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替父从军,你却成了将军?》 第1章 替父从军 河源村,永安学堂。 老人躺在床上,骨瘦嶙峋,气息微弱。 枯槁的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抓著古铜色皮肤少年的手,嘴中喃喃说: “砚儿,你是我遇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將……將来,一定要离开这里…… 夫子相信你,你……你一定能够出……出人头地!” 老人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最后几个字上,“出人头地”他是嘶吼著喊出来,当话语落下,身体重重砸在床板上的声音也隨之响起。 房间变得寧静无声,古铜色皮肤少年把自己的手从老人手中抽了出来,然后站起身。 “离开这里……出人头地,夫子,您没有说,我也会去做的。” 他叫李砚,十六岁,河源村人,父亲李三光,有三个哥哥,母亲在他六岁那年,被父亲卖了换钱,贿赂徵兵差役,免去一次从军。 除此之外,李砚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个穿越者。 一个月前,李砚还是刚入学的大一学子,有学长在摆摊卖閒置物品,李砚看到了一块巴掌大小、画著神秘纹路的石盘,感兴趣的情况下,他把石盘买了下来,掛在床头当摆件。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石盘发出了莫名的光芒,紧接著李砚就不省人事了。 当醒来,他就来到这个古代世界,成为了农户之子。 记忆中,原身十分的聪慧,然而父亲李三光却不喜欢他。 六岁那年在村里宗族支持下,进入了夫子的学堂学习。 学堂夫子把原身当成了文曲星,原本村里对夫子的话没有任何的质疑,可莫名的突然就没人相信村子里会出真龙。 於是三年后李砚就又回到农田里劳作,这也成了学堂夫子的心病,到死都在念叨著。 原身也不是没想逃离这个山村,然而河源村所属的北燕国已经连续征战二十年,国內各地实行路籍制,有路籍才可通行,无路籍便按敌国奸细处置。 想要办理路籍需要家中长辈应允,可原身作为一个劳动力,以父亲的李三光的性子又怎会放他离开? 所以原身直接被困死在这里了,直到李砚取代了他。 把夫子垂落的手掖进被子中,李砚走出学堂,外面有许多人等候,都是为夫子送终的。 有人小心问道:“砚小子,夫子……怎样?” 李砚摇头:“夫子去了。” 听见这话,一眾人嘆气,他们大多都当过夫子的学生。 “我家田里还有事,先走了。”李砚没有回头,径直穿过人群,离开这里。 下一秒他脚步一顿,前方村道远处,一位老人踉蹌的小跑过来。 李砚认出村道上的老人是村长。 村长停在了李砚面前,气喘吁吁的问道:“夫子呢?夫子情况怎么样了?有份朝廷的告示需要他念。” 李砚说:“夫子不在了。” 村长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用力的抿抿嘴,嘆气后把手中的告示递给李砚。 “那就麻烦砚小子你念给大家听吧,这些字应该看得懂吧?” “看得懂。”李砚扫过一遍朝廷告示的內容,瞳孔忽的缩紧。 这是朝廷的……徵兵令!还附带有兵册名录! 在上面李砚看到了李三光的名字。 “怎么了?”村长见他不说话便问道。 “没什么。”李砚嘴角微微的勾起,很快又隱去了笑容。 这一个月来为了熟悉这个世界,不被人怀疑,他都按原身的性格行动。 原身想要离开这个偏远山村,夫子也想让原身离开,更別提李砚自己。 他知道呆在这个村子,只会和父亲李三光一样,是一个农户。 而且自己在家中不受待见,原身的记忆中,还经常被三个哥哥欺负,李三光根本不管。 由此可见,未来会是怎样的灰暗。 李砚打听了不少关於路籍的事情,想要找到绕过的办法,可惜知道越多,对路籍的重要程度明白的就越多。 路籍就像一道坎,只要能够跨过,那么就將是海阔天空。 此刻出现的徵兵令,让李砚看见了希望。 只要从军,那么户籍就变成了军籍,路籍更是不需要父亲李三光应允了,这相当於分家,李砚自己成了一家之主。 儘管只有兵册上有名的人才能去从军,但李砚知道,李三光绝对不会想去的。 他一定会想著让人替他。 虽然从军有著生命危险,河源村从军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但这是李砚眼前唯一的办法,他现在身上承载的並不止自己一个人的念想。 还有原身的,夫子的。 留在河源村,当一辈子的农户,对於李砚来说,不如死了算了! 將徵兵令念完,李砚就回家做饭。 这个月自从被李三光发现他做饭好吃后,一傢伙食全交在李砚手中。 当菜餚香味升起,父亲李三光和三个哥哥的身影就出现在往家走来的道路上。 家中房门被用力推开,李砚端著蒸饭的木桶从灶房走出,就看见李三光满脸躁鬱走了进来。 李砚没有做声,他明白李三光知道朝廷徵兵令的消息了。 村子不大,消息传递很快。 李三光装完饭,就重重坐下,眉头紧皱。 这是朝廷五年来的第一次徵兵,对於他来说,是第四次被征。 第一次徵兵,被他钱摆平了,第二次没钱了,就把媳妇卖了换钱,第三次倾家荡產总算凑齐了除名钱。 到了如今的第四次,李三光去了解过了,这次钱也摆托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替他。 可有谁能够替他呢? 李三光抬头,桌子两边三个儿子都已经坐好,迅速扒饭吃著,小儿子李砚才忙完灶房的事,端著最后一碟菜走出。 李三光舔舔嘴唇说:“朝廷徵兵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这次没法用钱免去,爹年纪也大了,去了恐怕就回不来。” 三个儿子茫然看著他,三儿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说:“爹,放心,如果您阵亡了,每年我都会按时给您烧纸的。” 李三光大怒:“你是在咒我死呢?!” 三儿子脑袋被用力拍了一掌,懵住了,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 “爹,您肯定能活著回来,下次徵兵肯定还有你。” 李三光感觉胸口积著一口淤血,堵的心慌,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三儿子这个愣子。 真是蠢货。 大儿子和二儿子默然不语,三儿子是真傻,他们两个则是装傻。 李三光话里的意思他们听得明明白白,他就是想要几个儿子中,有人代他去从军。 前三次徵兵,河源村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从军的危险。 他们两人还年轻,怎么可能替李三光去,就算李三光是他们爹都不行。 这时李砚把手中最后一碗菜放到桌面上,转身走到木蒸桶,打算装饭,然而木蒸桶里只剩下不到半个拳头的粗米。 他在煮的时候是按五个人的量,甚至还多放了些生米。 李砚眼神没有什么波动,在原身记忆中,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端著碗转身,只见刚放下的那碗菜在短短几息时间就被清空了,只剩些汁水。 李砚:“.......” 你们是饭桶吗? 李砚心中都被气笑了。 无论是李三光,还是那三个哥哥的碗里,粗米饭和菜都堆成了小山。 李砚在桌角坐下,没有说话,在李三光他们眼中,他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李砚身体里面都已经换了个灵魂。 大儿子瞥了眼李砚,说:“四弟啊,午后日光太毒,你去给菜地多浇些水,免得全被晒死了。” 午后太阳毒谁都知道,没人在这个时间点想去浇水,原身反抗过,但被群殴过几次,就只能去做了。 李砚来了后,也遇到几次,不过他都是表面上应下来,实际上离开家就跑到学堂,翻夫子的藏书看,了解这个世界。 这次李砚不打算忍了,他都要去从军了,还管这个那个的? “大哥也知道太阳毒啊,既然知道毒,还让我去是什么道理?况且有哪家是在这个时候去给菜地浇水的? 难道回来的时候大哥故意不给菜地浇水,想要为难我吗?” 李砚抬起头,微笑著懟了回去。 大儿子一愣:“你......” 这个小弟怎么今天突然和往常不一样了? “好了好了,大哥你也真是的,天天就知道为难四弟。”二儿子对著大儿子说了一声,紧接著看著李砚皮笑肉不笑的说, “四弟,娟儿喜欢你编的小东西,帮二哥多编几个唄。” 原身手比较巧,被这个二哥发现后,就强迫他编织各种动物,用来討好村里喜欢的女孩。 “二哥自己是没有手吗?討好姑娘都需要我来帮忙,那不如直接让我去討那名姑娘欢心就好了,二哥在中间岂不是妨碍吗?” 李砚继续懟道。 二儿子也怔住了,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够了!”这时,父亲李三光猛拍桌面。 虽然小儿子李砚今天表现的很奇怪,但他也没有功夫去想李砚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目前最重要的,是从军的事情。 李三光怕死,他不想去从军,第二次徵兵的时候,他甚至连媳妇都给卖了,就为了换钱去贿赂徵兵差役。 李三光重重说:“爹不想去从军,你们谁替爹去?” 既然委婉的说,一个个都装傻,李三光就直接明说了。 俗话说得好,养儿防老。 他养这么多儿子,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不然要他们有什么用? “爹……”三儿子傻呵呵笑了下,这时候就是假傻也要变成真傻。 “爹,娟儿还在等我,我马上要拿下她了,今天……不,吃完饭我就向四弟学编物,把娟儿拿下,为我们家留传血脉。”二儿子说。 “爹,没了我田谁种?午后,午后我就立刻去给菜地浇水。”大儿子连忙说。 李三光气笑了,遇到事一个个都有藉口。 就在李三光打算再说些什么时,突然有站起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桌角的小儿子李砚。 “我愿替父亲从军。” 这一刻,只有李砚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內迴荡。 李三光愣了下,然后大喜,想著自己不用死了,不枉他养李砚这么大! 三个儿子低下的头也抬了起来,心中想要少一个爭夺家產的人了。 “好好好!” 李三光的笑声在屋子里响彻,李砚则是眼帘垂落,看著桌面。 胸腔中,却是心臟滚滚跳动。 第2章 兄恭弟敬,父慈子孝 李三光生怕李砚变卦,饭都顾不上吃,拽著他就往差役暂住的地方赶,直到亲眼看见兵册上自己的名字被划去,换上李砚二字,悬著的心才彻底落地。 “老李,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徵兵差役放下笔,笑著冲李三光打趣。 先前李三光为了逃兵役,连著三次给他塞钱,听说其中一次甚至是卖了媳妇换来的。 这样的人,差役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大人说笑了。”李三光陪著笑,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李砚。 他身姿笔挺,眼帘微垂,可那双清亮有神的眸子,偏生藏不住半点怯懦。 回想起方才李砚在饭桌上的异常表现,他忽然有些恍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这个小儿子的? 想起来了,是从李砚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 大儿子最像他,憨厚老实;二儿子脑子活络,最是精明;三儿子虽说傻气,却听话省心。 唯独小儿子李砚……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李三光打心底发怵,怕自己压不住这个儿子。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李砚总让他觉得,自己根本生不出这样的孩子。 可偏偏,李砚又是他亲眼看著媳妇生下来的。 这份彆扭又矛盾的心思,再加上那股子莫名的畏惧,让李三光对李砚越来越疏远,甚至厌恶。 你是我儿子,凭什么比我还聪明? 於是,他对李砚向来呼来喝去,大儿子三人欺负李砚时,他也从不插手。 他要把李砚磨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他是什么样,李砚就必须是什么样! 最初,李砚还会反抗,可隨著时间推移,直到李三光卖掉媳妇、再也没人护著他,李砚便彻底沉默下来,仿佛真的认了命。 那年,李砚才六岁。 也是在那一年,村里的族老把李砚送进了学堂,没过多久,夫子就断言,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 李三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李砚再变回从前那副聪明模样,便在村里四处散播流言,让乡亲们都不信夫子的话,更不信李砚是什么文曲星。 等三年学堂生涯结束,李三光又暗中观察了李砚好些天,见他始终沉默寡言,没半点出格的样子,这才鬆了口气。 很好,李砚还在他的掌控里。 一晃七年过去,李砚不知不觉间竟比他还高了。 父子二人,却更像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李砚替他去从军,这一去大概率是有去无回,可李三光心里没有半分伤感,反而多了些恐惧。 因为方才李砚在饭桌上的表现,让他感觉曾经那个会反抗的小儿子似乎又回来了。 还好,李砚马上就要去从军了,这一去基本不可能再见面。 “大人,小人这就先回去了。”李三光小心翼翼地说。 “去吧去吧。”徵兵差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看著父子俩转身离开。 走在村道上,李三光抑制不住地咧嘴笑,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这副模样,全被身旁的李砚看在眼里。 李砚心中嗤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快到家门口时,只见李家三个儿子都在门口翘首张望。 “爹,您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大儿子最先迎上来,语气急切。 “兵册上的名字改好了。”李三光呵呵笑著开口。 听到这话,二儿子和三儿子顿时笑开了,那副模样,倒让人分不清谁才是真的“傻”。 隨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李砚身上。 大儿子开口:“四弟啊,从军可不比在家,你要小心啊,在家你可以反驳我们的话,但在军队要还是这样,这叫违抗军令!是要杀头的!” 二儿子也开口:“大哥说的对,四弟你这性子要改改了,作为兄长,你对我们顶嘴没什么,我们可以容著你,在军中可不会有人能容你。” 三儿子傻笑著:“大哥和二哥说得对。” 李砚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的脸庞,只觉得他们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面上看著是关心,暗地里全都是在冷嘲热讽。 如果还是原身,遇到这种事情,在马上就要从军前,还会选择忍一忍。 但李砚可不会选择逆来顺受,他作为少年的心气,还没有被磨灭。 “我说,你们几个说够了没有?”他抬起头,“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你们是要跟粪坑比嘴臭吗?” 大儿子三人愣在了原地,他们没想到李砚的反应居然这样激烈。 “四弟,你怕不是欠收拾了!”大儿子捏起了拳头,自从李砚对他们的命令都没有反抗之后,他们仨就很少殴打李砚。 还没走远的李三光也听见了李砚的话语,顿时转过身,大声喝道:“你在说什么浑话,还不赶快对三个哥哥道歉!” 李砚咧嘴笑起:“这不就对了?能够用拳头说话,满嘴喷粪做什么?道歉?我有做错什么需要道歉?” “很好!”大儿子气笑了,“二弟,三弟,一起上,给四弟一点教训!” “好咧!”三儿子顿时附和说,根本看不出一点傻样。 二儿子有些犹豫,李砚的变化让他感到陌生,但最终还是动了起来。 三人顿时朝著李砚衝来,都是农户,也没有什么招式,挥舞的全是王八拳。 李砚吐出口气,迎了上去,对於打架,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被围攻,要做到的只有三点,一是拉开距离,避免手脚被抓住,二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够看清攻击,三是抓著一个人打,雨露均沾没有任何效果。 李砚躲过衝来的大儿子,避开三儿子,来到了二儿子面前,和对方的王八拳相比,他直接一记勾拳打在对方下巴。 二儿子顿时眼冒金星,如果李砚力量再大一些,这一拳完全能够把他打晕。 这还没有结束,李砚绕到他的身后,抓著他的衣领,就是拖到远处,然后单膝顶著他的背部,一拳拳朝著他的脸落下。 大儿子和三儿子又冲了过来,李砚利落起身,继续拉开距离。 不一会儿他又来到了二儿子面前,抓著他一顿猛揍。 “啊啊啊!四弟別打了,是大哥要教训你啊,不是我啊!”二儿子受不了了,大声哀嚎。 “我知道。”李砚耸耸肩,谁让你是最好欺负的呢? 二儿子疼的起不来后,李砚就把目標转到了三儿子身上。 这个傢伙平日看上去傻傻的,然而欺负起原身,却是最为用力。 李砚自然要为原身收回一些利息。 没多久,三儿子也被揍趴在地面,边哭边叫。 大儿子气喘吁吁,李砚太能跑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李三光彻底看不下去,朝著这边大步走来:“李砚!” 李砚一脚把三儿子踹到边上,目光中满是对李三光的不屑,也朝著他走去。 就李三光这种人,也配做父亲? 在走之前,李砚不介意来一场“父慈子孝”。 一拳打嘴,防止求饶,一拳打腹,防止逃跑,再来一记上勾拳,让人无法思考。 三拳打碎父子情,让你一碗水端不平! 紧接著他转身和三个哥哥再来一场纯粹的民间比武。 一刻钟后,地面上,大儿子三人和李三光都躺著哀嚎。 李砚站著,齜牙咧嘴,他成功打倒了四人,不过身上也挨了许多拳脚。 “来啊,继续欺负我啊?你们不是很能吗?” 李砚啐了口唾沫到地面,喘著气。 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真爽,明日就要出发从军,几个傻逼,再也不见! 他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就混出个模样,出人头地! 第3章 从军行 次日,日光很盛。 河源村前空地,七人队伍站在那儿,村口则是聚集了大部分村他民。 李砚是那七人之一,他观察著其他几人,站在他左边的是两名少年,瘦弱那个好像是叫王致,另一个原身记忆中没有多少印象。 右边的则是三名庄稼汉和一名閒汉。 村长站在村民最前头,眉头紧锁,目光沉沉扫过人群。 除了李砚,另外几人的家人都来了,尤其是那两个年轻后生的亲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李三光这混球,真是半点不靠谱!自家儿子要去从军,竟连送都不来送!” 村长老脸一沉,正想让人去把李三光一家叫来,却见他们从远处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 当他们靠近后,村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李三光,你们父子几个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李三光和三个儿子都用布包著脑袋,唯独露出了眼睛。 李三光訕笑说:“叔姥爷,我们几个昨天一不小心捅了蜂窝,脸上被蛰了好几下,肿的不成样子。” “多大岁数的人了,连个蜂窝都对付不了!”村长没再多追问,话锋一转,“你家砚小子也是个孝顺的,这次本该是你去从军,如今是他替你去了。” 李三光在布下面的嘴角抽了抽,是啊,真是孝顺,到现在他们身上都还疼著呢。 村长继续说:“你不去和砚小子说几句话?这一走,恐怕就天人两別了。” 李三光连忙摇头:“不了不了,该说的话在昨天就说完了。” 昨日被揍上一顿,他此时对李砚已经害怕的要死,然而又好脸皮,这种丟人的事情,完全不想往外说。 村长抬起手指著他嘆道:“你这人倒是好狠心。” 平日李砚在家中的情况,村里基本都心知肚明,然而这是李家的家事,都不好管。 这时,又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是徵兵差役。 村长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挥手示意从军者的家人退回村里,然后朝前走去。 李砚见村长在自己面前停下,便微微低头,表示敬意。 “砚小子啊,”村长斟酌著开口,“这次咱村只出了七个人,这里面你最聪明。 学堂夫子临终前,最掛念的也是你。 从军不比在村里,稍有差池就可能丟了性命。 他们六个脑子都不活络,出了村后,都得听你的吩咐,你儘管支使他们。 老夫只盼著,等仗打完了,能有人……至少能有一个人活著回来。 你们六个,都听见了没有?” 边上六人顿时喊道:“知道了村长!我们都听砚哥儿的!” 李砚点头:“我会的。” 村长拍拍李砚肩膀,转身朝回走去,徵兵差役和村长擦肩而过,在七人前方站定。 “名字,我也不点了,反正人数够就行。”差役笑了笑,“等下你们隨我到华云县,和其他人匯合,那里正好有一批粮草,你们这批新兵就负责押运粮草到军营。” 队伍里一个消瘦的少年忍不住问:“大人,我们不用先训练吗?” 差役摇头:“战事紧急,哪有等你们训练的功夫,等到军营领了装备,到战场上滚几滚,比什么训练都好使。” 眾人大惊,这不就是当炮灰吗? 唯独李砚表情平静,他看出差役是在嚇唬人。 战场的炮灰通常用的是死囚,其次是俘虏,直接用刚征的新兵当炮灰也太过奢侈了。 除非这个世界的人口像韭菜一样,割一茬立马又能长一茬出来,否则没有到危难关头,基本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差役留意到李砚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心里对他的评价顿时高了几分。 在军营里,多些心眼才能活得久,有时候要应对的,可不只是敌人,还有身边的同僚。 “走吧,出发!”徵兵差役走在最前面,华云县距离河源村有二十里的距离,时间较赶,他们下午就得抵达。 “走了啊。”村长嘆气,二十年里河源村入军中五十人有余,可无一归来。 只希望这次的李砚七人,能有人活下来,哪怕身体残缺,也比死了好。 村民散去,从军者的家人也擦乾了泪水,李三光和他的三个儿子,早就飞快跑跑回家中。 他们肿成猪头的脸,可没脸让旁人看见。 . “砚哥儿,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山林间小路上,那名消瘦少年王致靠近李砚问道。 “你想活吗?”李砚反问。 “想啊!”王致用力点头,“我和砚哥儿你一样,都是替爹来从军的,我爹很多伤病,从小对我很好,他要是来从军,那就基本回不来了。 而我年轻,总比爹能活,家里少我一个,还有二姐和大哥照顾爹。 但我还是想活著回来见爹,我这不是还没让他享福嘛。” 一样?李砚吐出口气,不一样的,他是“父慈子孝”,王致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 “只要你不想死,那就能活。”李砚认真说。 没有人能够百分百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但如果没有活下来的信念,那就一定会死。 王致傻笑著挠头:“我知道砚哥儿在安慰我,但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落在队伍末尾的閒汉突然开口了,语气满是不屑:“切,就你们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还想在战场中活下来?白日做梦吧你们。” 閒汉叫崔盛,在村口还有村长盯著,才收敛些,等到了这里,顿时不再偽装。 村长那老头让他听李砚的话,简直想屁吃。 他能真听一个小孩的命令?那脸不是直接丟尽了? 连华云县都没到,半路上就出现了分歧,队伍里老实憨厚庄稼汉的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 王致怒视崔盛,另一名少年却是害怕崔盛,不敢说话。 “能不能活下来,不是你说的算的。 你要是对我不满,可以不听我的,我也不会去管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碍谁的道。” 李砚冷冷说道。 这种人说好听是閒汉,说不好听,就是泼皮无赖。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方既然话语如此不客气,李砚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崔盛当场拍手:“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別到了华云县,就写信向村长告我状!” “呵。”李砚没有再理会他,回头看向前方的差役,“抱歉让大人看了笑话。” 差役没有回头笑说:“这些人算是你的乡党了,本就没多少人,少了一个,不可惜?” 李砚摇头:“不可惜,既然村长让他们听我的,那我就不会想队伍中有不听命令的人。 在战场上,这种人会害死很多人。” 差役说:“你倒是个有见识的,年纪不大,应该有个好老师吧?” 李砚低头:“在村中学堂上过三年学,侥倖被夫子看中,而夫子......昨日临终逝去了。” 差役一愣:“节哀。” 崔盛看著李砚和差役交谈,满脸不屑的扭头,就差没把嫉妒写脸上了。 虽然差役只负责徵兵,但其中有没有什么门道,谁又能说的清呢? 如果可以,崔盛恨不得將李砚换成自己。 “尽搞这些歪门邪道。”崔盛酸溜溜低声说著,他不敢太大声,对於普通人来说,差役也是官,要是被听见了,挨一顿打也是白挨。 “你能不能少点话!”三名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我说话关你们屁事!”崔盛嗤笑一声,正打算继续说道,忽的嘴巴合不拢了。 他看见,庄稼汉三人侧边的灌木在不断抖动,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藏在里面。 此时此刻除了崔盛外,没有人发现灌木丛的异动。 仿佛察觉到崔盛的目光,灌木丛停止了晃动,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山林,狂风骤起! 斑斕的身影就这样从灌木丛中猛跃出来,身姿矫健,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砚下意识朝后方看去,当场怔住。 那斑斕的身影......是一只猛虎! 第4章 虎! 这里怎会有猛虎出没? 就连差役都呆住了。 那虎通体黄黑纹路交错,三条粗壮虎尾如巨蟒般肆意舞动。 他左手死死按住腰间长刀,喉结滚动著吞咽唾沫,呼吸骤然急促。 要知道,这些徵兵差役皆是军中退伍的老兵,歷经数场恶战仍能全身而退,实力毋庸置疑。 可即便如此,想要猎杀一头猛虎,至少也得三名老兵合力才行。 “黑纹……三尾……”差役骤然认出了猛虎的来歷,惊声脱口,“这是长岁山的黑玄虎!