记得帮我说一声,是小猫儿送过螃蟹来就可以了。” “这些蟹,你们就自己吃了吧。都是很好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谭谡正好从外面回来。 他下车看到院子里的多出来的跑车皱了眉,进门看到李狸正在沙发上坐着。 他问:“你来干什么?” 李狸起身,规矩地道:“我给您送节礼来了,谭谡哥哥。” 她为自己找了很好的理由:“谢谢您能通融我换岗,一直没有正式感谢您。” 谭谡解了领带,一言不发地上楼换衣服,又停下脚步,站在在楼梯上问她:“吃过晚饭了没?” 李狸摇摇头。 谭谡说:“那就吃完再走。” 李狸也并不那么想回去家里吃饭。 每次来的人都很多,她不喜欢被各路不认识的人问东问西地打探: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男朋友,想不想爸爸妈妈这些的。 她想了想,便用要跟朋友吃饭的名义回了李舟渡。 几十分钟后,谭谡从楼上下来,饭菜差不多已经好了。 螃蟹上屉二十分钟蒸熟,蟹肉和蟹黄都被剔在壳子里,可以方便地用勺子吃,不用洗手。 李狸悄悄看着谭谡的脸色,问了句:“还是不错吧?” 谭谡说:“嗯。” 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但又在这个很特殊的团圆节,单独一起吃了一顿饭。 谭家的厨子一直没换,菜肴还是之前的味道,从小到大,李狸吃的次数可能吃得比谭谡还要多。 李狸吃了两口,没了动静。 谭谡抬眼,突然看到她在对面眼泪汪汪的。 谭谡:…… 李狸像个小孩一样用手擦掉了眼泪,她说:“是我失态了,谭谡哥哥。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刚刚想到我爷爷了。” 李浦升过世已久,谭谡分不清她此刻眼泪的真假,他也不会安慰女孩子,只平直地说:“节哀。” 李狸吸吸鼻子,眼睛红红的问:“谭爷爷现在还好吗?” 谭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劳你挂心。” 李狸仍对这个话题不依不饶:“谭爷爷是长辈,很多年不见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谭谡这次没有回答。 屋内气氛从这变得非常冷淡。饭后阿姨端来月饼做甜点,谭谡不喜欢这种特别甜的,便没拿。 他起身的时候对李狸下了逐客令:“吃完就早点回家。” 李狸开车回去的时候天上已经挂了满月,她非常怄气地想:不是你留我吃饭的吗?吃完了就赶我走算什么,真可恶啊! 她跟谭移打语音,疯狂吐槽谭谡私下有多么古怪和不近人情。 谭移那边也在朋友的聚会里,一开始很吵,但是很快周围就安静了下来,是他从船舱里出去了。 双节重叠的维港人头攒动,游艇在海湾内航行,谭移站在甲板上,被夜风吹着,头顶是已经漆黑的天穹,两岸林立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 “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谭移安慰说,“辛苦你了,猫儿。” “其实也还好,我躲了家里一顿饭呢。” 李狸咕哝着,她又想起正事,兴致勃勃地开口问:“我爸爸妈妈今年过年的时候要回来呢,谭移。我安排着大家一起见面吃顿饭,好不好?” 谭移的声音停了一瞬,他笑得有些勉强:“等等吧,猫儿。” “等我能够回去了,我们再一起去登门拜访他们。好吗?” 李狸难掩失落:“……哦。” 电话挂断,天色渐黑,晚上八点整的报时响起,天空绽开大片的绚烂烟花涂满穹顶漆黑的画布。 船舱里打牌、喝酒的人都钻了出来,穿着清凉的女生挤在船舷旁,挤占位置举着手机大呼小叫地拍摄。 戴喆给他拿来酒水,刚刚的对话也不知听去多少。他问:“brio,是恐婚还不想见你女朋友的家长吗?” 这句话逗笑了谭移,他笑到手抖得杯里的酒差点洒出来。 他看着漫天焰火,笑容异常灿烂:“我女朋友是公主,我现在是什么啊?” “私生子的私生子,拉皮.条的掮客,被赶出家门的废物。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她爸爸妈妈?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 [奶茶]时间都是架空的哦 第10章 他捧着酒杯,伏在船…… 他捧着酒杯,伏在船舷上看水,身后拢着隐形如云雾般不可见的消极与自嘲,戴喆怕引火烧身,悄声退避到一边。 万家团圆日,哪怕处在人群中,也掩盖不了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的事实。 谭移想念小猫儿。 但是不能厚着脸皮,让她在节日抛下所有的家人来将就自己。所以想也不能说。 他想起自己刚刚买下这艘游艇的时候,李狸回香港看他。虽然家里做的生意让她早已对船祛魅,但是她还是表现得非常喜欢。 楼上楼下钻来钻去,还撩起袖子要给他做饭吃。 谭移教李狸德州的规则,跟她不玩钱只赌筹码。 小猫儿并不知道自己玩牌的时候会特别挂脸。 表情轻松的,是牌不错;牌很臭的时候脸也会臭;眉头紧锁的,是不大不小,纠结着要不要弃牌。 谭移哄她开心,会故意放水让她赢,李狸几局下来信心爆棚,骄傲地说自己打算去澳门冲一波了。 谭移笑而不语。 最后一局,桌上的公牌花色乱七八糟,李狸在抱定三条a的情况下自信推了all in,结果谭移翻出了后手的a2345的杂顺。 李狸不可置信地说:“啊!我这就输完啦!” 谭移被她呆呆的样子逗得大笑,从袖口里捻出一张草花八:“你以后别跟别人玩牌了,猫,真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你出老千!”李狸按着他的手腕,怒说,“快!谁把我的刀拿过来!” “哇,太血腥了吧。” 他装作害怕把李狸按在怀里,将她紧紧贴在胸口上。 还有一次是房萱迷上了一个同校长得有些像混血的兼职模特。 她沉浸于对方的颜值不能自拔,被对方信手拈来的小暧昧撩拨得神魂颠倒,在情人节跟着对方的日程来了香港。 李狸正好也来找他过节,便强烈建议说可以安排一个double date,助力她拿下帅哥。 谭移没什么所谓,他对李狸的朋友一直很大方。 亲眼一见模特本人,房萱果然所言非虚,那人个子极高,体型很瘦,高鼻梁灰色眼睛,头发打卷,笑起来还有点腼腆。 李狸过了眼瘾,说不错不错,然后有些犹疑地问:“你这crush直不直?” 房萱很诚实地说:“不晓得,我也没试过。” 两人面面相觑。 “你自己不试,谁能试啊?” “让谭移去啊。” “他弯了你拿什么赔我?” “这不算拯救你出苦海么?不得谢谢我?”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叨叨了半晌,李狸还是决定为了好朋友的幸福,要么让谭移去看看呢。 “不用研究了,”谭移在房间里躺着看电视,“钱性恋,可弯可直,看银行账户决定性取向的那种。” 第12章 原来上船不久,那个模特就私下找谭移问东问西。问他游艇会的泊位费、每年的人工和保养费、还有开出去一次要花多少的油钱。 谭移哪里知道开一次要多少油,他不胜其烦地反问:“你打听这么清楚是要买么?你预算多少,我有朋友出手可以帮你打折。” 对方才讪讪住了口。 “这种人胃口很大的。”谭移懒洋洋地道,“不见兔子不会撒鹰。房萱要是没打算做冤大头,砸一辈子的钱去把人栓牢,就还是算了。” 李狸“哇”地一声伏在他的胸口,眼睛亮亮地问:“你现在怎么什么都知道?” 谭移低头笑着捋她的长发:“见多了,什么不知道?” 下了船以后,房萱对模特也下了头,回去不久就划清了界限。 后来这船里的生意越来越多,有些他也会嫌腌臜,就没有再让李狸上来过。 李狸到家的时候,晚间宴席已经散了,奶奶留了宾客在客厅里说话。 那姓胡的奶奶李狸也是认得的,她儿子是证券公司老总,自己吃喝不愁,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媒婆。 李舟渡晚上喝了些酒,刷着手机,叠腿撑着脑袋在旁陪客,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 李狸想偷偷上去的,被他一眼瞧见了,出声喊:“小猫儿,过来。” 李狸只能走过去,喊了声胡奶奶,便坐在李舟渡那侧。 他掀着眼皮,懒倦地问:“晚上吃的什么?” 李狸掰着手指数:“螃蟹,香辣排骨,豆豉鱼。” “没吃点素?” “吃了呀,藕片。” “那就是没吃绿叶菜。” 两人的对话像小学生一样没有任何营养。 胡秀华这时插话问说:“两个孩子谈朋友没有?” “没呢,”汪敏君笑得合不拢嘴,“舟渡一直没谈,你要有合适的,就给他介绍介绍。家里小猫儿倒不急,我是要留一留的。” 李舟渡漫不经心地道:“嗯,留着吧,留到嫁不出去,砸手里就好了。” “我才不会嫁不出去!”李狸毛了。 胡秀华其实对李舟渡非常满意,他外型不错,家境不用说,父母感情也好,家里有几个姑娘配来也是合适的。她点头笑道:“舟渡跟妹妹感情真好,想必以后对伴侣也会很体贴的。” 李舟渡并不接茬:“嗯,所以我对妹夫要求很高。” 李舟渡这话题转得一旁的文曦都有点尴尬,她咳嗽了两声,作势轻拍了他一下。 等送走了客人上车,李狸在廊下往后一个肘击:“又拿我当挡箭牌!” 李舟渡吃了这不痛不痒的这一记,问:“你晚上去哪个朋友家吃饭?” 李狸本来想撒谎去了房萱那,但是想了想,挺理直气壮地说:“去给谭谡送礼了,怎么样?” 李舟渡的脸黑下来:“你去捧他做什么?” 李狸说:“伯母不是说了过节要给领导送礼。你可以送谢宗舫,为什么我不能送谭谡了?” “我给谢宗舫送,是当你的领导和长辈。谭谡跟我平起平坐,你要去讨好他干什么?” 李狸被他说得有点心虚,犟嘴说:“谭爷爷跟我们家那么多年交情,我送筐螃蟹过去怎么啦!小气死你了。” “你以为谭诲明又是什么好东西?”李舟渡冷笑,“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给你卖了吃绝户,你还给他数钱。” 他这句话真是难听到了极点。 “他家又不是没有钱,”李狸很烦地问,“按你的标准,我以后要嫁谁才不算吃绝户?” “这不是还有我?”李舟渡说。 他垂眸看着李狸,又撇开目光:“我镇得住的,就可以了。” —— 收假上班的第一天,陈雅上电梯送材料,她刚按下32的数字,突然皱了眉敏感地四处嗅闻了一下,打电话给写字楼的物业管理,让去查查是什么味道。 不多时,物业的电话回过来:“我们查了一下监控。是28楼的李小姐偷偷坐这部电梯上楼……她买了榴莲。” 陈雅肃容批评说:“办公室是公共场合,怎么能吃这么重异味的东西?” 物业硬着头皮:“李小姐,现在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战略投资部在集团内地位超然,人少又占了整层楼,加上谢宗舫格外的关照,虽然李狸仍旧是被挂起来的吉祥物,但她顺利分到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还问行政部要了一台冰箱。 她认真地把自己养得很好,买了模具冻牛奶冰棍,闲来还分给了13楼的老同事。 上个班,也真是能凭一己之力把普通员工的仇恨值拉满了。 陈雅无语片刻:“去提醒一下她,以后不允许偷偷用专梯。” 接到了物业的电话,李狸无不可地答应了。 收假第一天上班她怕打卡要迟到,只是临时用了靠近a88的无人专梯,没想到谭谡会这么小气!他还吃了自家的螃蟹的。 上到了二十八楼工作,李狸觉得这一切跟在墨石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身边的同事甚至没有游畅和欧宁那么努力内卷,只是能获得的内部消息的级别确实会高一些。 比如跟李狸发生过冲突的人事总监,姓郎,外号叫“大色郎”,面试中尤其偏好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平日里经常还有些咸猪手,大家一般都躲着走; 又比如现任财务总监是谭谡的大学同学,临危受命接替因为职务侵占去蹲局子的前任,平日里轻易得罪不得; 还有公司联系不到人,打电话报警发现是去嫖.娼被警察抓了的; 搞婚外情被原配举报,给谭谡发聊天记录还有辣眼私照的。 李狸津津有味地吃瓜之余,非常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这都知道?” 同事掩着嘴轻声道:“因为从那件事那以后,陈雅每天九点来公司,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所有邮件筛一遍。” 李狸一想到谭谡天天那么严肃,平日里这项目那会议搞得甚是高端,结果打开电脑都是这些乌七八糟举报来举报去的东西,她就忍不住笑。 她在那笑得抖啊抖,从会议室的玻璃往外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一点声音都进不来,但是谭谡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是碍眼。 谭谡问一旁的谢宗舫:“她很闲么?” 谢宗舫迟疑了一下,委婉道:“安排了工作的,可能是干完了,我一会儿说一说她,非工作事项不要四处乱晃。” 谭谡拿笔敲了敲桌子,过了会说:“最近有什么要出差的事,把她送出去。” 作者有话说: ---------------------- 今天一直在路上,迟到了,不好意思![粉心] 第11章 因为上班时间过于…… 因为上班时间过于快乐而被领导不喜,李狸很快被公司打包派去了n市驻场一家药物公司驻场。 辉盛生物专研抗体类药物,近些年在肿瘤和自身免疫病等领域多有建树,是言契最近考察投资的几个备选公司之一。 李狸长期生活在南方,落地那个空旷低矮西北城市的当天晚上就流了鼻血。 她的这次出差,是谢宗舫领着亲自将人送去交到对方公司负责人手里的。 谢宗舫与辉盛的明总相熟,言辞间说起李狸尽是对后辈的谆谆嘱托与关爱,简直像送女儿去上大学一样操心。 明总自然领会这关系非同一般,对谢宗舫拍着胸脯说:“你就放心交给我。” 三个月后,谭谡赴约前去辉盛现场考察,在接机的人群中看到裹在羽绒服里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张小脸,还愣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怎么在这里? 短短三个月,李狸成长了许多,起码当下在外人面前她非常有分寸地喊了一声“谭总”。 在辉盛虽然受尽关照,李狸也算有了一些普通上班族的体验。 因为公司所在的产业园在偏远郊区,她只能被安排住在附近的酒店,每日跟司内的普通员工一起早起上班打卡,吃公司的免费食堂。 辉盛食堂的食堂和言契没有任何可比性,每顿三菜一汤定时定量。 尤其食堂有一位很神奇的阿姨,她有把所有买来的食材都变成相同口味的本领。 李狸大胆猜测她应该是把所有的菜都烩在一起,然后装盘的时候再分类出去。 她吃了几次实在一言难尽,渐渐摸清了规律,只要是她当值那天,就自己去旁边的小摊买点小水果和酸奶。 期间李舟渡来n市探班,跟着她在园区附近没有星级的小酒店里住了一夜,评价还算干净。 中午又刷李狸的饭卡吃了顿员工餐,正赶上了一锅烩的大妈当班。 他吃完那顿眉头皱得很紧,回去就说要送个阿姨过来给她做饭打扫,被李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谁出来上班还带保姆的!简直胡闹! 这次出差是李狸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并不),她很认真地当了回事。 第13章 谢宗舫说是调研,但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李狸自己从网上找了模板,每天像模像样地做记录,拍照、分析再做文字汇报发给他。 谢宗舫这个人真是非常搞笑,每天李狸发过去的邮件,他抽出空来都会正儿八经地回复她。 “已阅。非常不错!艰苦耐劳![点赞]” “已阅。深入一线,踏实能干![微笑]” “已阅。细心耐心,持之以恒![加油]” 李狸:谢伯伯您每天两个不重样的词真的不是百度来的吗?请别这样老派了... 虽然觉得被这么夸赞非常尴尬,但是李狸吃软不吃硬,谢宗舫这一套意外很合她的胃口,是以她越干越来劲,整天像个心甘情愿的小骡马欢实极了。 等这次谭谡再来,她也已经可以毫不怯场地大大方方陪同参观介绍。 明总也有意让李狸表现,笑吟吟让她展示学习成果,又仿佛这样能更客观公正一些。 陈雅跟在背后,看她像在自己家一样侃侃而谈,平日里多久做一次无菌采样啊、什么频次做微生物的控制监测,这个房间里的是液相色谱分析仪等等。 谭谡有心考教她:“这些术语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李狸天天跟研究人员一起待,听他们说话也浅学了些皮毛,虽然不能很准确地解释,但是用大白话简单概括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明总就很夸张地鼓掌捧场:“李小姐聪明好学,言契人才济济。谭总要是舍得割爱,我可真是要花大价钱把人留住了。” 谭谡也难得点头,夸了一句:“还不错。” 李狸不经夸,她来了劲又非常动情地说,李浦升当时生的病又称癌中之王,从发现到去世只有半年,家人一直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她自己真的非常尊敬做药物研发的科研人员,也希望有效药物现世能够减轻病人的痛苦,让普通家庭免受骨肉分离之痛。 谭谡的表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他问:“嗯,你这是找到了人生目标要回去考研吗?” 李狸的脸僵住:“……” 你把天聊死了啊!哥。 一个下午,把公司主要的几个部门都参观了一遍,李狸憋着坏心,暗戳戳地向谭谡安利公司食堂一锅烩的大炖菜。 用她的意思就是,不到长城非好汉,谁来这不吃一次简直就是白来。 结果辉盛公司老总在旁哈哈大笑:“难得谭总莅临,怎么能吃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市里的饭我们早就安排好了。” 李狸:!!! 明总让司机载着他们开了一个小时去市区吃大餐。 工作内容再高级的公司,在饭局里都一个样,无外乎大鱼大肉、吃饭喝酒。 明总过来给谭谡斟酒,看着坐在一旁乖乖夹菜的李狸,笑说:“李小姐几个月驻场也很辛苦,来喝一点。” 李狸刚刚递出去酒杯,就被谭谡伸手按了下去。 他淡淡道:“小孩子就不用了。” 明总愣了一下,没想到谭谡会帮李狸挡酒,忙接话道:“是是是,小孩子不用。” 上桌喝了几杯,明总就上了头,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辉盛目前几种主研的药物的研究进展和上了pd-l1抑制剂临床的几个成功案例。 李狸听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简直谁错过了风口谁就是傻子,真恨不得自己从口袋里掏钱也投个几块进去。 谭谡对这些套路深谙于心,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他私下问李狸:“之前喝过吗?” “没有,”李狸小声说,“明总一直很照顾我。” “嗯,”他挟了块鱼肉,又问,“待这么久,研究出来什么?” 李狸觉得他这话问得不怀好意,像是挖苦自己,立即辩白说:“我写了很多东西的,都发给过谢伯伯了。” “一会儿拿给我看看。” “一会儿?” “嗯,今天晚上看完。” 饭席结束,大家都喝了不少,明总大着舌头要帮他们在市区开房休息,谭谡拒了。 他说明天一早八点就开会,没必要浪费路上往来时间。 于是谭谡也住进了李狸所在的那家小酒店里。 回到房里,李狸翻找工作记录,汇总在一起又删删减减,准备发送时才发觉自己还没有谭谡的联系方式。 她于是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找过去。 陈雅去买解酒药留着房门,谭谡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没有睁眼。 李狸放轻脚步,把自己的电脑放在桌上,看着谭谡一动不动,也不知他酒量如何,现在算醉到什么程度? 她犹豫了一下,踢了一下谭谡的小腿。 谭谡:…… 李狸仔细观察了下,看他没有反应,突然恶从胆边生,又补了一脚。 心里得意时,谭谡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冷幽幽地看着她。 李狸见势不妙,弯下身子作势拍了拍他裤腿的灰,虚伪地说:“哎呀,谭谡哥哥,您裤子怎么脏了?” 她厚着脸皮插科打诨,谭谡懒得追究,叫她留下电脑。 第二天,李狸想着今天还有会议就早早起了床,结果八点会议准时开始,他们关起门在会上聊的内容,她却不能听了。 李狸挺不服的,想着自己兢兢业业调研三个月的成果被谭谡拿走,结果参会连入门券都没有,真是卸磨杀驴的典范啊! 奸商! 这个会议是直接从早上开到了下午,中间明总定的饭到了,直接被里面的人拿了进去。 谭谡过来调研,也就待这么两天一夜。 晚上的飞机即刻要回s市去。 他们被送出公司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天上开始下雪。 因为温度过低,雪花落在车窗上没有融化,而是直接黏在玻璃上,很快开始堆积。 明总跟他紧紧握手,说非常感谢谭总今天的指导和意见,我们一定好好改进,欢迎您下次再来验收。 谭谡上了车,目光落到他的身后,李狸落在围成一圈的辉盛的员工后面。 她皮肤白白的,头发又短,红着鼻子,大眼睛巴巴地从外层看着他,像个被遗弃的娃娃,真是可怜。 他看了李狸几秒,开口说:“过来。” 李狸眼睛一亮,挤到窗口前。 谭谡问:“你是不是什么事要说?” 李狸抓紧机会,急急忙忙地开口:“谭谡哥哥,我爸妈今年从外面回来,我想早点回家过年的。” 谭谡点头:“你这两天收拾好东西,随时买票早点回去。” 李狸欢天喜地地说好嘞。 车子向前开去,后视镜里堆积的人一窝蜂地散了,李狸也怕冷地撩起脚赶紧往楼里跑。 天上的雪花还在大片地落,陈雅呵出一口白雾,感觉这边天气还是太冷了。 她说:“李小姐这段时间变化挺大的。” 这句话落了空,车里没人回答。 谭谡的大脑转了一天,这会儿也累得很,他看着车前雨刷刮掉雪花,阖眼揉着眉心:“她跟谭移,倒真是一条心。” 作者有话说: ---------------------- [粉心]谢谢大家的营养液、礼物还有月石~[亲亲][亲亲] 第12章 隆冬腊月,正院前瓷缸里…… 隆冬腊月,正院前瓷缸里的荷花已经凋谢,锦鲤伴着增氧泵嗡嗡的工作声在水中缓缓游弋。 宅院里各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色灯笼,廊下成排的金桔树沉甸甸地坠满了果。屋内灯光大亮,内里众人的朗朗说话忽高忽低。偶尔又传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文曦打起竹帘看到等在门外母女,天气太冷,她们的呼吸都带着雾气。 她惊讶地上前拉着人问:“怎么这会儿来了?” 过几天就是除夕,妈妈和李栀子特意避开来客的高峰期,来李宅辞年。 李浮景夫妻常年驻外,难得一次能赶回来过年,兄弟俩就定了一起回趟暨溪老家。 李栀子的父亲那一系是李家旁支,七月柳副书记提议在暨溪开办的蚕丝厂现在已经整备完毕,由李浚川直接定了交给她的父亲管理。 李栀子的妈妈喜气洋洋说,柳书记开了绿色通道,蚕丝厂的手续已经办完,设备安装到位年后就正式投产了。 节前的这第一波样品的蚕丝被和枕就由她先送到家里来,已经让前头的阿姨收下了。 文曦嘴里说:“不用这么客气。” 她拉着李栀子的手,看她文静懂事,喊人进屋里坐。 房间里开了地暖,只一步犹如跨进了春天。 李浚川和李浮景兄弟在别间喝茶,其他人当下都在屋里聊天。 文曦怕李栀子拘谨,叫阿姨给她倒水,招呼她拿桌上的水果和零食。 正巧兄妹俩在说话拌嘴,讲李狸过年的的囧事。 李舟渡说小猫儿小时候很厚脸皮,过年最喜欢跟着别人的屁股讨红包。 第14章 今天要完,明天可能还会要。 家里的阿姨都长期备着,不拘几十还是上百的,她拿到了开心就会给人画大饼,说要涨工资。 有次意外,是有人到家里来给李浚川送礼,只知道他有个独子,不知道住在一起的还有弟弟李浮景的女儿。 他进来李家,看到李舟渡带着妹妹在客厅画画有些傻眼。 但是琢磨了一下,还是把李舟渡喊过去当面把红包给了他。 然后小猫儿看见了。 小猫儿伤心了。 她小小一个扑倒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家里乱成一团,奶奶拿自己的钱、抱着怎么哄都不行。 对方才知道家里还有个比李舟渡更宝贝的小女孩。 最后没有了办法,是阿姨给客人临时单独找了个的新红包,对方当面把身上剩下的几百都囫囵塞进去,确认一毛都没有留下,才把小猫儿哄好。 李狸狡辩说:“我哪有那么霸道!” 李舟渡笑:“怎么没有?自小到大,但凡家里有个人敢小瞧你看看呢?” 李狸是绝口不肯承认的:“没有这回事,肯定是你编的!” 凌薇在旁边笑着搂着女儿:“哥哥没乱说。我记得那人还特意给你爸爸打电话道歉,说把他宝贝女儿弄哭了,真不好意思呀。” 李狸被家人围着打趣,脸憋得通红。 李栀子端着手里的茶水看着她,发现李狸和凌薇的嘴巴、鼻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女儿的眼睛大看来机灵活泼,而凌薇更温柔漂亮。 李狸这时也看到她,坐直了身子,“唉”地说了句:“我好像见过你。” 李栀子的妈妈这时在旁拉近关系:“小猫儿小时候在暨溪,是跟栀子一起玩过的。” 李栀子很小的时候随母亲拜访街坊四邻里那家最阔绰的宅院,看到了长期有阿姨跟在身后的瘦小的妹妹。 她们年龄相仿,被大人放在一起玩。 不同于家里的管控和拘束,小妹妹的房间里有随时可以看的电视,水果和甜品不论吃多少,一会儿又是原模原样地摆在那里。 那些对她来说高级到舍不得嚼只能含着的巧克力,李狸已经吃腻了。 反而对她每日带来的酸倒牙的梅子、能吹出声的口哨糖还有会在舌头上跳舞的小糖粒爱不释手。 两个小女孩每天悄悄交换着各自的爱物,当时也没有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任何不一样。 直到有一次两人在屋子里闹着玩,小妹妹追她的时候,被红木的桌脚绊了腿,摔趴在了地上。 李狸那时候也呆了一下,但是很快发现不疼,仰起头来冲李栀子嘻嘻地笑。 屋里的响动很快招来别人,妈妈不由分说地拉过她,对着栀子的后背狠狠打了几下,快到身边的阿姨拦都来不及拦。 她那时委屈,明明是小妹妹自己绊了脚,她也不疼不哭啊,为什么自己会挨打? 甚至后来,父母在家商量着要备礼上门道歉,但是李浦升说孩子间玩玩闹闹没有必要这样小心,婉拒了他们。 再没过多久,他们就从暨溪搬走了。 大约只过了几个月,周围邻里说嘴,李浦升的小孙女好像在s市适应不了,想从暨溪找人送去作伴。 李栀子听到妈妈私下同爸爸计较着:“要么我去找找文曦打个招呼,要是栀子能去就好了……” 但是当时李栀子并不想去,她满心充满了抗拒。 她不想离开家里,虽然不讨厌小妹妹,但又不想做那个别人调皮,自己要还要去承担后果的人。 当然她讨厌的这件事最终没有发生,不了了之。 李栀子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自己脚下每天走的路、上学的学校,都是小妹妹的家里为了积福让她好好长大而特意捐赠的。 每年在校读书领取的奖学金、考上大学特殊的补助,那些钱的背后也都有她家的影子。 再到现在这个从天而降,让父母喜笑颜开的工厂。 李栀子的目光收回来,喝着茶水出神地想,自己的人生轨迹其实一直冥冥中被某个人影响着,但是她自己却从来不知道啊。 妈妈在旁边仍旧不住感谢着李浚川给了这样好的机会。 文曦嫌她见外,便把话题拗回来,问说:“栀子还在读书么?” 李栀子回神地答:“在读的,读s市师范大学的研究生。” 文曦笑说:“那很不错的,没事多来家里坐一坐、玩一玩。” ——— 送走客人已经是很晚,李狸这些天都把李浮景挤走,赖着跟凌薇一起睡。 她挨着妈妈的肩,每天旁敲侧击地跟她提起谭移。 她说自己明天想吃八宝辣酱面。 又说高中时晚上有补习犯嘴瘾,谭移会翘了晚自习,专门打车去二十多公里外的老巷子帮她买。 然后藏在校服下面,热乎乎地偷偷从窗口递进来。 李狸说,谭移现在很厉害,在港大读书,成绩很好,也有很多好朋友。 她嘴里的他,简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 其实凌薇都一直挺喜欢谭移,觉得他同小猫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天真可爱。 但是李浦升去世之前,简要留了话,意思是小猫儿的事以后就不要考虑谭家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文曦犹豫地说:“我听浚川的意思,这事确实不太妥当。小猫儿还小,我替你慢慢看着。”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李浚川和文曦一直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家里,合格地担任着大家长的角色。凌薇并不那么懂李家的事,平日里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是文曦手把手教的。 哥嫂的意见,凌薇不能置之不理。 但是看着小猫儿讨好渴望的眼神,心下又软了,她低声问:“谭移今年过年怎么过的?就一个人吗?” 李狸急忙点头说,是啊。 他就自己一个人,真的很可怜的。 凌薇欷歔了声,用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g市,除夕夜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色,是谭谡特意请厨师上门做的。 谭诲明比前几年衰老更甚,坐着轮椅,脸颊瘦到贴骨,年夜饭只吃了寥寥几口,就罢了碗筷。 谭谡跟他说起公司里的事,谭诲明精力不济,摆摆手,意思是全交由他管,不用跟他提。 最近这些年,爷孙两人每次见面,都已经很少聊天。 晚上7点多钟,谭谡独身站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天色和浓云之后那样吝啬的月光,突然在想,被厌弃的恐怕不止是谭移。 他刷到李舟渡的朋友圈,看到动图里裹得像个蚕茧的李狸,她被一对容色登对的中年男女护在中间,捂着耳朵大呼小叫地让哥哥放焰火。 那个女孩好像不论发生了任何事都能这样开心。 那些捅破天的胆气不仅仅是来源于家境,更是有周围所有人的偏爱,这不是一般的好运气。 他默然想,那两个孩子,在过往数十年的岁月里,确实地给谭诲明的生活带来那样多的欢喜和乐趣。 这不是属于自己能够承担的角色。 直到过完节,凌薇临走前也没有松口允诺过关于谭移的任何。 李狸失望之余,仍旧充满斗志。 她想,这是因为谭移没有能露面的缘故。 等到双方下次见面,让谭移准备礼物好好表现,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他。 像自己一样喜欢他。 李狸在假期结束前夕,乖乖回到了n市去了。 因为低温,北方城市覆着白莹莹的雪数十天都不化。 她下了出租车,脚底踩着雪,每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狸拖着沉重的行李到酒店门前,突然眼尾扫到有人跳下的台阶,向她张开双臂。 谭移紧紧抱住她。 作者有话说: ---------------------- 迟到一小时,不好意思[笑哭] 第13章 李狸吓了一跳,抬头看到…… 李狸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那张垂眸熟悉的脸,惊喜地笑起来。 她抱住谭移的腰,又抬起手揉他的脸,发现他的脸冷得像冰块一样,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 她开心地说:“你怎么来啦!” 谭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揉了揉她的头发,搂着人往里走:“来公干啊,不然是为什么?想你吗?” 李狸以为他来公干这句话是玩笑,结果进屋才发现,谭移还真是以港资企业负责人的身份受邀到辉盛调研的。 他拿出了戴喆的名片,说是几个朋友一起合伙注册了公司,反正学的商科随便玩一玩,日后要是在内地做生意还能享受一些税收的优惠。 李狸不想听他这些生意经,连说“打住打住”,伸手捏住他的嘴巴往外拉长,扁扁的像鸭嘴兽,又觉得很可爱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晚上两个人打车去市区吃饭,谭移带着李狸的电脑,看她的工作文档。 第15章 那天电脑被谭谡拿走以后,李狸还没有开过机,谭移一眼看到里面有谭谡之前修订的痕迹。 不仅仅是修改了别字、病句,删除了很多无用的废话。 还增加了很多待确认事项,观察重点,还备注了异常问题和需要后续深入调研的方向。 他们坐在火锅店里,商家端来赠送的小食和水果。 李狸看谭移全神贯注地研究谭谡的笔记,感觉很无聊,就给他嘴里喂东西。 谭移只是下意识地张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光盘了。 他把零食吃了个半饱,再跟李狸吃完大份的套餐已经撑得不行。 李狸有点色气地摸着他的腹肌,啧啧称道,说:“你练得还挺好。” 谭移哭笑不得:“再被这么被你喂两天就该没有了。” 深夜谭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明天辉盛的事大脑还在不停地运转。 比之褪黑素带来晕晕沉沉的清醒,他宁愿容忍漫漫长夜的空虚和无聊。 身边小猫儿没心没肺,睡得香呼呼的像小猪,她的头发只长长了一点点,谭移亲吻她的额头,李狸咕哝了声,往被子里躲。 手机在枕边震了一声。 谭移拿起来打开,找他的是他近来认识的一个香港新移民,叫乔智捷。 这人肤浅愚钝,没什么城府,但是上头有很有能耐的父亲和姐姐。他爸爸拿下了几家豪车的亚太代理权,家族在香港海关也颇有门路。 乔智捷深夜发来消息,是说在内地那边有个客人来访,让他帮忙招待。 谭移问:[什么来路?] 乔智捷不愿说,只说是贵客,一定招待好。 又特意叮嘱:[找几个女人来。] 谭移无不可地说:[找戴喆。] 谭移是以戴喆的身份到访,李狸明面上是言契的员工自然不好陪同。 她特意早起从房间出来,跟谭移分开前后脚避嫌。 明总在酒店楼下大厅来接人,看谭移年轻挺拔,连声赞叹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他亲自上阵,带着谭移介绍公司布局和各个功能区。 一开始也难免轻视这个不通门道外行的年轻人,被谭移连提了好几个刁钻的问题,便也不敢再慢待。 话题中,明总还有些刻意地炫耀:“哈哈,不怕您知道,s市的言契在我们这儿都是有长期驻场人员。” 谭移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问:“你们公司前些年主推的受体阻滞剂对抗心衰和冠心病都很有成效,当时临床实验上一些信息可以提供吗?” 明总拍着胸脯:“我们的数据都是在信息平台上登记并对外公示过,您不方便查找,我让助理发一份完整的。” “我说的不是这些,”谭移打断他的话,目光盯着他,“我说的是,更私密一点的内容。” 明总闻言微微变色,很快打着哈哈:“更多的内容,这个、确实没什么好的办法了。因为涉及伦理道德层面上的一些东西……” 谭移直白地问:“你跟言契谈的什么价格?” 明总听出他的邀买之意,这会儿显出商人的狡狯,他跟言契尚无定论,这会儿抱定自己奇货可居,还不愿意报价。 谭移懂了他的意思,说那就日后再谈。 谭移在n市陪李狸过完周末,两天后返港,戴喆来接上他直接开去游艇会。 他在车上问戴喆:“对方是什么人?” 戴喆说自己不清楚,乔智捷捂得很紧,不给别人看。 谭移便没有再问,一个多小时后他登上游艇,海湾的风撩起头发,远远就能听到乔智捷正在甲板上跟人说话。 “……您是没有看过越南边境山区的路,破破烂烂不如国内乡道。那些豪车都金贵得很,底盘又矮容易剐蹭。进来的哪一辆不是灰头土脸成了二手货?” 乔智捷说:“何况我们做的还不是越南佬那种走.私生意。是通过海关法拍直接流出,手续齐全,没有风险。” 谭移皱眉,没想他说这些也不避人,突然听到另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评价:“是挺有头脑的。” “正常一个20英尺的标准集装箱息税前利润不过600美元。按你这种模式操作,一辆车的利润何止百倍?” 乔智捷溜须拍马:“哥,还是你懂行。” 谭移脸色一变,当机立断道:“开船。” 戴喆犹豫了下:“可其他人还没上来。” 谭移将他往旁一推,自己大步向前走去:“去叫人开船。” 他的大脑在那几十秒钟里飞速地运转,踏上甲板,正对上李舟渡似笑非笑的脸。 乔智捷看见他,眼睛一亮,叫谭移过去拍着他的肩,十分豪气地介绍说:“来,见见我的客人,万鲸的李总。” “李总家里做国际班轮运输,有近百艘集装箱货轮,能覆盖全世界有80多个主要港口,每年集装箱运输……” 他话刚说到一半,这时船开了。 李舟渡捧着酒杯,看着船头突然破开的浪花,回头望了一下渐渐远去的泊位,问:“这就走了?你不是说,还有人会来好好招待我么?” 乔智捷这时也发觉异常地“唉”了一声。 “是一个秘鲁的厨师,”谭移低声说,“做得一手很好的鱼和牛肉,已经直接进厨房了。” 他顿了顿,喊了句:“舟渡哥。” 李舟渡看着他,点点头:“那就谢你招待了,谭移。” 乔智捷这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认识的,刚刚那一瞬间对谭移招待不周的不满抹去,他大笑:“那都是自己人,有钱赚,生意更可以做!” 谭移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先不说这个了。” 李舟渡弯唇笑:“怎么不说呢?赚大钱的事,我也很感兴趣。” 乔智捷舔舔唇,还欲说话,谭移用手掌按下他,问李舟渡:“家里还好吗?” 李舟渡微微颔首:“托福了。” 乔智捷从谭移的态度里,已经察觉不是很对。他倒没有那么不聪明,还敢上赶着贴着李舟渡介绍他的大生意。 中午大家吃的秘鲁菜,其中有两道鱼生和烤牛心,做得尤其好。 只是这会儿大约也没人有心品尝。 乔智捷陪了几杯酒,就找了借口说要出去打电话。 谭移使了个眼神,戴喆便也跟了出去。 李舟渡切着牛排,说:“我在内地的时候,对你的事早有一些耳闻,今天到这里,也不是存心找你难堪。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看看你的情况。” 他哼笑一声:“小猫儿这段时间应该磨尽嘴皮子帮你说了不少好话。 我婶婶心软,想你才二十出头,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让我过来看看,有需要的就帮衬一把。” 谭移:“谢谢家里长辈抬爱。” 李舟渡突然问他:“小猫儿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谭移很冷静地说,“我跟乔智捷不熟,他说有个朋友从内地来,让我帮忙招待。” 李舟渡“哦”了一声:“这样的事,你帮忙招待过多少次?” 谭移沉默了。 “你很聪明,但是也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李舟渡的语气倏然冷下去,“你觉得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把自己摘干净?当心玩火自焚。” 谭移没有任何狡辩,态度甚至非常恭敬:“我以后一定注意分寸,谢谢您的教诲。” 李舟渡扔下刀叉,落在盘子里碰出“当啷”一声,他揪过谭移的领口: “我对你没有教诲,也没有怜悯。谭移,你发财也好,坐牢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该影响到我妹妹。” “这艘船上发生过什么你也不用刻意瞒我。女人?药品?还有什么?” 谭移抬起猩红的眼睛,他额头上的筋脉都在搏动:“我没有碰过!” 他说:“我可以对天发毒誓。我爱李狸,我什么没有碰过!” “你是觉得袖手旁观就算干净吗?你爱她,现在就应该离她远远的!” 李舟渡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们早就不合适了。我不想为了你去跟小猫儿吵。为了你,伤害我们的感情还不值得。” “李狸是个傻子,她一心以为你是孤独勇敢的哈姆雷特。可你是吗?还是早已经异化成了奸险狡诈的克劳狄斯,嗯?”1 作者有话说: ---------------------- 1 《王子复仇记》里的王子和叔叔[抱抱] 第14章 铺在海面上残阳一点一点…… 铺在海面上残阳一点一点慢慢收敛,瑟瑟冷风带来水意的寒冷。 乔智捷送客下船,又特意折回来,堵在房间门口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今天是什么情况?” 谭移从卫生间里冲了澡,他用毛巾擦着发出来,神色已然平静。 “李舟渡不是上船来跟你做这些生意的,不用想了。” 乔智捷“哦”了一声,问:“你们之间是有恩怨吧?” 第16章 谭移看他仍旧不甘心地跃跃欲试,古怪地笑了笑:“那你去找其他人试试吧。” —— 年前言契向辉盛表达的合作意向还算不错,明总也按照谭谡的意思迅速在几个月内完成了相关内容整改和实验资料补充。 但当他再次向言契发出来访邀请时,对方态度却突然变得冷淡。 他有些拿不准情况,心下着急,就经常就去请李狸吃饭向她讨教。 比如言契最近还在接触什么其他同类公司? 或是谭谡总有没有什么个人爱好? 李狸哪里知道谭谡有什么爱好,她只管吃好喝好,每天睁着大眼睛跟明总画饼安抚他:“我看你是没什么问题的。” 三月里,李狸回s市给奶奶过寿,全家去晶轩吃家宴。 桌上铺了满桌的饭菜,她坐在李舟渡的身边,突然对他的手表感了兴趣,问说:“哥哥,你这块表是不是买了好多年?” 李舟渡下意识抬腕看了一下,问:“你要送我新的?” 李狸腆着脸道:“是房萱啦,她想创业在s市开一家二奢店。” 李舟渡挑眉问:“所以?你是要入股?” 李狸立即摆明态度:“我不投钱的。” 她对奢侈品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平日里买东西都是挑自己喜欢,反正会有李舟渡给还信用卡。 但是她除了自己买,每年也还会收到很多礼物。 爸妈的、李舟渡的、谭移的,还有家人外人送的,经常会重复或者自己不太喜欢,就完全闲置了,最多都放了五六年。 听到房萱的创业计划,她也想支持一下,便决定把家里堆着不用的那些拍拍照,先让房萱挂出去撑个场面,真找到下家卖了,再扣了手续费把钱给她。 这样既不用房萱花钱压货,自己也出了二手,干干净净。 是以她回来这两天就有点上瘾,每天拍照给房萱估价,满心欢喜感觉自己真的好富有。 李舟渡看她沾沾自喜的样子黑了脸:“家里缺了你卖东西的这点钱?” 他问:“你怎么知道别人会用你的照片去做什么?万一装成白富美人设去搞诈骗,又或者跟别人合伙低价套你的东西呢?” 李狸不高兴地说:“李舟渡你看人真是太险恶了!我跟房萱都多少年交情了?她至于为这点东西坑我吗?” “求人就喊哥哥,生气就喊大名,”李舟渡拧小猫儿的脸,“还就‘这点东西’。不当家不知茶米贵,明天就把你卡停了!” 这可不得了了,小猫儿立即跳起来,跑到汪敏君那头去告状:“奶奶!哥哥要停我的卡!” 汪敏君笑着将她搂在怀里,文曦也拉起了偏架,凶着脸对李舟渡说:“小猫儿好容易回来,你再欺负妹妹看看呢?” 隔壁包厢,谭谡正在陪同母亲吃饭,她吃素很多年,桌上也大多是菌菇、青笋这样素淡的菜。 谭谡面对这样的菜色,也谈不上很好的胃口,只是尽尽孝心,大致略吃一些。 辛溪用公筷往他的碗里挟了两片山药:“看你脸色像是休息得不好,最近还是很忙?” 谭谡说:“无非是那些事。爷爷、公司这一些,没什么特别。” 辛溪放下公筷,缓言道:“如今你也二十八岁了。或许,能有个女朋友,爷爷见到了会喜欢。” 谭谡父母感情淡漠,到谭贺文出事前,几乎只担虚名。 丈夫的逝世,并没有对辛溪造成长久遗留的伤痛。 她是艺术家,一生孤独却自我满足,她的爱归于田野山间,藏于万物生灵,但并不会在某个具体的人。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的用心也不见得比别的人更多一些。 谭谡只是觉得由辛溪口中听到这个提议非常很违和,但是抬眸对上母亲忧郁的眼睛,他最终也只说:“我还没有时间考虑私人问题。” 一家人吃完从包厢出来,隔壁正好开门进菜,李狸看到跟侍应生交错而过往另一边去的陈雅,她立即意识到谭谡肯定在这里。 他来晶轩见人? 见的什么人? 谈的什么生意? 李狸雷达敏锐一响,当即装作肚子痛要上厕所,要他们下楼先走。 一会儿她就从洗手间里出来,凭着细瘦的身材悄摸摸藏在门口的廊柱后面守着。 过了十来分钟,侍应生推着餐品拉开门,李狸踮起脚尖尝试从亮光的缝隙里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人。 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问:“你在做什么?” 李狸悚然一惊,看到折回来找她的李舟渡。 谭谡也听到这一声,他即刻起身,推门往外。 正看到李狸踮着脚,艰难地捂住李舟渡的嘴。 三人面面相觑,李狸缓缓放下了手,像整理衣服似的往李舟渡的肩上拍了拍,讪讪道:“啊...好巧啊!怎么这么巧啊?谭谡哥哥。” 无人接她的话圆场,李狸哈哈尬笑:“我是回来n市给奶奶过生日的,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您……” 她已经词穷,而谭谡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对李舟渡点头:“舟渡,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谭谡。” 李舟渡一直对李狸被派驻外的事极度不满,这会儿当面直截了当道:“我们确实是来给奶奶过生日。不过得谢谢你这么用心锻炼我家小猫儿,给派到那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回家一趟见着你还像心虚得像做贼。” 李狸偷偷在底下拧李舟渡的手,面上假惺惺地向谭谡表衷心:“没有没有!我其实很开心的。” 谭谡单手插在口袋里,无视兄妹俩互相拆台。 “这件事本来应该由谢宗舫通知。但是李狸,既然你哥哥也不是很满意,那么我现在正式告知你。 辉盛的项目暂停,你不用再去了。” 李狸乍然听闻震惊地瞪大眼睛,而后不解地问:“为什么?” 谭谡没有解释,只说:“放一周的假,再去一趟把私人物品都带回来。” 只有李舟渡满意点头:“多谢。” —— 虽然得到了一周的个人假期,但是去n市收拾东西是文曦喊家里阿姨去的。 李狸想这样也好,不然她面对明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回来有些无聊地在床上躺了几天,返岗后不久,就被谢宗舫约谈,因为个人驻外的优异表现,她被升职了。 还是两级! 公司的季度会议上,她作为爱将坐在谢宗舫手边的位置,抬头挺胸,自信骄傲。 屋内的高管都对这个破格落座的知名关系户微微侧目,只有坐在对面的人事总监看来有些难安。 别人都只以为李狸是谢宗舫的人,但是郎杰是见过她喊谭谡哥哥的。 他私下找谢宗舫旁敲侧击地探问多次:“你手底下那个李狸,到底什么来历?” 但是对方始终推诿,没有正面回答过。 其实算来,郎杰当时也是被陈雅坑了一把,他被喊去辞退那个外包实习生之初,并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硬茬子。 陈雅很聪明,她认出了李狸,所以让郎杰出头当了炮灰。 因为剪发事件,他现在长年占据李狸仇恨榜的第一名的位置,无可动摇。 李狸又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在她心里之前一直没报仇所以不算结束。 现在在一个台面上,她仗着谢宗舫狐假虎威,又有谭谡背后纵容,对郎杰打击报复。 她故意用捧杀的那一套在郎总监发言的时候“啪啪”鼓掌,动静极大,搞得郎杰在台上满脸通红像个现眼包。 谭谡看她把一个总监挤兑得有口难言,也是有些太过专横了。 便吩咐陈雅说:“喊她去32楼待着。” 李狸在谭谡的办公室里等了两个小时,他才从会议室里出来。 她的游戏刚打到一半,收起手机,消消乐的音乐还在兜里响。 谭谡没计较这些,坐下后丢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人事部递来的,正常提级一级涨薪幅度是12%,郎杰给你申请涨了50%。” 李狸可不愿承这三瓜俩枣的情,她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从他口袋里掏钱,神气什么呀?” 谭谡问:“你对他就那么大意见?” 李狸为表自己是伸张正义,站着凑到谭谡办工桌的对面,添油加醋说:“那个郎总很色的,在公司对女孩子咸猪手,看我都是这样的。” 她模仿着油腻男,做出一个色眯眯的样子。 但是她眼睛大长得又好,用这张脸做出的表情实在太过可爱,没任何杀伤力。 谭谡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他知道郎杰风评不好,但他官威大胆子小,真的做出什么事倒不至于。 尤其他对李狸现在避之不及,更不至于贴上去骚扰,那无异于送死。 估计李狸嫌他长得油腻,加之之前得罪过她,现在逮着机会就猛猛告黑状而已。 谭谡轻呵:“一个小员工对总监这么有主意,不如我这个位置换你来坐?” 第17章 李狸还嘴:“你怎么知道我就坐不了?” 她胆大包天的话,谭谡听来竟然愉悦。 “哦?”他有些好笑地说,“怎么坐?像你当时坐轮椅那样,等我下班以后偷偷上来试一试么?” 李狸一脸茫然,并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 谭谡的笑意微微落下来。 训诫她道:“以后别再针对郎总监,给我回去老实待着。” 李狸:咦?这句话好耳熟,我是不是之前听过? 作者有话说: ---------------------- 修了下文,好几条段评都看不见了[爆哭] 第15章 李狸最近在言契的日子不…… 李狸最近在言契的日子不要太好过。 每天早上办公室桌上都摆着新鲜的零食和小水果,偶尔打卡迟到的记录也被人事自动给“修正”了。 谢宗舫这个伯父也当得相当尽职尽责,露脸的、体面的事儿这段时间都给她带着。 甚至有次跟他出去陪客户打高尔夫,还碰巧遇到了大伯李浚川。 不过李狸也是相当敬业地当作不认识,跟着谢宗舫喊李总,差点给李浚川逗死了。李浚川装模作样地跟她握了握手,然后对谢宗舫道:“这小姑娘真的很不错。” 李狸这天进门,在办公桌看到几张公司附近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券,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不过不管是谁送来的都好,李狸还是挺开心地给相熟的同事分了分,只留了两张约游畅中午一起吃饭。 她们好久没有见面,攒的可聊的八卦有许许多多。 两人端着餐盘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的景致很好,基本可以看到整个国金中心的面貌。 正午的太阳晒进来暖融融的,李狸嫌热脱了外套,露出其下宽松的绞花编结的圆领毛衫。 游畅十分崇拜的样子:“李狸,你能连升两级真的好厉害啊!” 李狸用叉子搅和着意面,有些矫情地道:“出差有一点辛苦的,所以升两级还好吧。” “不只是这个,”游畅十分兴奋地继续说,“大家都说你好棒!那天当着大boss在会议室里弄得大色郎下不来台,听说他回去以后在办公室手脚规矩了。” 李狸眼内精光闪闪:“我就说这种人是要狠狠治一下的!谭……他还说让我不要针对郎总监!昏君!” “人事现在对我也客气得很,这次年后调薪,我跟正式工一样涨了8%,嘿嘿,”游畅美滋滋地畅想着,“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天也给我也转成正式工了?” 李狸被她一通吹捧,早已有些得意忘形:“这个好办,我抽空去找郎杰。说不定就一句话的事儿。” 游畅也跟她口嗨:“哈哈,那等你以后在战略发展部当老大,我就跟着你升官发财了呀李总。” 李狸又拿起勺子挖了挖冻得死硬的冰淇淋,点头慷慨道:“好说、好说。” 两个底层小职工谈笑间俨然已经将各自晋升的通路规划好了。 隔壁位置上的吕岱没忍住地噗嗤一笑,用眼神问谭谡这是哪里来的活宝? 他刚刚休完婚假归来,并没有见过这位在公司里已然目中无人、尾巴要翘上天去的小兵卒。 谭谡也不知道李家这个女孩是怎么养出来的。 一点没有普通女孩的矜持,对领导怼天怼地不说,还咋咋呼呼的四处吹牛,但凡给出三分颜色来她就敢去开染坊。 现在连这种调动人事关系的事都敢随便许诺。 他给陈雅使了个眼色,她走过去,果然一会儿隔壁桌就安静了。 游畅完全有贼心没贼胆,口嗨完正要跟李狸分享关于欧宁在新部门不得不说的八卦。 结果言契一号人物的秘书冷脸出现,她顿时像被像着脖子提起来的小猫,没半点声音了。 李狸听说谭谡就在隔壁桌,便要带她去打招呼。 游畅双手合并作祈祷状,用口型说:饶了我! 李狸只能自己去,到了隔壁桌,她看到谭谡在跟另一个男人在吃午饭,说:“谭谡哥哥,你也来吃午饭?” “嗯,”谭谡问她,“你吃完了?” 李狸:“还没有。” 吕岱看着她一头短发,灰色毛衫托着青葱貌美的小白脸还挺赏心悦目,便问谭谡:“这位是?” “万鲸李家的女儿,现在在谢宗舫手底下做事,李狸。” 虽然说的简短点,但要点几乎都涵盖到了。 李狸也挺客气,问吕岱:“请问您是哪位领导?” 吕岱笑:“我是言契财务总监,吕岱,李小姐。” 李狸本来还是带着笑的,闻言脸上一下就绷住了,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紧跟着像是被倒掉了胃口,没什么耐心地说:“谭谡哥哥,那我回去吃饭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看着小美女飒飒离去的背影,吕岱奇也怪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结婚对男性魅力影响那么大吗?之前公司的女孩都很愿意跟我说话啊。” 谭谡哼笑了一声:“她是谭移女朋友,你还想怎么着?” 吕岱一下明白了:“哦,那怪不得。” 吕岱是谭谡的本科同学,那年为他放弃保研,本科毕业就进了言契财务部,为了拉下谭从胥在当中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原来是谭移的女朋友,那态度不稀奇。 他问:“那怎么还让她进公司来了?是你家老爷子的意思?” 谭谡凝眉,并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只淡淡道:“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的犟小孩,甩不掉。” 吕岱挑眉:“为了谭移?” “不然呢?” “谭从胥也快出来了吧。”吕岱咂摸着突然说。 —— 周日。 阳光开始照进庭院的时候,室外海芋宽阔的叶片上还凝着露,水滴折出晨光五彩的光晕顺着叶脉悄然滚落在地。 屋内打扫、走动的所有声息都近于无声,李栀子站在灶前用平底锅煎着面包片,控制着只放少量的油。 一会儿的功夫,文曦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看到厨房里帮阿姨一起忙活的李栀子,惊讶地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腼腆地笑了笑:“我平时自习,早上醒得早,今天正好赶上第一班车。” 文曦点头说:“辛苦你了” 从年后回s市,父母便让李栀子没事去李家多多走动,不论是为了眼下的蚕丝厂还是为了自己的日后找工作都会更好。 恰好之前一段时间,李狸驻外不在,文曦便经常邀她来家里陪奶奶说说话。 李栀子细心勤快,家里人都很喜欢。 而后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汪敏君、李浚川先后下楼吃了早饭,李舟渡空腹出去晨跑。 一个多小时后,他跑步回来刚进客厅,李栀子便端着餐盘过来问:“舟渡哥,要不拿块三明治?” “谢谢。”他伸手要取。 这时楼上走廊有“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他们都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问:“阿姨,我的护照还有港澳通行证你收哪去了?” 李舟渡的脸沉下来,把三明治扔回盘子里,绕过李栀子径直上楼去。 不多时,就听到李舟渡的声音:“你又要去哪?” 李狸实在没想自己这么点背,想干点什么都能被李舟渡当面逮到,她若无其事地说:“我没要去哪啊。就是找不到证件了,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在n市没带回来。” “我收着,你要用?” “不用,你给我。” “不给。” “你不给我就去补办!” “你去补一个试试,李狸!” 楼上吵吵嚷嚷就要开战,文曦已经见怪不怪,对李栀子说:“小猫儿平日里就喜欢跟哥哥吵吵闹闹的。不信你看,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不多时,李狸跟着李舟渡的后面下了楼,虽然看来还是气鼓鼓的,不是很服气。 她手上捏着一个绿色的袋子,像顺手似的塞给李栀子:“送你,我昨晚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全新的,没用过。” 李栀子拿到手里,推辞或者感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李狸已经折去餐厅吃早饭了。 “打开看看吧。”文曦喝着茶微笑说。 李栀子犹豫着打开包装,里面的丝绒盒子里装着一条白贝母的手链。 文曦说这个送得好:“你的名字叫栀子,这个礼物倒很合衬你。” 李狸吃完了早饭,又上了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车出门,要送去给房萱。 她前些天第一次跟房萱成交的时候,李舟渡就是跟着去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沉着脸坐在那间还没正式营业的小店里,看着房萱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直到最后打款完毕。 李狸觉得李舟渡的亲爹心态真是太重了,看谁都像要祸害自家小白菜的坏人。 结果他们离开以后,房萱竟然私下跟李狸说:“我看你哥也是很有几分姿色。” 第18章 李狸:“……你真是饿了。” 倒不是李舟渡个人条件不够好,实在是他眼里你是诈骗犯预备役啊姐妹! 但是这个话就不好说出来打击房萱对帅哥的向往之情了。 说来,房萱确实比较一般人更有生意头脑,她有自己的高端朋友圈,店面还没正式开,生意已经开始做起来了。 李狸躺在她会客厅超舒服的沙发里,抱着抱枕,搜索补办港澳通行证到底会不会被发现。 房萱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你哥哥真是管你管得太严了。” “是吧!”李狸眸光闪闪地坐起身来,“我之前跟你说我被管得很惨,你还不信!” 房萱花痴状地托着腮:“不过还是看脸啦,他那张脸配上妹控属性还是挺加魅力buff的。” 李狸恼羞成怒地说:“你有病吧!” 她扔下手里的抱枕,拿过桌上的柠檬水,怒而一干而净。 李狸最近是想去一趟香港的,她感觉谭移的状态不是很对头。 虽然每天照常视频、聊天,但是出于这么多年对这个人的了解也好,她总感觉谭移的有些地方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有很多次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 她挺担心他,想着自己还是得去亲眼看看谭移到底怎么了。 喝完了水,李狸又开始琢磨该怎么才能把证件从李舟渡那里拿出来。 难不成要去翻他的抽屉吗?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来电的是辉盛的明总。 李狸私心挺不想接他电话,言契现在跟辉盛的合作不明不白地暂停了,她早前还白吃白喝给明总打了那么多的包票,现在要是被追问起来真的会很尴尬啊! 但是转念又想,之前在n市确实受他不少照拂,临时拍拍屁股走了也没打声招呼,现在不接电话也是对长辈很没有礼貌。 她想了想,还是接电话,喊了声:“明总好。” 与她想象的内容相反,明总并没有追究之前任何,而是径直问:“李小姐,国际生物科技论坛贵公司有没有受邀参加?” 李狸说:“我吗?我没有啊。” 明总听出李狸有点装傻,态度还是很恳切地说:“那您方不方便帮忙跟领导确认一下,言契大概会让谁去?就当是我私人问的,麻烦你了。” 李狸本来不想帮这个忙,但是欠出去的人情总还是要还的,便说:“好的,我问问看吧。” 房萱在旁边玩着手机翻白眼,觉得她真是自寻烦恼。 李狸有点烦躁地拨给了谢宗舫,他这会儿没在忙,电话很快就通了。 她很礼貌地说:“谢伯伯,最近是不是有一个国际生物科技论坛要开啊?您要去吗?” 谢宗舫那头刚刚打完高尔夫坐车回程,他声音爽朗道:“是有这么个论坛,我去不了。你想去?我可以安排。” 李狸略有为难地开口:“我也不想去。就是辉盛那边嘛、他托我打听打听。” 谢宗舫了然笑道:“老明这个人啊,也还真是用心。我们这边应该是谭谡总亲自去,你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好的,”李狸礼貌说,“那您先忙。” 她挂了同谢宗舫的电话,又像个传声筒似的告诉了明总。 对方果然非常激动,连说:“好、好。谢谢你,李小姐,我明天就赶紧去公安局办个港澳通行证。” 李狸:“???” 她反手一查,国际生物科技论坛举办地,香港。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要入v啦。我攒攒字数,周三8点不更,周四零点更个大的,到时候给大家订阅抽奖哦[星星眼] 对了是有这么个生物论坛,我架空借用下名称,不考据哈[比心] 第16章 春日的阳光正好,天气不…… 春日的阳光正好, 天气不冷不热,对着后花园的窗户早开了通风,屋内灌满绿植的湿润清新。 阳光晒得人有些发懒, 谭谡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在书房里开远程会议,突然有连续的敲门声“砰砰”、“砰砰”地响。 他皱眉,想着家里谁会这么没有规矩。 对麦喊了句稍等,开了电脑静音键去开门, 结果看见外面笔挺挺地站着一个李狸。 她径直表明自己的来意:“谭谡哥哥,我要去参加国际生物科技论坛。” 谭谡伸手关门:“去找谢宗舫安排。” “他不行,”李狸强行从门缝里递过自己的手机, 流畅顺利地说,“我哥哥不同意,得麻烦你跟他亲自讲一下。” 谭谡:“……” 两周后,李狸如愿陪同谭谡登上去往香港的飞机。 这些天里,耐不过她死缠烂打地缠磨, 李舟渡终于松口还了证件。 她又生怕李舟渡反悔,每天在家伏低做小,叫往东也不敢往西,简直乖得不得了。 上了飞机,她总算放下心里的大石,披着毯子, 蒙上眼罩就开始呼呼大睡。 她在司内级别不够, 升舱的机票都是自费掏的,值机就坐在谭谡的隔壁。 谭谡上飞机还在看参会的资料, 回眼一瞥,看到隔壁的李狸挨着舷窗昏迷不醒,嘴巴微微张着, 像是鱼缸里吐泡泡的金鱼。 主办方的人前来接机,送他们去了酒店,洗漱整备后有一场对重要来宾的预热晚宴。 李狸穿得比较随意,一字肩的上衣露着锁骨,搭了一条膝盖以上的花苞裙。 如果李舟渡看见,大概率是要挖苦她穿得像两头打开的扇子,但是谭谡这点就比较好,他只看了一眼,没有评价淑女穿着的癖好。 这种场合下,陈雅先很自觉地回避了,留着李狸被谭谡带在身边社交。 李狸其实是很想吃点东西的,但是谭谡一直在跟不同的人聊天,她也只能端着微笑装作自己也认真在听。 她下机时,就给谭移发了消息说自己落地了。 但是谭移一直没有回复。 谭谡跟主办方的学会理事长站在一起,他发现别人在说话时李狸一直心不在焉、神魂游走,当着人就抬手在她额前轻敲了一记。 李狸惊讶回神,有些尴尬地对上白人理事长带着调侃之意的深邃的蓝色眼睛。 对方问:“是不是我的话题太过无聊?” 李狸忙摇头,说:“我在看……那边的芒果芝士挞好像拿完了。” 理事长大笑说:“谭,你应该让这位年轻的女士去弄点吃的。” 谭谡对着李狸点了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但李狸并没有去吃饭,而是拿着手机钻进了盥洗室,看有没有谭移的回复。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记录,怀疑是不是网络不好,又不死心地给谭移拨去电话,结果没有接通。 李狸在盥洗室磨蹭了十几分才钟出来,蔫答答地重回到了谭谡的身边。 他这会儿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跟又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晚宴桌前聊天,见李狸慢慢吞吞地挨过来,谭谡抽出手,从旁递给她一只盛着芒果挞的餐盘。 李狸在宴会厅璀璨的华灯下,抬头看着他。 餐盘久久没人接手,谭谡垂下眼眸,问:“最后一块了。不要吗?” 这种宴会餐品的卖相要远远大于口味,李狸咬着芒果挞感觉吃了一口的砂糖,大约是做的白人口味。 她最后也没多吃两口,就扔到了一旁。 晚宴结束后回到房间,李狸换了轻便的鞋子想直接去干德道的公寓找谭移。 她拉上房门,迎面碰上了走廊上同服务员来送餐的陈雅。 陈雅看着李狸要出门的打扮,不动声色地问:“您要去哪?” 李狸没答。 陈雅婉言劝说:“您还是稍微吃一些东西,然后尽早休息吧,明天早上6点就要起床了。” 第二天的一早,是论坛开幕仪式,谭谡坐在第一排,李狸坐在他的身侧。 科技协会主席正式揭幕后,便是生物学院士在台上演讲,开题是ai如何应用于药物从研发范式到最终走向临床。 演讲中途,明总弯着腰偷偷到前排来,同谭谡握手。请他务必赏光,会后一起吃个便饭。 谭谡并没有答应,只说要看下秘书的时间安排。 他这次到场,确实收到了许多企业前赴后继的邀约,比辉盛规模更大、更产业化的企业也不在少数,谭谡确实未见得能排出时间。 明总被拒绝,对这个年轻的小辈仍旧看来非常恭敬,一味说:“那我等您时间安排,哪怕喝个下午茶。” “您方便的话,就麻烦……”他看向李狸,“李小姐,转告我一下。就可以了。” 谭谡玩笑道:“明总也是很大面子了,李小姐平日里别人可都支使不动的。” 第19章 明总点头说:“是、是。之前驻场的时候,也是多多辛苦李小姐了。” 李狸挂心谭移,只是心烦地微微颔首答应,明总看她心不在焉,于是回到后排去了。 她的头也下意识地跟着对方偏了偏,突然看到谭移穿着西服,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 原来,他也拿了邀请函进来。 谭移与李狸对视,对她微笑,然后用手指在唇前比了一个“嘘”。 李狸立即像被打了鸡血,打起精神、挺直了腰背,随着人群为台上的发言鼓掌。 谭谡随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第一场演讲在上午的十一点半结束,周围的很多人蜂拥而上,围堵在了谭谡身边。 李狸挤在人群中,越过他人的肩膀看到谭移,他正起身去找明总说话。 她看到明总神色似乎为难。 一个s市的营收龙头集团,和一个不知深浅的商科外行人员在香港新成立的公司,他会怎么选? 明总被言契搁了几个月,已经非常不安,更加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得罪不起谭谡,犹豫了下,还是婉拒说:“不合适,戴总。” 李狸看着明总像个逐臭的苍蝇,抛下了谭移往人群堆积的这边来,而那个谭移被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原地。 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和恶心。 她恨透周围这些人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 谭谡不过是一个顺利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他比起谭移不过是年长了几岁,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谭谡同样看见了这一幕,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却从身旁李狸的眼里读到微妙的仇恨与敌意。 最终是主办方解围,才给谭谡让出一条出门的通道。 谭移早不知去了哪。 他在微信给李狸留下了一句[我等你],然后不知所踪。 下午的会议厅里,谭移没有现身。 直到下午的行程结束,谭谡应邀去餐厅吃饭,走到车前,李狸才发现坐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的他。 谭移松了领带,解了两颗衬衫的纽扣,风吹着略长的头发,像画报里落拓的模特。 谭移偏头看到她,跳下来栏杆,带着笑意地向李狸敞开外套。 这一幕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还在思珀读书的时候,谭移总会在她补习或是参加活动的夜晚,守在教室外面等她。 李狸血气不足经常手脚发凉,谭移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总会大方地敞开外套供她把冰凉的手伸进怀里取暖。 李狸眼睛一热,脚步往那边去,却被谭谡眼疾手快地紧紧带住手腕。 他说:“你要干什么?” 李狸说:“今天已经结束了,谭谡哥哥。” 谭谡的表情严肃:“我是问你要去干什么?” “我有一点私事。” 谭谡警告她道:“我答应过李舟渡,不会让你见不该见的人。李狸,你别让我食言。” 李狸看着谭谡当下冷漠甚至可以称上厌恶的姿态,她想自己是绝对不能跟着谭谡走的。 谭移今天那么难堪,他肯定非常非常难过。 如果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不能抛下他,那就只有自己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耳朵里都是陌生的来自他乡的乡音,谭谡很高大,表情很可怕,但是李狸不怕他。 她英勇无畏,谁都不怕。 “你今天可以高高在上地欺负人,无非是因为谭移的出身不如你,”她往外挣着,一点一点脱开谭谡的手掌,“可即便是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向后退了两步:“谭谡哥哥,再见。” 李狸转过身,在黄昏的夕阳下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的爱人,从来如此决绝坚定。 谭谡站在原地,几秒后,他对陈雅说:“上车。” ————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狸并未察觉谭移跟自己有所不同。 一直以来,因为自己的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所以李狸以为没见过谭移的妈妈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年春节,李浮景夫妻俩在西非出差回不来,他们在尼日利亚的拉各斯市给小女儿录了一段祝贺她新年快乐,要好好长大的视频。 李狸喜欢得不得了,拉着谭移一起看,她问说:“你妈妈没有给你发照片吗?” 谭移心里很羡慕,他很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他从小被谭从胥一人抚养长大,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母亲。 谭移自己偷偷猜测,她可能早已经去世了,谭从胥才会绝口不提。 后来李狸从谭家干活的阿姨嘴里,听到她们私下在用“私生子”这个词语来形容谭移。 她起初并不那么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直到一次,文曦在电话里跟朋友抱怨,说公司里有个高管在外面有了情妇,生了私生子,原配闹到李浚川面前要他辞退渣男,在公司里搞得很是难看。 她当时聊天兴起,并未回避一旁拿着蜡笔画画的小猫儿。 而李狸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轻蔑与贬义。 她才慢慢了解,原来从名义上来说,谭移并不是谭诲明的孙子。 谭诲明的原配家庭强势,谭从胥是他与情妇的私生子。 说是情妇,其实也并不受宠,不过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俩在一套房子里,领着尚算宽裕的生活费用,与笼养的宠物猫狗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谭从胥从很小就知道,那个不能被称为父亲的父亲,是在电视新闻中经常露面的s市里鼎鼎有名的企业家。 这个认知拔高了他的眼界与心气,谭诲明却始终不曾真正承认过他的身份。 他作为儿子得不到谭诲明的重视,更没有被安排一桩他想象中与自己足以匹配的婚姻。 他又不甘于听从母亲的安排,去娶一个平凡家庭的女孩、过普通人的日子,即便那时他已近三十岁也从未谈婚论嫁。 谭移是谭从胥一夜风流的产物。 他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犹豫很久,最终又选择留了下来。 他血缘上的哥哥谭贺文已经成婚生子,自己再不增加任何筹码,就会彻底被谭诲明弃之脑后。 他渴望着隔代的血缘能唤起谭诲明的骨肉亲情,幸运是经过多年,终于等到机会。 谭移因为李狸的青眼被接到谭家大宅,而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也被老头子补偿,许以高管职位。 那是谭从胥最风光的十年。 大哥去世,谭谡尚未长成,谭诲明日渐衰老,开始放权。 他也确实很有几分才能,带着公司一步一步走得更高、做得更好。 李狸那些年对于谭从胥的印象其实很好。 这个叔叔带着金丝眼镜,气质看来温文尔雅,平日里对下属十分威严,但是对着小猫儿又非常照顾。 他会因为李狸一句随口的撒娇,就会百忙中带着她和谭移去游乐园,住在大城堡里玩上整个周末;也会为了专门给她庆生,去剧院包场童话舞台剧。 她的第一件奢侈品,是谭从胥拍来的一个mini款的锦葵紫的包包,他送的时候说全世界独一无二,独属于小猫儿。 李狸那时才十岁出头,家里是觉得小小年纪就给她用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好,平日难免磕磕碰碰、涂涂画画的,糟蹋了东西。 但是谭从胥只是大笑,他揉了揉李狸的头发,说:“女孩子就是要多多用好的,才不会长大随便让臭小子给骗了。是不是?” 他比起做谭移的爸爸,更合格地是做李狸的爸爸。 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渴望能够生下一个这样被万千宠爱的女儿。 谭从胥在第十个年头,被委派重任上位成为言契的财务总监,成为谭诲明之下的集团的二号人物。 第十一个年头,大四未毕业的谭谡进入公司,担任科技总监。 一个实权,一个虚职,谁更重要不言而喻。 他为了这个侄子几分颜色,故意私下给谭谡拆台,挑拨科技部副总监架空他的位置,压部门的预算和所有的报销事项。 谭从胥成立了墨石,说要试点将科技部所有的员工挂入新成立的公司,美其名曰要降低人力成本,减少仲裁风险。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科技部的普通员工怨声载道,与谭谡离心,不肯配合他的工作。 这都是一些小手段,说出来不上斤两,又没有实证,只是平白恶心人。 第20章 谭谡生受着,也从没有跟爷爷提过一句。 那时的谭从胥满心得意,以为自己死死压住了刚进入言契的谭谡,也压住了那些妄图更换门庭、另寻出路的野心家。 他那时没想到对方是直接暗中瞄准了他的咽喉,准备一击毙命。 半年后,言契一年一度的公司股东大会发起。 财务部那个不声不响的吕岱带头检举揭发,冲锋陷阵,条陈谭从胥五年前通过关联交易虚增利润一亿元,勾结外部审计造假、转借名目实际对客户进行商业贿赂等种种罪行。 整个会议里安静一片,却四处都是无形的刀光剑影。 股东们屏息凝神,看着谭诲明的私生子与亲孙子在会上相互对证、互相残杀,看尽好戏。 谭诲明在会上未发一词。 关于谭从胥的新闻也是在会议的同时一并发出去的,杜绝了任何妄图在内部直接处理解决的可能。 会后,谭从胥被警方带走调查,言契的股价遭受巨大冲击,连着几天开盘跌停。 书房里,谭诲明显出沉沉老态,他问着面前这个其实还非常年轻的男孩子:“值得吗?” 谭谡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很快会发现,少了一个财务总监,对言契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壮士断腕,自然有其必要性。” 谭诲明说:“你查到这些,为什么不事先来找我?” 谭谡平静道:“我怕您下不了手。” 他是从小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起来的,完美承袭了谭诲明的深沉算计与谭贺文早年的手段狠辣。 谭从胥或许为难他,却没想搞垮他,但是于谭谡而言,他只是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已经忍了很多年。 是以,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把谭从胥彻底从言契扫地出门,重构秩序,而这一切竟然连谭诲明也没有察觉。 谭诲明最后漠然道:“其实我该说一句,你做得很好。” 受这件事最大影响的,除了被拘留调查的谭从胥,便是谭移。 他多次想去找谭诲明求情,都被他的秘书挡回去。 李狸在家也为他去求李浚川,但是谭家的事,外人又有谁能插手? 李狸在家接到电话,阿姨说谭移高烧不退,让她过去看看。 她看到谭移的时候,他吃了退烧药躺在床上昏睡,紧紧闭着眼睛。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学着阿姨的样子,给谭移拧湿的帕子,盖在他的额头上,又用棉签沾水润他的唇。 几个小时后,谭移清醒过来,看到已经累到陪在床边趴着睡着的李狸。 几乎是自己一动,李狸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看着小猫儿的脸上睡出红红的印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那天跟李狸说了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妈妈是谁了。” 谭移的眼睛红了:“她是我小时候的保姆。” “在我爸爸决定把我送回谭家的时候,她就被赶出去了。” 谭移因为小猫儿妹妹的青眼被接到谭家的那一天,谭从胥送了他一个高达。 这份礼物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无比欣喜。 以至于谭移没有机会,跟那个自小以佣人身份陪在他身边的妈妈好好告别。 他说:“现在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谭移这些天一直活在惶然不安中,像一只受伤的雏鸟失去了所有的庇护,他对李狸说:“小猫儿,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被谭诲明看中,或许他和爸爸妈妈还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按这样来算,这又何尝不是李狸造成的因果? 那些被长辈们拿来打趣的缘分,那些藏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岁月背后,是于而言谭移被迫母子分离的苦难。 而现在,谭移又要失去他的父亲了。 谭诲明这时仍旧想伪饰太平,在明面上决绝地跟谭从胥切割,以求继续保住谭移的婚事。 但是李狸共情了谭移痛苦,跟着他流泪了。 小猫儿妹妹勇敢地小声对陪伴她长大的男孩子说:“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谭移。” 她决心要逼着谭诲明把谭从胥保下来。 从谭从胥倒台后,言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了内部波动与混乱。 与谭从胥捆绑过深的高管们,纷纷跳槽以求自保;吕岱空降财务总监,资历不够,被谭从胥的旧属处处为难。 之前的合同都要重新审查,往常合作良好的供应商和客户趁乱纷纷拆台要价。 谭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能睡三个小时,逼着自己像机器一般维持高速运转。 直到那天,他在公司忙到通宵,回家补眠。 上楼前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水。 谭谡一直睡眠很浅,所以家里的佣人都很注意,但是那天他却被窸窸窣窣的杂声吵醒。 谭谡睁开一些眼睛,眼球缓慢地动着,看着天花板感觉脑子晕晕沉沉、迷迷蒙蒙,像是在梦里。 他在梦里看到一张脸。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那个女孩子的脸。 虽然几乎每次回到家里,都能看见她在花园、客厅、餐厅里头吵吵闹闹,或者拿着她的速写纸,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 但是这是谭谡第一次仔细近距离地看她。 很细的皮肤几乎看不见毛孔,嘴唇微粉像樱花的花瓣一样,她垂下的睫毛很长,身上有一股很甜的香,像是加了蜂蜜的牛奶。 别人都叫她小猫儿。 她确实像小猫儿,怪可爱的。谭谡想着。 单薄稚弱的女孩,垂眸颤抖地解开胸前的衣扣,露出白色抹胸的一沿,薄薄的面料将香软柔嫩的肌肤拢成圆润的一团。 谭谡的喉结动了动。 但李狸始终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她此刻太过慌张恐惧,所以不敢抬眼看谭谡的脸。 等到终于解完所有的衣扣,李狸深深吐出一口气,脱了鞋,爬到了床上分开筷子似的双腿跪在谭谡腰侧。 她僵在那几秒钟,没注意谭谡的手在背后缓缓抬起来。 然后李狸下意识朝着衣柜看了一眼。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后面要做些什么,只是心脏在胸腔内砰砰作乱,李狸自我安慰地想,是不会有事的。 谭移就在那里,她不会有事。 李狸胆大包天。 但是别人都爱她,又因为所有人都爱她,所以这是一定会被原谅的小手段。 她想,她只要很少的一点东西,摆拍几张照片,能够拿住谭谡的把柄,足够去跟谭诲明谈条件就可以了。 谭谡这时顺着她的目光偏头,看到衣柜敞着一条缝,衣柜的地下是一双男孩的鞋子。 他骤然惊怒,一下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李狸,直接对着衣柜去,一把揪出里面的谭移。 谭移的瞳孔缩紧,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谭谡如何拉开衣柜、如何将他拖出来,拉开房门,一脚踹上他的腹部。 十七岁的男孩在绝对的力量压制前毫无任何抵抗之力,他感觉自己像一蓬茅草飞了出去。 紧跟着“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他的相机随着他滚倒在地上,但谭移捂着剧痛的腹部说不出话来。 李狸吓坏了,她甚至都忘了哭,衣衫不整地冲过去想要看他,却被谭谡一把握住手腕,开始往走廊外面拖。 她还穿着不像样的抹胸,被谭谡拽着,李狸回头看着地上脸色青灰的谭移,她疯狂捶打,用手掐、拧谭谡的胳膊,踢他的腿。 “你凭什么打人?!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啊!混蛋!” 她声嘶力竭的叫声喊来楼下的阿姨,谭谡一把将她塞到对方的怀里,脸色阴沉如暴雨前夕:“把人送回李家去!” 李狸眼睛里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对谭谡说:“我不会原谅你!” 