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离黑玄虎最近的三名庄稼汉早已嚇傻,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喉咙里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低沉的虎啸骤然炸响,如雷霆般滚滚袭来,震得人五臟六腑都在颤慄。 李砚瞳孔骤然紧缩,朝三名庄稼汉大喊:“跑!” 三名庄稼汉闻声转头,目光与李砚撞个正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滯。 下一秒,比人脸还大的虎掌狠狠拍在一人头上,那头颅瞬间如西瓜般炸裂,一滴滚烫的鲜血飞溅到李砚脸颊,浓烈的血腥味如附骨之疽,死死缠绕在他鼻腔中。 无头尸体轰然倒地,黑玄虎旋即转头猛咬,中间那名庄稼汉瞬间被撕成两截。 悽厉的惨叫刺破山林,乌压压的鸟雀惊飞而起,宛如死亡降临的预兆。 最后那名庄稼汉,被三条虎尾狠狠抽在胸膛,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入耳,显然已是活不成了。 看著那名上半身被拖拽著在地上爬行、身后內臟洒落一地的庄稼汉,李砚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身旁的王致早已忍不住疯狂乾呕,另一名少年则瘫坐在地,裤子满是水痕。 閒汉崔盛手脚並用地像狗一样往前爬,想要逃离这地狱般的场景,可正嚼著人腿的黑玄虎,那双凶戾的虎眸已牢牢锁定了他。 还没爬出几米,崔盛就被虎掌狠狠踩在地上,脊柱瞬间断裂。 黑玄虎再一用力,便將他的脊柱连带著內臟碾成了肉泥。 “啊!”崔盛惨叫一声,就没了气息。 又是一声虎啸响彻山林,黑玄虎仰头啸天,凶威赫赫,整座山林都为之震颤! “这样的猛虎......” 李砚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和自己穿越前的古代没什么两样。 虽然夫子的藏书中,时有异兽字样出现,但李砚没有觉得这是真的。 毕竟穿越前的世界,古时候也经常写有某某国上供麒麟一只,某某日某地山河崩碎,有蛟走水。 这些信息被考证后,发现所谓的麒麟不过是长颈鹿,蛟龙走水则是山洪爆发。 此时黑玄虎的出现,让异兽的存在真实的展露在李砚的面前。 异兽是真的!那么夫子藏书中所记录的,那些阵斩千人,力达万斤的英雄人物会不会也是真的? 李砚精神有些恍惚,他感觉这个世界变得玄幻起来。 “錚!” 差役猛地拔出长刀,舔了舔乾涩的嘴唇,朝著李砚大喊:“別怕!这是只重伤的黑玄虎! 看见它的后腿没?那里插著一把刀!等下我缠住它,你们找机会把那把刀拔出来,咱们一起宰了它! 只有宰了它,咱们才能活,否则没人能逃过它的追击!” 顺著差役的话望去,李砚果然在黑玄虎的后腿上,看到了一柄没入一半的长刀。 虎血顺著刀身不断滴落,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除此之外,黑玄虎的身躯上,还藏著许多被毛髮掩盖的伤口。 这黑玄虎不仅长著三条尾巴,还能在短时间內瞬杀四人,更可怕的是,它还是在重伤状態下做到的这一切! 若是它处於全盛时期,又该有多恐怖? 伤了它的人,又是怎样的人物? 李砚双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朝著差役坚定点头。 差役见状笑了,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 “胜德七年左武烈王麾下炎极军百夫长邱山河在此!阵中曾斩六十一人,杀异兽十只!” 他对著黑玄虎厉声大吼,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身上原本隨和的气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铁血气势。 兽类对危险的感知是本能,黑玄虎早已察觉到差役的威胁,所以才先对三名庄稼汉和崔盛下手。 此刻,它全身毛髮倒竖,身体微微伏低,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態。 “畜生!受死!”差役提刀大步冲向黑玄虎,心中毫无畏惧。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军营,正领著手下的兄弟,朝著敌军衝锋陷阵。 区区一只长毛畜生,他连尸山血海中都能活下来,怎会栽在这里? 差役咆哮著挥刀砍去,黑玄虎隨即抬起虎掌拍来。 长刀被虎掌震飞,黑玄虎转身甩动三尾,如钢鞭般剪向差役。 差役猛地踏地跃起,在空中接住倒飞的长刀,险之又险地避开虎尾,下落时一脚踩在黑玄虎后腿那柄刀上,借著力道再度凌空,转身朝著黑玄虎狠狠下劈。 后腿的刀被踩得更深,伤口瞬间撕裂扩大,黑玄虎痛得狂啸,根本无暇抵挡差役的劈砍,只能硬生生承受。 “喝!”差役一刀斩在黑玄虎脖颈上,却只像砍在坚韧的牛皮上,没能造成多少伤害。 “好硬的皮,好利的刀!”差役迅速拉开距离,看著黑玄虎后腿上的刀讚嘆不已。 他全力一劈的伤害,竟比不上踩那刀一脚给黑玄虎造成的剧痛。 差役与黑玄虎的短暂交锋,看得李砚眼繚乱。 差役的反应速度与身体素质,简直不像常人。 若是军中士卒都这般厉害,那这个世界的战爭,又该激烈到何种地步? 李砚没忘记差役的嘱託,始终在寻找机会,一个能拔出黑玄虎后腿长刀的机会。 於火中取栗,於死中求生,他在这个世界踏出第一步,怎么可能就停止在这里? 差役再度与黑玄虎缠斗起来,他虽无法给黑玄虎造成致命伤,却也能暂时缠住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儘管差役从未朝这边看一眼,豆大的汗珠还是从李砚额头渗出,心头的压力重如泰山。 先前瘫倒在地的少年,早已爬到远处,抱头躲进了灌木丛。 王致的腿依旧发软,却已能勉强动弹,差役对李砚说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砚哥儿,这样下去……不行啊。”王致声音发颤,却带著一丝坚定。 “我知道。”李砚怎会不清楚。 “单靠差役大人,引不开这老虎全部的注意力。 砚哥儿……” 王致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也去吸引它的注意吧,要是我死了……別告诉我家里人,好吗?” 李砚失神地看向他:“王致,你……” “总不能咱们都死在这儿吧?”王致眼中闪著水光,“砚哥儿,差役大人信你,村长也让我们听你的,所以我也信你!” 说完,他咬著牙,头也不回地朝著黑玄虎跑去。 李砚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双拳缓缓攥紧。 无论是差役,还是王致,都把性命交到了他手上。 从这一刻起,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缠斗的主力依旧是差役,王致则捡著地上的石头,不断砸向黑玄虎。 好几次黑玄虎的虎尾扫来,他都险之又险地避开,有时黑玄虎朝他扑来,却又被差役死死挡住。 黑玄虎愈发暴躁,本就重伤的身躯,体力消耗得极快,死亡的阴影渐渐笼罩下来,它开始想要摆脱差役的纠缠。 可差役怎会给它机会? 虎入山林便如鱼入大海,离华云县还有一半路程,若是让黑玄虎逃进山林伺机偷袭,可就再也没有这般近距离缠斗的机会了。 到那时他们只会被黑玄虎一一偷袭而死! “休走!”差役大吼一声,浑身肌肉暴涨,一圈血雾从他的体表喷出,整个人变得赤红。 他直接弃刀,竟死死將黑玄虎按倒在地!无论黑玄虎怎样挣扎都无法从地面上爬起来! 王致见状,立刻捡起石头砸向黑玄虎的眼睛,黑玄虎被迫闭上眼皮。 不远处,李砚终於动了。 他等待许久的拔刀机会,终於来了! 第5章 杀虎! 黑玄虎粗壮的四肢在地面用力刨著,三条尾巴疯狂挥舞,將杂草、灌木全部都打成粉碎。 差役额头爆出一条条狰狞的青筋,双手经络虬结如龙,他嘶吼著,体表血珠点点渗出,不让黑玄虎有机会爬起来。 李砚惊险的避开三条尾巴,但仍旧感受到暴戾的风从胸前蹭过,刺痛顿时升起,他本能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都被撕裂出一个大口,胸口皮肤裸露出来,一条条血痕淌著鲜血。 那柄插在黑玄虎后腿的长刀就在眼前,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李砚咬紧牙关奋然一跃。 三条虎尾又甩了过来,但他抓住了刀柄! 刀柄极度冰冷,就像是寒冰,李砚手臂不由自主的发颤,皮肤表面鸡皮疙瘩迅速升起。 在刀格处,刻著两个古字。 寒泉! 他没有犹豫,一手抓著刀柄,一脚踩在虎腿,一拉一蹬,將这柄刀朝外抽出! 没有丝毫的费力感,就像是切豆腐一样,长刀轻而易举的从黑玄虎后腿抽离。 长刀造成的伤口在没有任何堵塞的情况下,积蓄已久的虎血像是喷泉飞溅而出。 李砚身染虎血,眼前变成猩红一片,鼻腔中只剩腥臭的味道。 “砚哥儿!”王致朝著他大喊,“躲开!砚哥儿!” 三条虎尾赫然逼近了李砚,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 差役大吼,全力將黑玄虎躯体翻转,然而也不过是让三条尾巴挥击的方向偏移了少许。 猩红视野中,李砚看见了朝自己挥来的三条虎尾,那名庄稼汉被虎尾砸中的下场,还歷歷在目。 他在朝长刀跃出的时候,就已经预知到这一刻,原本他是可以躲开这一击的,但就没办法去拔刀了,差役、王致捨命才爭取来这样一个拔刀机会,他怎么可以失败? 差役明显就要到了极限,他浑身都在发颤,黑玄虎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大,当差役无法压制黑玄虎,只剩王致也无法抵挡。 要么全都死,要么自己捨命去爭取一线生机。 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名为寒泉的长刀被李砚举在了身前,三条虎尾犹如钢鞭,狠狠抽在寒泉刀上。 金铁交加的声音响了起来,寒泉刀声脆如龙,清鸣直刺苍天。 恐怖力量从刀身传递到李砚的双手,他的手一软,寒泉刀就拍击到胸膛。 “噗!” 李砚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了十多米,砸在一颗青松上,跌坐地面。 “砚哥儿!”王致大喊。 李砚没有回应,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比十指连心还要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升起,但他因为人体的保护机制,却又感受不到。 只觉得胸膛松垮垮的,应该肋骨全部都断了吧?双脚也没有力气,估计也折了。 寒泉刀还在手中,李砚一点点的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他找到了差役的方位,他嘶吼著,想要將寒泉刀丟给差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只是寒泉刀在空中才飞不到三米,就落下,直插在地面。 “艹!” 李砚用力捶地,脸上惨然的笑著,就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了,刀他都拔出来了! “王致!”他用全部的力气嘶吼。 消瘦少年明白了他的意思,丟弃了手中的石块,朝著这边跑来。 可是,差役压制不住黑玄虎了。 “吼!” 一声巨大虎啸下,差役被黑玄虎拍飞,然后和王致撞到一起,两人在地面翻滚。 差役止住翻滚的身躯,侧头看去,王致已然昏迷。 他距离寒泉刀不过十米远,如果拿到寒泉刀,以此刀的锋锐,想要杀死黑玄虎轻而易举。 可黑玄虎並没有给他机会。 黑玄虎重新站起,它朝著差役奔来,地面都在震颤,被虎啸震下的落叶绕著它的身躯打著转,黑玄虎仿佛驾驭著大风,那些落叶似乎都充斥著决绝的杀机。 差役抓起昏迷的王致,將他丟到远处,免得被波及。 隨后他抹去脸上毛孔中溢出的血,啐出一口血沫,什么话都没有说,又迎上了黑玄虎。 这一次,他没有再压制黑玄虎。 差役已经是强弓末弩了,现在他不过靠著一腔血勇在和黑玄虎纠缠。 李砚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开始感受到疼痛了。 身上的虎血流淌向胸口,他咳出口血,也朝著胸口流去。 那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灼热起来。 但他没有精神,去思考是什么原因了。 隨著时间流逝,差役几次被黑玄虎拍飞,但又站了起来,他成了血人,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李砚忽然听见了稀鬆的脚步声,他勉强偏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王致都已经昏迷,差役在和黑玄虎搏杀,还有谁在这里? “哈......哈......” 那是一个喘著气,脚步都在颤抖,裤子有明显水渍的少年。 是那个最先逃跑的少年。 “你回来做什么。”李砚有气无力的说,“跑就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砚哥儿......”少年眼中满是害怕,但却仍旧前进著,“我......我不能丟下你们! 那......那把刀......是可以杀死老虎的吧?” 李砚垂下眼眸:“已经迟了,现在你去,大概会死的。” “我......”少年想要说我不怕,但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他欺骗不了自己,也欺骗不了別人,最后他憋出了几个字。 “来都来了!” 李砚一怔,本来都模糊的神智都恢復了一些清明,他笑了。 来都来了......原本他还看不起这个尿裤子最先逃跑的少年,虽然这是面对危险时的人之常情,但就这样拋下同伴,总归让人看不起。 “那就,去吧。”他轻轻的说。 “砚哥儿,我叫许杰!”少年来到寒泉刀前,他费力抓起了寒泉刀,因为不懂用刀,所以他的动作十分拙劣和笨拙。 差役看见了许杰举刀跑的身影,他大笑:“彩!” 避开黑玄虎的一记撕咬,差役一拳砸在胸口,身体又变成了赤红。 他的血肉像是萎缩了,没有之前那样雄壮魁梧,可体內迸发出了新的力量。 虎掌拍来,差役双手托举,他咆哮著,像是掀翻大山,將黑玄虎给掀翻了! 黑玄虎沉重的躯体倒地,差役坐在虎腰,双手按著虎掌,又一次將它死死压制! 许杰带著寒泉刀来到黑玄虎面前,看著那狰狞的虎头,听著一声声咆哮,他的五臟六腑都在震颤。 “啊啊啊啊!”许杰闭上眼,將寒泉刀一下又一下朝著黑玄虎脖颈砍去。 噗嗤! 灼热的虎血溅到了他的脸上,虎颈一道狰狞伤口被劈开。 挥舞七八下后,许杰就脱力了,寒泉刀尺寸看似与寻常刀相似,但重有二十斤。 许杰颤颤巍巍的想要再次举起寒泉刀,他只抬到一半,刀又落了下去,卡在了虎颈的伤口处。 “我还可以......我一定能够做到!”许杰拼命拔著刀,眼泪滚滚流出,他哭喊著,可寒泉刀纹丝不动。 压制黑玄虎的差役轻嘆一声,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 坐在虎腰上,他的背部已经被三条虎尾抽的鲜血淋漓,简直就是肉泥。 “可以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一只手,从许杰手中接过了寒泉刀。 许杰抬头,泪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 “砚哥儿......”他喃喃喊道。 站在他身边的,是李砚! 李砚微微点头,一缕阳光恰好破开了云朵,照在这片山林中,他沐浴著光芒,透过身上衣物破开的大口,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胸口皮肤上,有一个神秘的纹路在散发著血光。 原本胸口的灼热感,就是这个纹路造成的! 这个纹路赋予给他两种能力。 其一为,夺生,只要伤害敌人,就能够夺取对方的生命力,用来恢復自己。 所有溅在他身上的虎血,全部都被纹路吸收了。 他受到的伤势,在纹路的作用下开始快速的復原,並且一股股新的力量,从体內深处传出。 李砚也因此清醒过来,当看清纹路的时候,他就认出了,这就是使他穿越的那块石盘上的纹路! 其二为,夺魄,如虎驱倀,被他杀死的敌人,魂魄都会被他掠夺,为他提供力量。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李砚抓著寒泉刀,垂下眼眸,平静注视著黑玄虎。 一刀斩下。 偌大的虎头,落地滚动。 虎血在脖颈断口喷涌,一只狰狞血虎凝聚在李砚身后,低著脑袋,仿佛臣服,只有他能够看见。 第6章 赵乾坤 看著那滚地虎头,差役鬆开了按著虎掌的手,跌坐地面,隨即咧嘴大声笑著,哪怕身上伤势再重,也没有哼过一声痛。 被差役撞晕又丟到远处的王致,也被这阵笑声唤醒,他眼神茫然,还没理清眼前的状况。 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蹦起身,急切地寻找寒泉刀的踪跡,可翻来覆去也没见著刀影。 就在这时兴高采烈的声音突然响起。 “砚哥儿,你杀死了老虎!”许杰激动地尖叫,连泪水都没有擦乾。 李砚也笑了,摇头说:“不是我一人,而是我们。” 他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王致,高声喊道:“王致,还傻站那里干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致才回过神小跑过来,他蹲在黑玄虎尸体前,不敢置信,黑玄虎竟然真死了。 “不是老子吹,当年在军中,我一个人就能收拾这样一只黑玄虎!” 差役从腰间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装著白色粉末,一往伤口上洒,一边说道, “也就是退伍后耽於吃喝玩乐,身子才弱了这么多。” 他吹牛时脸不红气不喘,神色坦然。 许杰好奇问道:“大人,军中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厉害?” 李砚支起了耳朵,他对这个问题同样好奇。 差役撒药的手顿住,认真答道:“你要是问军中有多少我这水平的人,那我可以告诉你,多到数不清。 但你要是问每个人都这么厉害,那就要失望了。 在寻常军营里,我这实力至少是百夫长,手下管著数百號人呢。” 提起这些,差役脸上都是自豪。 许杰和王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李砚也总算对北燕国的军队有了些直观的认识。 差役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黑玄虎的虎血可是宝贝,赶快把血堵住,这次遇袭是祸也是福,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这么厉害吗?悄悄告诉你们,和异兽的血有关!” 听见这话,李砚心中一凛,黑玄虎的血液中充斥著多少生命力,他已经体会到了,然而没想到居然和差役远超常人的实力扯上关係。 李砚上前准备徒手掐住黑玄虎脖颈断面的血管,才走出一步,他突然停住。 差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一道低吼声从远处不断穿刺山林,即便隔著不知道多少的距离,都像是在耳边炸响一样。 又是一只异兽! 李砚紧紧握住寒泉刀,一只重伤的黑玄虎他们都难以对付,此时差役明显重伤,再来一只,要怎样阻挡? 许杰和王致也意识到不对,两人背部靠在了一起,颤抖的警惕四周。 很快,低吼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北边的树林传来异响,灌木丛晃动。 李砚和差役的目光全部锁定过去,只见林间硬生生分开了一条道路,道路中有庞然大物走出。 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对三尺长、通透如白玉的尖角,紧接著是一对金色的兽瞳。 它全身覆盖著漆黑的鳞甲,鳞甲上隱约浮现出白色的流云纹路,尾巴像马尾般静静垂在身后。 整只异兽高达三米,仿佛透露著神性,就像是传说中的神兽,一时间李砚几人都屏住了呼吸,黑玄虎与这只异兽连放在一起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只奇异异兽的背上,竟然还骑著一个人。 那人看著不过二三十岁,身披饕餮纹银甲,手持一桿玄色长枪,腰间掛著空刀鞘,里面的刀不知去向。 当看见奇异异兽时,差役腾的一下,不顾身上伤势,立即就站起。 在瞧见异兽背上人后,砰的一声,直接下跪。 “徵兵差役邱山河,参见將军!”差役大声喊道。 李砚一愣,不是敌人?隨即他又反应过来,紧接著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年轻的人,居然已经是將军了? 那人低头,开口问道:“我见你身上有气血爆发的痕跡,曾是军中精锐出身?” 差役激动大声回道:“是!属下曾是左武烈王麾下炎极军百夫长!” 听见这话,那人笑了:“原来是同袍,左武烈王是我叔父,我名赵乾坤,如今为炎极军校尉,领一千人。” 差役恍然大悟:“原来是乾坤小將军!” 赵乾坤大笑一声,从异兽背上跃下,伸手扶起差役:“好!果然是我炎极军一员,对黑玄虎都毫无惧色!” “多谢小將军夸奖。”差役顿了顿,有些疑惑问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黑玄虎棲息的长岁山离这里不下千里,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赵乾坤摇头解释道:“此事因我而起,军中任职的那些异士说要一些异兽血液研究,我便从长岁山抓了九只黑玄虎。 未曾想到异士不知给这些黑玄虎餵了什么东西,让它们突然暴走。 哪怕我及时出手,也就斩杀了八只,还有一只重伤逃脱,我无法追上,只能掷刀,试试能否留下它,结果它竟带著刀一起逃了。 即便我向叔父借了这只玉角金瞳黑云兽,也到现在才追上。” 李砚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手中的寒泉刀,是对方的配刀。 能够活捉九只黑玄虎,这个名为赵乾坤的青年实力究竟有多强? 赵乾坤目光扫过四周,自然看见了三名庄稼汉和閒汉崔盛的尸体。 他嘆气一声:“若我早一些赶到,也不会有人死在这畜生爪下!”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李砚身上,李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双手抱拳,躬身道:“多谢异士出手助我之同袍斩杀此虎!” 李砚愣住了,异士?什么异士? “这位將军,你是否认错了?”李砚忍不住开口。 赵乾坤一怔,笑说:“小兄弟你不就是异士吗?” 不止李砚,差役也懵了:“小將军,他们和被黑玄虎杀死的几人都是这次的新兵,不可能是异士吧?” 听见差役的话,赵乾坤看著李砚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说:“看来你们都不了解异士,也罢,我就与你们说说。 异士,便是天生就有异於常人能力的人,有人能御风而行,有人能驱雾遮天,还有人能控九霄雷霆。” 他说著,指了指李砚胸口还在散发血光的纹路:“而异士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的胸口都有著天生纹路,异士將这些纹路称为天纹。” 差役、王致、许杰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李砚的胸口,李砚则是努力的保持平静。 他没想到,因这个和石盘相同的纹路,居然被赵乾坤认成了异士的天生纹路。 不过这个纹路能够赋予他两种能力,说他是异士,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居然有异士藏在民间没有发现,甚至还要入我北燕军中。”赵乾坤大笑,“小兄弟,你既然拿著这柄寒泉刀斩杀了黑玄虎,此刀便赠於你了,就当是赵某的谢礼!” 明明是宝刀,赵乾坤却是毫不在意的將其赠人。 李砚接住刀鞘,挠挠头,这样的宝刀就轻易送自己了? 赵乾坤又从怀中取出了个瓶子,倒出几颗红色的丹丸,分別丟给几人。 “黑玄虎的尸体我要带回去交差,这些炼血秘丸是给你们的补偿。 赵某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久留,就此別过。” 他单手抓起黑玄虎的尸体,另一只手捡起虎头,轻轻一跃,便稳稳坐回了玉角金瞳黑云兽背上。 回头时,他还笑著对李砚说:“小兄弟,希望日后有一天,我能在军中听到你的名號!驾!” 话音落,赵乾坤骑著玉角金瞳黑云兽,豪迈地朝著远方离去。 王致和许杰望著他的背影,满脸羡慕地说道:“赵乾坤將军真威风!咱们日后要是能当他手下的兵就好了!” 差役笑说:“炎极军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如果是遇见小將军之前,你们几乎没有机会。 但现在,你们只要服用下小將军给的炼血秘丸,再好好努力,进入炎极军基本不是问题。 这炼血秘丸便是由异兽之血炼成,第一次服用可长五成力量,第二次服用可长四成力量,每服用一次,效果便削减一分。 虽然最大功效的炼血秘丸只有异士可以炼製,但粗简的炼血秘丸只要知道配方谁都能炼! 这也是方才我让你们堵住黑玄虎之血的原因,我用军功换取了三颗炼血秘丸服用,才能有现在这样的实力。” 王致和许杰连忙將炼血秘丸攥紧在手心,生怕一不小心掉了。 王致看向李砚,兴奋说:“砚哥儿,我们以后一起进入炎极军吧!赵乾坤將军这么看中你,你又是异士,到时候赵乾坤將军肯定会照顾你的。” 差役拍著李砚肩膀说:“没想到砚小子你还是异士,只要你不战死,未来前途无量啊!若是能入小將军手下,荣华富贵更是唾手可得!” 李砚没有接话,只是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脸,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一定要入炎极军,成为赵乾坤手下呢? 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想起赵乾坤骑著玉角金瞳黑云兽离去的豪迈身影,李砚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大丈夫当如是也!!! 赵乾坤是他的目標,而不是终点。 终有一日,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要名震天下,才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上一遭!!! 第7章 人心难测 就地將三名庄稼汉和崔盛掩埋,差役带著李砚三人继续赶路。 虽然被黑玄虎耽搁一段时间,但还是能够按时到达华云县。 “炼血秘丸十分珍贵,你们还是现在就服用,否则到军中被人发现,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们了。”差役提醒,他也將炼血秘丸服用下去。 这是他服用的第四颗炼血秘丸,虽然药效衰减了三分,只能增加两成不到的力量,但身上伤势在秘丸影响下却是飞快恢復。 看见这一幕,李砚有些明白赵乾坤隨身携带炼血秘丸的原因。 对於他来说,肯定服用过五颗炼血秘丸,再服用已经无法提升力量,但炼血秘丸除了提升力量外,还能够让伤口快速恢復,沙场征战又有谁不会受伤? 也就只有赵乾坤这种地位的,才能这样奢侈的把炼血秘丸当成伤药使用了。 对於普通军士,想要换取一颗炼血秘丸难如登天。 王致和许杰迫不及待的將炼血秘丸吞下,李砚也將炼血秘丸丟入嘴中。 刚吞咽下去,他只觉得像有冰块顺著食道滑入胃中。 几秒后,胃中像是升腾起了火焰,和喝了一口烈酒的感觉有些相似。 隨即,全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四肢变得发软起来,三人跌跌撞撞,唯有相互搀扶才能够正常走路。 “王致!王致扶我一把!” “许杰你別喊了!是你赶快来扶我一把! 等下,砚哥儿,你怎么就撞到树了,快拉住我的手!” “哈哈哈!”差役看著李砚三人东倒西歪的模样笑了出来,“首次服用炼血秘丸都是这样的表现,等你们第二次服用就不会了。” 李砚感受到和电流类似的酥麻感瀰漫在五臟六腑中,他和王致、许杰两人勾肩搭背,抬头无奈说:“这种感觉也太难熬了。” 差役嫌弃的用肩膀撞了下他:“另外两个小子说这句话还好,你一个异士说这句话不害臊啊? 被虎尾抽那么一下,结果没多久就又生龙活虎了,他奶奶的,老子也想当异士。 喂,砚小子,说实话,异士到底有什么奇妙在里面?当年在军中那些异士整日仰著头,用鼻孔朝天看人,一个个傲的很。” “额。”李砚眼神有些漂浮,这要他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冒牌异士,也不知道真正的异士究竟是怎样做到赵乾坤描述的那些事情。 “就这样......然后那样......”李砚含糊说,差役却是信以为真了。 “虽然我没听懂,但听起来就很玄妙,嘿嘿,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倒是有东西吹牛了。”差役笑说。 李砚打趣说:“异士有什么好吹的,大人日后不如与孩子说和我们认识,说不定那时我们三人已经名满北燕,家喻户晓了。” 差役一愣,大笑:“少年志气盛!既然如此,我就等著你们名满北燕的那一天! 你们可別让我失望了,別到时候我向孩子提起你们时,你们不知道躺在战场上哪个乱葬坑里,成为一具白骨。” 李砚点头:“会有那一天的。” 他目光扫过王致和许杰,有些恍惚。 离村时还有七人,还没到华云县,一场意外下只剩下他们三人。 等上了战场,不知道又有几人剩下。 这便是生命的残酷,如易谢,如枝易折。 李砚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唯他能见的血虎在身后仰天咆哮。 许杰下意识转头看著李砚的侧脸,他有些怔神。 不知为何,砚哥儿给他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了。 . 临近傍晚时,四人抵达了华云县。 只不过他们並没有进入县城中,而是在差役的带领下,转向朝北边走去。 差役知道李砚三人对目前战事几乎不了解,便解释:“南边与我们相邻的平遥州是前线,我们龙跃州则是为平遥州统领一切后勤,如粮草、兵源之类的。 华云县外就有一座千人军营,为粮草中转地。 我们现在便要去那里进行交接,你们大概会在那里受训一段时间,然后才押送粮草前往平遥州,分配至军部。” 王致和许杰听得发懵,他们对地理只知道河源村属於华云县管辖,而华云县属於广宗郡管辖,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虽然他们都有上过夫子的学堂,但夫子所教导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就不知道忘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李砚则是点头,发现自己穿越后,他关注的重点就有这个世界的地理。 夫子的藏书中有一份天下舆图,虽然不太详细,只有大概的图画,但也能够让人粗略的了解这个世界。 平遥州在龙跃州下方,两州都属於凌云道,而北燕国有十二道,城池数百。 北燕国不止和一个王朝开战,战线一共漫延了三个王朝的国境,也就是北燕国先前出了两代良主,养精蓄锐百年,方得有这样的底蕴意图开疆扩土。 平遥州作为前线之一,面对的应该是狄戎国。 夫子藏书中有一篇王朝志,虽然年代久远,在王朝志中记载的狄戎国那时还是一个部落,但明確写出,狄戎人,身高一丈,魁梧雄壮,奔袭如雷,饮兽血,撕虎豹,异常勇猛,天生猛將。 又有一篇百年前的兵书著作末尾写道,狄戎人虽不復古时魁梧,与我等模样已然別无二致,但体魄仍旧胜於我等,精兵猛將更是层出不穷,是为大敌。 总而言之,狄戎国人的身体素质远比北燕国人要强,难怪河源村从军之人没有一个回到村中过。 “除此外还有些事情,我提点你们一下。”差役说,“在军中你们要时常保持著警惕,並不是说,同袍不能够相信,只是人心难测。 你们除非愿意做一辈子的大头兵,否则就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想著往上爬,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会得罪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 军中虽然不允许无战事时发生伤亡,但阴戳戳动手脚,只要没被人抓到,就是没事。 我以前有个兄弟,他比我还厉害,但得罪了人,一次日常练力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头,击中了他,让他泄了气。 数百斤的石锁就这样砸了下来,脸顿时面目全非,等醒来后,两只眼睛也出了问题,看不清了。 看不清东西,他只能够卸甲归田,被迫退伍。 而事后调查时,这颗石头是从他最为信任的几名兄弟所站位置飞出来的,没人承认是自己丟的石头。 原本这种事情军中任职的异士有办法问出真话,可异士来审问完,却也说不是他们丟的石头。 最终这事就成为了无头悬案。” 差役神色有些落寞,显然这个兄弟对他很重要。 李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默默走著。 不多时。 视野远处,一座军营出现在眼中。 第8章 抵达军营 当看见军营的那一刻,李砚本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以来,看见的最为壮观的场景。 一根根巨大木桩插入土中,以铁箍固定,组成军营第一道防线。 木桩露出地面的部分有十米高,顶上削成锥形,沿著边缘插置锋锐铁片,防止有人能够翻越。 每间隔十根木桩,便插有一桿赤红军旗,上面纹著夔牛击雷,在红色底色的衬托下,雷霆栩栩如生,在天地间吹起的大风中,夔牛旗猎猎舞动,那旗帜翻滚的声音,仿佛是夔牛的咆哮。 通往军营內部的厚重营门早已被放下,三米高的黑牛肌肉虬结,正拖拽粮车缓缓入营。 车上押送的军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瞥见远处的李砚三人时,虽只漫不经心一瞥,但眼底的杀气让人胆寒。 再往里,是第二道防线,十五米高的营墙。 一队队身著漆黑盔甲的军士走在营墙上巡逻,每队十人,为首者手牵一只狰狞兽类,最后者肩站一只俊逸禽鸟。 营墙每五十米,就有一座哨塔,哨塔中站有一名弓手,安有一个兽角號。 忽然,所有哨塔弓手拿起兽角號,同一时间吹响了,厚重绵长的声音顿时响彻天空,天上的云朵仿佛都要被吹散。 在號角声下,李砚感觉自己宛若置身於战场,金戈铁马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差役认真听著號角声,號角声吹了九声,才停了下来。 “这是摩云兽角做的號,每一声代表一个时辰,现在吹了九声,看来酉时到了。”他感嘆说。 隨后,差役表明身份,带著李砚三人排在粮车后,等待审查进营。 这时一位看样子是运粮军官的军士走到差役面前,对著他点点头,扫了李砚三人一眼后说道:“新兵?粮草抽检还需要不短的时间,你们先进去吧。” 差役抱拳:“多谢大人。” 李砚带著王致和许杰有样学样,也抱拳谢道。 运粮军官一挥手,粮车中间就分开了一条小道。 走在其中,经过时黑牛总是喷出道白气,將王致和许杰两人嚇的半死。 粮车上的军士见此都发出了笑声,差役也在笑著,两人的表现让他们就像是看到刚从军的自己。 “怕什么,这些蛮牛性情温顺,也就好奇心重了些罢了。”差役说。 王致和许杰顿时羞赧至极,头越发低了。 李砚转头,轻笑著对两人说:“把头抬起来吧,走路就昂首挺胸的走,没什么好羞耻的,当我们自己都不觉得害羞,那害羞的就是別人了。” “啊?”王致和许杰两人一愣,有些犹豫,怎么感觉砚哥儿的话有点歪理邪说的样子。 军士琢磨了下李砚的话,顿感有趣:“这不就是厚脸皮嘛,小子,我看好你,军中就缺你这种人才!” 李砚耸耸肩:“这叫固己守心,什么厚脸皮,这是污衊!” 军士们不理他,只顾笑著。 穿过第一道防线,李砚发现在营墙前还挖有壕沟,里面暗置各种暗器,填有乾燥草叶。 若真有敌人翻过第一道防线的木桩,也很难通过壕沟,爬上营墙。 营墙处还有一道大门,里面才是军营区域。 走进后,李砚终是看见了军营的真正模样。 一间间营帐有序搭建在四周,每间营帐前都挖有水沟,盖著木篦子。 右侧有座高台,高台上则是一面暗色大鼓,从落著的灰尘可知已经许久没有敲响。 军营中央便是中军大帐,六名军士站在不同的方位把守。 隱约有潺潺水声从军营后方传来,想来那是一条溪流。 有许多朝军营外走的人朝差役打著招呼,看他们的服饰,也属於徵兵差役。 “老邱,这次你是最后到的了。” 差役摆摆手:“別提了,老倒霉了这次,回去再和你们喝酒,我得先去和军候交代。” 他转头对著李砚三人说:“此地军营有两千人,由两名军候统领,你们初从军,为兵,无军职。 若立功了,往上便是升为伍长,管五人。 再上是什长,管十人。 然后是队率,管五十人。 队率后为百夫长,管百人。 再后是五百主,管五百人,最后才到军候,管千人。” 经差役解释,李砚才明白了军候的含金量。 两千人听上去並不多,但想要统帅,须经六级,不知要立下多少功劳,斩杀多少敌人。 “大人,那赵乾坤將军的校尉又是在怎样的层次?”王致忍不住追问道。 差役笑说:“军候后便是校尉,管五千人。虽然乾坤小將军只管有千人,但他可是炎极军的校尉,手下千人可抵寻常军队万人! 所以乾坤小將军的校尉军职不能视为寻常校尉,换在寻常军队中,他便是將军! 好了,我带你们去见军候,之后我就该离开了,会有人安排你们在军营的住处,以及一应的装备领取。” 王致和许杰在吃惊后连忙跟上差役的脚步,李砚吐出一口气,也追了上去。 校尉、將军......他相信自己日后一定能成为赵乾坤那样的人物。 . “属下邱山河参见军候!”进入中帐,差役抱拳喊道。 案牘后,一名中年男子穿著黑衣,手握一本兵书翻阅,並未抬头说道:“为何来迟?” 差役便把黑玄虎一事给说了出来。 当听见赵乾坤出现,军候顿时放下了兵书,认真听著差役讲述,听到赵乾坤说李砚是异士后,眼中更是爆发出夺目光彩。 “谁是李砚?”军候看向站在差役身后的三人。 “属下便是。”李砚上前一步站出,微垂下頜。 “好一个少年英杰!”军候满意笑道,目光则是落在李砚腰间的寒泉刀上,“斩了黑玄虎,连乾坤小將军都这样看重你,將佩刀都赠於你,我若是小气了,被人知道须要嘲笑许久。” 军候沉思片刻,说:“以你斩黑玄虎的功劳,本该將你提为伍长乃至什长,但你才从军,如此快提拔难免遭人非议。 这样,既然你有两名同乡,那便以兵卒之身虚领伍长之责,两名同乡为你下属。 粮草半月后运往平遥州,到时我修书一封於你,你隨粮草抵达目的地后,在下军部前將书信交於负责的军官,便可坐正伍长,稍立些功劳,就能升成什长。 你看如何?” 李砚一愣,差役连忙暗中踹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多谢军候!”李砚高声谢道。 差役一脸羡慕,想当年他成为伍长和什长时费了多大功夫,而李砚才从军就直接一步登天了。 如果未来还能有这样的机遇...... 差役琢磨著,那么名满天下,家喻户晓好像不是没可能? 第9章 齐霄 差役离开了。 军候喊了一位队率来到中帐,让他带著李砚三人在军营中安置。 李砚因虚领了伍长,也便归到这名队率手下。 “我叫齐霄,是接下来十五日中负责训练你们的队率之一。”这名队率走在前头,转头对李砚三人笑著说,看上去十分温和。 李砚按照夫子教授的礼仪,抬手说:“属下李砚,见过队率。” 王致和许杰学著李砚的模样同样介绍自己。 “无需多礼,军中说规矩严,的確很严;说不严,又真不怎么严。 李砚你才十六七岁吧?听军候说,你居然能够斩杀了黑玄虎,儘管是重伤的黑玄虎,但也真是了不得。 换做是我碰见,估计早已经被吃了。” 齐霄感嘆。 “杀死黑玄虎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齐霄摇头:“但杀死黑玄虎最终不就是你吗?作为上官,在军中我教你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军中任何事情只看结果。 就像你杀死黑玄虎,无论中间有多少人帮助了你,最后是你杀死的,那么功劳就是你的。 战场上也一样,我们北燕国军功计算,按的是敌人的右耳。 你在战场上杀了十人,但一个耳朵没有割下,那就不算个人军功,要归到集体军功中分配了。 你要是一个人都没杀,却捡漏割了十个右耳,那也算你杀了十人。 当然一切都要在不违反军令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遇见军令,都以军令为先。 比如后面发令,大军压前,你还在那割耳朵,那就是违反军令,到时就会有督战官前来斩你。 所以明白了吗?” 李砚微微皱眉,但还是点头表示知道。 齐霄淡淡一笑:“我知道有时候这样的规矩,会让许多人感到委屈,但总体来说,对大部分人都是好的。 曾经我也看不惯,甚至遇到过人头被其他人捡去的情况,但忍一忍,其实就过去了,没必要去计较。” 他转口继续道,“好了,我现在带你们领取装备。因为不是前线,所以兵器和甲冑平时並不会发放,你们新兵能够领到的是三套衣物和鞋子,以及被褥。” 李砚问:“队率,那我们在运输粮草出发前,平时要训练些什么?” 齐霄想了想说:“按照军候的安排,你们这次实到新兵是两百人。早上练力,下午练阵,到时会短暂发你们兵器,结束后便收回。” 说完,齐霄便停了下来,军营实际没有多大,仓库已经到了。 三人领完装备,齐霄带他们来到一面新兵居住的军帐。 齐霄说道:“军帐都是按一什所制,也就是十人一间,你们来的太晚,就这面军帐还有剩余床位,你们就住这吧。 辰时、午时、酉时是军中开饭时间,別忘了,伙房就在那边,看见了吧? 明日听到四次號角声便要爬起来,一次號角声代表一个时辰,所以卯时就是你们起的时候。 若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李砚三人喊道:“队率慢走。” 齐霄转身离开,李砚也带头进入这个接下来他们要住的军帐中。 只见十张木床摆在里面,其中七张已经放有被褥,但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李砚想起齐霄方才说的话,这个时间人都应该在伙房吃饭,自然是看不到人。 剩余三张空床在军帐最里面的角落,照不见光,前两天下过雨,角落地方显然比较阴潮,没有人打理,木床上都起了霉斑。 隔著十来米的距离,李砚都能够闻到霉味。 “好臭。”王致捂著鼻子,“许杰,我们把床给扫一下,砚哥儿,铺床的事情就交给我俩吧。” 李砚说:“真不用我一起做吗?” 许杰弱弱说:“砚哥儿,你......你现在都是伍长了,这些活就交给我和王致吧。” 李砚:“彳亍吧。” 王致和许杰这样说,李砚也就只能够从了他们了。 李砚想了想说:“齐队率走前说酉时是开饭时间,那我去伙房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打一份饭。” 王致说:“要是不能,砚哥儿你自己吃就行了,我们包裹里面还有些饼,饿不著。” 李砚抬起手表示知道,换上刚领的衣服,就一路向伙房走去。 路上瞧见许多人都是拿著碗筷,李砚就明白这处军营用的还是分餐制,碗筷估计是有专门分发,这样的话给王致和许杰打饭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伙房的伙夫摆了一排桌子,给军士们打饭,军士的队伍排的很长,不过伙夫的速度也很快。 没多久,就轮到了李砚。 看见李砚空著双手,伙夫就明白了,笑说:“新兵啊,在这等著,我去给你拿碗筷。” 当抬起眼,瞧见李砚穿著的衣物,这名伙夫顿时愣住。 这是......伍长的衣服? 不同军职的衣服都有一些不一样,和普通兵卒相比,伍长的衣服在胸口多安有一颗铜章,所以伙夫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一个新兵才从军就升了伍长......这要是没有任何背景,狗都不信! 伙夫顿时热情了许多,脚步都变快了。 李砚叫住了伙夫:“兄弟,帮我多拿两份碗筷,我还有两个朋友有事来不了,我帮他们领一下。” 伙夫爽快回道:“没问题。” 很快,李砚便顺利打完饭,朝著住的军帐走去。 酉时到戌时的时间便是给军士自行活动,只要不出军营便可,若真要出去,必须得到队率以上军官应允。 因此可以看见並非每个军士都在伙房那就餐,许多人也像李砚这般,打了饭回到军帐中吃去。 才走到半路,李砚就碰见迎面走来的王致和许杰两人。 “砚哥儿,被褥我俩都铺好了,床也清理的差不多,正想来找你呢。”王致说。 李砚笑著把晚饭交给两人:“这就是今晚的饭,吃完后到军营后的溪流那洗,记得別把碗筷丟了,每个人就一副,重新拿就要买了,价格不便宜。” 王致挠头:“知道了砚哥儿,我肯定是不会丟,但许杰就不一定了。” 被打趣一句,许杰有些涨红了脸:“我......我不是傻子,也不会!” “好了,別逗许杰了。”李砚无奈说,许杰比较內向,胆子也比较小,不过真到了危机时候,却比寻常人更加勇敢。 若不是这样,面对黑玄虎时,许杰都逃跑了,也不会又跑回来。 就像逗傻子一样,良心会不安的。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军帐,拉开门帘,只见同住这里的新兵都已经回来。 李砚微微朝他们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而王致脸色突然大变,许杰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两人连忙走到了军帐最里面,只见他们两人的被褥、包裹都被丟在了地面上。 因为方才清理木床时他们洒了些水,地面上变得有些泥泞,因此被褥上全部都是泥浆,甚至还有几个大脚印子。 “这......” 王致双手攥紧,许杰更是眼眶中闪起了泪光,蹲下抽噎著收捡原本在包裹里的物品。 其中有一面手帕,绣著歪歪扭扭的“愿吾儿从军平安”七字,还有几滴暗红圆点,想来是绣的时候不小心扎到手留下的。 李砚走到两人身后,看见了这一幕,但唯独他的被褥没事。 李砚立刻便明白过来,他的被褥和王致两人,或者说和兵卒的都不一样,因为他是用伍长军职领的被褥,所以丟掉王致和许杰被褥的人不敢丟他的。 差役说的话重新迴荡在耳边。 “人心难测。” 他转身,目光扫过军帐里的所有人,这些人都察觉到他的注视,笑声停了下来,但都没有说话。 李砚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身后眾人看不见的血虎咧开了血口,他面无表情道:“谁做的,给你们一次机会,站出来!” 没有人站起来,也没有人回应,军帐在寧静几息后,笑声和交谈声又响了起来。 仿佛就像存在著两个世界將他们隔开,李砚三人身处一个,军帐里其余七人身处一个。 第10章 以一敌六 “砚哥儿,算了吧......没事的......”许杰將东西装回包裹,把被褥捡起,紧紧捏著那一面手帕,抬起手抽噎著擦去眼眶里的泪水。 “算了?怎么能够算了!”王致气愤喊道,他的东西被丟在地面上还没有这么生气,但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去丟许杰包裹里的东西。 王致知道许杰家里的情况,许杰只有一位眼疾看不清东西的母亲,父亲从军死去了,是被母亲艰难拉扯长大。 也就是说,包裹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一位母亲为她的孩子一点点准备的,曾经送丈夫从军,如今送孩子从军,恐怕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许杰手中捏著的手帕,王致看的一清二楚。 从通知从军到出发,不过一个晚上时间,这个手帕很明显,是许杰母亲熬夜赶製出来的。 一个看不清东西的人,想要缝製一块手帕,並且在上面缝上文字,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很难想像许杰母亲在缝製时要被针扎多少下,要多费力才能够確保她对许杰的祝福能够让人认得出来。 手帕上歪歪扭扭的文字,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好了。 “王致说的对。”李砚说,“不可能算了!” “砚哥儿,我没事,真的没事!”许杰话语中带著哭腔。 他很恨把他包裹丟在地上踩踏的人,但他更怕,李砚为他出头被责罚。 他们三人才刚刚到军营里,砚哥儿不仅受到赵將军欣赏,连军候都赏识他,虚领了伍长,更是一名异士。 砚哥儿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不像他这样平庸,他又怎能因为自己,影响到砚哥儿? “你是在说什么傻话?”李砚转头看著他,“往大了说,我虚领伍长职责,你是我的下属,你被欺负了,身为上级我不替你出头谁替你出头? 往小了说,我们是一个村出来的,是同乡,更是一同经歷过生死,面对黑玄虎你明明成功逃了,但却又折回来吗,就只因为不想丟下我们。 就算是亲兄弟,有多少能够做到这样? 所以我替你出头,便是天经地义!” 李砚的声音不大,但许杰听得一清二楚,王致一只手搭在许杰的肩膀上,笑说:“砚哥儿说得对,这种事情,就是天经地义!” “砚哥儿......”许杰喃喃喊著,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李砚重新看向军帐里的七人,冷著脸道:“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吗?” 这时七人中有人开口:“真不是我们做的啊,怎么站的出来,替別人背锅吗?” “是啊是啊。”其他人嬉笑的附和说。 李砚没有再多言,他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刚才已经给过他们机会。 看著李砚走来,一人顿时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李砚没有理他,砰的一声將他撞到一旁,紧接著抓起他的被褥,不仅丟在了地面上,还直接丟出了军帐外。 剩余六人见这一幕,顿时噌一下全部从床上爬起来。 李砚拍拍手,轻描淡写说道:“我要做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 “你他妈在找死!”一人怒不可遏抬手指著李砚骂道。 “你给我嘴巴放乾净一点!”王致站到李砚身边,怒瞪那人。 “艹!乾死他们!让他们知道这里谁说的算!”又一人喊道,七人顿时朝著李砚和王致围了过去。 他们七个人,李砚加王致才两人,还有一个爱哭鬼,这要是拿不下还有脸在军中混? “一群狗养娘的玩意,人多欺负人少是吧?谁怕谁啊!”王致气愤骂道。 经歷过黑玄虎,他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和黑玄虎相比,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砚哥儿、许杰都吃过了炼血秘丸,力量提升了五成,打这群人不就是轻而易举! “砚哥儿,我先上了!”王致不仅没有畏惧,还磨拳擦脚,十分兴奋。 朝著李砚喊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额......”李砚刚想说他一个人就行了,但王致动作比说话还快,只能无奈的摇头,隨后按住腰间的寒泉刀。 在军中不能造成伤亡,寒泉刀不能拔刀,但就算拿著刀鞘砸人,也足矣了。 李砚一拉,便把寒泉刀从腰上解下,那本就是一个活结。 望著已经衝到面前,挥拳砸来的人,他直接挥舞刀鞘,猛砸了过去。 砰! 下一秒那人便保持挥拳姿势倒地,李砚则继续朝下一人打去。 杀死黑玄虎后,夺魄约莫给他增加了三十斤的力量。 服用炼血秘丸后,他的力量大概又提升了五十斤。 虽然他才十六岁,但久日在农田劳作,力量已经和成年人不分上下。 因此他的力量已然超过两百斤,许杰之前难以挥动的寒泉刀,在他手中变得举重若轻,没有人在他面前是一合之敌。 李砚面无表情的挥刀抽击,一个又一个人在他面前倒下,全都倒地还不够,他继续拿寒泉刀抽在他们身上最肉厚的地方,只痛不伤。 王致挨了几拳,齜牙咧嘴的才打翻一个,回头一看,其余六人都已经倒在地面哀嚎,李砚则是缓缓放下抓著寒泉刀的手,身上连衣服都没有乱。 力量大了,速度也就快了,反应更是强了。 李砚打他们,跟打小孩似得。 七人的哀嚎声加上先前被李砚丟出军帐的被褥,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窥视。 这片区域的军帐都是新兵,他们好奇从门帘的缝隙中朝內看去,正好能够看见李砚的身影。 血虎正绕著地上七人打转,若有实体恨不得將七人给生吞活剥,李砚察觉到军帐外的目光,便转头看了过去,血虎也一同转头。 军帐外的新兵耳边仿佛响起一声威压十足的虎啸,冷汗顿时渗了出来,心臟都开始剧烈跳动。 紧接著他们和李砚的目光撞上,一时间口乾舌燥,只感觉被择人而噬的凶兽盯上,腿脚变得软绵无力,心中更是升起大量恐惧,站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看什么看!”王致走过去,將军帐门帘拉紧。 李砚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眼中,所有感觉在这时全部退去了,紧接著的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出现在新兵的脑海中。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相望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军帐中。 新兵中和李砚目光对上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將李砚给忘记。 他们都打了个寒颤,在他们这一批的新兵里,似乎出了一个猛人! . 队率军帐。 齐霄正和三人交谈,他们便是负责这批新兵训练的另外三个队率。 忽然有军士拉开军帐门帘,快步走进来,对齐霄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一名队率问道。 齐霄揉揉眉心:“没什么,只是我管辖的那五十个新兵中发生衝突,有几人打了一架,” 一名队率笑道:“很正常,当年我们不也经歷过?正好无事,我们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对了,几个伤了几个贏了?” 齐霄无奈一嘆:“七个打两个,其中有六个人都被一个人打翻了。” 三名队率愣住了。 等等,他们没听错吧? 一个打翻六个? 哪来的新兵这么猛?儘管都没经过训练,大概全是王八拳,但想要打翻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11章 敢作敢当 “说说吧,到底是谁做的。” 