她反复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时她那样恨他,几乎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李狸最后是套着谭家阿姨的衣服,衣衫不整地大哭着被送回李家,幸亏当时家里只有李舟渡和文曦。 李舟渡以为李狸被谭移欺负了,他怒不可遏,几乎要去谭家杀人。 文曦把他推出房间,自己仔仔细细给小猫儿检查了身上,发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再问发生了什么。 第21章 李狸不说。 包着被子,一个字也肯不说。 她只哭求着文曦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时李浦升的体检结果有异,被安置在医院里,肿瘤切片送去做活检,家人也不能再闹大事情让他不能安宁。 文曦想,在谭家不论发生了什么对一个小女孩的脸面都不好看的。 只要李狸自己没事,那都不重要了。 她跟李舟渡通了气,决定要把这件事私下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许提。包括李狸的爸爸妈妈。 但谭谡那边并没有选择隐瞒,他拨打了急救电话将谭移送进了医院,然后把发生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爷爷。 谭诲明盘算牺牲掉谭从胥、保住谭移的婚事预想的可能性被彻底击碎。 谭谡有了随时可以毁掉这桩婚事的把柄,像毁掉谭移的父亲一样。他不可能对他们父子抱有任何仁慈的。 不久后,谭诲明主动到访医院,他对病床上的李浦升说,谭移天资不高,幼稚冲动,不是小猫儿的良配。 之前的事也是两家玩笑,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李浦升只知道他公司里最近发生巨大的变动,谭从胥大概率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有这样的一位父亲,谭移确实已经不合适再做李家的女婿了。 李浦升说好。 长辈间体面地点到为止。后来李狸被家里送去了新加坡,谭移被送去了香港,自此他们都再没有见过谭诲明。 那个男孩拿着大笔的钱去了香港,曾经傲慢的、不可一世的谭家小少爷,现在也是要追着一些自己看不上的小公司和粗鄙油腻的二代们,贴上自己的热脸。 他终于在外处处碰壁后意识到,真正贵重的并不是他手里超额的财富,而是s市的“谭”这个姓氏,是来自谭诲明的疼爱和庇护。 他跟李狸厮混太久,误以为自己也跟她一样有捅破天也不怕的资本。 但其实,他只是一个谭诲明预备着几同于入赘的孙子。 最终又被自己的爷爷,亲手废掉了他的价值。 几年后,李狸通过墨石偷偷混进言契,剪头发逼着谭谡收下他,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那天午饭的最后,吕岱说了一句:“李家小姑娘挺重情义。谭移这样还不离不弃,他年纪小,但这方面还是比你幸运。” 是。 看她奔向谭移的姿态多坚决。 李狸坐上谭移的车,随他回到公寓。 两人一如往常在楼下的商超买了水果和食物,谭移给她做饭,李狸在旁边抱着粟米玩。 吃完晚饭,用投影播着香港老电影,他们窝在沙发里接吻,粟米蹦到沙发上窝到李狸的膝上,撒娇讨她的摸摸。 粟米是谭移来香港的第一年,李狸买给他作伴的,她当时玩笑说:“见猫如见我,你敢胡搞试试看!” 那时的谭移精神不佳,但还是提气,笑说:“我怎么敢?” 生活的骤变在他的身心烙下印记,他在一点点蜕变成从前也不可想象的人。 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尊突然就变得很不值钱,但又往往会在某个照镜子的瞬间,突然跳出来疯狂指责他: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一个人? 他最近也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李舟渡所言早已变成狡狯奸诈,成了不足与小猫儿相配了恶人。 谭移突然停下来,他的手指梳进李狸的头发,出神地看着她的脸。 即便年年月月天天都能在网上都能看见,每次再见她都会有一些陌生的感觉。这可能是长期异地的后遗症。 李狸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什么吗?” 谭移玩笑说:“有美貌。” 李狸被他逗得大笑,又想起自己这次到香港的来意,小心地问他:“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开心?” 问完又觉得这句好多余,他今天在会场遇冷,现在怎么能会开心? 谭移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沉默后开口,扔下一句重磅炸弹:“谭谡是不是喜欢你?” 那一瞬间的感觉毫不夸张,李狸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她下意识往后拉开同谭移的距离:“你发什么神经!” “我看见了,”谭移握着她的肩,一字一句说,“他昨天晚上敲你的头,给你问服务员要甜品。” “再到今天,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你。他没有对其他人这样过。” 李狸已经开始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跟谭谡平时根本没有交集!” 但是谭移现在已然是认定了某种可能,并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极端的反感与厌恶。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猫儿,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 “如果谭谡真的对你动心,那也是他不要脸觊觎你,这跟你没有关系!” “我当然相信你,我很相信你。”他紧紧抱着李狸按在怀里,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血肉。 屋里很安静,安静到几乎要窒息。 李狸恍惚间听到粟米的自动饮水机在汩汩地冒着水,她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即使做到如此,谭移依然会表现得缺乏没有安全感。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的心里只有你啊,谭移。” “你不是早知道这件事吗?” 你不是很早就说过,你知道,只有小猫儿真心喜欢你吗? 一通电话打破室内冷藏般的寂静。 李狸松开谭移的拥抱,看着震动的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s市。 她滑开接通,谭谡的声音冷静地传出来。 “李舟渡给我电话了,”他在那头道,“我说你去了洗手间。二十分钟后,我会给他回电。” 李狸默然,等着他继续说。 “陈雅现在在楼下等你。” 几分钟后,李狸独自下了楼,汽车在路边打着双闪,陈雅靠在路灯旁安静地等着她。 谭谡对谭移发生的所有,其实一直都暗中掌握,心知肚明。 陈雅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二十分钟后,就开到了餐厅。 她跟着陈雅找到位置,之前约谭谡的客人已经不见了,他独自吃着一份西餐,正在打电话,谭谡抬眼看到李狸,把手机递了过来。 李狸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喂?” 李舟渡在那头问:“怎么去那么久?” 李狸看着谭谡的眼睛,轻声道:“顺便补了个妆。” “好,晚上回房再给我个电话。” “嗯。”李狸将电话挂断,放回了谭谡平摊的掌心。 ----------------------- 作者有话说: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星星眼],稍后开个抽奖。谢谢大家~[撒花] 第17章 谭谡摊开掌心…… 谭谡摊开掌心, 手机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抬起眼皮,看到李狸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真是没什么城府的女孩子, 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还有事?”他问。 “我叫个东西吃。”李狸坦然在谭谡的对面坐下,叫侍应生上了一例红枣炖官燕。 她一边喝着甜品,一边偷偷瞟着谭谡,想着今天谭移的话。 她想, 谭谡真的喜欢自己吗? 这真的可能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呢? 李狸本来对谭谡还有那么几分虚与委蛇的顺从,但今天早为了谭移狠狠得罪了他,这会儿也不怕继续惹事。 开口径直问道:“爷爷知不知道你在监控谭移?” 餐厅的顶光映着谭谡神色冷漠的脸, 他不耐烦道:“李小姐,未免对别人的家事过于关心。” 看他轻慢和疏离的姿态,李狸不爽之余彻底放下心来。 谭谡这个鬼态度,怎么可能是喜欢自己? 老男人也是到岁数了一直没动静,无怪乎谭移会多心。 她琢磨着, 要是谭谡胆敢对自己有什么龌龊的念头…… 李狸的目光缓缓往下瞟,掂了掂手里沉沉的勺子,仿佛那是一把锐利的餐刀。 那就让李舟渡来动手吧! 谭谡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敏锐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您腿长。”她甜甜地假笑了下。 谭谡:…… —— 晚间洗了澡,李狸钻上了床,她如约给李舟渡打电话, 开着电视看港剧, 敷衍地对他的问话嗯嗯啊啊。 直到李舟渡说:“我过两天就去香港,跟你一起回来。你跟谭谡后面老实一点。” 第22章 李狸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她很抗拒地问:“你来干嘛呀?” “见个人。”李舟渡想,这还是为她惹上的麻烦。 李舟渡这回来见的,是上次邀约他的乔智捷。 虽然当时只是为借他的名头, 上谭移的船上看看。但是乔家在香港海关关系匪浅,李舟渡听了他那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计划,并不方便一口回绝。 但那个二代显然会错了意,再三说上次没有招待好,请李舟渡务必赏光。 正好他又怕李狸在香港放飞自我,便想着就亲去一趟。 李狸挂了电话,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她知道这两天是不能再抽空去找谭移了。 谭谡今天能帮她瞒一次属于特例,后面再敢去,肯定是会被告状的。 她又酸溜溜地想,李舟渡的人生可真是太爽了。 父母的独子,李浚川又正当壮年在上头顶着。 谭谡天天忙得跟那什么一样,李舟渡竟然还有空给对她管东管西。 李狸又暗戳戳琢磨了下把李舟渡介绍给房萱的可行性,闺蜜愿意当嫂子就让她当嫂子吧。 只要自己能够自由。 自由可是很重要的事! …… 生物科技论坛后几天的日程,谭谡并没有每场演讲都去。 他的时间排得很满,从早到晚见这个企业、那个领导,只有到自己很感兴趣的专题才会空出时间去听一听。 他中间甚至抽出了几个小时,专门去了一趟三个街区外的国画主题的艺术展览。 李狸是艺术设计毕业,学科本身重设计和创意,对国画并没有这么了解。但是看展于她而言肯定比听枯燥的演讲更有意思。 她想着自己一定大显身手,好好在谭谡面前一下自己的专业性和艺术鉴赏能力,免得他真的小看自己。 结果谭谡根本没有任何欣赏的欲望。 他直接进了会客区,问工作人员要了一份观展手册,简要询问后便要签单。 李狸心下觉得他真是太不尊重艺术了,连画都没仔细看就直接要买,简直牛嚼牡丹! 亏他整天西装革履,一尘不染,实际浑身都是金钱的铜臭味。 她伸长了脖子看着谭谡拿着钢笔签字,突然在旁冒出一句:“我的画也上过拍的,成交价十万。” 又很有虚荣心地带上了单位:“美金。” 谭谡懒得理会她作为艺术家的小小攀比心,没接她的话茬。 倒是戴着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员给足了情绪价值,非常捧场地道:“您的大作是在香港拍的吗?在哪家拍卖行成交的?” 李狸侃侃而谈说自己的画是在一个慈善性质的晚宴上拍的,主题是为儿童罕见病研究募集基金。 对方立即捧场地恭维她的爱心,但刚开了个头就止步于谭谡两指间夹着的银行卡。 他用冷冰冰的金钱直接结束两人关于艺术的深入讨论:“刷卡。” 李狸很生气,她觉得谭谡很心机也很市侩。 启程去会场的路上,她臭脸戴着墨镜翻着刚刚从展上顺出来的手册,坐在副驾驶接到明总的电话。 前些天他当面冷落谭移的事彻底把李狸得罪了,但是明总尚且浑然不觉。 李狸很大牌地对着电话敷衍:“谭总没有时间。对、香港行程排满了。没空见你。” 聊了没两句,她就说:“拜拜,明总。” 她说这些也不避人,谭谡在后排闭目养神,睁开眼睛问:“谁让你这么说的?” “我猜的呗,”李狸无聊道,“天天找我当传声筒,欠他的啊?你要真打算投钱,还用得着我吗?” 谭谡不置可否道:“你在n市待了四五个月,我以为你对辉盛算有点感情。” “神经——”李狸显得极其唾弃,“我凭什么要对他们有感情?见利忘义、忘恩负义、利欲熏心。” “商人不逐利图什么?”谭谡当然知道她在为谁不平,冷笑道,“你这么有格局,应该劝李浚川去做慈善。” 李狸“哗啦”一声把手册阖上,跟他呛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家没有做?” “我爷爷做的慈善,比你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谭谡听她说话吵得很,直接打断问:“包括你十万美金的画吧?” 李狸怒了,她扭头说:“是又怎么样,不是真金白银地帮了别人吗?!” 谭谡点头,好,知道你进大学的文书氪金了,还有其他的吗? 李狸紧紧揉着手里的纸,她想自己现在要是有一个蛋糕在手边,一定会狠狠地拍到谭谡脸上去的。 一定会的! 那头的李舟渡落地香港,先自己去赴了乔智捷的局。 与想象中乌七八糟的场面不同,他到了餐厅,先一步迎上来的是一位一头短发、中性装扮,看来非常洒脱利落的女士。 她与李舟渡握手,自我介绍叫乔凯晴,是乔智捷的姐姐。 乔凯晴为人强势、有主张,听闻李舟渡来访,强行先一步清理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助兴。 本来李舟渡是乔智捷的客人,可有乔凯晴在前,饶是乔智捷平日里多嘴饶舌,今天全程被自己的姐姐压得抬不起头来,也没说上两句。 李舟渡想,怪不得他这么好的家庭,却一心想走偏门路。 大约每个人奇异的走向,都有更深层次的内因。 乔凯晴是跟父亲做的正路生意,自然跟李舟渡更谈得来,两人相谈甚欢,也喝了不少酒。 饭局结束后,乔智捷送他到酒店去,停下车,便殷勤地帮他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 再抬头,就看到从大厅旋转门内出来一位相当俏丽的短发姑娘,她站在李舟渡的面前,被他伸手摸了摸头发。 乔智捷本不甘心于如此,还想去房间里跟李舟渡详聊,但是对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谢谢招待。” 便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他们一起往前台去登记完,进了电梯,锃亮的箱壁映出两人的身影,李狸倨傲地抱着手臂站在一侧。 “你是来鬼混来了是吧?” 她闻到李舟渡身上的酒味,又很有些嫌弃他交往那些一脸肾虚、脚下发飘的花花公子:“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李舟渡哼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哦,原来你也能看出来是乱七八糟的人?” 李狸未解其意,电梯停在五层打开,谭谡刚刚健身完,洗了澡要回房休息。 他抬眸看到里面的兄妹俩,进了电梯按下21楼,对李舟渡点头,问:“来香港玩?” “一点私事,”李舟渡说,“这些天,谢你照顾我家小猫儿。” “应该的。”谭谡道。 李舟渡这段时间对谭谡印象还算不错,起码有关李狸的事,托他的都办下来了。 他便道:“明天中午赏光一起吃个午饭?” 谭谡说好。 第二天的早晨,李狸从谭谡那请了假,正好李舟渡来了,干脆使唤他刷卡拎包。 她逛街给自己换了整身的行头,给家里的长辈带了礼物,又给房萱拿了只最近二手行情很高的包,连李栀子最近过生日都考虑了。 准备要走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李舟渡凉幽幽的目光,李狸又赶紧折回专柜给李舟渡拿了块表。 虽然刷的还是他的卡。 中午是约了谭谡一起吃法餐,李狸吃得不太喜欢,好吃的菜不管饱,不好吃的菜……是真的不好吃。 她本身也挑嘴,李舟渡看她拿着刀叉在盘子上划拉划拉,迟迟不往嘴里放,便招呼侍应加菜。 谭谡在旁看着说:“你对李狸很用心。” 李舟渡不以为意地说:“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妹妹。” 谭谡笑笑:“其实李狸大部分时候表现得已经很好,自己出差待了四个月也没问题。你们家里也大可不必这样不放心、看得这么紧。” 李舟渡挑眉:“或许,谭总有个心思单纯的妹妹,就更能理解做哥哥的苦心。但是。” 他话没说完。 但是,谭谡只有一个整天想着怎么搞事翻身的弟弟。 李狸本来都掬上一捧热泪,想说谭谡说的真是太对了! 但是她这时明显感觉到桌上的气氛莫名不太对劲,大眼睛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下,立刻决定装聋作哑。 她猛猛往嘴里扒了两口不喜欢的绿叶菜,装作天真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18章 李舟渡看着小猫…… 李舟渡看着小猫儿竟然在乖乖吃青菜, 他眼里的滤镜拉满,把跟谭谡这一点点不快抛之脑后,叫她留着肚子, 一会儿还有加菜。 第23章 谭谡在旁冷眼看着兄妹俩一团和气。 那天为了去找谭移,李狸据理力争,一字一句说得多不畏强权。 结果现在面对李舟渡,就是一副扶不起来的阿斗样, 果然一物降一物。 他兴味索然。 —— 时间进入春夏交际,家里停了室外泳池24小时开启的水泵,请专业人士上门深度清洁, 更换过滤器、检查阀门和给排水管道。 李栀子下午打车过来,两点多钟正是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她看见李狸脱了鞋悬着腿坐在泳池边踩水,池内的水已经放掉了小半,现在高度的刚刚能没过她的脚背。 李栀子虽然常来常往, 但是跟李狸说话的机会并不太多,她自觉像她的姐姐,蹲下身问:“现在水凉不凉?” 李狸被太阳晒得挺舒服,她说:“暖暖的,还好。” 李栀子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游泳?” 李狸回头看着她,想了想, 说:“六……七岁吧。你会吗?” 李栀子答道小时候跟小伙伴在暨溪下河时学过, 好多年过去了,现在不知道还游不游得起来。 李狸兴致勃勃地说:“有基础就好学, 你回头买身泳衣来,我可以教你。顶多两周就差不多了。” 李栀子刚想说好,突然楼上窗户打开, 传来凶巴巴的一句:“现在什么天气?把你那臭脚丫子给我拿出来!” 李狸觉得有些丢脸,仰着头回骂李舟渡:“你真啰嗦啊!” 李栀子是被文曦邀来吃晚饭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李家会专门帮她庆生。 她被文曦拉到餐桌正中的位置,抬头看着眼前五层高的蛋糕塔,像睡在一个粉色的公主的梦境里。 她愣愣的像个呆子,直到文曦喊她许愿,又叫她切蛋糕。 李栀子不住地说:“实在太贵重了,婶婶。” “平日里家人过生,都是这样吃的,”她招呼李栀子不要拘谨,“你多尝尝。” 淡奶油含在嘴里,有一股并不起腻的香甜,可能是略放了柠檬汁,清新得宜。 她抬眼,看着李狸分了小块在吃,李舟渡干脆没拿,便努力想再多切一些,别因自己而铺张浪费。 文曦读出她的心意,安慰说:“吃不了也没事,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舍友带上。” 饭后,李栀子陪着文曦和奶奶看着电视,稍坐。 李狸抓着李舟渡窝在沙发上双排打游戏,她的耳朵忽然一动,看着窗外说:“好像下雨了。” 哗啦啦的骤雨突如其来,在深夜里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沿途的广告牌、路灯、红绿灯在源源不断地淌着水的玻璃上映出波动模糊的色块。 七座商务车转进校园,将李栀子送到宿舍楼下,她提着手里沉沉的蛋糕,对司机鞠躬感谢。 看着车子开走,她转身,再看向在白炽灯光下略显昏黄和潮湿的楼道。 地上有雨水被伞带进来,又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出黑黝黝的痕迹,她感觉这才回到人间。 宿舍在三楼,李栀子回到寝室,将蛋糕放到桌上,拆出来让舍友自己拿。 她拿着洗漱用品去淋雨间冲澡,回来坐在书桌前吹着长发,模模糊糊听到身后的女孩吃着蛋糕,含含糊糊地问:“栀子,又去你叔叔婶婶家了呀?” 她轻声:“嗯。” 李栀子的目光从桌面镜挪出来。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桌面上已然是全套的名牌护肤品,床下的狭窄衣柜勉强塞下陪文曦去逛街买来的春装夏装。 回头换季的时候,大约又要寄回暨溪去。 她想起来,从包里摸出一只长方形的盒子。 晚上奶奶和文曦各自包了生日红包,这个是李狸从香港挑的礼物,李舟渡刷的卡,所以算他们合送。 盒子里面一条挂锁的项链,简约的款式带边钻也看来价值不菲。 李栀子把玩在手里,生出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像一部分的自己,已经完全被那个家庭接纳和融合; 但是到了时间,像灰姑娘到了午夜十二点,就要坐着南瓜车离去,回归最平凡的身份。 她警醒自己不该沉溺贪婪,却在每每在离开之后,有一种无法着地的失落感。 她关了吹风机,想着那个家的样子,她想大约没有人能抵抗这种纯粹的金钱带来的诱惑,怪不得父母一直劝她到李家去“多多走动”。 —— 李狸在九楼食堂等游畅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微信上跟房萱聊着天。 结果得知她最近看上了一个通过朋友来拿二手包的小男星。 虽然当下是十八线开外的角色,但房萱信誓旦旦地表示,对方颜值和身材都超级顶,简直是待爆的沧海遗珠。 等他成了顶流,自己说不定也就是内娱嫂子的一员了哈哈哈。 李狸听她说话是真的有趣,但也觉得房萱是没真心想谈感情。她纯颜控,喜欢帅哥,当下恋爱更偏好钱货两讫的money boy。 于是在当下又一秒否决了在香港的时候想把李舟渡介绍给房萱的可行性,两人的三观没一处相合。 看来自己在李舟渡没找到更耗费精力的事情之前,还是需要苦兮兮地搞地下恋情。 李狸撑着脑袋,有些烦恼地思考下次跟谭移见面还能怎么骗过李舟渡,眼睛一扫看到往包厢去的郎杰。 她想起游畅的事还没着落,起身追了上去,在走廊喊了一声:“郎总监。” 郎杰并不熟悉她的声音,推门正要进去,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李狸,脸色一下就僵住了。 李狸也不是专程来找他茬的,她走到郎杰面前,挺礼貌地问:“郎总监,如果有外包的同事想申请转入总公司的话,有没有通道?” 郎杰看到门内谭谡抬眼望过来的眼神,觉得很倒霉,怎么赶到这个时候来问? 但是好容易过上了安生日子,郎杰也不好继续得罪她,便说:“这种特殊情况都是要研究特批的,我现在一时可能没法给你答复。” 李狸继续问:“特批怎么走?” 郎杰有些着急地打发她:“我这边现在确实不方便,不如你找我们部门的同事先沟通下,填个表递上来我再研究?” 李狸听他推诿就不高兴:“什么都没说就填表,白给人希望再说不行不是白费功夫么?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谭谡终于不耐烦,说了一句:“李狸。” 门缝里很快探出一张嫩生生的脸往里看。她看到屋内坐满了人,有谢宗舫,笑嘻嘻的吕岱,还有一位她的老熟人,是辉盛的明总。 李狸瞪大眼睛。 谢宗舫出声给她打圆场:“李狸,你先去吃午饭。有什么其他要问的,我后面找郎总监详谈。” 李狸“哦”了一声。 这时明总起身,很热情地招呼她:“李小姐也不是外人,要不一起添个位置?” 李狸站在门口,看着面无表情的谭谡,觉得此人真是反复无常、异常心机。 她说了句:“我有约了,领导们自便。” 说罢就出去了。 李狸有些看不懂谭谡在干什么。让人驻场又撤场,在香港不理不睬转回s市又奉为座上宾。 她感觉这像是一场谭谡对他人的服从性测试,简直pua到腌出味来了。 真是非常可恶啊。 她对谭谡的行径嗤之以鼻,以至于游畅终于同她分享欧宁的八卦时,她还有点不在状态。 “你说他怎么了?”李狸回神问。 “应该是当小三了呀!” 李狸立即化身囧字脸:“他吗?” 那个总是穿着蓝白格子衫,木讷寡言的程序员,也能当上小三? 游畅疯狂点头。 她说之前挖欧宁进去的是通讯服务事业线的一个女领导,三十多岁,跟老公长期异地,已婚未育。 据石晗的可靠消息透露,有人撞见过他们在商场一起牵手吃饭,姿态非常亲昵。 李狸想,这一天天的信息量可真够大的呀。怪不得自己当时为了帮助游畅留下,都得千辛万苦地想办法,而欧宁却能早早稳如泰山。 原来是早抱上了大腿啊。 —— 下午上班不久,李狸被谢宗舫喊去了办公室。 谢宗舫对她道:“早上你找郎总监的事情,谭谡总私下已经发话了,说不给开这个口子。以后就别再提,也别再去为难郎总监了。” 谢宗舫这样说了,李狸就知道肯定是没戏,她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知道。 她想谭谡真就是欺负老实人。 像欧宁这种靠不正当男女关系在职场上的一路绿灯,自己正儿八经给游畅争取个应得的待遇,倒被谭谡一卡再卡。 他这是当得什么破领导? 李狸越想越气,从内网找到谭谡的邮箱,偷偷注册了一个小号,三更半夜给他发了一张傻鸟的图片。 第24章 配文“the dumbest bird in the world”。 她想着发出去就是骂你了,反正第二天陈雅上班也会清掉的。 她发完就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谭谡那边加着班,突然跳出来一封未读邮件,他点开查看,加载出一只巨型的鲸头鹳闪烁着智慧的目光。 -----------------------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19章 谭谡只用了零秒就猜到是…… 谭谡只用了零秒就猜到是谁做的好事。 他看着这个幼儿园级别的恶作剧, 想着李家是怎么把女孩养成这么个倔头倔脑的呆瓜性子? 他看了两秒那只怪模怪样的傻鸟,在这无聊的公事里倒还算有趣,添了星标, 移动到长期的邮件分类下面。 —————— 李狸帮游畅转正失败,但人事为表安抚,还是给她办了一张与正式员工相同饭卡,她终于不用每个月去人事那领饭票了。也算可喜可贺。 游畅为这事专门打电话给李狸, 她帮自己良多,游畅一直也想回请她,吃顿大餐。 等了几秒, 电话那头接听的是一个男人,他未自我介绍,嗓音低沉地直接问:“什么事?” 游畅大脑一卡,看了眼手机的备注,确认无误后说:“我、我找李狸。” “她在游泳。你着急?” “不急, ”游畅忙道,“那我等她忙完就好。” 李舟渡闻言把电话挂了。 他坐在岸边的躺椅上晒太阳,李狸穿着连体的泳衣戴着泳镜在水里换着花样扑腾,像一尾灵活的小鱼。 又过了几十分钟,李狸游爽了,从泳池里爬上来。 这个天气在水里感觉还好, 出来一下就冷了。 她哆哆嗦嗦地从椅子上宽大的毛巾裹住身体, 又抓起桌上的手机,上楼冲澡去。 晚上游畅请她吃s市这边正宗的家乡菜, 用料是当地刚刚上市的野山菌,味道十分鲜美。 两人大快朵颐时,游畅问她:“下午接电话的, 是你男朋友吗?” 李狸一口气岔出去,“咳、咳、咳”好几声,顺过气后说:“开什么玩笑?那是我哥哥啊!我一直住在家里的,我哥哥也在嘛。” 游畅这才知道李狸原来还有个哥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是你男朋友趁周末来看你呢,这么久一直也没见过他。” 李狸的筷子夹过一块嫩牛肉,说,他在香港的学业很忙的啦。 想想又有些炫耀地调出手机相册,给她看两人的合照,是他们从小一起过生日、旅游、骑马、搞怪、还有圣诞派对变装。 “青梅竹马啊,”游畅不无艳羡道,“你们感情真好!” 李狸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说:“是啊,他从小就可听我话了。” “而且,”她有点开心地说,“过几天他也能回来一趟了。” —————— 明总在言契附近的酒店一住就是好几周。 谭谡之所以看中辉盛,是因为他们预计要在两年内完成上市,谭谡想在他们ipo完成之前注资,以最低价提前分一杯羹。 这个项目目前仅限于谭谡个人和他的智囊团战略发展部,并不是公司的公开项目。 李狸被谢宗舫捎带在会上,她听着专业律师汇报的尽职调查的计划还有其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慢慢就走了神。 她无聊地在会议室扫了几圈,看着每个人不同的表情,又回头看着正中的谭谡皱眉凝神,突然想到邮件里那只愚蠢的大鸟。 她心情很好地憋不住笑,咧开了嘴。 谭谡的目光即刻投过来,警告地用眼神示意她,李狸立即就收了笑。 她有时候想不明白,是不是做哥哥的都特别敏锐? 每次她做点坏事都能被马上李舟渡逮到,撒谎也是一秒戳穿,搞得自己现在每天都谨小慎微。 会议在下午四点前结束,谭谡留大家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聚餐吃饭。 李狸私下找到陈雅,一脸为难、支支吾吾的说,自己不太舒服要请个假。 陈雅心领神会道:“那你今天直接下班吧,好好休息。” 李狸得到满意的答复,高兴地转身走了。陈雅抓紧跟上谭谡的步伐,上了专梯,按下负一层。 电梯缓缓下沉,到负一直接打开,陈雅先一步小跑去开车门,谭谡从思索中回神抬眼,看到a88车位的小跑旁在看手机的谭移。 谭移也正好抬眸望过来,两两对视。 谭谡停住脚步。谭移收起手机,走到他的面前,低头喊了句“大哥”。 还算有些规矩,知道是谁的地盘。 “什么时候回来的?”谭谡单手插在口袋里,问道。 “刚落地。”谭移回他。 “来做什么?” 谭移没来得及答,横里突然冲出一个李狸,她跟其他同事坐普通电梯下来,开门关门,慢了谭谡一步。 她莽莽撞撞地挡在谭移的身前,生怕他对上谭谡会吃亏。 李狸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对谭谡横眉冷对,像极“凹”字中间陷下去的那个缺。 谭谡眉眼扫着她,倒是谭移反而更加坦然,他站李狸的身后,安抚地握着她的肩:“我是回来接我爸出狱的,大哥。” 谭谡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眉头微展,点头道:“人之常情。” 他们长得并不相像,私下又已经是水火不能相容的局势,此刻彼此的伪装倒略微有了那么一丝兄友弟恭的意思。 谭谡问他:“要不要我给叔叔接风洗尘?” 谭移果断拒绝说:“不敢劳烦您。” 谭谡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李狸:“你也要一起去,嗯?” 他的话音短促,像是调侃小辈,但背后又大有深意。 小孩子小打小闹的感情纠葛,谭谡懒得多费口舌,但是如果跟谭从胥扯上瓜葛,那又要另当别论。 李狸是李家的闲人一个,但是她的婚事会落定李家近一半资产的未来走向,他不会放任谭从胥靠此翻身。 李狸犹豫了下。 她还是很怕谭谡翻脸,会告诉李舟渡的。 谭移晓得她现在多有不便,先行开口道:“没有,她不去。我来找猫儿拿个车钥匙,借用下她的车。” 谭谡点头说好,又道:“那不如我送李小姐一程?” 他防备的心思展露无疑,但话赶话说到这里,李狸只能被迫上了谭谡的车。 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中间隔出几十厘米的空来,一言不发。 谭谡的车也如其人,四平八稳,一尘不染,干净得像刚开出4s店。 李狸被搅了算盘,负气地想,这个人就是假得很。 —— 谭从胥终于走出那扇高耸的铁门。 五年的牢狱并没有让他显出半分萧条落拓,他穿着衬衫看来文质彬彬,微笑着将手头剩余的香烟都散给了管教,像一个大学教授或是来访的精英律师。 他坐上谭移借来的车,两人回到久无人住的宅邸。 虽然有人定期上门清扫,却仍显出强烈的衰败和萧条,空气里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陈腐。 谭从胥站在窗边,看着落满枯叶的泳池,他问道:“你爷爷的行踪,已经弄清楚了吗?” 谭移在他身后:“之前谢宗舫透露的松山已经全部排查过了,疗养院和私人别墅都没有找到人,应该是信息有误。” “其他的呢?” 谭移垂眸:“辉盛那边对抗心衰和冠心病的受体阻滞剂的病人临床资料,可能是开价还不够,对方一直没有松口。” “谭谡又捂得很紧,姓明的最近一直被他留在s市,在谈注资上市……” 谭从胥反手狠狠一巴掌掼上他的脸,力气大到震得手掌都在发麻。 屋内所有的声息都止于这一下。 谭从胥良久,缓慢地说:“你没有用心——谭移。” 他敛去了那副对旁人谦和有礼的神情,整个人浑身发着冷意如白面阎罗,他问着眼前年轻的儿子:“你这几年除了哄好李家那个小姑娘,还干成了什么?” “不要以为,拿着你爷爷打发你滚蛋的那些钱就可以高枕无忧。” “等老头子过世,我们父子就是谭谡案板上的鱼肉。你是不是要学着海昏侯,到时候躺在金山银山上等死?” —— 李狸深夜梦醒,接到谭移的电话,她偷偷穿上鞋,跑出了家门。 冰莓粉的跑车停在街头的拐角处,一眼可见。 她飞奔过去,凌晨时分的大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只有寥寥几台车子飞速而过。 谭移站在车边,给李狸递过钥匙,却被她一把捧住脸,将另一侧转过来。 她的手指轻轻抚触谭移脸上的红肿,不可置信地问:“你的脸怎么了?是谭叔叔动手了吗?” 第25章 “没什么事,猫,”谭移笑着艰难扯动着破裂的唇角,又很快压下去,“车先还你,我跟爸爸明天回香港了。”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今天才?” “毕竟爷爷发过话,”谭移苦涩道,“除了奔丧,让我们不要再回内地。” “他那是气话啊!”李狸着急地说,“都这么久过去了,说不定他早就后悔了。我们说好的,要找到谭爷爷说服他改变主意,是不是?” 谭移看着她,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有认命的顺从:“没用的,猫儿。谭谡他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 初夏的夜晚,李狸站在路边,穿着单薄的衣裙无助到微微发颤。 谭移将她压在怀里,顺着她的短发,轻声道:“谭谡这个人,心思狡猾深沉。你长期留在他手底下会吃亏的。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该牵扯你。” “还是早点回家来吧,我的小公主。” 他亲亲李狸的头发:“我永远爱你。” ----------------------- 作者有话说:[可怜] 第20章 凌晨时分李舟渡被电话惊…… 凌晨时分李舟渡被电话惊醒,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灯在纱帘上映出朦胧的光。 他勉强回神坐在床上,皱着眉听那着那通来自海上通信号极差的电话。 汪卓康的声音卡卡停停, 像塑料袋泡在水里飘忽不定。 李舟渡粗略地了解完情况,便问他的判断,能不能坚持到下个港口? 汪卓康犹豫了一下,说, 当下距离目的地德班港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觉得是最好尽快。 李舟渡道:“好,我尽快处理, 你等我答复。” 他掀开被子起床,去给秘书要船长的电话,路过走廊看到李狸的房间敞着门,里头黑乎乎的一团。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虽然拿着远比陆地上高的薪资,但是在远洋货轮上的船员生活非常单调孤独。 长期生活在狭窄封闭的船舱里, 属于个人的空间只有几平米,经常要伴着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极端天气下搅得人五脏六腑都颠倒错乱的大浪入眠。 这种与亲友分离的生活并不适合所有人。 尤其如果与上级发生矛盾,长达半年以上的船期会更加难捱。 汪卓康自己对这一点就深有体会。 所以当他发现这次同船新来的小孩似有一些不太好的征兆时,便立即反应给了船长。 船长觉得汪卓康过于多事,他人自己都没报告过任何不适,一切仅凭猜测, 再加上当前交货期紧急, 谁有空处理这种莫须有的问题? 汪卓康打这个电话给李舟渡,其实是越级的严重违规行为, 他也不是很有底气,因为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 李舟渡也完全可以跟船长持相同的态度,认定不需要处理。 但是几小时后, 紧急救援的直升机从就近的科伦坡港起飞。 很多人跑船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直升机,他们围在甲板上跟下来的救援人员聊天,飞机停留十几分钟后,就带走了收拾行李完毕的小兄弟。 汪卓康站在人群外围,海风吹着方便打理的板寸,头皮凉凉的,他仿若事不关己。 船长晚餐时轻描淡写道:“小汪还是很有本事的。” 他想自己并不用在意船长的评价,因为早前,他就接到李舟渡的回电,说他干得不错。 汪卓康在电话里道,他只担心自己是小题大作,救援飞机起飞一次几万美金,如果误报可能给公司平白增添了支出成本。 李舟渡打断他:船在海外,会有很多需要立即反应和处理的问题,你要永远学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万一风险事项发生,可能就不是几万美金能解决的了。 他挂断与汪卓康的电话准备去睡个回笼觉,路过李狸的房间,看到阿姨正在整理被子。 他问:“小猫儿上班去了?” 阿姨说:“没见着今天,应该是一早就走了吧。” —— 清早,谭谡整理着衬衫手腕上的纽扣,从楼上下来。 此刻这栋安静至极的房子里,多了一个李狸。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晒进了阳光的客厅沙发上,面庞匀净,又没化妆,眼睛红红肿肿地抬眼看着他,看来真是可怜。 “你来做什么?”谭谡晓得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狸能做什么? 她无非是被昨夜谭移的话,刺激得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一早上门来打听消息。 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疼爱她的阿姨们,现在一个个嘴巴偏比蚌壳还要紧,任何关于谭诲明的消息都吐不出半分。 她灰心丧气,又难过,拿着对付李舟渡的那一套,在客厅沙发上当林妹妹。 谭谡看她怨念深重的样子像女鬼,不说话便也不理她,自己去了餐厅吃早点。 出门的时候,又被小女鬼从后面跟上了。 李狸从另一侧来开门,自觉上了谭谡的车,坐在他的身边。 谭谡只当她不在,拨给陈雅电话,沟通确认的今天的日程。 陈雅今天请了假,她女儿昨天晚上发烧进了医院,断断续续一直没退。 她一边带着孩子吊水,一边捧着电脑完成工作,最后还不忘顺带了一句:“谭从胥他们早上9点的飞机起飞。” 谭谡“嗯”了一声。 李狸在他挂断电话后,像是逮到他一个巨大的把柄,她用果然如此的口气说:“你就是在监控谭移!” 谭谡懒得跟她拉扯:“有问题?” 她硬气得很:“等我见谭爷爷就会跟他说这件事。” “去见。”谭谡轻嗤,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这个问题捏住了李狸的命门,谭诲明的行踪只有谭谡清楚,他现在完全是有恃无恐。 李狸立即像连珠炮似地问:“那爷爷在哪里?” “他还能自由活动吗?” “他是不是病得很重?还是被你控制起来了是不是?” 谭谡被她吵得头疼:“李小姐,说话要讲证据。” “你真是输不起啊,谭谡,”她也不再假惺惺地叫谭谡哥哥,上了激将法故意地道:“你其实很怕吧?怕谭移重新被爷爷喜欢。” “怕他们父子联手,动摇你现在的位置。” “还是怕我告诉爷爷,你在背后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谭谡一瞥她肿肿的眼睛,还有那张浅粉色的小嘴,嘚吧嘚吧地不停往外吐着不中听的话。 明明是没指甲的宠物猫还偏要做出野性难驯的刁钻样子。 他冷笑着问李狸:“如果只是看着谭移,压着不让他借谭家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也算是见不得人。那谭从胥知法犯法,坐了五年大牢出来,能不能见人?” “给成年的男人下药,偷偷往他床上爬。能不能见人?”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李狸的痛处,她恼羞成怒,下意识拿着手机想去打他,却被谭谡紧紧扼住手腕。 “我早说过叫你老实一点!” 谭谡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话:“你在我手下一天,我能保证你舒舒服服有好日子过。但是继续跟着谭移同流合污,我也不会手软。” 李狸气得说:“你才污!你是最脏!最脏!最脏!的那个。” 谭谡不跟她打嘴炮,转头对司机道:“现在不去公司,今天先送李小姐回家清醒一下。” 汽车调头,李狸被扔回了家门口。 她上楼,回房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她真是恨死了谭谡。 如果那年不是他在为了夺权在当中生事,一切现在都是好好的。谭移没事、叔叔没事,爷爷也没事,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更别说自己和谭移,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两个小苦瓜两地分离,前途渺茫。 想到这里,她又很恨谭诲明的心狠。 明明对他而言,是一样的亲孙子、是同等程度相近的血缘。为什么厚此薄彼,把所有东西都不吝交给了谭谡,让他这样的自大狂大权独握? 谭移说想放弃。 但是以李狸的个性,是绝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擦掉眼泪,坐在床上,想,哪怕自己花上整年的时间,天天跟着谭谡屁股后面,近距离监控他的行踪呢? 他也不可能做到一整年都不去看自己的爷爷吧? —— 汪卓康那件事后续的处理结果,是从班达拉奈克国际机场将人遣送回国,以防万一,李浮景那头还派了专人陪同,飞机落地便要带去医院做检查。 如果对方状态不能支持后续继续履约,大概要协商解除合同。 第26章 只是考虑到对方可能起诉工伤,李浚川还特意约了律师来家里,确认后续如何处理能将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下午,李浚川、李舟渡和律师坐在书房窗边的沙发上商论着国内的前例,门在这时被敲了敲。 李舟渡下意识以为是小猫儿无聊捣乱,他起身去开,嘴里说着:“一会儿,哥哥在忙。” 结果站在外面的是长发飘飘的李栀子,她用托盘端了三杯茶水送来。 李舟渡住了口,给她让开路。 六月底,李栀子学业结课。她今年暑假约了学生做课外辅导,因此并不打算回暨溪。 在补习之余,她常常上门到访,李狸教她游泳,先学会了基础的蛙泳,再精进到自由式和仰泳,李栀子学得很快也很好。 只是不管她留到多晚,每每深夜,总是要拜托司机送回学校宿舍去。 李浚川几次晚上应酬回来,碰见李栀子刚好出门,便问太太:“要不要给栀子收拾一间卧室出来?” 文曦坐在梳妆台前抹着身体乳,隐隐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她见惯了小猫儿自小撒娇撒泼的无赖和可爱,不太欣赏得来李栀子超脱于年纪的沉稳与刻意讨好。 这也不能怪李栀子有错,或许是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过,又或许她只是到了这个家庭里不敢逾矩,但是她又实在矫枉过正,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太低。 她帮阿姨做饭、收拾碗筷、给大家端茶倒水、甚至扫地、给奶奶修指甲,表现越勤劳懂事就越不像家中受疼的小辈。 便总是让文曦感觉隔膜着一层。 她愿意用金钱和物品去补偿栀子的付出,却无法敞开心怀,将她划为自己人。 文曦偶尔也觉得无怪乎别人说商人薄情,如果是普通家庭,亲戚上门留客住宿自然顺理成章。 但是她现在看所有人,都是习惯是亲热中带着三分审视的。 她跟丈夫玩笑:“怎么?司机要加加班工资?” “那倒没有,只是看她来回辛苦。” “那就不着急,”文曦转过椅子,问他,“八月份小猫儿生日,浮景和薇薇能赶回来吗?” “应该是不行,”李浚川弄了弄枕头躺得更舒适些,“他们过年刚回来的,哪有那么快?” 文曦说了声“哦”,她只一句,就轻飘飘地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坏笑]李舟渡的人气好高啊 第21章 小说里的至高武学境界就…… 小说里的至高武学境界就是无招胜有招, 只要耗得起,一顿王八拳也总能打死老师傅。 李狸的斗志是杀不死的小强,她势必要在谭谡身上磨出一个结果来。 恰逢天赐良机。办公室里传出消息, 陈雅因为个人精力有限无法继续独立担任谭谡秘书的职务,于是原本几近闲置的总经办现要面向全集团内部竞聘扩员。 目前战略发展部就有一个已经主动报名的男员工,名字叫缪知。 李狸眼睛一亮,这可不是瞌睡送枕头来了? 她自己跑上了三十二楼, 敲响了谭谡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里头看文件,说了句“进来”。 抬起眼皮,果然没规矩到不预约就上门的, 从来只有那一个人。 李狸一改那天的颓废萎靡与幼稚的咄咄逼人,整个人看来仿佛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说的话也好听:“那天谭谡哥哥的话,我已经想过了。工作就是工作,不该掺杂私人感情因素在里面。” 谭谡漫不经心的听她鬼扯:“嗯。” “所以,您也会对我公事公办, 不带任何偏见,对吗?” 他从文件上抬眼,看到李狸站在对面,施施然道:“我也想进总经办。” “为什么?”谭谡问。 李狸掰着手指头细数起自己的优点:“首先,我形象好、气质佳。懂红酒、美食、音乐、艺术,任何场合我都可以马上融入。” “其次, 我有留学背景, 学校在艺术领域qs排名前50,对外英文无障碍交流。” “第三, 我有资源——这个就不必多说了,谭谡哥哥您很清楚的。” “最后,我也很有上进心, ”她放下手指,扶在谭谡桌子的对面,特意用他那天的话说,“既然你说过在你手下会有好日子过。那我愿意学习,那就再好不过是放在你身边亲自带着,是不是?” 谭谡听她大言不惭地把自己吹上天,点头说:“听起来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 谭谡探手,精准地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桌面上一份文件,举在半空:“如果你仔细研读了竞聘要求的话,就会发现,上面的第一条规则就是学历要求研究生起步,金融和财会专业优先。” 李狸大脑一卡。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学历关上被直接秒杀, 她不信邪地从谭谡手里抢过来那份文件,拿在手里,疑神疑鬼地问:“这个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你是不是临时加上唬我的?” 谭谡平淡地告知:“竞聘公告是统一发出的。公司内不符合条件的人员,也不会收到这个文件。” 李狸:!!! 他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她。 李狸憋着气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谭谡用打发小孩似的口气:“嗯,知道了。出去吧。” 李狸迸发出了惊人的学习热情,用功程度直逼当年备战a-level大考,她在家里抱着资料啃各种金融、财务术语的中英文概念和解释。 读不通的,还缠着李舟渡和李浚川给她补课。 又因为李舟渡态度不佳,于是每天清晨的早餐时间,基本成了李浚川对小猫儿的答疑专场。 文曦穿着系带的睡裙,在旁坐下说:“小猫儿,让你大伯抓紧再吃两口。一会儿该空着肚子出门了。” 她手不释卷到连奶奶也奇怪:“最近这是在忙什么?” 李舟渡在旁冷笑:“每年不都有这么几次间歇性发癫,不用管她。” 李狸听到了,在对面怒瞪过来。 李浚川也批评他:“小猫儿愿意多学是好事,哪有你这么扫兴的哥哥?” 十天后的竞聘面试,李狸就穿着光鲜靓丽的成衣套装,打理着自己短发,站在十几位候选人的最前面。 谢宗舫“破格”给了她参与竞聘的机会。 李狸被第一个喊进去,面对着一圈的领导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她很流畅顺利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众人也晓得她是关系户,问的问题都很友好。 像财务总监吕岱也只是考较她一些基础的属于概念,像债券和债券评级,市盈率这种。 到谢宗舫的面试提问,更是堪称是开闸放水,很多都是主观地让她做历经项目介绍和自我学习的心得体会。 当然,他本意也是顺水推舟,反正最后的敲定权是在谭谡一个人手上,他没有必要在李狸面前做这个恶人。 李狸答完自觉不错,双手靠在背后,沾沾自喜地对着谭谡看了一眼。 谭谡回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也没提问,就说了句:“下一个”。 李狸从会议室里出来,想着这一次十拿九稳了。 结果数日后,公司的公众号发布了竞聘结果,包括缪知、财务部的戚梅梅、还有子公司一位数据分析师张锡三位同事被调入总经办。 但是名单里,没有李狸。 她看了好几遍,真的没有自己。 李狸拉长了脸。 外面的同事热热闹闹地撺掇着缪知请客,说以后升职加薪都要拜托缪总助了。 李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把谭谡骂了个囫囵,不解气地坐下往他的邮箱里发了十张姿态各异的猪,又为了伪装成无关的垃圾邮件,她甚至处心积虑地编造了一段国外猪猪选美的英文新闻稿。 等她辛辛苦苦做完这些,怒气值终于被消耗殆尽。 晚上缪知升职请客烫火锅,李狸也去了。 缪知本来怕她竞聘失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李狸非常不当自己是外人,她大大方方地坐到他手边的位置,说:“我们关系还可以吧?缪知。” 缪知点头。 李狸是办公室里的向阳花,跟谁关系都不错,平素非常大方,带来什么好吃、好喝都是不吝跟大家分享的。 李狸从红锅里捞了一片毛肚,语重心长道:“那就好。以后我有什么问题,就靠你了。” 缪知那时还以为她只是跟别人一样,是起哄开玩笑。便也爽快地答应道:“有什么能帮上你的,跟我说就好。” 第27章 他并不十分了解李狸说一不二的个性。直到对方如同上班打卡,一日三次地发消息问谭谡的行踪。 “在不在公司?” “见什么客户?” “什么时候回来?” 缪知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天天都来,难免涉及到一些敏感保密信息,他就开始有些压力山大了。 他没忍住问李狸:[您为什么这么关注谭总的行踪呢?] 李狸:[微笑] 李狸:[当然是喜欢他啊。不然?] 缪知被雷的不轻。 想着她竟然对谭谡总有这种奇怪的心思,就更不能说了啊。 很快,李狸就发现缪知日渐敷衍,而且消息准确性有待考察。 就比如明明楼下谭谡的车没来,但是他却说“谭总已经在公司”了。 真是靠不住的男人啊! —— 七月底,谭谡作为股东受邀去津海参加一家半导体公司的年会。 出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阴阴沉沉,对方前来接待的高管跟他握手玩笑:“咱们滨海城市就是七下八上雨水多,刚刚还艳阳高照,一会儿大雨就下来了。别扫了谭总兴致。” 谭谡说不会。 缪知是第一次随大领导出差,他难掩跃跃欲试的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万幸旁边还有陈雅压阵。 饭席间少不了惯常的推杯换盏,谭谡推说自己感冒吃药,缪知便自行上前代杯。 吃了几个小时,对方说稍晚一些本还安排了其他的招待,看谭总喜欢。 谭谡说今天日程繁忙,想回酒店休息,不如改天? 对方说好。 回酒店的路上,一路大雨瓢泼,酒店大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宾客。 走到电梯前面,陈雅按下向上的按钮,除了两个外籍的游客,一旁同样在等的还有一个穿着外套的矮个子,他像是淋了雨,面向着电梯面板,弓着背捂着嘴巴粗粗地咳了两声。 电梯到了,他们三个先上,然后是外宾。 陈雅在旁说:“明早八点,对方王总想约您一个早饭的时间,谭总。”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闭合,谭谡站在低头沉思,刚要说好,突然灵光一闪。 下一秒他按下开门键,走了出去,那个面向电梯面板的小矮个子还呆呆地在那里等下一班电梯。 谭谡皱着眉,用两指揪起外套的兜帽,转过来一张表情惊讶的湿漉漉的小脸。 短发黏在她的脸颊上,如雨打花落般可怜可爱。 又好像是一只不小心跌在雨里泡了水的小宠物。 缪知跟在后头心里一惊,吓醒了肚子里的酒水:卧槽,她来真的?竟然追老板追到这里来? 李狸一时无措,看着谭谡神秘莫测的表情,也没想在这里就被逮了个正着。 她有些尴尬地从谭谡手里抢下兜帽的衣料:“好巧啊,谭谡哥哥。” 又作天真无辜地冲后面的缪知和陈雅招了招手:“你们也在?” 谭谡看着,严肃地问她:“你来干什么?” 李狸一急,就有些口不择言。 她为自己辩白:“我可是跟人事请了假,来津海旅游的!碰巧而已,您可管不着我!” ----------------------- 作者有话说:[抱抱]放心啦,我不会写配平的 第22章 她着急想撇得干干净净,…… 她着急想撇得干干净净, 在谭谡眼里就更加欲盖弥彰。 他像捏小猫的后颈皮,两指往上提着她潮乎乎的外套,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找过来的?” 站在后面的缪知心里有点发虚, 自己确实出发前跟李狸说了句要去津海,谁能想她能堵到门前来? 但是李狸很有骨气,她认定谭谡是在威胁自己,像个坐定的乌龟一动不动, 任凭谭谡怎么问,都咬紧嘴唇一句不再说。 谭谡狐疑地看着她的脸越憋越红、越憋越红,突然间她一抬头看着谭谡的眼睛, 正对着他“哈啾!”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李狸可以举双手对天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谁叫谭谡不懂得见好就收,那他摊上了,也纯属自己倒霉。 谭谡果断松开她:“赶紧回房间去洗澡吃药。” 陈雅帮李狸推着行李,送回房间。等她洗澡的功夫, 又拿了感冒药过来,她盯着李狸吞了药,利利索索地钻到被子里去睡。 第二天一早,又陪谭谡去跟王总会面。 一上午的会议结束,邻近午餐时间,谭谡突然问陈雅:“她午饭怎么吃?” 陈雅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说我去给李小姐打个电话, 问问她。 陈雅走出包厢,拨通电话, 李狸还在睡大觉,但是听声音没有任何异样应该是已经大好了,便问她要不要过来? 李狸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你们跟谁吃饭?” “中谱的领导。” 李狸一听就知道只是商业应酬, 她立即道:“我不去,我又不是来上班的,才不去陪酒。” 陈雅:“要么我过去给您送餐?” 李狸掀开被子,懒懒起了床:“不用麻烦了,我在楼下餐厅吃就好。” 昨夜睡觉的时候,她还有些头晕脑胀地难受,但是一个大觉醒来,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她下楼吃了个午饭,又在周边逛了逛。 这边的海景还是很漂亮,沿海的长提绵延出去几公里,沙滩上立着一顶顶漂亮的遮阳伞,还有穿着泳衣嬉戏玩闹的男男女女,昨天的暴雨已经被烈阳把痕迹蒸得干干净净。 她自拍了很多美照,又坐在冷饮店的遮阳伞下修了很久的图,挑选自己最满意的发到朋友圈里。 这样就看来是真的像在度假出来的了。她为自己的聪慧非常满意。 空气清爽,阳光灼人。 李狸在太阳下出了汗,又有些技痒,不想在沙滩上跟别人挤,便回到酒店的游泳池里松快了一下。 晚上,谭谡又亲自打电话来,问她吃不吃饭? 李狸有些得意又有些傲娇,想着难为他一请再请,就给谭谡个面子去一下吧。 滨海城市招待来客自然吃些时令的海鲜,清蒸的、蒜蓉的、香辣的,各种做法。 李狸不喜欢蒜蓉的味道,她不吃蒜,含在嘴里都会有些恶心。今天的嗅觉又格外灵敏,每道菜好像都沾点蒜味,胃口又更差一些。 谭谡看着她拿着筷子空扒拉碗,知道是挑食的老毛病犯了,便单独叫了一份椒盐里脊给她。 缪知内心非常震惊于大领导的体贴,暗暗揣测:难不成李狸真的是要当老板娘的节奏? 李狸仍是没吃几口,她在包厢里越坐越冷,不舒服地拿着遥控器一调再调。 旁边陪酒的人额上都喝出了汗,也没好意思开口降降温度。 谭谡看她不太对劲,脱下外套给李狸,让陈雅将人先送回去。 果然回去酒店没多久,李狸就发烧了。 陈雅幸亏自己长期带孩子,包里各种基础药物都有。 给李狸量了体温、喂了退烧药。晚上在她外面的房间添了一张床,偶尔进去看看。 第二天李狸的症状发出来,更严重一些。 她嗓子疼又哑,还有些低烧迟迟退不下去,陈雅被谭谡派给她,带着去附近的医院查了血,又吊了药水。 谭谡下午参加完年会,回到酒店,打发了缪知走向李狸的房间看下她的恢复得怎么样。 正好撞上陈雅抱着他的西装外套从屋里出来。 他从门缝里看到屋内窗帘敞着,床边坐着一个逆着光的男人,他伸手捂着李狸的额头试温度,嘴里骂她:“烧傻你就好了。傻子知道下雨往屋里跑,你都不会。” 李狸嗓子疼得要死,还要强地说:“医生说我不是淋雨发烧的,是游泳池不干净。” “你当公共游泳池是家里?下雨换没换水也不晓得就下去,你生病是活该。” 她哽着嗓子说:“李舟渡,你就是来气我的。” “那你来是干什么?”李舟渡讥讽她。 “不是跟小的跑,就是围大的转,你这辈子就跟谭家过不去了?行,回去就带你去公安局,把姓改了。谭狸。” “我才不叫谭狸!”她怒而捶床,但声音小得不行没有任何震慑力,“你才要改姓!” 李舟渡轻蔑地打发她:“小哑巴你可省省劲。” 他拿着手机刷着app:“我订票,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家。” “我不走!” “你不走干什么?谭谡跟他爷爷谭诲明一个样,一肚子坏水,老奸巨猾。哪里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收收你脑瓜里的歪脑筋。” 第28章 陈雅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他也不愧是老奸巨猾这个评价,面不改色抬手敲了敲房间的门。 李舟渡看过来,然后起身走到门前。 他站在门内,同谭谡潦草地一握,点头说:“这次谢谢陈助理,也给你麻烦了谭谡。以后有这种情况,及时跟我说就好了。小猫儿再怎么不懂事缠着你,我们家里也会出手约束的。” 谭谡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帮李狸打了圆场:“李狸性格积极,她自己愿意多学些东西,我也欢迎。” 李舟渡当即拒绝说:“你贵人事忙,不必麻烦。她想学什么家里也都有条件,只是家花没有野花香,总是看着外面的新鲜一些。” 陈雅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老板被称呼为“野花”,这位李总看来真是跟李狸一样是很有个性的,原来是家风如此。 李舟渡继续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就不……” 他话没说完,屋里传来表达反对和抗议的剧烈敲床声。 谭谡便也道:“很巧,我也是明天一早回s市。” 里头的反对声立即停了。 李舟渡心里简直被李狸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气死,还是用轻松的口气对谭谡说:“过些天就是小猫儿生日,要办生日宴,家里长辈也一直想谢你这一年的关照。正好今天见你,算一并邀请了。” 谭谡点头,道:“好,我预留下时间。” 家里每个成员的生日都是大事,李浦升一直记得小猫八字轻怕压不住命的话,她开头的那几年生日都没有大办过。 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切个蛋糕吃得丰盛一些,再挨个给她送礼物、包红包。 后来小猫儿年纪大些,就不好哄了。 她很认真地在一次李舟渡生日后,坐在李浦升的膝头跟他讲道理说,爷爷实在太偏心了,不能这么重男轻女。 李浦升也不知她从哪学来这个词,玩笑地问:“爷爷怎么重男轻女了?” 李狸振振有辞地说:为什么哥哥过生日会来这么多的客人?能收到这么多的礼物?但是自己却没有呢?这种不公平就是重男轻女。 李浦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小猫儿也想办生日宴会是不是啊?” 李狸点头。 半年后,她的第一场生日宴会如约而至,李浦升大手笔地请了活动策划,又包下酒店整层装饰成童话城堡的样子。 李狸在当中唯一的贡献是自己选择了生日邀请函的模板。 后来一堆四五十岁的叔伯奶奶们拿着芭比粉的邀请函进来,让站在门口的李狸一脸严肃地挨个验收,现在想来真是耻度爆表。 她在飞机上围着毛毯,听一旁的李舟渡兴致勃勃地又翻起这些旧账,却无声反驳。 李狸的嗓子现在说话就跟小刀喇的一样,她就只能悄摸摸地拧他。 谭谡他们是更早一班的飞机走的。 当她病到失声还在监控谭谡的动向,缪知也是真的为她的毅力和坚持拜服了。 早前缪知回完李狸的最后一句,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收起来,这时在旁刚跟老公说完落地时间的陈雅突然回头,开口提醒他:“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缪知脸色微变,嗫嚅道:“我不知道她、” “李小姐是一个很难缠的人,”陈雅不听他的借口,“如果你学不会最基本的拒绝,那就做不好当前的职位。” 这句话就说得很重了,缪知立即道歉:“我知道了。对不起,陈姐。” 然后他落地就把李狸拉黑了。 李狸:…… 李狸周一一早来公司上班,径直到了32楼给谭谡送生日邀请函。 她被缪知拉黑的怒气余韵未消,但是嗓子还是哑哑地像个鸭子,所以也不能出声让谭谡耻笑。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请柬拍到谭谡的桌子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是谭谡根本没有领会到她的生气,他拿过那张信封里精美的桔色的邀请函,翻了翻上面的时间地址:“知道了。” 李狸转身要走,又被身后的谭谡喊住。 他从抽屉里扔来一个护嗓子的清凉含片,李狸抬手接住。 他的眼睛也没抬,仰了仰下巴:“出去吧。” 第23章 李狸生日宴会办在一个两侧…… 李狸生日宴会办在一个两侧挑高的双层宴会厅, 场地专门设计成与邀请函配套的桔色,四处铺着正盛的金盏花。 李狸手里的纸杯隐隐漾出其内棕黑色的液体,她含着吸管, 扶在及胸的扶梯上,悄悄往下看着楼下接待来宾。 李舟渡抬眼看到她,抬手示意她赶紧下来帮忙,李狸做了个鬼脸。 背后有人出声问:“现在就能喝这些了?” 她回头, 看到从楼梯下一步步上来的谭谡。 “是凉茶——”她今天寿星最大,可没有半分对领导的委婉,拖长了声音晃了晃纸杯, 一副嫌他不懂的样子。 谭谡笑了声:“好吧。生日快乐。” 李狸大方地伸手向下摊开手掌:“我的礼物呢?” 文曦从后轻拍掉她的手,佯做教训地对李狸说:“小猫儿怎么能对谭谡哥哥讨东西?” 又招呼着谭谡上来坐:“奶奶一直念叨着,她等你好久了。” 谭谡过往与李家相交并不算多,李浦升还在时,也随爷爷到李家吃过几次便饭。 如今多年不见, 汪敏君少不了许多欷歔感慨,关切地说他看来瘦了,人也沉稳许多。 又问他:“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从我家浦升过世,也很少听见他的消息。” 谭谡说:“还好。爷爷做了个手术,医生一直让静养着。” “按理我们应该去瞧瞧的,也一直没有机会, ”汪敏君叹了声, 详细地问,“他在哪间医院做的手术?恢复的好不好?” “我爷爷不在本埠, 是请了北威州的心脏专科医生飞刀在香港做的。” 李狸在旁几乎要给奶奶热烈鼓掌,姜还得属老的辣,三言两语得到的消息, 可比她跟着谭谡后面白忙活一年强太多了。 她在旁殷勤道:“外埠我奶奶不便去,我代去探望谭爷爷也是一样的。” 谭谡看着她一脸讨巧的笑,颔首配合道:“我一定转达家里的意思。等爷爷方便了,我再邀李小姐上门。” 李狸真的非常讨厌他这一幅四两拨千斤的做派,又打算借着奶奶在旁,多问几句。 这时,李浚川领着谢宗舫也上了楼,前来招呼他:“谭谡,宗舫也来了,咱们一起坐一坐。” 谭谡礼貌地起身跟奶奶告辞。 李狸也没闲住,她被文曦领着去楼下了。 谭谡坐在二楼靠边的桌子上,俯视着楼下的场景。李狸今天过生穿了一条嫩黄的短裙,配着短发,露着平直的肩膀,娇俏稚嫩。 她从剪了一次短发后就很爱这一款,清清爽爽的,关键是吹头发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麻烦了。 李狸被文曦带在身边跟客人问好,身后又有李舟渡压阵,那些轻浮的人,根本沾不到她的身。 真是众星捧月的小姑娘,那么娇贵的养法,也是难为人。 李狸挂着微笑,跟着文曦的手甜甜地喊着叔叔、阿姨,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房萱,她急忙借口着招待同学,立即遁逃出去。 房萱给她带了只中古的小众包,李狸开心地收下。 两人好些天没见,她拉着房萱落座悄悄问:“你跟那个小男星怎么样了?谈着呢?” 房萱潇洒得很:“谈不谈的都算不上。大家各取所需,他有时候有活动,需要借点什么手表、配件出去撑撑场子,就从我这儿拿。” “我这儿有牌局、饭局,要哄哄富婆开心掏钱的,他也能来凑个角。” 李狸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她觉得这种感情模式多少有些扭曲:“这是什么奇怪的共生关系?” 房萱问她:“东京女子图鉴看过吗?” 她说,咖啡店的小鲜肉最后总是会奔向更有钱的那个女人。既然早晚会结束,与其后来当一个怨妇,我为什么不能主动在当中大赚一笔呢? 李狸抬手赞叹说你这个心态可真是太强大了,活该你发财。 房萱矜持地点头:“借寿星吉言啊。” 房萱现在完完全全的生意脑,她看宴会厅的每个人都像是能爆出一堆金币的潜在客户。 她跃跃欲试地四处逡巡,眸光突然一亮,指着楼上靠边露出的半张脸,问:“那个帅哥是谁?” 李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又吓得赶紧拉下来:“别指、别指。那是谭移他大哥。” 房萱对这个被李狸骂了一百遍的男人早有耳闻:“哦——那就是啊?” 第29章 “他们长得真不像。”她中肯地说。 谭移活跃开朗,谭谡凌厉严肃。 她评价谭谡:“这一身西服够禁欲的,再戴个眼镜就很有金融精英渣男的味道了。” 房萱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虚空地点了点烟头:“ashely,上周的表做完没有?今天中午前发给我。” 李狸笑得推她:“你滚啦!” 她们一起坐了一会儿,李狸便被文曦叫走,她是今天的主角,可是要上台讲话的。 不一会儿宴会厅里安静下来,李狸落落大方走上台,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光临。 房萱在台下悄悄应谭移所求,给他同步地拍视频。 她在旁配音说:“看看你的小公主。” 谭移正趿着拖鞋去楼下拿外卖,上电梯的时候看着视频忍不住弯了嘴角,小猫儿在他眼里怎么都可爱。 他单手滑动着截图,准备一会儿拿来发朋友圈。 突然目光一滞,他好像在画面里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他向房萱求证:[镜头往上拉到二楼拍一张给我。] 房萱很快传来:这个? 聚光灯打在台上,他在灰暗的画面里,清晰地一秒分辨出谭谡。 他是李家的座上宾,坐在二楼上,微微颔首,俯视着看下面切蛋糕的李狸。 他在笑吗?谭移突然想。 他在那个位置,眼里是怎样看待她? 这一顿饭吃得很晚,却迟迟不散。李狸看着时间已经走到十点多钟,有些憋不住地跑到宴会厅旁的消防通道里,偷偷给谭移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李狸兴冲冲地同他说:“我奶奶今天问到、” 谭移径直出声打断李狸的话:“我大哥今天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了,是么?” 他的语气明显不好,周围又很安静,像是一瓢冷水兜头浇了上来。 李狸话音一顿,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了吗?谭移。” 电话那头停了许久,说:“没有。猫,你过生日,我怎么会不高兴?” 他怎么会高兴? 他们从小到大多少年的生日都是一起度过,那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被分开。 就像谭移最开始被谭诲明打发去香港的时候,他也天真地以为自己不过是被暂时性地冷处理,迟早还会回来。 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随着谭诲明避世不出,自己被边缘化的颓势已经无可逆转。 现在这样的场合,再也没有一个自己的位置。 哪怕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他是小猫儿的男朋友已经七年,却在离她越来越远。所有似乎都在证实,他已经不配待在这个位置。 李狸感觉心里空空的,像是大风天里飞着一只不着地的塑料袋,她轻声解释在安静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今天谭谡过来是我哥哥邀请的,谭移。因为我在他手底下工作一年了,家里人一直说想当面谢谢他。” “上次我是不是说过、”谭移压着火,“我让你尽快回家,不要在中间参与了。” “可是我今天……” “我有没有说过谭谡对你别有用心,让你远离他。有没有?!” 电话那头随着他发火,彻底安静下来。 谭移的嗓子里像是卡着整根黄连,苦得要死,咽不下又吞不掉。 从他父亲失势,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同学都难以维系。 后来在香港所有认识的人,要么有求于他,要么他有所求。像一条大鱼吃小鱼的食物链,对上位者逢迎,对下位者鄙夷。 他察觉自己内心深处在这样的关系网里日益乖戾、暴躁,像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一直尝试努力地隐藏不想被小猫儿发现,可如今那些不可见人的妒忌、痛苦、贪欲,在此刻突然破溃,展现在李狸面前露出冰山一角。 他很害怕吓到她。 谭移的喉结动了动,低了声逃避道:“对不起,我今天有一点……你早点休息,猫儿。” “生日快乐。” —— 电话被挂断,李狸有些难过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 她想这并不是谭移的错,他这些年心思太重,又屡屡受挫,这种情况任谁都会觉得难过。 尤其谭叔叔现在出来,对他也并不好。 她自我安慰地想。 自己就在这坐一坐。 等一个小时好了。 等谭移平静些,她再打电话解释一下。 走廊的门在背后被拉开,李舟渡声音冷冷地说:“起来。” 她回过头,看到李舟渡的脸,倔着性子不肯动。 他的步子晃到李狸的面前,垂眸看着她丧眉搭眼的颓样,轻嗤说:“你就这点出息。李狸。” “平日里跟我顶的厉害,过个生日看外人的冷脸还甘之如饴。” 李狸回口道:“谭移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李舟渡拿食指抵住她的额头,怒其不争地说,“一家子都聪明,怎么养出你这个傻子?” ----------------------- 作者有话说:还是按照我自己想法写啦,大家按团宠文看就好。 反正小猫全都要[抱抱] 第24章 李狸本来跟谭移闹矛盾就…… 李狸本来跟谭移闹矛盾就很沮丧, 再被李舟渡这么一凶,连平日里跟他对呛的底气都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 李舟渡的手指还抵在李狸的额头上,看着她大眼睛含着水, 一点点慢慢往外润,真是不晓得多委屈。 他心里生气又莫可奈何,蹲下身在小猫儿面前,同她道歉:“对不起, 哥哥不该说你。今天过生日不生气。” 李狸别过头,也不说话。 正巧这时,文曦给李舟渡打电话, 喊他把妹妹带出来,外头在送客了。 “好了,别赖皮。”他揉了揉李狸的短发,搭着她的手腕,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 周一一早上班, 李狸就闷着气,坐在办公室里写辞呈。 她在网上找了个模板,删删改改了一番,一气发给了谢宗舫,顺便抄送了谭谡。 中午跟游畅吃午饭的时候,李狸食之无味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用非常语重心长地口气嘱咐她道:“你以后自己在言契好好的, 实在干不下去了可以找我。” 游畅一脑袋问号,说:“你要离职啊, 谢总不是对你很好吗?” 李狸戳着面,说家里不高兴她来,男朋友也不高兴她来, 要么就算了吧。 游畅问,那你自己高不高兴呢? 李狸用筷子抵着腮,想了想,她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在言契久干,就是盘算着进来搭线找到谭诲明,虽然这一年也没什么进展,但是有人罩着,过得还是很舒服的。 但是现在谭移不喜欢,那继续就不值当了。 游畅也被她的低沉搞得有点难过,握着李狸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那等你回头路过国金这边,随时找我吃饭。” 李狸说好。 两人聊天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是谭谡的。 他说:“李小猫,吃完上楼。” 李狸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称呼,一头雾水地看了眼手机以为他被夺舍了,又想谭谡大概是要谈离职的事,便应声说:“好的。” 她上了三十二楼,看到总经办办公室里躲着她的目光心虚不已的缪知,高傲地冷哼一声,推开了内里谭谡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跟人电话,抬手示意李狸稍等。 她又出去问陈雅要了杯咖啡,端在手里,折回来坐在谭谡对面,摸了一份他的英文财经杂志跷着二郎腿假模假样地翻得哗哗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谭谡不管她放肆的小动作,挂了电话,从抽屉里递来一张信封。 “生日礼物,那天没给你。” 那天李狸出来送客的时候,谭谡已经跟谢宗舫走了,她私下跟文曦吐槽谭谡这么有钱竟然空手上门、白吃白喝被伯母敲了一记脑袋。 没想到还是有后续的,原来是自己冤枉他了。 李狸一摸信封里硬硬的薄片,好奇说:“是支票啊?这么大手笔。” 然后从里面拆出一看,是一封现代艺术展的邀请函。 “在g市啊?”她说。 谭谡问:“公费休假,包机酒的,去不去?” 李狸下意识说:“不用上班,我肯定去。” 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辞职了,没什么底气地问:“我早上发的邮件您看到了吗?” 谭谡点头:“辞职不是还有一个月的交接期?你不去看,就在这儿坐办公室。” 第30章 李狸大大方方地翻了个白眼,笑纳了那封邀请函,说:“那傻子才不去呢。” 周三的时候,她拿着行李到了机场,才知道自己跟谭谡陈雅是一班飞机,他们去g市是有公务处理。 李狸心生疑窦,想着难不成他真是像谭移怀疑的那样对自己图谋不轨? 但是根据她坐飞机的全程偷偷摸摸的观测来看,谭谡坐在前排没有瞥过来一眼,她就想应该是不会。 飞机落地g市,李狸就被放养了。 谭谡和他的助理们忙得不见踪影,李狸就只有自己在各个景点逛来逛去,打卡买东西。 其实g市离香港很近了,她的港澳通行证也从家里偷摸带了出来。但是李狸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见谭移。 虽然后来两个人通了电话,说清,谭移也道歉了。 但要是让他这个大醋坛子知道,自己这次又是托谭谡才能出来,说不定又是要争吵。 她也是有点怕了,烦恼地想,这就是自己太受欢迎的错么! 艺术展开展那天,陈雅来敲她的门,楼下有车来接,她下去一看车里竟然还有谭谡在等着。 李狸:!!! 有了上次在香港的经验,她其实挺不愿意跟谭谡一起的逛展,因为他只晓得刷卡买单的样子实在太扫兴了。 但是谭谡这次表现比之前在香港那时候好很多,起码安安静静地跟在李狸的身后看展,听着她嘚吧嘚吧地吹嘘不停: 这幅画的作者在自己的母校进修过,所以约等于自己以后也会有参展的资格; 这个书法家的墨宝李浚川也有收藏,市价私下里一尺不到一万其实挺便宜的; 这幅工笔她就不怎么喜欢了,炫技太过就匠气太多。 谭谡全程没怎么说话,只在当中问了句:“有没有什么看中的?我送你,算生日礼物。” 果然还是改不了的商人本色,李狸服气了,她感觉自己完全是对牛弹琴、白说一通。 “没有!” 两人逛完一圈走了一个多小时,李狸跑到一旁的咖啡馆点了杯喝的。 咖啡馆的店主散养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很干净,白白胖胖的,李狸坐下等餐的时候,猫就跳到了她的腿上。 李狸伸手顺着它的毛,听着它快活的呼噜噜的声音,就有点想粟米了。 哎,情侣吵架,宠物总是无辜的。 要么一会儿让谭移给她拍个视频好了。 谭谡打断她的思绪,出声问:“家里人为什么叫你小猫儿?” 李狸心不在焉地道:“因为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怕名字大了养不活。” “嗯。”他说。 李狸拿上了咖啡,坐上了谭谡的车,原本以为要回酒店,结果并不是。 “咱们这是去哪?”她看着陌生的道路和渐渐远离的地标性建筑,问,“是去吃好吃的?” 谭谡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突然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听着里面的内容,凝了眉,往前探身,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跟着车。 “下个路口调头回酒店。”他对司机道。 “怎么了?”李狸懵懵懂懂地问谭谡。 谭谡的目光无声地审视她。 半个小时后,车回到酒店楼下,李狸被等候的陈雅领上了楼。 谭谡在车里等了一会儿,那辆刚刚一直跟在身后的黑车并没有开进来。 —— 李狸本来打算晚上叫外卖吃,在房间躺尸时,突然接到了一通来电。 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换上了裙子和鞋,急急忙忙地下楼。 谭从胥派来的车就等在楼下的旋转门前。 她开门上车,被带到附近的餐厅,进了包厢,看到好些年没见的谭叔叔。 谭从胥穿着衬衫西裤,坐在那里看来比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上多了些皱纹,显出年纪又看来温和了些。 她对谭从胥说:“我应该早去拜访您的,没想还要您约我。” 谭从胥笑着喊她落坐:“我这段时间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忙不停,这些虚礼本也不打紧。” 他喊服务员上菜,跟李狸闲话,问了家里长辈是否安好,又说:“你跟谭移吵架了?” 李狸有些赧然:“没有的,谭叔叔。” 谭从胥笑眯眯道:“你也别帮那小子打圆场。他这几年也是被放得无法无天。叔叔回去就帮你骂他。” 李狸想着他那不留情面的一巴掌,忙说真的没有,谭移对我很好的。 谭从胥“哦”了一声,说:“我听谭移说,你现在在言契上班?” “嗯。”她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没有说自己要离职的事。 “你领导是谁,我看看还认不认识?” 李狸说是战略发展部的谢总,谢宗舫。 “那倒是个正派人,”谭从胥对其人评价不错,“我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市场部经理。不过平日里不站队,也不搞什么裙带,能力很强。” 李狸慢吞吞地吃着菜,想着自己现在好像就是污名了谢宗舫的那个裙带。 “我大约也知道,谭移是为工作的事,跟你闹了矛盾。” 谭从胥说:“就叔叔的观点来看,他就远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格局大。他与谭谡再不和,又怎么样?总归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谭。他不该为你在言契工作而迁怒。” 李狸眨眨眼睛,听着他继续道:“谭移就是自己得来的一切太简单。他不懂你在外的辛苦。其实在公司做事要里面对上级、同事,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但一个人没有付出,怎么会有回报,是不是?” 他拿着餐巾揩着唇,慢条斯理地劝:“我回去也一定要再跟谭移谈一谈。这种不正确的、狭隘的思想一定要纠正过来。” 谭从胥的话,简直是贴着李狸的心坎说的。 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之前付出也算渐有成效的,只是最近为谭移的不理解才是让步,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又格外嘱咐道:“叔叔,您千万别骂他。” 谭从胥调侃地道:“那小子有你这么贴心的女朋友,不知道还在作什么呢?” 深夜里,谭从胥的车将李狸送回酒店,她从车上下来,挥了挥手跟他道别。 晚风撩着李狸的裙角,她脚步轻松地跑上楼梯,进了大厅,想了想,就赶紧给谭谡拨了电话。 他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很安静。 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又不想辞职了,谭谡哥哥。” ----------------------- 作者有话说:小猫儿没有上帝视角,看谁都是好人[无奈] 第25章 湿度过于饱和的南方城市…… 湿度过于饱和的南方城市, 水汽深夜弥散于高层建筑的玻璃窗外凝出雾,投映着房间内虚化的影子。 