军帐內,七名新兵排排跪地,李砚低头看著他们。 王致和许杰被丟在地上的被褥直接和这几名新兵的被褥对换了,既然是他们丟的,那就他们自己用去。 六名新兵下意识看向最左边的那人,很显然,是对方领的头。 李砚淡淡问道:“叫什么名字。” “严海波!”那人被注视著,也没有露出什么畏惧的表情,而是不屑哼了一声,“小子我告诉你,赶快给老子道歉,老子姐夫可是这处军营的队率!” 他的眼神瞟了瞟李砚腰间的寒泉刀,又冷笑:“你小子也是大胆,居然敢偷偷携带兵器,加上殴打同袍,我看你到时候要被打上多少军杖!” 李砚都快被严海波的態度都给气笑了,怎么,感情你们就没有任何错是吧? “我这刀,连军候都没管。”李砚冷冷的用刀鞘拍著他的脸颊,清脆的拍击声在军帐响起。 对李砚的话,严海波是一点都不信,但他敢怒不敢言。 李砚敢揍他们,证明不是怕事的主,加上又年轻,这时刀鞘就在脸旁,要是把李砚给激怒了,严海波真怕李砚给他来上一刀。 更何况李砚刚从军便是虚领伍长之职,背景让人琢磨不透,所以严海波才让人只丟了王致和许杰的被褥,对李砚的没有动,就是不想招惹他。 谁能想到那两个傢伙居然和李砚有关係,李砚也愿意为对方出头,严海波只能够破罐子破摔,这里的动静已经传了出去,等下子人来后,比一比谁的背景更深,若要是李砚更深,他认栽了。 踏踏踏的军靴脚步声从军帐外响起,由远至近,最后一只手拉开了门帘,四人直接走进军帐里。 李砚瞧见走在最前面那人,眨眨眼喊道:“齐队率?” 严海波望著最左边那人,面露喜色喊道:“姐夫!” “姐夫你个头!”那人不客气的就把严海波踹成了滚地葫芦,“军中喊军职,谁是你姐夫?七个人打两个人居然还没打过,废物!快点把事情经过讲出来!” 严海波委屈的爬了起来,动作扭扭捏捏,声音支支吾吾,没一样利索,半天没讲明白。 齐霄摇头,说:“李砚,你来讲。” “是!”李砚点头,这几人和齐霄站在一起,应该也都是队率,他行礼后,便开始从头到尾朗朗讲述。 严海波看了眼李砚,又看了眼齐霄,心中一咯噔,完了,这小子的背景也是队率,也就是说他拿这小子没有办法了。 將前因后果说完,李砚拱手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便是如此。” 踹严海波的那名队率哼了一声,说道:“也就是说,这场军中斗殴,是你挑起的了?” 齐霄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看著李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砚身上,气氛仿佛凝滯了下来,军帐里安静的只能够听见呼吸声。 “不,是......”王致一步上前,刚要开口,就被又推回了原位。 李砚收回手,平静说道:“是我。” 严海波一愣,他没想到反转来的这样快,脸上的喜色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连忙喊道:“这小子除了挑起斗殴,还携带兵器!军营规矩,非战时与训练时不得私藏兵刃!” 那名队率瞥了严海波一眼,转眸对著李砚再度开口:“他说的是否属实?” “属实。”李砚將寒泉刀立在身侧,左手按著刀柄末端,目光扫过眾人,忽的一笑。 “但此刀,军候也知。” 严海波冷笑:“军候是什么人物?会管你这样一个小子的事情?” 那名队率厉声喝道:“你可敢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若是谎话,按军规当处以斩刑!” 李砚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大声说道:“我之所说,无一假话!人生在世,何需弄虚作假!” 王致和许杰眼中都流露著急:“砚哥儿!” “那我等就去请军候来此!由军候判决!” “身正不怕影子斜,诸位队率儘管去请军候便是,今晚之事,我一人担之!”李砚声音朗朗,英姿颯颯,尽显少年之气。 那名队率转身便要走出军帐,这时忽有一只手拦住了他。 “此事军候与我说过,这柄刀別说我们,乃至军候都不敢收走。”齐霄拦著这名队率说道。 “为何?” “因为此刀是赵乾坤將军所赠。” 此话一出,三名队率都呆滯当场。 赵乾坤? 军中老人,有几个不知道这个名字? “赵乾坤將军只有一把佩刀,为天下名刀之一的寒泉刀,你说这把刀就是寒泉刀?赵乾坤將军为何將此刀赠於他?”三名队率都不敢置信。 “因......因为砚哥儿杀了黑玄虎!”站在军帐最里的许杰鼓起勇气,大喊说道。 三名队率又是一惊,目光忍不住的再次落在李砚身上,黑玄虎可是异兽,他们三个一起上都只能够给黑玄虎饱腹一餐,然而这小子居然杀死了黑玄虎? “不仅如此。”齐霄又说,“李砚还是异士。” “什么?!!!” 三人更是大惊,那名队率立即恶狠狠瞪了严海波一眼。 严海波听得迷迷糊糊,什么黑玄虎,什么天下名刀,什么赵乾坤將军? 但他观察那名队率的脸色,明白自己好像闯了什么祸事,心中顿时害怕起来,小声喊道:“姐夫......” “我不是你姐夫,你才是我姐夫!”那名队率连忙摆手。 严海波一愣:“啊?我和姐姐是亲姐弟,不可能啊?” 那名队率怒极而笑,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严海波连忙躲开。 其他两名队率摇头笑起,原本凝滯的气氛瞬间就消融开了,连齐霄也笑了。 李砚看著几人的表情,怔了一下,怎么感觉他们並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滚!”最后以严海波抱头蹲地,被那名队率揍上几拳才將这场闹剧收尾。 “嚇坏了吧?好了,我来解释吧。”齐霄望著李砚背后的王致和许杰说道,“我们几人过来,並非是要责罚谁,之所以表现如刚才那般模样,主要是嚇嚇你们,免得有人说谎。 军中对非战时的斗殴,其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造成严重伤亡,都不会有惩罚。 说白了,平时打不过別人,你还可以练,上战场打不过別人,就是死了。 当然,欺凌他人是不允许的,今日能欺凌同袍,明日是否就能欺凌百姓?后日呢? 所以,严海波!你们七人全部都绕军营跑二十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回来!” 严海波捂著被揍成猪头的脸,领著另外六人,小跑出军帐,一刻也不敢呆了。 那名队率走到李砚面前,好奇问道:“小子,你是怎么干掉黑玄虎的?那玩意可凶了啊!” 李砚对他靠这么近有些不自在,明明刚才还是在爭锋相对,尷尬说:“不是一人,是与其他人一同合力,才杀死一只重伤的黑玄虎。” “队率,我俩也有参与其中。”王致拉著许杰,凑过来嘿嘿笑著,虽然他后面被差役给撞晕,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但前面也是有功劳在身的。 那名队率道:“厉害啊!重伤的黑玄虎也是黑玄虎,难不成还变猫了?” “好了,他们才刚到军营,让他们好好休息吧。”齐霄按著那名队率的肩膀,將他拉走。 他对著李砚点头:“好好休息,早些去睡,明日別睡迟误了训练。” 第12章 训练 深夜。 到处都是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月轮的光辉洒落在军营中,將军帐顶部都给染上了一层薄纱。 李砚躺在床上,侧头盯著从缝隙中流进来的银色月光,他有些睡不著,说是认床也好,说是从军第一天心情不平也好,总之精神亢奋,没有任何睡意。 “砚哥儿,你睡著了吗?”王致的声音响起。 “还没。”李砚翻身回正,看著军帐顶部。 杂乱的脚步声在军帐外又响了起来,还伴隨著大口喘气的声音。 “才第六圈吧?”王致说,“感觉这些傢伙要跑到天亮了。” 军营可不小,齐霄看似对严海波七人只做出跑二十圈的惩罚,然而这二十圈足够让他们跑半死。 “他们会越跑越累的,天亮都不一定跑的完。”李砚轻笑说。 王致也嘿嘿一笑:“谁让他们想要欺负我们,你说是吧,许杰。” “嗯。”微弱的声音从王致左手边那张床上响起,许杰也还没有睡著。 他大半脑袋都被被子盖住,借著月光,捏著已经清洗乾净的手帕安静看著,最后折好,放到了衣襟里,胸膛前贴心放著。 隨著心臟一起一落,还未乾透手帕的冰凉湿意渗透进了皮肤,就好像有人在用手抚摸著他一样。 “砚哥儿,王致,谢谢你们。”许杰低声说。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说许杰你平时就该硬气一点。”王致转头看著他嘆气。 隨后话题一转,“赵將军的名气真大啊,居然这么多人都知道他,要是哪一天我也能这样,嘿嘿,等那时回到家里,我爹都得给我捶背!” 李砚打趣:“王致,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王致嘿嘿说:“砚哥儿,我就开个玩笑,我真敢那样做,不得被大哥和二姐给揍死。 但如果真有那时候,我就给家里盖一座大房子,给我爹大把的钱,让他去给我找个二娘。 大哥要娶妻,二姐也要出嫁,不可能一直照顾著爹,有个二娘爹就有人继续照顾了。 许杰你呢?你要是有那样一天,要做什么?” “我?”被问到,许杰愣了下,低声说:“我想让娘过上好日子。” 王致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就知道许杰会说这个。 “那砚哥儿你呢?” 见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李砚隨口说:“天下大同。” 其实他第一时间想说横渠四句的,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全部,就换了句话。 “哈?”王致没明白李砚的意思,他的知识大部分早就还给夫子了。 “国家强大到没有战爭,所有人都能够安居乐业,每个人都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为衣食住行发愁,这便是我理解的天下大同。” 这下王致明白了,他有些嚮往:“那样的场景,真的会存在吗?” 李砚说:“把所有该打的仗打了,把天下都纳入国土中,再有公正的制度存在,应该就可以实现。 但人心会变,因此天下大同会存在过,却不会存在太长的时间,终究是梦幻泡影,宛若人间一梦。” 王致感嘆:“就算只存在一段时间,也很好了。” 李砚轻笑,王致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看的很开,他闭上眼说:“好了,快点睡吧,时间不早了。” 军帐內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他们都陷入了梦乡。 次日。 “呜!” 绵长的號角声又一次的吹起,连续四声。 李砚有些恍惚,下一秒意识到这是卯时的號角声,便飞快从床上爬起。 “別睡了,起床了!” 对面的王致还流著哈喇子睡的正香,许杰连忙去推他,王致这才醒来。 “所有人,三十息后全部在军帐外列队集合!”齐霄的声音响起,从外面传入军帐中。 迅速完成穿衣,李砚就带著王致和许杰出了军帐,在外面站好,他们是最先离开军帐的。 齐霄就站在周围五个军帐前,穿著盔甲,拿著一桿长枪,见李砚三人出来,对著他们微微点头。 其余四个军帐里的新兵在三十息快要结束时,才匆匆忙忙的从军帐里出来,没几个衣冠整齐,要么上衣歪斜,要么鞋子缺一只还没穿上。 齐霄目光扫过这些由他负责训练的新兵,厉声喊道:“瞧瞧你们的样子!歪歪扭扭,比溃兵还要溃兵!成何体统!” 新兵们顿时脸色涨红,他们並非不適应早起,只是在家中劳作时,虽然都是天亮而起,但並没有这样精准的在某个时辰就起来。 “我们.......”有新兵刚想要解释,就被打断了。 “军中没有任何理由!人家都能够做到,你们为什么做不到?难道说你们是少一只胳膊还是一条腿,是聋子还是瞎子?” 齐霄指著李砚三人,目光冷冷扫过新兵,一个个新兵都低下脑袋。 李砚带著王致、许杰站的更板正了,齐霄人还是很好的,被他指做了例子,就別给人家丟脸了。 齐霄说:“给你们十息时间,整理清楚!” 新兵们才动了起来,十息后,总算有了个正经模样出来。 “李砚,你虚领伍长之职,接下来你便为领队,所有人在李砚身后列队四列!”齐霄下达命令。 “是!”李砚站出,新兵们动了起来,都走到了李砚身后。 然而他们从军前都是平头百姓,哪里懂得列队,一个个歪歪扭扭,就像是杂草。 齐霄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著李砚,看他会怎样做。 新兵领队看似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头,但却不是隨便一个人能够当的,下军部前若是当过领队,那么就更容易晋升军职。 毕竟一个有统领经验和没有统领经验的人相比,肯定会优先选择前一个。 有些知晓內情的新兵,从军后都会爭取成为领队。 齐霄之所以选李砚,除了李砚的经歷,还因为在这么多新兵里,李砚的表现最为出眾,其次是王致和许杰。 但如果李砚没有统领的天赋,齐霄还是会换人当领队。 李砚实力確实很不错,昨晚一个人打翻六个人已经证明了,但军队更重要的是指挥能力。 一个人再强,面对军队能够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又如何? 不过是匹夫之勇,当气力耗尽,就是死。 李砚看了眼齐霄,见他没动,便差不多知道了他的意思。 回头望著乱糟糟的新兵,他眉头微微皱起,还好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当初的军训可不是假的。 “所有人听我口令,张开双手平举,前后左右各间隔一臂!与第一排对齐!” 新兵们一愣,才反应过来,窸窸窣窣动起。 李砚走下去,將站不好的人一个个纠正过去,很快一支勉强算是整齐的队伍出现了。 但李砚还觉得哪里彆扭,左右瞧了瞧,发现新兵大都站不直。 “抬头,挺胸,收腹。” 再次纠正过去,等回到前边,李砚满意点头,这下就顺眼多了。 “砚哥儿,这样站有点累啊。”王致小声说,许杰则是一声不吭的站著。 “累就对了。”李砚挑眉,当初刚刚站军姿的时候他也是累的够呛,后面习惯了才好转下来。 齐霄走了过来,赞道:“李砚,你做的很好。” 换成是他来,也不能做的比李砚更好了。 “谢队率夸奖。”李砚不卑不亢道。 齐霄点头道:“李砚,由你带领所有人,绕著军营跑到辰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李砚吐出口气,看向新兵们,“所有人,跟著我,跑起来!” 第13章 齐心协力 严海波艰难爬著,全身上下几乎全部力竭,神智都有些不清了,他的身后跟著另外六名新兵,都是一个样。 绕著军营跑二十圈,到现在还差两圈。 他们本来就是没怎么训练的普通人,一时间上这样大的运动量,才跑三圈就比走还慢了。 但军中的规矩,哪怕是爬,都要把这二十圈跑完。 因此他们一刻也不能停歇。 严海波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果不是从溪水边跑过时,能够喝上几口水,否则哪里能够撑到现在。 “坚持,快要结束了......”他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忽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严海波朝后方看去,努力睁大眼睛,当看清那个人后,一瞬间,他混沌的脑海就恢復清醒。 是那个叫做李砚的小子! 他看著李砚朝著这边跑来,心中狂喜,难道这个小子也犯事,被罚绕著军营跑了? 你小子也有这种时候啊! 但下一秒,严海波脸上的笑容就凝滯了。 因为他看见了李砚身后还有一群同样奔跑的人。 哗哗哗的凌乱脚步声从他身边跑过,尘土朝著严海波盖来,让他变得灰头土脸。 李砚经过的时候,连一眼都没有瞧他。 队列中,王致微微侧头看向后方,但被身后的新兵挡住,看不清楚。 “我们刚刚经过的地上,是不是有几个人趴著?”王致疑惑说。 “没有吧?”许杰小声说,“军营里怎么会有人趴在地上。” 王致想了想,认同许杰的话,便不再多想。 李砚跑在最前面,两人的话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因为正在跑步,估计都已经笑了出来。 严海波七人在地上爬的样子他是看的一清二楚,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有句话李砚忽然觉得很適合严海波七人,你看,他们几个好像一条野狗誒。 想到这,李砚微微摇头。 自作孽,不可救。 101看书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如果他们没想著欺凌住在同军帐的新兵,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还好与他们住在一起的,有自己和王致,如果换成都像许杰那种性格的,估计要被欺负死了。 不再去想这些,李砚专心带队跑步。 一刻钟后,就开始有人气喘吁吁,体力不支了。 然而绕军营一圈就有六里,也就是三千米。 李砚放慢了些速度,但隨著连王致和许杰都开始迈不开腿,队伍彻底像乌龟挪动。 李砚状態还好,虽然也感受到累,但还能够继续维持速度。 “砚哥儿,你先跑吧,別等我们了。”王致喘著气,在军中表现的越突出,能够被看中的机率越大。 他不想李砚因为留下来等他们,而错失表现机会。 李砚没有说话,他看了眼掛在军营显目处的日冕,距离辰时还有三刻钟。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总不可能把王致他们都给丟下。 而且连这样的跑步都撑不下去,那么日后在战场上敌人还能够让休息吗? 思索片刻,李砚脱下外衣,军营分发的衣物分里外两件,外衣较长,他將外衣绕著腰绑了一圈,还余出一截,足够绑在手臂上了。 隨即李砚走下去,让新兵们都按他这样,脱下外衣绑在腰上。 紧接著把前一个新兵外衣多出来的一截,绑在后一个新兵的手臂上。 最后李砚再回到前面,將自己那一截绑在许杰手臂上。 “砚哥儿......”许杰弱弱喊道。 “有说话力气不如留著多跑几步。”李砚对著他说,隨即看向王致,“还跑的动吗?” 王致喘了几口气,“没问题!” 如此,李砚和王致一人拉一列,后面的人一个拽一个,又开始小跑起来。 这样的场景顿时在军营中变得突兀,有些老兵还在发笑,但那些有军职的老兵脸色都变了。 昨日李砚三人见到的那名军候走在营墙上巡视,自然將李砚这一队新兵的表现看在了眼中。 “不错。”军候微微点头,军队可不是单打独斗的地方,李砚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没有拋下其他人,让他感到出乎意料,很少人天生就有这种意识。 但想起这是赵乾坤小將军都看中的人,军候便不感意外了。 李砚这队新兵跑的如此艰难,另外三队的新兵也是一样。 另外三队新兵那边並没有人想要等待同伴,因此跑快的人不见人影,跑慢的人稀稀拉拉,军容一塌糊涂。 李砚这边一个拽一个,儘管跑的慢了一些,但总归都能跑起来,哪怕没有力气了,也能够被拽著跑。 於是他们便超过了其他三队的新兵,一圈过去,李砚又一次看见了严海波七人缓慢爬行的身影。 李砚想了想,严海波七人总归算是他们这一队的人,丟在这里爬太过丟脸了。 “把他们也给带上。”李砚隨即朝后方吩咐道。 从李砚能够想出这样带人跑的方法开始,新兵们就对李砚当领队並没有多少的牴触了。 李砚命令刚下,最后几名新兵恢復点力气,就把严海波几人的外衣脱去,然后一样绑好拖拽。 “继续跑!”李砚看见严海波被拉上后,朝著王致点点头,就又开始带队小跑起来。 严海波七人被拖拽著,在神智模糊中跑完了他被惩罚的最后一圈。 然而队列並没有鬆开他们的想法。 “等等!二十圈我跑完了,跑完了啊!” “你们快放开我,我不要再跑了啊!” 严海波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后,就悽惨的叫喊起来,然而前面的人理都不理他。 想要去把绑在手上用来拖拽的衣物解开,然而这是一个死结,只会越拽越紧。 平时费点力气倒是能够解开,但跑了一夜没休息过,严海波七人哪还有力气? 七人悽惨的叫声在军营里连绵起伏,连是严海波姐夫的那名队率都没眼看他们了。 “喂,那是你小舅子吧?”一名同僚用手肘碰碰他问道。 那名队率黑著脸:“什么小舅子,不认识,军队里只有军职,谁来都一样。” 同僚们没有信他的话,纷纷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那名队率只想著等明日新兵休息时,狠狠去把严海波再揍上一顿,他奶奶的,在一眾同僚面前,把他脸都给丟尽了! 终於,代表辰时的五声號角吹响。 “终於结束了。”王致率先一屁股坐在地面。 “砚哥儿,我也......撑不住了......”紧接著是许杰。 李砚勉强一笑,別说你们了,他都要撑不住了,停下时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身后更是响起一片躺地声,全部都顾不得地面的骯脏了,贪婪喘息著,再跑下去,非得跑死不可。 齐霄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对李砚不吝嗇讚嘆:“做的很好。” 旋即对新兵们说道:“能够坚持跑完一个时辰,並且没有一个人被落下,你们都是好样的! 你们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和吃饭时间,在巳时准时到你们的军帐前集合,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新兵们用刚恢復的力气喊道。 唯独严海波七人躺在地上双眼无神。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真的撑不住了啊! 第14章 决心 伙房前,李砚这一队新兵全部都聚在一起,吃著早饭。 原本是李砚体力恢復一些,就喊王致和许杰一起去吃饭,其他人看见后,便也跟了上来。 早饭就是一碗正常的白粥,和一块烧饼。 这个世界並不怎么缺粮食,正常交税后,一家农户种植的粮食不仅够自己吃,还有多余的拿出去贩卖。 但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吃新米,新米卖的钱多,所以平日吃的大多是陈年旧米。 在消耗过大后,喝上一碗白粥,吃上一块烧饼,味道简直堪比龙肝凤髓,不少新兵都发出满足的声音。 时间还早,所有新兵都在边吃边聊。 “也不知道下军部的时候,我们会被分配到哪里。”有新兵说。 “精锐就別想了,精锐部队都是要考核才能够进的,我们基本都是当个大头兵,打仗时跟著冲就是了。”一名新兵说。 “嗯?”李砚惊讶的看了过去,这名新兵似乎对军中的事情知道的不少? 昨日经歷的事情太多,直到差役离开,他都没有向差役询问像炎极军这样的精锐部队要怎样才能加入。 现在既然有人知道,那么不妨问一问。 大头兵是没有前途的,想要出人头地,那就要把志向放远,要提前进行准备。 这样在机遇到来的时候,才会有足够的把握將其抓住。 “兄弟,你对精锐部队的事情好像知道的不少,能不能说出来听听?”李砚问道。 这名新兵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李砚不仅是他们这些人的领队,更是虚领伍长之职,可以说他已经是军官了。 而且昨日李砚一个人打翻严海波的场面,他们这些就住在边上的人都看的十分清楚,这名新兵更是那时在和李砚对视后,被嚇到的人之一。 此时被李砚问到,他居然心中升起了骄傲感,脸上的喜色都掩不住,看向他人的目光仿佛在说,他问我了,我被问到了! 这名新兵舔舔嘴唇,学著王致和许杰对李砚的喊法,说道:“那个,砚哥儿既然问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我知道的,都是我叔叔告诉我的,我叔叔是退伍老卒,参加过精锐部队的考核,但落选了。 我不保证说的都是对的,大家就当听个乐呵。” 新兵开始说了起来,李砚听了一会儿,转头朝边上看去,许杰已经在聚精会神听著,而王致还在埋头吃饭,李砚嘴角抽了抽,碰了他一下,提醒他认真听。 王致一脸茫然抬头,根本没理解李砚的意思。 李砚无奈道:“昨天是谁喊著要加入炎极军,真到关键时候,吃饭比什么都重要了。” 王致这才反应过来,尷尬的挠头笑著:“那个,砚哥儿,刚刚我吃的有点入迷了,才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我都听全了,王致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许杰靦腆笑著。 王致热泪盈眶,这就是好兄弟啊,不枉自己和砚哥儿为你出头。 “我什么都不懂。”王致期待的看著他。 “那我就从头说给你听吧。”许杰浅浅说,“我们北燕国有风林火山四支精锐军队,像炎极军就是其中之一,剩余三支分別为大风、八千春、崇阿。 想要加入这四支精锐军队,首先在普通军队中,军职至少要到队率。 其次,需要三人合作斩杀一只异兽。 最后还有一个特殊考核,但四支精锐军队都各不相同。” 那名新兵在说的时候,有一些混乱,但这也是正常,毕竟不是有稿子才发言的。 许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將对方的话重新给整理了,把废话全部捨弃,只留下核心內容。 並不是每个人都有快速组织语言的能力,这让李砚不由得高看了许杰一眼。 王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这样的话,那我们想要加入炎极军不就是很困难了?” 差役人没在这里,但又一次证明了他的含金量。 许多从军的人,其实到死都爬不到带他们去从军的徵兵差役在军中时的军职。 “不去做,什么都很困难。”李砚將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尽,“只要我们去做,那么一切都有希望。 距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我们想要超越別人,比別人更强,那就要比他们练的更狠。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够比別人有更大的机率在战场活下来。 等下我要去加练,你们要一起去吗?” 李砚站起来,低头看著王致和许杰。 此时他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復,夺魄和炼血秘丸给他带来的似乎不仅是力量的提升,而是一种全面的提升,只不过力量是各种身体素质里面最容易感受到的。 王致和许杰也服用过炼血秘丸,体力应该也恢復大半。 “去!”王致用力点头,砚哥儿都这样说了,他哪能还有不去的道理。 许杰也是一样。 李砚淡淡一笑:“那就走吧。” 將碗筷洗净,三人回到居住军帐前的空地。 王致不由问道:“砚哥儿,我们要怎样加练?” 王致有些迷茫,许杰也一样。 李砚想了想说:“你们跟著我做吧。” 虽然军中还没有教任何东西,但是李砚在穿越前看过不少强健身体內容。 要体考前一个月,他每天都在认真锻炼著。 这个世界的人体和穿越前没有多大的区別,那么一些加强耐力的动作应该也有用。 把耐力提升上去了,无论经歷什么训练,都会坚持的更久。 隨即,李砚就带著王致和许杰蹦蹦跳跳起来。 许多一队的新兵也都回到了这里,他们看著李砚三人的行为有些不解。 刚才讲解精锐部队的那名新兵靠近过来,好奇问道:“砚哥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是齐队率布置的任务?” 李砚没有停下动作:“不,我们只是在加练。” 新兵吃惊的瞪大眼睛,“砚哥儿,刚才的训练都那样累了,你们怎么还加练啊?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汗水流进李砚的眼睛中,又酸又涩,他没有转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是主动从军,还是被徵兵的?” 新兵说:“害,大家不都是被徵兵的吗,谁会想不开主动从军啊。” “但我是主动从军的。”李砚眯起眼睛,“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无路可退,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哪怕再苦再累,我都要走下去。 前面有山,我就翻过去,有海,我就跨过去!” 新兵说不出话来,他怔怔看著李砚,无声的走到后面坐下。 忽然,他咬著牙站起,跟在李砚三人身后,笨拙的学著他们的动作,也开始加练起来。 还未从军的时候,大家都有著退路,可当来到军中,在都是平头百姓的情况下,谁不是无路可退了? 他觉得李砚说的很对,他也想出人头地,而不是默默无闻的死在战场上! 第15章 比试 人有个习惯,从眾。 当有人加入李砚三人的加练行为后,有些人挣扎了下,便也加入了。 於是乎,学著李砚的动作,一起加练的新兵越来越多。 最后大部分新兵都开始加练起来。 有些人心中觉得李砚这样蹦蹦跳跳的动作没有什么效果,他们做起来太轻鬆了。 然而隨著时间流逝,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喘气。 原本轻鬆的动作,变得困难起来,手脚都像是掛著铁球,难以抬起。 只是李砚都还在坚持著,新兵年龄从十多岁到二十三四岁都有,都是年轻人,他们怎么能够想著自己被比下去。 新兵们咬牙没有停下,直到精疲力尽,彻底无力跌坐地面。 好在李砚也没有卷太长的时间,大约一刻钟后,也停了下来。 毕竟接下来还有军中的训练等待著他们,加练可以,但过犹不及不行。 当齐霄再次出现时,他看到的是一片坐在地面上的新兵。 新兵瞧见他,立刻都站了起来,身体上的疲倦却还是十分的明显。 齐霄疑惑这些新兵在这一个时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目前还是训练更加重要,索性就先將疑惑藏在了心底。 “所有人,列队,跟我走!”他下令道。 新兵们在李砚身后站好,李砚领著他们跟上齐霄的步伐。 最终他们在练武场停下,其他三队新兵也陆续来到这里。 李砚朝著练武场中看去,只见大大小小的石锁等练力用的器械放置在地面上。 一名昨晚见过的队率朝著齐霄走了过来,笑道:“老齐,要不要比一比,看看到最后,谁手下的新兵撑得最久?” 齐霄犹豫了下,说:“我的俸禄还有其他用处......” 这名队率笑著摇头:“谁不知道你的俸禄每月要在哪里啊?放心,彩头不涉及银钱,谁要是输了,等这些新兵走后,就替对方顶一次巡夜,怎样?” 齐霄笑说:“那就没有问题了。” 两人的话语,许多人都听见了。 “砚哥儿,待会儿不会有折磨吧?”王致只是听著齐霄两人的对话,鸡皮疙瘩就全都升起来了。 “应该不至於。”李砚也有些拿不准,以齐霄的性格,应该还没有恶趣味到那种程度。 很快齐霄就转过身,下令道:“所有人左右手各拿一个十五斤石锁。” 十五斤石锁听上去不怎么重,实际拿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 如果是力量增长前,李砚还真无法轻鬆挥舞,现在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压力。 王致和许杰也是一样,也是轻鬆就把十五斤石锁提在手中。 当所有人拿好石锁,齐霄就下达新的命令:“每个人將右手石锁平举。” 这下就变得困难起来了,提起石锁十分简单,但平举石锁就不简单了。 齐霄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下,於是只能够一直举著。 十息过去,就有人的手臂开始晃动,每过去一息时间,手臂晃动的人就多上许多个。 二十息过去,齐霄喊道:“换!左手平举!” 终於能够换手,新兵们都鬆了口气,连忙將左手的石锁举起。 又是二十息过去,齐霄道:“换!右手平举!” 如此反覆几次,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到,別说其他新兵,连李砚都感觉手臂越发的沉重。 王致和许杰手臂也开始晃动起来,许杰连脸都用上了力,王致欲哭无泪,果然被他猜中了,这就是折磨啊。 砰砰砰...... 陆续有石锁从新兵手中掉落,齐霄也没让他们重新拿起来,只是说道:“石锁掉落的人,全部都绕著军营跑一圈再回来。” 这些新兵苦著脸,只能够又去跑步了。 渐渐地,练武场里的新兵越来越少,李砚这个队列,最终只剩下他和王致、许杰三人还在支撑著,其他人都去绕著军营跑步了。 “哈哈,老齐,我那边还剩五个,你这边只剩下三个了。”方才那名队率走过来说道。 齐霄脸上的表情並没有为即將要输產生波动,反而仍旧带著笑容:“我觉得不一定,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又怎么知道输贏?” 这名队率自信满满:“肯定是我手下那些新兵撑得最久。” 齐霄不语,只是笑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名队率手下仅剩的五名新兵有人也撑不住了,而观齐霄这边,李砚三人刚刚是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 李砚咬著牙,手臂的酸痛在刺激著神经,额头上满是汗水。 许杰抿著嘴,没有喘一次气,吭过一声,他就这样安静站在那里,但身上的衣物就像被水泼过一样,全部都被汗水浸透。 三人里最轻鬆的居然是王致,他齜牙咧嘴,可手却比李砚和许杰都要来的稳,並且他似乎找到了什么关窍,看上去越发轻鬆起来。 “砚哥儿,你把手往左偏一点点。”王致开口提醒。 李砚听见了他的话语,略微一怔,便按王致所说,调整手臂。 下一秒,手臂的酸痛居然就被缓解了许多,手中的石锁仿佛变轻了一些。 王致看见自己的提醒有效,便用余光观察许杰几息,紧接著又说道:“许杰,你的手放低一点,倾斜一些。” “好。”许杰点头,开始调整自己的手臂。 很快,他也感受到轻鬆许多。 砰!砰! 这时,那名队率手下的新兵又有两人撑不住了,石锁掉落的声音连续响起,这下只剩最后两名新兵了。 队率瞧见李砚三人越来越轻鬆的表情,和自己手下的新兵对比,已然知道结果。 他嘆气摇头道:“老齐啊,这次是你贏了,能够撑到现在的新兵,都算是天赋异稟了,但怎么天赋最好的三个,都在你手下啊。” 齐霄笑说:“运气吧,昨日你们要是没有抢那么快,把名额都用完了,他们三人也不会被安排到我的手下。” 那名队率打趣道:“得得得,你这运气也是够好的,晋升队率没多久,就把升任百夫长需要的军功凑够了。 这次再训练出几个优秀的新兵,等过段时间,见面时我都要喊你百夫长大人了。” “只是侥倖。”齐霄道。 看著对方离开,齐霄转身下达休息的命令。 李砚放下石锁,活动著酸痛的手臂,王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许杰则是还摆弄著石锁,似乎想要弄明白到底怎样最省力。 早上的训练便这样过去,用过午饭,未时,新兵们继续在练武场集结。 下午练的是军阵,齐霄让李砚带人去武库,將兵器领回来分发下去。 第16章 军阵 “此前让你们绕著军营跑步,以及手举石锁练力,都是在为战阵准备。” 练武场,齐霄望著新兵们说道, “军中最重阵,行进有序,退让有法,百般变化而不乱阵脚,方算是强军。” “如今与我北燕作战三国之一,禧国,便善战阵。” “禧国有龙雀两军,乃天下强军,禧国前相言,號龙雀者,威压四海,平八夷,战九方,敢叫天下绝。 昔日龙雀以四万人,便將我北燕国四十万大军打退。 若非左武烈王以计诱之,指大风、八千春、炎极三军將其包围围剿,使得龙雀两军近乎名存实亡,否则禧国依旧是我北燕心腹大患。” 四万人打退四十万人?李砚心中惊讶,这样的战绩,穿越前的史书上也不多见。 但如此强大的龙雀军却被围剿到名存实亡,由此可见北燕国风林火山四支精锐军队的强大。 那个在后方指挥军队,运筹帷幄的左武烈王又是何等的人物? 这不是李砚第一次听见左武烈王的名號,他最先是在差役口中听见的,其次是在赵乾坤那里,赵乾坤就是左武烈王的侄子。 这样看来,左武烈王应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如此霸气的封號,加上实打实的战绩,显然日后青史留名不成问题。 “接下来,我教授你们方阵,你们大多数人,甚至乃至所有人,日后都无法成为那些精锐军队中的一员。 所以方阵、圆阵、燕行阵这三种阵法便是你们最经常用到的阵法,同样,这也是在各种情况下最为適用的阵法。” 隨即,齐霄便一个个指点过去。 方阵外为盾矛,內藏弓弩。 王致举著盾半蹲,李砚则是拿著长矛架在他的肩膀上,许杰手持长弓站在最里面。 按齐霄的要求,他们都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阳光下,每个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汗水顺著脸颊,不断滴落在地面。 “变阵!”终於,一刻钟后齐霄下达新的命令。 王致和其他拿盾的新兵纷纷站起,把盾牌提在半空,另一只手抽出长刀,转为刀盾。 李砚朝左边跨出一步,將长矛从王致肩上拿下,站在另一名拿盾新兵和王致两人中后,端著矛。 方阵里面的弓手並没有变化。 “刺!”齐霄喊道。 “哈!”拿著长矛的新兵齐声大喊,將长矛刺出。 “软弱无力,长矛都给我端平!”齐霄皱眉道,“再刺!” “哈!”长矛又一次刺出,这一次倒是整齐了不少。 “没吃饭吗?力气给我用大一点!”隨后,齐霄目光落在弓手身上,“把弦拉开,你们瞄准的是哪里?是想射同袍吗?还不把手抬高?” 在喝声下拿弓新兵们连忙將手抬高起来。 齐霄摇头,只是简单的布阵,这些新兵却连个模样都没有。 让新兵们分散、重组演练几次,总算勉强可以看,便下令喊道:“李砚,你来带队前进,以军阵绕著军营行走。” 见自己被提及,李砚应声道:“属下得令!” 齐霄转身就走到练武场边上的阴凉空地,另外三名队率已经坐那里休息,其他三队新兵很早便开始绕军营行走了。 “嘖,这些新兵也是倒霉,只是半月后要押送粮草去前线,上面却要求按先锋军的方式训练他们。”早上与齐霄比较的那名队率感嘆说道。 “上面自然有上面的想法,我们执行命令就好。”齐霄拿起个水壶,边喝边说。 寻常的新兵训练不是这样的,三日一练都算得上强兵了。 然而他们接到的命令则是让新兵两日一练,也就是练一天休一天,並且这一天的训练强度还十分大,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军平时训练也就这种程度了。 可先锋军每次打仗都要死的七七八八,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新补充的先锋军训练,所以才將训练强度提到以损伤身体,短时间里拥有战斗力的地步。 如果有新兵在这样的训练下猝死,他们都毫不意外。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齐霄不知道,他的话,上面下达什么命令,就怎么去做。 军中以服从命令为先。 “老齐,要不要再比一比,哪边的新兵在战阵上更厉害?”那名队率又心痒了。 齐霄笑笑:“你还欠我一次巡夜。” 那名队率不在意说:“都欠一次了,还怕欠第二次?就问你比不比吧?” 既然他这样说,齐霄也没有什么顾忌了,问道:“那什么时候比?” “五天后吧,到时这些新兵应该都掌握了阵法,不至於一动起来就成了一团散沙。” “好。” 齐霄应了下来,另外两名队率则是笑著开盘下注了。 “我赌老方贏。”是严海波姐夫的那名队率说。 边上的队率疑惑:“老於啊,你小舅子不是在老齐手下么,怎么不赌老齐贏?” 那名队率脸色又黑了:“那混帐还搁军帐里躺著,爬都爬不起来,不过是绕著军营跑了二十多圈,跟要跑死了一样。” 边上的队率顿时笑起,摊上这样一个小舅子也是倒霉,本来什么都安排好了,结果才到军里就搞欺凌同袍,真就是扶都扶不起来。 . 军营外围,李砚领著新兵保持军阵走著。 齐霄最开始说的话,他全部都听了进去,因此带队並没有追求速度,而是努力保持方阵的阵型,阵型要是分散,就停下重新调整。 即便被其他队的新兵超过,李砚也没有在意。 平时训练认真一分,那么战场上活下来的机率就大上一成。 许多新兵观念都还没有转变过来,他们都觉得是在为別人训练,而不是为自己。 李砚能管的,也就自己这一队,另外三队无暇顾及,也没义务去提醒。 大部分人只有经歷过一场战斗,活下来成为老兵才能够懂得这个道理。 忽然,方阵后方似乎有爭吵出现,並且阵型开始拉长。 李砚微微皱眉,转头对王致说道:“王致,前面交给你照看下,我去后面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嘞,放心去吧,砚哥儿。”王致爽快应下。 李砚转身快步走到方阵后方,只见最后几名新兵正怒气汹汹的和另外一队的新兵爭吵著,手中长刀已经捏的很紧。 李砚认出了那一队新兵中的一些面孔,是早上和他们比试谁坚持更久的那一队新兵。 “发生了什么事?” 李砚直接插入他们中间,將双方都给推开,避免出现火拼的情况。 另一队的新兵在李砚推来时冷笑著还想抵抗,然而李砚只是平静的全力推出,顿时那几人一一摔了个狗啃泥。 “砚哥儿,好样的,就该这样教训他们!” 原本都快要气血上头拿刀火拼的几名新兵大声叫好,手中长刀也握鬆了几分。 李砚从双方的神色上已经看出了是谁在挑事,很明显这一切是另一队新兵不怀好意挑起的。 “来个人说一下事情经过。” 李砚没理会另一队新兵,他目光扫向自己这一队新兵,方阵后的新兵顿时一个个开口,但七嘴八舌下一个也没说清。 “我都看见了,我来说吧。”这时许杰弱弱的声音响起。 第17章 挑事 “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许杰刚要开口讲述事情经过,另一队新兵中就有一人走出喊道。 这人站到了李砚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冷笑说道:“大家都是同袍,你下手这样重是什么意思?信不信我告到队率那里,看看队率怎么处理?” “这......”话语被打断,再加上这人时不时恶狠狠的瞥一眼过来,许杰本能胆怯起来,不敢说话了。 “你继续说,不用理他。”李砚知道许杰现在的退缩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反应过来,他就会重新鼓起勇气起来。 想要让他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有人站在他面前,支持他。 许杰望著李砚鼓励的眼神,他张张嘴,最后用力点头。 李砚转头看向这人,忽的笑出:“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啊?都多大的人了,还告队率,等下要是揍你一顿,你是不是还要哭著回家找娘喝奶去?” 李砚身后的新兵爆发出大笑,这人的脸色在大笑声中青一片红一片,难看无比。 说实话,李砚真的不怕他去告诉队率。 李砚还记得昨晚把严海波七人打趴下后,齐霄走前说的话。 军中对斗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出现伤亡就行。 此事是这些人挑事在先,李砚出手也有分寸,手脚俱全,不过是摔疼了而已,去队率那里他们又有什么可以说的? 李砚不喜欢惹事,但也不怕事。 “还有,我为齐队率手下新兵领队,更是虚领伍长之职,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身份都应该比你高吧?”李砚淡淡说道,“所以你是什么身份,敢来质问我?” 李砚身后新兵中,那名叔叔参与过精锐部队考核的新兵开口说道:“砚哥儿,他也是那队新兵的领队,叫腾尹。” “你叫什么名字?”李砚问,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名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裴师古!”那名新兵大声喊道。 “好!我记住你了!”李砚重新看向腾尹,这时他笑了起来,“原来这位兄弟也是新兵领队,失敬失敬,我还以为是哪个无名小卒呢。” 腾尹脸色难看:“你知道就好。” 他在心中疯狂骂著李砚,李砚这样拐弯抹角的骂他,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回去。 这里的新兵基本上就识几个大字,其余的一概不通。 像腾尹这样能够反应过来,知道李砚是暗戳戳骂自己的人只有少数,换做许多人听了还以为对方是真给自己面子了。 许杰在一旁很快就把事情经过讲完了。 原本方阵正常前进著,结果腾尹领著一队新兵追了上来,吊在后面,就故意挑衅,丟石子之类的。 方阵后面的新兵忍了几次,结果对方更加变本加厉,最后忍无可忍,衝突就此爆发起来。 听完李砚对著腾尹呵呵一声,面无表情的道:“原来是这样的事情经过,腾兄做贼心虚,才想著不让人说出来吧?” 李砚没弄懂什么时候把腾尹这队新兵给得罪了,这样的行为显然不是腾尹能够命令手下新兵做的,是大多数新兵的自愿行为。 人心难测。 昨日差役的告诫,还没一天时间,就应验了两次。 腾尹也不装了,直接道:“早上石锁练力,队率们將我们进行比较,最后我这边剩下两人,你那边剩三人,可还没结束,就认定你们贏了。 我们不服!明明还有人坚持著,凭什么算你们贏?说不定到最后,是你们先坚持不住,没能撑到最后! 因为我们被判输了,所以我们还被队率罚了绕营跑步三圈,今晚跑完。 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现在这个地方空旷,够大,就划出道来,我这边派十个人,你那边也派十个人,来比一比拳脚。 你们输了,今晚就给我绕营跑十圈去!我们输了,也跑十圈!” 原来是这样......李砚听完腾尹的话,明白了原由,倒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仇恨,居然是齐霄和另一名队率拉来的。 但既然对方找上门,李砚自然不会逃避,他又不是什么缩头乌龟。 李砚转头看著身后新兵,问道:“你们要不要和他们比?” “比!”新兵们大声喊道,没有一个拒绝的。 “好,我们同意和你们比一比拳脚。”李砚重新看向腾尹,“但有个条件要改一改,你们被队率罚的三圈,不能够算在条件里面。 为什么我们输了要多跑十圈,你们只要多跑七圈? 所以你们输了,应该是要跑十三圈。” “十三就十三!”腾尹指著李砚,“到时候谁输了没跑完,就他妈是孬种!” 李砚气势丝毫不弱:“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很快,双方就开始商量要各派出哪十个人。 李砚这边,新兵围成一圈,李砚站在最中间。 “我,王致,许杰昨天来军营前,刚杀过虎,我们三个出战,兄弟们有没有意见?” 李砚朝新兵们问道,他怕新兵们不知道黑玄虎这种异兽,就直接简略说杀虎了。 但实际出战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三人服用过炼血秘丸,力量远超普通新兵。 新兵们听完倒吸口冷气,连忙摇头,这谁能和砚哥儿你们三个抢啊。 没有人怀疑一只山君的含金量。 “还有七个人选,有没有人毛遂自荐?”李砚目光扫过新兵。 “我算一个!”那名叫做裴师古的新兵挤了出来,“我跟我叔学了不少招式,打这群小崽子跟玩一样!” 因为早饭时的聊天,新兵都知道裴师古叔叔是退伍老兵,所以现在对他出战没有任何质疑。 “可以,那就还剩六个人选。”李砚点头。 很快又有新兵站出来,出战的十个人陆续都凑齐了。 腾尹先选完了出战的人,他叫囂著:“李砚是吧,你们到底选好了没有,是不是不敢应战了?” “急什么急,人都在这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李砚带著人朝他走去。 王致跟在身后,大声喊道:“催个蛋!等下你爷爷我第一个上,不把你们打成孙子,我就是你们爷爷!” 许杰弱弱的提醒:“王致,你这样说,怎样都是他们爷爷。” 王致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啊,算了,不管了,反正不是我当孙子就行。” 第18章 完胜 绵长的號角声再度吹响,这是代表申时的號角声。 李砚和腾尹带著人隔空对视,火药味在双方间已经溢了出来。 中间留出了一块足够大的空地,足够让人施展拳脚。 腾尹拿著木棍,在空地上画了个大圆,挑衅的说道:“待会儿谁出了这个圈子,就是谁输!” “可以。”李砚平静道。 腾尹身后,一名新兵率先站到了圈子里,喊道:“你们谁和我一战!” “砚哥儿,我来!”李砚这边,有新兵奋勇上前。 李砚点头叮嘱道:“小心点,如果真的打不过,寧愿认输,也不要受伤。” 自己和王致、许杰想要贏下一场,基本上没有问题。 剩下七名新兵里,只要再贏下三场,这次比较就是他们贏了。 所以自己这边比腾尹那边有更大的容错,可以输四次。 两名新兵都站在圈子里了,他们相互瞪著。 “三!二!一!开始!”一名充当发令员的新兵喊道。 下一秒,两人顿时朝著对方衝去。 无论哪一方,心中早已充满火气,虽然不会什么拳脚,但抡起王八拳,疯狂捶起对面也是够狠。 “胜!胜!胜!” 两边的新兵都在大喊著,给自己这边的出战新兵鼓励。 这些声音就像是海浪,一股又一股推著圈子里的两人,两名新兵脸色涨红,神情激昂,连对方的拳头砸在身上都感觉不疼了。 附近营墙上巡逻的老兵都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隔空看了过来,顿时就明白这里在发生什么,於是就暂且停下巡逻,远看这一场新兵间的爭斗。 最终,两名新兵几乎同时倒下,李砚快步上前,发现只是皮肉伤,並没有什么大碍,才鬆了口气。 “这一场算平局。”李砚对著腾尹说道,便扶著这名新兵走回去。 “抱歉,我……我没有贏下……”见一队的同伴都围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心,这名新兵心中全是自责,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对面不也是没有贏吗?先去好好休息吧。”李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隨即把他交给不在出战十人中的其他新兵。 “砚哥儿,下一个我上吧!”王致说道。 李砚想了想,点点头:“好。” 无论做什么事情,士气最为重要。 第一个出战的人虽然没有输掉,但平局的结果显然给其他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如果真的输了,反而倒不会有这样的压力。 所以现在需要一场漂亮的胜利,减轻所有人的压力。 王致朝著圈子里走去,喊道:“小崽子们,你们爷爷我来了!还不快快出来挨打!” 虽然閒汉崔盛已经死在黑玄虎爪下,但王致却將对方的討厌模样学了七分。 这是故意做出来,让腾尹那一边的新兵心中全部升起了一团怒火。 “领队,这一场我上!”一名矮壮的少年对著腾尹说道。 腾尹没多想:“好,徐寧你替我们好好教训这小子!” 腾尹知道这个矮壮少年家中是猎户,矮壮少年力量极大,从军前都能够进山猎杀狼、猪之类的野兽。 既然是比较拳脚,自然不能够用兵器,但就算徒手,腾尹相信也没有几个人会是矮壮少年的对手。 矮壮少年站到圈里,厉声道:“你很能叫是吧?看小爷我等下不把你这张臭嘴给打烂!” 王致道:“来啊,谁怕谁,看看等下谁先求饶!” 矮壮少年大吼一声,还没等发令的新兵开口,就朝王致冲了过去。 矮壮少年想要抱住王致的腰,把他掀翻,然而王致察觉到他的意图,直接屈膝俯身,双手和矮壮少年抵在了一起。 两人都用出了全力,想要將对方朝著后面推去。 王致原本的力气是比不过矮壮少年的,毕竟矮壮少年从小便锻炼,更因为家中是猎户,餐餐有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早上腾尹这一队练力坚持到最后的两人,矮壮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可昨日服下的炼血秘丸拔高了王致五成的力量,加上这样抵力下,王致总能够凭藉本能细微调整自己的发力,顿时在僵持两息后,矮壮少年被一步步给推动了! “这怎么可能!”矮壮少年目光震惊,不敢置信。 来军营前,他从来没有碰见过,在相似年龄力气比他还要大的人。 现在他碰到了,王致的力气已经碾压了他,哪怕他再怎样努力,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著,脚下鞋子把地面磨出了两条长痕,並且还在不断延长。 “就你力气大是吧!长的壮有什么用?”王致齜牙笑著,从矮壮少年被他推动的那一刻起,在这场对抵的对抗里,他就变得越来越轻鬆。 他发出低吼,像是蛮牛一般,不断將矮壮少年抵到了圈子边缘。 最后更是双手一开,挣脱矮壮少年的五指,抓著对方的手臂,右脚上前跨出一步,朝著右边发力,竟直接將矮壮少年掀翻在地! 砰! 肉体撞击地面,沉闷的声音骤然响起,腾尹这边的新兵全部陷入了沉默,一息后,李砚身后的新兵则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胜胜胜!” “得胜!” 王致哈哈大笑著转身走回,新兵们欢呼著把他抬起,朝著天空拋去,落下时又稳稳接住。 “孙子们,叫爷爷!”半空中,王致指著腾尹那队新兵喊道。 腾尹攥紧了拳头,他身后的新兵们胸腔中都憋著一股气。 矮壮少年还躺在地上,无声望天,片刻后才缓缓爬起来,低著头走了回去。 腾尹安慰他道:“徐寧,输了没什么,不过让他们领先一头,等下我们就贏回来! 我就不信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厉害!” 在腾尹的话语下,他这一队的新兵重整旗鼓。 比较继续,李砚这边又胜了一次,但第四次就开始输了。 等第六次裴师古上场,才夺回了一把,紧接著许杰鼓起勇气,自告奋勇作为第七次上场。 说实话许杰连王八拳都不会抡,对面衝来他就跑。 然而不知不觉地面上的一颗石头就被他用尘土埋了起来,隨后对方再次衝来时,直接踢到石头摔倒。 许杰见状,才回头骑在对方身上,闭著眼睛不断落拳,直到对方求饶才起来。 第八次和第九次李砚这边一输一贏,最后两边出战的人选就剩李砚和腾尹两个领队没有上场过。 除了第一次平局外,李砚这边已经贏了五次。 而腾尹那边,只贏了三次。 “腾兄,还要再比吗?”李砚开口,“就算最后一场你们贏了,但贏得场数还是没有我们多,无论怎样,这次比较拳脚是你们输了!” 腾尹咬牙:“比!为什么不比!就算是输,我也要爭这一口气!” 李砚嘆气,他已经在努力劝对方了,既然腾尹软硬不吃,那就没办法了。 腾尹才走到圈子里,正准备哪怕输也要让李砚狼狈,不能让他贏得漂亮。 结果只见李砚刷的一下就冲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感觉天旋地转。 等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他已经飞出圈子,倒在地面,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和他面面相覷,就像是他的心情,茫然一片。 第19章 军阵比武 打腾尹,李砚从没有觉得自己会输,毕竟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轻鬆解决完他,李砚这边的新兵就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十三圈,记住了啊。”