谭谡仰着头陷在深色的沙发里,对着话筒, 回着那个元气满满的声音:“是吗?” 李狸不确定地说:“是可以的吧?” 谭谡轻笑了声,说,流程没走完当然可以。本来今天预备的离职礼物也没有送出去,正好省下了。 李狸觉得他这样和和气气的难得好说话, 便捧场地问:“是让我选的画吗?” 谭谡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挂了电话,落了笑,将手机扔到床上, 起身走向了浴室。 —— 隔天,李狸收拾了东西,打算偷偷去香港见谭移和粟米,结果临时接到陈雅通知,说谭谡说她既然不离职, 那就麻烦来给自己顶个班。 陈雅要提前回s市了。 李狸被赶鸭子上架,临时给谭谡做两天的秘书。她这下真成了跑前跑后的小跟班,为他端茶倒水,打印材料,订餐选酒,送洗衣物, 真是非常无聊, 而且没有一点含金量。 就这么个岗位当时凭什么把自己刷下去了?她很不服。 不对,现在重点是! 这到底算什么带薪休假啊?呸! 李狸跟着谭谡吃了两顿饭, 很快知道他这次来g市是动用了私人关系,为辉盛牵线了一家中字头的保荐机构,约了三方会谈。 次周周一的上午, 会议室里的李狸坐在谭谡的手边,装模做样地拿着钢笔,在资料的废纸上乱涂乱画。 结果墙上的时钟转到10点钟,辉盛的明总也迟迟没有现身。 到十点一刻时,谭谡才接到一通电话。 明总在那头底气不足地说,现在与您上市对赌协议里约定的赔偿金额远高于正常水平,需要公司财务重新评估风险。 谭谡问:“您确定要现在谈这个吗?临阵反水也要认清个人的能力,错过这次机会,接下来还能不能好好走?” 第31章 对面开的是公放,他从听筒里听到谭从胥的笑声:“你也别吓唬老明了,谭谡。” “言契当时上市扩张,不自谦地说,也是我一手带过来的。整个流程谁能比我熟?” 他暗讽谭谡不过是后来摘果子的得利者,又说,“现在跟明总合作,反正都是一家人,生意谁做不是做?” 谭谡闻声的脸色不变,道:“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叔叔。” 这样临门一脚的跳票,无疑狠狠落了谭谡的脸面,但他仍旧是一张不变的扑克冰山脸,起身跟保荐机构的领导握手道歉,说下次合作。 李狸在旁悻悻地想,当时自己因为谭移不喜欢明总,还被谭谡批评了一通,现在怎样? 当初耍人当狗玩,还不是被对方逮到机会就反咬了一口? 但是当面,她肯定对领导的失败不能表现得太幸灾乐祸。 晚上预定的庆功宴撤了,他们俩就近在商务区的清吧解决晚饭。 吧台后的老板很有格调地播着舒缓的蓝调音乐,谭谡没有点餐,他坐在吧台的顶光灯下,晃着满冰的酒杯里盛着的浅色冰酒。 李狸要了一份小食,手垫着下巴趴在桌面上,玩着从其他卡座顺来的骰盅,自己跟自己比着大小。 这次比上次大,就吃口炸鸡块;比上次小,再吃根薯条。 她这么玩了一会儿,又偷偷瞥一旁一直在喝闷酒的谭谡。 想着他这个人平日里傲慢又眼高于顶,今天这样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羞辱,应该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她坐直腰背,开口安慰他说:“你也说过啊,商人逐利。明总就是这种认钱不认人的人设,今天早点发现不妥,不比日后上了贼船要好吗?” 谭谡抬起眼眸,偏头问她:“你知道他现在的下家是谁么?” 李狸翻了个白眼:“神经啊,我都多长时间没理他了。他做出这种丑事,都不敢见你,又怎么会跟我说这个?” 谭谡喝了口酒,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李狸跟他劝解说:“我爷爷说,一个人的人品见于低处,就是看他对那些失意的人怎么样。说起谭移你又要不高兴,但是那次我比你可看得更明白多了。” 谭谡说:“你这方面做得很好。” “那当然啊!”李狸骄傲道,“我家家教都是很严的。小时候跟家里阿姨顶嘴,爷爷都是会训我。” “李浦升舍得训你?”谭谡随口一问。 李狸立刻来劲了,她说:“疼是疼,训也得训的。就像我十岁那时候……” 她开始吹牛,一次次地举例论证自己自小被教育得是多么善良和平易近人,谭谡耐心听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将杯子里的酒水一干而净,抬手说了句“买单”。 他们走出清吧,叫的车还没来。 脱离了屋里的音乐和谈话声,门口一下就被衬得很安静。 谭谡站在那,微微眯着眼养神,李狸在旁偷偷斜眼看他。 她有些懊丧地想,自己今天晚上的优点实在展示太多了,万一谭谡内心失意,空虚寂寞,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她时刻谨记谭移的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谭谡、你。” 她说:“你可千万别喜欢我。” 她没喊哥哥,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是很流畅、大方、自然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谭谡睁开眼睛,看着小猫儿皱着眉,紧巴巴地看他,像是面对着什么不得不处理的烦扰。 她料想着谭谡应该会回答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会这么想? 你有病吗? 结果谭谡启唇,半晌,缓缓吐出一句:“为什么?” 李狸脑袋宕机了一下,紧跟着微微张开了嘴巴,表情如同见了鬼。 谭谡似带着醺醺酒意,垂眸看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他冷静地想,如果按照他人的设定,此刻显得更加色令智昏不可自拔,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对方又会怎么出招? 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没有预料面前的李狸乍然抬起手,用力将他狠狠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 李狸生日那天,李栀子那天并没有受邀参加。 文曦出于补偿也好,在品牌上门送新系列的秋冬装,将她喊到了家里。 李舟渡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文曦屈膝在帮李栀子扣着大衣的纽扣,身边还守着两个奢侈品店的销售。 李舟渡看着满屋的衣服,伸手翻动了两下。 文曦喊他别乱动,男人的在另一边,让他过去试几件衬衫。 李舟渡兴致缺缺,问:“小猫儿呢?” “还没起呢,”文曦道,“这次出差可是累坏了,回来睡到日上三竿。” 李舟渡看了一下摆满桌子的包,提了只白色金色交汇编织的斜纹软呢的在手里,笑了笑,问sales:“怎么没拿些粉色的来?” 李狸那些年热衷于公主的芭比粉,后来用了好些年专门去毁尸灭迹,真是给李舟渡留下不少笑料。 文曦一白他:“你就想逗小猫儿玩。她回头嫌丑,不喜欢,又要拿去卖。” “她这毛病是打不住了,”李舟渡用手指勾着包带,说,“我上去瞧瞧她。” 外头天光大亮,李狸的卧室里窗帘紧紧拉着,一点光都没有。她在被窝里睡得乱糟糟的。 李舟渡将手包扔到床上,链条“哗啦啦”的动静惊得她从床上瞬间弹坐起来。 “你干嘛呀!” 李舟渡可丝毫没有打扰别人睡觉的愧疚,他抱着怀,斜倚在门口:“吃午饭了,还不起床?” 李狸洗脸刷了牙,也懒得梳头,就这么乱蓬蓬地跟着李舟渡下了楼。 销售以为李栀子是文曦的女儿,一直夸她皮肤白、气质好,长得跟文曦很相像。 文曦笑而不语,顺着问她:“栀子这么好看,没在学校里谈个男朋友吗?” 李栀子的脸上微微发红,她说没有,一直没遇到特别合适的。 文曦调侃说,你这个年纪当说喜欢,说什么合不合适?怪老气横秋的。 李栀子的脸上愈红。 转头那边李舟渡已经从架子上自行拿着衣服,一件一件给李狸比划上了,衣服是很好看的,脸也好看,只是配上她没有打理的鸡窝头,就很灾难了。 销售在旁,似是想提醒什么也没好意思开口。 李狸就有些不高兴,她特意说:“我头发也不脏,就是洗了没吹直接睡的。” “你还有理?”李舟渡说她,“当心睡醒了面瘫。” 话这么说,他还是打量了一眼那个销售,也不是很痛快地撇下了衣服,对小猫儿说,你上去换个衣服,哥哥带你去逛街。 文曦这才分神顾过来,说:“屋里这些呢,小猫儿没看中的?” 李舟渡帮她答道:“嗯,她都不要。除了楼上那个包,其他都算了。” 兄妹俩出了门,李狸面朝打开的车窗吹着风,她从g市回来以后,就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李舟渡开着车,瞥到她圆圆的后脑勺:“还为刚刚那些人生气?” “不是。”李狸恹恹说。 “那是为什么?” 她有点难以开口,不想回答。 “我打个电话回去,让我妈把东西全退了。”李舟渡抓起手机。 李狸着急地回身,伸手将他的手机夺下来:“不是这个事儿!” “那是什么?你老实说。”李舟渡板着脸,一副我看你能闯多大祸的架势。 李狸看着李舟渡的脸,许久,才丧眉耷眼老实道:“我在g市好像做错事了。” “嗯?” 她别扭又小心地问:“咱们家要是跟言契打官司,能不能赢啊?” ----------------------- 作者有话说:[撒花]更新出来了! 第26章 李狸发誓,她那天动…… 李狸发誓, 她那天动手推人,纯粹是被谭谡的话吓到后的应激反应。 但是没想谭谡自己喝了酒,又心不在焉没注意脚下, 被她用力一推真的跌了出去。 虽然他及时往后撑在了焊接的铁制扶手,但是手腕明显用力过猛地一错,谭谡脸色就不太好了。 李狸有点吓到,小跑下了两级楼梯, 凑过去想扶他,说:“谭谡哥哥你没事吧?” 谭谡只是皱了皱眉头,说车到了, 先走吧。 第32章 李狸在车上看谭谡也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第二天清晨接到陈雅电话,说缪知的飞机刚刚落地,已经去接她的班了。 李狸问:“是不用我了吗?” 陈雅说,嗯, 昨天谭总碰到了手腕,关节错位去医院了,有些不方便的你在那帮不上忙,就先回来吧。 李狸一下就有点慌了,她查了一下,虽然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错误, 但是如果对方打定主意要追究的话, 还是挺麻烦的。 她在李舟渡面前灰溜溜地说,自己也没想谭谡那么脆皮, 碰一下就坏了,说不定他本身就缺少锻炼,很缺钙吧? 李舟渡抓了重点问:“你为什么推他?” 李狸就有些不好开口, 因为谭谡本身也没说什么,就问了句“为什么不能喜欢你”,怎么都称不上实质性的骚扰。 而且这话对李舟渡说也太羞耻了。 她自觉理亏,憋出一句:“我一直不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舟渡也不知信没信,故意唬着脸说:“哦,那完了。纯粹挟私报复,推人导致轻微伤,要行政拘留的。你真的要成家里第一位法制咖了,李狸。” 李狸:qaq。 这下她逛街腿下没了力气,饭也吃不香了,拖沓着脚步慢得像要上刑场。 李舟渡要被她没出息的样子笑死,说:“就这点事,值当你回来茶饭不思?” 回去的路上,李舟渡给谭谡打了个电话,获悉他已经回了s市,便约了个就近的时间上门去拜访。 那天清晨,谭家的别墅外来了车,文曦先下,打头阵提着汤煲,后头是李狸和李舟渡拿着满满的礼物,一行三人登门给他道歉。 谭谡没想她家里来了这样大的阵仗,招呼他们落座,又叫家里阿姨上了茶水。 谭谡在家穿着轻便的t恤,手上缠着黑色固定带,像厚重的露指户外手套。 文曦看着心底愧疚,给他道歉,说小猫儿不懂事闯了大祸,做事没轻没重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谭谡扫了一眼在伯母后面缩着的老实人李狸,很客气地说没事,过几周就能拆了固定,让他们家里人也不用放在心上。 文曦打开自己煲的汤,邀谭谡尝一点:“这是昨天带了些中药材坐在火上熬的,炖了一整夜,你先尝尝好不好?好的话,阿姨再给你送。” 谭谡不好推辞长辈好意,用那只好的手握住了尚且温热的瓷盅。 李舟渡在屋内转着看墙上的陈设,挂在大厅南面的是一幅国画的锦绣山河图,这还是李狸跟他去香港的时候签单买的。 文曦也一眼就瞧出那是谁的手笔,她问谭谡:“齐溪知道你受伤的事了吗?” 谭谡皱着眉勉强将汤一干而净,放回桌上:“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值当让长辈忧心。” 文曦也不好越俎代庖说太多:“你母亲是很挂念你的,谭谡。有时候彼此有个机会,能亲近一下是很好的。” 李狸在旁就这么吃了个大瓜,出门的时候,她问伯母:“您认识谭谡的妈妈啊?” “要喊谭谡哥哥,”文曦纠正她,又说,“认识啊,你也见过的。” “去年我生日办酒,还特意喊你和舟渡过去打了个招呼。记不记得?” 李狸已经没有印象了,她问李舟渡说:“你是不是一直认识谭谡妈妈的?” 李舟渡边走边看手机,根本懒得开口,李狸才知道他竟然瞒了这样大的事。 她这会儿危机解除,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跳着伸手去够李舟渡的脖子,将他往下带:“你竟然这都不告诉我!” 李舟渡配合地低着些头,玩笑说:“喂!你再用点力,我的骨头也要断了啊。” ———— 花园树荫繁盛,挡不住烈阳透过玻璃晒进来的热气,谭谡站在楼上看着下面打打闹闹的背影,低头,用缠着固定带的右手夹住了一支烟。 “啪嚓。”焰火卷上烟丝,光圈缓缓后退燃烧起来。 从谭从胥出狱以来,自己身边的消息走得越来越快。整个集团太大,他拦不住每个早年受过谭从胥恩惠蛰伏的旧属。 所有的野心家都再明白不过,只有打乱了现有规则,才能获得资源重新分配的机会。就像自己当年上位,在集团里大换血那样。 他不清楚这些泄露的信息中有几分李狸的手笔,但是谭移需要的,她必定是会自愿地去做。 与其放任她在公司上蹿下跳地打探窥视,倒不如放在明面上看着。 李狸重返岗位的清晨,谭谡一早到战略发展部开会。 他搭在会议桌上的右手异样惹眼,李狸非常心虚,难得规矩地坐了两个小时,低着头不知在自己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什么东西。 谢宗舫这次汇报内容是根据上半年的实际达成情况,进行各业务线的绩效评定动态调整。 跟李狸关系不大,她也没有认真听。 会议结束时,谭谡突然开口,越过会议室的人群,对她说:“李狸,你过来。” 她一头问号,顶着旁人或讶异或探究的眼神,紧紧跟上了谭谡。 他的办公室,李狸也是走得愈发轻车熟路了。 她进屋替谭谡带上了门,他用左手指了角落里的酒柜:“挑一支,适合中青年女性的。我记得你之前说,懂红酒的?” “我当然懂啊,”李狸说,“外面有什么好东西,我家的肯定都是一手货源。” 李浦升从九十年代做国际航线,但凡是船落脚的地方都会有顶好的舶来品捎回来,谭诲明那时贪嘴好酒,来家里蹭过爷爷不少次,不然你以为他俩怎么那么亲的? 谭谡说是吗? 李狸漫不经心道:“你以后要什么开口就好,我都可以给你找。” 她在酒柜里翻了一圈,终于从当中挑出一支白葡萄酒:“这个可以,我喝过,有苹果和柑橘香,还有很淡的奶味。入口绵柔、酸度好。最重要是价格贵,招待客人有格调。” 谭谡点头说可以:“晚上有外国客户带了夫人来,你陪我去一趟。” “啊?”李狸一听是饭局就不感兴趣了,她磨磨唧唧地抗拒道,“干嘛要我去啊。” 谭谡挑眉:“当然是需要你陪客人聊天社交,难道你要我一个伤员喝酒?” 李狸被拿捏了短处,气焰短下去,说了句好吧。 谭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出去吧。” 李狸觉得他真是太没眼光,果然臭直男只能认出大红和大绿,根本不知道伪素颜妆是有多难画吧? 她回到楼下,忿忿用卸妆水将脸清了个干干净净,下班的时候就故意顶着夹得巨翘的假睫毛和大红的嘴唇到了地下,自觉妖调地上了谭谡的车。 谭谡单手滑着平板电脑,不经意地回头,就看到她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您说的是这样吗?谭谡哥哥。” 他的表情没有波动,很平常地说了句:“不错。” 谭谡在酒店包厢等到客人,很快与对方用流利的法语交流起来,李狸是如听天书,一句不懂的。 万幸客户那位过于年轻的夫人会一些英语,跟李狸两人交流聊天没有任何问题。 饭局中,那位夫人问李狸,你是在跟那位绅士约会吗?谭先生一直在让侍应帮你添酒加菜,他看来非常关照和体贴你。 李狸坚定地否决,说自己只是他未来的“sister in law”。 夫人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样子。 李狸酒量不错,跟对方品酒喝得很嗨,毕竟是十几岁就会偷偷喝爷爷藏酒的人,几杯的量下去不至于醉。 但她喝完脑神经兴奋,兴致太高,送完客人,等车的时候就一直在谭谡背后哼歌,又凑上来讨巧地问:“我把你的客户哄得还不错吧?” 谭谡从灯光下看李狸,她的嘴唇早露出裸色,假睫毛有些掉了,睫毛膏也晕了,印在眼皮上,看着脏脏的。 上了车,李狸又扒在前排座椅的中央,嚷嚷着让司机播伴奏,谭谡忍无可忍从格子里抽了湿巾,用左手拿着,想将她的假睫毛给揭下来。 却被李狸一手挥开。 她拿手戳着谭谡的胳膊,虎头虎脑地警告道:“你可给我老实点啊,谭谡,你还有第三条胳膊能用吗?” 她得意忘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司机还在前排,谭谡脸色不变,他说:“是你妆花了,很丑。” 李狸立即敏感地拿出手机,用镜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下一秒赶紧从他手里抽出湿巾,左蹭蹭右擦擦。 “我就知道,每次跟你就没好事。”她简直要气死了。 谭谡靠回座位上欣赏着她的窘态,懒散地说了句:“彼此彼此。” ----------------------- 作者有话说:后1700字重写,下一更我尽快 第33章 第27章 转过几天那位法国绅士带…… 转过几天那位法国绅士带着妻子来公司访问, 李狸又被谭谡喊过去作陪。 她卸了浓妆,伴在女人的身边听同事讲解,她突然委婉地道:“这个妆容更适合你, ashely。” 李狸尴尬得脸都僵了。 谭谡似也是听到她们的谈话,偏过头来看她今天的妆,调侃地笑了下。 你笑个屁啊!还不是你?她在内心把那个害人的坑货骂了一百遍。 从这之后,谭谡似乎很喜欢带她出席各种饭局还有会议。 李狸实在是个很拿得出手的女伴, 各种场合都能迅速融入应对自如。 又因最近两人频繁地同进同出,公司内突然传出一些隐晦的风言风语,之前大家都知道李狸是谢宗舫的人, 现在看又很有可能不止于此了。 这些话没有传进当事人的耳朵里,但她慢慢察觉,谭谡似乎是有些表演型人格。 他毫无保留地在外人面前展示对自己的绅士与维护,会在她突破合适的酒量前及时叫停,也会跟人调侃她不喜欢吃青菜的小癖好。 但是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 他就开始闭目养或者专心工作,一副懒得搭理闲人的样子。 李狸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好像在被谭谡拿着当枪使,但是又不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只觉得他心机深沉,茶艺高超。 又一天下午,李狸在看剧摸鱼的时候,接到谭谡的电话, 让她去楼下买杯冰美式, 二十分钟后送到楼上来。 李狸很不爽地问:“你的秘书呢?” 谭谡答:“他们有自己的事做。你不方便?最近谢宗舫在让你忙什么?” 他这么说起又像临时要李狸述职,她不甘不愿地说:“去去去, 我现在去。” 被迫走出清凉的办公室,顶着大太阳跑到楼下咖啡店排队点餐真的是一件很烦人的事。 她臭着脸,非常不高兴地想, 谭谡到底什么时候拆固定,他到底要靠那只手支使自己到什么时候去? 谢宗舫呢?这个没用的长辈为什么放任谭谡使唤自己的下属当私人秘书啊! 她正在思考反制谭谡的一百种方式,突然身后的手掌抬起,捏了捏她的肩膀。 李狸惊讶地回头,对方戴着鸭舌帽和宽大口罩,只在两者中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啊! 她小小地惊喜了一下,但是立即转头过去,没敢发出声音。 李狸装模作样地从前台拿上了咖啡,跟谭移坐在背靠背的位置,两个人搞得像特工接头。 他在微信上说,自己是跟朋友的船,从s市的口岸临时登陆,过来看看她,稍晚些就要走了。 李狸发消息说:[你等我上去送个咖啡,马上下来。] 结果她上楼去,又说一时半会下不来,让谭移找个地方等她。 李狸到下班前半小时才匆匆忙忙地赶来,直入主题地在谭移嘴上啵啵了两口,扔下手机去了洗手间。 李狸的手机没有息屏,他们之间秘密共享,谭移输入了她常用的密码翻了一下她的微信,看到挂在很前排的她和谭谡的对话。 他们是加上微信也就一两个月,期间对话寥寥,语音通话倒是每天会有一到两次。 近来比较长的一段聊天是今天上午,起因是谭谡在会议室里捡到李狸落下的本子。 她看起来每次会议都在勤勤恳恳地记录,实际上头只偶尔鬼打墙地记上两句不知所谓的“前两个季度销售达成率only 34%”、“人员支出占比调整→”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剩下本子的边边角角都是她乱七八糟创作的简笔画。 有各种类型的猫、狗,还有中性笔、本子这类的静物。 其中一页,是画的谭谡,漫画画风的他梳着夸张又拉风的发型坐在人群中间,跷着腿还扶着墨镜,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样子。 谭谡想,她这个表达能力,其实挺适合去做个漫画家。 他将那一页撕下来,用钢笔在空白处写着:开会摸鱼,扣工资三千。 李狸回到办公室发现本子丢了,跑回会议室里找到,随手翻开夹着笔的那一页,看到谭谡留下的字后简直天都塌了。 她不可置信地在微信上问谭谡:[是你写的吗?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知道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我加个油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吗?] [还有吃饭、置装、化妆品,我每个月完全是在倒贴钱上班!] [没有人性的资本家早晚会沦为人民的奴隶。] 谭谡回应她怨念的方式,是回拍了那张漫画:[你说的资本家是这个人吗,李小姐?] 李狸:[……] 李狸的笔触,谭移最熟悉不过,高中的小猫儿就总是背着画板到处速写。 谭移大部分时候就陪在身边,给她削削铅笔,递递奶茶,做些杂活。 他有次等得无聊,倒坐在椅子上趴在靠背上,可怜巴巴地说:“你给我也画一幅吧,猫儿。我给你做模特。” 李狸那时傲娇得很,坚决不松口,说他长得棱角不够分明啦,显不出她的神乎其技的画技。 谭移越得不到,越想要,开口磨着她:“哪怕就画两笔,凑个型出来也可以。” 李狸嫌弃地说:“你走开啦,谭移。你挡到我的光了!” 直到后来,到他十七岁的生日,李狸送的礼物就是一张速写。 画在16k的纸上,是在他在陪自己画画的时候,脸上盖着帽子窝在沙发上睡着的画面。 谭移没收到过比这更好的礼物。 他感动到眼睛热,抱着女朋友的脸狠狠亲了两口。回去规规整整地裱了起来,去香港的时候还特意压在箱子的底部随自己漂洋过海。 他打开那幅属于谭谡的简笔画看了很久,原来那些自以为的特别和独一无二,现在都在慢慢被他人剥夺。 李狸从洗手间出来,被等在门口的谭移抱在怀里。 他低头凝视她,认真地问:想我了吗? 她在新加坡读书的时候没有家里的管束,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很多。他也曾经翘了整月的课留在她的房子里,两人同起同卧。 谭移现在还经常想起那段时光,早起送李狸去学校读书,他回来路过商店买一些酸奶水果,在屋子打游戏,然后给花浇水。后来那些被他精心养护过的植物在她毕业后,又寄到了谭移的公寓。 连带泥土、肥料,为了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运费折出去几百新币。 谭移的脸在眼前很近,两个人呼吸的交缠,李狸讨好地舔他的唇。 说想想想,我早就想你了。 在这个吻更加深入的时候,李狸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bug:谭谡的手是好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写字的!她可不信谭谡左手也能这么厉害! 她睁开眼睛,斜眼悄悄瞥了一眼被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思量着一定要拆穿这个心机男。 谭移发现了她的走神,紧紧捧住李狸的脸,问她。 “你现在在想什么,猫儿?” 谭移的每个朋友都知道,他在内地有个很厉害的女友,不光家世好人漂亮,更加家教严格,要求他在外必须守身如玉。 很多熟人都晓得他的规矩,不会明知故犯,但想借着这种冒犯和挑衅踩着他立威的也有。 曾经有个浪荡子搂着两个女人上船,临了死活要塞一个给谭移今晚笑纳,非得破了他的先例不可。 谭移拒绝到后来也烦,便说:“您这就没意思了。” 对方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挑衅地问:“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谭移当时没有撕破脸,很淡定地说你就当我不是吧。 深夜关了船上的监控,戴喆刷卡开房间,带人进去把尚在睡眠中男女蒙眼捂嘴。 谭移站在走廊里,看着光线昏昏沉沉,听着屋里发不出来的闷哼。 那时心里沉静,没有此刻恐慌寂寞。 他如鲠在喉,开始觉得这一切并不值得,似乎这段引以为傲的感情也非时间和距离不可战胜的。 谭从胥连着打了谭移两天的电话都没有接通。上门的时候,谭移还歪在沙发上打游戏,任粟米踩在他的胸口。 谭从胥看着他满脸胡茬,神情颓废,踩扁他落在地上的易拉罐,居高临下地问;“你在想些什么?” 谭移麻木地操作着手柄:“我也不知道还需要我想些什么。” “我父亲为去港交所大堂敲响金锣奔忙,我女朋友在s市陪伴我的大哥。这个世界运转得很好,还需要我做什么?” 第34章 谭从胥听出他的不满:“原来是为了言契的那些传言。” “不管是不是传言,谭谡他首先是个男人。他怎么能?” “这重要吗?”谭从胥随便地一句问倒他。 “黄金不会因为多次交易就贬值,李狸也再怎么样都是李狸。” 她所代表的财富、背景和人脉,不会因为她的感情经历有任何逊色。 哪怕她跟你恋爱多年、又哪怕她经历过再多的人,一旦婚事被摆在台面上就永远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去争夺。 “你看你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拿什么去跟别人争?凭着之前那些年小孩子过家家的情谊?” 谭从胥说:“别太可笑了。” ----------------------- 作者有话说:更新出来了[可怜]26章重写了后半部分哦 第28章 九月金秋又是食蟹的…… 九月金秋又是食蟹的季节。汪卓康去年那三十篓的蟹讨了文曦的喜欢, 今年又是一上季就着家里人送了过来。 李舟渡一早起床下楼,低头打着领带,听着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动静, 问:“那头在忙什么呢?” 文曦查着家里的账目,又点算要给哪些人家分蟹,随口说:“是小猫儿在下厨。” “她?” 李舟渡不知道李狸又在搞什么鬼,整理着衬衫衣袖走去看, 发现她与其说在下厨,不如说是在指挥。 李狸戴着围裙,还捂着口罩, 一大早就折腾着厨师做什么大分量的重油、爆辣的口味,她自己则看着面前的一锅白粥,偶尔用木勺探下去搅一搅。 他问:“什么时候吃早饭?” 李狸抬眼看他,奇也怪哉地闷声道:“餐厅不是都有?面包、包子、豆浆。” “这些呢?” “这些不是给你吃的。”她护着食,一副你好碍事的样子。 李舟渡不服, 还想说粥他怎么不能喝? 转眼就见李狸往白粥的锅里扔了切得碎到分不出来的姜和蒜,又倒进了大量的胡椒和盐,像邪恶巫婆调制毒药的那样搅了搅。 然后握着木杓柄抬起来,自己拉下口罩,小小尝了一口,被蒜味恶心得差点yue出来。 李舟渡转身就走了。 周天的中午, 谭谡跟几个主要业务线的领导在公司开会, 确认各支线绩效达成情况和目标设定的动态调整。 大约到十二点钟,会议暂停, 楼下餐厅送来午饭。 李狸这时就跟在陈雅后头,提着自己备好的饭菜来上门照顾伤员。 吕岱瞥向谭谡眼前独一无二的精致饭盒,面露调侃。 而李狸无比体贴地替“右手不便”的谭谡揭开, 里面只有两道菜,一道是虾黄满满皮壳硬得像刀子的椒盐皮皮虾,另一道是洒着小米辣红彤彤的香辣蟹,只配了零星的木耳和黄瓜条做配菜。 她提起手上一只白色塑料袋,装的餐后水果是硬到能当地雷用的大山竹。 砸在餐桌上发出很沉的一声。 吕岱刚打开自己的盒饭,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谭谡轻飘飘地抬眼,问:“这是来给我磨牙口来了?” 李狸施施然道:“开玩笑的,谭谡哥哥。您的手那么不、方、便,当然不能吃这么硬的东西,这些是给其他领导吃的。” 她将那两盒菜无所谓地直接推出去,再摆出自己的保温杯:“这个粥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陈雅给拿了只干净的空碗,李狸倒得满满的,递到谭谡的眼前。 见他拿了勺子,舀了粥。 喝到嘴里的第一口,顿了一下。 “味道还可以吧?”李狸故意问。 谭谡永远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还不错。” 李狸就坐在他的身边,手捧着脸,盯着谭谡把那份粥喝到底。 他良久放下勺子,问她:“满意了?” 李狸点头说:“挺好的。” “所以谭谡哥哥,有些小便宜可见占不得是不是?” 谭谡被她气笑,戏精上身,用左手揉了揉李狸的短发,贴近她的脸说:“你这么用心招待我,里头意义当然不止是一碗粥。” 李狸的表情拉下来。 整蛊一个冰山脸根本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可言。 李狸从公司离开,烦气地打了通电话给房萱,要去找她有点事儿。 这会儿饭点,店内客人不多。房萱新招的小女孩是个在校的兼职,她穿着板板正正的工作服,说老板在屋里打电话呢。 老板。 李狸觉得这个称呼真拉风。 她说了句谢啦,往房萱的休息室去,大厅里的空调开得很低,走廊尽头的房门没关,传出房萱在同人争执:“我短你什么钱?” “哪怕法庭这个钱我也不会给。别开玩笑!” “你来!你敢来我就报警!谁怕谁?” 李狸听着她泼辣的声音,等里头电话挂了,才敲了敲门。 房萱灭了手上的烟头,跷着腿坐在沙发上回消息,喊她坐。 房萱新烫的大波浪卷的发型看来很有风情,脚上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细跟好像能拔下来做凶器。 李狸自行从她的冰箱里拿了水,问:“跟小明星分了?” “谁?哦,他。”房萱有些走神,说都不算分,只是最近不怎么联系了,可能明天来个电话,也可能已经删好友了,正常得很。 李狸又问:“那你俩现在是有经济纠纷?” “不是他,”房萱说,“没所谓的人。” 李狸见她不愿谈,也不追问了,只说:“那你有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房萱闻言高兴地撇下手机来抱她的胳膊蹭来蹭去,说:“还是小宝贝对我好。你刚刚说让我帮什么忙?” “我伯母要找只包送人,我发给你看看。要全新或者九九新,刚出专柜的那种。” 李狸发来款式图,后头带着转账金额。 房萱打眼一看就说:“二手市场价要不了这么多钱。” “她预算就是这些,多出来的你就拿着。” 房萱评估了一下说:“得找个把星期。” 李狸点头:“行,你有信给我消息。” —— 前期有谭谡在背后布局,辉盛上市材料早准备得七七八八,如今在谭从胥门下转从港股上市,整个流程更是非常顺利。 谭从胥估算,快则四个月,短则九个月就基本可以完成ipo。 明总被他们父子一直留在香港,花天酒地、不知朝夕,偶尔去澳门摸上几手牌局,整日伴着香车美女出行,泡在销金窟里快活似神仙。 但是他也是在接触后慢慢察觉,谭从胥与表面的斯文守礼不同。他实则是一个野心极其旺盛的男人,如果说谭谡是循规蹈矩的学院派,那谭从胥则极其迷信钱、权、色的力量。 万物都只是他向上攀爬,回归顶峰的阶梯,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中间的路怎么走都无所谓。 他毫不避讳自己入狱的前因,说我不过一个财务总监,拿着每年百万的固定薪酬,不是上头授意,我吃饱了撑的去造假? 他只怪自己太蠢,老头子又太狠,为了自己的一生的名誉,将亲儿子扔出去当替罪羊,便宜了谭谡上位。 这些不公,他迟早都是要讨回来的。 在那之前,明总还不知他与言契私下抱有这样大的仇怨。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与虎谋皮。侄子和叔叔,一个是二十出头就开始执掌大权的豺狼、一个是天命之年一心翻盘的虎豹,他一无所知夹在当中,恐怕不能善了。 谭从胥或许从他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表现发现端倪,在他尿遁躲进洗手间后,跟在后头抽走了明总的手机。 他当着旁人,玩笑地用黑色的砖头拍明总煞白的脸:“怎么,深更半夜害怕老婆查岗啊?” “已经劈过一次腿的人,可踏不上两只船了哦。” —— 李狸送粥的原意,是警告谭谡晓得你没大事,以后别再装病使唤我。 但是这个举动,却无意给当前司内已经愈演愈烈的流言添了把火。 当事人浑然不觉地正常上班,直到在办公室里接到外送的电话。 花店店员送来了数十束大大小小的鲜花,每一束的便签上都写着。 [to ashely:love u.-brio] 她还是一个喜欢惊喜又有点虚荣的小女孩,看到谭移的礼物一边嫌难以处理,一边又非常高兴地找几个同事帮忙抱进了屋里,能插的又拿花瓶插上。 她忙活了好一会儿,摆弄着桌上玫瑰的花瓣和枝叶跟谭移煲电话粥,撒娇说:“不年不节地你为什么送花给我啊?” 谭移在那头笑:“因为女朋友漂亮,所以要多多送花。” 第35章 李狸真是被他甜蜜的语气哄得脸红到爆炸。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下午的时候李狸被游畅私聊,对方直接上来就问:[谭总给你送花了呀?] [哈?] 李狸说,[什么鬼,我男朋友送的啊?] 游畅说:[sorry,因为别人最近在传你和谭总的绯闻哎……还以为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和谭谡的绯闻?] 她大怒:[肯定不是啊!老男人竟然占我便宜!] 游畅悄摸摸地想,谭总还没到三十,腰细腿长衣架子,在公司里还很有人气的,传个绯闻倒不至于是占你的便宜吧。 但是李狸已经气炸了,她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传开,肯定跟谭谡最近频繁的绿茶表现扯不开关系。 尤其现在竟然顶替谭移送花的名义,简直罪加一等! 她把跟游畅的聊天截图,抹去对面的头像和昵称,非常冷酷地给谭谡发微信说: [您也不希望有这种把您和谭移弄错的误会继续发生吧?] 谭谡在会上,抬起手机,看完随手发了一个:[ok]。 第二天李狸进办公室的时候,昨天辛苦打理的鲜花已经全部被保洁打扫干净。 她一头雾水,没来得及找保洁问清情况,紧跟着总经办发布一条最新规章。 [为保障集团合规管理,禁止言契员工收受外部人员赠送任何价值或形式的礼品、礼金。 违规举报路径如下。] 李狸: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 作者有话说:[爆哭]更出来了 第29章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李狸……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 李狸排在来访登记的队伍中,在前台签收了大束的花。 她扯掉了上头的便签,顺手塞进口袋, 艰难地捧着花束,手机偏头夹在肩膀上一边电话,一边跟在人群后挤进电梯。 她对着那头说:“你不要再送东西啦,谭移。送花的外卖现在前台不让上楼, 连我放在办公室里的,保洁隔天都处理掉了。” “是吗?”谭移说。 李狸不忿言之凿凿道:“我看言契迟早是要在谭谡手上黄了摊了。到底是什么领导会这么变态和无聊,制定这些没用的规则的啊?” 她触发了关键词, 电梯里的其他人为这一句胆大包天的发言微微侧目。 李狸浑然未觉,只听到谭移又说一句:“是吗?” —— 国庆双节,李狸随家人回了一趟暨溪。 月余前,家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病故,文曦当时从s市回了东西, 如今又特意去祠堂上香拜祭。 李狸去年被供桌上生的猪头和羊头吓到,死活不愿去。 奶奶也说,那地方也是阴气得很,小猫儿是女孩,不愿去就随她。 李狸这次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棕黄色的小土狗, 是看宅的婶娘从外头抱来, 养在前院的。说平日里看家,还能吃点剩饭剩菜, 很是乖巧。 李狸虽然昵称是小猫儿,李家这些年倒还真的没有养过其他宠物。唯一一只粟米,还是她买来养在谭移那里, 只能偶尔去摸摸毛。 十月天气已经没有那么闷热,屋里没开空调,四处开着窗,垂下浓浓绿荫。 她躺在躺椅上前前后后地晃悠,用拖鞋逗地上的小狗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 谭谡这时给她电话,说法国客户那边有宴会,找她加个班,节假日有三倍工资,问她去不去? 李狸现在算个总经办的编外人员,早从缪知那连吓带骗地要到了谭谡假日的日程表,看着他满满的会议和应酬,连抽空打局游戏的时间都没有。她才不去给谭谡当苦力。 李狸翻个白眼说:“不去,谁缺你那三瓜两枣?” 谭谡并不生气,直说:“你开个价?” “去不了啊,谭谡哥哥,”她低头玩着自己粉粉嫩嫩的指甲,心不在焉说,“我在外地呢,赶不回去。” 谭谡仿佛不信,问她:“在哪儿?” 李狸故意地说:“休假,当然是要专心陪男朋友喽。” 谭谡那头顿了下,说:“你很好,李狸。” 电话被立即挂断,李狸也悻悻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想说:我肯定好得很,要你说了? 文曦去完祠堂烧香,回房洗了个澡。 她撩开帘子进来,看到在正房晃晃悠悠的李狸,这才又想起之前被她揽去的事,走过去开口问:“小猫儿,包买着没有?节后要送出去了。” 还是经文曦提醒,李狸突然想起让房萱给自己找包的事还没下文。 按说,个把周的时间早就到了。 她拨了房萱的电话,响了几次对面都没有接,顺手翻了一下房萱的朋友圈,发现她一改之前刷屏的活跃,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 李狸心生怀疑,拨到店里,来接的是上次在房萱店里见过的小女孩。 她没认出李狸的声音,很官方地说店里当前暂停营业,有需求的客户可以留下联系方式。 她非常讶异,房萱这家店开了才不到半年,这几个月来生意一直不错,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要暂停营业了? 她说:“我找下房萱。” 一分多钟后,电话那头就换了人,房萱问:“哪位?” “我啊,”李狸从椅子上坐直,问她,“你店里是不是出事了啊?” 房萱也没有瞒着,说:“我刚没看手机。店里现在乱糟糟的,我打算盘出去了,最近在找下家。” 李狸不解地问她:“你的生意不是一直很好吗?” 房萱苦笑说,自己被男人坑了钱了,一脑门子烂事,现在干不了了。 李狸雷达一响,赶紧问:“你是不是被人讹了啊?损失多少?是上次打电话的那个人吗?” 电话那头不吭声,李狸着急上火地赶紧催她:“去报警吧。要么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房萱又说不是,你别问了,就当我破财免灾。 她说,对了,之前你让我找的那只包,还没下文。能不能等店铺转出去了,我再把钱还你? 李狸说我这边没事,又不着急。 她始终不放心:“你亏空大不大?差多少我先帮你填上看看,等你后续赚回来,再给我就好。” 房萱像是一下失去了心气,她心灰意懒道:“先这样吧,我不能欠你更多了。店开不下去了,我先回去专心把研究生读完,其他再说。” 李狸自己是一个能量很足的人,她看不得身边的人消沉,尤其是房萱这个样子,很像当年的谭移。 她心里不好受。 李舟渡在外头由暨溪本地领导带着沿周边的学校、医院、养老院、工厂都转了一圈,回来屁股后头就跟上了小尾巴。 李狸扒在门框上从后面看着他洗脸,嘴里念念叨叨说这下真的要借家里律师用了。 李舟渡本就对房萱印象一般,听说她关张大吉也没表现出什么同情心。 他说:“当事人肯定比你心里有数。” “她自己不想报警追究,那就是报警也没用。你真觉得把别人的遮羞布扒得一干二净,是对她好吗?李狸。” 李狸不说话了。 李舟渡从镜子里看着她,又怀疑地问:“她没欠你的钱吧?” 李狸赶紧背过去身,东拉西扯地说:“我们俩一直卖包结的现款,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舟渡拿毛巾擦干净脸:“人情难偿,但凡扯上钱很多朋友都没得做了。你自己也当心点。” 她有时候特别不愿意听李舟渡的这些大道理,在她心里同自己有亲密的关系的朋友、恋人斤斤计较,一分一毫地算账都特别庸俗。尤其是那些争权夺利的更是大蠢猪。 有什么的日子会比清晨醒来有太阳,一日三餐有可口饭食,晚上跟再喜欢的人看场电影,夜里香香地睡个整觉更美好的呢? 文曦为她鼓掌,说小猫儿的想法特别好。 李舟渡就在旁边拆台,说那她每个月还刷什么信用卡呢? 直接用那工资到手的三瓜俩枣过吧。 自己躺在金山银山上,还好奇别人为什么不躺平过好日子?小猫儿的脑子就是这么被家里养坏的。 李狸气得拿手里的花生丢他,真的是讨厌死李舟渡的这张嘴。 李舟渡一躲,花生落地,就被捡漏的小狗欢快地叼走了。 —— 之前以为谭谡出的那条新规是为难谭移给自己送东西,结果双节过去,公司里掀起了一波举报潮。 就连游畅也战战兢兢找她说,自己早前跟着石晗对接的时候被客户送过两提很贵的茶叶。那个客户最近好像被牵扯进不当竞争调查,不知道会不会扯出自己? 第36章 李狸想,还真有人那么无聊,把这个规章当个事儿吗? 她又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是小瞧谭谡了,这个规定出来,恐怕不是他一时兴起的。 她也搞不清楚谭谡的目的,便想着替游畅打探打探。 李狸就在缪知的工位旁站着,说你们开的那个举报平台有什么好玩的八卦,我也想瞧瞧。 缪知脑门上冷汗都下来了,说:“这个……恐怕不方便吧?” “我人都认不了几个,你怕什么呢?”她言之凿凿地说。 缪知说:“这个、保密权限比较高。” 李狸拉过凳子来,说,那我报个工号,你帮我查查有事没事。没事我就走了。 她在旁边目光灼灼地守着,缪知连网页也不敢打开了。 这时候谭谡身后跟着陈雅从外头进来,他看到在李狸的威压下忍辱负重的缪知,对她说:“进来。” 李狸起身跟上谭谡,和他进了办公室。 谭谡松了松领带,喝了口桌上的水,问她:“你找缪知又想做什么?” “还不是你们那个举报平台弄的?”李狸对他横眉竖眼地说,“不大一点事儿,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谭谡神色无谓地说:“真是不大一点事儿,就不会人心惶惶。” 李狸倚在桌子上恫吓他道:“万一有人挟私报复,甚至造假呢?这种互相攻讦的大环境可不利于大家集中工作、内部团结啊。” “道理倒是很会说。”谭谡笑了笑。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抽出文件夹,扔给她一份名单:“黄色警告,橙色通报,红色严肃处理。要看什么赶紧看。” 李狸在里头翻来翻去,还真看到了游畅的名字带着黄色的标志。 李狸的眼睛冲谭谡瞟过去,说:“我帮你那么多忙,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一次?” 谭谡抬手向上,意思是随便你。 她从谭谡的桌上拿过马克笔,快手快脚地将游畅的名字和工号涂掉了。 ----------------------- 作者有话说: 隔壁青槐今天写了文案嘿嘿 第30章 普通工作日的下午,李…… 普通工作日的下午, 李狸在办公室里包着毯子吹着空调刷着剧,突然嘴馋。 她刷了一下附近的外卖,没有特别感兴趣的, 就偷偷翘班下楼,去公司两条街外的咖啡店享受一杯摩卡配甜甜圈。 冤家路窄,刚刚推门进去,李狸就看到窗边在与人聊天的谭谡。 因为公司最近的举报风波四起, 像李狸这种帮游畅求情或者自己讨饶的不在少数。 被警告的希望撤销,被通报的想要匿名,程度严重在辞退边缘的就更要拼一把。 谭谡最近就陷入这样的风波中。 李狸觉得他完全是庸人自扰, 自找麻烦,她坐在就近的桌位扫码点单,与谭谡隔得老远。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能察觉谭谡对面的穿着毛衣的中年女性情绪激动。 谭谡就永远是那副对谁没有表情的样子,很是欠揍。 然后果然没有出李狸所料, 对方突然抬手,拿着桌上的咖啡,泼了他一身。 李狸没忍住地噗嗤一笑。 湿湿黏黏的咖啡液顺着衬衫下滑,在谭谡的在衣服上浸透了一片。 他忍住火气,低头拿纸巾吸。 又从玻璃倒影里看到探头探脑的李狸,他面色不善地将人喊过来, 让她回去言契取身衣服出来。 李狸夸张地说:“哇哦, 你是要脱光光,在这边的洗手间里换吗?” 她看谭谡的眼神发冷, 咳了咳:“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晓得在附近的店里买一身?” 这附近就有李狸爱逛的牌子,她轻车熟路地领头, 进门给谭谡选了身长及膝盖的灰色毛呢大衣,内搭了一件黑色针织毛衣。 她坐在试衣间外的沙发上翻着产品图册,等谭谡收拾好出来,她捧场地说:“你这就很好看了。” “我一会儿还有会。”他皱着眉,这身太休闲不合身份。 李狸很不高兴地说:“谭谡你年纪也不大,能不能别这么老气横秋?你不喜欢就自己再选。” 她说完就气呼呼地起身出了门。 导购小姐立即捧着pos机过来,含着笑脸说:“跟女朋友逛街,还是她高兴比较重要哦。” 谭谡没再说话,低头刷卡签了单。 李狸站在侧门外等他,外头是一条栽满枫树的辅路,脚底砖石多年未修坑坑洼洼,偏有很多网红来这里取景,大肆褒扬这处有s市传统老派的格调。 谭谡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秋风刮落了漫天的树叶落在脚下。 李狸穿着卡其色的外套,拎着杏色的手袋走在前头,她突然回头,说话的时候嘴上唇彩亮亮闪闪。 李狸一边退着走,一边考问谭谡:“你到底晓不晓得什么叫格雷系?什么叫美拉德?” 谭谡没回答。 他踏着黑色的皮鞋,跟着她的步调,一步一步迈向深秋。 —— 位于酒店五十一层的粤菜餐厅,可以俯瞰整个澳门的景色。 身旁的地陪用英语熟稔地与客人聊天介绍着餐品。 谭移沉默地吃着蒜香味的炸鱼柳,走神地想小猫儿一定会很讨厌这道菜。 谭从胥发觉他的心不在焉,压着不悦,提了一杯酒。 他麻木地拿着杯子,大口喝了半杯。 一行人吃完下楼,转场去玩牌。 等车开过来的时候,谭移跟在父亲的身后,呼吸了一口外头空气,突然听闻几米外的人声有些耳熟。 他偏头望过去,看到一个妆容艳丽女人拉扯着中年的男人不许他上计程车,恨声道:“我帮你赔过了钱,这个字你今天必须签掉!” 男人的嘴里骂骂咧咧不干净,大约是觉得丢脸不快,大力地甩开她,拉上了车门。 计程车扬长而去,地陪玩笑道:“估计又是哪里的烂赌鬼,家人来申请隔离的。可惜咯,女人多漂亮。” 澳门法律有一条隔离措施,可以由本人申请,或由亲属申请本人签字,最高两年禁止进入娱乐场所。这样的情况,他们本地人看得都太多。 那个被甩下的女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似乎不知要往哪里去。 她咬着唇狠狠抹了把脸,透过人群突然看到站在前排的谭移,那一瞬间或许很长又或只是须臾。她颤抖着唇,别过脸,背身大步走出去。 房萱与谭移私交并没有那么熟。 一开始是因为饭卡事件加过谭移的微信,实则三人行中李狸是两人唯一的纽带,如今又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尴尬的场合意外碰面。 房萱在路上边走边流泪,她在房间里对着冷水冲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形容狼狈。 手机这时接到一通电话,喊她半小时后下楼。 房萱撑着面子补了妆,酒店一楼的外面有几张露天的桌椅,谭移坐在那里看着外头的街景。 房萱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镇定心神拿出了口袋里香烟衔在唇上,却没有摸到火。 谭移无声地丢过来一只火机,大红色的,写着[好运],是赌场给烟鬼赌客们添彩头用的。 房萱的手顿在那,她一点不想碰。 这时想要拉近距离,或许应该主动寒暄两句,毕竟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数年前她领着大学里的那个模特上船与李狸谭移double date。 但她开不了口,对方也没有寒暄的打算。 谭移将一张叠着的纸从桌子对面推过来,纸页被揉捏的皱皱巴巴,原本空白的地方压上了指印,还有“房玉林”三个字的签名。 房萱眼睛一热,将烟从唇间拿下,嗓子哽咽低声地说:“谢谢。” 她的潦倒与捉襟见肘此刻在对方面前袒露无疑。 谭移做完这些没有久留,这是两人都不该出现的场合。 彼此唯一的的默契,大约就是在李狸那里互相保密。 房萱达成了目的,第二天在博.彩监察协调局提交了申请,退了酒店房间,在回s市的飞机上突然掩面落了泪。 她曾经与李狸说的自家情况,有一半是真实的。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确实在s市郊区开了个酱油厂,给大牌做代加工贴牌,一家生活富裕。 后来当地土地征收,酱油厂占地面积大,赔了不少钱,还有安置房。 那时家里手头的流动资产正正经经地上过a8。 房玉林乍然大富大贵,财大气粗,抬手将女儿转进私立名校思珀,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 但是他本人并没有读过很多的书,也没有能力去驾驭突然超额的财富。 工厂被关闭,房玉林躺在看不到头的银行数字上,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大几千的利息。 第37章 他开始吃、喝、嫖,养小三,家里夫妻吵得鸡飞狗跳、不得宁日,房萱那时心烦气躁,想转出国读书由此认识了李狸和谭移。 或许她那时出国还能保住一部分财产,但她跟母亲一样,被房玉林的突然转性而蒙蔽。 实则他开始对家人笑脸相迎的背后,是他被附近的同乡勾搭着开始赌博。 初始只是在家附近的地下小赌场摸一摸麻将,一天输赢几千上万,不痛不痒。 慢慢玩到后头,手瘾越来越大,被人带去了一次澳门,便一发不可收拾。 妈妈私下给房玉林填过好多次账,也卖过房,但一直瞒着房萱一无所知。直到本科毕业,妈妈偷偷给她塞了一笔钱,喊她一定拿好,留着有用。 房萱那时不知家里资产见底,便想着用来开了家二奢店,她脑筋灵活,人脉广泛,运转得还算不错。 但是当博.彩公司追债电话打来,一瞬晴天霹雳,房玉林在外头亏空的天文数字已经是她无法想象的。 一开始也打定主意不去管他,但是当店里的电话被催债打爆,几个无业游民天天蹲在门口守着对着出入的客户虎视眈眈。 房萱就知道,光靠自己是撑不下去的。 她自以为坚强的防线在飞机起飞的这刻轰然倒塌,她或许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太阳。 房萱想起那年在黑夜里递过校园卡的李狸。 那时自家刚刚暴富,房萱的内心也像爸爸吹起气球那样膨胀。 但是面对着那个梳着韩剧里同款平刘海梨花头小姑娘和跟她身边拉风耍帅的男伴,看着他们举手投足的优渥和对任何话题信手拈来的自如,房萱的鼓噪消失,内心那些不可言说的自卑感强烈地压上来。 后来她也开始会花钱,买很好的包、穿名牌的衣服,跟李狸互换礼物。 但那种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她从来没有他们那样依靠家庭肆无忌惮的底气。 像房萱在踹掉了模特的那夜,她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船上的沙发上随着港湾里的波涛晃晃悠悠。 她闷闷带着酒意的苦涩说:“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李狸靠在谭移的怀里,以为她在说感情,可惜她从没听懂房萱这句。 ----------------------- 作者有话说:这周的榜单没有那么紧,我打算一边往后写,一边调调前期的节奏。 昨天最后一段就有一些修改 [笑哭]我真的是一个很喜欢返工的人 第31章 日间敲定下月行程的短会…… 日间敲定下月行程的短会结束, 缪知起身时,被谭谡留下。 他手上的那份日程表被涂改得面目全非,是稍后要拿去打发李狸的特供版本。 谭谡简单过了一眼, 在次周出国的行程上打了勾。 缪知问:“我通知李小姐出差?” “不,”谭谡早清楚她好逸恶劳的秉性,“正常出差她就要找借口不去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等她自己心甘情愿来讨。” 果然李狸拿到谭谡日程,到手一眼嗅到不同寻常。 新加坡确实是个康养圣地,难道他终于憋不住要去见谭诲明? 她脑补了一通, 兴冲冲地跑去公司系统里请假,结果因为年假天数不足,申请被自动驳回。 谭谡在办公室里挂着会,手机在一旁嗡嗡嗡地响。 李狸:[谭谡,人事说我假期都用完了, 今年非病假不给请了。] [谭谡。] [谭谡、谭谡。] 她在微信上无声地吵吵闹闹,谭谡就放着她胡闹。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的频率终于慢下来,他才抬起手机去看,最新一条是李狸自言自语地自我推销:[你要去新加坡啊,整个公司不会有人比我更熟的。] 谭谡回拨电话, 听她在那头卖乖吹嘘, 作天作地,被她说得这次如果不带上自己, 谭谡的出行将纯粹是浪费时间,一事无成。 谭谡问:“出去令行禁止,能不能听我的?” 李狸立刻表衷心:“必定以您马首是瞻!” 六个小时的行程落地, 李狸在飞机上睡了个饱觉。 她上了接待的商务车,精神奕奕地坐在谭谡的手边像个地陪,为他介绍周边种种如数家珍。 因为凌薇祖辈是新加坡人,李狸从很小就随父母来过。 凌家尚有个婆婆在本地生活,当时李狸初来留学家里不放心,还请她上门关照过。 李狸说,那个婆婆性格太强势,不好相处,跟儿子媳妇关系处不来,自己独守着组屋,赁出去两间贴补日用。 她是属于那种可以挂到网上去的奇葩房东。每晚设十点的门禁,开冷气要额外收钱,提倡节约用水要租户每周把衣物攒着才可以用一次洗衣机。 第一次被凌薇邀去李狸的公寓,看到她穿着拖鞋在家走来走去,差点晕厥过去。 李狸学着对方说话的腔调,眉飞色舞地对着空气演戏:“你个小姑娘家怎么这么邋遢,鞋子进门带进多少细菌?” “你出门读书屋里为什么还开着空调,再这样浪费我会跟你妈妈讲。” “还有你衣服上哪里沾的毛?新加坡随便养猫犯法知不知道?要是偷偷抱那些东西回家,我会给你举报掉。” 谭谡的左手支着头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演,勾着唇角,跟哄小孩子似的顺着问上一句:“然后呢?” “然后她总嫌我生活不能自理,想叫我动手干活,”李狸一脸烦闷的表情,“我不高兴被她管,就另外请了阿姨。” 照顾小公主不出意料的结果是这样,谭谡问:“你这次要不要顺便去看看她?” 李狸是打算要把狗皮膏药做到底的,她可不会给谭谡单独放风的机会,坚定地说:“你到哪我到哪。” 想甩开她,去做梦吧! —— 报告厅台上专家的英语演讲串起一堆听不懂的专业名词,让李狸仿佛一秒回到大学时光,她开始还试图跟上进度,后面眼皮子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倚在身边谭谡的肩上。 不知睡了多久,李狸被耳边响起的掌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周围灯光大亮,后排已经在慢慢退场。 谭谡目光瞥过来,问她:“睡好了?” 李狸含含糊糊地说还可以吧。 她的目光落在谭谡的西装,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看有没有脱妆,想着千万别把粉给他蹭上了。 新加坡是热带气候,十一月开始雨季,到来年三四月份才会结束。 外头不出意外又是阴雨,谭谡被科促会的领导留住脚步。 李狸觉得无聊躲到了外头的门廊,窗格透出她的身影,围着轻薄的茶色披肩,穿着露着小腿的印花长裙,拿着伞走神像油画里少女的样子。 横出的绿荫带着浓浓潮意沾湿了裙角,她浑然未觉。 谭谡跟对方聊完告辞,出去从李狸手里接过雨伞,举过她的头顶。 复古甜美的玛丽珍高跟踩着湿漉漉的沥青马路,她走出去两步,才发现裙尾随步伐扫在小腿上发湿发沉。 李狸不确定后面湿了多大一块,随手扶上谭谡的胳膊,一边随他往前走,一边频频回头看。 谭移在车上看到这幕,一起的还有谭从胥。 他不管身边年轻男孩的妒火滔天,叠着腿,淡定地翻动搭在膝上的金融杂志:“男女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反而不好办事,你要自己想开这一点。” 谭从胥对他人的态度从来变过,只分有价值的和无价值的。世上其他对女性的衡量标准,贞洁、貌美、能力、才华,于他都无关紧要。 谭移觉得极其恶心,他想起了那个被谭从胥扫地出门的母亲,他推门下车,却被谭从胥揪住衣领,一把抓了回去。 “开车。”谭从胥对司机说。 他眸色深深地警告道:“你即便是委屈,也该闹大它,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委屈!” “别浪费在这里,丢人现眼。” —— 李狸接到谭移的电话,知晓他竟然也来了新加坡,惊喜非常。 她晚上跟谭谡吃完晚饭,偷偷溜出去打车去了谭移的酒店,一推门进去,就闻到好大一股酒味。 屋里没开灯,谭移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电视里播着当地新闻。 “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没等等我。” 李狸按开了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边走向他一边问,“怎么那么巧,你也回来?” 谭移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等辉盛上市成功,我们会在这边投资建厂。” 第38章 “你们?你怎么会投辉盛?”李狸哑然,说:“明总这个人不是很差劲吗?他当时在香港……” “我知道。” “可是、” 李狸坐在他的手边,话没说完,谭移已经发火:“我记得他怎么对我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不用你重复提醒我。” 李狸被谭移突然失控的情绪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拉开半尺距离,问:“谭移,你是怎么了?” 谭移被她的肢体回避刺痛,脑袋里闪过白天大雨中在谭谡手上自然倾斜的伞面,还有李狸挽着他的手臂的样子。 谭移根本无法压住语气里的尖酸,他质问:“你是在跟谭谡玩暧昧吧?” 李狸顿了一瞬,她在那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什么。 “你说什么谭移?” 他目不转睛盯着李狸,反而是在等她的解释。 原来真的有话比刀还伤人,李狸推开他,站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第三次了!谭移。你没发现,你每次越来越过分吗?” 第一次,是春天在香港,他说,谭谡喜欢你,不是你的错; 第二次,是八月她的生日,谭移说,我让你离谭谡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 现在是第三次,他直接说的是,你在跟谭谡玩暧昧吧? 越来越斩钉截铁的口气,越来越严重的控诉和指责。 李狸的眼眶发热:“最开始进言契这件事,是由我提议,我进去是想帮忙,帮你探听消息。” “到现在我的初衷仍然没有变过,不然我跟着谭谡满世界乱转是为什么?不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吗?” “你上次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发火,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当时不是都说开了吗?我们是不是每次都要为了谭谡吵吵吵个不停?” 她越说越委屈,嗓子发紧,眼泪就要掉下来:“就算。就算、是谭谡真的如你所说他喜欢我,又怎么样?我回应他了吗?” 谭移冷笑了下,他说:“你没有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 李狸瞪大眼睛,等他道歉。 没有。 好几分钟过去,都没有。 她终于放弃,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情侣不是没有吵过架,但是这样吵到这种程度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李狸下了电梯,一边往外走一边哭。 谭移从另一趟电梯跟下来,他看到李狸孤孤单单的背影心如刀绞,再抬眼,却看到等在酒店大堂外的商务车。 谭谡穿着风衣外套,站在车旁等,透过旋转玻璃门,目光紧紧锁着他。 李狸哭得头晕脑胀,走到近前才看到谭谡竟然在这,她心里的新仇旧恨涌上来,抬手就拿手包砸他:“你是不是有病啊谭谡!你跟踪我啊!你是变态吧你!我要报警把你抓走。” 谭谡下巴挨了两下,他没耐心地把手包从她的手里夺下来,把人塞进后座。 他进了大厅,向谭移走来,看着这个苍白瘦削的弟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欺负女人啊?”他说。 “我跟女朋友吵架,”谭移扯着笑说,“好像跟大哥没有关系。” 谭谡抬手压上他的肩,轻飘飘地说:“是吗?” ----------------------- 作者有话说:终于更新出来了 第32章 酒店门前橙色地灯照亮喷…… 酒店门前橙色地灯照亮喷泉池内倒挂的白色水幕和那天由白天转向夜晚也未曾停歇的阴冷雨水。 谭移绷紧了唇线。 谭谡察觉手掌下异常僵硬的肌肉骨骼, 用轻松的口气说:“你不用紧张。” “这里是新加坡,很安全。” “放心交给我。” 谭谡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门外, 拉开车门,看着李狸用手捂着哭花的脸倔强地转向另一边的车窗。 他上了车,将白色的手包丢回她的腿上。 回程谭谡一言不发,身边的女孩简直在水漫金山, 她无声又执着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张纸巾用眼泪包着小馄饨。 谭谡从不欣赏眼泪,也没有耐心去处理别人的软弱,但他冷眼看着李狸, 就像手头捧着刺猬,扎手麻烦,又娇贵得叫人丢不开手。 “好了,”他终于开口,用哄小孩的口气说, “几岁了还这么能哭?” “我不用你管,”李狸揩着眼睛,闷声闷气地道,“你不要说话。” 谭谡沉着脸问她:“是不是不识好歹?” 李狸本来这会儿就伤心,被他一凶一下没有绷住,扯出带哭腔的一句:“都怪你。” 谭谡被她气笑了。 —— 李狸落地s市后, 被家里的车接走, 此后几天直接旷工,没有再回言契上班。 会议中, 谭谡的目光又一次惯性落向谢宗舫身侧的空位,那个总是忙忙叨叨涂涂画画的身影,没有再出现过。 散会后他问谢宗舫:“李狸怎么回事?” 谢宗舫答说:“听舟渡讲, 她最近身体不好,决定先在家休息着。” 休一段时间?还是不再来,却是没有肯定的答复。 谭谡说了声:“是吗?” 李狸深夜失眠,刷着手机,无意在金融板块看到一条“辉盛生物港股ipo前夕再获六亿投资”的造势新闻。 她都知道那是谁在背后操盘的手笔,但想一想鼻子就要泛酸。 这时看到房萱几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包钱转你了,查收下哦宝贝。] 李狸没有注意到银行动账的提醒,她这些天颓废丧气,整个像个王八背着壳趴在床上不愿动弹,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回复说。 [我跟谭移吵架了...] 房萱两分钟后回:[怎么会呢?] 李狸想起来起来又开始委屈,说,一句两句讲不清楚。 房萱问她,你们吵得厉害吗?谭移没有道歉吗? 李狸说没有。 他最近应该很忙很忙吧。 谭移确实很忙。 父子俩这段时间全部的精力和心血都投在辉盛上。 谭从胥是个赌徒,他气势高昂地势要将这一场作为自己的翻身仗,拉拢各路资金,炒作辉盛的估值,预计上市完成后,身家能翻倍不止。 李舟渡在晚餐的饭桌上突然说:“最近有家辉盛生物预备在香港上市,倒是搞得声势浩大,有原始股配额,来问我要不要。” 李狸悄悄抬起一点脸,侧头瞥着他。 李浚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你朋友的?” “一个朋友的朋友,”李舟渡说,“天天在朋友圈里发,吵死人。” “不熟的行业不要沾。”李浚川也没当一回事。 李舟渡转向身侧李狸直勾勾的眼睛,玩笑地问:“你感兴趣?有钱吗你?” 李狸转头回去,吃着饭也不再说话。 她晚间回到房间,洗漱完窝在床上一目十行地翻着杂志,偶然抬眼,看到不知何时倚在门口的李舟渡,他的表情与刚刚桌上不同,看来非常沉默严肃。 李舟渡说:“你最近瘦了。” 李狸没有说话,他走到床边,从灯下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许久叹出一口气,揉她的头发,哄她:“别再掺搅那些事儿了。哥哥送你回去读书吧,小猫儿?” 谭从胥疯狂的营销造势,很快被一条横空出世的新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辉盛前研发总监顾韦华日前提告前夫明百泉在离婚分割期间存在严重欺诈,要求撤回离婚协议中关于个人专利授权的条款。 新闻报道里说:“——上诉官司涉及辉盛当前核心产品的专利授权争议,ipo进程极大可能被迫中止。” 李狸看到新闻,一脸不可置信,但又很快认出那个在律师陪同下戴着口罩难掩一脸疲惫之色一言不发的中年女人。 这是、那天在咖啡店窗前泼了谭谡一身的那个? 李狸慌忙地站起来身,她拿起手机,要拨给谭移告诉他这件事,这通犹豫了好久一直没有拨出去的电话,此刻迎来的却是无法接通的忙音。 谭谡在办公室里跟吕岱聊起大学趣事,他难得这样放松,没有穿正装系领带,而是一身很休闲舒适的毛衣。 吕岱笑:“你最近这风格变化很大啊,谭总。年轻的时候,要威严要扮老成;年纪到了,反而显得年轻了。” 谭谡笑了笑,倒没有反驳他。 手机响起,上头是一通陌生的来电,他划开接听,对面是一个意料之内的人。 谭谡抬手示意了一下,吕岱起身告辞。 来电话的是谭从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和指责,倒是很平稳地地说:“我这段时间,一直严防死守辉盛的尽调和财务数据,怕让你寻到问题。没料想,你竟然是选在男女关系上大做文章?” 第39章 谭谡听着电话,顺手拿了支笔,玩在掌心:“世界上好算的是数据,难算的是人心。您与其埋怨我,倒不如去调和两位当事人重归于好。”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您带着明百泉在港澳鬼混,连孩子生病都不管不顾,他的太太也未必会狠下心对自己的前夫下手。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半晌,才说:“你很厉害,谭谡。” “不过要打两三年官司,客观来说,明总还是有一半胜诉的可能,”谭谡气定神闲地道,“等那时候辉盛继续上市,相信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三年。 谭从胥对背后投资人的许诺,绝不是这个数字,后续对赌上市失败更要面临巨额违约金。 谭诲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更是未知。 谭从胥不能将自己耗死在这件事上。 他几乎一秒做下决定断尾求生,他笑起来:“谭谡,你跟辉盛无冤无仇,又何必赶尽杀绝?” “说到底,这本来也是你的项目,如果能保辉盛上市,我愿意拱手相让。” “听起来不错,”谭谡拉长了声音说,“可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辉盛对我可有可无。而您,在我这里,有什么信誉可言吗?” 谭从胥在那头说出一句:“或许,李狸呢。” 电话那头的声息静了一瞬。 谭谡手里的笔丢在桌上,坦诚地笑道:“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不怀疑谭从胥鼓动人心的能力,也不怀疑那个女孩对感情全情投入的单纯和莽撞,他知道自己能得到的会更多。 计划之外产生的多余情绪,但凡能掌控在手中,那对他也不算脱轨。 次日的会议中,谭谡接到电话,他第一次中断会议让陈雅接替,自己下了楼。 熟悉的小跑停在a88的车位上亮着大灯。 谭谡拉开车门,一股令人愉悦的铃兰香气芬芳扑鼻。 他说:“谢宗舫前些天传话,说李舟渡要送你回去上学了,是吗?” 李狸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僵着身子,硬梆梆地坐在那,看着前头的电梯厅零星走出的人:“是你一直在给他们做局。是吧?” “你利用我让他们关注辉盛;假装被明总跳票失意,在g市买醉骨折;再假装喜欢我,离间我和谭移的感情。你的计划都成功了,谭谡,我现在离职不再添乱,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 谭谡不知道那对父子是拿什么劝动她来此低头,但李狸对自己的成见似乎更加深刻了。 他心里并不觉得重要,却也难得耐心,解释了句:“不,你弄错了顺序。” “我要投辉盛从来是真的。顾韦华临床试验的药品缓解了爷爷的心衰,帮他熬过那场手术。我从那时跟她认识,也有了这样一个承诺。但是当她本人出走的时候,辉盛对我就是鸡肋了。” “怪只怪谭从胥无能,只知道盯着我的手来抢现成的。偏偏他运气不好,在接触辉盛以前,顾韦华已经离婚离职。所以他们想要爷爷的临床资料和辉盛真正有价值的专利,都不在明百泉手里。” “我唯一主动做的,不过是挨了一杯咖啡,换来一个女人出面去斗前夫的决心。” 李狸迸发出恨意,反手想要打他,却被谭谡一把控住。 他步步紧逼问李狸:“你知道怎么钓鱼么?” “拿着饵串在勾上,上上下下地拉扯,等观望者迫不及待地从某个角落里阴暗地冲出来、撕咬上去,在被拽出水面的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这就叫钓鱼。” 谭谡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手指一捏李狸软软的腮,似是不解:“明明宝珠近在眼前,为什么有人舍近求远,去争夺鱼目?” 李狸整张脸涨得通红,她说:“谭谡你真不要脸!” “你现在这么做根本不是像你在外大肆宣扬的那样喜欢我!你就是为了羞辱谭移,不止摧毁他的事业,还要践踏他的自尊,你心里清楚得很!” 谭谡闻言神色不变,他说:“我明天去接你吃饭。” “打扮得漂亮一点,别化那么奇怪的妆了。” ----------------------- 作者有话说:更啦 弟弟和小猫儿的感情这个时候还没有破裂的 但是大哥已经要提前接手了[无奈] 第33章 李狸被谭谡理所当然的姿…… 李狸被谭谡理所当然的姿态气到发笑, 她问:“凭什么?” “我哥哥在替我办离职交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对我呼来喝去?” 谭谡打断她:“还记得,” “我带你去g市, 说要送你一个离职礼物吗?” 他看着李狸猜疑的神色,循循善诱地问:“你猜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见谁?” 李狸想到什么,她的脸色白了一瞬。 谭谡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想:“是。我爷爷术后一直在g市修养。” “那时候你闹着离职。我想着, 走都走了,就成全你一次。亲自见他一面,也就别再执着于帮谭移翻盘的妄想。可惜, 我临时改主意了。” 谭谡说:“因为那天,后面跟着谭从胥的车。” 他将李狸的茫然和震惊纳入眼底,用原来如此的语气道:“看来,并不是你透露给他我的行踪。” “那就是还有其他人,”他忖度着, “这就有点难办了。” 李狸根本不想跟他纠缠这些,她急切地问:“那我现在能见爷爷?” 谭谡笑她的天真,说:“现在?当然不可以。” “我和谭从胥的这波账目还没有清算完成,不便让老人家操心。” 谭谡现在占尽先机,他没有理由在这个现状下去赌一场谭诲明的心思。 人年龄大了,历经了手术台上的生死, 就会生出额外冗余的仁慈。 但他如自己而言, 是一个很好的钓手,偏偏在李狸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 放出了馋人的饵料。 他肯定地允诺:“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还有谭移……” 握在掌中的细腕丝滑如缎,昭彰身价极致高昂,谭谡的指尖蹭过她的激烈的脉搏, 慨然加码:“我不会再禁止他们父子进入内地,经商、置业、工作都可以。由你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怎么样?” “明天陪我应酬一场,这个条件不算亏待你。” —— 昨夜,李狸终于等来谭移的电话,他躺在甲板上,声音灌着港湾的夜风,听来平静极了。 他对李狸道歉,说不该因公司甚嚣尘上的流言产生猜忌,让那些莫须有的指责,破坏了两人的感情。是他的嫉妒心作祟,才有了酒店里那晚口不择言。 他说。对不起。 但这时候道不道歉,已经不是头等的事了,李狸看到了那条新闻,却并不清楚双方在背后的博弈,她问:“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谭移。” 谭移说:“没有。” 李狸哑然:“现在情况很糟糕吗?” “是。” “现在是要怎么做?”她着急地问他,“你们差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还有产业、爸妈那里有代持的股份和分红……”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猫儿。” 谭移苦涩地说:“谭谡捏住了辉盛的命门,要是没有办法如约上市成功,我和爸爸面临的对赌赔偿是天文数字。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撤股,挽回损失。” “除了让谭谡接手,谁都没有办法保证我们全身而退。” 李狸知道,谭移这样骄傲的个性,此刻让他向谭谡低头认输,会有多痛苦。 她脱口而出:“我哥哥说、他说要送我回去读书。” “谭移,或许,你放下眼前这些,我们一起出去。” 电话那头回报的是谭移的轻声一笑:“然后呢?” “什么?” “我们一起走了,然后呢?” 谭移点破李狸的打算:“把一切烂摊子推给我爸,我跟你远走高飞,是要这样吗?” 李狸没有说话,她在谭从胥和谭谡中固然是偏向谭叔叔,但是商场如战场,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想保下谭移。 谭移说:“从我很小,我爸爸就跟我说,让我在爷爷面前要听话、要懂事,我们就总有一天能够认祖归宗。这是他执着了五十年的心愿。 小猫儿,或许在旁人眼里是他一把年纪身份尴尬、痴心妄想,但我是他的儿子,我能明白。” “这种终其一生想要得到自己父亲认可的渴望,你不能懂。” 李狸的眼泪掉下来,她对着电话质问说:“这些东西就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谭移,真的比我们每天都能过得开心、快乐要更重要吗?” 第40章 谭移沉默了,片刻后扯着笑:“或许我爷爷有天真的去世,这一切奢望从根源彻底消失。我会的。” 但是眼下,他一定不会跟她走。李狸听懂了。 她坐到床上,抹了把眼泪,灰心地说:“那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帮你什么?” 电话那头这次安静了很久,才传来虚渺的话音:“谭谡,他想见你。” “为什么?” 谭移说:“我不知道。” 李狸此刻想,她终于弄明白谭谡处世的方式,他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不光杀人、掠财,还要诛心。 坐上赌桌,他就永远有让你下不了场的后手。 他给了谭从胥父子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的希望,所以他们当然不肯直接认输离场,就这么简单而已。 —— 谭谡说的应酬,是一场金融行业的晚宴,谢宗舫也到此参加,同他们一并入场。 这种名流宴会,她并不常常出席,李狸也根本无心替谭谡应酬,面无表情地给他当着挂件,偶尔需要就笑一笑,陪口酒。 谭谡并不为她的冷淡而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将她介绍给s市证券交易所公益基金会的负责人万女士。 万女士邀请他参加月余后的活动,谭谡打趣地说:“方不方便,多给我一张邀请函?李小姐她对这些慈善募捐活动也很感兴趣,个人画作前些年还在s市慈善基金会儿童罕见病研究主题晚宴上拍了十万美金。” 万女士对当年那场活动是有印象的,是以她一下对李狸亲热起来,惊喜地追问说:“是吗?那场活动我也有参加,不晓得李小姐姓名是?” 谢宗舫在旁介绍:“这是我手下爱将……” 李狸伸出手去,礼貌地同万太太一握:“我是万鲸李浦升的孙女,谭移的女朋友,李狸。” 谢宗舫的笑容顿了一下,他在公司里听闻过谭谡跟李狸的一些风言,因为知晓她的家世底蕴深厚,两人门户相称,对此一直也乐见其成。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李狸的另一层身份,竟然是谭移的女朋友。 即便此刻她是作为谭谡的女伴而来。 李狸并不畏惧,越是这种场合,她越要替谭移撑住脸面,才不会让别人遗忘和轻视他的存在。 对方没有听过谭移的名字,面色犹豫了下,一时不知道继续追问是否失礼。 谭谡在旁微笑解释:“谭移,是我的弟弟。” 万女士了然笑说:“原来是弟弟不在,哥哥出面帮忙当护花使者。” 谭谡称是,李狸挑衅地抬眼看着他,谭谡笑了下,却似并不以为意。 一口一口的酒喝下去,积少也成多,李狸撇开谭谡,中途退场,去会场外的阳台上吹风。 她的晚宴裙很薄,抵不住冬日的寒风,但是总好过去面对成群的、谭谡那样的人。 她想谭谡的优越感大约不仅仅在于侮辱谭移,也在贬低自己。 他将她作为花瓶、作为配件,去做那些该由女人代他出面去做的社交,李狸偏不要如他的意。 身后的推拉门的滑轨撕开一瞬人声喧嚣,又很快在身后闭合。 李狸回过身,天上月圆本就是很好的光照,月光均匀地涂抹着她的裸露的皮肤,完美无暇到像是瓷器的釉面。 她目光警惕,而谭谡垂眸看着一粒米白的珍珠耳钉坠在李狸被冷风吹得泛白的薄薄耳垂上。 谭谡:“跑出来躲懒?” 李狸反问:“谁规定我必须跟你形影不离?” 他笑了声:“翻脸不认人的小东西。之前去新加坡,不是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我到哪你到哪儿?” 或许是酒意驱动了男性的本能,谭谡调侃的口吻有些越界的亲昵。 他在李狸的戒备神色中感觉大脑异常活跃与兴奋,这种刺激产生的愉悦远远甚于那些股市里极速变动的百分比,或者是汇报的ppt里那一个个眼花缭乱回报率。 他从很早察觉自己对面前的女孩子异常的宽容,开始或许是为了她的家世让步,但是很快那些违规与大胆,也经常让他觉得有趣。 身边所有人都太理性冷感,一个无视规则、莽撞无畏的人才更加可爱。 似一直漫步风雪中的旅人,看见旺盛的火焰,伸手探出去感觉到灼热的暖意。 哪怕那起初并不是为自己升起的火。 重要么? 谭谡这么想着,便真的伸出了手,在李狸震惊的目光中,手掌越过她的纤细的肩胛,似被她的短发勾连,滞空了一瞬,而后才落上了身后的栏杆。 没有肢体碰触,却也在明晃晃地越界。 他们心知肚明。 谭谡说:“外面风这么大,不冷么?李小猫。” 李狸咬着唇,眼神愤恨地盯着他:“你不许这么叫我。谭谡。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叫我哥哥杀了你。” “是吗?”他说。 ----------------------- 作者有话说:[哈哈大笑]更啦 半夜醒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响bgm [我想要占据你] 告五人 早上码字的时候一搜歌词,也是太贴谭大了 第34章 李狸此刻已经犹如炸了…… 李狸此刻已经犹如炸了毛的猫。 谭谡一脸淡然, 仿佛面前并不是自己惹下的祸,他表情没有显出半分忌惮,反像逗孩子一样温和地点头:“那看来是有一点可怕的。” 他看着李狸冷到发白的脸色, 先退一步,撤回了手,插进口袋往屋里去。 那头华光璀璨,暖意朦胧, 有美酒珍馐。 “吹完了风,就早点进来吧。” —— 时值年末,已经错过了当季的研究生申请, 下一届要等到明年了。 奶奶自然是想把小猫儿留在身边,不过李狸从小就读国际学校,真要考研,思想政治都得从头开始啃,这样比较起来, 倒是外头的研究生更好申请一些。 按李舟渡的意思是,要么家里狠狠心,干脆把人送去欧美待两年再回来。 让李浮景和凌薇把人看住了,反正他随时能去看她。 不过这都暂不算眼下的事儿。 腊月里,家里为了迎新春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李舟渡看李狸最近精神不振,就把那只小土狗从暨溪领了来, 说拿来陪她打发时间。 狗狗补了疫苗和芯片, 每天穿着厚厚的冲锋衣,早起被李舟渡带出去晨跑上几公里, 回来就用狗盆哐哐干饭,将盆底舔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的。 文曦赞叹说:“还是小土狗好养活,能跑能跳的。” 李舟渡坐在沙发上, 靠着抱枕仰躺,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呼撸着双腿*间强行塞进来的狗头,说:“家里现在也算猫狗双全了。” 文曦顺手拍他:“怎么能把妹妹跟狗狗放在一起说?” 她又想起前几天麻将桌上的事,同他说:“前几天鹏光苏总的太太跟我打听小猫儿呢。” 李舟渡皱了眉,别过头去看:“打听的什么?” “不就是那些,”文曦数着,“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看中的人家,小猫儿自己有没有什么要求……” 李舟渡直接开口嘲讽道:“她儿子什么德性?穿了鞋个头有没有一米七五?可别叫她做梦了。” 文曦说:“行不行的,还不许别人问么?难道我还能像你似的,跟人直接说你家够不上?” 李舟渡前些天带在家躺平的李狸去朋友新开业的店里吃饭,中间老板进来,说有隔壁朋友来,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李舟渡喊李狸先吃着,便自己去了。 不多时,听到外头嬉嬉闹闹的声音,玩笑说:“舟渡藏的什么人?相亲么?我们瞧瞧去。” 隔间的竹帘突然被打起来,李狸抬起眼睛,还没看清对面的几个人,李舟渡便将帘子拽下来,将围观的人都驱走了。 来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就是做有色金属出口贸易的鹏光老总的儿子,苏聪。 他个人条件不算差,学历、相貌过得去,这些年有色金属行情好,家里也很有钱,只是个头确实不高,人又比较孱瘦,用李舟渡嘴损的形容就是长得像个虾似的。 但他大约是很喜欢李狸这种一眼白白净净看来又很有灵气的类型,加之那竹帘之下那朦胧的一瞥添了神秘感、提了惊艳程度。 苏聪一下就有些上头。 他好容易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搞清楚李狸的身份,就死缠烂打赖着李舟渡要她的联系方式。李舟渡当然没有给。 现在竟然又贼心不死,问到文曦眼前来了,够不要脸的。 文曦看李舟渡像护食似的维护李狸,对旁人挑三拣四,也是哭笑不得:“一家养女百家求。小猫儿年纪到了,问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第41章 “哪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呢?” —— 那天去完晚宴,李狸便转达了谭移他们可以回内地的消息。 电话那头,谭移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欣喜,他说自己在校还有课程,寒假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倒是跟她打招呼说了声,谭从胥之前的那栋别墅久无人居,已经交了中介打算卖掉了,要是有靠谱的买家,让她帮忙看一看。 李狸说好。 她从言契离职,直到最后都没有再去过公司,最后她留在那边的私人物品还是谢宗舫送上门的。 谢宗舫被家里人客客气气地留下,聊天感谢、喝茶、吃饭,一年多的领导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狸之前咋咋呼呼地跟游畅吃道别饭,最后离职的时候,反而没有机会跟她打招呼。 一天清晨,李狸在睡梦间,接到谭谡的电话,问她在哪。 她睁开眼睛,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心里顿时鬼火冒,借着起床气骂他:“大早上七八点钟,我不在家睡觉还能在哪?” 谭谡说:“出来。” “有东西给你。” 李舟渡牵着狗绳在周围沿湖慢跑了五公里,折过路口看着运动手表上的数据,抬眼在别墅前面二三十米处看到一辆眼熟的汽车。 他牵着狗绳,过去,敲了敲窗户,等车窗降下来。 他问谭谡:“大早上你怎么在这儿?” 谭谡笑了笑:“路过而已。” 李舟渡心里冷笑,也是信了他的鬼话,车不走,他就带着狗跟谭谡闲聊。 “听说谭移香港那边上市遇到了一些问题,现在什么情况了?” 谭谡礼貌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舟渡了然道:“一家人,该帮还是得帮一把。毕竟都是老人家攒下的家业,也不是这么糟蹋东西的。” “当然。”谭谡说。 这时李狸从别墅的小门出来,看到一身运动装备的李舟渡和他脚边哼哧带喘的狗,脚步顿了下,还是走了过来。 她素着一张脸,睡裙裹着外套,下头拖鞋里没穿袜子露着光秃秃的脚踝,李舟渡一下就黑了脸:“天这么冷,你这穿的什么就往出跑?” 李狸没理他,径直问谭谡:“你找我做什么?” 谭谡将副驾驶的东西递出去:“邀请函。” 李舟渡插手接过,翻看了一下,念着上头金光闪闪的烫印名头:“s市证券交易所公益基金会……谭谡,你这是要帮人募捐?” 谭谡说:“基金会的万女士要我帮忙问李狸约张画,做义卖。” “你有时间吗?”李舟渡假装回头看了一下李狸,没等她开口,立即就自作主张地回了,“哦,没有。” 他把邀请函扔还给谭谡:“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先进去了。” 然后不待两人说话,便拖着李狸的胳膊,将人揪了回去。 李舟渡的脸进了家门就黑下来,狗被阿姨领去擦脚,兄妹一起坐上桌吃早饭。 李舟渡问李狸:“谭谡为什么找你?” 李狸拿了一片吐司,心情不好地说:“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李舟渡是真心看不上谭家的家风。 挖苦他们一家三代找不出一个夫妻感情忠诚稳定的。兄弟阋墙,叔侄相争,斗得人尽皆知,也不怕外人看笑话。 他说,归根究底,根是坏在谭诲明那里。 要么就彻底绝了一方的念想,要么就一碗水端平。 他就是既要又要,要抬高谭移的身份配小猫儿,又看重传承维护谭谡的正统,结果李家没攀上,内部已经跟养蛊一样先杀得你死我活。 像李家上头两辈都是夫妻感情和睦稳定,兄弟之间划分清明,各司其职,中间少了多少祸事。 李狸争辩说:“这又不是谭移他自己愿意选择这样的出身!” 李舟渡横眉:“你还帮他说话?” 李狸低头,忿忿扒着碗里的粥。 “不光是谭移,以后谭谡,你也别再见。” 谭谡今天这么不明不白地堵着家门,怎么想都让李舟渡不爽得很,他说:“又不是领导,他凭什么来家里支使你干活?搞笑吧他。” —— 谭从胥的别墅挂出去不久,李狸同房萱一起上门去看了一趟。 谭移找专业团队刚刚整体清理过房子,四处看来明亮整洁,只是久没有住人,也就没有开地暖,进屋四处冰冰凉凉。 李狸摸到遥控器,打开空调。 房萱走近,看着满墙酒柜里的藏酒,问她:“这些酒都得有年份了吧,还能不能喝的?都是好东西。” 李狸拿起一瓶在手上看了看,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了,她心里欷歔,说:“还是别了。” “中间也不晓得有没有断过电,还有些盗窃的会趁主人长期不在把酒拿出去偷卖了,拿假的回来装。别喝坏了肚子。” 房萱可惜道:“这得损失不少钱吧。” 李狸留她在楼下,自己找到楼上谭移的房间,打开柜子看,房间几年前已经基本搬空了,也没什么跟李狸相关的东西被落下。 她照进来的阳光落在地上,心里挺沮丧的,虽然知道房子放着也是空着,但是想到这里承载了很多青春年少的回忆,心里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李狸稍待了十几分钟,站起身,看到楼下房萱戴着棒球帽和手套在院子里抛接球。 她不知从哪翻出来这些,在太阳下一扶帽檐,对推门出来站在阳台上的李狸笑说:“这一套好像是全新没拆过的,我拿走没事吧?” 李狸扶在晒得发暖的围栏上,凉悠悠的风拂着短发,她道,你有喜欢的都拿走吧,剩下的回头都要处理掉了。 ----------------------- 作者有话说:更啦[撒花] 第35章 年前。家家户户正是忙碌…… 年前。家家户户正是忙碌的时候, 李家接待了一位不请自来了客人。 之前在餐厅对李狸一见钟情的苏聪,找不到跟她接触的机会,在家日日磨着母亲上门拜见。 苏母察觉到文曦对这件事并不热情, 也不想自降身价,便打发说等拜年再去见面才有个顺理成章的名头。 但是苏聪等不了。 他想过年访客那么多,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怎么能在人群里显出自己来?他被几个狐朋狗友一撺掇, 脑袋发热,直接带着成堆的礼物来了。 那是个工作日,家里只有女主人在, 文曦接待了他。 家里都知道小猫儿是个实心眼儿,她在眼下对其他男生是不感兴趣的。 但文曦碍于长辈的身份,总不好把这个冒失的男孩子直接轰出去。她对阿姨使了个眼色,说:“你看看小猫儿在楼上吗?是不是约朋友出去玩了?” 阿姨心领神会地正好上楼,这时开门声一响, 李狸恰好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吃水果。 苏聪立即站起来。 李狸走到近前,捻了个奶油草莓,她不认识对方,打量了一眼随口打招呼,说了句:“你好。” 苏聪巴巴地回她:“你好。” 李狸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坐?” 他才板板正正地坐下。 李狸又开始拿着叉子吃草莓,她垂眸玩着手机, 小狗从外面蹿进来趴在她的脚下翻出肚皮。 苏聪目光灼灼地在文曦和李狸间扫视, 文曦简直尴尬得要死,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清了下嗓子介绍道:“这是,苏聪。你文诚伯伯的儿子。” “这是李狸。” 李狸说了声:“哦。” 对方突然很主动地问:“你叫小猫儿吗?很可爱的小名。” 因为谭谡的原因,她现在对陌生人喊小猫儿格外过敏, 李狸抬眼看着苏聪过于灼热的眼神,感觉到了不对头。 这才注意到后面文曦难言的表情。 她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叉子,对苏聪敷衍了几句,就对文曦道:“我先上去了。” 李狸理解做长辈的为难,她只是很委屈。 她不明白家里人怎么会让这么个人来跟自己见面? 谭移的处境一直没有好转,难道自己到头来终究免不了被囫囵塞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 她蜷着腿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脑补得自己凄凄惨惨。 李舟渡下班回来晓得这么一桩事,也是很无语,他在后院找到李狸,看到她又开始扮林妹妹。 他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不知道我妈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给你乱拉红线?” 李狸当然不会怪伯母,她说出心里话:“我就是怕总有一天……” 第42章 “哪来什么总有一天?你不喜欢,谁能强迫你了?”李舟渡反问她。 “那我喜欢的也就、” 李舟渡没等说完就知道她要放的什么狗屁,直接说:“别想。不行。” 李狸用饱含怨念的眼神睨他:“你纯粹就是对人有偏见,怎么好的都要挑刺的。” “好了,”李舟渡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他说,“不是还有我挡在前头没着没落呢,到你怕什么了?” —— 春节前的最后一周,辉盛的董事会在s市正式召开。 秘书在会上公布议题第一条即是:罢免明百泉,由顾韦华接替他的职位执掌辉盛。 这是谭谡愿意原价接手谭从胥手上的股份的第一条件。 他不仅从叔叔手上抢回了这家即将上市的明星企业,还要利用谭从胥的手腕帮他扫清障碍。 这个障碍自然是抱定准上市公司老总身份不肯松手的明百泉。 他作为董事长,反而是在会议上被临时通知这个决定,一时盛怒,拍桌怒吼:“顾韦华她一个死读书的懂什么商业经营?没有任何经验企业管理经验,凭什么让她能来做董事长?” 坐在桌上的,除了来旁听的谭谡,其他人早在私下里与谭诲明达成共识,他们冷眼看着明总跳脚,如小丑一般上蹿下跳。 明百泉见旁人无动于衷,对着坐在对面的顾韦华恶语攻击:“你当时读研读博,是不是我先出来工作供你读书?当时成立公司口口声声说我有一半的功劳,离婚的时候自愿授权三十年,凭什么说不算就不算?” “你就是没有人要了,顾韦华,你赖着我!赖着辉盛!你嫉妒我!看不得我越来越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勾搭着你肮脏的姘头反手摆我一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谭谡被诅咒扫射,闻言微微挑眉。 夫妻之间做到这一步,比仇人还要不如。 顾韦华坐在那里,沉默地被这个相伴数十年的枕边人出言侮辱。 谭从胥看完了好戏,才满意地笑说:“好了,明总。你的股份还在那里,以后公司赚钱了,也不会少了你的那份。” “你!”他张口欲骂谭从胥背信弃义,奸险无耻,却对上对方的眼睛。 谭从胥仰了仰下巴,冷然的眼神带着警告:“不要闹得这么难看,明总。事情解决了,大家一起过个好年。” 谭从胥的手段能有多不干净,他是知道的,明百泉憋住了满腹脏话,最后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顾韦华是生物医药学博士,两年前因父亲的病情危重,无心纠缠,与明百泉低调离婚。 在谭谡逼她出山对付前夫之前,她都没有想过真的要接手一个上市的公司。 庆功宴上,她捧酒对谭谡苦笑:“我离开职场两年多,家里还有孩子,有老人。事情走到这步,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了。” 谭谡说:“当上了董事长,下面的人员调配都可以重新任命。要是一时着急,我也可以派人去帮你过渡。” 夜晚的玻璃上映出他高大的身影,谭谡的面容轮廓冷峻,似乎生来有可手掌万物的淡定从容,他确实是一个很牢靠的伙伴。 顾韦华问他:“谭总,也快要三十了。私人问题,没有考虑过吗?” 谭谡只说:“是有一个比较合心意的。” 顾韦华等他的后续,结果却没了话。 “然后呢?”她说。 “她不太喜欢我,”谭谡道,“不知道怎么找理由见面,很麻烦。” 顾韦华闻言调侃地笑道:“谭总一表人才,在感情里这么被动么?这么好的条件,谁会不喜欢你还反而避之不及?” 谭谡没有回答,顾韦华这时从镜子里看到来人倒影,转身打了个招呼:“从胥总。” 谭从胥对她点头,顾韦华看出叔侄有话要谈,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 谭从胥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摊在掌心,让谭谡拿取。 “这是什么?”他问。 谭从胥含笑说:“是我的别墅,在找买家。谭谡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可以安排一下。” —— 谭谡对谭从胥的房子并没有任何兴趣,但是看他的表情,又察觉大约是有什么深意。 他开车,第一次进到陌生的社区,各栋别墅之间的间距互相差出百米,眼前的房子掩在树荫里,看不出任何特别。 他对这里谈不上反感厌恶,情绪只是平平。 客厅里亮着灯,他推开门,踏进去,看到伏在桌案上等到睡着的李狸。 她早前接到中介的电话,说有客户有意向订房,问她有没有空见下买家,双方面谈一下交易意向? 李狸在家无聊,无不可地同意了。 在房子里等了一两个小时,没见人来,她就等困了。 李狸的睡眠质量很好,侧脸压在手臂上,露着脖颈后头软白的皮肤。 自从不上班,她的着装偏于日常休闲,颜色鲜艳,面料松软,有些她当时自称为艺术家的味道了。 谭谡饶有兴致地提着桌上宽大的衣袖,将艺术家的手腕带起来在灯下观赏了一番,细细的手指,粉色的甲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很可爱,像猫爪的尖尖。 哪怕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总是比平常人可爱一些。 谭谡扫望了一眼屋内的四角,施施然放下手里的衣袖,落回桌面。 李狸被动作震醒,看到眼前的谭谡的那一刻还以为是做梦的幻觉。 她愣了几秒,下意识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又很快反应过来:“是你要买房子?中介呢?她不是跟你一起过来。” 谭谡大约猜到这段话发生的前因。 他没有戳穿谭从胥的伎俩,只是配合她往下说:“这本来就是谭家产业之一,由我接手也合情合理。” “什么叫合情合理?” 李狸觉得他的逻辑实在卑鄙可笑。 这个地方是她跟谭移一起长大的地方,记录着两人那些共同长大的青葱美好的时光,谭谡的妄图染指让她觉得恶心又冒犯。 李狸骂谭谡说:“你是不是就那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他思考了一下,竟然没有否认。 李狸激动起来,她说:“我不卖你,你滚出去!” 谭谡戳穿她的色厉内荏:“这不是你的房子,你说的话应当不算数。” “叫!你!滚出去!”李狸抓着沙发上的抱枕砸他,被谭谡反拽住手腕,一把拉到眼前。 他垂眼瞥到李狸因为怒火而泛红重重起伏的脖颈与前胸,他说:“你越不想叫我买,我反而会越感兴趣。” 李狸真的恨死他:“谭谡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阴魂不散?” 谭谡笑了笑,说:“你帮我画幅画,买房子的事,我就再考虑一下。” ----------------------- 作者有话说:[撒花]不好意思,今天特别特别晚。 本章留评发红包啦~[抱抱] 第36章 李狸发现,谭谡某种程度…… 李狸发现, 谭谡某种程度上而言,是跟自己一样对于目标格外偏执的人。 他想做的事,一定就要做, 哪怕上次被李舟渡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还是会伺机再次提出相同的要求。 李狸坚定地拒绝他:“我是不会给你画画的,谭谡,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和笔墨。” 谭谡礼貌地纠正她的用词:“我是替万女士以慈善公益基金会正式向你邀约, 你可以在网上查到成员背景和合作的对象,不要小看她们的能量和规模。” “你无非是用我来做人情牵线搭桥。” “不。不仅仅是,”谭谡微笑, “她记起我之前,首先回想起的是万鲸李家的女儿。” 谭谡不待她继续发声,已经又说:“我母亲有个独立工作室在复新路上。你可以去那里,保证不浪费你私人的用具和笔墨。” “你母亲?” 谭谡颔首。 —— 复新路北接s市的金融中心,南邻高端商业区, 贯通两者,闹中取静,是老城区文艺地标。 齐溪的工作室是复新路上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楼龄能追溯到民国,是家里的祖产,也是她当年的陪嫁之一。 谭谡的车开进门内, 跟等候的齐溪的助理打了个招呼。 李狸被谭谡带在身边, 她仰头看着灰色水磨石拼成鱼鳞状的外立面,感觉像进了一栋古旧的教学楼。 齐溪将别墅改成一间间画室, 李狸被带到三楼的其中一间,所有的用具都是新的。 谭谡挽着袖口,站在窗前, 外面是一棵移栽的棕榈树,常年鲜绿挺阔。 第43章 助理用杯子盛了两杯茶水送进来,听他评价道:“环境还可以。” 李狸说:“搞得像你第一次来。” “确实是。”谭谡说。 “怎么可能?”李狸觉得挺不可思议,这里离谭谡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都很近,一脚油门的事,他为什么是第一次来? 谭谡没有回答,转问一旁的助理:“齐女士什么时候回来?” 李狸为这个称呼微微侧目,听对方答:“老师在欧洲参加巡展,大约一个多月后回来。” “好。” 助理的鞋底敲着大理石的地面,清脆的声音一路远去。 李狸看着眼前捧着水杯的谭谡,在画板前坐下,硬梆梆地问:“要我画什么?” 他抿了一口茶水,随意道:“随便。” “没有主题?” “都可以。” “那什么时候要?” 谭谡说:“本来还能更长一些,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李狸就没再问。 谭谡稍待不久以后离去,她对着画板,却迟迟无法起笔。 她很久没认真在这样的环境里作画是一方面,另一个是心气焦躁的时候,看什么都那样。 李狸自我安慰地想,能在这儿见一面齐溪也是好的,起码得让她知道,她的儿子在做些什么好事情。 李舟渡晓得她在外头找了间画室练笔,也没往深处想,接送过李狸几次。 邻近春节假期,这里来往的人都是齐溪的一些学生,她只带女性,年龄大的有五六十岁的退休老师,年纪小的才十岁出头。 听她们说,齐老师为人冷淡严格,招生只看眼缘,平时很难得一见。 李狸在工作室的手册上,看到齐溪的介绍,讲她学习绘画的背景、经历和多年来所得的荣誉与成就。 不过从手册上,看不出任何关于她家庭的痕迹,李狸想起那天谭谡一口流利的“齐女士”,想,他们的关系这么差么? —— 那年春节,爸爸妈妈一如往年没能赶回来,谭移也没有。 李狸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比较平淡的新春。 直到正月的三号,她接到谭移电话,他声音疲倦,说自己刚刚落地机场。 李狸从床上跳起来,假借跟房萱吃饭的名义,从家里遁逃了出去。 三人约在一家尚在营业的法国人开的酒馆,房萱举杯提酒:“铁三角隆重回归!恭喜恭喜,干杯!干杯!” 李狸脱了外套,穿着毛衣偎在谭移的怀里,她举杯喝酒,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谭移抚着她的头发,手掌下滑握着她的肩。 房萱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说:“好了好了,赶紧吃饭,也照顾照顾我们这种空巢老人。” 李狸从谭移怀里坐起身,她突然想起来,房萱真的从小明星之后似乎已经空窗期很久了,便问:“咦,你最近好像改性了。多久没跟谁聊上了?你这是要出家的节奏?” “是啊,不像你偶尔还能开个荤,我素得都要立地成佛。”房萱无所谓地顺着她的玩笑自嘲。 谭移看来有些困倦,他吃着菜,对女孩子之间的稍微带点颜色的玩笑没有参与。 房萱问:“你们晚上去哪住,要不要我打个掩护?” 谭移说:“我家。” 李狸想到那间房子里最近发生的事,微微皱了皱眉头。 房萱:“那套房子还没卖出去呢?那等你研究生毕业回s市,你们再一起买新的?” “不一定。”谭移说,自己不一定回来。 李狸对房萱说:“嗯,我哥哥说……今年送我出去读书了。” 如果小猫儿不在,谭移是不打算回s市定居的。 房萱本来以为三人能回到高中那个时候一样,经常玩在一起。 她乍然听闻这个消息难免失落:“我们隔壁的大学艺术设计在qs的排名也很高,还以为你会留在国内呢。” “考研对我难度有点高,”李狸停了下,侧脸看谭移的眼睛,“现在还说不准。” 她在那一刻,其实很想直接问谭移,如果你们顺利退股成功后,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等你研三毕业,你会不会去找我? 但是她想起那通电话里,谭移坚定又沉默的拒绝,最终没有信心开口去问一个大概率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晚上回到那间待售的别墅,谭移捧着李狸的脸接吻。 他的吻带着令人窒息的深刻,李狸突然想起那一天谭谡就站在这里握着她的手腕,回想如芒刺背,让她下意识将谭移隔开一些。 谭移停住动作,呼吸停留在她的耳畔。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不喜欢了吗?” “你先去洗澡吧。”李狸有些难堪道。 谭移闻言起了身,李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她不愿意在这里,在一个已经被谭谡觊觎的、窥视过的空间与谭移亲密,这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李狸往楼上去,想跟谭移说要不晚上换个地方住。 踏上楼梯的那瞬,手机响了,她看到谭谡的名字,今夜一切不顺的怒火找到倾泻的出口,她说:“谭谡,你有完没完?” 谭谡那头刚刚应酬完,他喝了酒,躺在沙发上问:“画怎么样了?” “你很着急?” “快两周没有消息,我总得中场验收一下。”他玩笑道。 “我从不给别人看半成品。”李狸回怼他。 “照片有么?照片也行。”谭谡哼笑,晓得她不会同意,仍旧没话找话地跟她聊。 李狸没有半分耐心地问:“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找茬?” 谭移这时冲完澡出来,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谭谡显然听到了这声,因为,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就变了。 “李狸,”谭谡坐起来,严肃地说,“你在哪?” 李狸没回答,谭移已经下楼,他穿着浴袍走到近前,将手机从李狸手里抽出去,头发上还沾着湿淋淋的水。 他听到那头的说话声,喊了声:“大哥。” 那头说着什么,谭移抬起眼睛看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看着李狸道:“大哥说要派人过来,接你去画室拍个照传给他,你去吗?还是……就在这里?” “我就在这儿。”李狸带着倔色说。 电话里的声音同时在耳边道:“合同还没有签,谭移,你现在应当更识时务一些。” 半个小时以后,汽车停在门口,谭移将李狸送出来。 他跟前头的司机打了个招呼,勉强撑着笑对李狸说:“我今天也累了,那就去拍完照,早点让司机送你回去。” “回去时给我电话。”他在李狸的短发上亲了下。 李狸点头,坐上谭谡派来的汽车。 车上谭家的司机李狸见过,一路无话地载她送到了工作室门口,她下车,看到穿着风衣等在门前的谭谡。 他说等她的照片,本人却出现在这。 谭谡没有密码,他进不去,路灯在脚下投着长长的影子。 李狸根本不想理这个无聊至极的人,她噼里啪啦地按完密码,推开铁门进去狠狠往身后一甩,想象中巨大的关门声并没有响起。 谭谡抬手,跟在后头拦住那阵强劲的风。 李狸一路走,一路开灯,最后上了三楼打开自己的画室,她按开灯光,对身后的谭谡说。 “你看到了吗?你看好了吗?” 谭谡的目光根本不在画上,他就站在门前,明知故问说:“从谭移那过来是吧?” “当然啊,”李狸抱着手,说,“我跟我男朋友久别见面,过夜怎么了?犯法吗?我们愿意亲就亲,愿意抱就抱,愿意睡就睡、” 谭谡打断她的话:“上次在新加坡是怎么从酒店一边哭一边跑的,你也是忘干净了。典型记吃不记打。” 李狸被他说得挂不住,撑着脸面道:“这是我的隐私,归根究底也不关你的事。谭谡。” “是吗?” 谭谡扫着她鲜活的眉目,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淡然开口:“我之前觉得我父母那种没有感情的婚姻,没有任何意思。” “但是现在,好像可以接受。” 李狸一脸黑人问号:“你是在说什么屁话?” -----------------------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关于进度的问题,我感觉最近的感情进度都不算很慢,大家觉得慢可能是因为我更新太少,本周事情很多,下周会酌情加更的。 其他问题,涉及剧透,就不方便说太多。[笑哭]可以放心的是,我不写男出轨这种剧情[撒花] 第44章 第37章 走廊尽头敞开的门洞灌进…… 走廊尽头敞开的门洞灌进呼呼的寒风, 古董彩色玻璃花窗映着走廊橘色灯影憧憧。 谭谡的表情在顶光下显得讳莫如深,李狸后知后觉地确认:“谭谡,你说的话, 我怎么听不懂?” “你提你父母婚姻是个什么意思?” 谭谡看她的表情,隐约已经猜中,却不可置信。 他从很早的时候,被灌输过一个理想伴侣的模板。 大概是一个稍有温度些的齐溪, 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知书识礼、进退有度,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那样情绪稳定, 没有那么多女人的问题。 但是现在站在眼前的,绝对不是这样一个人。 她不该这么小。 少不更事,又娇气,又刺头。 偏是家里太惯,被纵得无法无天、不知悔改。 明明并不合乎理性选择的人, 未经磋磨的娇蛮个性,却第一次让谭谡生出其他的念头。 古怪不明的心意,莫名产生的那瞬就再无法止息。 他说出了口:“你理解的没有错。” “哈?” 李狸指着自己:“你拿你父母的婚姻作比喻,是跟我?” 谭谡没有否认。 李狸手里紧紧攥着包带,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动地对他甩出去。 她看向画板,脑子里不知转过些什么, 似是终于想通其中关窍, 用原来如此的口气道:“果然,你现在根本不是为了对付谭移。你是看上了万鲸, 对吧?”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你!” 老头子、神经、癞蛤蟆。 她每次用出的形容词都新鲜得出乎意料,谭谡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但是李狸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心意。 她冷嘲热讽说:“怪不得你最近总是没完没了缠着我, 原来另有所图。要是我不姓李、” 谭谡果断接过话去:“你不姓李,事情反而会好办很多。” 他移步走近屋内,看清画架上的草稿,一艘在浩瀚星空下航行的孤舟。 谭谡瞧出李狸夹藏私货,是以谁为蓝本作的画,眼底带着冷意,赏玩说:“你很用心。但是你现在在争取的,都还是无用功。李家不会同意一个没有任何担当的男人,成为你未来的伴侣。” 李狸讨厌他武断的指责:“你凭什么说他没有?” 谭谡伸出手碰了下上头已经凝固的颜料,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男人的眼光,当然从一点小事儿就能看明白。” “只有你这种不动脑子的小姑娘,才相信有情饮水饱,有一张脸就万事足。” 李狸确实是一个十足十的颜控,她答应谭移开始试试的时候,也仅是因为他是自己身边同龄人中最好看、最高的一个。 但她对谭移的喜欢,是逐步深入的,从他这些年的失意、落寞,到他的辛苦的挣扎求生,一步一步她都是坚定的陪伴者。 自己根本不是像谭谡说的那样肤浅。李狸要气炸了。 谭谡已经不再跟她纠缠于这个话题,他说:“你信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重要。” “但是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 他隐隐有警告之意:“你知道我的。” 李狸吃软不吃硬,她恼恨地撞开谭谡,先行下楼离开。上了车掏出手机,看到谭移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往回走了吗?] 她才回:[嗯。] 谭移秒回她:[早睡。猫。] 李狸被谭家的车直接送回家,她憋屈地在深更半夜悄悄摸进别墅,李舟渡不知为什么没睡。 他穿着睡衣端着茶杯,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问:“不是去找房萱,怎么回来了?” 李狸撒谎说:“她家临时来人了,住不开。” 李舟渡不知道信没信:“哦,早点睡觉。明天早起陪我去拜年。” “明天?”谭移开学在即,说不定马上要走,李狸还准备再去找他的。 “不然呢,”李舟渡似笑非笑地问,“过年这样的日子,你是要连着去找几次房萱?” “要不要我亲自打电话问问她,你们到底在忙什么这么重要?” 李狸立即噤了声。 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多钟,房萱提着包装袋,裹着围巾,按响了南郊别墅的门铃。 里头一直没有动静。 她站在那等了两分钟,用冷得硬梆梆的手指,给谭移发微信:[你还在家么?] [李狸说她今天出不来,怕你过节这边别墅点不到吃的,让我帮忙带了点东西。] 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她耐心等了一会儿,才有人下楼开门。 谭移眯着眼睛将门往外一推,他脸色发灰,精神不济,比昨天赶飞机回来的样子看来更加憔悴。 他让开身位,让房萱进去,一楼没有开空调,跟在室外一样,呼吸都会有白色的雾气。 谭移回到客厅,抬手开了空调。 房萱在身后问他:“你们昨天一起回来,李狸怎么没有留宿回家去了?” 谭移没有说话。 房萱便没有继续问,手上的菜是她一早去李家从阿姨手里取的,那时李狸已经跟李舟渡出了门。 这会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都冷透了,需要去厨房再加热一下。 她拐进开放式的厨房,一霎顿住脚步。 厨房当中的地上,碎了一瓶酒,澄黄的酒液已经不再蔓延,却也未曾凝固,显然不是刚刚、或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房萱踮着脚尖,避开满地的碎玻璃,先将菜热上,再拿着清洁用具将厨房拖扫干净。 等她端着菜回到客厅,屋里头已经暖起来了,谭移开着电视,拿着手柄在玩游戏。 他修长的手指晃动得飞快,操纵着电视上的人物灵活地转身、跳起、攻击。 房萱想了想,还是提醒说:“李狸说过,家里这些酒长期没人看着,可能保存不好,最好不要喝了。” 谭移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大屏:“你可以不说话吗?我的头很疼。” 房萱抿了抿唇,抱歉道:“对不起。” —— 齐溪过了正月十五才回到s市,她一早去了自己的工作室,端着茶水,通过窗户看到院子里跟助理打招呼,脖子上缠着格子围巾的短发姑娘。 这是谭谡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跟她提起的女孩子。 阳光抹着如瓷的面颊,那双灵动的眼睛大得如猫瞳,齐溪见过这张脸。 她在办公室稍待片刻,出门,右转,敲了敲门。 李狸正在开始每天到工作室的第一件事,煮咖啡,她的围巾解开扔在椅背上,刚刚注水的咖啡壶开始咕噜咕噜地响。 她回过头,看到齐溪,一眼认出来,站直身子礼貌道:“齐阿姨。” 齐溪微笑道:“又见面了,李狸。” “您认识我?” “当然。你伯母过生日的时候,咱们见过,在这里待得还舒服吗?” 李狸道:“挺好的。” “那就好。”齐溪说,那你先忙着,中午咱们一起在附近吃个饭。 齐溪选的餐厅跟她个人的风格相似,禅意的音乐,原木风的装修,她个人气质淡然温婉,平时话也不多,除了自己的专业,大多点到为止。 但也算很主动和关心地多问了两句文曦和家里的事情。 李狸一一回答了,说家里大家都好,回去替您跟伯母和伯母拜年。 齐溪说那就很好,麻烦你。 她们的座位在窗前的位置,可以看到外头满地的枫落叶。 李狸喝着碗里的素汤,不能理解地想,这样不接地气的仙女,怎么会生出谭谡这样工于心计、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儿子? 也难怪母子感情不亲密,大概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正吃饭时,齐溪接到电话,她看到来电人,愣了一瞬。 接通后同那头说了什么,报了个地址。 李狸心里生出一些不吉利的念头。 她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果然,不过十来分钟,谭谡的车便停在了餐厅外。 李狸一下就心气不顺了,她面对进来的谭谡,挺直腰,面朝窗外一动不动,开始装聋作哑。 齐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她,又落到谭谡身上,问他:“吃了吗?要不要添副碗筷。” 谭谡说,自己在周边吃过了,那家甜点很好,顺带捎过来你们尝尝。 你们。 很有意思的用词。 齐溪品味了一番,说,辛苦你。 谭谡将纸袋放在桌上,从窗户玻璃的倒影里与李狸对视,笑:“李小猫,你年纪轻轻,当心得颈椎病。” 第45章 这样亲昵自然的口气,让齐溪微微讶异。 她不管谭家事务,但也一早听闻过谭诲明想撮合李狸和谭移的婚事,谭谡没有理由对这个女孩一而再、再而三地特殊关照。 齐溪微微皱了眉。 谭谡的车很快开走,在她斟酌用词,想着怎么问清李狸之前。 那个女孩已经愣头愣脑地问道:“齐阿姨,你知道谭爷爷现在在哪里吗?” 齐溪看着她:“你想见他?” “是。”李狸说。 她说起近一年多来发生的事,说谭移因为辉盛的股份被套住,现在被谭谡压制动弹不得。 连带着自己,都还在被谭谡呼来喝去。 李狸自认为已经这种程度已经说得非常委婉客气了。 她固执地说:“谭移固然有错,但是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成年。现在五年过去了,连谭从胥叔叔都从里面出来了。难道爷爷还不能原谅他吗?” “即便爷爷仍旧觉得谭移罪无可恕,那让我们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起码,给我们一个陈情的机会和希望,可以吗?” 齐溪看着李狸,她诚实地说:“我确实知道,我公公在哪里。” 在李狸升起希望之前,她又压下去:“但是。” “但是,我无法答应你,李狸。” “为什么?”李狸难掩失望之色。 “谭谡是我的儿子,”齐溪说,“虽然我可能并不理解他做一些事情的缘由和逻辑,但我不会去破坏他的规则。” “对不起。” 你看,即便是超然物外的艺术家,也有一份自我不可动摇的私心。 ----------------------- 作者有话说:[笑哭]终于更出来了,6点起床赶飞机,到时候再修一修,大家也早点休息呀~ 第38章 眼见另辟蹊径无望,李狸…… 眼见另辟蹊径无望, 李狸在见过齐溪后不久完成画作收尾。 谭谡接到齐溪的电话,说李狸昨天下午已经自行退了画室,留了东西等他去签收。 谭谡说好。 齐溪是想问些什么, 最终还是跨不过母子长久的隔阂,选择了沉默。 —— 在家休息的那一周,李狸接到的万女士的电话。 先是感谢她捐赠的画作,又问她有没有时间来参展, 接受一下采访?可以跟大家讲讲她的创作背景和灵感来源。 李狸本身对这种公益活动是很有兴趣的,李浦升古道热肠,在世的时候确实帮助了很多人。 她也想传递这份爱心, 便答应了万女士的邀约。 只是李狸没想到,万女士嘴里随口说的采访,来自s市的电视台。 女主持一身非常鲜亮的正装,打光、收音、摄像机长枪短炮地对过来,非常正规且专业。 李狸没有怯场, 她用早已打好的腹稿回答了问题。 她说这幅画的初心是为献给一个在远方的朋友,希望能够鼓励他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也希望所有人跟他一样处在逆境中的人,都可以坚持到曙光到来的那天。 她接受完采访,等在一旁的万女士和谭谡被记者喊过来,一起拍了张合影。 李狸全程没有给谭谡一个眼神,只是事后特意加了记者的微信, 问她要了节目的播出时间。 她在回去的路上, 蹦蹦跳跳地跟谭移说,今天自己接受了访谈, 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你一定要看。 她很操心地问谭移:“你那边电视是不是收不到s卫视?” 谭移说:“没事,我可以用手机看直播就好。” 天气虽然仍然寒冷, 但是树木已渐渐可见新绿,春日在即,李狸欢欣鼓舞地道:“那好,你一定一定要看啊!” —— 节目播出那天,李狸一早在客厅打开电视,奶奶和文曦都在旁陪着,包括来家里的李栀子。 开头讲完两条省内的重大政治事项后,切进经济新闻,电视上播放的画面跳出了李狸,不过这段采访剪掉了她大段的发言和所有带到那幅画的画面,反用配音的方式介绍了言契和公益基金会的合作。 以及接下来,言契将配合基金会的主体交易所围绕金融服务、资本国际化等议题与国外进行深入的交流与合作。 采访的最后画面定格于那张合影,她和谭谡分列于万女士的两侧。 谭谡衣冠楚楚一丝不苟,自己也在微笑,只是被人算计而不自知的蠢样子显得格外傻缺。 奶奶笑得眉不见眼,说:“哎呀,我们小猫儿真上镜,是不是?” 文曦也鼓掌说:“好看的,我一会儿发个朋友圈。” 李栀子看向她,却发现李狸的脸色不好,像是吃了一个闷棍,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给谭移打电话。 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听到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她小心翼翼地问他在做什么呢? 谭移说自己在外面跟朋友喝酒。 李狸想问他有没有看那个新闻直播,但是觉得实在自己太蠢了。 她说:“谭移,那个新闻乱剪了,不好的,你别看了。” 谭移说好。 电话被对面挂断的那刻,李狸灰心想,他是看到了的。 但是谭移的态度平静到让她觉得可怕。 或许是他们去年因为谭谡吵过太多太多次的架。 尤其是新加坡那次以后,她跟谭移就像是被装进了两个不同的透明器皿里。 彼此相望,她能看清晰地到对方的脸,却再也感知不到对方的情绪。 像过年的时候,谭移从香港赶过来,独自在别墅里等了好几天,但是她被舟渡抓着四处去拜年,两人始终没再有独处的机会,到最后只有机场送别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 谭移那时搂着她,抬手捏了捏脸,说:“新年快乐,猫。” 李狸看着他背着单肩包走向机场,觉得谭移的样子特别特别孤独。 他们开始恋爱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谭移是黏人的快乐小狗,但那时候李狸不算特别喜欢他,刚开始确定关系的时候也会觉得尴尬。 还想他能不能低调一点,为什么怎么总是在教室外头等我啊? 热恋的时候,总是送完一程还有下一程,心心念念想着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计划和约定了。 突如其来地找机会见一次面,匆匆来去,不定来日。 她觉得非常难过。 晚上李浚川带回来几部刚刚发布的新款手机,说是奖励李狸上了电视采访,非常厉害。 家里为她这一点小小的露面而异常骄傲,但是李狸很不开心。 她往新机传数据的时候,又翻到云端的照片。 高中最后的一个万圣节,她和谭移翘课去参加了街上的变装聚会,李狸是穿着t恤和短款灰色小背心的兔子警官,谭移是穿着绿衬衫打着条纹领带的尼克狐。 他们在镜头下笑得那样开心。 李狸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在发生了变化呢? 是什么,阻碍了他们不再分享日常、不再共享情绪,甚至不再规划未来? 李狸呆坐了很久,发消息给他:[我妈下个月回来一趟,谭移。] [你回来见一面吧。] 她说:[就当是为了我,在我出国前跟我妈妈见一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谭移从单纯的失眠,变成了日日噩梦。 他感觉自己像被捏着头按进水里,反复受刑。 每天在缺氧的急促中惊醒,对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 自己好像在崩溃的边缘,又好像可以一直无底线地沉沦下去。 甚至在梦里,他也在接受自我鄙夷的反复质问:“你凭什么要她还爱你?” —— 凌薇是被李狸私下偷偷喊回来的,文曦没有预备东西,一下为她的突然回来都很吃惊,私下说:“外头老二是不是有什么事?” 凌薇笑说:“你别忙活嫂子,我就是回国见一个朋友。” 她温柔地朝李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晚餐是李狸约的,她们到的时候,谭移已经在了。 他的穿着打扮非常正式,有礼貌地同凌薇打招呼,问好。 凌薇看谭移的样子,消瘦沉默,远不如之前阳光外向,一时也难免心疼。 这顿饭,李狸倒不是真的要达成什么目的,她只是想双方能坐下来聊天,为日后打铺垫就不会突兀。 饭局上也就聊得一些日常生活和学业上的事。 直到包厢的门被敲响,凌薇喊了声请进。 侍应生推开房门,外头站着李舟渡,还跟着一个他探头探脑的朋友,苏聪。 第46章 李狸不知何意,就听李舟渡说:“婶婶,你们也在这吃饭,方不方便拼个桌?” 李狸急忙站起来,她想说不可以、你想搞什么鬼?却被凌薇拉住,点头示意她不可以没有礼貌。 李舟渡直接进来坐下,还有那个没有眼色苏聪。 李舟渡仿佛没有看到谭移,也并不跟他说话。 苏聪知道对面是李狸的妈妈,立即双眼放光,他喧宾夺主疯狂表现,夸赞她年轻漂亮、气质绝伦。 他吹捧得凌薇都有些无所适从,才又转向谭移问:“您是?” 凌薇说:“这是谭移,言契谭家的。” 苏聪立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哥哥。他在新闻上还跟小猫儿拍了照。” “小猫儿?”谭移重复了一下这个亲昵称呼。 “是啊,李狸的小名。你不知道吗?” 曾经何时,谭移和李狸还是思珀焦不离孟的双子,不过五年,他的姓名已经在s市被人彻底淡忘了。 甚至一个往年无名无姓的暴发户,也可以问一句,你不知道李狸的小名吗? 谭移笑笑没有说话,凌薇在旁解围了一句:“谭移和我家小猫儿是一起长大的。” 那天半夜,凌薇被外头的噪音惊醒,起床开门,发现是李狸在家跟李舟渡吵到大哭。 她说哪怕他再怎么看不上谭移,他都是自己请来的客人。你凭什么带着苏聪来搅局,还让他这么难堪? 李舟渡冷笑:“我是骂他了,还是我侮辱他了?所以谭移的自尊心是已经脆弱到一个苏聪坐在那都可以击垮了是吗?” 李狸尖声道:“你没有遭受过他的经历,李舟渡!你高枕无忧地躺在家里,有大伯和伯母给你撑腰,你所有的一切来得毫不费力,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别人人生经受不起挫折?” 李舟渡说:“李狸,胳膊肘往外不是这么拐的。光说你这些两年,为了他做了多少事?” “为他绞头发进言契、为了他去鸟不拉屎的n市待半年、为他在津海淋雨病得起不来床,你现在是都忘了吧?” “我以为胡闹一年多了,够了。结果呢?我明明都回绝谭谡了,你还去帮他画画!腆着个大脸在电视上被人当傻子拿着去刷脸,还挺光荣不害臊是吧?我今天在为谁不平、我替谁出气?你蠢不蠢啊李狸?” “是!是我蠢!” 她说:“你早就说过了!全家的聪明人,就我一个蠢东西!” “小猫儿,”凌薇严厉地在背后呵止她,“哥哥今天没做什么,你不要跟他顶嘴。” 李狸看到凌薇,扑到她的怀里,她大哭带得肩膀抽动:“哥哥污蔑谭移,妈妈你不要听他的话。” 李舟渡也是被她气得上了头,一股脑地当着凌薇全吐出来:“污蔑?你真当我没证据是吧?” “你真当他们父子多可怜呢啊?!在香港走私、拉皮条、行.贿,在澳门赌博、拉人头抽水,这样的证据我电脑里有一箩筐!就这样的人,也配你把婶婶喊回来吃饭?今天跟他坐一桌我都他妈.的嫌脏!” 第39章 李舟渡的话算是彻底捅破…… 李舟渡的话算是彻底捅破了天。 深夜楼下的再次爆发的争吵很快惊动了李浚川夫妇, 文曦竖起耳朵听了几句,按下欲起身的丈夫,自己披着外套下了床。 第二天李栀子一早进门, 看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凌薇跟文曦在院子里赏看早春新发的花草。 两位长辈有事在谈,她鞠躬打个招呼,就先进了屋。 李舟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的面色阴沉, 下巴上浓墨重彩地挂着两道鲜明的印记。 李栀子欲言又止,转去杂物间的医疗箱里取来药品,折回时, 碰上阿姨从楼上下来,小声同李舟渡说:“小猫儿问我要手机,她说不吃早饭呢。” 李舟渡一开口就是气得不轻,他说:“爱吃不吃,都不用管她!” 粉壳的新机就在他眼前的茶几上, 李栀子十分眼熟,那天李浚川到家庆贺李狸上电视,她也分得了一支同款。 她将软膏放在桌上,轻声说:“舟渡哥,这个抹上会好得快一些。” 院内深瓷缸里的白色山茶开得正好,团团紧密的白色像层层叠叠的蛋糕裙裹住当中淡黄色的蕊。 文曦捏着花枝, 回头同凌薇说:“昨天晚上, 舟渡说这些是有不妥,但事情要紧, 想他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撒谎。” “小薇,谭移也是我们看着长大,有这样秉性的父亲, 可怜又可惜。但他即便年轻无辜,我和浚川的意思也是,起码当下并不合适。 小猫儿孩子心性,太重情义就没那么分辨是非。要是被人利用了婚事反而不美。不如先过几年,等双方都成熟稳定了,她还确实非谭移不可,那就再谈不迟。你说呢?” 李狸冲动任性,家里人是都怕她被激得一时脑热,就偷偷跑去跟谭移扯证,以明心志。 凌薇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她对文曦说:“这些年辛苦你,大嫂。干脆这次我就等小猫儿手续办下来,带她一块走了。” ———— 谭移在酒店里睁眼等到天亮,手机安静得像耗尽了电量,没有等到固定的早晚问安。 昨天分别前,小猫儿看起来那么沮丧,她反复道歉说:“对不起啊,谭移。最近这两件事,我做得都好差劲。” 谭移看着李狸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道歉呢? 这一切,明明不是她的错吧。 因为男朋友上不了台面,被人轻视也无法反驳,拖累她反需要在社交场合中随时顾及对方的自尊。 她为什么还在傻乎乎地觉得在受委屈的是我? 谭移内心极度厌恶这种永远需要躲在李狸身后的位置,和镌刻在灵魂里撕不去的弱者身份。 仿佛反复被迫回到那年,他躲在衣柜里,战战兢兢地举起摄像机,提心吊胆地看谭谡在李狸腰际抬起的手掌,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下定决心覆压下去。 他想起凌薇,那个异常善良温柔的女人。 要是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女儿做过这样的事。 又或者,小猫儿从李舟渡那里知道我私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还会爱我吗? 空荡荡的胃里应激地泛起恶心,谭移冲到洗手间,对着面盆干呕许久。 突然手机响起,他急促地清了清口,冲了把脸,划开接听:“猫儿?” “谭移。”是李舟渡。 他立即改口,喊了句:“舟渡哥。” 眼前的镜子倒映着他挂着水滴的脸,对面的声音很冷淡:“我上次在香港船上的话,你好像没有听进去。谭移。” “把别人精心养在温房里的花,私自搬到烂泥坑里,你觉不觉得这非常不可理喻?我家小猫儿心性单纯,品性纯良,并不适合你那样复杂的生存土壤。” 谭移声音苦涩,他说:“舟渡哥,您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从很小的时候,他常常到李家往来,长辈们都很关照喜欢他,只有李舟渡长期一直比较冷淡。唯有李狸在的时候,他会被捎带着提起一句。 李舟渡说:“如果你十几岁的时候,问出这句话,我或许还有耐心回答你。” “但是谭移,你已经23岁,现在还在考虑别人的拒绝是否是因为不喜欢这么浅薄的原因,你的内核是不是太幼稚愚蠢了?” 李舟渡又冷笑:“当然,这也能解释你为什么一直纠缠我家小猫儿。” “她也是感情至上的死脑筋,从小就是同情心很泛滥得狠,对谁都一样。你真的觉得她分清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可怜吗?谭移。” 李舟渡在楼下打完这通电话,抬指将通话记录删除,他往楼上去时,没有注意到被文曦叮嘱端着牛奶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李栀子。 她静默了脚步,跟在李舟渡的身后,看到他敲了敲门,进入了李狸的房间。 李栀子走过去,站在门前,透过缝隙看到李狸穿着睡裙蜷着腿坐在藤椅上发呆,李舟渡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 下午的阳光很好,照着李舟渡脸上的通红的指痕没有消减。 他仰着脸,看着李狸玩笑说:“这是打算跟我怄气,要活活饿死自己是吗?” 李狸不说话,李舟渡便想抬手想捏捏她的脸,被她一把打开。 “给我挠成这样,班都没法上,你还有脾气了?” 他笑说:“我这不是来把手机还你了吗。” 李狸没有接他手里的手机,她心灰意冷地说:“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李舟渡。” 第47章 他的笑落下来。 —— 房萱在晚课的课间,收到朋友的信息,说怎么好久没见你出来玩? 刚在局上还看到谭移了,你们高中关系好像不错吧。 房萱以为对方是在玩笑钓鱼,谭移这个时候怎么会在s市参加同学的聚会? 结果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真的带着谭移的脸。 房萱到的时候,不算太晚,谭移在跟人聊天说笑,他的手上醒目地打着绷带,因为手指不便便用牙齿咬着烟,凑上别人燃起的火。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谭移抽烟,因为李狸是不喜欢烟味的。 谭移笑得很开心,但是好像伤得严重,用伤手提起酒杯的时候一直在抖。 “你没吃药吗?搞这样还能喝啊?”他身边的人问道。 “喝啊,”谭移无所谓地说,“家里都这样了,该喝的不喝,改天就得喝西北风了。” “牛逼。”对方大笑。 房萱拨开人群,走到谭移的眼前,她夺下他手里的酒杯,一言不发地砸在台面上。 谭移眼里的惊喜变成失望,只有那么短短一瞬,而后他又像是很久才辨认出眼前的脸。 “房萱。” 他笑:“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房萱。” —— 小猫儿要被凌薇带走,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汪敏君年纪大了,心里别提多舍不得。 文曦为了哄老人开心,想了想决定将李浚川的生日提前过了,让大家好好热闹一下。 吃饭的餐厅定在一个中式的园林内,临水照花,环境清雅。 当天也就邀了些关系相近的亲友来,生意上的客人到了正日子再单独摆酒。 李狸在来人中看到齐溪,她确实与文曦私交很好,这样烦扰的社交场合也来了。 齐溪被文曦带着去屋里坐,她路过李狸近前,微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饭席间觥筹交错,台上请了奶奶喜欢的吴语评弹,嘈嘈切切,吱吱呀呀,也不知底下人能听清多少。 李狸的手机在口袋里一响,她避开凌薇,说出去上个厕所。 在走廊上掏出手机,来消息的人,却并不是谭移。 她一时失落,突然听到背后的声音说:“刚听我妈说,你快要走了。” 李狸回头,看到谭谡。 他穿着单薄,个子很高,单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身后不远。 李狸压不住最近心里的委屈,眼睛一热,如往常那样怼他:“怎么样?你很开心是吧?” 谭谡问她:“我为什么要开心?” 李狸说不出来。 “嗯?我为什么会开心?” 李狸心里空空荡荡的,她喃喃说:“谭谡,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是吗?” 谭谡问:“是我吗?” 他盯着李狸失魂落魄的眼睛,一步一步逼到近前:“黑白不分,没有任何底线,以自己失意为借口,一步错、步步错的人是我吗?” “为了不能割舍的私欲,一次次推出你,来逃避承诺和责任的人,是我吗?” “自己躲到衣柜里,让女朋友爬到哥哥的床上的人,是我吗?” 李狸抬手想要打他,被谭谡握住手腕,他垂眸看着她:“那天衣服都脱了,真当我能做成柳下惠?” “他们父子为了一己之私,一而再地用你来我这儿走捷径,你怎么就这么跟他一条心?” 李狸的下巴被谭谡两指捏着抬起来,他不再犹豫地低头吻住她。 双唇刚刚触及李狸果冻般粉嫩的唇瓣,未及抵开品尝其内的甜美,紧跟着就被她的另一只手极速地一掌扇开脸。 李狸后退一步,表情惊怒。 谭谡轻描淡写地问:“李舟渡就在里面,你要兑现诺言,找他来杀我吗?” ----------------------- 作者有话说:太抱歉了,不好意思[爆哭] 第40章 如果、如果自己现在没有…… 如果、如果自己现在没有跟李舟渡闹翻, 李狸发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咬死这个死不要脸的人。 偏偏在自己弱势的时候,全世界都可以欺负上来。 李狸撑着姿态, 嫌脏地用扇他的那只手反复抹着嘴,蹭掉上头晶晶亮亮的唇膏,她似乎慷慨:“没关系,谭谡。今天我大伯宴客, 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反正日后不会再见面,也没有人爱你,就当是我可怜你好了。” 她这话说得很毒, 虽然谭谡脸色未变,起码从他握紧手腕的力度,不难发觉他已然生气。 这时走廊有脚步声起,她说:“你最好现在放开我,不然我随便喊一句耍流氓, 你今天恐怕要去警局喝口茶。” 李狸甩开谭谡松脱的手掌,绕过他往屋里去,撞到正好出来寻人的李舟渡。 他的目光警惕地瞥过那头在原地的谭谡,问她:“你刚在干什么?” 李狸一言未发。 —— 她从那天起就不再跟李舟渡说话,但是这不妨碍他直接休了假,平日在家待着, 将人看住。 李狸在等签证的日子, 在家收拾了一些没怎么动过的包、首饰和表,想给房萱叫她拿去用。 电话拨通的那头, 房萱说自己在外地实习,暂时不在埠内。 李狸看着堆了满床的物件,手指扣着链条上的小圆球, 心里失落地说:“我走之前,还想着能一起吃顿饭呢。”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不过李狸也不想给房萱压力,她提振心气说:“没事啦,那你先忙你的。我们就等有机会再约!” 虽然,她这一去,又不知归期何年。 房萱挂掉了电话,搅着手里的咖啡,小矮脚灵活地蹦上台面,她在猫毛飞起来前灵敏端起了杯子。 年少无知时,曾经吹牛玩笑,说金钱关系要比恋爱关系更牢固持久。 男女分手了,大可以不再见面;但是有了金钱纠葛,那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得罢休。 当时说这句话时,房萱只是调侃感情不可靠,未料到会从另一面一语成谶。 房玉林的新的债主又一次打来电话骚扰,她才知道,一条澳门禁令封不住一个赌鬼的手。 那天酒局散场,谭移等车来接,站在空空荡荡的街头,他回头瞥到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房萱。 他似乎能看到尊严和现实的窘迫在她心里刀光剑影般厮杀,谭移收回目光,他没有心力去顾及另一个人的想法。 谭移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房萱如梦初醒般上前,紧紧攀住车窗。 她怀着心内巨大的恐慌,问他:“你知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掉那些麻烦?” 谭移面无表情地问她:“这次又欠了多少钱?” “六百……四十多。” “上车。”他说。 谭移回到香港,帮房萱请了律师到家。 对方的建议是尽快让她父母离婚,完成财产分割,保住她市区剩余的唯一一套房产。 “我爸爸呢?他还……”房萱追问。 “只能这样了,让他黑掉征信,再在朋友圈广而告之。再贷不出、也跟亲戚朋友借不出一分,赌博才会停止。” 律师说:“赌徒就是这样,手里有一分钱都会想去翻身。我还见过有人拿着家里凑出的钱,在还债的路上去赌得一干二净。你还有一套房子。” 房萱一时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十五岁之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十六、十七岁父母矛盾激烈却最终归于和平;再到去年的脓包破溃之前,她都以为对方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一个人是怎么能在这么快速度下,突然一蹶不振到彻底失去希望的呢? “很难吗?” 谭移在旁冷眼看着她:“放弃这样一个烂到泥里的人,就那么困难吗?” 律师的建议方案就摊在茶几上,房萱驱走粟米,将咖啡端到客厅时,突然听到谭移的争执。 他在跟谭从胥打电话,说:“是,李狸要走了。” “很快。” “……谈婚事?我这个样子,跟她谈什么婚事?”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谭移突然一脚踹向椅子,他发火道:“我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啊,对别人家的宝贝女儿呼来喝去?是我想结婚就结婚、让人别走就别走吗?” “李家是欠过我的钱、还是欠过我的情?李狸信任我,就活该被一次次推出去给谭谡当饵?” “车里监听了、房子监控了,还不是什么实际性的东西都没拍到?谭谡他根本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第48章 “你还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你还要我把猫儿卖到什么程度才算可以!” “你现在埋怨我,就能撇清自己无辜吗?” 谭从胥在电话那头冷笑:“之前的那些事,哪件不是你心知肚明?” 谭移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房萱就站在不远处。 她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阴谋算计,竟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冷静。 她甚至平衡地想,她终于共享了谭移那份见不得人的秘密。 —— 临走之前,李狸跟凌薇说,这几天在家待得无聊呢,想回趟暨溪去玩一玩。 奶奶说,这样也好,你去给爷爷上柱香再走。 最后,就是李舟渡带着她和凌薇一行三人回去扫墓。 白色的花摆到碑前,李狸在心里跟李浦升道歉,她说:对不起,爷爷。我要去做一件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自己是不能这么直接走的。 起码是,跟谭移达成对未来的共识,再好好道别。 她怎么能把彼此的分离,定格在那顿被李舟渡搅局的晚餐上? 吃完午饭,凌薇在房间午休,李狸从屋里出来,听到隔壁李舟渡还在打电话的声音。 家里婶娘问她去哪,李狸说,自己胸闷,想去外头转转,一会儿回来。 春日生机盎然,外头大片的田地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一望无际地平铺出去像是一幅油画。 若是手里有笔,她想,自己一定可以画出很好的东西来。 李狸暗暗捏紧口袋里的证件,她拿起手机,发现附近根本叫不到车,就只能继续往前走。 大约步行了二三十分钟,路过奶奶婶婶们在摆摊卖水果蔬菜的小集,她看到一辆刹在小卖部门口的面包车,还有买烟出来的汪卓康。 汪卓康从船上下来不久,在家休假,他刚从市里办事回来,回头看到李狸,认出她。 两人并不相熟,李狸主动说了声:“你好。” 他问:“怎么了吗?” 李狸说,自己有着急的事,要去下机场,你能不能送送我啊? 汪卓康那时但凡多想一步,就会知道李家自己有车有司机,怎么会轮到他来送? 但李狸已经成年,那时她表情看来又太正常,汪卓康自然没有拒绝,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李狸坐到面包车的后排,轻飘飘的车身颠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她闻到后头一些隐隐约约的汽油味,一时有点想吐。 强行阖眼睛休息时,听到汪卓康的手机在前头响起来,李狸下意识地说:“你别接。” 她从后视镜里对视汪卓康的眼睛,面不改色说:“我想睡觉了,好吵。” 汪卓康的电话是朋友喊他晚上吃饭喝酒,李狸一说,他便简要地回了条语音:“我送人去机场,你们晚上不用等我。”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李狸眉眼间的焦虑难捱总算被抚平。 一个半小时后,他将人送到s市郊的机场,李狸下车回身,对汪卓康鞠了一躬。 她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李狸看着汪卓康的车开走,才转过身,她一路往机场里面跑去,越跑越快,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快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汪卓康的车开回暨溪的时候,已经黑天。 他未注意到沿路异常灯火通明,下车进屋,母亲草草煮了碗面条,让他自己就着中午的剩菜吃掉,李家那边还在喊人过去帮忙。 汪卓康坐到桌前,埋头吞咽了几大口,问正要出门的桐芝:“李家怎么了?” 桐芝说:“人丢了。” 汪卓康手里的筷子一停,他不可置信地说:“什么呢?” “李家小猫儿,叫李狸的那个女孩,找不着人了。” 桐芝心惊肉跳:“一个女孩家,才二十出头,怎么能在暨溪这么大点的地方说不见就不见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 又胡思乱想地猜测:“还是有谁看他家这些年太风光了眼红了?” 汪卓康立即意识到不对,他拿起手机想给李舟渡打电话,门口却在这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汽车的喇叭。 李狸被发现不见后不久,家里就报了警。 警局立即对沿途所有的路口和超市的监控一路排查,最后终于发现她在三小时前上了一辆面包车。 汪卓康一边拨出电话,一边开门,然后被门口带头的李舟渡一拳将人当头砸倒在地。 桐芝尖声中,李舟渡将汪卓康从地上揪起来,双眸猩红地问:“我妹妹呢?” “你说话!我妹妹呢!” —— 从坐上车,李狸给凌薇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安好,家里不用担心。就没有打开过手机。 她想了很多很多的话,要跟谭移说。 要跟他说,自己偷偷逃跑,在乡下搭面包车来见你,多么不易; 想说,不论李舟渡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在意; 想说,要么我们先回内地偷偷领了证,我再出国吧,也没人知道。 想说,我会等你的,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 那些激动的、甜蜜的腹稿,终止于她按响门口密码,向内推开的那一瞬。 沙发上穿着浴袍的谭移,在身后大片浓墨般的夜色中回过头。 他身侧的房萱低头帮忙重新缠着手上的绷带,闻声未动,嘴里在问:“是戴喆吗?” 心里的气球被扎破,又或是被人当头扇了一个耳光。 李狸打了个冷战,感觉自己好像从一场梦里醒了。 ----------------------- 作者有话说:剧情需要,小猫儿的行为绝对、绝对不可取[可怜] 第41章 屋内久久再没有声音,房…… 屋内久久再没有声音, 房萱疑惑地回头,看清来人,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 她捏着手里纱布,仓惶地站起来。 谭移与李狸平静地对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脑海里曾经无数遍地设想过,当小猫儿发现这具皮囊下掩藏的不堪是怎样的场景, 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已经没有辩解的心气。 反正自己做过的事,比当下还要恶劣成千上万倍的。 李狸一直没有说话。 她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 又害怕一开口,眼泪先忍不住落下来。 她在等。 等一个谭移,或者房萱的解释。 却先听到谭移的苦笑出声:“你今天不应该来。” 李狸重复了他的话,问:“是我,今天不该来?” 谭移颤抖的手抓过茶几上的烟和火机, 点了一根,衔在唇间。 他说:“你现在应该留在你妈妈身边,等着跟她出国。以后,忘了我,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孩子结婚。你今天来这里,是来错了。” “为什么呢?”李狸听不懂他的话, 脱口反复地问, “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我太痛苦了,猫儿, ” 谭移从肺里深深吐出一口烟气,压着声带不自控地震颤,“一直以来, 在你面前演戏,装作自己无辜,装作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实在是太痛苦了。” “这算是什么解释呢?”李狸感觉可笑极了。 “我没有在解释,我也不想解释。” 谭移用已经无所谓的口气,说:“猫儿,人生总是会有很多说不明白的东西。 像你跟谭谡,又完全清白吗?不也是要求我要一直无条件地信任你吗?” 李狸像是今天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她不能相信耳朵里听到的每一句话。 像是噩梦一场。 醒过来吧、醒过来吧。她对自己说。 可是噩梦没有醒,不论她站在原地睁眼、闭眼重复多少次,眼前的画面都不曾改变,在沙发上抽烟的谭移,和面色哀伤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房萱。 李狸的眼泪终于迟钝掉下来,她说:“你在报复我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谭移轻笑了笑:“可能,因为,我很早就是这样一个烂到底的人了,李舟渡应该告诉过你的吧?” 她戚戚然问:“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没有,你什么都很好。” 他打断李狸,垂眸用手指捻灭了烟:“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道歉,也不喜欢你认为对我有所亏欠。” “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李狸可笑地想,难道不是自己最可怜吗? 深更半夜,最好的朋友和洗过澡的异地男友共处一室,亲密帮他上药,在他们共同的家里。 在见证他们的爱永不背叛的粟米的面前。 第49章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萱。 房萱在男人面前,从来是骄傲的、玩笑的,她是很酷很洒脱的女孩子,从不会为任何人在感情里停留,更遑论表现出任何可称温柔、顺从的字眼。 却在此刻,在面对谭移的时候,自然流露出这些。 李狸感觉自己是真的很傻逼,很愚蠢。 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怎么会有人蠢到在对方跑到香港陪自己男朋友的时候,还想着把自己的包和首饰送给她呢? 胃里灼烧感一股股翻涌,李狸压住一直不停泛上来的酸水,对房萱扯出一个狼狈的笑:“这就是你说的,在外地实习啊?房萱。” 房萱没有说一句话。 李狸点破她:“早不止是今天对吧?” 她说:“你上次,从南郊别墅拿走的棒球帽和手套,是谭移在思珀组棒球社团的那年,你送他的生日礼物。是的吧?” 她在谭移面前还能勉强维持正常,当面对沉默的房萱,却突然绷不住地捂着眼睛,哭着说:“我好蠢啊,怎么现在全想起来了?” 她怎么能那么蠢,无条件地信任了他们那么多年。 李狸站在门口,像个被抛弃的小孩,无声地大哭带着单薄的身体不停地抖动。 她想,自己应该尖叫、应该质问、应该扔出去门口的花瓶、应该拿起厨房的刀具、应该像面对李舟渡那样肆意宣泄自己的痛苦和不满。 可是她当下根本没有没有办法动,脚步沉得像险进沼泽,根本无法抬起来。 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在这样的场景下,在谭移和房萱的面前,成为一个被抛弃后撒泼的疯女人。 她祈求地想,能不能来一个人? 能不能来一个人?无论是谁都好,求求他、恳求他,将自己从这样不堪的境地里带出去。 谭移终于受不了李狸的眼泪,他走到她的面前,双眼通红,几乎要跪下去解释,求她原谅自己压抑的痛苦和口不择言。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抬眼的瞬间看到李狸背后不远处,站在电梯口,插着口袋一直等待的谭谡。 他不知听了多久,神色平淡地与谭移对视,“啧”了一声,几步走上前来,揽住李狸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 鼻尖的气息并不是十分熟悉,李狸昏沉得根本分不清那是谁,她埋进对方的胸口。 耳畔熟悉的声音冷淡地说:“那就谈到这里吧。” “谭谡,”李狸终于知道来的人是谁,她紧紧抓住谭谡胸口的衣服,说:“把猫带上。” “我派人来接。” “不行,”李狸倔强地坚持,“猫是我的。我现在就要带走。” 怀里一个不肯先走的李小猫,地上一个面对陌生人慌张乱窜的粟米,谭谡只能放开她,先进屋,在房萱的眼前蹲下身,将那只小矮脚揪着后脖颈的毛提起来。 房萱退开半步,谭谡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他提着粟米,转回去牵上还在捂着眼睛流泪的李狸空闲的那只手:“跟紧我。” “大哥。”谭移突然出声。 “闭嘴。”谭谡回眼看他,警告地说。 “我现在不方便,有些账,等等再算不急。” 李狸全程捂着眼睛,根本看不到眼前的路,她被谭谡带到了地下的停车场,谭谡将粟米扔进车内,引着她坐上了副驾驶,俯下身替李狸扣好了安全带。 汽车开出去多久,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谭谡带她进了酒店房间,让她进浴室洗澡,又打电话给陈雅,让她先过来把猫弄走看一下。 正在交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浴室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异响,谭谡过去拧门锁,却发现被从里头反锁了。 他当机立断一脚将门踹开,推开浴室的门,里头还在哗哗放着水。 洗手台上的那些洗护用品滚了一地,李狸穿着完整的衣服,抱膝坐在装满了水的浴缸里。 她已经不再哭了,目光看向谭谡,呆呆的像是放空,又像是恨,又像是说不明的眷恋。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谭谡走过去,蹲下身,在她面前耐心地哄说:“你今天乖乖的,一会儿睡一觉。他们今天做下的,我会帮忙讨你回来。好不好?” 李狸仿佛充耳未闻,她湿淋淋的手臂伸过来,圈住谭谡的脖子,凑过去吻他。 湿透的春衫在水里漂起的时候还好,脱出水面,贴在胸前几乎是一览无余,谭谡握着李狸的后颈,深深地回吻。 心理学中,有一个词叫吊桥效应。当人位于高度危险、紧张、刺激的环境中,产生生理反应会很容易错误地归因于对身边异性的心动。 谭谡知道自己是在趁人之危,眼前的女孩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爱情和友情双重背叛,她根本没有从那样的场景中缓过来。 但李狸此刻,对自己的依赖和需要,是急迫又真实的。 谭谡将她拉开一些,压着心里的火,他说:“我说我做不了柳下惠,李狸,你给我想好。” 她根本没有在思考,再次毫不犹豫地贴上谭谡的唇。 李狸只是觉得自己很冷、很冷,像被冻在冰柜里一样,冷到浑身发抖,就算泡在热水里也是从头到脚浑身冰凉。 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太可怜了吧,这时候成了被抛弃的那个人。 好朋友和男朋友说不定在那个房子里做什么呢,她凭什么要一个人哭呢? 陈雅推开门的时候,粟米正在扒拉着那扇被踹开的门,她走上前抱起猫,突然耳朵听见浴室里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是已婚人士,立即意识到那是在做什么。 无意间撞破了老板的秘密,陈雅毫不犹豫地起身,带上门急迫地出去了。 谭谡将李狸抱出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猫已经不见了,李狸被他裹在浴巾里,头发湿淋淋的。 谭谡的手插进她的短发,蹭着李狸的鼻尖,沉迷地啄吻她的唇。 他喊她:“小猫儿。” “小猫儿……” “小猫儿?” 他问,家里怎么会取这么好的名字? 谭谡想,自己甘愿做她的信徒,以后李狸想要什么,他都会俯首帖耳,心甘情愿地献上去。 她本身也值得世上千千万万最好的东西。 那是很漫长的一晚,李狸没有睡,谭谡便一直陪着。 她不用说话,两人重复着亲吻、抚摸,再到最后缠绵。 谭谡的背后都是她的指甲拉出的血痕。 窗外的天色亮起时,李狸似乎从一夜荒唐中清醒过来,她黑沉沉的眼色盯着眼前的谭谡。 “怎么了?”他俯在上方,扣着李狸的十指,亲昵地吻她的耳侧。 李狸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爷爷一面?” 谭谡停下来,笑容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说:“你说什么?” 李狸一字一句地说:“你刚不是说,我要做什么都可以吗?”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去见爷爷一面?” ----------------------- 作者有话说:后期走if的话,会在这里开分支。 李狸感情上不会再跟谭移纠缠了 第42章 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李…… 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 李狸的手指描着他的唇,在洁白的枕上歪了歪头说:“我就是开个玩笑的,谭谡哥哥。” 这个称呼莫名刺痛他, 谭谡掌着腰,将人带起来,深深压坐在怀,恼恨地咬着耳朵问:“这个时候还在想谁呢?嗯?” 早上七点多钟, 李狸在浴室里跟谭谡胡闹完,精神亢奋地被他从浴室里抱出来,外面的沙发上有陈雅送来的便装。 她想, 这个秘书是真称职啊。 窸窸窣窣地穿完衣服,谭谡下楼带她去吃饭,李狸饿得要死,看到路边的茶餐厅说,说算了就吃这吧, 我走不动了。 点了单,餐点送上来,李狸空腹了整晚,馋虫被抹着厚厚花生酱的西多士勾起,从前嫌腻的口味今天吃来简直大快朵颐。 她又看到对面的糖水铺,颐指气使说:“谭谡, 我要喝西米露, 芒果的。” 谭谡知道她吃饭毛病多,没二话地直接出去了。 李狸吃着饭, 打开了手机,通网的瞬间跳出无数条新消息。 她看了一会儿,拿着手里的吐司出了门, 核对了眼门前的招牌,发出了自己的定位。 今天太阳很好,李狸微微眯着眼睛,风也很舒爽,头顶上方是被周围一栋栋四方的大楼切割出不规则图案的湛蓝天空。 这座全球房价前几的城市属于普通人的土壤非常逼仄,周围人潮汹涌,来来去去。 第50章 为今天的饭食,明日的栖身,大家都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这么看来,自己现在能有很多很多的自由,总归是很会投胎的好命! 谭谡取了外带的饮料出来,看到对面马路边上东张西望的李狸,她穿着高腰的牛仔裤,纯白的衬衫,留了上头的两颗扣子敞着,简单的一身被她穿得很清爽好看。 他等红绿灯,穿过了马路,将冷饮插上吸管,递到在啃吐司李狸的唇边,被她含进嘴里。 那些在言契上班的日子,李狸无聊总是喜欢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妆面,如今难得素颜站在眼前,二十出头的姑娘天然去雕饰,看来很纯也很漂亮。 谭谡心里喜欢,低下头想从她那讨一个吻。 李狸不动神色地后退半步,回避开了。 她说:“我哥哥就在这边不远,随时可能会过来了。” 谭谡的心沉下来,清晨在浴室洗漱的时候,还能抱到洗手台上玩闹接吻,但是出了那扇门,李狸好像自动就清空了一切。 果然,她咽下手里最后一口,拍了拍掌心的碎屑,很是潇洒又很认真地道:“我很感谢你昨天帮我,谭谡哥哥。” “你是比我想象中好一点的人。”她这样说。 “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你也千万、千万别觉得,大我那么多岁,就一定要对我负责什么的。” 李狸眨眨眼睛:“it's only a one night thing.” 谭谡看着她,他没有处理亲密关系的经验,更不知道怎么样抓紧一个滑不溜丢、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的小泥鳅。 他问:“那就全都不算数了?” 李狸狡黠道:“那你胡说八道的许诺,我也没有当真啊。” 谭谡说:“如果你真的想见、” 他的话没说完,李狸已经分神,她突然抬起手,高高地朝路上挥了几下,一辆汽车很快脱离了队伍,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李狸一边后退,一边与他道别:“谭谡,还有一些粟米的疫苗和证件,你去帮我拿上。然后帮我办手续把它带回内地,送到我家吧。谢谢你啦!” 她没再看还捏着冷饮的谭谡,转过身一路小跑着离开,过去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舟渡坐在车的后排,他一夜没睡,眼睛泛着通红的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茬。 昨天李狸逃跑,家里人吓得魂都没了,他一边镇定心神打电话给文曦让家里瞒住奶奶,赶紧派人去堵火车站、汽车站,一边安排着这边的人手挨家挨户地在暨溪敲门。 好不容易在监控里找到她,却又看到李狸竟然傻不愣登地上了陌生人的面包车,家里最后见到李狸的婶娘看到这一幕,脚一下软,几乎栽倒,又被女警手忙脚乱地扶住。 很快公安系统内通过车牌号查到汪卓康,一堆车浩浩荡荡地找到他家里去时,才发现他才刚刚回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汪卓康结结实实地挨了李舟渡几拳,被他反复逼问验证,举双手发毒誓,坚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帮忙把李狸送去了机场。 李舟渡让周围的人将汪卓康看住,自己连夜起飞,找去香港的谭移那里,却再次扑了个空。 谭移身上酒气冲天,他虚渺得整个人似乎已经被抽出了魂魄。 他看着李舟渡,承认说:“李狸来过的,又走了。” 李舟渡这才感觉到冰凉的手脚有了那么一点暖意,整个人总算有了呼吸,活了过来。 他并不相信地推开谭移,进了屋里,每个房间都一一检查过,确认确实没有人,才问他:“人呢?” 谭移回避了这个问题:“谭谡带走的,应该不会有事。” 李舟渡为这个答案觉得离谱:“深更半夜,让一个女孩被别的男人带走,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不会有事?!” 谭移一言不发。 李舟渡看再问不出什么,下楼离开,谭谡的电话也拨不通,他的车就在路上毫无头绪地转了整整一夜。 本来李舟渡想着这次把人找到,一定要狠狠大骂一顿、教训一通,问问她的脑筋在想什么狗屁闹离家出走?问问她昨晚他妈的干什么去了不开机? 但李狸上了车,径直地一头栽倒在李舟渡的肩上,她揉揉眼睛,咕哝说:“困死我了,你到了机场再叫我啊。” 李舟渡责问的话没出口。 李狸又说:“哦,我跟谭移分手了。” 她说完这句,再没有其他的话。 李舟渡垂眸看着她,抬起胳膊,给李狸让开位置,她立即窝进他的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睡了过去。 朝阳升起,落在眼皮上,带在眼前是血管的鲜红色。 昨晚或许睡着了,又或许没睡,一瓶又一瓶灌入喉咙的酒精无法带来睡眠,却引发了剧烈的头疼,门铃响起的时候,谭移睁开眼睛。 他脚下虚浮,大脑却无比清醒,看到眼前的谭谡。 他说:“我来取猫的疫苗本还有材料。” 谭移说:“我去拿。” 他转身去了卧室,突然一步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谭移那瞬间突然不想再动了,他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在地上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谭谡走过他的身边,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粟米的东西,然后看到几只主人没用完的银色方片。 他的皮鞋停在身旁,蹲下身,凝视着谭移的眼睛,他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李狸的问题上,起码还是有那么一些底线的。” 谭移的眼睛看到谭谡的脖子上的血痕,和敞开的两颗衬衫纽扣下暧昧的红痕,他的身体不自禁地抖动,喉结反复空吞空咽。 他许久说:“我要是有底线,大哥又怎么能得偿所愿?” “所以需要我感谢你吗?”谭谡的手抓着谭移衣领,凝视地问:“送她一次没成,还来第二次是吗?” 醉成一滩烂泥的谭移躺在地上笑着流泪:“可是大哥,你明明就很喜欢吧?” “你就是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很喜欢啊。” “小猫儿多温暖啊、多灿烂啊,天上的阳光都是围着她洒下来的,谁会不喜欢她?” 他看着谭谡不置可否的眼神,反问道:“你昨天在电梯口等了很久吧,就为了看我怎么彻底伤透她?又或者从更早之前,就开始等着接手了?” 谭移偏头过去,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分手,大哥也不会顺利完成股权交接,不会推进辉盛上市,最终还是会逼着我,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把猫推给你。” “我厌倦了。” —— 谭谡回到s市是两天以后的夜晚,飞机落地,粟米被装在航空箱里,交接到他的手中。 