李砚对著腾尹那队新兵说完,便带著人重新组成方阵,离开这里,继续绕营行走。 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一个插曲。 贏了腾尹那一队,新兵们走起路来都更有力了,之前的疲惫仿佛消失不见。 “领队,要不然我们赖了吧?反正我们有没有跑完,他们也不知道。”有新兵对腾尹说。 腾尹从地面爬起来,沉默著拍著身上的灰尘,他低著头没有说话,片刻后突然猛的抬起头来,目光扫过所有人。 心中有赖帐想法的新兵不敢直视腾尹的眼睛,腾尹眼神流露出失望。 “我们已经输了阵,难道我们还要输了人吗!你们真的就想当孙子吗!” 腾尹大吼,一个个新兵脸色涨红。 “不想!”新兵中,矮壮少年终於开口说话了。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喊了起来。 “不想!” “不想!” “……” 腾尹深吸一口气:“不就是十三圈而已!我们就跑给他们看!我们愿赌服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但也就这一次让他们得意,下一次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找回场子的!” 隨即,腾尹带著队也重新组阵型绕营行走。 . 齐霄终於看见手下新兵走回练武场的身影。 “你们怎么这么迟才回来?”齐霄走到李砚面前,看著新兵问道。 按他的估测,李砚他们本应该在一刻钟前就绕营一圈,回到练武场了 “队率,我们在绕营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李砚没有把比较拳脚的事情瞒著齐霄,全部说了出来。 听到开头,齐霄便明白髮生了什么,他打断了李砚的话语,问道:“哪边贏了?” 李砚还没开口,身后新兵就齐声喊道:“队率,是我们贏了!” 齐霄微微点头:“贏了就好,要是没贏……” 他不说话,就笑著。 新兵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缩起了脑袋。 贏了当无事发生,没贏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好了,有件事要通知你们。”齐霄收起笑容说道,“我和另一名队率经过商量,打算在五天后,让你们和他那一队新兵进行军阵比武。 到时候你们就结军阵对拼,获胜的一方可以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 至於是哪一个队率手下的新兵……你们可以猜猜。” 新兵们听完,就开始琢磨起来。 李砚反应最快,他觉得齐霄不是刻意留谜语的人,所以这一队新兵他们肯定接触过。 而他们都是才到军营,唯一有接触过的新兵,就是腾尹那一队了。 李砚开口说道:“队率,是否就是我们才贏下的那一队新兵?” 齐霄点头:“嗯,就是他们。说实话你们让我很是意外,没想到军阵比武还没有开始,居然就贏了他们一场。 加上早上那一场,那便是贏了两场了。 既然都贏了两场,那么贏第三场想必也不会困难。 所以,你们要是输了,到时候可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齐霄轻轻一笑,新兵们打了个寒颤,这能输吗?肯定不能输啊! “好了,继续去绕营行走练军阵吧,明日你们可以休息一天,但仍旧要遵循军中作息。”齐霄挥挥手,转身离开。 另一边,腾尹那队新兵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每个新兵都攥紧了手心,没想到再次较量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这一次的军阵比武,他们绝对不会再败的! 很快下午的训练便结束。 齐霄和其他几位队率向两名军候匯报了军阵比武的事情,军候商量后,便吩咐伙房给新兵的伙食加量。 正好近日山中野兽肥美,有许多误闯军营的,被杀了后还堆积在伙房里。 於是乎,新兵的晚饭每人都有两块大肉,个个吃的大快朵颐。 回到军帐住处,天色未暗,凉爽夜风却已颳起。 新兵们没有选择到军帐里休息,而是坐在外面閒聊著。 李砚三人也是一样,军帐里严海波七人正躺著,看见他们的脸就感到晦气,索性也坐在外面了。 “许杰,你下午是怎么贏那个人的,说说唄,我都没看懂他是怎么摔的。”王致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用肩膀撞了撞许杰。 许杰弱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打架,但又要贏,所以我就想能不能不硬拼,然后就……” 王致听完恍然大悟,他赞道:“你这脑袋真好使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居然可以利用地面上突出来的石头。 不过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追著你,跑到那被绊倒的?” 许杰一脸懵懵:“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一种感觉吧……” 这样一说,王致就明白了,他一拍手:“懂了!我其实也有这种说出来的感觉,提石锁的时候,我就莫名能够知道要怎样拿更轻鬆。 和那个矮子互推的时候,我也莫名的就知道要怎样才能够用出最大力气。 这或许就是我们各自的天赋吧。” 王致感嘆,隨后转头好奇看著李砚:“砚哥儿,你在想什么呢?” 李砚回过神,笑了笑说:“我在思考军阵比武的事情。” 王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想的,到时候无非就是直接衝过去,把他们给衝垮不就成了?然后就痛打落水狗!” 他握拳在空中挥了一下,就好像腾尹那一队新兵已经战败在面前。 “没那么简单。”李砚摇头,“军阵和单打独斗不是一概念,单打独斗我们可以贏对方,但军阵就会限制我们个体的挥发。 简单说,军阵比的其实是团体的力量,一个人的力量固然不弱,但终究无法和集体相比。 就像齐队率说过的,禧国的龙雀军曾经打退了我们北燕四十万军队,这就是以弱胜强。 哪怕龙雀军都是像差役大人那样的精锐,但和四十万大军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们能够贏,靠的绝对不是个体的力量,而是团结加上绝无仅有的军阵配合。” 王致听的似懂非懂,许杰则是低著脑袋在思考。 “好了,我打算去找齐队率请教一下军阵。”李砚起身,“如果我太迟回来,你们就先睡吧。” 第20章 军阵初解 队率住在哪里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这一处军营是长期驻扎类型,专门作为后勤中转地点,所以像队率这样军职的,都是单独一个小军帐住著。 毕竟整个军营满打满算顶多四十位队率,然而实际上不可能这样刚好,每个队率都只管五十人,基本上都会有超出。 因此这个军营队率的真正人数在三十人出头。 来到队率们的住处,李砚询问其他队率后,便找到齐霄住的小军帐所在。 喊了一声后,得到应允,李砚才走入其中。 这个军帐的空间不大,齐霄正站在木桌前,拿起杯子抿著茶水。 他身上热气升腾,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在旁边有一根短棍斜倚著。 “有什么事吗?”齐霄转身看过来问道。 李砚抬手道:“我想向队率多请教一些军阵上的事情,以此能够更好贏下五日后的军阵比武。” 齐霄摇头:“那你可请教错人了,我其实在军阵上,也就比你们多懂几个阵型,其余的像是如何指挥,如何对敌,我也是一概不通。 军营中,恐怕也就军候精通了。 不过我之前有收藏过一本有关军阵的书籍,倒是可以借给你看看。” “多谢队率。” 齐霄俯身,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將一本落满灰的书籍拿在手中拍了几下,隨即递给李砚。 李砚接过,目光落在书籍封面上,只见上面写著“军阵初解”四个字,边缘写有著此书人的名字。 “顏駰。”李砚念了出来。 齐霄道:“这本军阵初解是我去年在来这个军营前,在禧国前线,从当地商人那里买来的。 那名商人自扶夏朝而来,这本书也是源自扶夏朝。 听那商人说,这本书只在扶夏的军机院內部流传,也是凑巧有一名军机院的人好赌,为了换钱,把此书抵在他那里了。 后面商人把此书给各方鑑定,都没人觉得是真的,估计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借著顏駰的名字,写了这本书。 商人觉得自己被人用假货骗了,一气之下就把此书低价售出,否则我还没法买到。 到手后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后面也就压箱底了。” 李砚知道扶夏朝,严格来说,无论是北燕,还是狄戎、禧国等,都是扶夏朝分封的诸侯国。 六百年前,扶夏朝统一了这一片土地,然而隨著时间流逝,扶夏朝对诸侯国的掌控力越来越低,直到今天,诸侯国已然独立。 “队率,这顏駰又是什么人?”李砚好奇问。 齐霄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闻顏駰年龄未满三十,便统领了扶夏朝一半大军,平日不为官,不插手军事,只呆在自己的家乡。 每当扶夏朝军队受挫时,他才接管大军,无论怎样的形势,在他面前都会被轻鬆瓦解。 从顏駰崭露头角以来,他已经打了一百场战,百战百胜,未尝一败。 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就算是身处绝境的扶夏朝士兵都会不畏生死的战斗。 可以说顏駰一人,即是扶夏军心所在。 关於顏駰的,还有一些奇异传闻,我不知道真假,就不说了。” 李砚咋舌,原以为赵乾坤年纪轻轻就坐到炎极军校尉的位置,很是让人惊嘆了。 没想到扶夏朝还有这样的人物,年龄和赵乾坤差距不大,却已然统领一国大半军队。 北燕国恐怕也就左武烈王能够和顏駰相提並论了。 被齐霄斜倚在旁边的木棍忽然滚落,李砚弯腰捡起,放在木桌上。 齐霄盯著李砚看著,在他把木棍放好时,突然开口:“李砚,你被赵將军赠了寒泉刀,可会刀法吗?” 李砚怔了下,如果横劈竖砍算刀法,那他应该算是会? 齐霄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於是笑起:“我教你一套刀法吧,是我家传的,赵將军都这样看好你,你不介意我也在你身上下注几分吧?” 齐队率要教自己刀法? 李砚等反应过来,连忙道:“自然不介意!” 没想到只是过来请教军阵,却有这样的收穫,李砚心中的兴奋有些难以按捺。 齐霄道:“军中的规矩我也不能免,所以平时我都是用木棍替刀,来演练刀法。 方才你来之前,我就在练刀。 李砚,你对刀法了解多少?” 李砚沉思道:“人没有野兽那样的爪子,所以就学会打造兵器来顶替爪牙。 而兵器需要使用的方法,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刀法就是可以让刀威力最大的方法。” “说挺好的,但你知不知道,在使用兵器的方法上,也分个三六九等?” 这些李砚就不知道了,“还请队率解惑。” 齐霄指著地面:“最下等,便是寻常费钱財,能够学到的普通兵器之法。 中等,是那些须拜师学艺,方能学习的精妙兵器之法。 上等,则是那些经过时间的考验,无数人推演后,达到登峰造极的兵器之法。 我之家传刀法,便是上等,可惜后辈无能,没能將其发扬光大,传到我手中,也就勉强在战场保命。” 齐霄嘆气一声,隨即目光炯炯道:“今日我將此刀法传你,希望李砚你日后能够让它重见威名!” 李砚认真道:“绝对不会辜负队率所託!” 齐霄拿起木棍:“这套刀法名为捨命,最初不过是先祖捨命下挥出来的一刀,后面先祖记住了这一刀的感觉,便逐渐將其完善,现在虽然已经不是捨命一刀,但还保留著这个名字。 寻常刀法一刀挥出,能够爆发十二成力道,捨命刀法一刀挥出,则是会多出两成,也就是十四成力道。 这也是我能够屡次在战场上全身而退,並且斩杀敌人不少的原因。 刀法只记在我的脑海中,接下来我为你演示出来,你好好记住,刀法要点我有记在册子上,等下我也交给你。” 隨即,齐霄开始演示捨命刀法,木棍挥舞,呼啸声急促响起,可想而知要是被打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李砚聚精会神记著,不过也就记了一个形,具体的发力方式还需要齐霄的教导。 第21章 加练 从齐霄军帐离开,已经是亥时。 亥时三刻就禁止在外行走,所以李砚快步回到了自己所住军帐。 掀开门帘走进去,呼嚕声接二连三响起,是王致的。 严海波七人眼睛瞪如铜铃,恶狠狠瞪著王致,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立马將王致嘴给堵上。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旧手软脚软,解个手都要狼狈不堪,別提把王致的嘴堵住了。 被罚的二十圈加早上多跑的圈数,让他们七人真就半死不活了。 李砚揉揉耳朵,对呼嚕声倒也习惯了。 当初宿舍里面,可不少打呼嚕的傢伙。 借著月光,李砚拿著一本小册子翻阅著,这是齐霄交给他的捨命刀法要点。 温习半个时辰,李砚也躺下休息。 一夜无梦。 次日,还未等到卯时號角声吹响,周围几个军帐里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新兵一个个身体年轻,经歷了那样大强度的训练,当天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第二天一觉睡醒,就全部都爆发了。 这时他们总算明白,为什么能够休息一天了。 不休息,他们也没办法训练啊! 李砚被吵醒,他也感受到了身体各处的酸痛,但还能够受得了,不至於影响行动。 王致和许杰没他这么轻了,王致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嗷嗷嗷叫著,每动一下肢体,就能够感受到剧烈的酸爽。 许杰含著泪,亥时一声不吭,但从时不时抖动一下的身体,可以看出他也不好受。 李砚无奈一笑,拿起三人的碗,帮王致和许杰打早饭回来。 没有他,两人大概率是要饿肚子了。 “谢谢砚哥儿。”吃完早饭,王致热泪盈眶,要不是一动就疼,恨不得给李砚一个熊抱。 “行了,好好休息吧。”李砚抓起寒泉刀,准备练习捨命刀法去,走前想了想,把军阵初解递给许杰。 “许杰,这本书是我从队率那里借来的,有关军阵,你翻翻看吧。”李砚说。 王致和许杰两人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多学点东西。 但之所以交给许杰,是因为许杰的脑子明显比王致好使。 到时候许杰看懂了,再让他教王致,这样的效率反而会更高。 “我知道了,砚哥儿。”许杰点头。 早上无事发生,就这样过去。 捨命刀法李砚已经非常熟练,只是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似乎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刀法有问题,只是比如施展其中某一式后,他感觉衔接其他式刀法会更好。 李砚猜测应该在实战中才能够明白其中的关窍所在。 他能够感受的到,齐霄的先人不至於感受不到。 能够留下这样的招式衔接,显然里面应该自有道理所在。 中午,腾尹那队新兵住的军帐离李砚他们不远,去伙房都能够路过,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在加练排列军阵,打磨力气。。 这一幕全部落入了李砚这队新兵眼中。 吃饭时,新兵们都没有说话,虽然身上无比酸痛,但没有人再喊出来,只剩碗筷声作响。 “他们能练,我们也能练!”忽的,一个新兵用力说道,他紧握筷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明显可见。 如果腾尹那队新兵和他们一样,那么谁都不会觉得休息有什么不好。 但现在对方忍著酸痛在加练,对比之下,他们这边倒是显得矫情起来,並且最主要的是,没有人想要在接下来的军阵比武中输掉。 大家年纪轻轻,什么都不重要,就只想著爭一口气。 “对!我们也能练!”又有新兵喊道。 输不可怕,他们输得起,但不能忍受自己因为没有努力而输! 新兵们目光全部看向了李砚,李砚这时也放下筷子。 “好,那下午我们也加练!” 原本李砚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新兵们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虽然他是领队,但领队並非正式的军职,也就是说,他没有权利来要求新兵听他的话。 况且就算他拿领队这个名头强压新兵加练,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加练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 因此像昨天他加练耐力,就没有主动喊其他人,只是带著王致和许杰一起。 李砚其实比新兵们更早发现腾尹他们在加练。 昨晚从齐霄那里回来,他就看见了。 所以他就在等著,看看自己这队新兵会有怎样的反应。 现在看来,没有一个是孬种。 新兵们顿时加快了吃饭速度,等回到军帐住处前,就主动排成方阵。 李砚站在前方,说道:“我们昨天过度训练,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就算忍著酸痛继续加练力气,效果也不大。 所以我们换个方式,军阵重要的是阵型,我们下午的目標,就是训练维持阵型。” 这是他翻阅军阵初解后得到的感悟,军阵初解並不厚,里面记载的是一个个浅显易懂的战事,並没有突出战事的某个方面描写,有点像是大杂烩。 李砚瀏览下来,发现每场战事胜利方的共同点在於,无论是被围攻,还是追击,他们都维持阵型不变。 有阵型才是军队,没有阵型就是一群虾兵蟹將。 有新兵问道:“砚哥儿,那维持阵型要怎样训练?” 李砚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首先我们要固定每个人的站位,就比如我前面这个兄弟,以后只要组成方阵,那么这个位置站的人就必须是他。 其次,我们要规定哪个位置的人倒下,由谁顶上去,由谁把人救进军阵中。 最后,阵型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既然可以组成一个大的方阵,那么也就代表可以组成许多个小的方阵。 我们需要练习下小方阵的排列,在军阵比武中,要是有人被衝散,就快速和其他人集合,组成小方阵,以小方阵对敌,然后再重新回到大方阵中。” 李砚將大概的训练思路讲了出来,当然这些十分粗略,许多东西还需要细想,和在实践中进行修改。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触即就的,但只要肯去试,那么就一定可以將其完善。 新兵们听的懵懵懂懂,许杰和王致都若有所思。 隨著加练开始,每个人都认真投入到其中。 两名军候照例巡视军营,自然看见了两队新兵加练的场景。 对腾尹那边,两名军候只是扫了一眼就略过了。 当看见李砚这边,两人却停下脚步,认真看了片刻。 “这小子要是不死,日后绝对能够统领一方军队!”没见过李砚的那名军候指著李砚赞道。 只要是统领军队上过战场的,都能够看出李砚所规划训练的玄机。 另一名军候笑道:“这可是乾坤小將军看中的人,要是普通人,乾坤小將军岂会將天下名刀寒泉刀都相赠?” 他却不知,赵乾坤对什么天下名刀一点都不在乎,在他眼里,兵器就是用来杀人的,只要能砍人,什么刀不可以? 他就是见李砚拿著自己的寒泉刀斩了黑玄虎,加上李砚整个人透露出来的精气神和边上的人都不一样,和他也不一样,便觉得这小子有趣,就把寒泉刀赠了。 天下名刀又不止这一把,况且名刀之所以是名刀,是因为使刀人的原因。 所以,没了一把,就再寻一把不就行了? 找不到,就隨便找一把刀用著,然后让这把无名之刀,也位列那天下名刀中! 第22章 炎极军 高耸的孤峰似乎要穿透云霄,淡淡的薄雾笼罩在周围,孤峰如墨似铁,青黑交叠,一支赤色如火的军队在其中无声穿行。 军队人数不多,也就四五千人,他们每个人都穿著暗红的盔甲,盔甲上刻著一只与狮子相似的兽类,和他们的坐骑十分的相似。 这支军队就是北燕国风林火山四支精锐军队中的火,炎极军。 他们盔甲上的刻著的兽类是狻猊,传说狻猊是龙的第五个孩子,能够吞烟吐焰驱邪镇恶。 他们的坐骑是异兽火猊,相传火猊是狻猊的后代,虽然失去了吐焰的能力,但是依旧能够吞吐烟雾。 这座孤峰名为乌巢山,这个地方曾经是狄戎国的疆域,生活著乌巢氏族。 但在十年前的战爭中,北燕国击退了狄戎国,將这个地方打了下来,乌巢氏族寧死不降,全族覆灭,所供奉的乌巢蛛图腾更是被砸的粉碎,山中异兽全部屠戮殆尽。 那以蛛丝织出绝美锦绣衣物,乘大蛛行商诸国的乌巢就这样消失在世间。 当初毁灭乌巢氏族的便是炎极军,如今旧地重游,却並非怀念过去。 近日狄戎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全力反扑过来,前线被压制到了乌巢山附近。 炎极军便带著任务,从乌巢山绕行,就像一把尖刀,要把狄戎国军队给切成两截,两面围攻,乱其军心。 褚元量羡慕的望著队伍最前面的玉角金瞳黑云兽,那是左武烈王的坐骑,然而现在却被赵乾坤给乘著。 他是炎极军的谋士,也是异士。 “乾坤,让我放一碗血,就一碗!”褚元量近乎哀求说道。 赵乾坤回头,笑道:“元量,这件事情你需要去问叔父,没有叔父同意,我就算胆大包天也没法同意,玉角金瞳黑云兽是我借出来的,那我就得完好的给它还回去啊! 还有啊,前些日子你要我给你抓几只黑玄虎,我给你抓来了,结果你们不知道搞什么东西,让黑玄虎暴走了。 最后还有要从军的百姓因此死亡,叔父一气之下把你军职都给降了两级,罚奉一年,都这样了,你还没长教训啊。” 褚元量苦著脸,若是他敢去问左武烈王,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这层瘴气笼罩的范围没剩多少了,全军听令,极速前进!”赵乾坤观察四周后,便下达军令。 褚元量从身下火猊身侧,解下一根吹角,举起放在嘴前,深深长吸一口气,吐出。 他的脸颊瞬间开裂出六道口子,对称分布在两侧,就像是鱼类的鳃子。 低沉的吹角声像是鬼魂的喊声,幽幽响起。 淡红的雾气,从褚元量脸颊的口子中喷出,逸散在四周。 炎极军中,其他隨军异士也同样做出和褚元量相同的行为。 他们每个人脸颊上同样都有口子,从口子逸散的红雾被火猊给吞吐进体內。 火猊有些暴躁的嘶吼起来,它们的毛髮似乎变得更加鲜红。 二十息后,褚元量改变了吹角的声音,吹角声变得急促起来。 火猊的眼眸彻底赤红,见状,炎极军的军士纷纷拉动韁绳。 下一刻,火猊迈开四肢,在乌巢山下奔跑起来。 这是比马还要来的迅疾的速度,只能够看见残影,炎极军军士全部俯身下去,减少拍击在在身上的气流,火猊们带著炎极军似乎真就化作了一团火,它们组成了一道流火,翻越山脉,跨过河流。 短短半天时间,炎极军就从乌巢山接近狄戎国军队后方。 赵乾坤已经可以看见被安排在这个方向,防备北燕军队偷袭的狄戎军队。 狄戎的军队盔甲粗狂,每个军士都肌肉雄壮,看上去就比北燕军士大上一圈。 他们身上都纹有图腾,图腾是狄戎的信仰,狄戎以图腾区分贵族和平民。 如今狄戎最尊贵的图腾,便是麒麟。 前方那支狄戎军队的军旗里,就有麒麟图腾,想来是狄戎王族之人统领这支军队。 赵乾坤大笑一声,拍了拍玉角金瞳黑云兽,玉角金瞳黑云兽速度顿时再度加快。 不过是王族之人,他赵乾坤又不是没有杀过! “金瞳燃尽九重关,赤鬃腾炎焚朔寒! 且问八方谁立处?炎极过境尽焦峦!” 赵乾坤举起长枪,在狄戎军队震惊的目光下,宛若飞火流星,直接冲了进去! 褚元量抬起双臂,双手一招,大量的粉末就从袖中散出。 炎极军军士吸入这些粉末,皮肤泛起微红,眼眸中多了些血丝,呼吸时感觉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 火猊更是喷出了烟雾,將自身和背上的炎极军士给笼罩起来。 炎极军军士的盔甲仿佛和烟雾发生了反应,散发出了鲜艷的红光。 “焚城!裂甲!烬敌!”褚元量大吼,带著炎极军紧跟赵乾坤身后。 没有人可以挡得住他们,狄戎的军队在接触的瞬间就溃败了。 哪怕这支军队的统领已经非常快做出了反应,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军士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乃北燕赵乾坤!”赵乾坤杀穿了重重阻碍,他看见狄戎王族之人所在,驾驭著玉角金瞳黑云兽又冲了过去,麒麟图腾就是狄戎王族之人最好辨认的特点。 狄戎王族之人一脸惊恐,他转身落荒而逃,身边亲卫则是替他垫后。 “杀!”然而赵乾坤怒吼著,將长枪投掷出去,直接贯穿三人,拿弓拉射,又射杀六人。 等靠近后,拔起方才投掷出去的长枪,平举衝击,追上了狄戎王族,长枪直接从后心把对方贯穿。 “敌將已死!” 赵乾坤举起长枪,將狄戎王族的尸体挑在空中,怒目圆瞪扫过四周的狄戎军士。 这些狄戎军士竟被嚇退了,没有人敢接近赵乾坤。 此时这片区域已然被火猊吐出的烟雾给全部笼罩,厚实的雾气让人难以看见周围的场景。 有火光在雾气中一闪而过,那是炎极军的身影。 每一次火光出现,就有一名狄戎军士死亡。 一名狄戎军士悲愤的咆哮,隨即就被贯喉而死。 纵使他们勇猛非凡,可是连人都看不见,根本没办法作战。 杀穿这支狄戎军队,炎极军很快就重组阵型,赵乾坤领著他们继续前进。 在就要抵达目的地时,赵乾坤忽然停下了。 就在前方,一望无际的狄戎军队列阵挡在那里。 其中,有一支身高三米的队伍,那是狄戎的父举军。 有一支骑狰狞角兽,一身紫甲的队伍,那是狄戎的飞廉军。 这两支队伍,都对標北燕风林火山四支精锐军队。 除此外,还有数不清的异兽,在对异兽的驯养上,唯有扶夏以南的南荒才能够和狄戎相提並论。 一辆金石打造的天车从这些狄戎军队中被推出,天车高十米,如楼,掛有繁多图腾,顶上为亭,亭中坐一人,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纹有图腾应龙。 “赵乾坤!你该退去了!”那人大喊,其声如雷,滚滚震耳。 赵乾坤却不以为然,大声道:“句大祭司调大军镇守此处,前线已然无人防御,我北燕大军即刻便能突入狄戎境內,我为何要退去? 若是以炎极一军,便能换狄戎一国,身葬此地,只为拦住你等,又有何妨?” 那天车上亭中之人名为句,是有鳞氏族的大祭司,也是狄戎军队统帅之一。 句年少入军,第一战便碰上了同样方从军队的左武烈王,毫无疑问被击败。 从此,句年年与左武烈王作战,屡败屡战,直到今日,还未贏得一场。 但就算句从未打过胜战,狄戎国中也没有人对他有异议。 因为其他人面对北燕的左武烈王败的更惨。 句虽败,但仍旧可以和北燕打的有来有回,多年来狄戎疆域没有丟失多少。 句大笑,摇头道:“小辈,我虽从未贏过赵烈,但作为老对手,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敢让大军来此,便是知道赵烈已经將大半兵力全部调走,虽不知动向,但无非去往九方或禧。 连他自己,大概率都不在平遥了。 他將玉角金瞳黑云兽留於你,並让你绕后来此,为的就是迷惑我。” 赵乾坤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笑道:“句大祭司,那你敢赌吗?赌叔父,不在?” 句没有说话,他在天车上低著头,隔著距离,遥望赵乾坤。 两人的目光对撞,都没有偏移的跡象。 敢赌吗? 句在心中重复念著这几个字。 最终,是他先闭上了眼。 “我不敢赌。”句说道。 越是了解左武烈王,就越是知道他的可怕。 