天上星光点点,车窗吹进的微风拂面,谭谡开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手指通过网格点了点粟米粉红的鼻头。 听着它撒娇地喵喵叫,谭谡说:“不知道你妈妈,这次会不会又要过河拆桥?” 半小时后,汽车直接开进李家,谭谡提着航空箱下车,被家里的阿姨接过手,然后迎进去喝茶。 十点多钟,李家此刻异常安静,只有文曦在,招呼他坐。 谭谡抬眸看了眼楼上,问:“李狸不在吗?” 文曦给他添了茶水,说:“小猫儿跟她妈妈走了,今天早晨,舟渡一起送去的。” “这么急?” 文曦从李舟渡那知道,那天李狸最后是从谭谡那接到的,想来他也清楚小猫儿闹离家出走的糊涂事,叹了口气说:“她跑去香港那次,给浮景夫妻俩吓得不清。怕她待着乱来,先领走人再说吧。” 谭谡敛目喝了口茶,没说话。 文曦说:“那天总归是要谢谢你,谭谡,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的。”他回答。 ----------------------- 作者有话说:更啦 第43章 十一月,辉盛生物在港股…… 十一月, 辉盛生物在港股敲锣上市,困于谭从胥父子头顶对赌协议的枷锁正式解禁。 同月,万鲸有一个批次的货物疑似报关文书问题被扣在香港海关, 李舟渡紧急过去帮一头雾水的货主协商解决。 三方沟通过程中,原本寸步不让的工作人员接到一通电话,态度转眼和缓下来,他答应放宽期限让货主尽快补充证明材料, 递交后他们会优先处理。 李舟渡临走时,隐约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个乔姓领导的名字。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只能猜测大约是之前认识的乔智捷、乔凯晴家中的长辈。 货主有了转机, 千恩万谢地留他吃饭,李舟渡没有拒绝。 晚上城市的霓虹夜景灯光璀璨,李舟渡估算了下时差,中途离席,拨出了一通电话。 第51章 那头刚刚早上8点多, 李栀子在院子里浇草坪,她说:“小猫儿昨天忙得比较晚,现在还没有起。” 李舟渡“嗯”了声,问:“她最近还会哭吗?” 李栀子想了想,说了句:“很少了。” 她是那年的六月,拿到了毕业证被李家送出来的。 那时, 她的父母被特意邀请来s市做客, 这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一家人心里猜想诸多, 以为是蚕丝厂去年效益一般,主家有了别的安排,不免惴惴。 谁料文曦在桌上待他们极为亲热, 又问,栀子眼见硕士要毕业了,不知后面家里有没有什么打算? 李栀子在大学期间已经拿到了教师资格证,她说,现在在准备考试,希望有机会能留在s市,能有个编制就很好了。 李家难得开口表态,李栀子自然也怀上那么一丝想得他们提携帮扶的私心。 这时,李舟渡开口却问:“你想过出国吗?” 李栀子不解:“什么?” 文曦捏着长长的勺柄,替她盛了一碗汤,温吞地递到手边:“小猫儿现在外头申请学校,浮景他们夫妻俩事情太多,也是没法长期看着她。” “栀子,如果你有出国的意愿,我们可以通过公司给你offer,做正式工签,交保险发薪。以后你是想长期留在那里,或者是想回来再找工作,我们都可以安排。” 李栀子听明白,这是让她去做伴读。 她的父母对视一眼,一时非常惊讶,自然是早早想过依上李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假,但是送李栀子出去照顾李狸,也是远远超出早期的设想了。 李舟渡补充说:“不是让你出去做保姆,用的保姆单独还会请。你只用陪着小猫儿,别让她一个人就可以。其他要求现在都可以提。” 李狸那次离家出走,也是给大家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看着李栀子不说话,又道:“要么,你们需要时间回去商量一下?” 李栀子摇了摇头,坦然地接受:“不用了,我愿意去。” 李栀子去之前,并不知道李狸身上发生的事情。 开始的一两个月,凌薇和李舟渡一直陪着她。 失恋的痛苦好像反复用钝刀子在割肉。 李狸每天都在接受现状,接下来就好好生活,和很痛苦、不行不行这样的状态里反复磋磨。 异国的陌生环境,确实让她没有那么容易沉湎于回忆;申请学校需要的语言成绩、作品集和推荐信又给她增加了很多很多需要做的事情。 但是有时候看到什么好玩的事下意识地想要找人分享、或者是听到歌单里熟悉的歌、甚至每次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天花板,李狸都会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她在初恋将满八年的时候,在那样不堪的场景下,被对方分手。 李狸有很多很多无法解释的疑惑捂在心里,想不开、不愿想,却又不受控制地反复想。 她觉得自己不该被这样对待,起码需要他们的一个道歉。但是谭移和房萱就此,一起默契地、彻底又干净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没有眷恋。 也不曾回头。 李狸每天看似吃吃喝喝,都挺好的,但是体重却在极速地消减。 李舟渡陪了一个月,在离开前,在机场拥抱着她:“不健康的感情会消磨人的精神与信念,小猫儿,你要早点走出来。” 李狸的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说:“我会的。” 李栀子过去之后,凌薇看李狸已经大好,便也要跟丈夫继续去南美工作。 两个小姑娘在中秋的时候,结伴去附近的华人商超买东西,李栀子比较着货架上的商品,不巧是哪天超市里播放的背景音乐,是一首孙燕姿的歌。《我怀念的》。 李狸走着走着,在身边突然蹲下去。 李栀子急忙松开推车,蹲下身,搂住她紧张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李狸。” 李狸捂着耳朵,埋在她的怀里,她的眼泪一直掉,委屈地说:“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这么难过啊?” 李栀子这才知道,原来家庭再好的女孩,也逃不过感情的挫折。 —— 李舟渡站在原地,听着电话里李栀子碎碎念念李狸的点滴,突然抬眸,在落地窗看到了一个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 他挂了电话。 谭移在背后喊了声:“舟渡哥。” 一如往常恭敬从容。 李舟渡缓缓将手机收进口袋,说:“听说你跟你父亲现在在香港很能吃得开。时间紧张的话,不用特意来跟我打招呼。” 谭移问:“您家里还好吗?小猫儿、最近还好吗?” 李舟渡冷笑一声:“人要脸树要皮,谭移。不该问的别问?” 谭移默然后退一步:“好的,舟渡哥。” 李狸在那年十二月收到了梦校的offer,她想着后头忙起来,能回家的机会太少,便带了礼物和李栀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一趟。 奶奶看着她瘦了许多,捧着脸看了又看,心疼得不得了。 李狸说:“这就叫有努力才有收获嘛!” 粟米喵喵叫着蹦上她的膝头,李狸狠狠抱着吸了两口,亲亲脑壳。 她不在的日子,粟米成了这个家里的新霸王,连之前李舟渡抱养来的狗都要退避三舍。 李狸本来是想把粟米带出国的,但是它体质不好,刚刚北上到s市就得了猫鼻支,在医院里挂了好些天的水才好转。 李舟渡便说,怕长途舟车劳顿,小猫咪扛不住,便让李狸留下它,省得到时候回国还得来回折腾了。 李舟渡这次看着李狸回来,虽然瘦还是很瘦,但是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气色也红润了。 他问起两人在机场的诺言:“你好起来了吗?” 李狸抱着猫蹭,两只大眼睛在粟米的头顶上转啊转的。她笑嘻嘻地说:“我很好的啊,哥哥!” —— 邻近年末,各有各忙,李狸大闲人一个,自己没事就开着小跑在附近转转悠悠,逛街吃好吃的。 她“嘣噔”啃下糖葫芦冰冷的脆壳,突然惊觉时间已经不自觉往前走动了很久。 她有些想不起去年十二月份自己在做什么了?那时候自己从言契离职了吗? 说起言契,她在外头准备申请学校的时候,许久不见的游畅还问过她的近况。 她当时随口客气,说自己在准备研究生申请,当时走的匆忙也没跟你说,等有机会请你吃饭啊。 游畅回了她一句“好啊好啊”。 李狸想到那个有些天然呆的小姑娘,悠闲地把糖葫芦的竹签撇进垃圾桶,给游畅拨了通电话,便转头开去了国金中心那边。 小跑开到言契地下车库的入口,顺利抬起了竿,她一路往下去发现a88的地锁还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没有车停在上面。 她怪高兴地倒车进去,然后给游畅发语音消息:“我到啦!” 之前在言契的时候,总是李狸在前面冲锋陷阵,这次转换身份,也该由游畅来接待她。 游畅看到她可真高兴,领头带李狸刷卡进了餐厅,排在队伍里,才想起来说:“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我转正式员工了!” “那很好啊。” 李狸想起自己曾经为她出头却被谭谡打压的提议,满意地道:“谭谡也难得终于做点人事了。” 游畅低头挑着菜,面色一囧,说:“那个……每次听你说领导,都感觉好大逆不道啊。” “没事啦,”李狸潇洒地拍拍她的肩,说,“谭谡又没有顺风耳,你怕什么呢?我就经常骂他的。” “我跟你说,他这种人多少都有点变态的,说不定就是抖.m,你越骂他越喜欢。” 她没注意到游畅拿完菜抬起头,直接僵在了原地,催促说:“你怎么不往前走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说:“那你平时骂我什么?” 李狸很淡定地拿完菜,才回过头,装作无辜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啊,谭谡哥哥。” 谭谡道:“你跑到我的地盘上来占便宜,那就不算巧了。” 李狸歪了下头,似是困惑:“所以,言契的食堂现在不能让访客进了吗?” “可以,”谭谡点头说,“但是骂我要收费。” 李狸翻了个白眼:“我收你个大头鬼。” 谭谡想,自己恐怕真是沾点她说的毛病,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怼还会收不住笑意? 他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帮顾韦华忙辉盛上市,李家又把李狸的动向藏得很紧,找不到切口。乍然重逢,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非常。 餐厅的人多是穿的规规矩矩的正装,就李狸穿着嫩芽绿的毛衣,好看得像个小挂件。 第52章 真想捏着脖子,私藏揣进口袋里。 谭谡直接插队在她们之后。 李狸对此非常不满,她说:“真是从头到尾坚定不移地双标和抄袭啊,谭谡你。” ----------------------- 作者有话说:[哈哈大笑]更啦 第44章 游畅没想到自己有天要被…… 游畅没想到自己有天要被迫跟大boss吃午饭, 她战战兢兢缄口不言,吃饭的时候斯文夸张到一粒一粒数着米吃。 李狸觉得谭谡实在没有眼色,又想起第一次跟他同桌时, 那个丢到他碗里的蛋黄被嫌弃的样子。 于是她存心地夹了颗西蓝花,悬在空中,又故意落进谭谡的餐盘里。 “哎呀!不好意思!”她还特意拍他的小臂提醒。 谭谡顺着她的筷子指向,夹起了那颗西蓝花, 偏头询问说:“还要吗?” “脏了的。”她道。 谭谡以为李狸是惯性挑食,不以为意,直接帮忙吃掉了。 游畅的脸在旁边憋得通红, 李狸也很囧,她没想谭谡怎么会吃她的剩菜。 是他一向龟毛的洁癖好了? 还是,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女,会天然地跟其他人界限不同? 幸而谭谡很快吃完午饭,他还有事没处理完, 对游畅说:“下午准半天假。你们没吃好,去附近喝个下午茶。” 又起身,揉了揉李狸的短发,叮嘱她:“别跑太远,还有东西给你,从这边走的时候给我电话。” 等他走了, 游畅说:“你跟谭总, 还是很好哈?” 李狸仿佛又回到之前被谭谡捆绑营销的时候了,她坚决地否认道:“从来没有的事啊!” —— 下午五点多, 李狸的电话才打来,她问中午说的是什么?自己很忙的,要走了。 谭谡说稍等。 他下了地库, 去主驾接过李狸的位置,开着她的跑车去了沿江路。 谭谡自行下车,去商场一楼的门店拿了白色的袋子,回来看到李狸歪着头在玩手机。 他扶在车门上,提议:“这边离步行街就五十米,要不要下去吹吹风?” 李狸没多想地同意了,结果刚到地上,就感觉这个想法真是有大病。 冬天江边冷得要死,除了打卡拍照的外地游客和约会不怕冷的小情侣,谁会自讨苦吃来喝风? 她抱着怀,谭谡在她身后问:“粟米还好吗?” 李狸点头:“挺好的,家里养着呢。” “你还好吗?” 李狸觉得他完全在说废话,敷衍地说:“我当然好、好得不得了。” 谭谡问:“嗯。生活里有什么变化吗?” 李狸猜他就是会问这句,转过头,懒散地开始瞎扯:“在外是date过两三个吧,一个荷兰人计算机在读,一个学金融的abc……” 谭谡垂眸看着她嘚吧嘚吧的嘴,突然抽手捧着李狸的脸,堵住她胡说八道。 谭谡的嘴唇比看起来柔软,之前在香港那晚,两人胡闹上头的时候,也难得从她嘴里得到了一句“你的嘴唇亲起来很舒服”的好评。 谭谡握着她的腰,带着李狸踮起脚,撬开她的唇齿。 他从不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亲密行为的男人。 谭谡对外的标签是体面、深沉、成熟,他从盘根十年的叔叔手里一举夺下万人集团,是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和父辈经验的绝对强者。 此刻,他放下了所有的修养和枷锁,拉下了李狸,融入周围的游客,仿佛是这个城市里再普通不过一对的情侣,与任何人没有不同。 许久后,他终于松手。 李狸抬头看谭谡,感觉唇上有些肿痛,傍晚的江风微微吹乱了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路灯橘色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眉目间平添了许多分的温柔。 “跟他们亲过吗?”谭谡问。 李狸没说话。 她看着谭谡沉然的眼睛,装作无事发生的想法显然有些自欺欺人,她发觉自己没法再用往常那样看长辈的眼光去看待他。 他是一个男人。 嗯。毫无疑问。 自己也不是那个心思纯粹,只是单纯扔出蛋黄给别人的小孩子了。 谭谡抬手将她揽在怀里,替她挡着风:“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去趟g市见爷爷。” 李狸心里没有波澜:“你要我用什么身份见他?” 谭谡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吻了吻发丝:“都可以。” “大伯哥吗?”李狸开了个很冷的玩笑。 她用手掌将他往外抵开,用肢体否决了这个提议。她冷静道:“别浪费时间了,谭谡,你应该带个正经女朋友回去看他。” 李狸她内心没什么波澜,不再怀疑、也没那么排斥谭谡对自己的喜欢。 被人喜爱是一件开心的事,享受就好了。 其他的,她想,就什么都没有了。 —— 晚上回到家,吃完晚饭上楼休息,阿姨提着一只白色的袋子到房间里,说车里有个东西落下了,是不是小猫儿逛街买的? 李狸才想起谭谡送的礼物,坐在床上拆箱,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粉钻主石的冠冕。 附便签:“to ashely,happy 23rd birthday.” 她早都过了生日了啊!李狸暗暗吐槽这都什么时候了,谭谡也不知道变通,换个名头写新年快乐也好啊。 倒是又想起之前言契那条莫名其妙的禁令,想来谭谡其人,真是把双标这个行为贯彻到了极致吧。 她对着镜子试戴了一下冠冕,合适地卡住头围,华光璀璨,漂亮是漂亮,就是平时都用不上。 李狸随手摘了下来,四处看了下屋里的柜子,想着这东西不方便出境又那么贵,不如交给伯母帮忙收起来。 她用袋子装好,去找文曦,刚抬手要敲门,突然听到里头怒气冲冲一句:“谭从胥怎么想的?还把请柬发到咱们家里来!” 她的手指顿住,听李浚川缓声劝解:“他也算是跟咱们家有交情,不发反倒失礼。” 文曦的声音听来十分鄙夷:“他们就没点廉耻心吗?” “好了,”李浚川说,“到时候随个礼金去就可以了,不值当上心。” 又格外叮嘱:“别叫小猫儿知道了。” 文曦说:“这我倒知道。” 白色的袋子安静地躺到在了地板上,李狸坐在冰冰凉凉的台阶上发呆,她看着黑暗中的电视、沙发、吊灯和绿植,过了很久,抹了把眼眶,站了起来。 —— 转年秋季才正式开学,李狸过完年就去了南美找李浮景和凌薇。 李栀子先她一步去了学校附近家里购置的新房子,提前帮她整理东西。 正常毕业以后渐渐会消寂的舍友群聊,在李栀子出国后热聊程度不减反升。当大家都在为工资、编制、房子、车子这些东西压得无法喘息时,李栀子已经提前跳出了框定普通人一生的价值体系。 她每天在东海岸的晨光中醒来,定点浇花、瑜伽、慢跑,平日里就是逛街、购物、尝试做些甜品。 原本一个宿舍朝夕不离的舍友,突然有了这样奇妙的际遇,去了国外过上轻松悠闲的生活,自然免不了被大家羡慕。 同时李栀子也开始趁着休闲时间,在这个奉为艺术圣地的地方开始学习一些从未了解过的珠宝、建筑、美术这类。 这过程当中,她曾接到一通电话,来电的是一位中国男性,问道:“李狸在不在?” 李栀子说:“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提前回去入学?” 李栀子自然不会透露这些,她说:“您方便的话可以留个姓名、电话,等李狸回来,我会转告她的。” 对方笑了声:“不必了。要等她打电话,恐怕得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栀子听他的态度亲昵,犹豫要不要跟李舟渡说这件事,最后因为没有对面的任何信息,只能不了了之。 李狸在九月初压线回来学校报道,她这半年多来被凌薇养得很好,白白嫩嫩,也好容易上了些肉。 反倒是李栀子,因为经常出去户外活动,晒黑了不少,不过这边都流行健康肤色,她对这些也没半分焦虑。 李栀子明显感觉到,李狸这次回来又比之前开朗不少。 她的研究生课程强度很高,周围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每天背着很重的画板出门早八晚六,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是常态,但是李狸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算来,她其实是耽误了三年,才终于来到自己的梦校。 不过李狸不太在乎这些,她觉得自己反正脸嫩,扎在人群里看不出大小。 第53章 只是很讨厌是她刚来这边就收到了一件提醒自己年龄的大礼,是一个由李栀子代收的快递,上面的便签写着:“to ashely,happy 24th birthday.” 打开里头是一件高定的项链,主题新生之春,钻石比上一件更多,由绿色到紫色的渐变铺得很是好看。 贵又贵得要死,戴又戴不出去,李狸十分烦恼地给李舟渡打电话,她咋咋呼呼地说:“哥哥,我现在是真的需要一把枪了!” 李舟渡在那头忙着:“你想因为违法被遣送出境,就可以要。” “我真的要!” 她在床上蛄蛹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边,很危险的!李舟渡!李舟渡!” 李舟渡回她:“你就继续作吧啊。” 李狸所在的州对于枪支管控不松不严,说起来,身边好像挺多同学都有,李狸便也跟着闹。 她当然也是觉得,自己万一被盯上了,也得有个自保的手段,但又确实如李舟渡所言,她拿的学生签证是不能持枪的。 然而李狸还是觉得自己好不安全啊,都怪那谁谁多事寄了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大炸弹! 一天放学很晚,李栀子开车接李狸回来,在进门前,突然车子大灯一扫过路边站了一个陌生高大的成年男人。 两个女孩同时被吓了一大跳,李狸赶紧弯下身子减少暴露面积,李栀子的手直接摸到储物格里的手枪。 李狸眼睛都瞪大了:“哈?” 她这时又从倒车镜里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发觉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看。 嗯? 那是谭谡吧? ----------------------- 作者有话说:更新啦,卡文的时候是真的卡 虽然不大想剧透,但是李栀子确实没有很坏的心思,她就是一个普通家庭,误闯天家稍微有点点虚荣的女孩子。 该她拿的会拿,不该拿的,也不会动的 第45章 这一片不算…… 这一片不算人口聚集区, 房子稀稀落落,只有几户在深夜里还亮着灯。 李狸扒着车窗,探出头往后看, 把李栀子吓了一大跳。 她探手将人往回拉:“你干什么?” 李狸安抚她:“别慌啊、别慌,是我认识的人。” 车子停稳,她不等李栀子阻拦,推开门下去, 径直跑到马路对面,跑到谭谡的眼前。 他的脚边立着箱子,一改平日里的正式穿搭, 穿了一件很休闲宽松的外套,下头搭着牛仔裤,像是来度假。 李狸心里觉得挺古怪的,也承认他这么穿有一点好看,有点别扭地问他:“你怎么会来啊?” 谭谡没回答, 而是问道:“你每天都这么晚吗?” 李狸说:“经常啊。” “这么忙?”谭谡笑,“怪不得不回我消息。” 李狸无语地想,你倒是猜我为什么不回你呢? 她恐吓道:“谭谡,你一个外国人深更半夜在外面游荡,当心被这附近的白人大爷打脑壳。” 她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打脑壳。 谭谡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问她:“听来是很危险, 那方便让我借住一晚吗?” 他抬起眼睛,看着马路对面一脸警惕的李栀子。 李狸想了下说:“你等等啊。” 这附近确实不好打车, 深更半夜又不安全,她也是想谭谡送这么贵的礼物,总不至于借宿一晚都不可以。 便去跟李栀子商量说, 让他进去住一晚。 李栀子表情很严肃,她说:“我们不能让成年的陌生男人进到房子里。” 李狸晓得她经常跟文曦和李舟渡嘀嘀咕咕的,便刻意隐瞒了谭谡的身份,撒谎说:“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来看我,他就在这边临时住上一晚。人品上ok的。” 李栀子仍旧抗拒,但这毕竟是李狸的房子,她说了又不算。 他乡遇故知,谭谡千里迢迢来这边借宿,李狸感觉还是蛮新鲜的。 她给谭谡安排了一间楼下的房间,又怕他屋里东西不全,跑上跑下地给他拿东西、倒水,最后将一条干净的粉色毛巾,闷头砸到了谭谡身上。 然后拉上了门,就赶紧跑掉了。 那晚李栀子不算休息得很踏实,她正对李狸房间的房门一直敞着,手枪就压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清晨,听到楼下厨房里有动静,便换了衣服下去。 她以为是阿姨来做早餐,却看到谭谡穿着轻便的t恤,自己在厨房里煮咖啡煎蛋。 “你好。”谭谡随口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做自我介绍。 李栀子说:“我好像听过你的声音,之前是不是来过电话?” 谭谡抬眼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您怎么会来这边玩?”这附近可不是什么非来不可的旅游圣地,李栀子仍旧怀疑他的来意。 谭谡轻笑一声,答:“我母亲曾经来这里访学。” 他们的话题尽于此,大约二十分钟后,李狸“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她说:“完了完了完了,昨天跟他们约好早点去的!” 她随手拿上谭谡做的三明治塞到嘴里,在门口单腿跳跳跳地换上鞋子。 李栀子起身,谭谡已经替李狸拿上了异常沉重的包,并拿上了门口的车钥匙。 “你、” 李栀子刚要说话,就听李狸招呼道:“我走啦栀子!一会儿我还有快递过来,你记得接一下。” 李狸坐上车,点着包里的手稿,谭谡跟着导航开过去,大约一刻钟就到了。 她着急忙慌地下了车,也没管谭谡,自己跑上了楼。 等中午时分,肚子饿得乱叫,要吃午饭的时候,李狸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落下了一个人。 幸亏学院不大,她刚跑下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谭谡。 他靠坐在长椅上,滑着手机在回消息,沾染了一点校园气息,看来也蛮青春的。(大误!) 李狸斜挎着小包,上前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谭谡闲适地收起手机,说:“晚上的飞机,倒没有这么着急。” 李狸便请他在附近凑合一顿午饭,点了披萨和炸鱿鱼,但是咖啡的味道就很普通。 谭谡捧着咖啡,看她吃得很香,也没之前挑嘴了,想着环境和经历总是会把一个人慢慢打磨出来的。 两人吃完午饭,并肩步行在校园里。 这里是很古老的学府,很旧很小,连带着周围像个小村庄,但是艺术气息浓厚,学生多多少少都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李狸在旁,突然闷闷冒出一句:“谭谡,你以后别老跟着我了。” 谭谡没有生气,他问:“你这么躲着,我们快一年也就见一次,叫跟着你吗?” 李狸没说话。 谭谡握着她的手腕,带停她,垂眸问:“那一年亲一次呢,过分吗?” 一边说着,一边就俯下身吻过来。 李狸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空窗太久,有点寂寞了,才没有拒绝谭谡。 因为长期跟李栀子同进同出,她们被身边的朋友谣传为了一对。 甚至有同学因她的短发,好奇地询问李狸,她是不是两人关系中的tomboy?看起来不像啊。1 李狸无语得要死,但是这也有其好处,起码能免掉一些无聊的搭讪,她默认了这一点。 时隔十个月,他们在异国的校园里接吻,她闭着眼睛,鼻尖是残留的风雨、是陈旧的油墨、是餐厅寡淡的咖啡,也是眼前谭谡的味道。 李狸自我安慰地想,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们之间的某种固定礼仪。 这期间,谭谡给她发消息的频率不太高,反正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问她的近况。 李狸真的很想问,所以也是真的问出口了,她说:“你为什么非得耗着我呢?” 她不理解:“你年纪也不小了呀。这样的关系,你真的会觉得有意思么?” “很有意思。”谭谡如是说。 他不是高情感需求的那类人,过往三十年的生命中,除了李狸也未寻求建立过任何长久稳定的与他人的亲密关系。 他当下的要求不高,也等得起一个女孩慢慢长大。他看着李狸的困惑,问:“你不相信吗?” 李狸说:“是的,我不相信。” 人生很漫长,她在这里的新生活刚刚开始。 她离毕业还有两年。 在与谭移异地的六年里,她会觉得两年没有什么,弹指一挥间的事。 可是打脸来得太惨痛,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人性,或许半个月也信不了。 隔着十三个小时时差和7千公里的路途,道德约束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枷锁。 第54章 像工作室里一个同期的男生,近乎每天都在跟大洋对岸的女朋友争吵,走廊上偶尔飘进来两句情绪失控的话,两个人整天爱爱恨恨好像在演苦情剧。 他确实如自己所言,是在画室昼夜颠倒,又确实是在跟一个亚裔的女生同时暧昧着。 其实繁忙的课业,也拦不住一颗躁动的心。 李狸不了解这个男生为什么迟迟拖着不选择分手,他处理女朋友情绪的方式,最终是爆金币,转账或者买包。 偶尔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来问李狸: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款式,我可以帮你带一只? 女朋友或许是为了爱,又或许是被金钱安抚,最终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李狸觉得很恶心,她猜想自己遭遇的背叛,莫过于同样的流程,并且坚信自己不能再沦落到之前的境地里去。 她镇定心神,说:“我无所谓的,谭谡。今天亲你,明天也可以吻别人,你对我没有约束力。” 谭谡说:“没关系。” 他抬指,抚过李狸的脸颊:“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 几乎是谭谡离开的当天,李舟渡便打来电话问:“谁到家里留宿了?” 李狸哈拉哈拉地又把跟李栀子撒的谎说了一通。 李舟渡脑门上青筋一直跳,他说:“你是不是蠢蛋?李狸。” “什么人都敢往屋里放,是不是不要命?” 李狸当然晓得谭谡千里迢迢过来不会伤害自己,但她跟李舟渡说不明白,又不能说明白。 仗着反正天高皇帝远,壮着胆把他的电话给掐了。 —— 谭谡落地后不久,陈雅传来消息,谭从胥父子的香港公司完成了与一家金融服务公司的合并,正式借壳上市, 他终于在这个年纪得偿所愿,拥有了自己掌握绝对控制权的上市公司。 谭移最近发觉自己的记忆力,好像变得很差。 那天下班开了很久的车,回到了之前的公寓,在门禁被拦住,才突然想起这边的房子已经处理掉了。 又有一天,他非常着急找戴喆要给印尼的一位客户安排行程,因为对方没有及时回复而大发雷霆,结果戴喆默默发了一张截图,这件事,他明明昨天下午才刚刚安排过。 但是谭移,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记忆力衰退? 他终于对抗不住长期失去睡眠的副作用,去药房开了一些药,晚上伴着药物睡眠,像是被夹在某种封印中,十分难受。 迷迷糊糊间,谭移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在碰着自己的脸。 他以为是粟米的小肉垫,手指搭上去贴着脸,又一秒清醒过来,极速地甩开。 ----------------------- 作者有话说:[撒花]更啦 1:女女关系中的男性角色 第46章 谭移睁开眼睛,从床上骤…… 谭移睁开眼睛, 从床上骤然坐起,他动作太快,一下扯到脑后的神经, 头疼欲裂。 “现在下午三点。” 房萱神色模糊地站在眼前,她说:“你错过了会议时间,戴喆在帮你顶着,他让我过来看看。” 谭移没有说话, 他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了床,往洗手间去。 身后的声音安静地道:“你好像有点生病了。谭移。” —— 从九月往后的每一天, 温度都在下降,小镇秋天斑斓的色彩褪去,天气日渐清爽寒冷,李狸早早捂上了帽子和手套。 李舟渡是十月初来了一次,小住了几天。 那些天, 李狸一直挺紧张,她不晓得李栀子会不会泄露那天谭谡来的事,但是李舟渡迟迟没有过问,应该是安全。 不然凭他对谭家的反感,肯定大发雷霆。 相对而言,谭谡算是来得更加频繁, 月均一次的探望, 来回四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于他繁忙的日程而言, 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事。 可能身在异国,身边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李狸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他的存在。 两人一起吃饭、聊天, 牵手散步,偶尔亲吻,会有一点好像情侣的感觉。 万圣节那天,李狸约了同学,又喊上李栀子去了附近的城市,她带着道具斧头,画了雀斑,变装了一袭红裙的珀尔;李栀子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她很感兴趣地扮演了吸血鬼新娘。 这次出乎意料玩得很嗨,她们在街上做鬼脸拍照,又一群人跑到酒吧里喝酒。 回到酒店,李狸把照片po到网上,醉醺醺地睡去。 半夜里被枕边嗡嗡嗡的声音振醒,她摸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上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很长的数字,852的区号抬头。 来自香港。 这个地点于她实在敏感,李狸怔怔地看着,大概等它响了五秒钟,一直等到对面挂断。 十一月中旬,谭谡第三次来看她。 他托中介赁下的新公寓距离学校附近不远,还得李狸帮忙带他找路,大概走了七八分钟就到。推开门,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还有几盆不知前任住客还是房东的绿植。 他将行李箱放在脚边,脱下外套,开始收拾箱子。 突然听到窗边浇花的李狸张口问:“谭移是不是结婚了?” 谭谡不疾不徐地将外套挂好,他回过头:“谁告诉你的?” 李狸有些走神,她说:“哦,我不小心听到的。” 谭谡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你心里有想要的答案吗?” 李狸转过头盯着他,谭谡一字一句说:“我只会告诉你,不是。” 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他看到李狸的眼睛里的情绪灰暗下来。 谭谡仿佛没有看到她突然的落寞,伸手拉过李狸,让她站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拉过她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亲吻李狸的掌心,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既然趁人之危对她起效,那就自己不妨再卑劣地一些。他说:“如果我说,我今年的生日是在昨天的航班上过的。” “今天,你会考虑留下来么?” 李狸打电话回去,跟李栀子撒了谎,她说期末太忙,今天要通宵工作,让她不必等。 她说这些的时候,被谭谡按到腿上坐,他的下巴垫在她的细溜的肩上,手指探进毛衣里,摸到喜欢的地方。 细细的、嫩嫩的皮肤,柔软饱满的触感。 她把自己养得真好。 李狸挂断了电话,抬眼看向谭谡,慢吞吞地抬起手臂,任他帮忙脱掉了毛衣。 她一直是很大方的女孩子,在这些时候也不忸怩,甚至酸溜溜地说:“算是便宜你了啊,这次。” 谭谡笑得很开心。 或许是被李狸一直反复强调的年龄差距,谭谡每次跟她亲热,心里都有欺负小孩的嫌疑。 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太舒服,每一次新的探索和尝试都能获得无比积极的反馈。 像是在冻得不行的时候泡进了一桶温度偏高的热水。舒服得头皮发麻。 再搭上两下她颠簸中受不住时的捶打,嗯,也甘之如饴。 他在最快乐的时候,咬着李狸的耳朵逼问她:“小猫儿。” “你现在是谁的小猫儿,嗯?” 李狸咬着嘴唇,誓死绝对、绝对不会回答他。 事后,李狸感觉自己疑似上当受骗,等谭谡去洗澡的时候,去翻他的证件,果然看到上头的生日日期是昨天,没撒谎。 11月中旬的天蝎,怪不得那么腹黑又难搞,她想到。 谭谡冲完澡出来,看到她拉着被子遮住胸,裸着大片的背在翻自己的包。 他俯身,从背后环圈住李狸的腰,问她:“看什么呢?” 李狸嫌他黏糊,拱着肩将人往后赶:“哎呀,脏死了。” 谭谡不管她矫情,从包底抽出一只压底盒子,递给她。 谭谡说:“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李狸接过盒子,说:“哈?你过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反正都是庆祝,你高兴比较重要。” 这话说得中听,李狸翻开盒盖,里头是一个满钻的手镯,她对谭谡的审美真的是很绝望了。 她说:“谭谡,你有没有觉得你送我的东西都很不日常?没有一件是我能戴出去的哎。” “那就先戴给我看看。”他将手镯取出来,套在李狸纤细的手腕上。 对着光欣赏了一下艺术家的手,很漂亮。 “圣诞回去吗?”他把玩着李狸的手指,提议说,“不回的话,我到时候多来待两天。” 李狸赶忙道:“回回回,我肯定回,你千万别来扑空啦。” 第55章 —— 李狸今年回s市,感觉奶奶好像一下就很老很老了。 汪敏君明明去年还是精神很好的小老太太,可能是喜欢的孙女不在身边,又带走了平日里能说话作伴的李栀子,精气神一下就差了很多。 李狸心里难受极了,还是扮作开朗地哄她,说自己再有一年半学业就结束啦,中间几个大假也还是会回来的嘛。 李舟渡在旁事不关己地看着电视。 李狸这时又故意玩笑地牵扯他,说:“家里好久没有喜事。等哥哥结了婚,添丁进口,奶奶你有得忙到时候,可别把我忘了。” 她这一句说完,李舟渡眼风平淡地扫过来,瞥她一眼,没有接茬。 说来,李舟渡跟谭谡相仿的年纪,这么多年老树也不见开花,文曦从来不催,心里其实挺急的。 李狸捻了个草莓在手,非常慷慨地对李舟渡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个标准,让伯母找嘛。” “李狸。”李舟渡丢下遥控器,冷冷开口喊她的大名。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李狸被他怼得下不来台,又不好当着奶奶的面发作,压着火气,刚过九点多钟就说自己倒时差,上楼要休息了。 她其实精神得很,回了房间,抱着粟米在床上玩手机。 外头敲了敲门,李狸说了句:“进。” 她抬起眼,看到门口的李舟渡,气性上来,用恕不奉陪的口气说:“你出去。” 李舟渡就倚在门口没动,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李狸十分淡定地说:“哦,是李栀子又跟你说什么了吧?” 李舟渡又喊她的名字:“李、狸。” 她的信用卡上没有大额的支出,但是身上平白多出了百万级的珠宝,怎么来的?李舟渡问。 李狸抗拒李舟渡此刻像是抓着她的把柄一样质问的口气。 她想自己都这么大的岁数,都在外头读书了,李舟渡还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控制欲是不是过于强烈了? 她负气说:“不偷不抢,总归不管你的事。” 李舟渡突然狠狠一脚踹上她的房门,惊到了李狸怀里的粟米,它跳出来钻到了床下去。 他冷笑说:“家里是少了你什么东西?不能自己买,非得从男人那拿是吗?” “国外那些富二代是什么德行?你不怕得病吗!” 李狸也被李舟渡突然蹿上来的火气吓了一条,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回嘴道:“李舟渡!你再给我乱发脾气看看呢?” “先不说我并没有跟谁确定关系。就算是有,我这个年纪谈恋爱了也不奇怪吧?我需要跟你解释什么啊?” 她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李舟渡重重地摔上了。 —— 本来回来就只能待个两三周,还跟李舟渡闹幺蛾子吵架,搞得李狸挺沮丧的。 中途出来赴谭谡的约,也没心情跟他深入交流,就让他陪着逛街,路过一家ap门店,说要么给李舟渡买个和好的礼物吧? 她走进专柜,点了点柜面下的几只,让柜姐拿出来比看。 她说上次送李舟渡手表,还是在香港出差那次,咱们一起吃饭之前买的呢。 他也是戴了好多年,都磨旧了。 谭谡显然还有印象,他想起那时兄妹俩在餐桌上亲密无间的互相配合,说了句:“李舟渡对你很好。” “是啊,”李狸漫不经心道,“他从小到大照顾我的时间,比我爸妈还要多。” “他也一直很维护你。” 李狸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要你说什么废话。 她比较了几只,问过谭谡的意见,挑了其中之一有现货的刷了卡。 谭谡还想买单的,被李狸赶忙拦住,她说你可别了,就是因为你送的东西我们才吵架。 “为什么吵架?”谭谡问。 李狸叽里咕噜道:“因为我疑似被富二代包养,怕我得病吧。” 谭谡一时无言以对,他说:“我一直觉得,李舟渡照顾和教育你的方式,有一点、” 李狸不高兴往下听了,她警告谭谡说:“你再讲我哥哥坏话试试看!” ----------------------- 作者有话说:希望不会被框框掉[笑哭] 更啦,今天巨难受,迟到不好意思。明天可能请假,要是没有好转的话(悄咪咪) 第47章 谭谡无奈摊开双手,示意…… 谭谡无奈摊开双手, 示意自己投降。 李狸看他好欺负,手贱地上去重重拍了一掌,被谭谡反捏住手心。 他的手肘撑着明亮的柜台上, 敞开的羊绒大衣下是正装的衬衫,谭谡是会议结束直接赶过来的,什么都没干成,陪着小姑娘给其他的男人挑了块表。 呵。 他捏着李狸的手指, 问她:“下次什么时候出来?” 李狸将手抽回来,接过柜姐手里的袋子,正色警告说:“你不要再提条件了, 谭谡。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完了。” —— 李舟渡下班回家,天色已经擦黑。 他进门刚换下鞋,李狸就从客厅蹿出来,捧着盒子神神秘秘地献宝。 李舟渡把外套脱给阿姨,神色平淡地接过表盒, 看了一眼就撇到了一边的柜子上。 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大约是心里的疙瘩缓下了,才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对李狸说:“明天早起跟我一起跑步,看看你回来懒成什么样。” 李狸纯粹是运动废柴,能够维持现在的身材,完全是平日里挑食饿出来的。 但是李舟渡递出的台阶不下也不行。 她第二天一早, 就整装待发, 苦哈哈地跟着李舟渡出了门。 家里别墅背靠着湖,清晨人不算多, 一圈跑下来得有五公里。 李舟渡前面还将就着李狸的步伐,后面嫌她实在太慢,跟乌龟一样活动不开, 就把狗丢给她,自己拉开往前去了。 李狸跑了两公里实在没了力气,剩下的路就腿着回去。 如此被李舟渡拉了两天,她渐渐摸索到偷懒的小技巧,开头慢慢拖节奏,等李舟渡走远了,就去路边的报刊亭给自己和狗买根烤肠,吃完了打个车回去,清清爽爽。 李狸觉得自己聪明得要死,心里偷偷给自己鼓掌。 大约这么阳奉阴违地跑了一周多,一天李狸去买烤肠,远远看到报刊亭有排队的小孩子,她顺手将狗绳拴在十几米外湖边的柳树上,跑过去排队。 回来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人。 谭移穿着冲锋衣蹲在地上,耐心地抚摸着狗狗的头,他抬起眼睛看到李狸。 然后慢慢站起来。 湖边的风很大,柳树在冬天落掉了所有的叶子,只剩枯黄的柳条娑娑摇摆。 李狸站在那里,突觉风有点冷,呼吸进鼻腔的空气有些冰凉,她摩挲着手臂,试图缓解自己肢体的麻木僵硬。 是谭移先开口,说了句:“早。” “早。”她回道。 谭移没有解释他的来意,而是笑了笑,问道:“粟米还好吗?” 李狸感觉自己的心脏拧得发疼,鼻尖控制不住地酸,是自然而来的生理反应,她控制不了。 她说:“挺好的。” “那你还好吗?猫。” 李狸有些勉强地笑,说:“别这么叫了吧?” 谭移的笑容看来忧伤,他问:“现在那么讨厌我吗?” “你来是跟我道歉吗?”李狸问道。 谭移看着她,许久,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狸有那么一瞬,几乎脱口而出,如果不是道歉,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在万圣节那天给我打电话? 你过得不好吗? 你的感情不顺利吗? 你现在的伴侣不合心意吗? 你是因为过得不好,才会来看我吗? 但是一切没有问出口,谭移已经走了。 他看背影身形消瘦,手指握拳抵着唇,咳嗽了两声,脸上难掩苍白,大约不怎么健康。 与留在李狸记忆里那张青春昂扬的脸已经相差甚远。 李狸坐在长椅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湖面,久久呼出一口雾气。她有些茫然地想,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 谭从胥在年初四月份在香港完婚,他的妻子是乔智捷的姐姐乔凯晴。 两人隔着近二十岁的年龄差,签下了一纸婚书。 一个是需要婚姻安抚父母,专心同弟弟争夺家业的女人;一个是需要借力对方的背景,为自己行方便的男人,两人寥寥几面,顺利一拍即合。 乔智捷被这一突发事件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对站到自己对立面,拉开阵仗的谭从胥父子恨之入骨。 第56章 他毫无保留地在家族聚餐时,对谭移大肆嘲讽,说之前平白被你喊了这么久的兄弟,现在是不是该按辈分叫我一声舅舅了? “你怎么不喊?” 他当着家人耻笑谭移:“你对长辈,没有一点教养吗?” 谭从胥的目光往下,示意他先低头息事宁人,谭移捏着刀叉的手微微颤动,强行压住动手的冲动,就听乔智捷轻蔑地说:“果然是没母亲教的人。” 他在那一刻,感觉心里的某根弦终于崩断了。 很清脆、鸣亮的一声。 无人察觉却震耳欲聋。 身边的一切变得很虚假,灵魂好像漂在空中,看着餐桌上这些笑脸相迎、实则无比伪善的面孔。 谭移握紧手里的餐刀,神情冰冷地比向乔智捷的眼睛,在他骤变的脸色中,起身离席。 离开的时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萌生出想法,他想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 回国三周,李栀子先回了一趟暨溪,她现在日程跟李狸同步,每年也就回来一两次。 父母自然为她回来高兴,大摆酒席宴请亲友。 她现在是外人眼中的人生赢家,住在大别墅里,拿着美金的薪资,回来给妈妈带了个奢侈品的包,又陪爸爸去订了车,一切来得轻松简单无比。 饭局热闹间,家里做客的小朋友被父母鼓舞怯生生地开口问她,平日里要怎么学习? 自己的英语成绩总是上不去。 李栀子看着小朋友敬慕的眼睛,不知何时,她也成为了自己曾经仰望的存在。 那些年不可言说的羡慕与比较、卑微与自尊、亲近与疏远,不知不觉已在与跟李狸的日常相处中沉淀下来,她渐渐和解自己那些年别扭又讨好姿态。 她对小朋友说:“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慢慢教你。” 李栀子在返程的前一周回到s市,文曦这次没有像往年那样刻意疏远,而是给她安排了一间卧室。 她察觉兄妹之间略有异常的相处,李狸略有讨好,李舟渡反应平平,不知为何而起。 一日午后,李栀子坐在房间的阳台上晒太阳翻书,突然注意到停在别墅侧面稍远的黑色汽车。车边站着的男人,更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借住者。 她看着那处,然后发现从门口偷溜出去,跑到车旁的李狸。 他们简单说了什么,对方俯身似乎想要一个亲吻,被李狸嫌弃地推开,然后绕过他上了副驾驶。 李栀子默默记下了车牌。 十月里。 李舟渡曾去美国探望她们,他待的时间不长,就在四处走走,看看周围的餐厅和超市远不远,考察一下李狸上学的环境。 他临走的前夜,李栀子半夜朦朦胧胧地醒来,从门缝里发现走廊的灯亮着。 她起床去关灯,发现李狸的房间敞开,走廊的灯光照进她的屋里,李舟渡就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李狸藏在床头柜子里的首饰盒子。 嗯,这是她闹着要枪的原因。 深更半夜,李狸良好的睡眠让她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李栀子一下后脊背发凉,感觉森然,就见李舟渡目光转过来。 他仿佛未觉不妥,起身走到走廊里,带上门,手指勾着那条长长的项链拖垂下来。 他问:“谁送的?” 李栀子那时说的是,不知道。 她真的压根不知道有这条项链的存在。 李舟渡又问:“没有疑似的人吗?” 李栀子想到九月末借住的李狸那个学长,但是无凭无据,她又根本没有任何对方的信息,也就不敢贸然开口跟李舟渡说。 李舟渡直视着她,李栀子不知道自己是否完美地掩藏住了自己的心虚与慌乱。 几秒后,李舟渡平淡地说:“你是我送出来的。要搞清楚,你在帮谁做事。” 他将项链丢给李栀子:“放回去吧。” —— 李狸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病态,每次听到谭移的消息都很难受,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像是打碎过的灵魂勉强拼在一起,却处处漏着风。 谭谡是临时的胶合剂,他能止住李狸的胡思乱想,身体相亲的瞬间更让她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放着水的浴室水声潺潺。 谭谡将她抱坐在洗手台上,沉迷地吮吻。 他低下的头颅,映在眼底有些羞耻,但是李狸又喜欢他此刻的臣服。 她的手指插进谭谡的短发,心里想,她是舒服的,只要舒服就好了。 别的都不紧要。 谭谡抬起头,看着李狸水汪汪的眼睛和嫣红的脸,凑过去吻她,又被她避开。 臭毛病。他笑。 两人转到卧室里,李狸忍不住说:“你自己没少研究吧?会这么多花样。” 谭谡还是那一句:“你开心比较重要。” 李狸感觉男人在床上床下的差别真是大,随着他共振起伏间,想起自己之前在言契受的委屈,悻悻地拿双手比量收紧,假装扼他的脖子。 “都是你!喊那个谁谁谁逼我剪了短头发!” “开掉他!” 虽然她已经记不起那个无关紧要的人事总监的名字了,但是想想还是气到磨牙。 谭谡感觉自己纯粹是色欲薰了心,他将李狸的手拽下来,对掌心亲了又亲,说:“等你当了言契的老板娘,人事任免都由你定。” 李狸一听就晓得他不靠谱,骂说:“你想得美!少占我便宜!” ----------------------- 作者有话说:更啦,希望不要框框[无奈] 大家好像都给角色找到了人生主题曲哈哈 第48章 谭谡原本将手撑在枕边,…… 谭谡原本将手撑在枕边, 自上而下专注地看她,闻言两指挤起李狸的脸颊将唇嘟起来,强行凑上去亲了一口。 他刚刚的话, 在冷静后细想,于李狸而言有些越界。 她不喜欢谭谡流露出暗戳戳要正名的意图,坐在床边闷声地套着毛衣,脚趾划拉趿上拖鞋。 回去也没叫谭谡送, 自己在周边逛了逛,买了些零食点心,才慢悠悠地打车回了家。 “你下午去哪里了?”进门的时候李栀子问她。 李狸嘴里叼着酸奶一吸一鼓, 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她:“逛街啊。” 李栀子问:“真的吗?” 李狸挑起眼皮子,拿下酸奶微妙地道:“你想说什么啊?” 李栀子不知道怎么说。 她并不愿意得罪李狸,或者在兄妹之间挑起事端。他们的血缘在那,不论什么误会、龃龉都能和好如初,但是李栀子不是。 她夹在中间, 有点里外不是人的为难。 李栀子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你是在谈恋爱吗?” 李狸噗嗤一笑,指向自己:“我吗?” “咱们天天在一起,你看我哪有空啊?” 她说罢,不再跟李栀子解释,扔掉了酸奶盒,抱起被塑料袋的声音吸引来的粟米。 “你要是真的谈恋爱, ”李栀子在身后说, “也跟我打个招呼吧?” —— 那年的年会开始前,房萱在更衣室给谭移拨了个电话。 电话里是永远不变的忙音, 几十秒后,自然地转语音信箱。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从几周前谭移就已经销声匿迹, 只有偶尔几封邮件回给戴喆安排他接下来的工作。 谭从胥对儿子的反叛嗤之以鼻,他旺盛的精力和前所未有的权力让他现在有无穷多的事情可以去做。谭移在他看来,只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放着冷一冷就不会再哭。 只有房萱非常担心。 他或许是情况差到已经没有办法回来,继续正常生活。 临近归期,又叠着节日,李家又开了家宴。 李狸感觉眼前有刷不完的脸,问着大差不差的话,她分神刷着手机看社交媒体,无意在高中共友的点赞下看到房萱的动态。 她今天在香港参加公司年会,盘着发,一身精美华丽的晚宴礼裙,成套的珠宝,捧着香槟杯站在谭从胥的身边合影。 李狸认出公司的名字,那还是当年谭移去n市找她,为了摸排辉盛的底特意成立的空壳。 那时候两个人在偏远的北方城市相聚,吃一顿百来块的火锅套餐撑得肚子滚圆,原来当初那个被明总嫌弃的小公司,竟然也有上市的一天。 李狸下意识的点进房萱的个人首页,背景图是一张面朝维港夜景的中环公寓,她窝在单人沙发上,抱着一只猫。 其他,就尽是一些公司的活动和宣传罢了。 第57章 李狸想。 感情里最心酸的一桩,莫过于发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说不准是谭移的拒不道歉,还是房萱的风风光光更让人沮丧。 李狸自己开了一瓶菠萝味的朗姆酒,喝了两杯,上了头就跑去跟李舟渡干杯。 他在跟旁人说着话,被李狸径直从背后勾住脖子,她的脸挨在李舟渡的脸侧,很是刁蛮强势地说:“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哥哥。” 汪敏君笑她没有规矩,不成样子:“还有客人呢,小猫儿。都成醉鬼了,跟哥哥没大没小地闹什么?” 李舟渡无奈跟客人道歉,先跟她碰杯,在她双目灼灼地逼视下一饮而尽,将人哄好了,再让李栀子过来把她看住。 晚上坐同一趟车从酒店回家,李狸垫在李舟渡的肩上,像断片似的反复问:“你真的不生气了吗?你可以不跟我计较了吗?” 李栀子在副驾驶坐得板板正正,听到后头李舟渡说:“我计较?你天天跑步偷懒,我说你了吗?” “咦、你怎么知道?” 他笑:“就你天天跑完回去,衣服干得澡都不用洗,糊弄鬼呢?” 李狸爬起来,扒在他的耳朵上小声嘀咕了句。 李舟渡亮开手腕:“不是戴上了吗?” —— 二月初,国内农历新年的日子,李狸很喜欢的一个欧美歌手在学校旁边的l市开演唱会,她很早抢了票,带李栀子一起去看。 李栀子对这位成名数十年,名贯中外的巨星早有耳闻,但是除了几首热单其他都不太会。 李狸举着荧光棒,跟着哼唱了整场,中途拍了几张照片,po到个人首页玩。 消息几乎刚刚发出,就有了新的点赞。 很快,又接到一条关注者的私信。 [好巧。你也在l市看演唱会?] 李狸看着上头房萱的名字,为她若无其事的寒暄感到荒唐。 很快对面又跳出一条:[散场要见一面吗?] 三个半小时演唱会结束,她们裹进外套挤碎散场的人潮,沿路寻找,找到房萱说的那家正在营业的咖啡馆。 这会儿里头客人不少,房萱坐在窗前独占一张桌子。 李栀子神色戒备,要不是过了安检,李狸真的是要怀疑她随身带着枪,会给有威胁的人抬手崩掉。 她与李栀子刚刚坐下,侍应便端来两杯热拿铁。 房萱说:“请你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你,只是距离这么近了,不见面好像会有点可惜。” 李狸并没有心情与她假装和平:“早前听别人说,你爸爸债务缠身,看来不是实情。” 房萱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平稳道:“是实情。” “不过我们已经完成了财产切割,所以,他对我没有很大影响。” 她淡定从容的语气,让李狸也不知道是否要鼓掌附和房萱的聪明机智,她说:“原来之前你的店铺关门,是为了这件事?” 房萱弯了弯嘴角,点头:“第一次关了店,勉强凑了五百多填了坑。第二次是六百四十万的亏空,我实在掏不起。” 李狸勉强串起这些细碎的因果:“所以,你就去找了谭移?” “因为他在澳门有些人脉是这样吧?” 房萱没有否认。 李狸为她的不知悔改红了眼,反问道:“你这当中有没有一秒钟,想过来问问我?” 她从没有想过,轻易毁掉自己最珍惜、最长久的一段友情,就只需要这样的价格。 也就是谭谡送来的那些华而不实的礼物的价钱。 是她或许都不用问李舟渡开口,就可以填补上的价钱。 李狸的手指死死捏住了咖啡的纸杯,按下指痕:“你缺的钱,是我不能给吗?你需要其他的手段解决问题、是我不能帮你吗!” “你凭什么要帮我呢?”房萱轻飘飘地问她。 “你不图我的美色、不用我的能力,出借这么大笔的债务我拿什么还你?” “我说过要你还吗?!” 房萱猝然抬高声音:“你真的觉得,一味的善良和信任,就不会让身边的人感到压力和痛苦吗?” “你知道你看轻一切困难的高姿态,会把别人狼狈的人生衬得多么不堪!” “每个人进入人生这场游戏的难度不一,我没有你这样,做一切都光明磊落的特权!”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李狸被她强悍的逻辑说得发懵,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李舟渡吐槽她何不食肉糜的天真。 是自己的错吗? 是自己面对别人的痛苦太过无视、轻视,才遭受了好友和男友联手的背叛? 可这时,李栀子在旁边替她开了口。 李栀子说:“你的痛苦源于你的父亲,而非李狸的责任。但是你转移了痛苦,造成她的痛苦,为什么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她不对?你到底在恨谁?” “再者,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在她面前保留尊严,又为什么是直接绕过本人,去向她的男朋友求助。你真的如自己所言,是被逼无奈吗?” 房萱没有再说话。 她不曾后悔,答案也不会变。 李栀子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带起李狸的手臂:“咱们先走吧。” 李狸走出两步,听到背后幽幽的声音:“我确实,从见你们的第一面起,在你们一起露面还学生卡的那天晚上,就很喜欢谭移。” “我曾经真心祝福你们。但你们的感情出现的嫌隙,跟我没有关系。” 房萱深深吐息一口:“他这段时间不太舒服,如果联系你、求助你,请不要拒绝他。” 李狸微微偏了些头,她心头冰凉地读懂房萱的来意:“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才来参加演唱会的吗?” —— 谭谡公寓长期没人居住,上门清洁的工人难免有些懒散,阳台上的植物一看就是临时抱佛脚地浇了水,叶片干枯发黄,土壤却是湿润浓黑。 谭谡坐在桌前开着远程会议,看着李狸从阳台进来,向她摊开手掌。 李狸当做没看见,他就直接闭了麦,将人带过来,拉到腿上坐。 抱着她的时候,是干不了什么正事的,亲一亲,捏一捏,玩玩手指,会议里的信息基本左耳进,右耳出。 李狸这次算是比较听话,她的手臂挂住谭谡的脖子,在他的唇贴近时,突然问:“谭移是跟谁结婚的?” 谭谡顿了下:“你不知道吗?” 李狸眼睛黑白分明:“我不知道,才来问你。” 谭谡没说话。 李狸又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毕竟你监视掌控他们那么多年。没理由说不出一个名字。” 她的目光带着试探又渐渐趋于一个肯定的结果。 “原来、”她了然了谭谡的答案,“原来你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谭谡笑着狡辩,“我不是说过了不是?” 李狸觉得他极度无耻:“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不是我心里那个答案!” “如果你能接受它是真的,那现实就是假的。有问题吗?” 谭谡冷笑:“谭移当着你的面,做下不能原谅的事。难道你的心里还在期待他不要结婚?” “这不是什么期待!” “那你就不要自欺欺人!” 谭谡打断她,残忍地说:“即便他没有结婚,你们以后也没有半点可能。” “你想什么呢,李狸?”他压住火气,警告地说,“都跟我睡了多少次,还想着有一天能回到他身边去,是吗?” ----------------------- 作者有话说:更啦,我要睡了,明早修文 我真的错别字大王[爆哭] 第49章 李狸为他的欺骗本就怒火…… 李狸为他的欺骗本就怒火中烧, 偏偏谭谡这时候不知悔改,还火上浇油来捏她的脸,嘲讽说:“不会真以为, 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喊我大伯哥?” 他平日待小猫儿像小孩子,大部分时候宠着、让着、惯着,没什么跟她计较的。 只有当初李狸随口在香港路边玩笑的一句让谭谡上了心,他对这个称呼厌恶至今。 这次她为谭移跟自己闹起来, 谭谡就非得逼她认清现实不可。 李狸挣不开谭谡的手,更大声喊来气他:“大伯哥、大伯哥!我就喊了,怎么?” 她吵吵嚷嚷, 比着会议里的讨论声愈演愈烈,谭谡直接把会给退了,脑门上青筋直跳:“道歉。” 李狸不肯,偏还往他心头猛扎刀子:“谭谡你在搞笑吧,咱俩有正经关系吗?” “我跟谭移在一起的时候, 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我俩的事情人尽皆知,就算我现在立刻跟他复合,谁都不会奇怪。倒是你,谁知道你啊谭谡?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第58章 谭谡也是被她气得上了头,把人按在膝上,在她的腰臀间用力拍了两下, 恶狠狠道:“你再说?” 老虎屁股摸不得, 李狸一身反骨直接就炸了,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敢打我!” 她自小到大是李浦升的掌上明珠, 哪怕犯再大的错也不会真的受罚,调皮捣蛋顶多是挨两句骂,脸往下一垮家里立即就会举手投降。 谭谡手上没有用力, 但是里头教训的意味也惹恼了她,李狸直接炸了毛,猛地一头撞上谭谡的下巴。 —— 谭谡千里迢迢这一趟过去,什么没捞着,倒跟李狸闹得不欢而散。 回来齐溪约他吃饭,看到谭谡咬破的唇角,不动声色地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时常不在国内。 谭谡说:“谈了个女朋友。” 齐溪一时惊讶,看着谭谡不像玩笑,又后知后觉地欢喜起来,仔细询问他,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是否谭诲明介绍的?大约是个什么背景? 最关键是,方便什么时候带来见一面? 自己的婚姻并不圆满,齐溪并不挑拣女方家世,只是希望儿子能够娶到喜欢的人。 谭谡哼笑一声:“她还在国外读书,混球一个。” 齐溪为这莫名其妙的形容微微蹙眉,突然听到包厢外头门响,文曦落落大方地过来打招呼:“我家在隔壁陪老太太吃饭,没想到你也在啊。” 这家是最近s市最近很火的素斋,其中一道用冬瓜、香菇做的仿荤素东坡肉尤为出彩,很适宜老人家入口。 双方寒暄了几句,齐溪便起身去隔壁跟老太太打招呼,谭谡也起身跟了过去。 今天来的人除了李舟渡,齐溪认得的不多,里头大多客人都是文曦请来给汪敏君说话作伴的。 齐溪被老太太留下稍坐,她扫视了一周,客气地问:“怎么没见你家小姑娘?” 文曦帮她添了点茶水,说:“小猫儿在国外读书呢。” 或是因为跟谭谡的对话衔得太紧,齐溪感觉心里一跳,像是发觉两根莫名搭在一起牢固契合的榫卯组合,她捧起茶水,慢声说:“是吗?她倒是个很有趣、也很有灵气的姑娘。” 齐溪的目光扫向儿子,谭谡跟李舟渡正在一边单独说话。 李舟渡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谭谡回答敷衍:“不过是那些老生意,没什么特别的。” 李舟渡撂过去一个眼神:“你叔叔他们在香港干的什么,需不需要我跟你透个气?” 他坦然道:“人各有命,他们已经完全独立出言契。我不会去干涉。” 李舟渡心里冷笑,怕也是信了他的邪。 眼看着他俩大龄滞销的未婚青年凑在一起,文曦一下就忧了心,说,哎呀,你家谭谡谈女朋友没有?我家舟渡怎么催都没个动静。 齐溪淡淡瞥了儿子一眼,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刚刚的事:“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说也是白操心。” 文曦自我怀疑地说:“你说,是不是读书的时候拦着不好?现在怎么到了年纪,反而完全不提这事了。早知道还不如像小猫儿当时那样……” 齐溪接过话,试探问说:“你家小猫儿现在什么情况?有定数没有?” 她算是谭移的长辈,问出这个话来,文曦一下有些多心,尴尬道:“小猫儿她年纪小,就是自己乱玩着,家里也没大管。” 齐溪:“那你们对男方没什么要求?” 李舟渡这时插进话题,他背靠椅子,姿态闲散道:“万幸家里不缺钱,就想找个简单的、省心的人,专心地对她好。哪怕招个上门女婿,在眼前看着,小猫儿也是吃不了苦。” 齐溪哑然。 谭谡在旁笑了笑:“李狸还在言契的时候,咱们好像为这个问题就谈过几次。她人格独立、个性鲜明,脑子也灵活。舟渡,你是否有些过度保护了?” 李舟渡不满他的评价,说:“哪怕保护着不还是被人骗去做了苦力,白担了人情?” 他说的是李狸被谭谡卖上了电视那次,自己还没计较。 又扯出笑:“再说我妹妹,凭什么要在外头喝风吃雨?历练这种东西留给别人吧,我家小猫儿开心就好了。” —— 谭移在国内走走停停了两个月,沿着少时的轨迹,旧地重游。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在一程又一程跋涉中渐渐缓解了阴霾与压抑,又不可避免在某些时刻被蔓上来的孤独感锁喉。 失去小猫儿的阵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有所好转,他感觉是灵魂被扯掉了一半,残存的部分在大风天气卷着沙尘飘飘荡荡地晃。 他在这时间,得到妈妈的消息。 拨给李狸的时候,是一个正午,谭移坐在茶馆路边的小摊,品着五十一壶的毛峰,他听着电话里的长音,心里不紧不慢地数着。 一、 二、 三。 电话响到第三声,那头被人接起来,没有人说话,但是谭移知道她在听。 想来,她那头应该是深夜吧。 谭移对着话筒说:“我妈妈有消息了。” 静了几秒,终于等到李狸的声音,她说:“是吗?” 谭移的声音很平稳,他说:“我打算去见见她。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猫儿。” 李栀子闲来开始接一些口语的私教课程。 每天一到两个小时的一对一授课,赚钱都是次要,主要李狸学业繁忙,她也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平白地荒废时光。 她这天戴着眼镜,对着电脑备课,门在背后被敲响。 李狸抱着枕头,站在她的门口,眼巴巴地说:“我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本应入睡的时间,她难得失眠了。 她圆圆胖胖的枕头挤压了李栀子原本的空间,两个女生的头发交叠在一起,长长短短。 李狸睡不着,跟她聊天,说除了凌薇和奶奶,也就在房萱那借住的时候,跟她共枕而眠过。 李栀子是她一起睡的第二个同龄女孩子。 “你有心事?”李栀子的提问,打断了李狸预备的引导词。 李狸转过头,在黑暗里隐约可见眼睛的水润光泽,她小心地对李栀子说:“如果我回去一趟,你能不能帮我瞒住家里?” 李栀子转过头来,问:“你回去做什么?” 李狸停了好几秒,说了自己跟谭移的故事。 从青梅竹马的美好开始,到最后被背叛的愤怒与痛苦结束。 这一年多来,她无数次不能自控地溯源谭移的行为由何而起。 如果房萱的不满,尚能归咎于自己不曾自觉的优越感。 那谭移呢?自己的罪名是什么? 她一直想,如果一开始不是自己选中他、 如果那时候,来s市陪她长大的是从暨溪被带来的李栀子,而不是当初的谭移,他的人生会不会幸福很多? 起码他能在母亲的陪伴下安稳长大,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骤然落幕的那天,能有一个血缘相近的长辈托住他的无助和茫然。 而不是像自己,莽莽撞撞地贸然出了馊主意去抓谭谡的把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葬送了谭诲明对他的庇护。 他后来遭遇一切不幸的源头,好像都是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她把这一切告诉李栀子,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沙哑,音调扁扁地说:“你看他离开了我,现在多顺利吧。” 李栀子问:“你为什么要自责?”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去反思。就像房萱的话,简直漏洞百出。” 李狸喃喃说:“可是那件事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失败。但从来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谭移的妈妈是他们共同的心结,她也很想知道,被迫走到今天,是不是因为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 李栀子坚持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男孩,这件事也不需要由你出面才能做。他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凭什么还对你召之即来?” 李狸沉默了几秒,看着天花板,还是坚定地说:“可是我想去看看。” “不是为了跟他复合,也不是因为爱什么的继续将就妥协。是我本身,就想去看看。” 李栀子狠狠心:“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我不能让你去。” 放纵李狸本身,于她就是很大的风险。 上一个纵她出逃的汪卓康,虽然后面有李浚川表态道歉,并且让他从普通船员转为公司管理,但是那是因为他是无心之失。 如果李舟渡知道,她明知故犯地放纵了李狸,受影响的不仅会是李栀子,还有她在暨溪的父母双亲。 第59章 李栀子摆明立场,再次强调道:“即便你偷偷回去,我也会告诉李舟渡提前守在机场的。所以我不会同意。” ----------------------- 作者有话说:[笑哭]后面调一下生物钟 第50章 万籁俱静的深夜,耳畔枕…… 万籁俱静的深夜, 耳畔枕头持续摩擦的窸窣刮过耳膜。 李狸像一个不安分的小动物,她翻来覆去,在思考许久后, 转过身来小声地说:“如果我通过正规的途径回去,你可以当作没有听过我今天的话吗?” “可以吗?栀子。” 李栀子没有说话,她装作已经入睡,用沉默拒绝了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来, 身边的床铺空了。 只有单只的枕头委屈地挤压在床宽的一半,昨夜如梦一场。 几天后,李栀子在门前的邮箱收到了国内一场艺术展的邀请函, 收件人是ashely lee。 李狸对李舟渡解释,这是一场非公开的个展,邀请的名额很少,反正开学这段时间课程不紧,她就趁着周末回去看看。 李舟渡觉得她回国这一趟莫名其妙又大费周章。 拨给李栀子的时候, 李狸正在隔壁屋里收拾行李箱,她突然听到一声隐隐的“舟渡哥”,立即紧张地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隔壁去扒着门,探出头,听李栀子和李舟渡讲电话。 李舟渡问:“小猫儿最近忙不忙?” 李栀子装作无视门口的目光灼灼, 她坐在床边, 垂下眼睛说:“还可以,她最近回来都挺早的。” “这次回国怎么回事?” 她心有腹稿, 丝滑地撇清关系:“我不清楚。听李狸说是她自己在网上申请的名额,几十分之一的概率,也没想到就通过了。需要我陪着一起回去吗?” 李舟渡那边沉吟片刻, 说:“算了,两三天的事,你不用陪她胡闹。到时候我去接她。” 李栀子说了声“好”。 李狸感激地双手合十,她撇过头,只当做没有看到。 —— 李狸在两天后落地了s市隔壁的k省,李舟渡去的机场接她。 他有公务在身,不是来纯陪她玩,给李狸在自己住的隔壁开了间房,看着她拿着那张邀请函视若珍宝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好笑。 他拿过去在手里研究着,中规中矩的看不出纰漏。 但是对于李狸的脾气,他也是清楚的,无事不登三宝殿,鬼心思多。 抬起眼皮,看着她眼巴巴眺过来的眼神,递回去说:“看你小气的样子,我能给你看坏了吗?” 李狸很讨好地笑。 第二天一早,李舟渡将人送到画展门口,内里规格很高,有策展的助理在门口验函,他确实进不去。 李狸说自己看完展要去逛街吃饭,不等他回来了。 李舟渡嘱咐她不要乱跑,有事给自己打电话,就开车先去忙了。 李狸点头,乖乖说好。 十几分钟后,她出了展厅,从另一个电梯下来,坐上了谭移的车。 他的母亲住在省会下属的县级市,从这边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她上了车,没有说话,手里翻着谭移丢在副驾上薄薄的资料纸。 [郑婧,k省人。专科毕业后往s市务工,十年后返回本省,任幼师。经亲友介绍与丈夫相识,婚后三年得一女,女儿现年十三岁。] 一个女人四十多年的人生,浓缩起来就这么短短几句。 李狸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这些,其实从她上车起,两人就一直没有说话。 汽车从车水马龙的市区渐渐开往偏僻路段,建筑越来越稀疏、低矮。 郑婧是通过中间人约上的,她说自己可以将就谭移的时间和地点,被他婉拒了。 他说自己在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中途汽车开进加油站,加了次油,谭移打了个电话,看着车窗里李狸的侧影,对那头说了什么。 再上车,这次十来分钟就到了。 李狸跟在谭移的身后,他们约的地方附近一个规格比较高的饭店。 他们下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早早等在门前的女人。 郑婧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保养得算是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标志美貌,她体型并不瘦弱,气色很好,看来很健康。 看到谭移,她的目光有激动、有欣喜、有克制、也有拘谨。 她反复说:“大老远来,真是麻烦你们跑这趟。” 李狸感觉鼻子酸酸的。 倒是谭移很淡定地说:“先进去坐吧。” 谭移一直在对着眼前的脸,默然回忆对方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但是那时年纪太小,他真的没有印象了。 郑婧说:“我从新闻上看到过你。你们、现在很好。” 李狸帮他开口,说:“是的。他去年从港大研究生毕业,现在经营一家上市公司,很厉害的。” “是吗?”郑婧看来很是欣慰。 “对,他这么多年也一直都非常的挂念您。”李狸并不介意替谭移说出口那些男孩子难以启齿对母亲的感情。 她从谭移的幼时讲到他的近年,谭移没有打断,他起身够过茶壶,替三人的杯里添茶。 李狸又问:“有妹妹的照片吗?我们想看一下。” 郑婧连连点头,拿出手机,李狸恰时轻轻碰了下谭移手臂,提醒说:“不加个微信吗?” 谭移又推出手机,郑婧扫上码,按李狸说的,把妹妹的照片发了过来。 十三岁的小姑娘才读初一,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笑容阳光灿烂。 李狸私心觉得,她很像谭移当年,随口问说:“你看是不是很像我们有一张照片,刚进思珀的合影……” 谭移顺着她的话点头。 郑婧这时小心地开口问:“你们是……” 李狸说:“我和谭移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谭移滑动照片的手指顿了一下。 郑婧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顿饭吃得挺好的,各种意义上。郑婧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当年被迫离开非自己的本意,谭移也没有怨恨过她。 她对谭移数次欲言又止的关怀,李狸都看在眼里。 相信假以时日,微信上多聊几次天,生疏总会褪去的。 一顿午饭很快结束,他们站在路边同郑婧道别。 谭移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多年的默契让李狸自觉从他的口袋里直接摸出银行卡,帮忙转交。 “给您、还有妹妹的一点心意。” 郑婧连忙婉拒,谭移握着她的手推回胸前,示意她收好。 谭移垂眸,说:“我现在长期在香港,你们要是想去玩,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好好招待你们。” 送别了郑婧,回程的路上,李狸突然感觉一身轻松。 她拿着刚在连锁便利店买的咖啡小口啜饮,说:“如果她当时带走了你,你也应该过得不错。” 谭移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李狸为这个可能脑补下去:“那你大概会像你妹妹一样,一路在k省升学。凭你的智商高考应该也能上很好的大学,学个计算机或者金融吧。” “现在研究生应该毕业了,每天就去挤公交地铁,成了九九六大军里的一只普通的加班狗。”她偏了偏头故意玩笑着说。 谭移纠正她:“我妈看来经济条件还不错,说不定毕业了会给我买台车,不用挤公交。” “是啊。” 李狸眨眨眼睛:“那样你就不会认识我了。还不错是吧?” 谭移没有给她回答。 这个假设这是不可能成立的。 他是谭从胥的独子,是他人生翻盘的起点和希望,他不会放任谭移被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带走离开。 所以,或迟或早他和李狸还是会有见面的那一天。 “谭移,你今天找到了妈妈,世界上也还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以后,你都不会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李狸放下咖啡卡在槽里,郑重说:“我欠你的,就算都还你了啊。” “你从来没欠我什么。”谭移心如止水地道。 “我知道,”她心里挺轻松的,“是我自己,以后不打算再纠结这些事了。” 谭移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用玩笑的语气带出来:“你是打算忘记我了吗?” 李狸在心里回答。是的。 她不再期待一个等不来的道歉,也不再需要自虐般地反刍如果当初的可能。 谭移找到了爱他的人,她真的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谭移没再说话,开车将她送到酒店的停车场。 第60章 李狸蹦下车去,潇洒地摆了摆手,突然听到他在身后的车里问:“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去看你吗?” 李狸愣了一瞬。 她回过头,想了想,很诚实地说:“这次见面,我还是很高兴的。谭移。” “但是想到以后再见,我好像还是会难过。所以,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她看着谭移的脸,想,他比上次湖边见已经好了很多:“你看今天,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的。” “像房萱也……”她话没说完,自觉掐断,“不论你跟她是什么进展也好。但是选择了这样,就继续走下去吧。” 李狸说:“我之前以为感情里最重要是全情投入、轰轰烈烈。但是现在,我觉得是忠诚。” 她很认真地重复:“忠诚。两个字最重要。” 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令谭移失望或者戳到他的痛脚,他很平静地问:“是这样的吗?” 李狸点头。 谭移笑了笑,他说:“那倘若,当初我没有违背过,你还愿意把粟米还给我吗?” 李狸抿了抿唇,别过头婉拒他:“可那是我的猫。” 谭移回头看向前方,淡淡道:“人生来日方长,今日的得失未必是最终定论。我跟谭谡的战争没有结束,我们就总会再见的。” “下次见,猫儿。” 李狸走进电梯的时候,听到了背后离开的车声。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抽掉了筋骨,需要马上休息一下。 她上了电梯,从包里摸着房卡,突然抬头,被走廊里门前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她看着谭谡目瞪口呆:“啊!你怎么会找来?” 谭谡单手扼住她纤细的脖子,用力的后推到墙壁上,直接将人抵在墙上强行接吻。 他的手掌微微压迫着气道,逼着李狸张嘴呼吸,纵容他在其间扫荡胡闹。 李狸感觉他大概是疯了,又捶又打,将人往外推。她说:“李舟渡的房间就在隔壁!你是不是想死?” “你怕什么?”谭谡眸色深沉,手指还在揉她的唇,“你不是说没人知道我,所以根本不拿我当回事么?” “李舟渡知道又怎么样?” 他说:“你敢做不敢认了?” 李狸感觉他脑筋实在不正常,张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谭谡皱着眉,忍痛拔出手指,又重新吻上去。 —— 这一天里,李狸一直在给李舟渡报备自己的位置,先是看展,后面去吃了西餐,又去逛了街。 他六点多回酒店,准备跟李狸一起吃晚饭,结果她说自己不饿,不想吃了。 李舟渡解着衬衫,问:“我点餐让人给你送进去?” 李狸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她说:“我真的好累,真的不想吃。” “好,那你先睡。” 李舟渡挂了电话,去浴室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脸,目光又缓缓落到洗手台上摘下的手表。 他掂着表带出来,比量了下,弯下腰,扔到了床底的缝隙中。然后坐回沙发,不疾不徐地拨了前台的电话。 李舟渡喝了口水,说:“我房间有只贵重的手表丢失了,想麻烦查下走廊的监控。” ----------------------- 作者有话说:[点赞]真多字数啊这章 评论区写的我都蛮爱看的,大家友好讨论啵啵[害羞] 第51章 半小时前。 走廊…… 半小时前。 走廊上的激吻中断于同层电梯打开的瞬间传出来小孩的嬉笑声。李狸怕被看见, 情急之下抬手扇开谭谡的脸。 他确实停下来,但是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捏着她的下颌, 身体逼近她的眼前,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头凑近她的鼻尖,问:“跟谭移忙什么去了, 嗯?” 谭谡心思诡谲深沉,李狸不想牵扯上谭移的妈妈,她抗拒道:“不关你的事, 谭谡。” “怎么不关我的事?”谭谡说,“你们俩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很关我事。” 他看着李狸咬紧嘴唇誓死不肯吐露的倔色,心里冷笑说:“绿帽子戴严了,现在原谅了?又来劲, 跟他一条心去了,是吧?” 真是了解你的人才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疼,李狸一下变了脸色,但是谭谡还在逼问。 他其实知道不是,若真是旧情复燃,也不会任李狸一个人在这个时间回酒店。 但谭谡的胸腔里熊熊烧着一把邪火, 自己千里迢迢去找她得不着好, 为了谭移,跟自己吵架又动手;现在谭移手指头一勾, 她倒是自己巴巴坐飞机回来了,两厢对比实在太过惨烈。 他必须逼着李狸自己出口澄清、解释,承认他们没什么, 他要李狸亲口说出来。 但是李狸是不由他支配的。 谭谡越是从她身上想要回应,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她在谭谡黑沉的眸色中,有恃无恐地高高举起震动的手机,上头是李舟渡的消息。 “我哥哥要回来了,你还不走吗?” 她不再搭理谭谡,推开他,回身刷开了房门,反手摔上的时候又被他从外头撑住,谭谡跟了进去。 监控就到这里。 人没有出来。 —— 李狸承认自己心思不纯,她对于谭谡感情也就那样,内心大概利用更多。 无论是情绪崩溃的时候,对抗由于谭移的背叛产生的无法处理的痛苦和不配得感; 还是在国外,用他来排解异乡巨大学业压力下的无聊和寂寞。 谭谡是一个很完美的床伴,慷慨,成熟,性格稳定,在过往的相处中李狸能给到九十分。 但是今天,她已经决定放下之前的事了。 这就意味着,跟谭谡的这段关系,于她变得鸡肋起来。 他要是同意将两人的关系稳定在这种处境下,或许还能勉强维持,偏偏他今天这次妒火中烧,让李狸畏惧了。 她能伸手指去碰猫咪的牙齿,却不敢把胳膊塞到一只饥饿的狮子嘴里。 挂断李舟渡的电话,李狸心乱如麻地搅着咖啡,她想着该怎么安抚住谭谡,跟他说清,两人或许应该到此为止。 成年人,是应该体面,不该在对方拒绝后死缠烂打地地纠缠是吧? 她清了清嗓子。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谭谡的两只胳膊从背后伸出撑住台面,如同捕获猎物,将她环在当中。 李狸心里冷酷地想:我解释你个大头鬼! 谭谡垂眸看着她白嫩嫩的脖子,纤细得似乎一口就能咬断,他的情绪已经慢慢消退下来,喜爱又大于了一切。 他的唇慢慢贴近,呼吸扫着李狸的皮肤。 她察觉到谭谡的动作,微微躲闪开,说:“我不想这样了。” “哪样?”谭谡问。 “就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她狠心地说。 谭谡感觉自己的心脏往下重重一沉,将人转过来:“现在哪样?” “我不喜欢要跟你解释什么,谭谡,”她说,“因为我没有在谈恋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想恋爱,我更不喜欢你这样来约束我。” “因为我没有立场。” “对,”李狸重复说,“你确实没有立场。” 哪怕两个人亲过再多次、睡过再多次,都一样。 谭谡在眼前不说话了,李狸内心也忐忑,感觉自己好像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但是本身,就是谭谡他自己想多了吧。 这时屋内门铃响起,李狸下意识以为是李舟渡给她点的晚饭还是送到了,她拿手推开谭谡的胳膊,绕过他,回到床前,接通了门外,说:“东西放在门口吧。” “是我。”李舟渡的声音说。 平地一声惊雷,一下炸空了李狸满脑子怎么跟谭谡和平分开的念头,她惊慌起来,本来装睡还能糊弄过去的,现在搭了话可不得了! 她咽了咽口水,装作困倦的样子:“哥哥我还在睡觉。” “我来拿个东西,开下门。” “要不明天吧?” 李舟渡说:“不是醒着吗?” 她真的感觉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此刻的尴尬场面几乎爆掉了她大脑的处理器,在宕机的边缘摇摇欲坠。 网上冲浪的时候,李狸也刷到过打小三的帖子,对着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胳膊付之一笑。 现在她突然陷入类似的境遇中,除了学着她们拿被子捂住脸,疯狂尖叫的之外,大脑空白的什么办法都想不出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第61章 房间的门又从外头被敲了敲。 她急得团团转,看向原地无动于衷的谭谡,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他强行推进洗手间里,说刚才的话还可以商量的,求他务必、务必把门反锁好。 现在哪怕地球爆炸了,你都不要出来。 弄完这些,李狸才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哆哆嗦嗦地过去拧开了门锁,站在门口的人逆着光,她不敢抬头看。 李舟渡看着她噤若寒蝉像个鹌鹑,不动神色地问她:“怎么脸色不好?” “我困了哥哥。” 李舟渡不说话,他一步踏进屋内,李狸硬着头皮说:“哥哥你要找什么?” “你送我的表,找不见了。”他说。 李狸勉强道:“早上吃饭的时候还见你看时间呢,你的表怎么会在我房间呢?” “是吗?”李舟渡说。 李狸一心想他赶紧走,附和说:“不要紧的,丢了就丢了,你喜欢我再送你吧。” 李舟渡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哦,这么随便就算了吗?” 李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连被子都没掀开的床铺,又看向自己身上回来没换的衣服,感觉自己真是破绽百出。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想着憋住了十几秒,能不能学电视里在关键时刻晕过去? 这时候李舟渡说:“那你就去我房间,帮我找一下表。” “我吗?” 李狸很惶然道:“现在吗?” “不去?要么就在你房间找。” 李狸哽住了,她承认自己是个怂包,没有勇气留在犯罪现场,哪怕要死也得死在别的地方。 她心一横,丢下烂摊子,撒开脚丫子就往隔壁跑。 李舟渡看着她走了,环视了一周,捻着桌上咖啡杯的柄,看着里面浓黑的液体,出声说:“还不出来吗?谭谡。” 内里安静了一会儿,锁舌一响,有人拉开门。 李舟渡随着过来的脚步声,抬起眼皮:“怎么跟谭移一个德行?当缩头乌龟,是谭家的家教吗?” “不过配合李狸玩个游戏。”谭谡说得很平静,也很暧昧。 “你配吗?”李舟渡上下扫视他一眼。 谭谡道:“我倒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配?” 李舟渡冷笑:“是我高看你们一家人的道德品质了,谭移没完成的事,谭诲明吩咐你来继续?盯着我家薅是吧?” 谭谡笑了笑:“你想多了,舟渡。我跟李狸男未婚女未嫁,不过正常男女感情、” 台面上的咖啡突然飞出去,李舟渡几步跨过来一把揪住谭谡的衣领。 “她还只是个孩子!”他压抑着怒火和恨意瞬间如火山喷发,整个人看来怒不可遏。 谭谡那刻确信,李狸说李舟渡能帮她杀人是真的。 李舟渡的眼神非常可怕:“谭谡你是作长辈的,你完全在用你的年龄和阅历在哄骗她、逼迫她、诱导她!这不是你嘴里说的正常。” “她跟谭移什么关系?你跟谭移又是什么关系? 为了一己私欲,把她拽进你们家那泼子臭泥汤里,败坏她的名声、糟践她的青春,不会还觉得是对她好呢吧?!” 谭谡非常淡然地回敬:“这一切是你的臆想而已。李狸已经二十多岁,她有选择的权利,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只是我很奇怪,舟渡。” 他说:“你现在这么生气。到底是出于作为哥哥的过度保护,还是因为你自己本身那些没有办法说出口的、并不完全正当的感情。” 他看向李舟渡的眼睛,问:“你能回答我吗?” 李狸到隔壁的时候,里面正有两个保洁在找东西,她跟着两人蹲下身子翻着李舟渡的行李箱,惴惴不安地反复看向门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进来。 会说些什么。 她感觉脚下发软,头上都在出汗,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战战兢兢地拿起来。 李舟渡说:“你回房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晚上走。” 走哪?去哪?李狸是明天下午在这边的飞机。 但是她不敢反驳他,说了声“好。” 回到房间里,在走廊上跟李舟渡错身而过,他仿佛没有看见她。 李狸回到房间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敞着,里头空无一人。 她心里知道,是糟糕了的。 半个小时后,李狸拖着箱子在地库上车,李舟渡一言不发地往外开,在九点多钟上了高速,往s市去。 李狸有些慌乱,说:“哥哥。” “东西是他送你的是吧?”李舟渡看来非常平静,“回去砸了扔了,不要再用。” “……好。” 她知道这件事外人看来有多荒唐,也无比心虚地想自己本来今天都要跟谭移的事情一起处理干净了,怎么又那么背时地被李舟渡逮到了马脚? 李狸懊丧不已,又很快自我安慰地想,今天其实也没有什么发生什么对吧? 就是谭谡来房间找她说话嘛,编个借口糊弄糊弄,毕竟李舟渡什么都没看到呢。 她说服了自己,编了一套理由,开口解释:“其实他今天来是因为、” “你暂时不要说话,”李舟渡控着方向盘,整个人陷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我什么都不想听。” 李狸闻言,龟缩进了副驾,尽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高速上的车子很少,李狸发现他在越开越快,身边的树木都成了一闪而过的虚影,偶尔碰到其他车也是一瞬间就被甩开老远去。 仪表盘上的码数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李狸有些害怕,她说:“你慢点开啊。” 李舟渡一直没有回应。 李狸带着哭腔说:“你吓到我了,李舟渡!” ----------------------- 作者有话说:卡死我了,第一次一个情节写满了一章 [求你了] 第52章 深夜十一点多,汽车开进…… 深夜十一点多, 汽车开进车库。 李舟渡没有熄火,靠在座椅上,任发动机一直响着, 大灯的光照亮了面前半扇雪白的墙壁。 一路上脑袋里,都在反复播放刚刚最后的对话。 -你在说什么屁话? -就当我是开个玩笑吧,舟渡。我只是在想,到底谁是会把她拖进深渊的那个? 李狸的心脏还在为刚刚高速上极速时刻猛跳, 她看向李舟渡,目光微微有些担忧。 想说些什么又难以启齿,咬了咬唇, 按上了把手,想要下车。 李舟渡这时说:“你是不要脸面了么?” 她的手顿住。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说:“爷爷一生清正坦荡,而你在做什么呢?李狸。” “不自惜、不自爱,不清不楚地周旋在兄弟俩之间, 糟蹋自己的青春也败坏李家名声。” “爷爷最后留的话,是跟谭家的婚事作废,不用再考虑,”李舟渡问,“你真的把他的嘱托放在心上过吗?谭移的事还不够你吃教训是吧。” 他说:“爷爷那么疼你,临走之前还那么担心你。你这样胡来乱搞, 觉得他会高兴吗?” 李狸维持着扶着车把手的动作没有动, 但是他听到很轻、很轻的吸气声传过来。 不是以往的声势浩大的假哭,是真的, 很伤心地在哭。 李狸的身体在车内灯光下,隐隐可见颤抖。 李舟渡说:“你一直不喜欢我管你,好。那就以后好自为之。” 这是他第一次, 用这样失望的态度跟她说话,李狸一下慌了神,她回身抓住李舟渡的衣袖,带着哭腔说:“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的。哥哥。” —— 那夜李狸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眼睛肿肿的像是顶着两个荷包蛋,她闷不吭声地下楼,拿着盒子,到别墅外面交给了快递员。 那里头是谭谡送她的冠冕。 她倒没有真的不爱惜东西到如李舟渡所言直接扔了砸了,只能喊来快递上门,同城寄送了出去。 回头再叫李栀子那边也原样寄还回去,就算是两清。她是这么打算的。 文曦一早起床,穿着睡衣下楼,看到李狸吓了一跳。她甚至都不知道小猫儿竟然回了国。 文曦问过她,才知道李舟渡昨夜回来又走了,只把她丢回家里了。 文曦扶着李狸的肩,带她去餐厅吃早饭,招呼她坐在身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问:“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我帮你说说他。” 李狸摇头。 她的勺子搅着白粥,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 第62章 文曦看她没有精神,问也不想说,便安慰道:“回来了就正好多休息休息。伯母下午带你去逛街,不要不开心?” 她见在李狸这头问不出东西,便回房打电话给了李舟渡,问他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李舟渡不愿意多说,只疲倦道:“我们没什么,您不用担心。” 这些话文曦一个字都不信,又问他:“你昨晚都回来了又跑哪去?” “外头的事没忙完,”他说,“忙完就回去。” 文曦忧心忡忡地挂断了电话,只能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没说破到她这儿来,大约就是自己能处理。 她多想也没有用。 她下午就带着李狸去了按摩馆做spa,一人一间包厢,技师手法娴熟地摩挲着背部肌肉,她闻着精油的香气,在将睡前听到电话接起。 那头是齐溪,谭谡想要约他们夫妻俩吃饭,给他们当面道个歉。 文曦不明所以,以为是生意上的事,说:“让谭谡直接约浚川就好。再讲大家那么熟了,谈得上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 这时电话那边扔下了一个惊雷:“是谭谡他跟李狸两个的私事,我作为母亲还是应该出面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文曦一下惊得目瞪口呆:“你说的什么私事?谁和谁?” 齐溪耐心道:“就是谭谡跟李狸在一起的事。谭谡跟我解释是说,李狸年纪小,又在外头读书,想着等她毕业回来再跟家里摊牌。结果年轻人感情好分不开,李狸回国找他,正好被舟渡撞见了。听说最后闹得不太愉快。” 文曦还是不可置信:“你说的是李狸?是我家小猫儿吗?没弄错人吧?” 她温声道:“说是早在李狸在言契工作的时候,谭谡就很喜欢。两人正式发展起来,还是她出去读书之后。谭谡为了见面,每个月起码得飞一回。” 对上了,是都对上的。 文曦在不可思议之后,冷静下来细想,两人年龄相差并不特别离谱,中间又有个谭移,是以她从来没想过两人会生出什么事情。 李狸昨夜没有休息,在按摩的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时间到了接到电话,在大堂看到等待的文曦。 她自然地挽上文曦的胳膊,两人亲如母女。 文曦带着她往外走,看着她缓过来的脸色,突然问说:“是为了谭谡,跟哥哥吵架了吗?” 李狸猝然回过头,她内心慌乱至极,以为是李舟渡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伯母。 然后她就从文曦的嘴里听到了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一个由谭谡编造的、完美的故事。 说他们如何在工作中发生了感情、如何在跨国恋下坚持了大半年,如何难分难舍到李狸必须回国见他这面。到如何被李舟渡不小心发现端倪,由于他护短心切,双方争执起来。 李狸顿时就知道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她被谭谡架住了。 就像当时上电视的采访一样,被他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还无法反驳。 她能怎么解释这次回国的原因? 怎么解释她跟谭谡的关系,和那一张张往返的机票? 谭谡编造的伪逻辑,她有勇气去打破吗? 她能跟长辈说,她跟谭谡之间只是因为她被谭移背叛,而报复性地产生身体层面的交流吗? 李狸慌不择路地搬出李舟渡来当挡箭牌,同文曦说:“伯母,我已经听哥哥的,准备跟他断掉了的。” 文曦拍拍她的手,安抚说:“这事跟哥哥没关系啊,得小猫儿你自己喜欢。” 谭谡的条件怎么来看,都是婚事的上选,除了小猫儿跟谭移那层尴尬的关系有些不怎么好。 幸而她们两人从高中毕业就早早被分开了,知晓的内情的不多,之前的事都可以当成小孩子间的玩闹。 文曦很开明地道:“谭谡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家世好、品性好、人干净正直,也有责任心。” “哥哥也没有感情经验,只是一味挑拣着别人的缺点。实际世界上也没有完美的人,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们家里都不是问题。” 李狸面对着文曦的好意,被谭谡这阴险的一招气得发抖,她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卑鄙,会抬出长辈来逼迫自己低头。 她只能咬着牙关,勉强笑道:“我跟谭谡的感情,没有到这个份上。您先别答应见他家里人,好不好?” 李狸本来已经打算跟谭谡断联,还是被气到在房间里给他打过电话去怒骂:“你是不是有病?” 谭谡问她:“那天回去李舟渡为难你了吗?” “你到底跟别人胡说了什么?”李狸怒火中烧。 谭谡玩着手里的钢笔,轻松地说:“那天的事不是还没谈完?那就摊开到纸面上来公开谈吧。” “私下不行?” “不行,”他笑,“你上次说我没有立场,单打独斗的谈判对我不会公平。”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谭谡!” 李狸崩溃地坐在床上抓乱了自己的短发,想着自己惹上的是个什么神经病,怎么这么难缠? 难怪谭从胥跟谭移被他耍得跟傻子一样,这是个人精吧! 李狸真的绝望了,说:“谭谡,我真的不想继续,求你算了好不好,我没有心情跟你玩这些猫捉老鼠的游戏。”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笑声:“嗯,都到这一步了,不如直接考虑做我女朋友吧?李狸。” —— 房萱研究生毕业,即入职谭移香港的公司ticc,并由谭从胥指派接手公关部,拿下近百万的行业顶薪。 这天戴喆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她停下手里的活计。 “你最近不是跟着谭移忙得很,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想着来找我?”她对戴喆玩笑。 戴喆自然是有事才来,他说:“你们上回的pr礼盒是不是有游乐场vip的套票?” “是,还多着,”房萱问,“要多少?” “先拿十张吧,”他想了想,“说不定小孩子还想去第二次。” 房萱起身往柜子里翻找,好奇问说:“来了带小孩的客户?哪一家?我认识吗?” 戴喆不方便说,只道:“是brio的客人。” 郑婧应了谭移邀请,在清明节的假期带着女儿邱佳佳来了香港。 谭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特意陪同在旁。 年轻的小女孩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觉得眼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很帅很友善。 郑婧叫她喊哥哥,她就乖乖喊着。 戴喆定的酒店景观极好,在二十多层的楼上,可以俯视维多利亚港,还有独立的游泳池。 邱佳佳性格活泼,扒着高及胸前的玻璃围栏,吹着风,惊喜得哇哇地大叫,说:“这里好漂亮!” 谭移说:“你以后可以跟妈妈常来。” “真的吗?”她回头欢欣地问。 谭移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微笑点头:“随时欢迎。读书、工作,都欢迎。” 郑婧张开了嘴,想要说,你工作忙不能总是给你添麻烦。 又怕这句说出去反而将他推远,显得生疏,便抚着邱佳佳的头,喊她谢谢哥哥。 她们这一趟来玩得很好,衣食住行、购物玩乐的安排都被戴喆包圆。 晚上在餐厅吃饭时,独自用餐的房萱从隔壁过来打招呼,她看着这对打扮普通的母女,心里疑惑丛生。 抬步要走时,被郑婧留客,她出于礼貌客气说:“要不坐下一起吃一些?” 房萱看向谭移,他一直在跟邱佳佳聊天,没有顾过来,便让侍应生添了把椅子坐下。 邱佳佳好奇地问他:“他们平时叫你brio,是你们每个人都有英文名吗?” 谭移耐心解释说:“基本上。工作上称呼起英文名来更方便一些。” “我也想要英文名,你能帮我取一个吗?” 谭移思考着,郑婧似才想起来:“上次陪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怎么这次没见她。” “她叫李狸,”谭移简要说,“英文名叫ashely。不在香港,还在外面读书。” “你们互相都认识的吗?”郑婧转而问他们。 房萱垂下了眼睛,一言未发。 这个问题就自然落在了戴喆的头上。 他说:“我见ashley的次数不多,brio很爱她,是不怎么让我们见的。” ----------------------- 作者有话说:我要睡了,困 第53章 戴喆并不知道谭移已经分…… 戴喆并不知道谭移已经分手很久, 他莽撞地点破他和李狸的关系,让郑婧意外又吃惊。 第63章 她对那个小姑娘的印象很好,但是李狸说两人只是多年好友的回答又很丝滑坚定。 房萱喝了一口水。 看到谭移仿若未闻地带着邱佳佳拼写她新的英文名字。 k-y-l-e-e。 “kylee。” —— 李狸因为临时发生的变故, 在国内多留了几天陪伴奶奶,她托文曦暂时瞒住其他人,反正谁都别说。 她打算冷处理掉这件事,过两个月再找借口说两个人性格不合, 已经分开,就合情合理。 这几天里,李舟渡一直没有回来。 李狸临去机场前, 也没有等到他。 李舟渡从来没有冷处理过她这么久,尤其是在李狸已经先行低头的情况下,带着不被原谅的不安孤独地离开,这让她非常难过。 拖着行李箱,孤零零地前往柜台办理托运, 突然手里的拉杆箱被人接过,而后从背后被搂住肩膀。 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到来人是谭谡,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要了解你的动态很容易吧。”他已经顺利加上了文曦的联系方式。 李狸想到自己被谭谡这一遭坑得这样惨,真是满肚子的火,抬肩想拱下他的手掌, 说:“麻烦你以后注意社交距离吧, 谭谡哥哥。你这样,对我的名声不好。” 嗯, 称呼又变回去了。 谭谡看她冷淡的表情,笑道:“嗯?谁教你说的这句?李舟渡。” “事实本该就是这样,”李狸说, “之前。是我太欠考虑了。” 谭谡的手掌牢牢握着她的肩骨,将她挤到自己的怀里,用调侃的语气道:“他对你的影响力真是……怪不得谭移输得这么彻底。真不冤枉。” “麻烦你不要再说我哥哥的坏话!”李狸真的不想听他说这些,即刻站定,伸手意图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行李。 谭谡握着拉杆不松,看着李狸满脸忿忿之色:“李舟渡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吗?”她烦躁地说,“谭谡,你知不知道你的胡言乱语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你的信誉值很低很低?” 谭谡:“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不能永远拒绝心理层面的戒断,心安理得地停在原地不再成长?” 谭谡将她按在原地,面对面地说:“就像之前很多次,我帮你跟李舟渡争取自由。但是你看他不高兴,就会反水站到他给你创建的舒适区里,来对抗我。” 他问:“李舟渡能照顾你多久?你真的能不婚不嫁、跟他守住李家一辈子吗?” 李狸向来很烦这种站在高位的点评和管教,反问说:“你凭什么教训我该怎么生活?” 谭谡扫着她不耐烦的眉眼,不再浪费时间,按着肩将人带到面前,低头开始吻她。 耳畔是机场广播一程又一程的定点播报,四处窗明几净,玻璃幕墙透进来满地灿烂的阳光。他们热切的吻一如其他所有面临分别的情侣。 怀里的人恼恨得又推又打,甚至故意咬他的嘴,谭谡都没有松开。 其实他挺喜欢跟李狸相处的时间,因为见面的机会太少,哪怕是吵架,于他也是很轻松愉快的时光。 哄着她倒像是真养着一只小猫儿,偶尔被挠两下,也不会真跟她生气。 许久,他才结束那个临别的吻,抵着李狸的额头,问道:“哥哥和恋人,不该是二选一的抉择,是谁引导了你混淆这其中的关系?” 李狸根本听不懂他说些什么鬼话,她说:“谭谡,假的变不了真的。请你不要再总是以恋人的身份自居。” —— 李舟渡从醉意中醒来,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他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垂下去。 航班已经起飞。 文曦昨夜的电话还在埋怨他。 “小猫儿今天一直问我你回不回,什么公事就这么要紧?” 李舟渡说,家里又不是没有司机,怎么就非得我送? 他怒气未消,前几天又遭文曦火上浇了一通油。 她说哪怕小猫儿真的是为了回来谈个恋爱,耽误了些学业,你也不该这样不讲道理,强行逼着她跟谭谡分手。 李舟渡气极而笑,问:“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文曦也没直接答他,只说:“这是妹妹的私事,你不要多掺搅,没事就早些回来啊。自家人值得发什么脾气?”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s市已经又过了一周,这次是在朋友饭局间,从苏聪的口里,听到他问:“你家小猫儿是不是找了男朋友?” 苏聪之前起过对李狸有过好感,后来她出了国读书,实在没有办法接触本人,就慢慢就淡下来了。 因为李家向来行事低调,他这次乍然听闻李狸的八卦,便很有兴趣地来跟李舟渡求证。 李舟渡问:“谁跟你说的?” 苏聪:“我妈跟我说的,听她朋友圈里都晓得这事。” 李舟渡勉强扯了扯嘴角:“空穴来风的事,也有人信?” 他拿着酒杯,一口灌了进去。 饭局散场的时候,出门才发现外面下了雨,李舟渡打了电话给司机,站在檐下他开车过来,晚风凉爽,回去的路上,李舟渡的手机收到一条约见的消息。 他让司机调头,开去了一间茶室。 深更半夜,这里头还营业着,一间间包厢隔开私密的空间。 女侍应生带头开了门,李舟渡抬眼望进去,里头是谭从胥。 他一下倒了胃口。 他与谭从胥并不相熟,早说不上跟这个人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是在他入狱之前了。 李舟渡不屑与他这样的人为伍,草草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您。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下了谭从胥的脸面,径直转身就走,忽而听到背后不紧不慢地说:“舟渡,不急。” “说起来,上次你在香港清关的货物,我也帮过一点小忙。今天时间尚早,不妨稍微坐一坐?” 李舟渡回过头,似是才想起来:“你的新太太,是姓……” “姓乔。”他微笑。 谭从胥实在不怎么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全黑,精神力十足,整张脸养护得很好,线条紧绷,不怎么显老。 又想到文曦之前送他结婚礼物,咬牙切齿说他为老不尊、不像话,李舟渡就觉得很可笑。 谭从胥读不出对面人心里的想法,他作为长辈给李舟渡添茶,说:“今天说约你出来,并非挟恩图报。不过是,最近外头大肆宣扬出来谭谡与李狸的感情,实在很不让人满意。” 李舟渡闻言表情冷下来。 谭从胥仿若未觉,继续说:“他是谭移的哥哥,却对弟弟的女朋友怀有那样的心思,出手争夺,行径更是卑鄙无耻。想必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的愤怒还有苦心。” 李舟渡听着他极富煽动力的挑拨,面无表情地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要拉我来掺搅你们的家事?” 谭从胥突然问他:“你知道辉盛吗?” 李舟渡是知道的。 那年李狸被谭谡外派去n市半年,就是驻场辉盛,他还去当地探望过,住过一些时日。 谭从胥见他俨然有数,便没有再啰嗦介绍:“辉盛现任的执行总裁顾韦华就是靠与谭谡的私情,完成夺权上位。这是她的丈夫明百泉在董事会被罢免的现场,当众嚷嚷出来的事,当时在座的人尽皆知。” “谭谡毕竟有这样不择手段借女人上位的前科……” 李舟渡眉目平扫,捏着瓷盏的手骨嶙峋。 谭从胥打望着他的脸色,适时后退一步,表态说:“此番约见你,并不是要拉你站队下水。只是理解你们家里对李狸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想必、我们都不希望他这样的人成为李家的姻亲。” 话说到这里,火候就足了。 谭从胥从容站起身,伸出右手:“你可以不信我今天的话,但我是希望李家能全面了解谭谡这个人,再慎重考虑。” “如果你需要更多东西,可以随时联系我,舟渡。” 李舟渡坐着没动,抬手勉强与他一握。 等谭从胥出了门,他拿着温热的茶水,浇上手指洗净,李舟渡冷笑了声。 —— 李狸原本四天的行程,被强行拉长了一周,她回去有好多作业要补,忙得日夜颠倒,日常靠咖啡提神续命。 万幸她这次闹出的风波,好歹是没有扫到提前做好防备的李栀子。 李狸回来之前,李栀子的手机上就收到一条李舟渡的消息,让她把人看好。每天按课程表的时间接送李狸,要是额外延期,她也得在工作间外面候着全程。 第64章 李狸那天深夜忙完出来,看到李栀子歪着头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睡着,上前把她拍醒,说:“可以走了。” 她是觉得李栀子这样浪费时间,陪自己日夜颠倒过意不去,便说:“你该回就回去,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李栀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们并肩向停车场走去,李狸开口问她:“李舟渡是不是还经常给你打电话查我的岗?” 李栀子说:“没有。” “你这次回来很久没有了。” ----------------------- 作者有话说:我平时很爱看评论区大家的分析,都写得很好很好,不知道可以开什么活动可以鼓励大家分享,我研究研究。 [害羞]然后,还是希望大家和谐一些,剧情解读多种多样,只要不带到互相攻击都ok的 如果我觉得发言实在有些不大好的,可能会删哦[抱抱] 爱你们 第54章 李狸轻轻说了一声“哦”…… 李狸轻轻说了一声“哦”。 她在黑暗中牵上李栀子的手臂, 汲取她的体温,悬浮的心脏落不到地面。 被李舟渡断联的难受,与以往任何一次感受都不相同。 它不如见证谭移的背叛惨痛, 这种被放弃的恐慌,让李狸极度无力,她想要弥补,又不知道除了专心学业还能做些什么。 在一日课程结束, 李狸收拾画板的时候,想了想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然后给李舟渡拨了电话。 他那边应该正在晨跑, 中途停下,听来有些气喘,问她:“有什么事吗?” 李狸语塞,讨好说:“哥哥,我刚刚画了一幅画, 发你看看嘛。还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啊?” 李舟渡道:“你自己的事,不用问我。” 说完便挂断了。 李狸许久放下手机。 在他缺位的日子,文曦恰时地替补上来关心她的生活。 文曦发觉李舟渡对谭谡反感无法转圜,在兄妹之间的调停也没有成效。 另一面,是谭谡其人真的敢想又敢干。 三天两头地让家里的阿姨给李家送东西,从日常的糕点吃食, 到老人家吃的补品, 再到女人的化妆品、首饰等等,一副准女婿的做派。 齐溪又在期间频频约文曦逛街吃饭。 也万幸是面对她, 不然依齐溪孤僻的个性恐怕是要别扭死。 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文曦玩笑说:“你们母子感情最近看来好了很多。” 齐溪也无奈,意有所指道:“这不是有事来托我办?” 文曦开朗一笑:“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也是替凌薇先沾上了小猫儿的光了。” 文曦在五月假期的时候,飞去了李狸的学校看望她。 前所未有的二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可真是把她折腾得不轻,李狸殷勤地帮伯母捶着腰,李栀子去屋里帮忙收拾她从国内带来的东西。 文曦想起来,特意从自己手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食盒,递出去给李狸说:“是谭谡托我给你带的,他家阿姨做的红豆饼。你尝尝。” 红豆饼已经凉透,李狸不想吃谭谡的东西,奈何文曦千里迢迢特意带来,又无法辜负她的好意。 于是象征性地拿了一个,在手里轻咬了一口。 文曦满意一笑,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房子,说:“这往来一趟可真不容易,也亏得谭谡,这么忙还能常来,对你很用心。” 李狸心有抵触地问:“您觉得他很好吗?” 文曦平心而论,对谭谡印象很是不错,年纪轻轻已经在言契独当一面多年、行事果断、为人低调谦逊。 母亲又是一个不管闲事的艺术家,怎么看来,都是很好的家庭。 “可是谭谡是谭移的哥哥,”李狸说,“我跟他在一起,也对家里名声不好。” 文曦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名声吗?谁教你的话。” 李狸跟谭移那点旧事,文曦自然也是考虑过的。 谭移父子现在在香港偏安一隅,自立门户,说起来谭从胥那一支不过私生子,连个正经的身份也没有。 谁就能凭着谭从胥在言契干过了十多年,就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和谭谡有亲戚关系呢? “所以,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她捋着李狸的短发,温声道:“我们小猫儿开心就好啦。” 是的。从李浦升那时候开始,他对小猫儿的期望,便是开心就好。 之前那次为了谭移吵架,李舟渡口不择言,在家里骂她蠢,还被文曦私下狠狠批了一通。 李狸自小跟李舟渡接受的教育不同,他学的是数学、金融,是国际法律、地缘政治,是博弈和谈判技巧。 而李狸因为十多岁时随口一句喜欢画画,李浦升便让她背上了画板,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是快乐、健康,是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李浦升辞世前,为了安排李狸,也把一切说得很明白。 李浮景那份以后就是小猫儿的,她耳根子软,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以后挑了女婿,若是兄弟俩都觉得可用,那就培养起来沿用当前的模式跟李舟渡国内外各管一摊; 若对方只是个能哄小猫儿开心的,那也不必强求,等她结婚后共同成立家族办公室,引入职业经理人,她一生也能衣食无忧、平安快乐。 以谭谡的能力怎么来看,做女婿都不会让人失望。 文曦又说:“哥哥要是有你这么省心,我可得高兴死了。最近让他见的那几个,也没什么动静。” 不知不觉,手里的红豆饼已经吃完,李狸用纸巾揩去了唇上的残渣,突然想到那句谭谡说的话。 “你真的能不婚不嫁、跟他守住李家一辈子吗?” 她恍然。 印象里李舟渡似乎永远照顾自己的那个人,但他也是会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会有妻有女。 他并不是以李狸为中轴来转动的。 自己不应该因为贪心强求李舟渡随时随地满足自己被关注的需要。 她想自己应该要学会走出去。 —— 当然那个人不会是谭谡。 李狸心里燃起对抗大魔王的斗志,心想见招拆招,难道真的凭谭谡空口白话,在家人那边坐实自己和他感情稳定吗? 好笑了。 但李狸在感情上其实算来非常慢热,当初被谭移追了很久才松口答应,谭谡更不用说,睡过多少次了也没个名头。 她其实并不太能接受外国的dating文化,也怕周围的人私下乱搞,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毛病。 李狸在周围挑选了很久,结识了同期隔壁专业学插画的荷兰人piet,他是个很gay的男生,衣品很好,笑容也很阳光。 李狸满意想,这样的人选就再合适不过,又安全又有面子。她在课余借piet当模特拍照,po到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定期一发。 想着时机成熟,到时候跟文曦道歉,说自己移情别恋了就好。 反正家人不会跟她生气的。 她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了几天,又一天在学校里追上piet的脚步,他非常熟练地放下背包,对李狸露齿一笑。 他是个很体贴的男生,个子太高,就稍微蹲下一些身子,跟李狸一起对着镜头眨眼。 李狸拍完满意地检查了一番,抬手跟piet道别,突然抬眸,看到了不远处手插口袋,好整以暇的谭谡,又赶紧抓住了piet的衣袖,装出很亲昵的样子。 对方不明所以“哇哦”了一声。 谭谡走来。 李狸强装镇定说:“你怎么来了?” 谭谡回答她:“我来浇花。” “什么?” “我长期不来,也不知道公寓管理员有没有偷懒,怕花都要枯死了。所以我来看看花。” 李狸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像意有所指,便拉着piet用中文介绍说:“这是我新找的男朋友。” 谭谡问:“哦,他自己知道吗?” 他没直接拆穿李狸的谎言,而是用英文道:“我是ashely的朋友,不介意的话,请你们一起吃顿午饭?” 李狸没来得及推辞,piet爽朗地答应了。 李狸当然不能留他们单独吃饭,给李栀子发了消息,说中午有急事不用来接。 他们在附近吃的牛排,还开了一瓶酒,李狸跟piet故意聊起专业上的内容,排挤谭谡。 他察觉李狸的小心机,恰逢其时地插入几句,用词非常专业,李狸才发现,他其实很懂。 之前跟谭谡两次看展,他在旁一言不发,只说刷卡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 第65章 她有种被耍了的不爽感。 piet却感觉跟他聊得非常开心,甚至主动要给谭谡留联系方式。 李狸看他掩饰不住的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神,觉得找piet真是失算,丢脸死了,关键时候连装直男都装不起来。 谭谡拿着酒杯,看着李狸发青的脸色,很愉快地笑了一声。 吃完散场,谭谡就跟在李狸的身后走在蜿蜒的道路上,看着她怄气的背影,出声问:“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我跟你生什么气?” 谭谡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 李狸猛然转过身来:“我是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继续了。你为什么不听?” 谭谡看她表情生动可爱,慢悠悠地说:“我从很早就知道,语言是带有修饰性的艺术,正话反话都可以说。我对感情不算有经验,所以也不确定,你是在跟我撒娇,还是说真的。毕竟你为了气我,也能出乎意料地找到这么一个、” 李狸被他气到昏过去:“是!piet不是我男朋友,但是我会找到的!” 谭谡笑:“哦。那你这一年多来,除了我,还吻过其他人吗?” 李狸恼羞成怒地说:“有!怎么没有!” 谭谡了然点头,说:“你看,这就是语言不可信任的实例。” 李狸真的说不过他,谭谡这个人自有一套诡辩逻辑,且心理素质极其强大,脸皮极其地厚。 她说:“我会去吻别人的!” 谭谡知道她跳脱的行动力,当然说干就能干,恨不得当场拽过一个人就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他举手投降及时刹停这个话题,牵制住她发散的思绪,问:“你跟李舟渡还没和好吧?” “还不都是你?!” 谭谡笑了笑,说:“其实要跟他和好,很简单的,怎么会那么笨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办法?” 李狸真是怄死他这副成竹在胸的嘴脸:“你又很了解他了?” “不算了解他,但是足够了解人性。” 谭谡仿佛变身军师,循循善诱给她出谋划策。 “第一个方法,就是发消息告诉他。你已经决意跟我一刀两断,却仍被我单方面纠缠,需要向他求助。” “他一定会回复你。说不定,会直接找人处理掉我。”他开玩笑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是你活该!” “第二个办法……” 谭谡略偏了偏头,望向李狸身后不远处靠在墙边等待的表情警惕的女孩子,他目光回到李狸的脸上,笑了笑,“就是主动试探一下李舟渡的底线。 如果你没有如愿用分手去向他誓忠,反而继续跟我纠缠不清,看他会做些什么?我也很好奇。” 李狸急道:“什么誓忠的鬼话!你凭什么把我哥哥说的那么坏!” 谭谡对着李栀子挑了挑眉,捏着李狸的下巴,挑衅地吻上去。 他的眼眸很黑,对视后面的李栀子带着深意。 李栀子回去以后,心里一直扑腾扑腾地跳,她知道,这次再怎样瞒报,都说不过去的。 她打了腹稿,在深夜拨给李舟渡,用尽量冷静的语气淡化了今天那个场面,说去年开学不久来家里借住过的学长又来探望李狸了。 “那人什么名字?”对面声音冷淡。 李栀子说:“我不知道。” “但是、”她紧跟着说。 “但是之前在s市,我好像在家门口见过他的车。”她一并扯出了之前自己隐瞒的暗雷,报了一个车牌号码。 电话那头沉寂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太晚了真的不好意思,留评我给大家发红包吧~[求你了] 第55章 李栀子的这通电话,将她…… 李栀子的这通电话, 将她之前隐瞒未报的圣诞归国李狸偷偷跟他人出去见面的那次,也一并供了出去。 她不知道李舟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知道对方车牌这当中并不连贯的逻辑,但他幸而没有追问。 李栀子挂断电话, 松了一口气。 —— 李狸这夜失去了自己一向优质的睡眠,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烦心地想,惯性真的是一件让人挺困扰的事。 因为有过身体的亲密接触, 所以亲吻变得不值一提; 又因为每次见面都会接吻,所以面对谭谡的贸然也不怎么生气。 这就导致,她的拒绝看来绝对、不够彻底和坚决。 哎。 她扳倒在床上, 发丝刮上脸,她复盘自己的失败的伟大谋略,是选择piet做队友是太失算?还是怪谭谡脸皮厚得很彻底? 那个人像个神经病,白天占完了便宜还笑,说:“不白亲你, 咱们打个赌,要是李舟渡一周内主动找你,就算我赢。” 李狸问他:“那没有的话呢?” “我让你提个要求。” 谭谡说完,看着她滴溜转着的大眼睛,又补充:“除了你想撇清关系,都可行。” 李狸很讨厌他这种打补丁的行为, 就像之前, 在床上刚说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下一秒她说要见爷爷就立即变脸, 真是毫无信誉! 她别过头去:“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谭谡用玩笑的口气哄她:“难道你没发现,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一直对你予取予求、随叫随到了吗?” — 李栀子那通电话后, 没有几天,家里就来了人。 夕阳柔和的光透过拱形的窗落进简约风的室内,李舟渡坐在客厅里喝水,李栀子躲进了厨房,帮阿姨下厨。 她有点不敢出来直面此时看来平静的李舟渡。 等到晚上7点余钟,门外响起脚步,伴着丁零当啷的包挂链条的碰撞声,李狸进门将车钥匙随口扔到门口的柜子上,一边哼着歌一边脱下鞋。 她抬起眼睛的时候,被客厅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她看到李舟渡来,一时非常惊讶,因为两人最近僵硬的关系,也不知道要不要热烈欢迎,有些别扭地慢吞吞走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舟渡看着她那张永远写满活泼积极的脸,扔下一句:“去洗手,吃饭。” 阿姨收拾完厨余垃圾便离开,剩下的三人坐在桌上,却没有话说,只有餐具碰着碗碟在响。 李狸以为李舟渡是来低头求和,又想他最近对自己的冷待,其实还是挺生气的。 她饭后上楼,拿乔说自己还要完成作业。 李栀子立即说,自己收拾碗碟。 她蹲下身,将碗碟一件件认真摆好在洗碗机里,耳边听到前头轻便的脚步上楼,是李狸。 几分钟后,更沉的步伐,是李舟渡。 李栀子吐出一口气。 她其实说不好自己为什么如此忐忑畏惧,其实李舟渡在外的口碑一向很好。 他是万鲸唯一的接班人,个性耿介直率,没有普通富二代的傲慢狂妄,相当踏实有礼,为人处事几乎挑不出错处。 可是一年多来,近似上下级的关系,还是让她压力山大。 他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反而相当细心挑剔,几乎不给旁人人容错率。 碗碟收拾完毕,李栀子合上柜门,设置好时间。 突然听到楼上冷冰冰的一句:“你中间是跟我撒谎过多少次?” 她心里咯噔一跳。 楼上的画室敞着门,李狸紧紧握着手里的笔,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 李舟渡冷笑:“去年这个房子里留宿的男人叫什么?据我所知,谭谡从来没有上过思珀,学长这个称呼是从哪里冒来的?嗯?” 李狸本来把这件已经安全过渡的往事已经抛之脑后,却没有想过李舟渡会由此刻意重提。 她不知哪里漏出了马脚,无言反驳,心虚地倒退一步,听李舟渡继续往前倒推。 “那你们越界只会更早,是在你出国之前?” “是香港那次吧。”他好像是一下突然想通其中的关窍。 “那天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本来是去找谭移,又突然决定跟他分手的?” “为什么你会在谭移的家里,被谭谡接走?” “又为什么消失了整晚都不开机?是跟谁、单独在一起?” “你别说了李舟渡!”她脑袋都要炸开了,李狸不想被迫回忆那天的任何一点痕迹。 “我不想回答你,我也不要回答你。这跟你没有关系!你给我出去!” 第66章 她的抗拒印证了所有虚缈的猜测,李舟渡气疯了,扭转她的手腕,强迫李狸松手,任画笔掉落到了地上。 他逼她直面自己:“跟我没有关系?你他妈任性闹离家出走,我怕你被绑架!怕你被坏人x杀!你不接电话,我满世界找你找疯了,我在香港街上转了整整一夜!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离了谭移,自甘堕落转头跟谭谡在一起鬼混是吧?” “哪怕你明知道他的秉性奸诈、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压根不在乎吗?” 李狸觉得自己很狼狈,更恨李舟渡为什么要点破这些。 他为什么要问啊? 都是陈年旧历,为什么要一件一件逼问?为什么要拿出来揭自己伤疤? 她根本不想听这些指责,也不想面对自己曾经的软弱和堕落,她歇斯底里说:“可是伯母也说我没有错!哪怕是、” “哪怕是我真的跟谭谡在一起,我也没有错。” “你觉得这样自甘堕落,无缝衔接在两个兄弟之间,叫没有错?我不知道我母亲竟然会同意你做这样腌臜的抉择。” “我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她含泪咬唇说,“你不要干涉我。” “所以你是后悔了,”他莫名地笑,“在车库里,你哭着说你错了。现在你后悔了,说服自己很正当了?” 李狸几乎口不择言,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试图跟你解释过的!我当时在车上就想告诉你,我跟他不是、我没有。是你不给我机会的!” 李舟渡拔高声音压住她的崩溃的情绪:“你现在还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吗!这一两个月的时间,留给你,你处理干净了吗?” 她哑口无言。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李狸,”李舟渡的脸上说不出是彻底的失望还是冷静,“看来你处理不了。” “还是我来吧,”他松开掌心的手,“你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 一周的约定到期,谭谡给李狸发去消息问,赌约谁输谁赢,对面没有答复。 他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正在猜测凭李舟渡其人会采用什么手段时,他在爷爷床头的新闻报纸上,看到一则与自己相关的版面。 新闻标题:[起底辉盛控制权争夺始末——女总裁与背后投资人深度绑定的上位史]。 他饶有兴致地拿来翻看,发现这并不是一篇完全捕风捉影的报道,相反其中对辉盛从成立到发家,最后上市运营的全流程说得非常清晰。 只是百分之九十的客观陈述中,夹杂了百分之十真假难辨的桃色新闻。 想必谭诲明这次急召他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爷爷被护士推出去放了一个多小时的风,回来看到报纸已经不在原处,双方心知肚明,也没有多问。 倒是一起吃午饭时,谭诲明问:“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 谭谡面对爷爷出言询问,坦言道:“我是有合心意的人,但不是她。对方未婚,家世也合适,等她准备好了,我带回来您看看。” 他向来没有就没有,说得这么清楚,就肯定是真的。 谭诲明便没有再多问。 饭后,又看谭谡将那份报纸拿起来反复阅读,仿佛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大概也猜测到这份爆料的源头,有些疲倦地问:“你这次,准备对你叔叔做到哪种程度?” 谭从胥已经在香港站稳脚跟,他与谭谡积怨多年,回首反扑是迟早的事,他想必还是执念在老头子临死前,证明自己不该是那个弃子。 谭谡仿若不闻,没有回答。 “当年的事,你若提前一步告知我,未必没有其他更好的解法。但是你选择了最不留情面的那种,也无怪乎你叔叔现在不肯放过。” 谭诲明痛惜:“你父亲当年就是做事太狠太绝。慧极必伤,青年早亡,我不希望你跟他一样。” 当年引入谭从胥驱虎吞狼,是谭诲明综合多种因素下的无奈之举。 偏偏之后一切脱离他预想的掌控,谭从胥不满足于只做李家的姻亲;谭谡更不容旁人染指他认定的东西。 谁都不肯退后一步,才有一次次大动干戈,不死不休。 他看谭谡没有任何波动感触,带着感叹说:“当年李浦升家那俩泼猴,从小打到大,家里不知毁了多少好东西,他被气得跳脚,出手训诫更是家常便饭。我那时看他家鸡飞狗跳好笑,谁知兄弟年纪大了,成熟踏实下来都能相互理解、互相扶持。” 谭诲明:“我知道你讨厌他们父子,但是血脉亲缘割不断,双方握手言和,也少了彼此消耗。你若同意,我会把他们父子约来,大家坐下……” 谭谡阖上报纸,搁在茶几上,坦言:“我不同意。” 谭诲明停住话音。 谭谡是一个好的继承人,却不是一个好的孙子。 他似为了弥补,主动低头说起:“您不是很赞赏李家的家风么?” “我刚刚说的那个,就是他家的女孩叫小猫儿的。日后会由我娶回来,给您当孙媳妇,您对这个家之前所有的期待,我都可以独立完成。” 谭诲明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谭谡说,“是谭移自己对不住她,主动让出来的。这不能怪我。” ----------------------- 作者有话说:更两章,真厉害[点赞] 第56章 这一个“让”字含了多少…… 这一个“让”字含了多少内情, 不得外人而知。 谭诲明看着这个已经早已不能掌控的孙子,沉默许久,道:“我从不知道你的胃口这么大。” 谭谡低头, 说:“是我确实喜欢她。” —— 这篇报道后续给顾韦华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许多新闻媒体如苍蝇般盯上近期市场表现不佳的辉盛,群起而攻之地讨伐,质疑她得位不正和对公司的管理表现不佳。 当下辉盛科技几项过往主要产品市场份额在逐步下滑, 年初出海的尝试,也被fda指在白人中间临床数据不足遇阻。 顾韦华在重返公司后,坚持启动新型药品研发, 超长的研发周期和巨额的资金投入,之前已经引得内部不满。 随着这次对她个人的围剿,辉盛股价下挫,爆发了董事会的信任危机。 当前辉盛最大外部投资人的撑腰表态就显得犹为重要。 那些早一步见于报刊的桃色新闻,用意阴险就此明显起来。 要么, 谭谡出面替顾韦华压阵,坊间大书特书,进一步坐实两人之间不伦关系的传闻; 要么,顾韦华就很有可能撑不过这场来势汹汹的讨伐,丧失辉盛管理权。 手心手背哪一面看来都肮脏,谭谡按兵未动暂且不表。六月里, 李狸就回国过暑假了。 漫长的假期, 她自然是带着李栀子一起。 李狸在飞机上侧躺,戴着耳机和眼罩听歌假寐, 身边的李栀子翻着杂志,顺手帮她拽了拽滑下去的毯子。 从李舟渡上次去过以后,两个女孩的关系就有些尴尬地不咸不淡。 当时留宿的谭谡只有李栀子当面见过, 谁在中间传了话引发李舟渡的暴怒,掀开了李狸隐瞒的过往不言而喻。 李狸内心不算很生她的气,毕竟是自己做错事在先,又撒谎在后,怪不到别人。 但是李栀子可能是被那天的李舟渡吓破了胆,平日里的话变得少之又少,与她目光交汇都会发虚地回避掉。 李狸又翻了个身,心烦想,要不是为了看奶奶,她这个暑假才不要回去。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兄妹间在外闹出这样大的矛盾,李狸一如往常表现得非常活跃,贴着奶奶哄她开心,或是陪文曦出去逛街吃饭,像小棉袄贴心得不行。 反而是李舟渡回避了她在的场合,天天说应酬加班,早出晚归,李狸也不管他。 谭谡是在她回家休整了两天后上门,他顶着(伪)男友的名头,逢年过节各种礼数做的都很周到,现在这件事在家里默认基本也就是差着一层窗户纸。 李狸早晨舒服地晒着太阳在房间玩手机,被阿姨喊起,她穿着睡裙踢踢踏踏地下楼,看到会客厅的谭谡,脸一下就垮下去。 “你怎么来了?”她很不高兴地问。 文曦觉得她这样待客失礼,嗔怪说:“是我请谭谡来吃午饭的。回去换个衣服,小猫儿。” 谭谡看着她乱七八糟的样子笑,说:“这样挺好看的。” “是,”李狸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换,这可是她的地盘,“我当然很好看!” 第67章 李栀子从厨房端来水果,看着谭谡,垂下眼眸。 文曦现在也不拿她当外人,顺嘴介绍道:“这是李狸的姐姐李栀子,这是谭谡。你们之前见过没有?” 李栀子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您好。” 原本李狸还以为是简单的一个午饭,结果十一点多李浚川和李舟渡一并从外头回来了,这么多年李浚川在家吃午饭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李舟渡进门,目光对着李狸的穿着冷冷一扫,她压住化身尖叫鸡跑走的冲动,姿态稳重优雅地上了楼换了衣服。 午饭备得非常丰盛,文曦待他是用了十分的心,奶奶也招呼他坐。 饭席间,李浚川突然提起:“听说辉盛生物现在遇到了一些问题,不知对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影响?” 谭谡说:“辉盛是我在投的公司之一,没想到您也在关注?” 李浚川表情淡定:“不过最近打球,随口听球友说了两句。” 这个两句里包含了什么内容,就没有再说更多。 谭谡轻笑:“不过市场暂时波动,于长远看,想来不会有太大影响。” 李舟渡挑眉:“看来未来行情是看涨,你很有信心。” 谭谡打着太极:“具体肯定还是要看公司的经营状况和长远的盈利能力。” “那还有谁会比你更深了解呢?”李舟渡冷笑。 谭谡四两拨千斤地道:“我可没有操纵股价的本事。舟渡,你就别套我话了。” 李狸在旁听得头大,但她再傻也觉出两人间莫名剑拔弩张的氛围。 李舟渡那天放狠话,是要处理掉谭谡的,可是怎么处理,她也不知道,搞得她一直有点紧张。脑袋里幻想着李舟渡不会聊着聊着,突然生气把餐刀拿起来,朝对面攮那么一下。 她有些心虚,偷偷把李舟渡的餐刀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李舟渡以为她有事,低头问:“你要添菜?” 这还是她这次回来,两个人私下说的第一句话,李狸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脑门被提醒地敲了下,她抬起头看向不悦的李舟渡,又瞥了眼对面的谭谡,听他一字一句再次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要添菜?” 李狸急忙摇头,说:“不用、不用了,我是在想下午送粟米去洗澡,她身上毛有点油。” 谭谡在对面说:“我送你去吧。” 李舟渡懒散提声回绝:“你时间宝贵,别跟小猫儿耗费了。李栀子陪着去吧。” 李栀子不出意料地被提到,她又说了句好。 饭后稍喝了些茶水,李狸便去楼上捉了粟米,提着猫笼下了楼。 她们去的宠物店不远,粟米的美容师正在修别人,她们还得稍等一会儿。 李狸无聊在网上点了个奶茶,李栀子下楼去拿,她发呆在座位上刷手机的时候,突然摆在桌上的猫笼子被两指捏开,粟米被提溜出来。 她下意识惊愕地抬头,看谭谡站在面前,手指梳着粟米的毛,问她:“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 李狸看到他松了一口气。 一霎,想到之前种种,又为难起来。 她说:“你以后能不能别来我家现眼了?” 谭谡反问她:“现眼吗?我吗?” 李狸一看就知道他想说自己今天穿睡裙待客的事,有点着急说:“我不是说穿着打扮!” 李狸不能违背李舟渡的意愿出卖他,又害怕谭谡真的毫无防备,因为她失去个胳膊腿什么的那就很作孽了。 她看向谭谡的眼神莫名忧心忡忡,似是而非地说了句:“你也知道,我家里人都很厉害的。” 谭谡笑:“嗯?这是要跟他们说的吗?” “说什么?”李狸迷茫地抬起头。 正好美容师过来接猫,谭谡把粟米高高举起来,它惊恐下两只粗短的后腿蹬得笔直疯狂地踹着空气。 谭谡递猫过去,像模像样地介绍道:“这是万鲸精心栽培的未来船长,日后要送去征战太平洋的,一定好好洗干净。” 美容师噗嗤一笑。 “什么呀!” 他这一句耻度爆表,李狸一下绷不住了,她脸色通红,坐着搡一把他的腰:“你才去征战太平洋!” 谭谡躬下身,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吧?李狸。” “上次那个赌约,你没提找我兑现,应该是我赢了。李舟渡私下跟你说了什么?嗯?” 李狸说不出来,她抬起头,看到提着两杯奶茶的身影往墙角一避,抬手将他推开。 她正色说:“我该提醒的就到这里,你自己好自为之啊,谭谡。” —— 谎言重复千遍自成真理,明百泉从开始一时脑热地胡乱攀咬,到后来,在谭从胥的暗示下,越来越言之凿凿。 虽然顾韦华已经通过律师正式起诉那份报纸和新闻编辑,但在当下于局势并没有任何助力。 拉扯过一审、二审,哪怕她最终胜诉,赔偿于他们也不过是毛毛雨。 前提还得是,顾韦华倒要能坐稳到二审结束。 明百泉私下已经在动用ticc的资金,暗中抄底辉盛流通的股份,准备重新夺回控制权。 他喝了些酒,发疯似地在饭局上大放厥词,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发现谭谡和妻子的异常关系。 他们是如何因谭诲明的病勾搭成奸,又如何私下算计,一步一步将自己踢出局。 他说到兴起,又说谭谡同当初派来的驻场的那个女孩也不干不净。 当时还是谢宗舫特意送来看着,后面在g市、在香港,谭谡在哪儿都带在身边。那女孩眼高于顶,拽得二五八万,八成也是谭谡养的情人。 “男人就是这样,起兴什么不都得尝一口,”他脸色通红,语气猥琐神秘,“成熟的好,嫩的——当然更好。”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谭移抬脚当胸一脚踹翻在地。 紧跟着他的拳头,就一下、再一下地对着明百泉的脸狠狠砸下去。 明百泉在地上翻滚,大声惨痛的呼救,身边除了房萱骤然站了起来,竟没有一个人来拦,包括谭从胥也只是一直含笑在看。 谭移提着他的衣领,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人。 “来当狗,就要有当狗的眼色。” 他说:“该叫唤的要叫,不该叫唤的,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 第57章 那天送走谭谡,李家父子…… 那天送走谭谡, 李家父子私下在书房喝茶,谈过一场。 谭谡跟顾韦华的关系不明不白,明知外面的风言风语却饭桌上避重就轻, 没有主动解释是缺乏诚意; 李狸单纯懵懂,他作为谭移的大哥,长出两个小孩那么多的岁数,却明知故犯地接近她、引诱她, 意图不堪、心机阴暗。 谭诲明抱病隐退,具体什么情况一直讳莫如深、更别说外头还有虎视眈眈的叔叔和弟弟。 李舟渡说家里是能图谋上他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小猫儿送到那么复杂的境地里去? 男人和女人考量的内容自然是不一样的。 李浚川也觉得, 谭谡个性太独断专行,万一日后他有心利用李狸,在万鲸的管理上对碰李舟渡,两强相争于李家未必是好事。 谭家内斗的先例在前,文曦只从女人的视角相看谭谡的条件, 是太过单纯了。 李浚川放下茶盏,思索后说:“我会再找机会跟你妈妈好好谈谈。” —— 在s市待了几天,文曦便又张罗着回趟暨溪避暑。 不知不觉间,李狸从那里出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这次带她回去,文曦还特别嘱咐说:“这次跟奶奶一起回,千万、千万不要胡闹。别吓坏了老人家。” 李狸眨眨眼睛说, 我知道的。 李舟渡养的狗也一并带回了乡下, 它被撤了绳索,撒开欢地跑没了影, 不过这种田园犬是不怕找不到家的。 李栀子回暨溪就自然地回了自己的家。 李狸下午三点午睡醒来,起身趿上拖鞋,感觉自己睡懵了有些头重脚轻。 她起身喝了杯冷茶, 晃了晃脑袋,又在院子里沿着廊檐无聊里走动,不经意抬头,忽而发现屋檐壁角四处都不留死角地装上了监控探头。 她皱了皱眉,往门外去,家里干活的婶娘见她似乎想拦,又不好说地住了嘴。 李狸晃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很快又从沿途相隔不远的一座座路灯上发现了监视器。 她有些莫名,走到上次的位置,相仿的入夏时节,一眼蔓延无际的绿油油的田地。 扯着裙角,坐在了田埂上悬着腿发呆醒神,她想自己还真是闹出了很大的事情来着。事到如今,除了李舟渡吵架时提过一嘴当时找她找疯了,其他人也只是避讳着当什么没有发生。 第68章 李狸想,其实防备这么严密有些太夸张了,自己也不会再有一次为了谁抛下一切的勇气了。 李舟渡开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路边的她。 他按下了喇叭,看那双眼睛转过来,说了句:“上车。” 李狸起身,拍净了裙子后面的泥土,上车系好安全带,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进香。”他回道。 暨溪宗祠常年供着香烛和瓜果,平日里只有一个年迈的阿伯守门,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进出的人会多一些,其他时候都没有人。 李舟渡严格来说应该是个无神论者,没什么宗教信仰,但是这方面又好像非常坚守传统。 李狸不解说:“你怎么老愿意去那里?不觉得很阴森么。” 李舟渡没有回答她。 李狸悻悻别过头去,赌气说:“好,你就一直对我这样吧!李舟渡,你永远都别原谅我好了。” 他从后视镜里无声地看着她。 李狸有时候也不理解李舟渡为什么气性这样大,好几个月了还这样,真是讨人厌啊。 所以她在屋里追剧,接到谭谡的电话时,语气就特别差:“干嘛!” 谭谡问她:“你在哪?” “干嘛?” 谭谡说:“请你吃饭,今天晚上有空么?” 李狸冷笑:“有空献殷勤,不如管好你自己吧?” 谭谡听她语气也不是很对头,便问:“我怎么了?” “我家里都告诉我了,”她酸讽说,“听说你在外面很风流嘛,谭谡。” 谭谡一下就懂了,他说:“我跟辉盛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李狸当然非常清楚,中间是明百泉临阵反水跟谭从胥合谋挑衅,才有谭谡的反扑,期间还有一面之缘的顾韦华给谭谡泼咖啡的事,确实不像是有什么男女私情的关系。 但是她还是很嘴硬说:“我怎么知道?人家老公说得可有鼻子有眼的。” 谭谡气极而笑:“明百泉是什么人,你信他也不信我?” 李狸故意气他:“你俩在我这儿信誉度差不多,都是负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谭谡突然开口:“你不知道我吗?不是一直嘲笑我第一次的时候技术很差劲吗?” 李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脸色通红叱骂:“大白天的,你说什么呀!” “不知所云,懒得理你。”她无比心虚的匆匆挂断了电话。 —— 与辉盛当下的捉襟见肘不同,ticc自借壳上市以来在港股一路飘红,谭从胥春风得意,拟推ticc赴内地上市。 谭移先回s市搭通人脉关系,在一场晚宴中被引荐了s市证券交易所公益基金会的负责人万女士。 与别人对这个年轻人的无知与探究不同,万女士似乎早清楚他的来历,握手后笑吟吟问:“言契的谭总是不是你哥哥?” 这话一问,谭移便知道他们之间私交不浅,礼貌微笑:“对,您认识他?” “知道啊,我还见过你女朋友呢,”她笑说,“李小姐为我们基金会捐的画,还一直摆在展厅里。” 谭移的表情凝滞了一瞬,脑袋里很快回想起那条没有再去回顾第二次的访谈。 他的脑海中突然起念,问说:“我可以去看一下吗?那幅画。” 万女士盛情邀请,说:“当然可以。” 第二天一早,万女士热情地陪同谭移,参观二厅的那副画。 谭移看着面前的画作,看到浩渺星河下破浪的孤舟,透过它又仿佛看到了创作者那双温暖可爱的眼睛。 耳边是万女士的轻笑:“李小姐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还是她告诉我的。当时没对上号,闹得不太好意思,我后来特意记了一下。没想到现在有幸见到本尊。”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谭移想。 他感到心脏久违的搏动,紧跟着胸口涌动起热流,那些被冷漠、麻木和痛苦封印的情感一霎冲破了闸口的裂缝,像迟来的巨浪轰然倾泻而出,推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谭移撑手扶着墙壁。 万女士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谭移摇头,说:“不好意思。” 他隔了许久,情绪缓和下来,侧头问道:“这幅画可以卖么?” 万女士看到他莫名泛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跳,一时为难:“这李小姐公益性的捐助。除非慈善拍卖,是不能拿出来盈利的。” 谭移沉默,许久说:“谢谢。” 送走谭移的稍晚,万女士又接到了对方的消息。 [当初的采访留有母带么?我想看一看。] 万女士回:[时间相隔太久了,我们这边没有留存了。但是当时也发给了谭谡总参详修改,不知道他那里有没有保留?] —— 为了吃个新鲜,家里从附近的稻田里收上来一些野生小龙虾做宵夜,个头不是很大,但是壳异常坚硬,肉质也紧实鲜美。 李狸吃这些东西本来就比较慢,尤其她的美甲新做不久,套着橡胶手套,拆来格外矫情费劲。 李舟渡冷眼看她好半天吃不上一口,没有说话,倒是自己拆了好些在一只干净的碗里堆成小山。然后顺手换过了李狸面前那只吃得脏兮兮的碗。 李狸其实默默盯着他的手已经很久了,两只碗换过来的时候,她麻利地赶紧摘了手套,偷偷瞥李舟渡的侧脸,更不免得意,想,不理我又怎么样,还不是嘴硬心软? 跟李舟渡和缓有望,让李狸放下了心里很大的负担。 她晚上洗了澡,戴着发箍敷着面膜,在床上做瑜伽消食,接起床边的电话,不耐烦说:“谭谡,你又干嘛?” “那天不是约你吃晚饭?想看你今天能不能赴约。” “现在晚上十点多了,”她揭下面膜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谭谡道:“嗯,我下班从s市到暨溪,是要这个时间。” 李狸:“哈?” 深更半夜,主屋的灯都熄了,李狸睡裙外头裹着外套出来,回头悄悄拉上了卧室的门。 院子里的狗听到动静开心地来找她玩,李狸赶紧比嘘,示意它不要叫,然后一人一狗,达成共识,悄无声息地往外面摸去。 李狸来到大门前,悄悄拉开侧门的门栓,她闪身出去,看到不远处还打着火的车。 她也说不好开心还是不开心的,大约有些惊喜,但还是别扭觉得谭谡真的好折腾啊,怪给人添麻烦。 李狸带着狗过去,扒上副驾驶的门,朝里看到后座上打包的餐盒,对谭谡说:“你吃什么晚饭啊?我晚上宵夜都吃了,没肚子啊。” 谭谡撑头笑,说:“要么上来坐,陪我吃一点?” 她想想也行,拉开车门正要上车,突然耳边爆出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绵延不停,李家四处的灯和附近百米内人家的灯光在那十几秒里陆续亮起来。 李狸被这阵仗,脸都吓白了,她刮上车门,喊他赶紧走。 谭谡没有动,他的电话在同时响起来,垂眸看了一眼来电人,右滑接听。 对面说:“不想以诱拐和私闯民宅的名义进去喝茶,就趁现在赶紧滚蛋。” 谭谡笑:“舟渡,两情相悦,怎么算诱拐?我还在外面,更称不上私闯民宅?” 李舟渡轻慢说:“这里是暨溪。不信邪的话,就大可以现在试试看。” ----------------------- 作者有话说:谭移的故事没有结束啦,后面就是三方混战[害羞] 第58章 李家院门大开,车灯照射…… 李家院门大开, 车灯照射处,走出来一个背光的人影。 先叛变的是脚下的那只全程一无所知、为虎作伥的狗,它转身朝主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李狸看大势已去, 内心一怂,忙对谭谡道:“你回去路上小心啊。不行就在附近找酒店对付一晚,我可不管你了。” 她跑过了马路,回到李舟渡的身边, 谭谡在黑暗里看着李舟渡抬手握住李狸的肩膀。 她感觉到肩上发紧的力道,心里慌张,抬眸看着李舟渡望向汽车表情冷峻的侧脸, 小声为自己辩白说:“我没有乱跑。” 李舟渡目光扫下来,没待她继续说话,那头车门一响,是谭谡直接熄火下了车。 他无视李舟渡电话里的警告,步伐款款走到兄妹近前:“上门拜访, 不留我喝一盏茶水吗?” 李舟渡冷笑:“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不叫客人。或许你应该知道,如果是在国外,从你的脚踏上这片私人土地,就足够房主将你射杀。” 李狸想到李栀子的那把手枪,下意识往前一步, 被肩头手掌的力道紧紧按住。 第69章 谭谡的目光落上去:“那我应该感谢国内的法律。” “你还不走吗?”李舟渡问。 “那你还不松手吗?”谭谡反问。 周围的邻里陆陆续续出来了人, 内院也已惊动了,一会儿真的亮出菜刀和锄头什么的, 那就闹得收不了场了。 这里是暨溪,是李家的地界,谭谡不可能占到半分便宜。 李狸不想再无谓僵持, 她脱开李舟渡的手掌,让开两寸的距离,对谭谡说:“好了吧?” “你这个时候出现,家里真的不会太欢迎你的。” 谭谡在外头的那些谣言还没有处理干净,任文曦怎么偏心,自然都不想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私下勾搭李狸,坐实李舟渡口中的罪名。 谭谡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汽车在眼前开走,院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被警报声惊动的文曦跟在门房后头匆匆而来。 文曦深夜惊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出来主持大局,结果看到兄妹俩大晚上在路灯下相对而立。 她看两人都没事,心先放下一半,问:“这怎么回事?” 李狸瞥了一眼李舟渡,开口撒谎说:“是我晚上吃多了东西,在外头散步消食来的。哥哥他、是出来找我的。” 李舟渡没有说话。 文曦听到只是一场乌龙,才彻底放了心,她出面安抚了过来查看情况的邻居和院里的家眷,拉着李狸的手往回走。 庭院深深,树影疏疏密密,李舟渡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文曦的手指一点李狸的额头,嗔怪道:“暨溪不比市区安全,大晚上遇到个醉鬼或流浪汉可怎么好?再胡闹可真要告状给浮景来教训你了!” 李狸心里想,明明是谭谡自作主张来暨溪闯了祸,结果让自己背了黑锅。 她垂眸,看到身后那道长长的影子,如同一道无形的锁链圈锁脚踝,她低头乖乖认错,说:“我真不会了的。” —— 他们回暨溪的日子,正赶上李浚川出远门,s市的家里一下冷清下来。 别墅大门紧闭,院内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除了阿姨定时从小门出去采买必用品,没有其他人进出的迹象。 谭移就在门前等了好些天。 他待在汽车里调低了座椅,侧头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打卡拍照,心里沉静似水。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李狸玩笑说他像个小狗,没人理的时候就趴在地上,见到人尾巴就会飞快摇起来。 他那时蹭着李狸的肩窝,说:“那你就记得,一定要多多理我。” 如今,距离被单方面删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很久了。 他守到第三或者第四天的时候,家里出来一辆车,他开车跟在后头,看到阿姨下来提着笼子,进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粟米最近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阿姨想她年纪大了,怕是吃了什么东西不对劲,便带来体检问问看。阿姨在前台登记签字,回来的时候,谭移已经打开了笼子,他安抚着粟米,轻轻触抚她的鼻子,让她闻自己的气味,垂眸问:“还记得爸爸吗?” 他养了粟米五年多,几乎占掉了一只猫一生中近一半的时间。 阿姨看到他在跟粟米玩耍,吓了一跳,她说:“谭……谭移。” 对方表情有些慌张,大约是害怕他把粟米拿走对李狸没法交代。 “我就是来看看猫。”他温和地笑说。 “李狸最近不在家吗?”谭移问,“是暑假没有回来?” 阿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含糊地说:“她学业比较忙。” 谭移说:“嗯,我知道了。” 他最终没有如愿等到李狸回s市,因为香港那边出了纰漏,他被谭从胥急召回去处理。 谭移以为是明百泉私下收购辉盛的股票遇阻,没想过是出问题是乔智捷那边。 他的两只集装箱被人实名举报走私在海关被扣押,不仅损失上千万的货物,货主更要面临最高七年的牢狱之灾。 乔智捷这些年来所有的大额支出,都是在靠这些偏门旁路供给的,甚至父母都一直以为他年纪大了沉稳懂事,有意栽培儿子接班。 乔智捷一向靡费无度,这次阴沟里翻船,不仅要自掏口袋填上买家千万的亏空,更要大出血封住替他抗下七年牢狱的朋友的嘴。 他一时周转不开,去银行借贷,结果对方是乔父旧识,一通电话直接问了过来是不是经营上出了什么困难? 东窗事发,乔父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一个巴掌甩到乔智捷的脸上。 乔智捷看事情败露,跪在地上,一口咬死如此精准狙击一定是谭移出卖的自己,除了他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能力去追自己的货。 他光脚不怕穿鞋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将前因后果捅出来。 他当时开这门生意,少不了谭移出谋划策,后头能成也有他居中牵线搭桥。他一定是如今是有了乔凯晴做了依仗了,为了讨好她,才调过头来害我! 一定是这样! 谭移回去对上了疯狗一样胡乱攀咬的乔智捷,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他在饭局上,情绪稳定地解释自己最近在内地,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件事。 乔智捷全程冷嘲热讽,说,你真当自己转个脸就能洗白上岸了?之前在船上留的那些脏屁股擦干净没有?谁不知道谁? 乔凯晴冷笑:“这么理直气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违法犯罪的是谭移。” “你说什么呢?”乔智捷怒不可遏。 乔父出声呵止姐弟俩的争执。 谭移也没有再继续辩驳。 回程的路上,谭移冷静地出声问:“是你太太做的吧?你推我出去,是给乔智捷撒火转移注意力吗?” 谭从胥阖眼养神,说:“是谁做的重要吗?你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谭移冷笑:“你觉得他们真的相信了吗?” 谭从胥声音平静道:“不论如何,当下最重要的是从谭谡手里啃下辉盛,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现金流,起码当下凯晴还不能被牵扯进来。” 谭移笑了,他看向窗外,心态平稳又像是早有预料这天:“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被别人推出去是这种滋味。爸爸。” —— 在暨溪待了两周,回到s市,李狸听阿姨说,粟米因为年龄大了,肠胃动力不足,医生建议要尽快换老年猫粮。 她为这个消息有些难过,梳着粟米的毛发,埋在它的胸口发了很久的呆。 深夜起床,抱着粟米到楼下喝水,路过书房看到里面亮着灯。 李舟渡洗过澡,穿着睡衣,仰头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李狸以为李舟渡忙到睡着,犹豫了下,松开了粟米,进去想喊他回屋里睡。 她走到电脑桌前,抬指想戳李舟渡的胳膊,突然从亮着电脑桌面上,看到了其他公司的财报,那个标识李狸很熟悉,她在那里工作过,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李舟渡,屏住呼吸悄悄探长了手,去滑他鼠标的滚轮。 就那么几不可闻的“嘎哒”一声,她的手腕一下被另一只手掌捏住。 她惊悚地回头,看到李舟渡睁开的清明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他问。 李狸心慌意乱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言契的半年报还没有到对外披露的时间。” 李舟渡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所以呢?” “谁给你的?”她问,“你要做什么?” 李舟渡再次问:“所以呢?” 或是四周太过安静,气氛太过诡异,李狸从李舟渡的表现中察觉出莫名的危险,她镇定心神,抬出李浚川来:“大伯之前说过,不是熟悉的领域不要碰,哥哥,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李舟渡轻笑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那你知道什么更不对吗?小猫儿。” “什么?”她不解追问。 “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才更不对,”李舟渡笑着问,“你要告诉他吗?你要帮助谭谡,反过来对付我吗?” 李狸瞪大眼睛,疾声辩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为、” “那你最好拎得清,”他打断李狸的话,松开她的手腕,冷色说,“出去。” 可是李狸并没有走,她站在李舟渡的身边,呼吸带着睡裙起伏。她说:“哥哥,你明明好好的,又和谭谡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定要大动干戈不可?” “他很让人心烦,”李舟渡看着电脑,“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你的样子,很让人心烦。” 身边的人没有动静,他抬起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笑问道:“李狸,你不会当真以为谭谡不依不饶地纠缠你,是为了所谓的爱?” 第70章 他说:“对他这种对亲叔叔都能赶尽杀绝的人,爱值多少钱?你这把子细骨头被人吞进去,还能不能吐出点渣回来?” -----------------------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重写了几百字 第59章 (大修) (大修) 从这一句, 李狸后知后觉地发现,李舟渡不知何时对谭谡的恶感甚至超过了他一直以来极为不齿的谭从胥。 而自己似乎过于天真,还以为凭三言两语就能调停这样一场无声的、又一触即发的战争。 李舟渡的手指滑动着鼠标关机, 听到身边小声说:“我不希望你有事,哥哥。” 漆黑的电子屏映出身侧那双茫然的、看来伤心的眼睛。 他阖上屏幕,起身站在李狸的面前,捏着那爿细如弯月的肩往自己胸口带了半步, 语气淡定地安抚:“不过看别人龙虎相争,我当然不会有事。” 他垂眸对视李狸:“最晚在明年这个时候,在你毕业回来之前, 哥哥都会解决干净。嗯?” —— 随着中央发布支持创新药物开发的政策新规,生物医药板块的股市自周一开盘起便一路飘红,辉盛科技在股价回升的大好局面中,出乎意料地选择了公告停牌。 李狸坐在电影院里吹着冷气,面前上映的是在近年来算是不错的轻喜剧, 明亮鲜活的色彩对比。 工作日的场次被谭谡包下,他的手指闲散地与李狸交叉而握,细长的骨节摩挲着皮肉,他单手撑着头,不像是看进去,不过陪她打发时间而已。 李狸在剧情中悄声问:“辉盛股价涨了, 是不是就是情况在好转?” 谭谡微微侧过头, 看到映在她瞳仁里闪烁的光亮,误会了李狸的用意:“还在关注辉盛?我当下暂时没有给别人当后爸的兴趣。” 李狸仍旧问:“情况还在你的掌握中吗?谭谡。” 谭谡动了动身子, 靠近她,问:“你是想问什么?关心我吗?” 李狸没有说话,谭谡便难得起兴, 跟她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投资辉盛是他个人当时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做下的决定,现在跌破发行价50%的巨大亏损,成了他近乎完美的职业生涯中最薄弱的一环。 “跟着大盘继续上涨不好吗?那辉盛为什么要停牌呢?”她问。 “因为,”他笑,“市面上的流通股再让明百泉扫下去,辉盛就真的易主了。” 他增加追投的打算在上周被言契的董事会否决,外部明百泉虎视眈眈,顾韦华只能这样来拖时间。 他用玩笑的口吻说:“你来上班的时候没有发现吗?其实很多人都恨我。” 李狸是亲眼见到了那份提前面世的财报,她突然想到言契的财务总监吕岱还是谭谡的同学。 细想之下只觉得毛骨悚然,李狸问他:“你在言契掌事多少年,为什么会这样?” 谭谡笑:“你是觉得我很得人心吗?有那样一个许以高位厚禄、允诺吃喝不尽、纵人拿到手软的前领导在一直游说,底下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服我?” “你说谭叔叔?”李狸说。 多年养成的思维惯性,让她叔侄之间仍旧本能地偏向前者,板着脸:“就算是谭叔叔更得人心,也未必因是你说的这些话才影响了时局。” 谭谡看她这时候,仍旧下意识地维护谭移父子,怀着恶趣味地问:“你知道,让你深恶痛绝,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的墨石是谁的手笔?你入职言契经历的那些,都不过是他往日当初拿出来对付我的下三滥的招数之一。对上位者巧言令色,对下面的人任人唯亲……” 李狸有些不想听下去,她想将手从谭谡掌心挣出来:“我还在看电影。” 谭谡却紧扣住十指,不许她撤退:“李狸,你曾厌恶的那些不平等、那些毫无根据的区别对待,都是你谭叔叔亲手发明创造的好手段。你在办公室痛骂我的陈词,对我的厌憎,是找错了发作的对象了。” 李狸已经有些生气,偏偏谭谡还在火上浇油:“你看,你也未见得有那么嫉恶如仇。不过是帮亲不帮理,偏心谁就维护谁罢了。” 李狸再听不下去,她从放映厅出来,甩手走在前面,谭谡自然地跟上去,他们在某些时刻跟真的闹别扭的情侣也没什么差异。 坐电梯下到地库,李狸先一步挣开他拉人的手掌。 “还在生气?”谭谡举手投降。 