这么多年,句已经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左武烈王真的將大半平遥前线的军队给调走了吗? 他自己也真的离开了吗? 没有亲眼看见对方出现在其他地方前,句都不敢保证。 他就算调大军来到此处,可还是在前线留下了足够支撑到他带大军迴转回去的军队。 赵乾坤笑了,他直接让炎极军在狄戎军队面前就地休整。 “大祭司,我们为何不灭了他们!”有人对句问道。 “灭不了,父举追不上炎极,飞廉追的上,却又不是炎极的对手。”句说。 炎极军中,褚元量走到赵乾坤身边,问道:“乾坤,我们要在此几日?” 这次任务,只有赵乾坤一人知道详细信息。 “七日后我们退去。”赵乾坤看著天车,“叔父说,再久句就反应过来了。 那些狄戎的雀官,也要开始传递消息回去了。” . 华云县外,军营。 一连三日过去,再过一日,便到了军阵比武的时候。 两名军候还给军阵比武加了个彩头,哪方贏了,这一方就加上一个人头的普通军功。 要知道晋升伍长,只需要三个人头的普通军功就可以了。 严海波七人这几日也算是恢復过来了,他看著军候添的彩头眼热,但李砚这几日带著新兵加练,其中进度他已然无法跟上。 新兵们都不愿意让他们七人加入队伍,去军阵比武,李砚要是开口,倒是能够让新兵们给他们一个面子。 但严海波七人和李砚三人还有矛盾,就算被齐霄给罚过了,矛盾却没有那么容易就给解除。 严海波便去问他姐夫,那名队率沉思后,將自己的一些藏品交给了严海波。 他让严海波把这些东西送给齐霄,然后又写了一封信递给严海波,信的內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让齐霄帮忙缓解下严海波和李砚三人之间的矛盾。 毕竟这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没有缓解不了这一说。 这几日李砚去向齐霄请教的事情,大部分队率都知道,想来只要齐霄开口,就基本稳了。 严海波也是大喜,拿著东西,就连忙来到齐霄的军帐住处外。 今日是休息,不知齐霄是否在內。 “属下严海波求见齐队率。”严海波喊道。 等待片刻,里面却没有人回应,严海波又再喊了一声,见还是没有声音,就壮著胆子走了进去。 军帐里果然无人,严海波在內等待一段时间,齐霄始终没有回来,他想了想就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木桌上,然后將信压在最下方。 在他离开后半个时辰,齐霄回到了军帐前,不过和他一起的还有李砚。 “......捨命刀法这一式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这样了。”齐霄笑著对李砚说道。 李砚恍然大悟,抬手谢道:“多谢队率指点。” 这时李砚才注意到自己跟著齐霄走到了他的军帐,原本他是半路碰见齐霄,正好有些刀法上的疑惑,就顺便问了下。 “属下就不打扰队率了,先行告退。”李砚说道。 齐霄点头,目送李砚离去,才走入军帐。 第一眼,齐霄便注意到木桌上的东西。 那名队率交给严海波的藏品都用盒子装著,齐霄没有立刻打开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目光落在不知何时站在盒子上的蓝鸟身上。 他抬手將蓝鸟驱赶走,才抽出被盒子压住的信封。 “严海波......”看完,齐霄將信重新折起,微微摇头。 “帮忙说和么......” 第23章 道歉! “这些东西我不好收下,你要是答应,那便给你吧。”新兵军帐前,齐霄对著李砚说道。 看完那一封信,齐霄就来寻找李砚,他並没有替李砚做决定,而是如实告知,让李砚自己选择。 李砚没有说话,只是看著前方。 王致和那名叫做裴师古的新兵暂替了他的位置,带新兵们有序演练阵型。 这几日的加练,他们已经將阵型的变化等全部熟练,每个新兵都在努力的训练,只为再次打败腾尹他们。 那本军阵初解,李砚有时间就翻阅。 目前的新兵队伍,按四人分成一组,一组里有人要是倒下,那么组员就顶上倒下那人的位置。 王致因为性格,所以非常快就和新兵们打成一片。 裴师古家中是商人,叔叔又是退伍军士,无论是军內军外,知道的各种故事、杂谈非常多,所以和每个新兵的关係都非常好。 李砚提出內部对抗,就让王致、裴师古各自领著一半人,进行仿实战演练。 由他们为头,新兵们没有什么意见。 几次对抗演练下来,新兵们对军阵的理解不仅更深,同袍间的感情也变得更好起来。 “我觉得对他们不公平。”李砚转头看著齐霄,“这几日他们的加练,队率你也有看在眼中。 如果这件事只和我的个人恩怨有关,那么只要齐队率你开口,我肯定同意。 毕竟齐队率你不仅教我捨命刀法,还把军阵初解借给我阅览。 但这件事情並不是只和我一人有关。” 李砚指向前方:“队率你看,他们这样刻苦加练,就只为了后日的军阵比武。 这时让严海波他们加入进来,先不说能不能跟上训练的进度,但毫无疑问,严海波他们对於我们来说已经是累赘。 真要到了比武那天,他们七人就是对方的突破口,就算我们最终还是贏了,可这样他们就是坐享其成。 凭什么他们没有付出就能够有收穫?” 李砚深吸口气,道:“所以,他们就算要加入,也只能是在军阵比武后! 而且那日被严海波他们欺凌的並非是我,队率你真要去问的话,应该要去问王致和许杰,问他们能不能原谅!” “我知道了。”齐霄点点头,“没事,我来也只是问问看你的意见,既然如此,等下我便把东西还给老於。” 李砚抱拳:“多谢队率体谅。” 齐霄笑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既然我在你身上都下注了,自然就会站在你这边,若是左右摇摆,和墙头草有什么两样?” 说完,便转身离去。 李砚回到队伍中,王致好奇问道:“砚哥儿,齐队率找你说什么?” 李砚说:“严海波请他姐夫给齐队率说情,他想要加入军阵比武。” “这不就是想坐享其成嘛!去他妈的这几个人!”一旁的裴师古听了,怒骂一声。 王致也道:“真不要脸,清楚的人知道他姐夫只是队率,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姐夫是军候呢!” 李砚说:“所以我给回绝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让严海波他们就这样占了!” 许杰在队伍中也听见了李砚他们的声音,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当那名队率看见齐霄提著他的藏品还回来,就知道事情没办法了。 他嘆口气,作为姐夫,他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军中军令如山,但军阵比武这样的事情又非军令,別说他只是和齐霄军职平齐的队率,哪怕他是百夫长,甚至五百主,都没法强压人同意。 这样的事情在军中可是大忌,会失军心的。 隨即,那名队率找到了严海波,严海波见他来,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姐夫,是不是我也可以参与军阵比武了?” 那名队率摇头:“哪里凉快去哪里待著吧,让你当初得罪人,这下倒好,人家死活不同意。” 严海波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姐夫你都写信给齐队率了,那小子敢不听齐队率的话?” 那名队率呵呵一声:“你当我脸比月亮还大啊,卖个面子就能让人家去强行命令自己手下啊? 现在大概率是整个队伍不想你们加入,其中原因你自己去好好想想吧!” 齐霄没有和那名队率说李砚不同意的原因,但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那名队率猜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转身离开,不再管这个小舅子。 严海波脸色青一会儿红一会儿,难看无比。 . 中午,李砚三人有说有笑的从伙房那边回来。 刚吃完饭就加练,没有几个人肚子受得了,所以都是等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开始加练。 才走进军帐中,一盆水就倒在了地面,將三人的裤脚和鞋子全部浸湿。 “哎呦呦,这不是李领队吗?”严海波皮笑肉不笑的说,然后用力拍了下边上人的脑袋,“长点眼啊,连盆水都端不好,还溅到了李领队。 现在李领队可是管著几十號人,小心他一声令下,一群人就跑过来把你揍的半死。” 边上人也嬉皮笑脸说:“怪我怪我,没办法,前些日子跑了个半死,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復,这不手有点抖,李领队突然回来嚇我一跳,一下子没拿稳。 哎,李领队要是进来前说一声就好了,还好走的慢,不然溅到的不是鞋子,而是整个人了,到时候我真就过意不去啊!” “就是就是。”军帐里的其他人也在附和。 “你们他妈在说什么狗屁话!”王致大怒,指著严海波直接骂道。 “我们又说什么话了?这不就是在关心李领队嘛,要是李领队这两天受了风寒,不知道还能否参与军阵比武呢?”严海波嘆气。 王致上前一步,严海波七人后退三步。 “怎们,你想要打人啊!无缘无故你就想打我们,你这是欺凌!敢动手,我爬也要爬到齐队率面前,请齐队率做主!”严海波大声喊道。 “你!”王致气的说不话来,他没想到严海波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了! “王致,回来。”李砚按住王致的肩膀,他冷冷看著严海波。 军中有规矩,严海波吃了一次苦头,显然已经学聪明了。 很明显,他这是在阴阳怪气,水盆倒了,一看就是故意的。 至於严海波七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砚非常容易就可以猜出。 无非就是他们无法参加军阵比武,也想让自己等人参加不了。 所以李砚怎么可能会如了他们意? 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况且没有一味的退让。 “这是第一次。”李砚淡淡说道。 他能给得起严海波七人一次机会,若是他们再这样阴阳怪气,可別怪他不客气了。 反正他有个虚领伍长的职责在身,军中真要罚,无非就是没了伍长军职。 他跟严海波七人玩得起。 严海波何曾听不出李砚话语中的潜意思,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日防夜防,我就不信,有人能够无时无刻防的住!”严海波放了声狠话。 “严海波!”李砚放声大喝,那始终跟在他身后,假寐许久的血虎,时隔多日又睁开了眼睛。 似乎有虎啸在耳边响起,严海波看著李砚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止不住升起,心跳都在无比快速的跳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严海波在心中咆哮,难道他被李砚打了一顿后,就这样惧怕对方了吗?连对方的眼神都无法承受? 这时,突然有人越过李砚。 李砚转头看去,发现是许杰。 只见许杰捏紧双手,咬著牙,大声喊道:“严......严海波!我......我要向你发起比斗!要是我输了,参加军阵比武的位置就让给你!” 许杰突然的行为,让李砚的目光挪开了,严海波顿时感到活了过来。 他擦去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来的冷汗,看向许杰。 他记得,在李砚三人里,许杰是最为软弱的,刚进军营那日,就是许杰受到欺凌,不敢反抗。 此时许杰的表现,让人感到惊讶,但严海波心中更多的,是惊喜。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参加军阵比武,可是李砚不同意,他就没有机会。 现在许杰居然那参加军阵比武的位置来和他比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严海波並不觉得,他不是许杰的对手。 如果让他对上李砚,那么肯定第一时间认输,对上王致也是一样。 至於许杰......呵呵。 “好!你要比斗是吧,我接下了!”严海波飞快说道,生怕许杰反悔。 “你要是输了,你要为之前的行为道歉!”许杰涨红脸喊道。 “没问题!”严海波道。 王致对许杰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表现感到惊讶,李砚则是抿著嘴,朝著许杰微微点头。 “砚哥儿,很抱歉,我没有在你同意下,就拿军阵比武的位置和他比斗。”许杰转头说。 “不用道歉,做了欺凌別人的事情,只受到惩罚,却没有向被欺凌的人道歉,本来就说不过去。 现在你既然站出来,亲自討回这个道歉,那就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他知道,退让並非软弱,软弱並非可欺。”李砚说。 “许杰,替我们狠狠教训他!”王致也在鼓励著。 “嗯!我一定会的!”许杰用力点头。 很快,军帐內的床都被搬到旁边,留出一块空地。 李砚和王致站在许杰身后,那另外六名新兵则站在严海波身后。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周围的注意,军帐门帘被拉开,是裴师古走了进来。 “砚哥儿,这是怎么了?”裴师古见军帐里这样的阵仗,疑惑的来到李砚身边问道。 王致先开口,替裴师古解了疑惑。 裴师古听完,直接挥舞拳头,鼓舞道:“许杰,把严海波干翻!” 严海波也知道裴师古,这是个大嘴巴子,要是自己输了,保管明日就会传遍新兵中。 他冷哼一声,干翻他?等下就看谁求饶吧! “准备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还打不打了!”严海波对著许杰喊道。 “打!”许杰拳头攥紧,就直接朝著严海波衝去。 严海波一看,就知道稳了,他可是和姐夫学过几招的,打不过李砚,还打不过你这样的王八拳吗? 严海波闪身,躲开许杰抡来的拳头,伸出脚,顿时许杰被绊倒。 “许杰!”王致焦急喊道。 “我没事!” 许杰撑著身体,爬了起来,他又朝著严海波衝去,可还是没能打到对方,身体还挨了两拳,然后又被摔倒在地。 李砚脸上看似平静,但心中早已揪紧。 王致和裴师古恨不得以身替许杰,上去教训严海波。 许杰重新爬起来,继续朝著严海波衝去。 “就这?就这?”严海波嘲讽著,“喂,要不要我给你打上两下?不然你能够打我吗?看来你的位置,我拿定了!” 严海波身后六名新兵都在欢呼著,为他加油著。 时间流逝,许杰一次次的倒下,却又一次次顽强的爬起来,明明平时那样的靦腆,內向,但现在却是这样样的坚强,在摔倒中他脸上身上都伤痕累累,却没有吭过一句,叫过一声。 严海波气喘吁吁,他体力消耗很快,真是见鬼了,怎么这小子一直没有倒下。 “许杰,要不然算了吧。”裴师古不忍的说道。 “我......我不会放弃的!”许杰咬牙,再度冲向严海波。 这一次严海波没能及时躲开了,他直接被许杰撞倒在地面。 两人滚成一团,互相出拳,根本不知道谁打谁。 但渐渐地,严海波的出拳的力道小了起来,而许杰还是保持著原本的力量。 他可以倒下很多次,但严海波最好能够保证,不被他抓到一次! 最后,严海波趴在地面,抱著脑袋,许杰坐在他的背上,一拳拳砸下。 “我认输!我认输!”严海波哀嚎著投降了,然而许杰像是疯魔一样,拳头没有停下。 直到李砚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说道:“可以了,他已经认输了,再打下去就出事了。” 许杰这才回过神,此时身下的严海波,已然被打哭了。 许杰站起,严海波也被他身后的新兵扶了起来。 许杰擦去脸上沾染的泥土,走到自己床边的水盆洗乾净手,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面被洗的十分乾净的手帕。 “严海波,道歉!”许杰捏著手帕,咬牙喊道。 “我......”严海波后退著,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输了。 “认赌服输。”李砚拿著寒泉刀,堵住了他的退路。 王致和裴师古冷笑著捏著拳头,不道歉更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教训一顿严海波了,然后再按著他,让他强行道歉! 严海波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面如死灰:“我,我道歉......” 李砚直接一脚踹到他的膝盖窝:“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態度!” 他已经从王致那里知道了那面手帕对许杰的意义。 严海波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当看见李砚的目光,就不敢再惨叫了。 隨即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丟你的东西,不该想欺负人的......” 许杰没有看他,而是注视著手帕。 “愿吾儿从军平安。” 他抽了下鼻子。 他一定能够活著回去的!他要出人头地,要让娘过上好日子! 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欺负他,欺负娘! 第24章 比武开始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李砚睁开眼,卯时的號角声还没有吹响,透过军帐的缝隙,外面的天空还是黑暗的,浓厚的黑云一点点逸散,金色的光芒从东方的天际线射出,在黑云中穿梭、扭曲,就好像有许多金色的龙在云层中游动著。 他坐起身,军帐里面除了呼吸声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比斗结束后,严海波七人彻底老实,但心底究竟打著什么主意,除了他们自己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李砚觉得狗改不了吃屎,这傢伙不是什么好人,挨了两次揍,想要老实下来,还是太难。 不过兵来將挡水来土掩,还能怕他不成? 穿好衣服,李砚拿著寒泉刀朝著军帐外走去,脚步没有发出声音。 掀开门帘,凉爽的风就扑面而来,今日的天气看来不会太热。 吐出口气,李砚站在军帐前的空地,就开始练习捨命刀法。 虽然今日巳时,便是两队新兵约定好的军阵比武开始时刻,但並不妨碍他练刀。 军阵比武並不是他鬆懈的理由,一日不练,就生疏一分,等到战场上时,就少一分活命机会。 寒泉刀劈开空气,发出凌厉的声音,李砚全神贯注其中,直到卯时的號角声吹响,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浑身是汗,新兵从其他几个军帐也走了出来,看到他后都打了招呼。 “砚哥儿,早。” “砚哥儿,还在练刀啊。” 李砚也一一回应过去,隨后和醒来的王致、许杰两人一起去洗漱。 片刻后,伙房前,新兵们一手端著粥,一手拿著饼,围绕李砚蹲著。 “等下的军阵比武,无论是两位军候,还是其他的队率、百夫长、五百主等人,以及另外两队新兵都会来观看。” 李砚目光扫过新兵们, “所以无论输贏,我们这次的军阵比武都要打的漂亮!” “砚哥儿,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新兵中,裴师古喊道。 其他人也高声大喊,眉眼间的兴奋和激动都已经按耐不住,显露在外面了。 “阵型大家都记住了吧?加练了这么多天,不需要我再提醒吧?”李砚说。 “放心,砚哥儿,谁要是忘了,我一脚踹他屁股上!”王致大口咬著饼说道。 新兵们顿时都笑了起来,“王致,不用你踹,真要是忘了,我们自己都踹自己!” 王致吞咽下嘴里的饼,喊道:“你们怎么不在加练的时候说这句话?” “因为加练时候要说,那是真要被踹啊。”裴师古插嘴说。 “老裴你站哪边的啊!” “哪边人多我站哪边。” “去你丫的!” 王致直接一把夺过裴师古手里的饼,两三口就塞到嘴里;裴师古大怒,伸头一口把王致的粥给喝了一乾二净;许杰蹲在两人身后,也不知道帮谁好,新兵们看著两人大笑不止。 “好了,別还跟个七八岁孩子一样。” 最终是李砚阻止了两人的一气之爭,他把自己碗里的粥喝乾净,站了起来,看著眾人。 “此战,必胜!” 李砚大声喊道,他举起了手中的碗。 新兵们也纷纷把粥喝净,学著李砚的模样,全部呼啦啦的站起来,抬手举碗。 “此战必胜!” “胜胜胜胜胜!” 嘹亮的声音似乎將天上的鸟雀都给惊了,鸟雀落荒而逃;黑夜留下最后的乌云在这时散开,仿佛被高昂的士气给衝散。 金色的朝阳洒落在这群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將每个人的脸都映的金黄。 齐霄站在远处看著他们,眼神有些遥远,似乎在怀念著什么。 巳时。 李砚走在最前方,领著新兵们走进练武场。 可以看到四周都摆上了椅子,已经有不少队率坐著。 两名军候也早早到了,目光落在了过来。 只见李砚这一支队伍步伐清脆,和那些精锐军队还无法相比,但却已经有了整齐有序的兆头。 队伍中每个人的精气神都十分的旺盛,只论神采,军营中的老兵还未必比得上这些新兵。 腾尹那队新兵稍迟了一些才到来,虽然一样是保持著阵型前进,但和李砚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两支队伍面对面站定,相互对视,双方都不服的瞪著对方。 “李砚,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输!”腾尹说道。 “嘴上谁都会说,若是说说就能贏了,那还要比武做什么?”李砚回道。 这时王致碰了碰他的手:“砚哥儿,你看。” 李砚顺著王致的提示,看向腾尹那队新兵中,然后就在队伍的最后面看见七个人影。 是严海波七人。 李砚感觉好笑,严海波他们的操作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几个逼崽子,居然敢投敌!”裴师古怒骂一声。 “无所谓。”李砚轻笑,“多七人和少七人有什么区別吗?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是白费的吗?” 裴师古和王致都用力点头,“砚哥儿说的对,就算他们加入对面,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打的落流水!” 严海波七人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都不敢和李砚对视。 在李砚的队伍中,严海波看见了许杰的位置,直接对著许杰做了一个羞辱人的手势。 输给许杰,他一直都不服,但有李砚在,就不敢表现出来。 严海波觉得许杰就是耐揍,那天他打许杰消耗的体力太多了,如果只是闪避,最后贏得人肯定是他! 他私下找了腾尹,加入了腾尹的队伍,在等下开始的军阵比武中,他一定要打败许杰,让许杰明白,那天的比斗只是意外! 一个爱哭鬼胆小鬼,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许杰看见严海波的手势,抿著嘴唇。 他能够猜得到严海波在想什么。 他能够贏严海波一次,就能够贏第二次! 砚哥儿这么照顾他,他不会给砚哥儿丟脸! 在队率等人都到齐后,没多久,老兵们抬著一箱箱兵器来到练武场。 这些兵器都是木製的,若非对著脑袋等要害拼命下死手,根本打不死人,基本上都是皮肉伤,有倒霉的,也就骨折而已。 將兵器分发下去,李砚和腾尹两支队伍拉开了距离,就等著开始的命令,蓄势待发。 第25章 所向披靡 “朱兄,你来还是我来?”那名和李砚见过的军候向同僚问道。 “姚兄,你来吧。”另一名军候道。 姚姓军候点头,起身站起,目光扫过练武场里两支对峙的新兵队伍,大声喊道:“军阵比武,即刻开始!” 李砚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在听见姚姓军候的声音后,顿时就立刻下令:“弓手射箭,盾手举盾,其他人跟在盾手身后,伏身衝锋!” 在方阵中间的弓手全部举弓拉射,在射出一箭后,周围的盾手便將他们全部用盾牌护住。 腾尹那队也做出了类似的行为,顿时两边箭雨纷纷落下,但都被盾牌隔开。 不过腾尹那队並没有冒著箭雨衝锋,李砚这边盾手將同伴都保护的非常好,並且在伏身衝锋下,很快就离开了箭雨覆盖的区域。 没有箭雨后,他们全部起身,盾手不再双手持盾,而是握著木刀,靠在盾边,和长枪手的长枪一上一下,一长一短,就像是獠牙,若有人被这样硬生生撞到,至少得倒地半响才能够缓的过来。 弓手则是收起了弓,从身边的长枪手那接过第二支木枪,转为了长枪手。 李砚预料到比武不可能发放利刃,军中不会允许有伤亡出现。 所以弓手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刚开始的拉弓试探,除外就没有多大用了。 因此在加练中,李砚要求弓手也要练习长枪,在试探完对方,他们就要转成长枪手,於是新兵里面,弓手是最为辛苦的,但没有人喊过一声苦。 许杰更是弓手里表现最好的,所以在许杰要和严海波比斗时,李砚才没有阻止他。 弓手转成长枪手,阵型自然也要出现了变换,虽然是在衝锋,但新兵们井然有序的变换了位置。 反观腾尹那边,李砚这队已经衝到一半,他们迟迟才开始衝锋,並且弓手就是弓手。 一支五十人的队伍中,弓手在十人左右,等下两支队伍发生碰撞,这十名弓手除了拿起弓砸人外,就没有其他用处了。 在混乱中拉弓开箭,可不是他们这些才训练五天的新兵能够做到的。 观看军阵比武的军官们纷纷眼睛一亮,他们都是经歷许多次战斗的老兵,完全能够看出李砚这队新兵所作所为的精髓。 若不是他们这个军营只是负责粮草中转,没有招兵权,否则已经有人在想著,要怎样从军部那里,把李砚这支队伍弄到自己手下了。 虽然两支队伍都还没有发生近距离的交手,但有些东西,在开始就能够看出苗头。 李砚这支队伍只需要再稍微磨礪几下,就能够作为正式军士上战场了。 说实话,许多战场上的军士在军阵上的配合,还没有李砚他们嫻熟。 两支队伍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两息后,最前面的盾手都撞在了一起。 这是肉体的碰撞,巨大的反震力道使得有些人盾牌都要拿不稳。 “啊啊啊!” 盾手们嘶吼著,咆哮著,额头上青筋都崩了出来,他们一步不退。 长枪手透过盾牌间的缝隙,朝著前方不断刺去。 李砚观察准,手中长枪用力刺出,粗钝的枪头飞快的就扎在对面长枪手的腹部,对方张著嘴,一句喊声都无法发出,额头渗出冷汗,捂著肚子就倒在了地面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有人倒下,但腾尹这队新兵还是疯狂的不断衝撞过来,他们想要將李砚这队给衝散。 李砚快速扫视一圈,他这队新兵也有人倒下,不过立刻就被后面的人给拉到安全的地面,免得被踩踏,同时有同一组的新兵捡起他的兵器,补上他的位置。 因此到现在,他这队新兵还能够保持著阵型不乱,而腾尹那边,因为疯狂的衝撞,使得阵型都要维持不住了。 李砚飞快喊道:“一到五组顶住正面,六到十组以组为阵,两侧进攻!” 两个队伍正面接触的范围实际上没有多大,人太多就是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完全发挥。 分人从两侧进攻,这样正面抵达的人压力在短时间里会增大不少,可也不会立即就溃败。 等两侧取得战果,就可以形成三面夹击! 这样的行为在加练时已经演练过许多次,李砚说完,周围的新兵就把命令一个接一个快速传递下去,紧接著后面的新兵就自主按之前排好的小组,五人一组组成小型方阵,然后从侧边进攻。 姚姓军候看到这一幕赞道:“不错,不错!” 朱姓军候嘆道:“若我还在前线,此队新兵领队一定得要到手下。” 