李狸站住,回身说:“所以你追求我,是为了跟谭移作对,还是看上了李家的钱?” 谭谡被她的问题逗笑:“这是哪里来的想法?我看来像缺钱吗?” “不然我想不通,”她说,“你明明一开始并不喜欢我,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谭谡哭笑不得,问:“这是又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他对李狸一直以来的态度,或许开始对这个娇气的小毛头无感,但是后续绝对与“不喜欢”三个字不相干。 从那年在书房看她画画、到看她偷偷坐轮椅,又或者是她爬到了自己床上,谭谡从未抗拒过与李狸的接触。 哪怕是多年以后,在言契再次碰面,他对李狸的宽容也一直是在正常的范围外做了极大的让步,甚至是喜欢她那些任性至极的、无理取闹地骚扰。 他说:“你是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会盯着你家里的钱?” 李狸犯倔说:“我不知道。” 她抗拒着不肯再走,谭谡无奈一笑:“你是娇气包吗?” 他最终妥协,手指抬起李狸下颌,正过的脸,问:“记得第一次你来求我带你去香港出差吗?” “事前答应得好好地跟我寸步不离,结果在谭移出现的那刻,你毫不犹豫地就奔向他去了,还说——”他回忆着李狸的的话,“‘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谭谡哥哥’。” “就是那一次。” 这是他对于为什么决定追求自己的回答,李狸觉得听起来很可笑:“你从那时候盯上我?我是谭移的女朋友,你真的很变态,谭谡。” “他那时候是什么处境,什么都没有,还被明百泉无视羞辱。你竟然喜欢我?” 谭谡并没有否认:“我那时很羡慕他,能被一个人会无底线、无条件地选择。” “是你的爱,太炽热了。李狸。” 李狸反问:“难道爷爷还不够偏心吗?你只是为掠夺谭移所找的借口罢了。” 谭谡:“我不是谭家唯一的血脉,也从来不是爷爷唯一的选项。” “我父亲去世,他选择了谭从胥;我挤掉了谭从胥上位,他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有一天我不够优秀呢?他还有另一个孙子。” “商场如战场,本质是弱肉强食,我占尽先机不作为,总不能等着别人来害我。”这算是他对自己过往的总结。 李狸咬唇:“所以你树敌太多,哪天输了也活该。” “那你呢,”他笑,“如果我有天一无所有,处境落魄甚至不如当初的谭移。你会像对他那样,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这边吗?” 这是他第一次跟李狸问这些话。 而李狸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她无数次跟谭移说想要一起离开,却被对方拒绝的沉默; 是李舟渡意味深远的警告。 她迟疑了。 谭谡的本能是杀伐,他太过危险,李狸不能允许自己去做一件开门揖盗、引狼入室的事。 她无法做出任何承诺,谭谡的笑就变得有些落寞,他敞开双臂抱住她:“没有关系,那就趁现在,多陪陪我。” 李狸被谭谡扣在怀里,仰面迎接他的吻,他的嘴唇很柔软,覆在李狸的唇上,坚定地撬开她的唇齿。 他的气息干净清洁,手指修长,接吻的时候托着她的脸颊,手指又从脖颈滑到肩胛,然后落到腰际将人死死扣在怀里几乎想要融为一体,隔着裙子薄薄的布料,感受到对方的滚烫的身躯。 他们的纠缠很快从地库转到了车里,谭谡在甜蜜的吮吸中感觉到李狸的战栗,耳边传来没头没尾的喃喃一句:“可是我不会了。” 她不会也不能再像当初那样,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头脑发热,不计后果地做出选择。 谭谡想要的,从很早前,她也已经不再拥有了。 “没有关系,”谭谡说,“我现在得到的,已经足够了。” —— 辉盛的停牌对谭从胥而言,无疑是黔驴技穷的垂死挣扎,生物医药大盘猛涨,辉盛逆势而行已经引得中小股东和众多股民不满。 没人在乎夫妻俩窝里内斗到底谁来执掌公司,挡住大家赚钱才是其心可诛的拦路虎。 顾韦华和谭谡的占股优势岌岌可危,更别说尽失人心的情况下,还能坐上几天? 第71章 明百泉自挨了谭移一顿拳头,再没有飘飘然,夹着尾巴做人,当前表现可堪称是听话。 谭从胥自然知道他这人吃里扒外的秉性,抽着烟,指示说:“给我盯紧他。” 又问戴喆:“谭移最近在忙什么?” 戴喆说:“在休息。” 房萱看了他一眼。 谭移已经很久没有再公司露面,他从内地回来以后,一直居家,没有上班。 除了阿姨和戴喆偶尔能够出入,他基本就是一个人。 最近在做的,就是翻出之前云端保存的很多照片和视频,按不同的年份用光盘刻录,用电视播着,坐在地上反复地看。 之前和李狸过的每一个生日,每一次度假,每一个校园活动,几乎都完整的保存,屏幕上的两张脸极度熟悉又陌生。 那些不敢回头,被刻意屏蔽的过往再次栩栩如生回到面前。他窝在沙发里,自己看着都能笑起来。 他发给李狸的邮件,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猫: 前些天翻到你十七岁时的生日愿望清单。 高中毕业后想去圣地亚哥打卡巴尔博亚公园的心愿一直未能成行。 你还想去吗? 盼复。-brio] -----------------------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 第60章 (大修) (大修) 李浚川这年度体检结果不佳, 脂肪肝加重还有第一次查出的高血压,他是生意人常年应酬,吃饭喝酒, 免不了一些基础病的困扰。 文曦看他半年来圆了一圈的腰身,显得格外焦虑,管控他的饮食,不许抽烟喝酒、不许大鱼大肉。 李浚川自己倒并没有太当回事, 在家接到球友电话约晚局,爽朗地应了。 文曦在旁听完,佯怒说:“又趁机出去开荤是吧?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该是我这个操心的命!” 李浚川苦笑:“我应之前你又不说?” 文曦道:“哦,你不懂自己爱惜身体,合着倒是我的错?” 这时幸亏有李狸在,她看李浚川使了个眼色,立即上前挎上文曦的胳膊解围, 说自己天天在家待着,骨头都松啦,既然大伯约好的,那我也跟去锻炼锻炼吧! 我一定帮您看着他,不大吃大喝,好不好? 文曦被她一打扰, 倒也不好继续发作。 隔日, 李狸穿着白色短款运动服,戴着帽子, 背上自己的套杆,清清爽爽地坐上家里的车去了球场。 晚场是五点半开始,去更衣室戴好装备和防晒, 去到vip休息室找李浚川,刚推开一道门缝便听到内里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言契最近……” 是她许久没见的谢宗舫,还有其他几个人。 李狸支着耳朵,在门口鬼鬼祟祟听他们的聊天,原来辉盛停牌十天来等待言契表决融资的二轮会议在董事会再次表决失败。 辉盛预计下周就会复牌。 李浚川因为这件事对谭谡多少有些芥蒂,问:“那女人失势已经是板上钉钉。谭谡还能干什么?” 谢宗舫轻叹一声,说:“谭谡总最近是为这件事比较上火的,他这几天抱病,都没在公司露面了。” 李狸下意识划开手机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还停在了前天。 她跟谭谡私下的聊天不太多,他该发什么发什么,李狸感兴趣了才偶尔回一句。 这次好几天没消息,是病得严重么? 李浚川喝着茶水,看了眼时间,李狸恰时推门而入,他喊人过去:“来,跟你伯伯们打个招呼。” 预约的晚场快到点了,下面高尔夫球场在天色大亮时早早开了夜灯。 李浚川他们下楼开球,这么一轮打下来怎么也得四个多小时。 李狸站在电梯前打定主意,她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在这儿待着休息,要么大伯你等回去了再喊我吧。 李浚川好笑:“难得都出来运动一次,怎么还犯懒?”但他到底是没有坚持。 李狸自己留在休息室,她高脚椅上拨了谭谡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她又转手拨给陈雅,问她谭谡什么情况呢? 陈雅在电话里犹豫了下说,谭总应该是在家。 “应该?”李狸反问。 她有些生气陈雅的失职,下楼喊了车,就往谭家去。 谭家别墅亮着灯,但是没什么人走动,四处安安静静,李狸贸然而来,噔噔噔地跑上了楼,直接拧开了谭谡卧室的门。 她按开灯光,床上躺着的人随着动静,支起了身子。 谭谡十分出乎意料,问:“你怎么会来?” 李狸气喘吁吁,拿手机砸到床上去,说:“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嗯?” 谭谡眯眼看了眼床头手机:“发烧难受,刚刚睡着了。” 李狸不满的话被一堵。 他拍了拍床,让李狸坐到身边。 她看着谭谡穿着睡衣,床头放着药,这会儿精神看来是好的,怒从胆边生说:“又是为了辉盛吧?” 谭谡伸长了手臂,拉过她的手:“你怎么好像很看不起他们?” 李狸被一点点拽过去,看着他这样特别烦心,怪不得都说他跟顾韦华有一腿,谭谡不过占股的投资人,只要保证自己赚钱就好,凭什么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 “为什么,你就一定要帮顾韦华?” 她忿忿问出来:“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男女感情,就因为讨厌明百泉,所以一定要保她?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谭谡坐在床上,将她圈进怀里,玩笑说:“你是不是吃醋?” 李狸一脸“你再扯”这么斜瞥着他。 谭谡叹了口气,只能和盘托出:“因为辉盛的药最迟年底就会通过fda的审查,走出国门。我知道,明百泉也知道。谁都不会放弃眼前这样一座蒙尘的金山。” 李狸问:“那言契为什么不同意你继续注资?” 谭谡的手指暖热,捏着李狸掌心白嫩的软肉:“因为这话,就只能跟你说。”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傻,现在言契本身就是一潭浑水,人心浮动,鬼魅魍魉横行,谭谡怎么可能亮出自己的底牌? 李狸咕哝了下:“那你还能怎么办?” “凉拌吧,”谭谡看来并没有特别失望,有种随遇而安的淡然,“除非天降一笔横财。” 李狸突然说:“反正在谁手上都能挣钱,那等辉盛开盘了,我也要买。” “你零花钱才多少点?”谭谡笑。 李狸不喜他小看人,吹牛地说了一个饱含了水分的数字,大概卖卖包和首饰,再问李浮景要点就能够了。 嗯,不算撒谎。 “小富婆,”谭谡果然赞叹说,“你也别买股票了,干脆我再转你一些,给你凑个整。嗯?” “谁稀罕你的。”李狸觉得他真搞笑了,拿钱收买人。 谭谡在她耳朵上又亲了一口,心意一动,故意问:“上来跟我一起躺会儿吗?” 他说的躺必然是不单纯,李狸反应过来他的促狭,看着一旁的柜子,脑子里一下想起来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 她垮下脸,推开谭谡,骂说:“你想得美。” 李狸跳下了床出去,又在外头扒住门,往里探头说:“我才不想被你传染病菌!” 谭谡闷声一笑,从床上坐起来,穿上了拖鞋。 楼下的饭是一早做好的,谭谡下楼的功夫,摆了满桌。 他确实是胃口不好,晚餐主食是粥,配些青菜,李狸看着就不感兴趣。 他让阿姨去做两个新的炒菜,自己去从书房拿了笔记本来,放在餐桌上看。 谭谡皱着眉,喝粥的勺子拿起又放下,李狸看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忙起来,无语说:“什么邮件就那么重要,生病也得看?” 谭谡的眼睛留在屏幕上,笑了声:“毕竟现在也没什么人会给我发傻鸟和猪。” 他是在说李狸在言契的时候的囧事,李狸立即应激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是我?那就不是我!” 她的反驳多苍白无力,谭谡笑得欠死了。 李狸看他一脸得意就很来气:“你的邮件陈雅不是都会筛过一遍吗!她工作那么粗心?” 他说:“总有一些私自漏网的小鱼。” 李狸很大声说:“哦,原来你记忆那么深刻,还真是很早就迷恋我啊!” —— 李浚川酣畅淋漓地打完一场球,回到休息室,李狸竟然不在,他拨通电话,正好她从电梯上来,说自己在周边转了转。 李浚川未疑有他。 晚上回家,李狸去浴室洗完澡出来,突然想到刚刚被谭谡说破的囧事,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十一点多,就拿出电脑,登上了邮箱,给谭谡发了两个表情包[晚安][猪头]。 第72章 她平时除了用来交作业很少登录邮箱,趴在床上等谭谡回复的时候,清理收件箱,发现了一封躺在邮箱里几周的邮件。 她坐起来。 李狸十六七岁的时候很痴迷一部韩剧,头发也是留的剧里角色同款齐刘海的黑长直,她觉得自己真是又飒又美丽。还是后来到言契,为了破解谭谡刻意为难改换的短发天。 她那时跟谭移定申请的学校都是美国,打算到时候趁着开学之前旅游,去一趟韩剧里的取景地圣地亚哥。 但是后来的事情发生,无人顾及那样单纯的心愿。 不仅谭移忘记了,她也已经忘记了。 李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谭谡的邮件回过来,李狸已经没有心情再看,她合了电脑,呆呆趴在了床上。 —— 又一年的八月八日。 李狸的生日到了。 ticc的持股量在这日正式举牌公告超过了辉盛股份的5%,也由此正式拉开了内部控制权争夺的帷幕。 李狸这才知道,原来谭从胥又跟明百泉混到了一起,她觉得滑稽可笑,不过想想也是了,不然凭明百泉,谭谡这一局怎么会拉扯得这么艰难? 那李舟渡呢?这其中哪里有他的手笔? 李狸想不清。 复杂混乱的局势让这个生日变得兴味索然,李舟渡看着她全程都像心不在焉。 饭局中途,李狸接到一通电话,她微微变了脸色,从宴会厅里出去。 接通后,是谭移的声音。 “生日快乐,猫。”他说。 “那封邮件已读了,你还没有给我答复。你还想去吗?” 李狸说:“为什么?” 她是问,你为什么要在今天联系我。 “我们见一面,好不好?”谭移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想要的解释,我都告诉你。” 他想坦诚那些年自己懦弱不堪的恶行,说谭谡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和最后桩桩件件一齐压垮自己的心魔。 他想说,我们一起走吧,小猫儿,去圣地亚哥。 可是李狸在对面发了很大脾气,她说:“谭移,你们好不容易从辉盛解套,为什么还要进来?” 她说:“你是忘了谭谡当时怎么压得你们动弹不得?为什么一定要反反复复来跟他争这个!” “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司了吗?你不是已经实现自己的心愿了吗?” 谭移喉咙发苦:“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猫,是谭谡临门一脚,用下三滥的手段动手抢走的。” 他说:“猫,你本来就是我的。” ----------------------- 作者有话说:59-60大修过咯 第61章 李狸不是没有假想过谭移…… 李狸不是没有假想过谭移来挽回的可能, 甚至在分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潜意识都还停留在双方未曾分手的状态中无法摆脱。 她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戒断反应,走出了初恋被背叛的伤痛。 起码, 他现在不该用这样轻巧的语言,越过那些发生的事,再次彰显自己对这段关系的主权。 李狸觉得滑稽不堪:“是你背叛我,你不该说出这句话, 谭移。” 谭移问:“你还记得,你在k省跟我说的话么?” “你说感情里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忠诚,我从未背叛你。” 李狸的手撑住墙面, 听电话里言之凿凿:“我拒绝道歉,是因为我从未背叛你,我从头到尾对你忠诚,所以不想在你心里坐实这个罪名。”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猫。” 李狸听着他的言之凿凿, 没有动容,只有崩溃。 “为什么是现在?”她问。 “从那件事发生的当晚、在过去两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拒绝给我解释。为什么在今天,你改变主意了?” 李狸说:“甚至不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而是你们对辉盛有了必得的信心,你觉得重新坐在了牌桌上,不再畏惧谭谡。” “你是已经完成了更有优先级的事情, 所以再来挽回我的吗?” 谭移的心脏像是被刨子一片片推下鲜血淋漓的沫, 他几乎不能呼吸,哑声说:“我总想再做得更好一些, 才能配你。” “我不要这样的爱。”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可是谭移,我不要这样的爱!” 她崩溃地蹲下来,李舟渡从她的手里抽走了手机。 那头的电话被直接挂断, 谭移坐在沙发上,捂住了眼睛。 一道门外的宴会厅里举办着一场没有名头的庆功宴,人声鼎沸,谭从胥一片风光,已经将辉盛视为囊中之物。 房萱推开那道门,她看着黑暗里那道孤独的落寞的人影,许久出声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对吧?” “滚出去。”谭移哑着嗓子。 “你知道,她不可能回头的”房萱说,“她跟谭谡已经同进同出很久了。” 谭移一脚踢翻了眼前的茶几,他双眸猩红,如同暴怒的狮子:“我让你!滚!出!去!” —— 李舟渡说:“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谭移出面毁掉了李狸的生日,虽然她本身在今天也算不上快乐。 “我去补个妆。” 李狸顶着红红的眼睛,脱开了李舟渡搀扶的手掌,单手提着纱织的长长裙摆穿过走廊。 她的头颅仰得很高,抹胸的礼服裙露着大片光洁的肩膀,细长的脖颈上佩戴的珍珠项链是文曦送的生日礼物。 她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李浮景的女儿,她有属于自己角色和任务,包括表演开朗和幸福。 李狸无比清醒地认清这一点。 —— 谭谡的生日祝福,来得比别人晚一天。 李狸进入铺满玫瑰花的套房,他刚从会议下来,挽着白衬衫的袖口,用打火机一根一根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望向站在门口李狸说:“来许愿。” 她走过去,直接低头吹灭了。 “不开心?”谭谡按亮了屋内的灯光,将李狸带到怀里。 外面华灯初上,李狸蹭在他的怀抱,脸蛋压在他的胸口,看着玻璃里两道相贴的影子。 年轻与成熟。 活泼与严肃。 牛仔裙贴着西装裤。 他们其实没有那么相契。 起码在外人眼里来看,谭谡的身边更合适站着一个端庄大气,能于他的事业有助力,两人有更有共同语言的女士。 而李狸,也更适合一个自由的、外向的,满心满眼只有她的男孩子。 谭谡说:“不想许愿,那就来吃口蛋糕。” 他松开怀抱,拿起刀具,选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动手,精细地切下去。 李狸看着他的手,出声问:“你会赢么?谭谡。” 你还有翻盘的机会么。 “你希望我赢么?”谭谡没有回头地问她。 李狸说不上来,如果谭谡的对手是明百泉,她当然会斩钉截铁说一句:希望你赢。 但是对方是谭移。 他占据了李狸从18岁到23岁每一年的生日愿望,她希望他健康、顺利、希望一切能够得偿所愿。 而谭谡在过去那么多年,在她心里都是可恶又邪恶的大魔王。 这是李狸思考的惯性。 李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谭谡放下了刀具,回过身,挨靠流理台上看着这只喂不熟的小猫儿,坦然说:“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 李狸抿着唇:“辉盛是你们一直在争抢的地盘,谁输谁赢,对我并没有正义和邪恶的分别,我不站哪一边。” “这次,难道不是他们向我宣战吗?”谭谡摊开手掌,“你也看到实际情况,证明并不是我单方面地撒谎污蔑谭从胥。我可以告诉你,我失去辉盛之后会遭遇什么。” “明百泉会出手稀释我在辉盛的股权,剥夺我的话语权,甚至配合谭从胥做空自己的公司,让我的巨额投资受损。” “接着谭从胥留在言契的眼线,会站出来,指责我失败的投资行为。 他们那一群抱团的嗜血的鬣狗将对我群起而攻之,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以一百种污名的方式,通过董事会下掉我对言契的控制权。” “甚至你,也没有给我一个一起远走高飞的承诺。所以失败之后,我很有可能要去睡大街了。你是想要看我这样?”他玩笑问。 “我没有!”李狸错愕地反驳,“我没有!” 谭谡的笑意落下来:“那我再问一遍,你希望我赢吗?” 第73章 他看着李狸褪去血色的脸,心里想着这个小姑娘怎么能单纯成这样。 但是李狸真的被他的假想吓到,她说:“我、我希望你赢的,谭谡。” “但是我也真的、真的不希望谭移他……” 谭谡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腰,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堵住李狸的唇。 他将人抱坐在流理台上,手掌在牛仔裙下游弋,白嫩细长的腿捞到腰侧,他在李狸的耳畔沉迷地落下吻,低声说:“其实这个蛋糕,不光是庆祝你的生日。” “也是为我庆贺,祝我得偿所愿。” 李狸没有听懂,谭谡现在在辉盛的问题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又从哪里来的‘得偿所愿’四个字。 谭谡抵着她的额头,突然笑起来:“你知道,昨天ticc的股份公告举牌意味着什么?” “股市规则,占股超过5%的举牌公告线,半年内将不能卖出,而谭从胥为了辉盛的董事会选举万无一失,现在还在高价扫货。” “这就是说——他们所有的钱,会被锁死在辉盛上动弹不得。” 李狸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往后一挣,被谭谡紧紧控住。 “谭从胥永远是这样自负,他只看得见自己给别人挖坑洋洋得意,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已经走死了。” 谭谡愉悦道:“一个辉盛算什么呢?顾韦华又算什么呢?耗干了他们的现金流,后面就是我的主场。” 他问李狸:“你猜我买了多少的ticc?你猜ticc的投资人里有多少是我的人?你再猜、谭从胥还能不能从那些眉来眼去的银行和机构里继续套出钱来?” 李狸面色骤变:“你是在。” “他们根基那么浅就敢来抄我的底,结果连大本营都坐不住,好不好笑?” 谭谡仿佛真的只是在讲一个笑话:“幸好,我是真有足够的钱。” “所以,言契的那两次会议是你故意的。甚至是生病,也是、” 李狸在这刻恍然大悟:“你根本就不想继续给辉盛融资。你只是在作秀,让他们以为你在董事会失权,逼不得已无法出手,才会放心大胆地继续买进辉盛的股票超过举牌线。” “你很聪明,李狸。我不给他们营造这样一个辉盛抢手的假象,他们怎么会毫不怀疑地□□进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谭谡说,“很有趣的自然规律。” 李狸感觉遍体生寒,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谭谡的计划里这样深沉险恶的心机。 “所以,我不会输的,小猫儿。” 他狂妄地说:“爷爷觉得我很贪心,我确实很贪心。言契是我的、辉盛是我的、你是我的,还有ticc,都会是我的。” 谭谡表达的方式是反复的亲吻:“你高兴吗?你知道我的后手,会为我高兴吗?我把这些都当聘礼送你好不好?” “你的家人,会不会对我满意?嗯?” 李狸觉得眼前的人太过陌生可怕,她不想与谭谡纠缠,努力推开他。 但是谭谡的力气太大,他一边按住乱动的李狸,一边用单手在蛋糕上插上一支蜡烛,然后用火机点燃。 “你不想许愿,那我来吧。” 谭谡说:“我预计,明年内拿下ticc。” 他说的是预计,不是希望。 这是他的宣言。 说完这些,谭谡在烛火下拉过她的手指亲吻:“而你,是我的见证人。” “谭谡!”李狸说不出话。 谭谡道:“没有关系,我理解你担心他们,一会儿,你就可以告诉谭移。但是既成事实,现在回防已经来不及。” “谭从胥那位太太,是个很特别的聪明人,”他笑,“相信只要一封邮件,她就能认清局势,不会继续陪这个半路夫妻做无用功。” 谭谡似对一切局面都了如指掌,包括谭从胥的太太在内,也算无遗策。 “唯一可能麻烦的、”他问李狸,“是谁还能做谭从胥的后备军?” 李狸想到了那份来源不明的报表,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 作者有话说:[点赞]前面59、60都大修过了 第62章 李狸的眼睛看着他:“我…… 李狸的眼睛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谭谡点到即止, 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似乎一下变得冷静,谭谡含弄着李狸果糖般的唇,感受着她轻微暖热的呼吸, 手掌按在象牙白的衬衫后摩挲到那条鲜明突出的脊骨。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在莫名奇妙的地方突兀地心软。 谭谡说:“李狸,你有一种恤孤悯弱的本能,我很高兴你知道我陷于困境会来看望我,但是我实在是不太习惯长期要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 “同样, 如你所说,我和谭从胥的斗争不区分正义和邪恶。他和谭移并不弱,基于谭家血脉, 一辈子衣食无忧,所有的困境都来源于不自量力的挑衅。这不值得你太多的偏心。” 李狸语气冷静地问:“我为什么会偏向一个背叛伤害我的人?” 谭谡笑:“是么?” 更不会偏向会对李家产生威胁的人,她想,当然是这样。 —— 中式园林的水榭通开两条在深夜望不到头的长廊,李狸被女侍应拦在数米之外的四方亭, 透过窗户隐约听到里面人声交杂,灯影憧憧,觥筹交错。 从谭谡那离开后的悚然一直没有褪去,临水的湿意爬上脚面,呜呜糟糟地乱着人心。 几分多钟后,包厢的门被侍应生打开, 李狸进去的时候, 其他人已经从另一道的门里走得干干净净。 李舟渡酒意深深,他抬眸看着眼前的李狸, 眼前晃着虚影,嘴里说:“给我倒杯茶,小猫儿。” 人影虚叠, 他看到穿着牛仔短裙的短发女孩抬手拦停了穿着旗袍的女侍应插手,对她说了声“出去”。 他笑起来。 她朝自己走过来,将装了茶水的瓷杯塞进李舟渡的掌心。 一触即逝的体温交错,李狸松手,李舟渡仰头大口将凉茶闷进去。 “你今晚约的是谁?”他听到身边的人问。 李舟渡还有心情玩笑:“你来查我的岗?” “我没有在开玩笑!李舟渡。” 李狸坐在身边,表情戚戚:“你真的、不要再插手谭家的事情了。这一切,是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内部一潭浑水。你不要再牵涉进去。” 李舟渡放下瓷杯:“是吗?” “谭谡根本没有失去对言契董事会的控制权,”她喃喃,“他之前所有给外界的假象,融资被否决,都只是为了让别人的目光都盯在辉盛上。他自己、” 李舟渡打断道:“我知道。” 李狸愕然。 李舟渡点头:“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李狸一时不知什么心情,她百感交错,五味杂陈,哽塞许久后,讷讷说:“所以谭移他们也知道。” “他们?”李舟渡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够呛了吧?不过谭谡图穷匕见,再怎么愚蠢也该回过味来了。这件事,不是连你都知道了吗?” 李狸怔怔的,她感觉大脑已经转不过来,她想过的可能,一直以为李舟渡是从谭从胥那拿到了那份提前泄露的财报。 “你的消息来源是哪?怎么会比他们更清楚、” 李舟渡抬手比上唇:“别问。” 他看着李狸失魂落魄,抬手拧了拧她的腮肉,轻嘲问:“你该不会是把我跟谭从胥这个屡战屡败、被摆上餐桌还不自知的蠢货摆在同一个位置上?”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任他挑唆摆布?” 李狸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抓住重点:“你是一开始就知道。然后眼睁睁看着局势走到今天的吗?” 酒意带来一阵眩晕的头疼,李舟渡难受地闭上眼睛:“两边对我来说都是要打理干净的,他们内斗相互消耗,我为什么要干涉?” 李狸听出未尽之意:“你还是打算对谭谡出手吗?” 李舟渡在那几秒没有说话,他的手被人牵住,睁开眼睛,看到李狸蹲在眼前,小小一个。 她说:“我在言契那么久,谭谡这个人深沉敏感,对所有的事情算无遗策。他未必没有发觉你的痕迹,哥哥。” 李舟渡说:“你是被他吓破胆了李狸。谭从胥屡战屡败,让谭谡成了你心里全知全能的神,” “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必输无疑,” 李舟渡冷笑:“谭谡露个破绽,谭从胥就迫不及待地掏尽自己所有要拉下他。也不想想凭他手上乌七八糟攥的一把牌,怎么可能打得过言契几十年攒下的家底?” 第74章 她恳求:“哥哥,你不要做他们一样的人。” 你是很骄傲的、很独立的,你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父母,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搅进浑水困入穷巷。 李舟渡的眸光发冷:“你是在为谁求我?” “小猫儿,我不是说过,不要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我没有!”李狸激动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假定我会背叛你?”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希望家里好!世界上只有我们是爷爷的孙辈,对李家的心都是一样的!” “是吗?” 李舟渡喉结滚动,声音寂寂:“你的心,怎么可能比上我的万分之一?” “回去读书吧,小猫儿,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 在谭谡飞往n市参加辉盛罢免顾韦华表决的前夜,李狸去见了他一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事,在酒店的房间,谭谡强势地挤进她的身体,与她契合一处。 匆匆撕扯开的裙子和西装衬衫都扔在了地上,午后空气焦灼,交缠的身躯密不可分,开着空调皮肤也很快变得黏腻, 李狸如浮在缥缈的云端,她死死将嘴唇咬出痕迹,谭谡的手指按着她的下颌制止:“别咬唇。” “我要走了,谭谡。”她开口就说。 谭谡深深地楔入,俯身吻她:“好。回去乖乖读书,我有空就去看你。你要经常回我消息。” 他未来一年都将陷在与多方的博弈中,不会特别轻松,也难以保证像之前那样月均一次地探望。 他吻着李狸的手指:“我等你回来。” 李狸的眼睛水润,她突然翻身在上,坐在谭谡的身上,扼他的脖子说:“你要是敢!” 她突然想起谭移,非常突然地想起,自己曾经很刁蛮地威胁他:你要是敢出轨,如何如何。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她话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 谭谡察觉她的走神,突然按实李狸的大腿,动作地激烈逼她回神。 她一时不妨,跌趴在谭谡的胸口发懵。 “你还没说完。”谭谡咬着耳朵说,“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李家,是我的。” 李狸带着哭腔,说:“你敢像对你叔叔那样,下黑手试试看!” “挨打不能还手,是哪里的道理?” 谭谡玩笑说:“你也真不心疼我。” 他是大魔王,李狸心疼他个屁。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谭谡胸前,逼迫他点头:“你必须答应,不然别再碰我。” 紧要关头,他被那一下激得头皮发麻,将李狸抱坐在怀,垂首与她贴面,去含李狸的软舌。 他承认自己色令智昏。 是她的裙下之臣。 —— 李狸和李栀子回到学校,一瞬风清云朗,国内欲来飘摇的风雨已经与己无关。 她唯一了解的途径都只是国内的新闻媒体。 言契财务总监吕岱在辉盛表决的前几个小时,发布对ticc的并购计划。 辉盛投票结果,受这件事严重干扰,部分被谭从胥游说的股东临时改变了风向,投了弃权票,罢免顾韦华的决议未能成功。 ticc会后强烈谴责言契的恶意收购,并将采取行动进行积极应对。 辉盛目前最大的股东明百泉会后接受采访,称自己没有放弃,将不日再次召开会议明确辉盛的管理权。 李狸看着新闻上一个一个熟悉的人名,想他们如何博弈搅弄风云,在外人眼里,也不过这样两三个字像黑蚂蚁一样长度的代称,没有实际意义。 普通人该吃吃、该喝喝,这些新闻的重要程度重要不过晚上吃什么这样的问题。 上层格局的变幻,甚至影响不到游畅,她在朋友圈里分享自己休年假去游乐园的照片。 李狸给她点了个赞。 李栀子这次回来,发现李狸变了很多,她之前很大心脏,平日也有很多的话。 如今自己沉思的时候更多,深夜里经常听到走廊的脚步声,是她起床喝水。 她有次跟着起床,按亮楼梯间的灯,看着她在客厅举起玻璃杯,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狸说没有。 她只是睡不着。 “你之前好像从不失眠。” 李狸默然。 她好像变成了很久之前的谭移,睡不着的觉、想不尽的事。 李狸偶尔在深更半夜骚扰谭谡,问他你还在履行临别承诺吗? 谭谡那时候经常在办公或者会议里,能回会尽量回,实在回不了的就等几个小时。 可是那时候,李狸又已经睡着了。 谭谡对她的消息每条必回,问她怎么还没睡?问她晚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作业发我看看。 但从不直面地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也怕有天逼不得已,不能面对那双失望的眼睛。 一日中午画完作业,李狸下楼吃饭,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在一楼来往的人群中,她看到谭移。 -----------------------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 第63章 那天餐厅的歌单是乡…… 那天餐厅的歌单是乡村音乐, 李狸跟着哼了两句,看谭移用海马刀起出完整的软木塞,放平在桌上一推朝自己滚过来。 多年养出的默契总是合拍,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进了掌心。 从前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玩这种有的没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握在手里,趁别人聊天悄悄用指甲把压实的橡木一点点抠成碎碎的渣。 她握着那个瓶塞几秒后, 放回了桌面上,问他:“香港的情况还好吗?” 谭移垂眸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从ticc退股成功,没有再过问那边的事。” 他抬眼看着李狸诧异的表情, 解释:“不是最近,是八月八号,你生日那天晚上。我对爸爸提出来的,他同意了。” 李狸说:“那还挺幸运的哈。” 她说完又觉得尴尬,他爸爸的这个情形, 算什么幸运啊? 但是谭移不在意地笑了下,他说:“嗯。每次听你的,总是比较正确。” 李狸的叉子在端上来的意面上悬停几秒,还是问出来最想知道的问题:“那房萱,还留在ticc?” 谭移说:“我不知道。我跟她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她被聘入ticc是我爸的意思。” 从他上次电话里说从未背叛, 李狸大概想过这其中的可能性, 她卷了根意面含入口,听着谭移继续说下去。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我私下帮过房萱两次。第一次,是跟我爸在澳门,撞见她要她爸爸签隔离赌博的同意书。我出手帮了她。” “第二次, 是我见完你妈妈。”谭移举杯,喝了一口酒压着翻动的心绪。 “那个时候,我爸爸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他说,“可能怕异地太久,感情有变化,想在你走之前有个定论。” 谭移笑:“那个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和投资人在辉盛上市的对赌上被谭谡卡死,如果逾期,会背负天价的债务。你哥哥也说,我不该把你拖进烂泥堆里,你是可怜我多于爱我。” 李狸无言地看着他。 “再加上,我之前做下的一些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他的话卡在这儿,说,“那时候,就确实已经产生了放弃这段感情的想法。” “我在s市停留的最后一晚,房萱找到我,说她父亲的债务再次暴雷,想找我帮忙。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一塌糊涂,想着帮一个是一个这样,替她约了家里的律师。” “你去的那天,”谭移的声音压不住颤抖,“我爸爸刚从那间房子里离开。我们吵得很厉害、非常厉害。他逼着我跟你谈结婚,我说我配不上你,他坚持让我联系你,让我说服你。然后,我受了伤,把房萱叫了过去。” “她那段时间一直在香港处理债务问题。我叫她过去、给我爸爸看,”他的嗓子哽住,“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真的没有。” “我那时候,刚吵完,脑子很乱。我看着你一直哭,我脑子很乱。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了,想着或许在这里停下更好,不然后面还是要再伤害你一次。你能明白吗,猫儿?” “所以我真正需要道歉的,并不是出轨,而是背后性质更加恶劣的行为。我没有办法面对你,只能用一个虚假的错误,去掩盖更多更大的错误。 第75章 这样才能假装自己心安理得,欺骗自己也很无辜。” 谭移说:“你那天生日说我是因为事业成功,才来联系你,我来这里想跟你说不是。我终于有勇气面对曾经的那些,我恳求你的原谅。” 他艰难地启齿:“因为在你进言契的那段时间,谭谡、” 他的话被打断,李狸出声说:“别说了,我原谅你。菜都凉了,谭移。” “还是让我们回忆停留在好的部分吧,”她笑笑说,“我那次去香港找你,确实是想跟你领证结婚的。” 谭移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 但又听她说:“嗯,不会再有下次了。” 所以,你不必再说下去。 来之前,谭移想过自己脸皮厚一点也没有什么。把一切都说完,挨打挨骂也好,扎个帐篷买个睡袋住在她家外面的草坪上; 或者租个房子当李狸的邻居,每天陪她上课下课,像当年在新加坡。 他没想过。 她不想听下去。 谭移撑出一个勉强的笑:“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李狸的心却在他澄清那瞬轻松起来,她说:“碰个杯吧!快吃快吃,我要饿死了。” 她一口闷掉了酒。 喝完了酒,她开心起来,拉着谭移像久别重逢的好友,聊起思珀那些旧友的近况。 大多人已经开始工作,有些已经结婚,少部分还在读博,像李狸这样耽误了两年还在读研的,属于比较异类了。 她说:“其实经历了言契那两年,我会更加珍惜现在还在读书的时候。真的太单纯快乐啦!” 谭移看着她的开朗地说,说:“嗯。” 那顿饭吃完,李狸去前台买单,谭移捡起了桌上那粒软木塞放进了口袋。 李狸没有发现,她站在路边问:“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谭移吐出一口气:“之前答应你没做成的事,我还想继续做。我打算去圣地亚哥,后面就,再说。” 他现在也不过是谭谡刚刚进入言契夺权的年纪,却已经失去了心气,平静接受了现实。 “我现在已经理解爷爷的决定,他让我走跟谭谡不同的路是为公,也是为我好。我之前的路走偏了,所以不会再继续下去。” 他在上车前,突然转身,紧紧拥抱住她:“猫儿,你要是不开心,一定随时来找我。” “我随时等你。” —— 那之后,当地连下了几天的雨,告别了谭移,李狸感觉心脏湿漉漉的,好像自己不再年轻。 家族的群聊里,李舟渡很久没有冒泡,他偶尔打两个电话过来,也说不了几句。 听文曦抱怨,他现在忙得很厉害,也不知道不结婚生孩子的,年纪轻轻那么拼工作做什么? 李狸没说话。 两三天后,谭谡的飞机顶着风雨落地。 李狸进门脱鞋,看到他已经洗过了澡,衣服晾上了阳台,在客厅里对着电脑查邮件,她默不吭声地将自己带来的橙子拿进了厨房里。 水果的刀锋压下粗糙的橙皮,沾上果气芬芳,谭谡穿着毛衣在背后,手臂绕到前面来环着她的腰,问:“见过谭移了?” 李狸翻了个白眼,说:“哦,你又知道。” 谭谡说:“聊得不错?” 李狸故意气他:“那是相当不错。美酒佳肴,乐不思蜀。” 谭谡安静了几秒:“他这招倒是聪明,这时候带着钱激流勇退,好歹不会跟着谭从胥全军覆没。” 李狸说:“他可不是像你说的这样看势头不好才选择的退出的,是他自己不想继续了。谭谡你不要那么功利地去看人做的每一件事。还有,你以后可别再找人查他了。” 谭谡接过她的刀切橙子,未置可否。 李狸在旁大声问:“谭谡,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的什么都听我的,是假的吗?” “谭谡!谭谡!谭谡!” 她的嗓门真大。 谭谡问:“用刀呢,你能老实点吗?” 李狸没什么忌惮地跳到他的背上,从后头吊着谭谡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侧防止下滑,她伸长了脖子,看着谭谡的侧脸说:“你来查岗,不会以为我们旧情复燃了吧?” 谭谡面无表情。 李狸挖苦道:“你可真有危机感啊!” “不过他不像你咯,你光说不做天天开口头支票。人家可是为了我,退股都开始浪迹天涯了。” 谭谡没握刀的手,反从后面扇了一下她的臀,语气危险道;“喜欢浪迹天涯是吗?” “你大爷的!”李狸跳下他的背。 谭谡转身,抓住她的手腕,说:“喜欢喝酒是吧?” “喝酒是我的自由!谭谡,你再敢教训我!” 她乱七八糟的骂声被严严实实地堵回去,谭谡在厨房就把她给脱干净了。 李狸觉得这个人是真变态啊!他一定是传说中的高精力人群,不光在国内斗智斗勇,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来,还有力气翻来覆去地折腾。 谭谡能开荤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要吃足本,逼着李狸改口他很差劲的评价。 李狸当然不能如谭谡所愿,她被弄得烦了,拿一旁削苹果的小刀比他的胸口,问:“你设不设?” 谭谡不退不避,更加深入的往前任刀锋划破了皮肤,吓得李狸赶紧把刀丢出去:“疯子啊你!” 谭谡被血液的气味刺激更加上头,他拉着她的手指蹭过那道血痕,含进唇里,然后哺送进她的口中共享那个腥甜的味道。 要死要死。 李狸闭着眼睛想,还真让他学到了真东西。 晚饭还没有吃,李狸已经提前耗尽了电量,她埋在被子里,紧紧裹着毯子睡过去。 谭谡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出去带上了门。 厨房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谭谡清洗整理着,等送餐员上门。 他想到手机里的消息,双手撑着洗手台,看龙头上汩汩的水流思索着出神。 李舟渡那边也是消息灵通,他飞长途的当天,就动身赴港。 到底会是谁呢?他想。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呀,太晚了今天,啵啵 第64章 李狸被谭谡喊醒,骤然惊…… 李狸被谭谡喊醒, 骤然惊坐,她看着外头天色漆黑,迷迷糊糊以为自己睡过了点, 嘴里喊着“完了完了”,四处去摸手机。 谭谡笑了一声:“才七点多,你急什么。” 李狸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脱力歪倒回了床上 谭谡抬手去掀被子, 戏弄她:“起不起?” 李狸把头埋进枕头,抬高了脚去踹谭谡,却被他握住脚踝, 她往回挣着边说:“我再睡会儿!我不吃了,我不起!” “好。”谭谡捞着她的脚,喜爱地弯腰亲了一口细白的脚背。 李狸一下就清醒了,她抱着被子捂住胸口,疯狂地抬腿踢他, 万分嫌弃地尖叫:“啊啊啊你真恶心啊!谭谡。” 谭谡直接上前包着被子,把人抱起来。 晚上送菜的是这附近的中餐厅,味道不怎样,只能算可以入口。 李狸实在刚刚睡醒没什么胃口,她不认真吃饭,很讨人嫌地在旁东张西望, 研究谭谡的脸。 面对面仔细看一个人五官的时候总会觉得陌生和奇怪。 她的手指不安分地揪谭谡的脸颊、推他的鼻子、扯他的眉毛。她像个什么刚化形的精怪, 对人类充满好奇心。 谭谡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无奈说:“又干什么?” 李狸闷闷地说:“我最近感觉自己老了, 所以研究研究你。” 谭谡不理解女孩这种感慨时光易逝的悲伤小情绪,他反问说:“你都老了,我算什么?” “老帮菜。”她说完自己就笑了。 谭谡看着她, 损完他就忘了刚刚那点事,笑的是真开心啊。 他哭笑不得说:“老实点儿啊。” 李狸又故意凑上去招他:“你最近看来很得意啊!谭谡。” “驰骋商场,拳打脚踢,给你厉害坏了吧?” “还有空来查岗,看来是强度不够,游刃有余?” “我哥哥呢?他还好吗?” 前面的问题,谭谡都自动略过了,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接了话:“这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李舟渡?” 李狸被他一堵,想了想自己这个逻辑好像确实奇怪。 第76章 她可以对谭谡动手动脚,逼他发誓、对他问东问西,却不能对李舟渡坦言任何。 她实在害怕惹他生气。 也不想听那一句:“你不要管这些,小猫儿。” —— 李舟渡的飞机在下午七点抵港,被商务车接到酒店。 谭从胥等候已久,热情地上前与他握手,他为表郑重几乎带来了ticc的所有管理人员。 房萱站在其中,她一身浅灰色的套裙,标准的妆容,并不喧宾夺主。 她跟李舟渡过往只是一面之缘,还是他陪李狸卖二手的时候见过一次,房萱并不确定他记不记得自己。 李舟渡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她的脸,轻描淡写地说:“感谢招待了,谭总。” 谭从胥最近被谭谡意料之外的突袭拖得心力交瘁,他急需大笔的资金去耗到半年以上到辉盛交易解禁。 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求助李舟渡,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才能动用的王牌。 他对于这位小辈非常客气,主动提出愿意以非常高昂的利息从他的手里拿到过桥资金。 李舟渡的表情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感兴趣,只是轻微的眼神一抬,谭从胥立即示意其他人出去。 房萱起身时,听到身后问:“我看那姑娘很眼熟,跟我家小猫儿后面玩的是吧?现在跟了谭移?” 她回过头,听谭从胥说:“啊,没有没有。她只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公关部负责人而已。” “是吗?”他笑了笑。 戴喆拉上门,确认其他人清场完毕,除了李舟渡,只有谭从胥和律师两个人在场。 “我要收你在言契的股份。”李舟渡开口说。 谭从胥脸上一瞬惊愕:“我想,你来谈的是ticc。” “我对ticc没有兴趣,这个公司没有让我出手的价值,”李舟渡把玩着酒杯,“你把言契的股份给我,腾出手来,自己愿意怎么跟谭谡斗是你的本事。想从我这空手套白狼,是不可能的。” 谭从胥手上确实握有一部分老爷子当年为表补偿私下转给他的股份,份额不低。他一直死死守着,打算日后在必要时刻将谭谡一军。 李舟渡看他不接话,悠闲地说:“你现在辉盛和ticc两个战场同时打,战线拉得那么长,难道还顾得过来言契那摊子?” 谭从胥问:“你想吞言契?” 李舟渡摇了摇头,笑容玩味:“我没那么多的时间,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只是有人执掌言契那么多年,或许应该换个主帅、换换风格。” “他下来以后,空出来那个位置,换谁坐不是坐呢?谭移?你?” 李舟渡的手指玩笑地指向他身后的律师:“甚至我看他都可以。” 谭从胥懂了李舟渡的意图,他的心中纠结,天人交战,一时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李舟渡喝了口酒,“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那天的饭局,随着大门打开,李舟渡的离场宣告了结束。 房萱悬浮的心脏并没有放下去。果然隔天上午,她从戴喆那里,提前知道自己被辞退的消息。 戴喆说:“你的合同有一个月的通知期,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坐班了,尽快去找下一份工作吧。” 没有任何原因的通知,没有任何来自上层的解释,直接宣告了房萱在ticc生涯的终止。 这件事或者早有预料,从她当年得罪李狸开始,就想过她会怎么出手报复。 房萱这些年在ticc的位置坐得还算稳当。 她年纪轻、资历浅、没经验,一举拿下高薪职位,得益于ticc刚刚上市,谭从胥需要用到“自己人”。 之后司内一直有她与谭移之间的暧昧传闻,加上她与戴喆之间甚密的往来,房萱凭着这些,一直稳稳地压住了下面的人。 但是从谭移自行退股离港后,那些围绕在两人之中的传言不攻自破,房萱的位置就变得微妙与尴尬。 她的工作经验比不过下属,练了两年的语言也远远比不得当地人母语的精通,再加上一些微妙的抱团排外和敌意。 如今房萱被辞退,也没人为她不平。 凭她如今的年龄和资历,跳槽回到正常的薪资水平只能拿到2-3万一个月,连当前的房租和物业费都供不上。 房萱的脑子里要不要问谭移求情的选项犹豫了几秒,她最终决定先退租。 白天跟着中介穿行在逼仄陈旧的楼宇之间,看着一个个狭窄的、脏乱房间,她有种被从云端踹落泥泞的狼狈。 晚上回去收拾行李,猫在收纳箱间高高举着尾巴穿行。 房萱这些年收入很高,但是消费也非常高,银行卡的余额不多,大部分投资在了衣食和住宿上。 她一边收捡,一边如同那年开店一样,给每一个包、每一件大衣拍照挂上二手网站,用计算器估算着合计价格大概还能在gap期撑上几个月。 之前房萱把妈妈接来香港暂住,她适应不了当地的环境待了三个周就回了s市,现在想来是好事,起码不用她跟自己一起这样狼狈。 几天后,房萱在看房时,又接到戴喆的电话,说有事情要问约了个地方请她见面。 她匆匆赶过去,却看到等在窗边的李舟渡。 “坐。”他示意道。 “我不坐了,李先生。” 房萱勉强微笑说:“我现在已经不是ticc的员工,您也不是我的客人,没有权利来指挥我。” 她转身欲走,听到身后的声音懒散说:“我理解你现在搬家租房日程繁忙,但是我建议你听完我说话。毕竟离了谭从胥的庇护,你还能狐假虎威多久?” “你可以一辈子不回内地吗?又或者,你的妈妈还在s市吧?凭你自己能震得住那些讨债的地痞流氓?” 房萱转身,她撑着自己不能垮下去:“祸不及家人,李先生。” “已经因您的个人好恶,毁掉了我的工作。如今连我母亲那样的家庭主妇也拿来威胁,你不会觉得很可耻吗?” “首先,”李舟渡纠正道,“我并没有表现任何个人好恶来干涉你的工作。谭从胥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次,房小姐是聪明人,很明白跟我们这样的人接触产生的风险与机会。从你哄骗我妹妹出手自己的私物,维护你二奢朋友圈的富婆人设。我以为你就很清楚这一点。” 房萱情绪激动地反驳:“我没有占过李狸什么便宜!我没做过什么值得您这样评价!” 李舟渡面无表情道:“第三,在我妹妹分手以后,追随她的前男友来香港。这也是不允许评价是吗?” 她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能软弱:“所以,她让你来找我算账是吗?” 李舟渡冷笑:“你不要太高看自己,更不要低看她。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和谭移,是怎么分手的,仅此而已。” 他没有耐心地说:“我劝你在还有价值的时候,开个价吧,房小姐。” —— 李狸上午时分在画室里接到李舟渡的电话,她放下笔,偏头塞上耳机,看了眼镜头那边黑乎乎的背景,悄声问他:“你这是在哪?” 李舟渡背靠在酒店沙发里,背后漆黑的星空,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片落在李狸手腕上的阳光,许久说:香港。 “跑那去干嘛?”她随口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因为没有开灯,李狸不知道那边怎么回事,想着李舟渡是不是喝醉睡着了? 她拿过手机,悄悄摸摸地放大看。 突然耳机里一声:“李狸。” 她吓了一跳:“你干嘛喊我大名啊!吓死我了,李舟渡!” 他的声音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事。 第65章 酒精加速了血液的循环,…… 酒精加速了血液的循环, 漆黑的环境又提升了五感的敏锐,李舟渡在极静间感知到自己过速的心脏搏动。 他想起李狸被爷爷奶奶带在生活在暨溪的那几年。 她初初长成就是一口乡音的小豆苗,每次等李舟渡放假回去探望, 都蹦跶着要自己抱。 李浦升在旁吃味地调侃:“小猫儿不是昨天还说跟爷爷天下最最最好吗?” 但是李狸不管,她喜欢做李舟渡的跟屁虫,一会儿不见,院子里就像装上了个蜂鸣器, “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李舟渡的学业自然不允许他在暨溪停留太久,每次分离于小猫儿都无异于天崩地裂,生离死别那样惨痛。 后来, 她终于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被接回s市。 第77章 在不愿意说话的那大半年里,李狸总是像个小鹌鹑安安静静地挨在李舟渡的身边,他要学习写功课,她就拿着笔趴在桌子上画画。 偶尔起了坏心眼调皮捣蛋, 被他凶了就开始装哭。 李狸在他的目光中一点一点长大,她的小世界从青麦油油的暨溪,走到繁华现代的大都市,大学去了国外,现在又远隔万里重洋。 他察觉到那些在两人被撕扯出不可弥合的空隙与留白,却想不明白是做错了哪一步, 失去了值得李狸全盘托出的信任。 —— 那年的圣诞假期, 家里没有让李狸回国。 李浮景夫妻俩飞来陪她过节的第三天,李舟渡也来了。 叔侄借隔壁邻居车库的皮卡, 开去附近的经销商那里买来诺贝松,两米五的真树被抬进屋子,拆开的一瞬, 屋里都是松针的香气。 他们合力用螺丝固定好底部树桩,李舟渡缠上led灯带正在调试,透过玻璃窗户看到外头去购物归来的女生队。 李狸穿着咖色的毛衣系着白色的围巾,怀抱着大大的塑料袋跟在凌薇和李栀子的身后,她整个人毛茸茸的,因为过节的氛围看来喜气洋洋。 推门看到已经发光的圣诞树,李狸一下来了劲,她大呼小叫地说:“我还有很多挂件!放着我来!” 她跑上跑下地搜罗自己屋里的装饰品和玩偶,指挥着爸爸和哥哥用大红的缎带系在高高的树枝上。 真美啊,她满意地想。 李栀子算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外人,她面对并不相熟的李狸的爸妈略有拘谨,但是凌薇其实比文曦更亲和一些,待她温和热切仿佛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平安夜那天,凌薇厨艺有限,煨了一道肉骨茶,做了一道辣炒螃蟹,其他是李栀子掌厨,完成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李浮景拆了一支珍藏的红酒,在每人的杯子里都添上一点。 桌上边吃边聊,李浮景说起李舟渡最近动资入股的事,问他情况怎么样。 李舟渡看到对面李狸一瞬紧张心虚的表情,点头淡淡说了句:“还好,玩一玩。” “是,稍微玩一玩可以,”李浮景理解年轻人对于其他不同道路的探索与尝试,还是强调说自家生意要紧,“主要精力不值得放上去。” 李舟渡点头,说:“当然。” 凌薇觉得大过节的说这些没趣,岔开话题道:“小猫儿明年也要毕业了,栀子以后可以轻松一点,这两年真是多亏你。” 李栀子摇头,说不会。我跟李狸一起,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已经跟文曦表达过了意愿,往后想留在北美工作,后续等李狸毕业,她会正式进入万鲸海外的公司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于她已经是最完美的落点。 李狸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圣诞节,她甚至收到了谭移发来的照片。 他还停留在加州,在一群异色皮肤的人群间高高地举着酒杯,笑容年轻灿烂。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样子,他说:[圣诞快乐,猫。] 李狸回他:[圣诞快乐,谭移。] 圣诞节的清晨,李舟渡在昏暗的天色中下楼,楼下已经开了灯,李狸含着一根拐杖糖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撕着圣诞树下礼物的包装纸。 谁送的礼物,都被凌薇很耐心地用便签纸贴在了上头。 李狸刚好拆到李舟渡的,不大的包装盒里拆出一个透明的匣子,里面是一枚法贝热彩蛋,总共才十厘米高,外表是晶莹剔透的水晶雕琢的蛋壳,内里打开是海水珍珠和珐琅彩做的盛放的三色堇。 “这个好漂亮!”她拿在手上冲李舟渡晃晃悠悠的。 他随口说:“你别摔了。” 李狸不满说:“送我的还怕摔,你小不小气?” 她随手放在地毯上,李舟渡坐下在她的身边,帮李狸递剪刀,顺手收拾满地的垃圾和碎纸。 李狸含着糖的腮一动一动的,突然回头问他:“你上次在香港打电话,是问我什么啊?没头没脑就挂了。” 李舟渡不想答,她就更来劲了,拿手肘一个劲地抵他:“说嘛说嘛!” 李舟渡就说:“我遇到了房萱,而已。” 李狸的笑一下顿住了。 “她失业了。”李舟渡又补充说。 “哦。”李狸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拆箱。 李狸对房萱的心态复杂,她没有实质性地跟谭移发生什么,但是她喜欢谭移是真的、绕过自己向他求助是真的、对自己的那些不满和怨言是真的。 李狸不想费心去思考房萱的事,她想到谭谡那句对自己恤孤悯弱的评价,想着房萱也并不弱吧,她大概也不想由自己来同情她。 她说通了自己,闷声对李舟渡说:“好了,不许说了。你知道了什么,也千万别告诉我。” “为什么?”他在旁边很平静地问。 “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启齿的隐私吧,”李狸道,“像你也会有很多事,也不会跟我说。” “只要我没有伤害李家的利益,那都没有错。你不要问我了。”她信誓旦旦说。 李舟渡看着她的侧脸,沉默着。 这一幕被从外头扫雪进屋的李浮景看到,他看到那枚被李狸放在脚边躺平的二十世纪初的古董彩蛋,对李舟渡玩笑说:“你以后可别惯着小猫儿乱买了,她这人可不知道心疼好东西的。” —— 爸妈和李舟渡待到了元旦假期结束,就一起回国过年看奶奶。谭谡几乎是无缝衔接来的。 他的公寓里没什么吃喝的,也没有过节气氛,冷冷清清,还得李狸载着他去超市补货。 买了些蔬菜水果和沙拉酱,又买了一些摆件和装饰品。 前天大雪路滑,李狸穿着雪地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被他牵着走。 她的鼻尖被冷空气冻得红红的,谭谡就想起之前派她去n市的时候,李狸在人群后面,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车。 她那时就很可爱,现在当然也是。 他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李狸脸垮下来,意思是你还有脸说? “我一想到在那时候认识的明百泉,我就想吐!什么垃圾人!” 李狸捂着脖子弯腰,装作拼命呕吐的样子,谭谡被她笑得不行了,整个人提着那么沉的东西手还一直在抖。 李狸被他看戏的态度气到,撒开手,蹲下身握起一捧松软的雪追着谭谡一定要塞进他的脖子里。 两个人打打闹闹回到了公寓,他去厨房简单做个晚饭,李狸从他的箱子里翻伴手礼。 结果里头除了几件衣服和他的差旅套装,就只有一个装着巧克力的透明糖果罐。 “就这?这就是你说的圣诞礼物?”她捧着罐子去跟谭谡算账。 谭谡切着番茄,抬眸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不够吗?” 李狸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算:“圣诞、元旦、复活节,还有除夕、春节、元宵你都省下了呗?” “抠门男,真鸡贼啊你!”李狸没想到谭谡竟然这么小气,她站在门口,忿忿撕开糖纸一口含进嘴里,一口带着苦味的奶香四溢,果酱流心落在了舌尖,哇哦,好吃。 她吃完有些意犹未尽,又偷偷拆开另一个,继续往嘴里塞。 谭谡余光扫到她一直在吃糖,也没有出声去管。直到手指捏到第四、五颗,李狸突然发觉硬硬的手感不对。 她的手指搓开糖纸,眼睛瞥到里头包的钻石。 她赶紧又把糖纸捏了回去,丢回巧克力罐子里,回过头看到谭谡,一直在旁看着她。 李狸无比淡定地拿了另一颗问:“你吃不吃?” 李狸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砰砰乱跳,饭菜吃在口中味同嚼蜡。 她心烦意乱想着谭谡怎么能这么冒昧啊! 李狸自然是挺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想过正式跟他在一起什么的。多少人知道她跟谭移谈过的,跟他来真的,就很丢人啊。 诚然他年纪已经大了,想东想西想得多,但这也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吧? 李狸晚上抱着巧克力罐回家,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目光看向床头微微反光的罐子,想着谭谡真是害人不浅。 她又坐起身,打开灯,把罐子抱在怀里,摸索着捏到四五颗硬梆梆的异样品,想着谭谡这样的人,会自己亲手把钻石包进糖纸的样子,还挺用心。 哎,不对,害人精! ----------------------- 第78章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 第66章 元旦之前,fda正式宣…… 元旦之前, fda正式宣布批准辉盛旗下药物的心衰适应症,辉盛的股价在十二月底收盘之前冲上了历史最高的点位。 这也意味着,顾韦华抗住了这一年的舆论和来自董事会的重压, 瓦解了明百泉的夺权计划,对股民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国内大摆庆功宴的时候,辉盛最大的独立董事正戴着工作手套,单膝半跪在雪地里, 顶着风雪给汽车装雪链。 副驾未关严的车窗里放出音乐,女孩吃着巧克力,心无旁骛玩着游戏。 她是被家里娇养长大的小公主, 美丽可爱有余,干体力活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甚至不耐烦地降下车窗,探出头来,瞪着大眼睛问:“你怎么回事啊谭谡?店员不是说他只要五分钟吗?” 明明是她懒得排队,随口两句听着简单, 催谭谡出来自己动手的。 “好了。”谭谡终于卡好最后一下,他拽了拽确认雪链的松紧程度,起身摘下了手套。 他从窗户伸手过去捏过李狸的脸,在颊侧亲了一下,又被她嫌弃说:“哎呀,还有橡胶的味道。” 谭谡这回来待得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他说是给自己放个冬假。 李狸两头跑本来还是有些怕被李栀子发现, 但李栀子这段时间连多问一句也没有,或许被人授意过, 她隐隐在减轻对李狸的看管。 只要确认安全,甚至她可以周末出来跟谭谡去周边转一转。 他们出发一路开去滨海小镇,李狸中途从车窗看到户外湖景, 堆着雪的水岸没有人迹,只有高高的树木和七零八落的黑石头,李狸喊他停车,她要下去拍照。 谭谡在这时接到电话,是顾韦华打来的,他示意李狸先下去。 顾韦华在电话里爽朗地笑:“这一年多亏您帮忙,谭总,庆功宴本来应该好好敬您一杯。” 谭谡说:“你们庆祝就好。” 李狸本来已经推开车门,在旁听到电话里是女人的声音又拉上了,她凑过去听筒一起听。 谭谡逗她,换过另一只手去接电话,这准准戳到李狸的反骨,她威胁地用口型说:“拿过来。” 谭谡完全捏住她幼稚、喜欢唱反调的行为模式,只当做没有看见。 李狸两只手捧着谭谡的脸正过来,凑过去,故意把他的唇嘬得咂咂响。 电话那头顾韦华许久听不到谭谡的声音,问:“谭总?您还在听吗?” 谭谡好容易才把吸盘一样扣紧的李狸给拔下来,分神笑了下:“没事,是我女朋友在闹我。” 顾韦华了然笑起来:“是您当时说的,那个合心意的人吗?” “当然。”他声音愉快。 “恭喜。” “谢谢。” 顾韦华说:“那您先忙。” 电话被挂断,李狸惹完祸推门下车就跑,一边尖叫道:“谁是你女朋友?谭谡你真不要脸!” 谭谡从另一头下车,很快赶上她,揪住帽子,把李狸正过身。 在尖叫声中托她的大腿,谭谡将人高高地举抱在胸前:“占了便宜就跑,谁教的你翻脸不认人?” 她狡辩说:“你的便宜又不值钱。” 李狸穿着臃肿的浅色羽绒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下旷野,又揪谭谡仰起的脸,得意道:“你可真便宜啊,谭谡。你不要钱的。” 她说得对,确实对。 一直都是别人倒贴,巴巴地捧着东西讨她喜欢。 对得真讨厌。 谭谡隔着羽绒服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腰臀。 他们在滨海小镇玩了一个下午,冬日游客本就不多,又避开了圣诞旅游高峰时段。 李狸鼓动着谭谡一起冒着骨折的风险挑战了雪后极滑的鹅卵石小路,又跟他牵手经过栽种着成行的山毛榉的小径。 这里其实没有大城市好玩,除了看看风景,拍拍照,吃点当地特色食物,没什么其他可选项。 半天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像是养老圣地。 但是谭谡似乎很喜欢这里轻松悠闲的氛围,他跟路边的老人问路攀谈,摸他14英寸的长毛狗,问这附近最近买卖的房屋和帆船的价格。 李狸感觉谭谡前所未见地平和与融入,没有半分在s市杀伐果断的影子,或许是年纪大了,他也会慢慢考虑退休以后的事情。 她当然只是这么想,没有开口问。 从谭移那里,李狸学会了一件事情,不要去干涉其他人的选择。即便一个人再爱你,他也不会为你去更改自己人生的选项。 就像那时,她怎么劝谭移都不会停下当前的道路,只有在外面过尽千帆,才会想要回头找她和好。 但李狸不要这样次一等的感情。 更别说谭谡了,他的骨子里有好胜要强的天性,大脑运转像一个严密的超级计算机,可能短暂休息下来浏览网页,但是总会回到运算中去。 李狸被自己的脑补感觉很没意思,撒开了谭谡的手,自己先一步去了前面。 谭谡在身后静静跟着她。 两人晚饭是随便找的一家餐厅,口味出乎意料不错,李狸要了一杯冰奶茶配面包,谭谡要了一杯白色桑格利亚。 李狸看他的杯子里花花绿绿好看,好奇地拿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惊讶:“有酒精啊。” 谭谡挑眉。 李狸正色提醒说:“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好当天往返的吗?” 她严重怀疑谭谡是故意喝了酒不肯开车,但是天色晚了,李狸又没那个胆子开不熟悉的雪路。 她无奈跟李栀子电话报备,被谭谡从背后抱着腰。 脱掉了羽绒服的外套,下面是贴身的打底衫,他们坐在壁炉前接吻。 谭谡的手掌从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揉弄,目光含着醉意,他看着李狸的脸,说:“我爱你。” 李狸头皮发麻,她觉得这种时候甜言蜜语……胡七八糟在说什么呢! 她语塞说:“说什么、什么爱啊?” 谭谡贴着她的脖子,平静地说:“嗯。我爱你。” 他后来的动作开始失控,在双方都陌生的房间,在一间有年份的酒店房间,在壁炉柴火燃烧的“哔啵”碎声中,呼吸交换呼吸,汗水混合汗水。 李狸的指甲抠进谭谡后背的皮肉,贴在他的胸口,听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感觉好奇怪啊。 —— 辉盛一切落定,ticc当下也如囊中之物,言契的高层年终会议一片喜气洋洋,谭谡仍是多年不变的一张脸,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听着陈雅在旁紧密的键盘敲击声。 这间屋子里最年轻的高管吕岱,进公司也已经七八年了。 人心隔肚皮,私下鬼魅魍魉横行,谭谡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确实太久了。 不仅仅是谭从胥这些年在私下勾连挖他的墙角,有些人本身也是希望能够改换局面,趁机浑水摸鱼。 李舟渡是比谭从胥危险百倍的对手,他的底气来源于他充沛的资金池,万鲸在过去航海运输的黄金十年里,积攒的现金流无法估量,又因为是家族企业的原因动资远比谭谡受制于董事会灵活。 而ticc那种复杂的资金来源,东拼西凑,用短期杠杆去做长投,借债到期无法补偿成本和贷款,就会全面崩盘,根本不足为惧。 但不同于ticc新创公司制度建立并不完善,言契的公司章程里早有应对恶意收购的措施,他可以跟李舟渡耗下去,但没有一种是和平解决的方案。 谭谡这时又想到李狸委屈至极的那句:“李家是我的,你敢动手试试看呢?” 她与李舟渡同枝同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谭谡人生第一次有下不了手的感觉。 农历新年之前,谭谡在共友的聚会上碰到李舟渡。 朋友以为他们不认识,帮忙互相引荐介绍,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穿。 对方问谭谡:“你前些天干什么去了,一直约不出人?” 谭谡说:“去了趟美国。” 对方哈哈大笑,说:“港股和大a现在不够你浪的,开拓战场去玩纳斯达克?下次再有抄底辉盛这样的好机会一定要告诉我啊!” 谭谡笑着没有说话,很快有其他人带走了朋友的注意力,桌上就只有了他和李舟渡。 谭谡这时开口:“从k省那次以后,我们一直没有见过。” 李舟渡说:“我们好像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李狸一直很担心你,”谭谡道,“她也偶尔会问一问我,你现在在国内忙什么?” “问你?”李舟渡懒洋洋地抬眸:“你在用什么身份替她跟我对话?” 谭谡没有回答。 李舟渡就笑了笑,又说:“我看你,恐怕还不如当时的谭移。你也知道的,家里条件好,我妹妹有很多玩具。贵重的、平价的、一般的,拿在手上顶多新鲜两天,就会抛之脑后。” 第79章 “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 谭谡问:“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他认真地说:“舟渡,她不会被一辈子困在李家。李狸的本质是自由的。” “自由?”李舟渡听到了很有趣的话,他拿酒杯草草同谭谡一碰,“好吧,等你跟谭移有空一起休个不限期的长假,那是够自由的。” ----------------------- 作者有话说:对了,事业线剧情好像还有几章就差不多了 后面是感情线+if+其他的小番啦 第67章 (剧情章慎订)…… 两人的对话就此不欢而散。 谭谡心里微沉, 他确认李舟渡一定是与谭从胥达成了某种交易,才这样势在必得。 那个周末,谭谡把吕岱、谢宗舫叫到了自己家里, 由陈雅替他公布了自己年后提前兑付个人所持债券置换公司股份的计划。 他穿着休闲舒适的毛衣,面无表情地看着投影上一闪而过的庞大数字。 陈雅的话甚至还没说完,吕岱已经跳起来。 他认为,谭谡提前兑债的行为一旦公开势必引起市场恐慌和外界的诸多猜测, 到时候其他人争先效仿,言契短期内要偿付大量现金,一定会使财务情况极速恶化。 吕岱慌了神, 他说:“谭总、谭谡、大哥,大佬!您到底想干什么?除非你自己想卷款跑路,我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啊。” 谭谡平淡说:“辉盛半年的交易限制期限没到,谭从胥很久没有出来为了资金活动了。他握有我爷爷之前转赠的3.06%,现在稳坐钓鱼台跟我打消耗战, 恐怕已经交易完毕。凭我手头的股份,坐言契不够安全。” “哈?”吕岱不可置信说,“您和谭董不是……” 他仍在挣扎:“交易这3.06%不算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吃分红。” 谭谡打断他:“这是谭从胥一份而已。对方来者不善,加上股市的,恐怕早不仅一个百分之五, 甚至可能已经有了百分之十或更多。不过看对方什么时候明牌打出来而已。” 吕岱勉强笑说:“这只是可能对不对?我们不能为了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现在日子不过了吧?” “辉盛、ticc,外界怎么看局面都是一片大好, 您这样操作,不等那个‘理论上的可能性’成立,内里就会先自乱了阵脚。” 谭谡抬眸:“你不信任我的判断, 是吗?” 吕岱深深吐出一口气:“谭谡,作为下属,我承认你履历辉煌,战无不胜;但是作为朋友,我不认为你的判断准确。” 他说:“你这样,我恐怕没法继续做这个财务总监。” 谭谡的目光冷冷看着他,谢宗舫在旁制止吕岱,防止他说出更糊涂的话。 谭谡偏头又问:“你认为呢?谢总。” 谢宗舫说:“谭总,我这边……没什么意见,得看法务怎么说,是否要过董事会会表决同意。” “听到了吗?”谭谡对吕岱道,“回去把债券转股的金额核算一下发我,下周一之前先拉法务谈。” 吕岱负气而出,谢宗舫苦笑了声,也同谭谡告别。 —— 全家团圆,唯独李狸不在的春节假期,还是头一遭。 大家张罗吃晚饭的时候,她那头天色刚亮,李栀子开车,李狸的包扔向后座,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嫌弃李浮景说:“爸爸,你手稳一点!” 李浮景手头没有公务就很没有家庭地位,被女儿一通电话支使着“我要看看猫”,就得楼上楼下来回找。 好不容易在会客室找到,李狸远程云撸了一会儿粟米,又要看妈妈打牌。 李浮景便又用镜头带着去找凌薇。 凌薇学了很多年的麻将,跟文曦这样的老手比来就不够看。 她输多赢少,李浮景看她不会读牌,心急抬手要帮太太打,被文曦急忙挡住:“浮景你俩攒了那么多家底,年底还不出来消费消费回馈社会?难道都给小猫儿添嫁妆,你亏不亏!” 李狸看话题扯到自己,说了声:“哎呀、” “哥哥呢?” 她刚问完,手机那头就换了人,李舟渡将镜头转过去,看着她问:“去上学?” “路上呢,”李狸说,“快到了。” “最近作业怎么样?” “还是很多啊!”她吧啦吧啦开始吐槽,老师布置的任务多么没有人性,身边的人又是多么多么内卷。 她说自己对艺术的追求真的要被燃尽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毕业呀! “最后一个学期了,”李舟渡说,“很快了。” 这时他自己的手机响了声,李舟渡拿出来看了一眼,将李浮景的手机还了回去。 “喂——” —— 次周的周一开盘,言契的股票被扫货,一路高开逼近涨停,吕岱和法务的碰头会议还没有开始,便接到万鲸的正式通告,己方在二级市场的持有量,已经超过了言契的5%。 吕岱心里一惊,急匆匆去到三十二楼,在谭谡办公室前,被陈雅拦住。 “我有事找谭总!”他满头大汗。 “现在不行。” “十万火急!” “谭总知道,现在不行。”陈雅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吕岱抬手拨谭谡的电话,却被对方掐断,他骂了一句。 办公室里,谭谡与谢宗舫对坐,他按断了通话,将手机扔到桌面上:“谢总在言契很多年了,何必舍近求远,弄得自己晚节不保?” 谢宗舫一脸惊色:“谭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万鲸在收购言契,你不知道吗?” 谢宗舫闻言,立即撇清说:“我确实跟万鲸的李浚川总有一些球友的私交,但是您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谭谡径直问:“李舟渡允诺给你什么?” “万鲸再大也是私企,里面的高管职位恐怕你是看不上的。钱?我也不觉得,您很缺钱。他允诺给你的,应该是我的位置吧。没错?” 谢宗舫正色说:“谭总,您说话要讲证据。” “你要看证据吗?” 谭谡说:“你周末,从我家离开以后,晚上八点多还回公司是为什么?登了内网、看了什么报告,查了什么数据,要我继续说吗?” “我一直知道,我身边有一个人,在持续向外透露消息,”谭谡说,“很隐秘、很高层。所以这半年多来,我做了一件事情。” “为每个高管,设定专用链接。每份下载的文件都会追踪它的查看和转发的情况。当然,违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你在其中也不算特别。” “但这次,你太着急了,谢总。” “你怕我真的一意孤行,宁愿损失言契也要保证债券转股成功,让李舟渡没戏唱,所以你要他提前浮出水面,通过董事会阻止我。” “你或许本来可以继续浑水摸鱼,但很可惜,你这次差了一点运气。吕岱拒绝执行我的任务,他周末跟老婆直接去郊区休假。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的账号进过内网,登录查询我个人持有言契的债券的具体金额和公司章程相关。所以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是明牌局。” “如果你对我的怀疑有异议,并且坚称自己清白,那就请现在交出手机,交由技术中心做聊天记录和相册的数据恢复。如果由此产生对个人隐私权的侵犯,我个人愿意承担一切法律后果,并进行公开道歉。” 谭谡说:“你要走到这一步吗?谢总。” 谢宗舫说:“这真是你一贯的作风。” 谭谡点头,问:“为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 谢宗舫想了想,笑了声,说:“大约是你家老爷子太专制,谭从胥太刚愎,而后起之秀的你又太霸权。” “我二十多年前斯坦福毕业,每周睡二十个小时,拿全a的成绩归国,被你父亲收归麾下。” “我很佩服他。他是我从业的老师,他极致聪明、独特、行事果决,不留私情。但是这一切从他过世以后,就变了。” “你爷爷日薄西山,不肯放权,任人唯亲,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空降到这样一个体量巨大的集团做高管,为多少人所不齿?” “谭从胥独掌大权,把公司内部带的全是歪风邪气,我多年一直勉力维系你父亲过往的成果,对他笑脸相迎。我支撑了十年,等到了你。” “但你不够合格,谭谡。你跟你的爷爷一样,看血缘、重关系、搞裙带。只要沾了个‘谭’字都比一心为公的外姓人可亲,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按死谭从胥?但是你没有,你留手了,养虎为患的后果就是被对方一次又一次反扑。” “再说回我自己吧,为言契服务二十多年,从不争抢却到头来只能做你背后的智囊团、数据库。 第80章 我没有决策权、没有独立话语权,人人当我不过是董事会里替你举手投票的傀儡。在公司里重要性甚至比不上你从大学带进来本科同学。” “我真是冤得很。”他笑着摇头。 谭谡淡淡说:“您对职位有意见,或许可以跟我谈。现在不论您如何矫饰,改变不了您对外出卖言契,泄露公司机密的事实。某种程度来说,我重用吕岱看人并没有错。” 谢宗舫并没有继续狡辩。 谭谡道:“这个当口,我不会开除你,你也不要想辞职去投靠李舟渡。人事会给你办病退,如果你在当中继续有多余的动作,那就随时监狱见。” 谢宗舫笑了笑,起身说:“正好,我可以回家好好过个年。” 李狸还是在年三十,跟游畅拜年的时候听到了谢宗舫病退的消息。 李狸大惊小怪地来找谭谡求证:“怎么听说谢伯伯他病退啦!他病得重不重?现在才四十多不到五十吧!怎么搞的啊。” 谭谡刚刚陪爷爷吃完晚饭,在阳台上抽烟,他说:“你跟他私交很熟吗?” 李狸说:“他当过我一年多领导,还吃过我家螃蟹呢!我哥哥送的。” “哦,”谭谡玩笑说,“你们也真能给我找麻烦。” “谁给你找麻烦了?”李狸不高兴说,“你又在那说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 李狸刚看完李家那边过年热热闹闹的景象,再看谭谡孤零零的一个是真心酸啊。 她说:“你晚上吃的什么?” “嗯?”谭谡说,“就蒸鱼,青菜那些。” 老人家的肠胃克化不动大鱼大肉,阿姨做的都很清淡,但是在李狸的眼里,春节还吃的这么寡淡无味就很可怜了。 她抑扬顿挫地说:“啊~~怎么就吃这些?” 谭谡问她:“明年一起过年吗?让阿姨做得丰盛点。” 李狸犹豫说:“啊……这、不大行吧。” 谭谡反问:“为什么?明年我在s市过,两家不是很近,一边吃半场都能赶上。” 李狸想,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李舟渡让你进门嘛,大哥。 谭谡逗她好玩,突然听李狸一句很严肃的:“谭谡。” “嗯?” “你抽烟啊。” “……” “哇,你真是,”李狸一脸嫌弃说,“谢伯伯前例在那,你还不珍惜身体。而且烟味臭得很,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亲了。” ----------------------- 作者有话说:剧情章,卡死我了。[捂脸笑哭] 第68章 不同于明百泉在辉盛…… 不同于明百泉在辉盛争权前期铺天盖地的宣传造势, 也不同于言契果断公告出手ticc的强势威慑,万鲸对言契的入侵沉默得如同墨汁撞上清水,双方无声又迅速地绞缠在一起。 万鲸多年来偏安于自己的领域, 不接受媒体访谈、不公开数据,因其一直以来低调收敛的企业特性,内部经营情况如何并不为外人所知。 因此在市面上寥寥几篇关于其举牌言契的报道中,外界解读普遍是乐观和积极的。 李狸被李舟渡按在国外, 并不知道国内的形式变化。 她每天功课繁忙,抽空跟家人打电话,再偶尔发疯骚扰骚扰谭谡。 他说年后就要忙起来, 看来确实是。 每天的视频背景都在变,不同的酒店房间、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天气,李狸看着都累得很。 谭谡是高精力人群,不管前头开过了多长的会议,见了几个机构和投资人, 喝了多少酒,接起李狸的电话也总是同样一张脸。 他淡定从容地安抚为作业压力失眠的李狸,玩笑地逗她开心,哄她睡觉,给她暂且天下太平的错觉。 无意捅破一切的是工作室里的那个花心的男生,他跟女朋友分分合合的电话打了快两年也没结果, 李狸尊重个体命运, 每天定点对方电话一响,她就自动戴上蓝牙耳机开启屏蔽模式。 这次是在前奏的间隙里, 听到一句的“你明天早上九点半之前再蹲一下啊,万一言契这次能行……” 李狸扯下耳机,听到对方埋怨说:“你那个面试都没谱的事, 撞了就先放放不行吗?言契年后都抢疯了!我这边掐不准时间,总是涨停买不进去。” 李狸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她心神不宁无法落笔,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关键词,一瞬弹出的铺天盖地的新闻看得人烟花缭乱, 她人生第一次点进一篇从不感兴趣财经报道,读到一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工作室其他人抬起头,李狸快步走出去,她拿起电话拨给正躺在床上孵面膜刷剧的游畅,问她什么情况。 游畅不过普通职工,高层的变动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公司股价一路飘红,带着她偷偷买的几百股也小赚了一些。 李狸关心的不是这些,她问:“确认是万鲸是成为言契的第三大股东了吗?怎么朋友圈里没看见有人提?” 游畅说,因为公司现在不让私下讨论啊,发社交媒体被发现是会被批评警告的。 李狸的手机垂下来。 她想,她一定得回去一趟。 早春的雨水淅淅沥沥,随着匆匆的步伐,溅上了麂皮鞋面落成小小的圆点,酒店灯光辉煌,来往宾客西装革履、谈笑风生。 谭谡陪同着投资人从宴会厅里出来,将走到大堂,他的目光定在不远处沾着雨水的女孩身上,她的外套很薄,发丝贴在颊畔染着潮意,大大的眼睛像是蒙着茶山里的清新雾远远地看他。 谭谡嘴里本来的话还没说完,已然忘了下句。 “谭总?”旁边的人唤了一声。 他道了句抱歉:“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找我。” 那人望过去,笑起来:“哎哟,看来淋雨了。谭总要不先过去处理一下?” “不好意思。” 他示意缪知帮忙继续待客,自己向李狸走过去,她看着走来的谭谡,径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谭谡的腰。 身后大约有人在笑,但是李狸不管,谭谡摸了一把她冰冰凉凉的脸,脱下西服覆在她的身上。 谭谡低头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狸说:“我放春假。” “假也不长,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他嘴里那么说,但是看表情是高兴的。 李狸不喜欢他口是心非,伸手捏住了谭谡的嘴巴。 “好了,”谭谡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跟小女孩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拽下她作乱的手指头,带着她去开了一个房间,让好好收拾一下。 —— 李狸洗完澡,穿着睡裙出来,谭谡站在落地窗前,在打电话跟刚刚的投资人聊天,她从背后搂住谭谡的腰,他的左手抬起来捏了捏李狸细瘦的腕。 等了十来分钟,谭谡挂完电话回头,看着她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样子,玩笑问:“能亲一口吗?” 毕竟李狸上次撂狠话再也不跟他亲了,谭谡认为还是得尊重一下小姑娘的意见。 李狸问:“你还抽烟吗?” “从你那次说完就没碰过了。” 她勉强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警告说:“你别骗我。” 谭谡将她搂进怀里,说:“没有。” 李狸觉得拥抱是比亲吻更高级的亲密,它无关于情欲和任何,只是代表在感觉疲累的时候,愿意跟你安安静静地在一起休息。 李狸闷在他的胸前,闻着衬衫上很清淡的男香,问:“谭谡。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嗯?需要我告诉你什么?”他说。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李狸问的是万鲸和言契的事。 她的声音讷讷:“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谭谡的手指温柔地捋着李狸刚刚吹干的头发,他想了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商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输赢都很正常,没什么绝对的好或者不好。如果我现在情况很好,你就该回家去安慰李舟渡了吧?” 他笑。 李狸仰起头看谭谡的脸,她的表情有点难过,她沮丧说:“那就是了?” 谭谡看着她的眼睛真是有点受不了,他说:“我不是弱者,李狸。你不需要同情我,也不需要自责。我从准备进入言契接班开始,对于每一次输赢都有很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李狸的眼睛开始泛红,她问,“但是如果没有我,你这次不会这样束手束脚对不对?” 第81章 “这跟你关系不大。” 他坦言:“如果真的失败,那只会是我自己的问题。没有做好前期的预警、没有做好既往的风险管理,或者没有采取积极有效的应对措施,”他说,“但是没有一条跟你有关系。” 谭谡抬起拇指抹了一把李狸的眼眶,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他哭笑不得:“你真别把我想得太可怜。再差的结果,也不过像谭移一样拿钱走人。” 他说:“我很喜欢上次一起出去玩的那个地方。如果离开言契,我可以去那买栋沿水的房子、再买条船,天气好的时候出门钓鱼。” “只是可惜,你年纪还太小了,”谭谡玩笑说,“应该还不能适应这样老头子的退休生活。” 李狸应激地反驳说:“你哪里老了?!谭谡,你明明才三十出头就想退休了,这对劲吗?” 谭谡笑得不行,才又道:“不退休也可以。那就陪艺术家搞事业,从零开始创业,给你当经纪人在全球办展。听起来也不坏?” 李狸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压着泪意,嫌弃说:“我才不会花钱雇你,谭谡,你什么都不懂的。” 谭谡贴着她的脸,说:“不要你花钱,我不是对你终身免费吗?” 李狸想起之前的对话,被他一说就笑了。 她终于被谭谡提出的这两条可能性安抚,可以乖乖睡觉了。 深夜躺在谭谡的怀里,想了想好像失败了确实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只是李狸睡到半途,突然又支起身子问谭谡:“你还有办法的对吧?” 她的眼睛在深夜里闪闪发光:“你每次都有很多、很多的办法。” 谭谡把她搂在怀里,抚着背哄说:“睡吧。” 第二天清晨,李狸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谭谡一早还有会议,他让陈雅来陪李狸吃早饭。 李狸喝着燕麦粥,听陈雅说:“谭总下午五点以后才有时间,他让我白天先陪你在附近逛一逛。” “谭谡这段时间很忙、很累吗?”李狸问。 陈雅顿了下说:“还好。” 但李狸知道她在撒谎。 她跟陈雅出门,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给谭谡选了两件衣物,让陈雅拿去前台刷卡结账。 她拿起手机,垂眸拨出一通电话,二十多分钟后,李狸从店里出来,坐上了路边的汽车。 司机问:“现在回家吗?李小姐。” 李狸问:“我哥哥在哪里?” “李总现在在公司开会。” “那就送我去万鲸。”她闭上眼睛。 李狸很少去万鲸总部,那里近港,没有什么商业,除了高速、待开发的土地、低矮的民居和大片大片的仓库,就只有寥寥几处大楼。 车子直接开到办公楼门口,李狸下车进门,被前台拦住要求做访客登记,她不发一言挡开对方的手,前台被跟上来的司机赶紧拉了回去。 李舟渡接到电话,从会议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看到李狸背身站在窗前,见怪不怪地问:“你怎么直接过来了,不先回去看看奶奶?”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只崭新的杯子给李狸倒水。 “我说完就走。”她硬梆梆地道。 “走?”李舟渡抬眸,问,“走去哪?” 李狸不说话,他语气也发冷:“你现在回国,是都不用着家了,是么?” “是你故意不让我回来的,李舟渡!”她转过身。 李舟渡面无表情问:“所以呢?你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吗?你是万鲸大小姐,你想做什么谁又真的能拦住你的手脚?” 李狸看着他的脸,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从未看来这样冰冷和陌生,她的声音微哽说:“你想怎么样呢?哥哥。你现在是要搞垮言契不可吗?” “你太高看我,”李舟渡说,“我那么轻松就能整垮一家上市公司,是吗?” 李狸往前一步:“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圣诞节的时候,不是说只是花点钱玩一玩吗?” “是,”李舟渡没什么所谓说,“谭谡跟谭从胥他们斗来斗去,不也是在玩吗?我做的没什么差别。” “你明明知道现在的时机并不公平!”李狸被他轻飘飘的语气激得浑身血液上涌,“谭谡和ticc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你为什么要这样?即便你现在趁人之危,靠砸钱把言契从谭谡那里抢下来,你也不会插手去管理言契,不是吗?” 李舟渡点头:“所以呢?谭谡自己不是喜欢给别人下套吗?他不是喜欢运筹帷幄,耍得自己亲叔叔团团转?那就试着看一看,真碰上势均力敌的,他又能有几成胜算?” 李狸的眼睛红了:“谭谡从没想跟你做对手,是你一直单方面在针对他。” “没有吗?”李舟渡冷笑,“你恐怕不知道,他单方面挑衅我多少次。既然有胆觊觎这个家里最宝贵的,那就应该要做好准备,不是吗?” 李狸不解他的用词:“为什么是觊觎?你为什么把他想得这么坏?为什么谭谡他不能是单纯的、真的爱我呢?” 李舟渡嗤笑问:“爱?他爱你什么?爱你年轻、爱你漂亮?还是爱你的家世、爱李家的半壁?” “所以你到底是讨厌谭谡!还是防备我身边任何男人将来会插手万鲸的经营?”她的眼里竟似有了恨意。 李舟渡面无表情地问:“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李狸?” 李狸因为情绪激动,带着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她深呼吸一口气:“那如果我放弃、” 李舟渡骤然变色:“李狸!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李舟渡,咬紧牙关继续说:“如果我和我的伴侣签婚前协议他有生之年不能染指李家一分、如果我的一支从此放弃争夺万鲸的经营权,哥哥您日后可以高枕无忧,独掌大权。你就会满意吗?” 李舟渡上前一步,他的手指捏上李狸的脊骨,他低着头,李狸才看见他的眼睛竟然也是通红的。 李舟渡的声音也在颤抖:“李狸,你在男人身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吗?谭移前车之鉴,他口口声声爱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背叛你、他伤害你,他和他的父亲拿你做条件去从谭谡那里讨一条生路,你知不知道?!” “你当谭谡又是正人君子?他为了得到你,在当中不择手段、逼迫谭移放手,谋划了多少事,你知不知道?!” 李狸不知道,她被李舟渡问懵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舟渡看着她惶然无措的神色,答案不言而喻。 他说:“李狸,你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不是太容易爱上一个人?是不是但凡是个男人,他的甜言蜜语都能把你迷昏头,闹得连家都不要了?”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一直在背后保护你的人是谁?你看不见吗?” 李狸受不了他的质问,她仓惶退开半步,歇斯底里说:“是你!是你,那又怎么样?你又能保护我多少年!一辈子吗?” 李舟渡感觉肺里呼吸都在疼,他问:“为什么不行呢?” 为什么不行呢,小猫儿。 ----------------------- 作者有话说:每天都在评论区维和的我,这章也不要吵架啦。爱你们[害羞] 最近更新都比较晚,再次sorry一下~ 第69章 玻璃折射着午后炫目白噪…… 玻璃折射着午后炫目白噪的阳光, 窗外初春的地表仍是灰与绿的杂色。 李舟渡看着她茫然慌乱的眼睛,带着痛意问:“你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 李狸那时还很小,但是李舟渡记得很清楚。 二十年前, 脚下这一片荒僻的空地被李浦升拿下,大楼的动土仪式来了家里所有人。 爷爷在前,两侧是李浚川和李浮景兄弟二人,再一旁就是牵着李狸的李舟渡。 他说:“感觉也就是一眨眼就到了现在, 世易时移,沧海桑田。人心是世界上最不可估算的变量,草草认定一个男人的爱, 并为此牺牲是鲁莽的。” “我永远记得你十七岁那年,大哭着从谭家被送回来的样子,”李舟渡垂眸压着情绪,近乎切齿,“那时爷爷生病, 我们只能压着消息不能声张。这样的羞辱于我而言也只能有一次。” “你瞒着我,后来又在香港、”他看着李狸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又顿住。 第82章 “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它不是你现在眼睛里看到的那样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人心可怖,谭移懦弱、房萱狭隘,谭谡更是背后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你现在还要决心要离开我的保护,去给别人第三次伤害你的机会吗?小猫儿。” 李狸死死咬着唇, 她的身体一直在止不住地轻颤, 李舟渡泛红的眼睛深深看着她,他的手掌抬起想去握她的肩带到自己身边, 但李狸再次先一步退开。 李舟渡的手悬在了半空。 李狸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混乱的感知,就是你明明知道眼前的人说的都正确,却为什么不想走过去? 她无法开口, 也无法抬头面对李舟渡此刻的失望。 李浚川这时从身后推门而入,他没注意到屋里奇怪的氛围,惊讶问李狸:“小猫儿回来了?” 李舟渡的手缓缓垂下来,李狸的嗓子里像上了弦般发紧,她勉强镇定。 “是。大伯,我回来休春假的。” 下午五点回去见谭谡的计划被李浚川打破,李狸坐上家里的车,给谭谡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回家,今天过不去了。 对面很快回:[没事,好好陪陪家里人。] 李狸心烦意乱地按灭了手机。 谭谡坐在房间沙发上,垂下手,他抬眼下意识看向床铺,那里平平整整,早没有那个睡得迷迷糊糊,裹成茧蛹般可爱的人影。 他长久地静坐在那里。 —— 李狸突然回家,只解释说是给奶奶一个惊喜。 全家热闹欢喜一如往常,只有李狸,浑浑噩噩吃着可口的饭菜,却味同嚼蜡。 她深夜在床上翻覆,闹得粟米不开心地跳下床去睡了猫窝,李狸怔怔看着黑暗里隐隐起伏的猫腹,想起谭移那次来未说尽的话,她摸过手机,在深夜拨给了他。 谭移现在一直停留在加州,享受着号称世界上最好的阳光,朋友圈里日常在分享健身或冲浪。 她在拨出去的那三秒里,抗拒地想,或许不接通是更好的情况。 但是拇指移向挂断键的那一瞬,先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猫?” 李狸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她拽着薄被拢着膝盖,望向虚空,她说:“谭移,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时隔一年余,李狸再次回到言契,她这次没有约人,自己坐上了专用电梯,上了三十二楼,径直往谭谡的办公室去。 陈雅和缪知被谭谡一起带去参会了,剩下的两个秘书对她不是很熟悉,李狸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其中的那个女人下意识起身,跟在她的身后,问:“李小姐,谭总现在忙,请问您来有预约吗?” 李狸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回身说:“那麻烦你告诉谭谡,我在里面等他。” 她反客为主地带上了门。 谭谡会议结束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他从外头进来,听戚梅梅尴尬说李小姐在等,下意识问:“哪个李小姐?” 对方说:“是之前战略发展部谢总的下属,李狸小姐。” 谭谡轻笑了声:“噢。她以后来不用拦着,你们招待好就行。” 从三十二楼望出去,是一片在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的钢铁丛林,跟万鲸相比是一副浑然不同的景象。大概在外人眼里做科技和金融为主的言契,总是看来更高级一些企业。 身后有动静微响,李狸没有回头,几秒后,谭谡的手臂就拦在了腰上。 他的气息停在耳边,调侃说:“还以为你会偷偷试试我的位置?” “什么?”李狸不解问。 谭谡没有说话,他把人转过来,往后贴在玻璃墙面上,托着她的后脑,低头开始吻她。 他的吻缠绵深入,舌尖的游戏亲密地邀她共舞,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探入松软的针织衫下,似是浑不在意这是怎样的场合。 也难怪,这是他的私有领地,足够安全所以可以放肆。 李狸感觉阳光很刺眼,她闭着眼睛,看到眼皮上映出的发红的血管脉络。 谭谡突然停住,察觉不对,捧着她的脸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狸没有睁眼,她说:“谭谡,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你是说什么?”他不确定李狸想谈的是什么。 谢宗舫?李舟渡?还是什么其他的。 李狸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漆黑黑瞳看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句问:“你是不是曾经捏着辉盛上市的对赌协议,逼迫谭移,逼迫他们、”一而再地把自己让出来? 这话太可耻,她哽着嗓子甚至问不出口,谭谡听懂了。 他观察着李狸的神色,沉默片刻,最终没有狡辩:“这件事当初是谭从胥的提议。他那时知道我喜欢你,为了保证辉盛上市完成对赌,主动说可以帮我约见你。 你那时候已经从言契离职,私下又太讨厌我。所以中间是有那么两三次,我通过他们来见你……其他的,你是知道的。” “啪!” 李狸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掌重重扇上他的脸,谭谡没躲,他的目光很平稳看着她。 “我是什么可以用来交易和转让的物品吗?”她的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你不是,”谭谡立即说,“绝对不是。” “你从来也没有打算告诉我,对吗?” 谭谡坦诚:“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始终认为,结果比原因重要,当下也比过去更重要。” “你们都他妈的有病吧!” 李狸猛然往外推谭谡,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按住后背。 她怒火中烧完全像猫炸开了毛,对谭谡又掐又打,但是他像没有知觉一般,岿然不动地困住她。 “我爱你,李狸。” 谭谡用力得几乎将她揉进身体:“如果你恨我破坏你之前的那段感情,我可以道歉,但我不会后悔,从不后悔。” 他说:“爱是自私的、是排外的,我不插手就不会有机会。” 但是道歉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显得珍贵;随意说出口的,有什么价值呢? 李狸眼睛通红,可笑地问:“这就够了吗?你轻飘飘地说上两句对不起,就可以揭过去了吗?” 谭谡说:“那段时间,我有很多事情做得并不坦荡。或许从一开始,从爷爷早年撮合你和谭移,我作为大哥,对你动心就注定被判处道德上的罪。 虽然我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走了唯一一条能通向你的路,但你现在觉得卑劣也好、不择手段也好,我不会反驳一句。” 李狸捂住了眼睛:“谭谡你太可怕了。” 谭谡低着头承认,贴着她的脸:“是,我是。对不起。” 李狸感觉自己的体内装着磁铁的两极。 理性的那一半在提醒,你从一开始知道谭谡心思深沉、老谋深算,就不该对这样的人全盘托出自己的信任和感情; 但是感性又在小声地说,谭谡好像真的没有说假话。他那么享受在两人独处的度假时光,他想买房子买船进入退休生活,和想陪她全球去办展的允诺也并不虚伪。 谭谡要是真的利益至上的商人,随时跟李狸划清界限便可跟李舟渡和平休战,回头稳坐钓鱼台,他还在坚持什么呢? 像那天的最后,李狸逼问谭谡:“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什么原则、什么道德都不在乎了。那我现在就要你放弃一切,否则我们结束,你愿意吗?” 谭谡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抛出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问题:“如果我有天一无所有,处境落魄甚至不如谭移。你会像当初对他那样,义无反顾地跟我在一起吗?” “嗯?”谭谡问。 李狸没说话,谭谡笑笑:“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那就是不会,”李狸偏头,狼狈地躲开谭谡的目光,“你上次问的时候,我回答过你了。我不会了。” “你现在会的,李狸。” 谭谡沉然说:“你的心是暖的,它在爱我。虽然你自己还不确定,但是我感觉到了它在我这边。” 李狸不想听这些:“你别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谭谡。” 谭谡就住了口,安静地抱着她。 “那就等一等。” 等什么?怎么样呢?谭谡最后也没有说。 ----------------------- 作者有话说:主线剧情大概还有一到两章 辛苦大家等更啦[爆哭][求你了]给你们比心 第70章 那或许是她生命里最漫长…… 那或许是她生命里最漫长的一个春假。 淅淅沥沥的雨水和间或放晴的天光, 拖慢了时光的节奏。李狸没有消息来源,她像是活在台风眼的正中,一切看来风清云朗, 周边却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扫荡。 第83章 她无法毫无芥蒂地面对谭谡,说过去的那些利用和交换不重要,沉湎于与他当下的快乐,更像是背叛过去经历那些痛苦的自己。 而万鲸对言契的侵蚀还在继续。 李家一切如常, 父子正常上下班,文曦要么在牌桌上谈笑社交,要么带着李狸出去吃饭逛街。 李狸偶尔会出神想, 伯母知道当前的情况吗?大伯会跟她谈论吗?她和谭谡的妈妈私交甚好,又是在以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件事。 她灰心想,自己或许应该学习伯母闭目塞听的本领,无法干涉的事,就不要居中插手, 任一切正常走下去。 一日晚上,李狸在深夜被电话惊醒,她摸过电话,问:“喂?” 那头风声猎猎,谭移的飞机刚刚落地。 “我回来了,猫儿。”他说道。 一小时多后, 李狸在深夜出门, 她穿过马路,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谭移。 她的大脑尚且混乱, 问他:“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谭移的行李就放在脚边,他说:“年后爷爷的秘书就联系过我,他想把我送回言契, 我一直在考虑。” “但是我那天接到你的电话,”谭移垂眸看着她的脸,“我觉得,你或许现在需要我……” 坦白一切后,对面突然挂断的电话让谭移惶惑不安之余,又生出或许她和谭谡会到此为止的猜测。 结果李狸关注的重点是:“你爷爷年后叫你回来?是谭诲明?” “是。”他说。 李狸不可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过去那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召回你?” “谭谡他还没有输吧?你爷爷是不是太操之过急,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 谭移听着她为谭谡抱屈,嘴角挂着勉强的笑,说:“我听你的,猫儿。你不让我参与,我就不去了。” 李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她一瞬慌乱,她从没想在谭移面前说这些伤害他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移,你是很好的,你。我只是觉得你爷爷这样很不公平。” 她用苍白的语气自辩说:“谭谡这些年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他把言契经营得这么好,推动了辉盛上市、还有ticc……他什么都做得很完美了,为什么爷爷一点都不争取,就要放弃他了?” “是大哥的意思。”谭移说,“喊我回来,是他和爷爷共同的意思。” 春节假期,谭谡听完了医生的评估和建议,对近期身体状况稳定的谭诲明坦白了言契的近况。 他说过去这些年,公司中小股东股权分散,谭家一家独大,稳坐钓鱼台。现在万鲸来势汹汹,现有董事会里的格局势必会被其他人联手打破。 谭诲明的身体无法支撑职务,他董事长的位置是早要退下来的,谭谡这些年又确实太独,现在临时去拉拢,邀买人心于事无补。 又经过谢宗舫的事,他不信任任何人性上的承诺。 谭谡向谭诲明递呈了董事会改选的方案,努力寻求保留其中大多席位,再适当让步舍弃部分。 谭诲明看着那份名单久久无言,因为对谭从胥父子的心软,考虑他们日后的安排,他私人转出股份,却在紧要关头变成了第一把插向自身的刀。 他的失望不言而喻,儿孙如何争斗都是门户内的事,谭从胥出卖了谭家,已经是触犯了底线不可原谅。 谭诲明放下那份名册:“是我给你留了后患。” 谭谡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得更多:“李家没有精力插手来管理言契,李舟渡无非是要我下台,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个。” “我现在的职位要是保不住,就需要提前找到继任者。” “谁?”谭诲明听出他已经有了打算。 “谭移。”谭谡说出自己的答案。 谭诲明抬起眼眸。 谭谡道:“谭移秉性不坏,这些年在ticc做得也很不错。激流勇退能跟谭从胥主动划清界限,脑子是清楚可用的。他手头没有言契股份,临时聘用坐上这个位置,观察两年,问题不大。” “不过,”谭谡也说,“他来坐,叔叔就必须先一步处理掉。” 谭诲明许久问:“你真的放心让他回来?谭移还很年轻,你们之间夹着过去种种恩怨,迟早是养虎为患。哪怕他在你手上短期内翻不了天,再等到五年、十年,甚至到下一代,你的儿女要怎么办?” 谭谡轻慢地一笑:“那就让他来试试看吧。” —— 李狸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她坐在床上,拨通了谭谡的电话。 最近谭谡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因为生气,一直没有看也没有回。 凌晨三点多,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李狸的眼泪就默然掉下来,她嗡着鼻子问:“你在不在家?” 谭谡听着她电话里的声音不对,从床上坐起来,按亮了床头的灯,问:“怎么了?我来g市出差,你没看到消息吗?” 李狸没有看消息,她压着波动的情绪,努力镇定地问:“我刚刚见到谭移了,你把他喊回来了,是不是?” “你跟我说,等一等,就是要把言契交出去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竟然传来谭谡的笑声,他说:“你要吓死我了,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哭,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这好笑吗?这不是大事吗?”李狸生气地不住流眼泪,“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谭谡安抚道:“你当初进言契,不就是为了谭移顺利回谭家吗?现在也算辗转满足你当初的心愿了,有什么值得这样不开心的?” “可是我没想这样,”李狸的声音喑哑,她说,“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谭谡,你太自以为是了。” 谭谡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发脾气,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当是把爷爷给我和谭移的安排调了个顺序,他坐公司,我娶你。这么想是不是不吃亏?” 李狸绷不住哭音:“谭谡你以后又老又没工作,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 “是啊,”谭谡努力压平唇角,“我又老又没工作,谁会把女儿嫁给我?” “那你还生我气吗?李小猫儿。” —— 谭谡从g市回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李舟渡。 他们约在言契的办公室见面,陈雅在旁递出一份草拟的董事会和高管改选人员名单。 李舟渡后靠在座椅上,单手撑着头,意兴阑珊地翻看,看到最后谭移的名字,他抬眸说:“你好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对哪里不满意?” “全部,”李舟渡简直要给他鼓掌,“公司的关键职位,全是你自己的人。打的一手好算盘,是想卸职以后继续当太上皇?” 谭谡说:“我卸职后也要稳定渡过交接期,舟渡你不放心,也可以一起监督。” “谭移,”他又念着最后的那个名字,冷笑说,“凭他来做执行总裁?痴心妄想。” “那你的意思是?” “谢宗舫。” 谭谡一秒否决:“这是不可能的。” 李舟渡冷笑:“哪怕是创始人,被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踢出局的也不在少数。言契的章程里,应该没有规定必须由姓谭的来坐这个位置。论资历、论能力、论人心,谭移拿什么跟跟谢宗舫比?” 谭谡语气平平地陈述:“言契不能选一个随时会进监狱的总裁。” 李舟渡看着他:“所以,你说放权,也不过是临时虚与委蛇。那就没必要谈了吧?谭谡。” 他把文件夹扔回了桌面上。 谭谡道:“我在寻求一个双方合作和平过渡的方案,你何必用这么险恶的居心来揣度我?” “就像当下,想要立即休战的方式不是没有。只是我答应过李狸,不会伤害李家,我不想叫她为难。舟渡,你又何必强求?” 李舟渡扯了扯唇角,说:“每次从你嘴里听到我妹妹的名字,都很让人恶心。” 他起身告辞,身后的谭谡缓声说:“停手吧,舟渡。你知道你赢不了。” 李舟渡听来好笑:“现在穷途末路的,应该不是我吧?谭总。” 谭谡说:“我怎么感觉是呢?” 李舟渡的表情冷下来。 —— 那天李舟渡起床晨跑,在半亮不亮的灰暗天色下,发现客厅沙发上盖着毯子窝着睡着的李狸。 李舟渡走过去,垂眸看着她细细的手指捏着薄毯的边缘,在其下浅浅地呼吸。 他伸出手,碰到那张细腻白净的脸,旋即触及一片冰凉的潮意。 他心里微沉,手指收回的瞬间,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第84章 李狸整夜未眠,她睁大那双眼睛,望着李舟渡冷峻阴寒的脸,将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可怜得如同一只孱弱的猫,她用口型无声地说:求你。 然后是很低很低的声音再次:“就当我求你,哥哥。” 那半分钟里,客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李舟渡许久道:“小猫儿,我宁愿你现在是在拿着刀捅我。” 脸上的手毫不犹豫地撤开,李狸死死抓住的指尖最终还是被李舟渡抽了出去。 “为什么?哥哥。我搞不懂,”她坐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跌跌撞撞地从身后跟着李舟渡的脚步去拽他的衣袖,“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呢?” 她在李舟渡动手之初,没有想过今日这样可怕的后果,她甚至搞不清楚李舟渡是从哪一刻对谭谡动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谭谡可以退场,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更不该是由自己的家人动手。 “你想要一个什么结果呢?” 李狸急切地说:“你想要什么呢?我上次的承诺还不足够吗?” 李舟渡停住脚步,他一瞬转身,死死捏住李狸的肩,他的眼神和语气看来可怕:“我要你分手!我要你永远不再见他!我要你离他远远的,以后乖乖在家里待着。你能做到吗?” 李狸呆呆站在那里,她流泪说:“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 -----------------------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辛苦大家等更~ 第71章 谭谡坚持到现在,宁愿放…… 谭谡坚持到现在, 宁愿放弃言契也绝口不提放弃她,李狸不是木头心。 她不能在这时候背刺谭谡的决心,私自许下断绝关系、不再见面的承诺。 李舟渡看穿李狸缄口不言下的退缩和犹豫, 冷冷扔下话:“谭谡难道就只有靠求女人帮忙的本事?什么都放不下,那就等结果。” 言契办公室里谭谡同李舟渡的对话最终不欢而散,他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李狸在客厅等他。 她神色焦急,冲到谭谡面前被他搂紧怀里。 谭谡两指捏着她的双颊,在唇上啄吻了一下, 带着人往楼上去。 李狸这些天想了很多办法,她心里慌张,顾不上许多,在谭谡冲完澡出来的时候,径直说:“我会去求我爸爸, 或者找我大伯,他们一定有办法压住我哥哥的。” “这怎么能行?”谭谡单手擦着头发,笑说,“第一次正式见你父母就是求李舟渡高抬贵手,是要显得我多无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狸焦急道,“我春假马上结束了, 当面跟我大伯开口还来得及!” 谭谡神色坦然地走到她的面前, 抚着李狸的脸侧,耐心说:“真的没有必要。” “李小猫, 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输不了。” —— 言契新一界的股东大会在四月底举行,董事会的七席面临重新选任, 哪方拿下过半的席位即意味着获得了言契的实际控制权。 谭移时隔多年终于在g市见过了谭诲明,他在房间里跟爷爷说话的时候,谭谡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凝视着墙上缓慢走字的机械钟表。 咔嚓、咔嚓、咔嚓…… 几十分钟后,谭移从房间里出来,带上了门。 他双眼通红,想必是大哭过一场。 谭谡不动声色地问他:“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是。”谭移声音发紧地回答。 谭谡需要他回去动用谭从胥的人脉,尽可能为他们在选任中拉拢中小股东的支持和选票,这一部分是他从小被谭从胥培养,非常擅长的事。 谭谡阖上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沙发,说了句:“那就好。” 结束对话的意思明显,谭移却并没有走,他站在原地,看着思索的谭谡,出声问:“大哥,你真的会彻底放手言契?” 谭谡漫不经心回答:“要是能顺利提前退休,我当然求之不得。” 谭移在他的手上吃过了太多的苦头,如今杯弓蛇影,也怕再被谭谡算计一遭。 谭谡掀起眼皮看向他,并不解释。他说:“如果你跟我一样,是站在谭家的立场上说话,那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谭移说:“好。” 那一个月里,言契表面风平浪静,私下暗潮汹涌。不仅仅是谭移开始活跃,强行“被病退”的谢宗舫也频频亮相于人前。 直到股东大会召开那天,双方拉开阵营,分坐在会议室的两侧。列席的除了普通的股东,还有公司现任的高管、 谭谡身边股东少高管多,并不是什么有利的局面。 会议开始前,谭谡代表现任董事长谭诲明发言开场。 而后,他宣布将把自己个人所持言契股份21.37%中的7%,无偿赠予万鲸副总裁李浮景的女儿,李狸。按照公司章程,股份赠予需要过半的股东同意,请大家举手表决。 会议刚刚开始,谭谡自断一臂拱手相送,加上李舟渡手上言契的股份,万鲸李家已经实质地成为言契第一大股东。 身边的吕岱双目圆睁,未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李舟渡仰了仰下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谭谡坦然说:“这是我对李狸,也是我对李家所表现的诚意。不过股份还未正式转移之前,今日的表决权仍在我这里。” 李舟渡冷笑:“表演型人格是吧?愿意加戏就随便你。” 他举手同意,会议章程很快顺利通过这一项。 接下来是为了董事会的除了职工代表外的几个席位开始争夺,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唇枪舌战,谭移虽然未能列席,但是谭谡也看到了他的成果,起码提名的对抗上效果比他预想要好得太多。 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视到对面淡漠的李舟渡,笑了笑。 大约在下午三点多钟,最后的一席提名表决的休息时间里,陈雅从会议室后面上前,同谭谡低声耳语。 谭谡出声玩笑:“既然万鲸的李狸小姐,未来会是言契的第四大股东,那么我先喊她进来跟大家见一面。不会介意吧?” 李舟渡骤然抬眸死死看向他,屋子里并没有人表态,谭谡一个眼神过去,陈雅疾步匆匆过去开门。 李狸是被缪知刚刚从机场接来的,她还是那副学生的打扮,懵懵懂懂地站在门口,被陈雅带进去。 谭谡的身边早空出了位置,是留给她。 李狸避开了对面李舟渡的眼睛,缓缓落座,在桌下被谭谡牵住了手。 他带着笑对大家宣布:“这就是我推荐的独立董事,李狸小姐。” 那一夜,她在谭谡的房间,咬着唇艰难地说:“谭谡,我没有办法站在你这边,不论如何,我不会出手对付我哥哥。” 谭谡哭笑不得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亲密地蹭着李狸的鼻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要给你转一些股份,不会太少,起码在百分之五以上。你收下以后,李家就会掌握言契的绝对控制权,以后你不高兴,就可以随时联手李舟渡踢我出局。” 李狸觉得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她问:“你为什么要我踢你出局?!” “你没有听懂吗?李狸,”谭谡一字一句说,“以后一切你说了算。你接受了转让,我将永远不能背叛你。” 谭谡一直知道李狸的心结,曾经谭移留下的创伤始终印在她的心里,无法信任、无法托付、无法承诺。 这是他对她的诚意和决心。 李狸许久没有说话。 她突然擦了把泛红的眼睛,转过头去不想让谭谡看见,她硬梆梆地说:“然后呢?这样不是对你会更不利吗?” “不会,”谭谡解释道,“这些,足够我在股东大会上推荐你,占一个独立董事的名额。很简单的,就每年有需要的时候,来言契举个手。” 李狸不解问:“你不是要推荐谭移?” “他只做公司运营管理,你做董事,才有高管的选举权,才能决定以后言契谁来主事。你要把决定命运的机会,交给别人吗?李狸。” 李狸承认自己心动,可她也认为这一切可能性太低,她越想越焦躁说:“可是他们不会选我啊!谁有病会选我啊?” 谭谡抬手上下抚着她的背:“你可是李家的女儿,你不是很勇敢吗?” “我当然很勇敢!”她强撑着自己说。 谭谡的声音从胸腔的位置渡过来,他说:“这就够了,你相信我。” …… 李狸不是没有在言契开过场合严肃的会议,但是她日常就是画画和摸鱼,第一次成为这个会议室里关注的重心。 她看来很慌乱,也很紧张,一个涉世未深,研究生还没毕业的小女孩,就这样匆促地被谭谡推到了台前。 第85章 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谭谡的手举在空中,身边那些言契的老人面面相觑,她对比李舟渡准备的经验丰富的候选人,看来简直草率如玩笑。 李舟渡在对面看着李狸的脸慢慢红起来,但是她勉励撑住自己的背脊,忐忑地紧握着谭谡的在桌面下的另一只手,看向会议室里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利字当头,谁又会买她的账呢?会议室里陷入漫长的沉默,对抗着谭谡一个人的一意孤行。 李狸的信心慢慢开始松动,她这会儿真是恨死谭谡让自己千里迢迢地回来丢脸了。 这是出的什么鬼主意啊!啊!啊啊啊啊! 李舟渡一直在对面沉默地看着李狸,他想着: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今天准备了多久? 又跟谭谡谋划了多久了? 但他看着李狸的眼神慢慢从强装镇定变成捉襟见肘的慌乱,脸颊通红,那双大眼睛似乎难过得要掉下眼泪。 李舟渡闭上眼睛,他的手举起来。 股权占比直接过半。 一切尘埃落定。 会议结束大门打开,李狸后知后觉松开与谭谡紧握的手,她欢喜地向电梯旁的李舟渡跑去。 她还要搭哥哥的车,回家看奶奶的。 李狸整个人亢奋极了,她挽着李舟渡的胳膊蹦蹦跳跳,说:“刚刚紧张死我了。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选我呢!” 李舟渡怎么会不选她?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言契,任李狸陷进那样尴尬孤立的境地里? 汽车开过江边,会议提前结束,时间还早。 李狸突发奇想要喝酸奶,她让李舟渡停一下。 她跑下车,在小店买了一份十几块的酸奶,讨好地跑回李舟渡的身边,高高举起手臂,要喂他喝第一口。 李舟渡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低低喊了句:“李狸。” “唔。”李狸被他一喊大名给吓住,赶紧放下手,不敢放肆。 她做好了准备,以为自己会挨骂、会被教训,在李舟渡的面前乖乖低下了头。 他许久不说话,李狸又没憋住地偷偷看他,老实道歉说:“我是偷偷请了假回来的,对不起。” 然后又小声咕哝道:“哥哥,我起码是要比外人可信是不是?今天投票选我,以后我也会跟你的手投票的啊。” 可是李舟渡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李狸。” 他的喉结滚动:“谭谡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很漂亮。但是我有足够好的条件,好到让你不必被股份、金钱这些外物所绑架并为之感动。” “爱不止有你眼里看到的一种形式,谭谡也不会是你生命里唯一的选择。” “……” “我也,”他的目光安静地看着眼前被江风吹乱短发的女孩,心里翻江倒海,压抑了多年的话始终难以启齿。 有时也愤恨,她为什么那么单纯、为什么不多想想、又为什么不能通过眼睛就看清别人的心意? 而这时李狸一头径直扎进他的怀里,语气昂扬:“我知道啊!” 她的手里还捏着酸奶杯,十分感动地紧抱着李舟渡的腰,晃来晃去地跟他撒娇:“就算我在外面吃了再大的亏,又跌了跟头,你难道真的舍得不管我吗?” “就像今天这样,”她仰着脸,一派阳光灿烂,信誓旦旦地道,“只要我有需要,你就会站出来。哪怕我以后结婚了、有了孩子,你也一定会永远管我的,李舟渡!” “你不仅仅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哥哥,以后也会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舅舅~” 江对岸的大楼鳞次栉比,在下午五点钟陆续亮起绚烂的五彩斑斓的灯光。 但李舟渡眼里的光熄灭了。 他的身前贴着留不住的短暂温暖,胸腔一阵冰凉。 末路穷途。 不过如是。 ----------------------- 作者有话说:[爆哭]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的wb:吃萝卜吧夏天 后面可能会说一些番外和if的更新计划 第72章 谭移很早之前看过一句话…… 谭移很早之前看过一句话。 男人从懵懂走向成熟的标志是完成精神上的弑父。 他之前从未有过具体的感受, 直到走马上任接管言契,接下的第一项事务,是继续完成对ticc的收购。 漆黑的座驾停在酒店门前, 副驾的缪知先一步下车,帮忙拉开车门,他的皮鞋落地,抬起眼眸看到不远处大步走来的面貌儒雅的男人。 谭从胥大喜过望, 拍他的肩,赞叹道:“好小子!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 当时为了谭移退股,父子俩大吵一架, 闹得很不愉快。 他一直痛恨谭移缺乏野心、没有魄力、不够心狠,不足以成事,却没想峰回路转,最终从李舟渡和谭谡的互斗中摘下果子的会是谭移。 谭从胥多年被谭谡死死压制的阴郁一扫而空,颇有兴致地询问他是如何拿下的职位, 又问他现在主要工作是做些什么。 谭移并不怎么作答。 谭从胥又看到他身后的缪知,了然地试问道:“要么,我把戴喆给你?毕竟他跟你同学多年,用来更顺手方便?” 谭移这时起身给他添茶,简要说:“爸爸,你把ticc交给我吧。” 谭从胥一愣, 看着谭移神情严肃, 年轻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另一份熟悉的影子。 谭从胥的脸色变了,微笑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就是你的, ticc不是迟早要给你的吗?” 谭移道:“这种事赶早不赶晚,ticc收归言契,双方资源整合, 自然会更有利。” “谭移!” 谭从胥已见怒色,心里强行压制了几分,气急而笑,连连点头问:“是谭谡叫你这么做?” “是爷爷的意思,”谭移平静地道,“ticc是用谭家的资金一手创办起来的,从您将言契股份转给李舟渡开始,他就已经下了要收回的决定。” 谭从胥冷笑:“你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要站在他们那边来对付我?” 谭移没有反驳,他低声劝道:“爸爸,您想要血脉认祖归宗的心愿,我已经达成了。您不如尽早退休颐养天年,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谭从胥气得发抖,反手想要甩谭移的耳光,却被他一把握住孱瘦的手腕,一个已经五旬过半的男人的力量怎么能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比? 谭移从谭从胥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惊怒,心里升腾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他终于有立场和勇气跳出父权压顶的大山,对父亲说出那句,是你做错了。 不是我。 那天在g市,在房间里,谭诲明说了很多的话,也问谭移在国外的境况和是否愿意回到言契担任职务。 谭移一一都做了答复,他最后说:“如果家里需要,我随时可以从基础岗位做起。” 谭诲明看着眼前沉稳踏实又无比陌生的年轻人,竟有些想不起他当年同李家的女孩在别墅里吵吵闹闹地你追我赶、青春昂扬的样子。 谭诲明那一刻的失落感甚至更重于见证他成长的欣慰。 “你是被你父亲拖累了。”谭诲明良久说。 谭从胥毁掉了他的婚事,也毁掉了一个少年人该有的肆意和朝气。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谭诲明那时身体状况恶化,又怕谭谡赶尽杀绝,只能将谭移远远地送到香港去,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疲惫地说:“回去听你哥哥的做。来日方长,从前大家各有立场,别怨憎他。” 谭移结束了饭局,回到公司附近长租的商务酒店,从南郊别墅被卖,他就没有再在s市置业的想法。 他穿着睡衣,戴着眼镜,深夜里敲着键盘,述职当前收购ticc的进展,完成检查数据后按下了邮箱的发送键。 十来分钟后,收到对面一句简短的:阅。 那人风格如此,从来没有废话。 谭移阖上了电脑,捧着水,目光放空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突然想,那边大洋那边大概又是阳光晴朗的一天。 确实是谭移想的这样。 谭谡在阳光下一封封过着国内的邮件,他的电脑放在客厅的桌面上,从堆了满桌的乱七八糟的画稿中勉强占住了一点可怜的分量。 他现在就通过这紧巴巴的半平米,在远程监控着言契的运转情况。 毕业季的李狸忙到爆炸,从李栀子被文曦先一步撤走去了洛杉矶入职以后,谭谡就自动搬进房子里照顾她。 李狸对着李栀子的时候大小姐脾气还会收敛一点,对着谭谡反而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嫌他不会做饭啦、嫌他不够李栀子那么看事随时了解自己的需求啦,偶尔没有灵感也要怪他把自己的画稿给弄乱了顺序什么的啦。 第86章 谭谡懒得跟她计较,但是在李狸欢天喜地地提交完作业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将这段时间的恶劣行径从头狠狠清算了一把。 李狸开始还有力气骂他秋后算账的卑劣行径,后面看讨不到便宜,又可怜巴巴地反复喊他“谭谡哥哥”。 多少年没听的称呼了,又在紧要关头,谭谡看着她眼眸含水的样子没忍住,爆出了一句f*。 事后,李狸心满意足地裹着被子枕在他的腰间睡得香呼呼,谭谡看到她床头眼熟的巧克力罐子,还放在那。 他给拿过来,打开看里头巧克力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颗一捏就知道是钻石。 她也是心大,就这么摆在外面,不怕做贼的摸进来给一锅端了。 谭谡隔日跟她说起安全问题,李狸立即鼓掌引为知己地说:“我也觉得这个家里放哪都不安全,我们还是要个枪比较好!” “我们原来的枪被李栀子带走了,”她眼巴巴地问:“她都有持枪证,你不会又没有吧,谭谡?” 谭谡:“……” 他每天都在被迫跟她的陪读进行比较。 而且屡战屡败。 李狸的毕业日,父母从南美过来为她庆祝,李狸参加完仪式,抱着捧花,投在凌薇的怀里哭了个大花脸。 大小姐娇气起来,倒像是这段时间被谭谡亏待了一般,他正思索如何解释洗清嫌疑,李狸转脸就变了,对他颐指气使道:“谭谡,你快去开车啊!” 凌薇拍她说:“怎么能这么使唤谭谡?” 李狸立即理直气壮说:“他平时可愿意了,是不是?” 毕竟是对她一切免费的男人。 谭谡点头说是。 回程的路上,谭谡在前面开车,李浮景坐在副驾驶跟他闲聊,李狸在后座挑选了几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给大家共同欣赏。 国内深更半夜,很多人已经睡了,只有李舟渡很快回了一条。 [毕业快乐,小猫儿。] 李舟渡这次没能来,李狸还有有点点难过的,从前她人生过往每一次重要的节点里,李舟渡都会在的。 她的失落,是一种惯性的戒断反应。 但是想想也能理解李舟渡的,毕竟谭谡刚刚跟他几近撕破过脸,现在起码短期内,颇有一点王不见王的意味了。 关于这点,李狸还特意跟谭谡探讨过,她好奇问说:“按理来说,你跟我哥哥都是差不多的家庭和教育背景长大。怎么关系能混得那么差?” 她那时躺在谭谡的大腿上玩手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谭谡懒懒捏着她的脸:“大概是育儿观念不同。” 李狸:??? “什么鬼啊!”她气得坐起来。 谭谡抱着她闷声发笑。 李浮景夫妇俩对谭谡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是知根知底的门户,他又是这样一个低调可靠的个性。 当然也担心过李狸和谭移的那段会有不好的影响,但是看着谭谡目光随时跟着李狸,包容温和,对她的喜欢和关注也不能作假。 尤其是李狸莽莽撞撞地就接手了对方7%的股份,李浮景知道的时候已成定局,那时双方还没见面,他打电话给谭谡,要求折价按现金赠回。 但是谭谡不收。 他很诚恳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一份给小猫儿的礼物。希望家里也不要有任何负担,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吃过午饭以后,谭谡跟李浮景在家里手谈,他穿着一件黑衬衫,眉目低扫,认真思考的样子也是很有品味格调。 然后,谭谡就发觉李狸特别热情,装模作样地送他回公寓说要拿东西,结果回去关上门,就热情似火地扒他的衣服。 谭谡捏着李狸的脸,问她:“就那么喜欢我工装?以前在言契,怎么没感觉你很吃这套。” 李狸叽里咕噜道:“抓紧时间,别说废话!” 李狸感觉自己的口味真是变了。 刚刚入职言契,当谭谡下属的时候看他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样子是真烦人; 现在看着他天天休闲居家的样子惯了,又开始馋他搞事业的时候的精英范。 回头想一想,谭谡这些年在商场纵横捭阖,几乎没有败绩,也是很帅很飒的吧!凭他修炼的坏心眼那么多,不找个地方使一使真是白瞎啦! 谭谡看着她闪闪亮亮的眼睛,人生第一次有了被人催着上班的紧迫感。 他哭笑不得说:“嗯,不要我陪你去全球办展了吗?” 李狸大手一挥:“到时候雇个职业经理人多大个事儿,谭谡你可别浪费时间走弯路了好不好!” 谭谡不置可否地低下头,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唇。 李狸毕业了,迟早是要回家去的,汪敏君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父母在外远游,她是要回去膝下尽孝的。 就像小的时候那样。 -----------------------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 第73章 回国以后,李狸单独陪奶…… 回国以后, 李狸单独陪奶奶回了一趟暨溪。 她从前一直不能理解,爷爷奶奶为什么那么喜欢待在这个小地方? 当年初到s市的那个小女孩,也曾为自己乡音赧然, 讨厌自己为什么没跟其他小孩子一样在都市长大。 但是年纪越大、离家越远,她的骨头里好像也长出了一条不可见的亲缘线,深深扎根于脚下的土地。 李舟渡这次没有一起回来,只是临行前他顺口说了句让李狸有空的时候, 可以替自己去宗祠上一柱香。 榆木的大门第一次单独为李家大小姐而开,李狸在烟熏缭绕间的极度静谧间,脑海里想到那年百年宗祭的盛况。 那样的热闹毕竟是极少见的。 除了偶尔那样极特别的时刻, 宗祠大部分时候是枯燥的、无声的、寂寞的,像门房的爷爷在日复一日岁月漫长的消磨中,不知不觉就渐渐老去了。 李狸在那刻,突然感知到曾经一些捉摸不透的李舟渡当时的心情。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跟爷爷说, 自己这几年惹过很多的祸、也遇到了一些看来非常棘手的麻烦,万幸一切都过去了,也万幸她此刻仍是非常、非常幸福的。 她在屋子里待了很久,走出高高的门槛,外头清风拂面,池水荡漾, 杨柳娑娑, 一派好景象。 —— 谭谡回国后就忙了起来。 他虽然不直接在言契任职,但是公司里所有的重大事项都默认要交呈他过目, 再加上手上投资的一些其他公司,辉盛、中谱等等,也是要不定期出差, 参加会议什么的。 李狸还是喜欢住在自己的家里,舒服、惬意,有猫有狗,但是谭谡忙起来以后,两人很难见面,李狸就得去看他。 谭谡自然想留她过夜,但李狸想到他的房间就别扭极了:“我不想在这儿。” 谭谡问:“你小时候也经常在这里留宿,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李狸忙说:“那能是一回事儿吗?!” 她真是被十七岁那年谭谡发怒的那一幕给吓出了后遗症。 “那怎么才能行?”他好脾气地询问李狸的意见。 李狸胡说八道地指导了一通,比如柜子要全部拆掉,然后床也要换,干脆谭谡你把房间整个打成毛坯,重新装修一下,里面都是黑白灰的我早看不惯。 说起来又疑心,你们家好像不怎么旺女人,几十年一整个和尚庙。谭谡你要么动工前找个师父先看一下好了,风水验收不通过,我也是不住的。 谭谡开始还听着她的胡扯,后来越来越没谱,被她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说:“家里好几个阿姨常住,你是看不见?” 李狸理直气壮道:“你今天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我,就是有先生的一份大功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难道要我以身试险吗?谭谡。” 她再继续说下去,谭家简直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根本不能住人了。 谭谡这才发现,李狸被家里养得有点儿迷信,不过行船做海运的,信这些倒也很正常。 从那起,谭家每天进进出出的有好几波人,公司和谭家来回汇报工作的秘书、测量房间出图稿的的设计师、生意上的访客等等等。 任别人乱糟糟,李狸每天雷打不动,来喝个下午茶,偶尔心情好主动跟谭谡贴贴一下,再吃个晚饭,快乐回家睡觉。 这天谭移从楼上汇报完工作下来,看见李狸在客厅里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玩着游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游戏玩得很菜,又要分神吃东西,屏幕上画面惨不忍睹。 第87章 谭移走过去,说了一声“嗨”。 李狸回头看到他眼睛立刻亮了,把手柄扔给他,说:“你帮我过下这关,卡住了。” 谭移接过手柄,坐在她的身边。 他还穿着西装,袖口比较紧,谭移给解开了,一边操纵着按钮熟悉手感,一边听李狸说话。 她叨咕着抱怨这个关卡设计没有人性,又顺口问谭移:“你房子卖了,现在住哪?” 谭移说了个酒店的名字。 李狸啧啧称赞道:“你可是真潇洒啊!” 谭移看着屏幕说了声:“嗯。” 他说自己一般就是工作,偶尔跟朋友出去放松喝个酒,大概是这样的生活。 当时谭从胥出事,谭移之前高中的那些朋友一个个失联,如今又听到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口中,李狸觉得还是很解气的,像剧情一样。 谭移的表情就很一般,仿佛这也不是特别值得开心的事。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了?”她又问。 “我准备把我妹妹转来s市读国际学校,她到时候应该会经常过来。” “进思珀吗?” 谭移说:“是的,送思珀。” “啊,那很好啊!”李狸真为他高兴。 “到时候喊你一起吃饭?” “可以的!” 她跟谭移聊得兴致勃勃,突然听到一句冷冰冰的:“上来。” 李狸后背一凉,赶紧回头看向楼梯转角,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谭谡已经先一步上楼回书房去了。 李狸推开门的时候,谭谡正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 他的脸色一看就很不爽,起码是在李狸进屋以后,一眼正眼都没有看她。 她强行把自己塞进谭谡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左看右看研究他的微表情。 “这就生气啦?”她很招人烦地戳弄谭谡的脸,嘻嘻哈哈地问,“谭谡,你不是脾气很好的吗?” 谭谡冷静的眼神落下来跟她对视上,李狸老实了。 “又没聊什么。”她小声道。 谭谡“啧”了一声。 李狸觉得他心眼小了,谭移毕竟是他弟弟,现在又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道会是自己的错吗? 她想想又不高兴了,你如果介意这些,还跟我好什么?这不是你辛辛苦苦挖的墙角么,大哥? 李狸越想越气,就要从谭谡的腿上下去,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 “干嘛!”她倒发脾气了。 谭谡说:“你跟他注意距离。” “呵、呵。” 谭谡看她一脸不服,再没有废话,直接把李狸抱起来,强行往自己房间里去。 李狸多次试图逃跑,又被谭谡镇压,她挣扎说:“我不要在这儿!” 谭谡说:“必须在这儿。” 他态度强硬,李狸讨不到便宜又开始装可怜,说这个房间真不行,谭谡哥哥。 谭谡就说,这个房间又不吃人,咱们只是试一次,嗯? 他真是练出来了,一边断断续续地接吻,一边捧着脸夸她又乖又可爱,李狸被他的甜言蜜语说得真上头。 谭谡哄着她面对面地坐在自己的身上,双手交叉搂着她的裸背,低头嘴唇碰过她的细嫩肩胛,说自己其实那时候就很喜欢她。 如果不是那双鞋被他发现了端倪,想必李狸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吧? “你太变态了,谭谡,”李狸的脸涨得通红,“我那时候才多大!”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谭谡说。 他想,早知道有今天,肯定更早抓住她。 —— 李狸生日前夕,跟谭谡一起去见了一次齐溪。 他们去了那间位于复新路的画室,李狸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安静又复古。 齐溪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从副驾驶上下来的李狸抱住了谭谡的手腕,她眼里神采飞扬,像个小孩子一样,身上的热情可爱中和掉了谭谡那些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她对这个女孩不能更喜欢了。 中午一起在附近吃饭,齐溪点完菜,谭谡又自觉拿过了菜单,多加了几份荤食,还特意嘱咐侍应生不能放蒜。 李狸现在见齐溪还是挺有包袱的,她努力地装作大家闺秀小口喝茶喝水,但谭谡的行为无异于是给她拆台。 李狸好气啊,私下偷偷拧谭谡的手背,抡圆了眼睛瞪他,意思是你是想显得我很难搞吗? 谭谡挑了挑眉。 李狸跟齐溪专业相同,饭桌上聊得愉快,只是在门口送别齐溪后,她恼恨地反手一拳抡上了谭谡的胸口,说:“你怎么这么阴险?” 谭谡大笑说,我母亲很喜欢你,不用有负担。 谭谡年龄在这儿,婚事也不会太远,对方又是李家的女儿,自然不能慢待。 齐溪想来想去,也就是复新路的别墅最为合适,位置好,有历史感又合李狸的专业。 现在内部运转良好,人员配置齐全,日后由她接手,也不用很操心。 谭谡也觉得这件礼物很好。 他私下提前同李狸说了这些,意思是她要是目前对工作没有特别好的想法,可以经常来这边玩。 反正以后是她的产业。 李狸吓了一跳,她说:“啊!这怎么好意思?” “这是我妈妈从齐家带出来的陪嫁,总归是要传承下去的。” 他笑:“不给你给谁?我吗?” 李狸有点为难,怎么好意思要长辈的陪嫁。 谭谡故意说:“给我也行,那我回头转出去,应该能折成不少钱。” 李狸哇哇叫道:“艺术家的东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世界上几个被称为艺术家的是穷人?” 谭谡说话犀利得很:“不能用钱衡量,怎么会有拍卖会来评估艺术品的价值?” “你真是毫无敬畏之心!”李狸怒说,“谭谡你过来,赶紧再让我打两下!” ----------------------- 作者有话说:[可怜] 悄悄再说下,哥猫线可关注wb 第74章 跟谭谡的恋爱,于李狸而…… 跟谭谡的恋爱, 于李狸而言像是生活在一个强韧又甜蜜的泡泡里,她可以胡天海地地四处折腾而安全感拉满。 谭谡不像谭移有很多的朋友,也不会调酒、玩牌那些讨女孩喜欢的花活。 他整个人就是很商务的, 大部分的时候忙于工作,偶尔交际应酬,有空了就喜欢跟李狸单独待在一起,陪她消磨时间看剧或者逛展。 最近两人最常做的事, 就是一起去逛家居购物中心。 于李狸而言,畅想着装饰未来两人独属的空间是很治愈又很温馨的过程。 “这两个杯子好可爱,可以做漱口杯。”她举起来给谭谡看。 “好。” “我回头把粟米抱过来玩, 这个垫子买回去做她的猫窝。”店员已经随她手指的方向去取最新的库存。 “嗯。” “谭谡你介不介意你的房间窗帘用粉色?” “……买吧。” 不过两秒的迟疑,李狸就怒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谭谡你不欢迎我插手就直说好吧?” 她的怒火还未发酵,谭谡径直伸手将人捞到怀里,私下亲亲抱抱地哄了半天,说以后也是你的房间, 要怎么装饰优先你喜欢的。嗯? 李狸不仅要谭谡同意,还得要他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甘之如饴。 其实李狸也不是真的会操心房间布置,她只是图买买买的时候签单痛快。 回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来,怎么统一主题就让设计师自己去烦恼好了。 谭谡经历过太多风浪,情绪上稳定得可怕,李狸跟谭移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还经常会吃醋吵架, 但是跟谭谡基本没有。 他调节能力太强, 就连上次因为她跟谭移聊天的不悦也一会儿就没了。 谭谡并不是很外向的人,称得上朋友的更数不出几个, 唯一一个李狸见过的,是他大学的舍友吕岱,他们不久前还约了吕岱一起吃饭。 吕岱现在仍是言契财务总监的位置, 帮谭谡把着集团的命脉。 吕岱的太太是高中同学,两个人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太太貌美如初,他则苦哈哈地被工作的压力挤压成了一个胖子。 据他所言,自己这些年来来回回地减肥、复胖,怕是有几百斤了。 他说:“你要么把之前拨去总经办的戚梅梅调回来给我吧?我还打算明年有空再修个学位。” 谭谡问:“之前也没感觉你对学历这么有执念?” 第88章 “嗨,毕竟有谢宗舫那件事……”吕岱之前没觉得自己本科学历有什么不好,后来听闻了谢宗舫的怨言,才后知后觉地自己学历压不住人,怕再有人不满给谭谡贴一个任人唯亲的标签。 “谢伯伯怎么了?”李狸插嘴问道。 谭谡的目光制止吕岱继续说下去,万幸他未及说话,身边的太太已经伸手重重拍掉了吕岱伸向的奶油意面的叉子:“你胖纯粹是管不住嘴,哪里还能怪得了别人?” 吕岱赶紧告饶:“难得出来吃一顿大餐,你就让我吃个八分饱。” “不行,你看看你的腰!” 李狸的注意力又一下被这对甜甜蜜蜜的夫妻转移走了。 李狸好日子过惯了,就会有点作,自己琢磨的时候就乱七八糟地想,谭谡会不会没有那么爱我? 会不会在一起了,他就没有那么珍惜了? 谭谡是一个相当吝啬于将感情说出口的人,行大于言,是他一贯的准则。 两个人天天在一起,这个问题他以为李狸是没有疑问的。 但是餐后牵着小女朋友下楼,从电梯里看到李狸闷闷的脸色,谭谡问:“怎么了?今天吃得不开心?” 李狸提声,抑扬顿挫地问:“谭谡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谭谡对李狸只说过两次爱,一次是两人去小镇旅游,在那间有壁炉的酒店房间情之所至;一次是谭谡早些年逼迫谭移的手段被捅出来,他跟李狸道歉说的。 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李狸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自己给自己说得伤心了起来:“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也不会为我吃醋、也不会对我管东管西。你现在就是吃定我了对不对?” 谭谡将她压到自己胸前,无奈说:“我怎么不在意你?” 李狸不知道的是,谭谡在那次撞见他们聊天以后,单独去见了一次谭移。 他毫无征兆地敲响酒店那扇房门,来开门的谭移穿着居家服一瞬错愕,又很快调整好状态,请他进屋去坐。 他问谭谡:“大哥,你怎么会来?” “过来看看你这儿,过得还不错?” 他看着屋内陈设,酒店的房间宽敞舒适,供谭移一人独居是足够的。 “嗯,”谭移问,“您喝点什么?” “来杯水。” 谭移去冰箱里拿水,起身看到谭谡的手已经伸向了餐边柜内置的消毒柜,那里头的餐具琳琅满目。 谭移的手抢先一步压上了柜门:“大哥,还是我来吧?” 谭谡看着他的神色,两秒后,松开了手。 他先一步去了客厅,从落地窗看到楼下道路上的行人渺小如蚁,回身坐到了沙发上。 谭移拉开消毒柜,从满是小猫儿标记的杯子后面里找出了两只纯净的玻璃杯。 他将装着冰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谭谡拿到手里:“正常应该来尝尝你的手艺,不过今天开车来的,有点可惜。” 谭移垂着眼眸:“大哥感兴趣的话,欢迎随时过来。” “谭移。” 谭谡出声喊他的名字:“我和李狸最迟会在明后年完婚,按理你以后见面,是应该提前叫一声嫂子了。”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茶几上,仿佛只是讨论天气般语气平淡普通道:“该处理的,及时处理掉。别让她看见了为难。” 那一瞬间,谭移的脸色变了,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性妄为、年轻气盛的孩子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许久说:“我知道了。” 但这些事,是男人之间的话,又怎么能跟李狸说出口? 谭谡亲着李狸的额头,又吻她的耳朵,哄着伤心的她,低声喃喃:“我还要怎么宝贝你才算?” ——— 李舟渡的年龄比李狸大了七岁,家里过去一直觉得他的婚事是要在妹妹前面的。 但是谭谡已经得了李浮景的默认,李舟渡迟迟没有消息,那就家里就自然优先备起李狸的那份。 李栀子是从父母的电话里听到的这件事,说是提前在给主家预备结婚的喜被以后送礼,用的是特级的桑蚕丝,让她帮忙挑挑款式,看合不合年轻人的口味。 李栀子怔然,问:“是李狸吗?” “是啊,还能有谁?” 她许久没有说话。 在今年六月,李狸毕业典礼前几天,李舟渡到了洛杉矶港。 鲜少露面的中国boss到访,大家都表现得很郑重其事,连对面座位的白人大妈也难得把自己塞进了正装。 但只有李栀子知道,李舟渡这次过来大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负责人组织的接风宴上,她看到李舟渡。 不同于在李狸面前那副亲昵的、总是带着些调侃逗弄的笑,他对外人或者说是面前的下属是异常冷淡的。 李栀子算是熟人,他也难得在饭席间主动问她两句:“来这边感觉如何?” 李栀子说自己适应得还算不错。 在港口的工作并不那么轻松,面向的大多是体力工作者,文化差异、语言差异、人员来自世界各地,背景杂乱素质参差不齐,带有一定危险性。 李栀子父母的意思是并不支持她留在那,大约是跟文曦说过这件事。 李舟渡可能也是喝多了酒,话比较多。 他说:“每个女人总会想要穿次婚纱,有个孩子的。你一个人在海外,能坚持多久?” 但是李栀子仍旧说:“我暂时没有回去的想法。” “好。”李舟渡没有干涉别人决定的癖好。 过了些天,李栀子看到李狸发在朋友圈里的毕业照片,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位被她吐槽年龄很大的男朋友。 那时的李舟渡站在货船的甲板上,他看着远处翻腾的海水和沉没夕阳,单手插在口袋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李栀子很早之前有过一些朦胧的感受。 从她那次无意撞见李舟渡蹲在李狸面前让她不要生气;从她见到李舟渡深夜坐在李狸床头;从她无数次接到国内掐准时间拨来的电话,问小猫儿有没有起床。 她曾觉得恐惧,像是站在一个巨大、危险的深渊边,旁观那些涌动的暗潮,她小心翼翼地在当中把握着平衡,也怕自己也被卷入其间粉身碎骨。 最终,她担心的那一切并没有发生。 活蹦乱跳的小猫儿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仍旧是那副顶天开心的样子,热热闹闹地生活。 她被爱包围着长大,受过伤,也保留着一往无前去爱别人的勇气。 李栀子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觉得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是要为谁感到难过。 送李舟渡回国去机场的车上,开车的司机打开车内的音乐,里面正在放着一首歌。 副驾的李栀子从后视镜看到一双闭上的眼睛,他好像是在后座睡着了。 “i'd spend 10,000 hours. and 10,000 more. oh if that's what it takes to learn that sweet heart of yours. and i might never get there. but i'm gonna try. if it's 10,000 hours. or the rest of my life.”1 ----------------------- 作者有话说:1《10,000 hours》dan + shay,justin bieber 下一章应该是正文最后一章啦[星星眼] 第75章 终章 谭李两家订婚的…… 谭李两家订婚的婚讯在当年的年末隐隐有了传闻, 本地财经新闻津津乐道地解析两家企业的强强联合,连年初的并购事件都被称为是早有预兆的深度利益捆绑。 谭谡的脸频频见报于新闻的版面,而李狸还是那个可以戴着鸭舌帽, 四处逛街、开心干饭的自由人。 这年不同于以往的,是她跟家人商量后,决定小年随谭谡去一趟g市,登门拜访谭诲明。 她在临行前, 忐忑地拿着签字的协议敲了敲书房的门。 李舟渡在门内抬眸,看着她走进来,小心地将两份协议放在了书桌上, 推过去让他看。 这是李狸允诺过的,一份是跟谭谡两人签字的婚前协议,另一份是自愿放弃万鲸管理权的承诺书。 这些年来,李舟渡于她如父如兄,在生命中的重要性是其他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 李狸始终是渴望得到他对这段感情的祝福与认同。 她的大眼睛眼巴巴地观察着李舟渡看文件的细微表情, 他看的速度不快,条款如审合同一般过得认真,看完的婚前协议留在了抽屉。 另一份承诺书直接撕成了对半,扔进了垃圾篓。 他的眼睛回到电脑屏幕,非常简要地说:“不要帮你的孩子做决定,他万一以后愿意进万鲸接班, 还能来帮帮我的忙。” 第89章 李狸的眼眶微热, 鼻子发酸,她凑近李舟渡, 俯身像个依赖的小孩,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许久落在李狸的头发上。 “要天天开心,小猫儿。” —— 这桩婚事的传言在埠内甚嚣尘上时, 不免有不知内情的朋友和同学来向谭移道贺,恭喜他们多年长跑的感情有了结果。 谭移一条也没有回复,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消毒柜里特制的杯子、碗碟,浴室里毛巾都已经被人送回了那艘常年泊港的船上。 他在深夜酒醉,坐在床上摩挲着那个橡木塞,对着光线,像是怀揣着一个不能见人的秘密。 李狸私下的坦诚,映衬着过往不能挽回的愚蠢。 她的善意是割心的刀子。 她不回避,可以一起聊天、吃饭,但她确实已经不再爱你,所以才能这样坦然。 他在混沌中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于她已经见不得光的人。 谭移在年前完成了ticc的收购,达成了谭谡预期的目标,谭从胥套现大笔现金退出管理层,戴喆留下重新变成谭移的人。 前些天两人喝酒,戴喆说起房萱的近况,大约是现在的工作不怎么合心意吧,他没认真听。 戴喆看谭移情绪不佳,无奈受人所托,尝试性地问:“房萱现在还公关行业,要不要重新招进来?” 他话没说完,谭移蜷着腿,换了个姿势,尝了口酒,回绝道:“我已经帮过她两次,事不过三。” 他对房萱没有感情、也没有责任,之前两次已经算是大发善心。 再没有然后了。 戴喆噤了声。 —— 李狸和谭谡出发那天,s市刚刚迎来一波寒潮,她在下车进机场的路上冻成了傻子,被谭谡拢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坐在贵宾厅时悄悄把小腿往他手上搁着取暖。 下了飞机,她整个人才又活过来,眉飞色舞地跟谭谡炫耀:“我就说我穿得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是不是?” 她逼着谭谡必须承认自己才是决策正确。 汽车开向当年半途而废的终点,这次跟谭诲明见面,李狸还是挺尴尬的。 毕竟别人不知道她和谭移什么过往,谭诲明还能不知道吗? 但是谭谡说,没有关系,爷爷老早就知道他们的事。 李狸的脸皮也就跟着厚起来,跟在谭谡身后下车,好奇地张望着这栋山间养老别墅,被他紧牵着手,带进了屋里。 谭诲明坐在轮椅上等他们进来,李狸松开谭谡上前,礼貌地喊了句:“谭爷爷。” 隔了多少年了,谭诲明看着那双一如往年清澈灵动的眼眸,满意夸赞了句:“很好,都很好。” 饭席间气氛算得轻松,大多围绕着李家的近况,问奶奶身体如何,还有她的父母什么时候能够回国,双方正式见一面。 饭后半小时有余,谭诲明便被护士推进了房间。 谭谡抚摸李狸的头发,同她解释,爷爷今天很高兴了,只是他现在的精力很难跟上。 晚上谭谡在隔壁加了会儿班才进浴室洗澡,李狸穿着睡裙趴在床上玩着手机。 她才看见白天游畅在微信上发来一连串“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 李狸光看字都感觉眼睛被吵到,发过去一个问号:? 对面秒回一张公司董事的名单:[这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李狸还以为游畅早知道呢,结果她压根没有关心过高层的变动,现在才后知后觉。 游畅确实对这些方面缺少了很多的敏感度,还是石晗神秘地偷偷八卦说:“你猜新闻上跟谭总结亲的李家是谁的家?” 李狸说:[是我啊。] [你真当言契老板娘了啊!] 游畅之前一直知道李狸家庭环境很好,谭谡也对她很包容,但是从来也没有想过她是出身于那样的高门大户,又跟谭谡真的走到了一起。 老板娘这个词李狸不喜欢,显得自己很依附谭谡似的。 她胡说八道地回:[其实谭谡是我们家的倒插门女婿。] 游畅有些被她震住了,今天鉴于白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现在连她吹牛的话也当了真:[真的吗?] 李狸口嗨说,当然啊。 其实年初言契经历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危机,而谭谡为了挽大厦于将倾,将自己免费奉献给了我,心甘情愿做了李家的上门女婿。 当然你们谭总可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你不要偷偷跟别人说的哟。 游畅发了个闭嘴比ok的表情包。 李狸聊得无比爽快,她在畅想中自己这个女王已经将小小谭谡收归囊中。 直到谭谡从浴室出来,看她捧着手机嘿嘿嘿地笑,随口问道:“在看什么好东西?” 李狸立即将手机按灭了,躲躲闪闪不给他看。 谭谡看她心虚的样子,故意探手过去要抢。 李狸急了,一边把手机扔飞了出去,一边抬脚想把谭谡踹得远一点。 谭谡的手轻巧地捉住那把子细瘦的脚踝,又嫩又滑的肌肤触感微妙,被他爱不释手地握着抬高,抵在胸口,又拉至唇边。 谭谡微微侧头看她,一边亲吻,一边色气地用牙齿轻磨上头那颗小小的骨头。 李狸感觉全身发麻,故意板着脸问:“你是狗吗?” 谭谡没有说话。 她对视着谭谡深邃危险的眼睛,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像是品尝佳肴般,一点一点沿着肌肤亲上来,最后咬住她的大腿细嫩的皮肉。 她感觉到温暖湿润的包裹,脸色酡红说:“谭谡,你像个妖怪。” “什么妖怪?”他问。 “不知道……哦,吸人精气的那种梦魔。” “哦,是我吗?”他挑眉。 “哎呀,你真是不要脸。”李狸扯枕头捂住脸。 耳畔有潺潺声响,大脑过载的快乐被拔至云端,腿根酸酸颤颤,李狸想谭谡真是个要强的人,什么方面都要努力拿a真是很讨厌! 她一边享受被服务的快乐,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骂谭谡老不正经,直到面前的枕头突然被移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谭谡看着李狸呆呆懵懵的,整个人冒着傻气。 他没忍住笑了,双手捧着她的脸,鼻尖抵着李狸的鼻尖,将自己送进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李狸炸了锅,她的身上全是谭谡留下的痕迹,根本见不得人了! 她用粉饼压着腿上和肩膀、脖颈的痕迹,恼羞成怒地想着要是被别人发现就弄死谭谡好了。 谭谡从楼下上来,倚在门边看她不要钱似的咵咵抹粉,玩笑说了句:“客人都来了。” “是怪谁!”她大怒地把粉扑朝谭谡丢过去。 谭家人丁不旺,但是偏房的亲戚还是有一些的,他们都被谭诲明喊来见客,算是提前团年。 只有谭移,谭谡没有喊,他就当作不知情地没有来。 李狸一下楼就被几个小孩子团团围住,叫她婶婶。 是啊,谭谡是叔叔,她以后就得算是婶婶了。 哎,都怪谭谡强行给她加了辈分。 给小孩子的礼物是提前准备好的,李狸给他们一一分了糖果和过年红包,小孩子们瞬间一哄而散。 另一头谭谡在跟客人喝茶聊天,看李狸闲下来,招呼她过去坐。 每到这种场合,李狸便自动开启了会议常用的屏蔽模式,靠在谭谡的身边,实际什么话都不进耳朵。 她含着糖,发散思维想着,如果那年谭谡就把自己带过来了又会是怎么样呢? 她能说动谭诲明吗? 他会出手帮助谭移吗? 谭移能顺利回家吗? 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呢? 李狸慢吞吞嚼着糖,觉得这个事情假设起来很复杂。 她跟谭移都太年轻了,又在那样的逆境下,人生路漫长说不定后面哪一步也会走散吧。 起码现在,他们都已经达成了最初的心愿,就没什么可遗憾了。 她想到这儿,抬起眼眸看了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谭谡。 他穿着舒适的t恤,带着李狸的腰,姿态闲散跟亲友聊天,他对任何人和话题都有这样一份信手拈来的自如。 谭谡这时看到怀里仰起的脸,没有避讳地低头亲吻了她的唇。 “无聊了?”他问。 “没有。”她玩着谭谡的手指,心里偷偷说,你还蛮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