队伍交手中,腾尹听不清李砚说了什么,但他观察到李砚队伍中,有大半新兵分开,向著他这支队伍的侧边衝来。 “回防侧面!回防侧面!”腾尹大吼,他这队的新兵连忙朝侧面跑去,然而这一跑,大方阵的阵型就全部乱了,回防侧面的新兵也没有组成阵型。 李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穫,身为盾手顶在前面的王致更是压力减轻,原本对面盾手身后可不止一个人加力,现在就只剩对面盾手一人。 “啊啊啊啊!”王致大吼,竟然一步步朝著前方迈去,將对面的盾手顶的不断后退!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手中盾牌斜压,插入对面盾手盾牌下方,朝上一掀,直接把对面盾手的盾牌给掀飞! 在盾牌脱手的那一刻,王致转身,狠狠用肩部撞上了对方,对面盾手倒飞出去! 这一举动让腾尹队伍的新兵都怔住了,李砚这边士气顿时爆涨。 “得胜!”李砚大喊,举起长枪,带头衝锋! 敌方阵型已破,此时不冲,何时冲? “得胜!”每个新兵都在吼著,每一个声音都匯聚在了一起,声若雷霆! “杀!” 李砚长枪横扫,便將一人打倒,隨后一挑一压,又一人倒地。 有盾手朝著他衝来,李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滚!” 此声宛若虎啸山林,震的人心惶惶,他直接挥舞长枪砸了过去,盾手举盾护头,然而在长枪和盾牌发生碰撞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那一面盾牌直接碎成了三块,李砚手中的长枪也断裂了,木屑纷飞,扎的人脸颊刺疼。 那名盾手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跪倒地面! 没有犹豫,手中仅剩的半截木枪被李砚丟弃,他从跪地的盾手那里夺过对方的木刀,挥舞著捨命刀法,继续朝腾尹这队其他新兵衝去! 这一刻李砚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就像是虎入山林,鱼入大海! 他这队新兵士气又一次大振,王致和裴师古领著队伍,跟隨李砚的脚步,奋然前进,誓要將对面给打的逃窜! 第26章 再败严海波,丟人现眼 腾尹看著自己这队新兵的混乱,望著李砚无人能敌的身影,心中悲愤。 难道他们真就不是李砚的对手了吗?明明他们这些日子也这样努力的加练! “李砚!”腾尹怒吼一声,径直朝著李砚衝去。 李砚抬头,一刀將身前人打倒,瞧见滕尹的身影,便也向他奔去。 与此同时,六到十组新兵也抄到对面的后方。 许杰也在其中,因为他的刻苦,所以带著第七组的新兵,都是弓手转为的长枪手。 他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不知所措的七人,是严海波他们。 此时严海波早已没了获得军阵比武胜利的心思,他没有明白,为什么人数比李砚他们多的腾尹这队新兵,会败的这么快。 虽然战斗还没有结束,但明眼人都已经能够知道,这场战斗到底是谁贏了,距离结束就只是时间问题。 严海波七人拿著兵器缩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就想著自保。 就在警惕周围的时候,严海波顿时也看见了许杰。 许杰这一组共五人,人数比严海波七人还要少两人。 “军营的大人物都在看著这场军阵比武,腾尹他们败的太快,我根本没有表现机会。 许杰这小子周围只有四人,如果我带人亮眼的把他打败,说不定还能够入某个大人物眼中?” 严海波心中暗想,顿时振奋起来,这是一个机会!腾尹他们败的越惨,他要是能带人打败许杰等人,那么表现就越为亮眼! 不说二话,严海波直接带人朝许杰那边衝去。 许杰身边的新兵大怒,这两日得益於裴师古,他们对许杰和严海波之间的矛盾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才军阵比武前,严海波对许杰做出的挑衅,他们这些和许杰站在一起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虽然许杰没有说什么,但他们作为同伴,心中早就替他憋著一顿窝火。 军阵比武开始后,为了大局,才没有人去找严海波他们的麻烦。 现在对腾尹这队进行三面夹击,使得腾尹他们溃败,严海波七人反而胆敢向他们发起衝锋?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许杰!”四人看向许杰,话语中的意味已经显露的无比明显。 既然严海波想要欺负人,他们也看不下去,要替许杰出头! 不就是七个人,就算十个人他们也不怕! 许杰握紧长枪,用力的点头。 他不会再怕严海波他们,他能够打败严海波一次,就能够打败第二次! 五人默契的,按照阵型朝著严海波七人衝去。 很快两拨人就接近。 以长枪兵组成的方阵,李砚给出了一个词。 刺蝟。 这样的方阵就像是刺蝟,要让敌人无从下手。 站在四角的四个人各负责一面,站在中间那人,责任最为重要,哪边敌人攻势最急,他就要支援哪边。 严海波七人根本没有经歷过军阵训练,可就算经歷过,面对这样的方阵也是无从下手。 靠近后,七人都不想被刺到,顿时就分散开了。 他们围绕著许杰五人,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够破阵。 站在阵型中的是许杰,每当有人想要从两人间的缝隙衝进来,他都飞快的一枪刺出。 枪法最基础的就是刺、挑、扫、劈,很简单,很容易记住,许杰在平常的加练中,已经烂熟於心。 “全部衝上去!一点疼而已,我们七个人还怕他们!”严海波喊了一声,带著另外六人一拥而上。 面对同时发起的进攻,许杰五人没有慌乱。 站在四角的四人,都冷静的应对自己这个方位的敌人。 剩下的都交给许杰,他们相信许杰。 许杰的长枪不断地刺出,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转瞬间,就有两人被他刺倒。 这时严海波已然冲了过来,近在咫尺。 长枪没有足够的距离刺出。 许杰不慌不乱,没有武器时,他的確只会王八拳。 但他现在手中拿著是长枪,是他这几日加练里,废寢忘食都在练习的长枪! 手中一转,枪头便指向地面,朝前推去,便至严海波脚下。 隨后双手紧握枪尾,猛然一挑! 严海波意识到许杰要做什么,但许杰一气呵成的动作太快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挑翻,身体的平衡直接被破坏,砰的一声用力倒在地上。 “啊!”严海波吃痛的喊了一声,才从疼痛中回过神,就看到一桿黑影砸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 长枪不断抽在严海波身上,严海波在地面上滚动著,想要躲避长枪的攻击。 可是长枪却是那样的精准,或者说,严海波这样大的目標,只有瞎子才砸不中。 “认输,我认输!”严海波不明白,怎么只会抡王八拳的许杰,使用长枪会这么厉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许杰最后一记长枪將严海波抽到边上,便不再理会他。 身边的同伴四人,也將严海波带的六人打翻。 “还投敌?呸!一群废物!”四人都朝著严海波七人吐了口唾沫,脸上尽显兴奋。 虽然严海波七人很弱,但他们的的確確是完成了以少胜多! 他们更是知道了,为什么李砚要一直强调维持军阵的重要性。 “军阵比武还没有结束,我们去帮其他人!”许杰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远处,已经突入腾尹这队中间的王致也瞧见了许杰打败严海波的这一幕,顿时高兴极了。 真是好样的!严海波这七个人就该这样教训! 不过因为走神,王致挨了对面一刀,他顿时倒吸口冷气,不用想,衣服下的皮肉肯定发青了。 他反手一刀砍去,对方抬手抵挡,砰的一声,两人的木刀都断了。 王致反应快上一步,直接一拳砸到对方面门,然后又是几拳下去,把对面打的倒地抱头。 “还有没有兵器!”王致朝著和他一组的同伴喊道。 “给!”一把弓被丟给王致,连木箭都没。 王致脸一黑,不是,这要他拿木弓砸人吗? 朝著边上扫了一眼,王致发现有一个装箭的箭筒落在不远处。 第27章 胜 “护著我,我去拿箭!” 虽然王致没有练过箭,连弓都还是第一次拿,但他觉得,这无非就是拉弓射箭而已,有什么难的? 在同伴掩护下,王致很快就捡起了箭筒。 箭筒中还剩七支木箭。 这时对面有人扑来,王致没有多想,甚至眼角余光只看到一抹黑影,就学著许杰练箭时的模样,捏箭拉弓,转身鬆手。 嗖! 木箭飞出,一眨眼,就伴隨著一声惨叫响起。 王致挠头,还真中了! “厉害啊!王致!”一组的同伴惊嘆道。 “嘿嘿,小意思,射个箭而已!”王致说。 他似乎找到了手感,剩下六支箭飞快的射出,无一例外,每一支箭在两支队伍的混战中,都精准的射中了对面的人! 周围观看的人在这一刻都站了起来,姚姓军候惊讶说道:“没想到新兵里面居然还有一位天生的神射!” 再多的弓箭,只能够餵出合格的弓手,但出不了神射手。 每一位神射手,都是天生的,无法在后天培养。 风林火山四支精锐军队中,大风军便以神射出名,曾有未战便一箭取敌方將领性命的事跡,使得敌国军队在面对大风军时,无论是统帅还是將领,基本都不会露面。 射完七箭,王致意犹未尽,但也拿不到其他的木箭了,就抡起木弓砸人去。 李砚和腾尹的战斗早已结束。 在练捨命刀法前,李砚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击败腾尹。 练了捨命刀法后,更是如此。 捨命刀法最高能够爆发十四成的力道,李砚目前只能够爆发额外四成。 但他的力量本来就远超於其他人,只是额外爆发的四成,都抵得上別人的全力了。 加上原本的挥刀力量,才接触,腾尹就被一刀打飞出去,落地便岔气昏迷了。 见领队都倒下,腾尹这队新兵彻底溃败,还站著的人连连放下武器,蹲下投降。 “不打了,我们投降!” “我们认输!” 顷刻间,场面上只剩下李砚这一队新兵还站著,大概有三十人左右,他们也有十多人受伤倒下。 还站著的人將倒下的人扶起,然后一起欢呼著。 “贏了!我们贏了!” 每个人都在开怀的笑著,周围观看的队率们、百夫长们等等,都鼓掌起来。 李砚鬆开木刀,这时他才感觉到手臂的酸痛。 “得胜!”李砚大声喊道,新兵们也跟著喊起来。 “得胜!” 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的自信光彩四溢,他们的气魄动人心弦。 “许杰,厉害啊。”王致走到许杰身边说。 “还好。”许杰靦腆笑笑。 隨后王致又走到了裴师古边上,打趣道:“喂喂,老裴你怎么就倒下了,哎,真是可惜啊,是谁昨天说要打十个的?” 刚醒来的裴师古捂著脑袋上的大包,憋屈极了:“靠!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打了我闷棍,不讲武德!” 王致还想说些什么,李砚拍了下他肩膀:“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吧,军候要讲话了。” 只见姚姓军候和朱姓军候都站了起来,满意的看著眼前的新兵。 “你们很不错。”姚姓军候道。 新兵们顿时激动起来,这可是军候的讚赏啊!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两支队伍的普通军阵比武。”朱姓军候说,“没想到却能够看见许多展露风头的人,连神射都有。” “神射说的是谁?”王致摸不著脑袋,他们中好像没有谁射箭厉害吧? “无论他是谁,这一次军阵比武都是我们贏了。”李砚小声笑说。 朱姓军候继续道:“原本给你们的奖励,是一个人头的普通军功。 但你们此番表现,出乎我们意料。 先前队率给你们的奖励是额外一日休息时间,我便在这之上再加一项,你们皆来自华云县及左近,明日、后日可离营省亲。 记住,这很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与家人共处的机会!” 此言一出,顿时让所有人又再次高呼起来。 虽然才离家五六日,但大部分人其实都十分想念家人。 “输掉这场军阵比武的人也不必气馁,一场比武还决定不了什么,未来你们的荣誉应该是在战场上爭取。”姚姓军候说。 腾尹才被人摇醒,他听见这句话,捏紧拳头,又放开。 他知道军候不过是照例安慰他们,这场比武输掉,已经证明了他们和李砚那队新兵的差距。 等真正上了战场,毫无疑问,他们绝对会死的比李砚他们要快。 在这一队五十人中,又有几人能够活下来,得到该有的荣誉呢? 待解散后,李砚这队每个新兵都还在不断说著话,脸上洋溢著即將回家的喜悦。 李砚、许杰、王致、裴师古四人则是走在一起。 “我爹肯定不知道我从军后这么厉害,等回家,我得好好和他说上一说!”王致仰著脑袋说道。 “我娘总是担心我,这些就不和她说了,不然她会更担心的。”许杰小声说道。 “嘿,我叔觉得我从军就是送死,这次回去不得让他承认他看走眼了!”裴师古说道。 “砚哥儿,你要回村里吗?”王致转头对李砚问道,许杰也看了过来。 李砚在家里的情况,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回去么?”李砚摇摇头,“你们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 还没出人头地,回去见那几个傻逼做什么? 顶多是,回到村里到夫子墓前祭拜。 这时,李砚看见前方有一群队率结伴走了过来,其中就有齐霄。 待走近后,齐霄朝著李砚说道:“李砚,有件事情我想拜託你一下。” 其他队率笑的很开心,李砚虽然有疑惑,但还是抱拳道:“队率请讲,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会完成。” 齐霄羞涩的將一袋银钱拿出,递了过来:“华云县里有一座闻香楼,麻烦李砚你帮我把这袋银钱交予闻香楼里的翎雀姑娘。” 李砚一愣,“闻香楼是......” 边上的其他队率纷纷迫不及待的开口:“小子你应该还没有去过吧?那可是个好地方! 翎雀姑娘就是老齐的姘头,老齐每月的俸禄都用来包下她了。 说真的,我们都劝老齐攒个一年半载的钱,帮翎雀姑娘赎身,娶做小妾就是了,何必天天白钱给闻香楼? 奈何老齐这傢伙胆子小,不敢和翎雀姑娘说这事。” 听这些队率这样一说,李砚顿时明白了,说高雅点,闻香楼就是青楼,说通俗点,那就是勾栏了。 “就此事的话,还请队率放心,这袋银钱必定送到翎雀姑娘手中。”李砚抱拳道。 正好他接下来两日也打算去华云县转转,顺路帮齐霄送东西並无不可。 第28章 华云县 待下午的练力结束,新兵们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休假归家。 李砚的行李没有多少,他只是拿了寒泉刀,和一身换洗的衣物。 离开河源村的时候,他身上带了两百文铜钱,稍微省一点,足够这两天在华云县的吃住了。 王致和许杰很快也都收拾好,喊上裴师古,四人就朝著军营外走去。 营墙前,还是有许多蛮牛拉著粮车等待著检查进入军营,附近堆积粮草的地方已经满了大半,等足额粮草送来,清点完后就要朝前线运输粮草了。 那时也就是李砚这一批两百名新兵离开这里的时候。 顺利离开军营,四人就在这里分別。 走前,王致塞了一串铜钱给李砚,有大钱有小钱,加起来少说有一两,他嬉笑道:“砚哥儿,这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咱们几个人里,你是第一个去闻香楼的,裴师古说里面的姑娘软的跟似得,砚哥儿你点上一个,先脱离童子鸡。” 在齐霄把钱袋交给李砚后,裴东林就把闻香楼是干什么地方,解释给了王致和许杰听。 许杰听得面红耳赤,王致倒是兴致勃勃。 “不是,王致你这......”李砚刚开口,王致就飞快朝著远处跑去,让人追也追不上。 “许杰......”李砚看向许杰,结果许杰也扭头朝王致追去。 李砚哭笑不得,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嘿嘿。”裴师古揽住了李砚的肩膀,贱兮兮笑著,“砚哥儿,记得体验过后和兄弟们说说是什么感觉,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儘管开口!” “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李砚抬手磨拳擦脚,准备给裴师古一点顏色瞧瞧。 裴师古见情况不对,立刻拔腿开溜,一边怪叫著一边跑远。 “你特么给我站住!”李砚顿时追了上去,都跑了两个人了,正所谓事不过三,有了准备,自己还能够让裴师古这小子跑了不成?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没多久,华云县就出现在眼前。 “砚哥儿,我先回家了,我家在西平巷最里面那个院子,有事记得来找我!”进入县中,裴师古就和李砚分別了。 华云县內街道两旁都是各种摊子和店铺,吃喝住行在一条街上就能够找齐。 这个世界因为不缺粮食,所以人口不少,华云县也算大县,县內大约有十多万的居民,都快比得上一些小城了。 华云县从军的新兵也並非只有城外军营的两百人,只不过是有两百人安排到那里。 李砚有听齐霄提到过,这次华云县被征了两千名新兵,他们这批两百人算是徵兵名录排在最后的,前面的千八百人早些日子都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 找了家客栈,李砚走了进去。 柜檯的掌柜看见他愣了下,少年常见,但持刀少年不常见。 李砚也意识到对方的顾虑,隨口解释道:“城外军营来的,到县里休息两日,麻烦开一间下房,” 掌柜这才放下心,平日城外军营的军士时常休息时进县城中玩耍。 “下房一间一日三十文。”掌柜道。 “三十文?”李砚有些心疼的数出六十文铜钱,递了过去。 “好嘞,这是房牌,客官拿好。”掌柜喜笑顏开。 接过房牌,李砚找到房间,把行李放到里面,然后拿起齐霄给的钱袋,就锁门离开了客栈。 华云县並没有宵禁,所以就算是夜晚,也十分热闹。 他打算先把齐霄的事情完成了,再好好逛一逛这个世界的县城。 闻香楼所在,李砚向客栈掌柜问清楚了。 就是在问的时候,客栈掌柜笑的很猥琐,大家都是男人,李砚非常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大概军营的军士进县城都是为了闻香楼而去,所以都快形成了刻板认知了。 李砚咂咂嘴,但他可是洁身自好,去闻香楼真就只是为了完成队率所託,顶多是借这个机会满足下自己对青楼的好奇心。 现在不看,等上了战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看得到了。 天已入夜,万家灯火通明,街边商贩依旧,叫卖声彼此起伏。 李砚徐徐走著,赏人间气,俗世气,烟火气。 佩刀而行,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撞上来。 北燕虽二十年征战,却並非年年都战,常是打上一年,便要休缓两三年。 因此民间並未被战事影响多少,仍旧繁荣,有门掛白綾者,但终是少数。 就如漫天星辰,聚在一起时能够比日月都要夺目,散开后,大多星辰的光辉就会隱匿在星汉之中。 不多时,闻香楼到了。 还未走近,李砚就听见了鶯鶯燕燕的声音,有娇呼,有浅笑,有琴声绕樑,也有婉转低吟。 抬头看去,一座六层的精美楼阁就闯入眼中,里面宛若白日,临街露台处,三两年轻貌美女子斜倚木栏,相互调笑,锦绣罗裳宽鬆,顺肩滑落,露出白雪肌肤,泛起暖玉光泽。 似注意到李砚的注视,露台女子们朝他勾手,像是邀请,李砚不为所动,脚步却迈入闻香楼中,顿时让她们捂嘴浅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像是在说,男人啊,无论年长年少,都是一个模样。 “呦,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还是有认识的姑娘?现在甲桌没了,只剩下乙桌和丁桌了,小公子还请勿怪。” 一名老鴇模样,浓妆艷抹的中年女子热情的走了过来,想要搂上李砚。 李砚不动声色的朝边上跨出一步,避开了对方。 老鴇立刻明白李砚不喜他人接触,就保持了一个相对的距离。 “受人所託,来给闻香楼的翎雀姑娘送些东西。”李砚抬手道。 “可是齐公子委託?”老鴇试著问。 “是。”李砚惊讶,没想到齐霄的名声居然连青楼老鴇都记住了。 不过常年包著一位女子,这样的行为也是罕见。 “公子请隨我来,我给公子安排一处坐的地方,翎雀今晚还有歌舞演出,若是想见,公子还需等待到演出结束。”老鴇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无碍。”李砚时间很多,不著急,况且能够白嫖闻香楼的表演,这还能说些什么呢? 老鴇挑了一个位於角落,周遭少人的位置给李砚,並且吩咐小廝上了些瓜果过来,隨后才离开。 李砚喝著茶水,观赏著闻香楼的表演。 不多时,忽有雨从天洒落,飘飘扬扬,紧接著一袭紫色的身影轻盈的踩在绸缎上,一步步从高空走下,最后站在闻香楼中间的高台上。 李砚听见有人在喊,翎雀。 他起身眺望,却看不见对方的容顏,一面薄纱带著,將面容都给隱去了,只剩下若隱若现。 周遭的人声音都很热烈,显然翎雀的名声不小。 高台上翎雀一舞跳完,就消失在眾人面前。 李砚喝净杯中茶水,瞧见老鴇所在,便走了过去。 第29章 翎雀 “姐姐,现在可否带我去见翎雀姑娘?”李砚走近,等老鴇閒下来时开口问道。 听著这一声姐姐,老鴇眼睛都笑弯起来,手绢一挥:“小公子说话可真甜~ 不过啊,要见翎雀,需要小公子自己前去,翎雀並未住在楼里,这一年来,翎雀只有晚上才会到楼里舞上一次,她在县里买了座院子,平时都在那儿。” 老鴇將院子位置告诉给李砚,又叮嘱一声:“此时翎雀已经回去,小公子若要去见翎雀,记得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要悄悄的。” 李砚拱手:“感谢姐姐提点。” 翎雀姑娘这个待遇感觉像是头牌,可以自己选择恩客,自由度比寻常青楼女子高出太多了。 老鴇要他悄悄前往,也不难理解,大概是怕传出某些流言蜚语,影响翎雀姑娘的名气。 虽然齐队率一直包著翎雀姑娘,可从今晚那一舞可以看出,还是有不少人心慕她的。 李砚转身就离开了闻香楼,找人问了老鴇给出的位置方向,就朝那边走去。 这是一条静謐的巷子,没有多少人居住,连灯笼都没有多少掛著。 无叶槐树扎根在巷子的正中位置,月光穿透树干,支零破碎的落在青石地面,同时槐树枝干投下的影子,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手。 李砚目光从一个个院子门前扫过,最后在门匾上写著“鹊桥居”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按老鴇所说,这便是翎雀姑娘的住处。 顺著院门的缝隙朝內看去,可以看见有些许灯光漏了出来。 李砚走上前,抬手敲门:“请问翎雀姑娘是否在此?”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外面的是谁?” “我名李砚,城外军营齐队率手下新兵,受齐队率委託,来送东西给翎雀姑娘。” 院子里没有再传来说话声,但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几息过去,院门后堵门的方木便被取下,两扇门朝內打开,一名温婉的紫衣女子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掛念:“霄郎他过得可好?” 李砚正想要回答,紫衣女子意识到什么,又道:“是我太过急切了,还请李公子进来说话。” 片刻后,院门关上,李砚和翎雀就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翎雀歉意道:“院子有些小,除了妾身的闺房,只剩下厨房了,只能在这里接待李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李砚笑笑:“有地方坐就可以了,翎雀姑娘不必自责,在这院子中有夜风相伴,比屋內要凉爽的多。” 隨即他把齐霄给的钱袋拿出:“这个钱袋便是齐队率托我交给翎雀姑娘你的,现在送到,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翎雀接过钱袋,却没有打开清点,而是期待问道:“李公子,霄郎......在军中过得可好?” 李砚如实说道:“齐队率事务不多,华云县也非前线,过得应该是挺好。” 不过他感到有些奇怪,以翎雀和齐霄的关係,这种事情怎么还要来问他? 身为队率,每七日齐霄便能休一日,而且不像新兵,休息时只能待在军营里,只要那个月军营的轮岗队率没有缺位,齐霄就能够自由来往华云县。 不应该这样啊。 翎雀似乎看出李砚的疑惑,有些伤神的淡笑:“曾经霄郎在前线时,我时常担心他,不过他一有閒暇时间,就会与我相聚。 而后有一次,我祈求他能否不在前线廝杀,我只想他平安。 於是一年前他就调到了华云县旁。 我原以为一个月至少能与他相见一次,然而这一年我却没有再见过他面。 我以为他厌倦了与我在一起,可他却每月银钱不断托人送来。 我写书信问他,可始终没有得来答覆。” 李砚沉默,对於这些男女问题,他属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现在才十六岁,哪怕穿越前也才十八,刚迈入大学。 翎雀抬手轻轻拭去不知何时流出眼角的泪水,哪怕是伤心,也是很美丽的人,就像朵娇,瓣沾著清晨露水是美,瓣未沾半点东西也是美。 难怪齐霄会沉醉在这个温柔乡中,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抵御这样一位美人。 翎雀打开钱袋,没有数,只是抓了一把,就放到李砚面前。 “这些银钱,就当做是公子一路辛劳的报酬,妾身谢过公子,能够將霄郎的消息告知。” 李砚连忙推了回去:“只是顺路,翎雀姑娘不必如此。” 他站起身:“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就不在此打扰了。” 李砚朝著院外走去,翎雀也起身相送。 “公子慢走。” 当快要到院门时,李砚忽然瞧见在院门旁有一个火盆,里面还残留著火星,以及一些散著银光的碎纸片。 “翎雀姑娘,这个火盆是?”李砚脚步一顿。 “我的家乡有一个习俗,当人死后,要烧一叠银纸钱给他,这样的话,在地下就有钱用了。” 翎雀蹲下,將火盆挪了一个位置,露出在火盆下压著的银纸钱。 “翎雀姑娘的亲人......”话说到一半,李砚就意识到翎雀既然入了青楼,加上刚烧的纸钱,明显代表亲人都不在世了。 “抱歉。”李砚道歉。 “李公子不用道歉,妾身的亲人都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呢。”翎雀捏著一张银纸钱,放入火盆,那里面残留的火星,很快就將银纸钱给点燃了。 “只是妾身把银纸钱烧给的人,应该算是妾身的亲人吧,没有人比我更知她,也没有人比她更知我。” 翎雀目光幽幽,仿佛看向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院门合拢,李砚离开。 他总感觉翎雀最后说的话另有它意,但却又不知道到底指什么。 神思飘忽中,前方有三五人走来,巷子不大,李砚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抱歉。”李砚回过神,下意识道。 他倒没什么事,对方却是重重摔了一跤。 对面本想开口大骂,但抬头就看见李砚腰间悬著的寒泉刀,顿时什么话都憋回了嘴里。 “走路小心点。”对面起身,嘴里嘟囔著继续前进。 李砚也没有在意,既然能站起来行走,证明也没摔的有多重。 但走出两三步后他忽然停住脚步。 身后走远那几人的声音依稀传入耳中。 “蹲了这么久,总算从闻香楼那老婆子嘴里偷听到翎雀的住处了,那老婆子嘴也是真紧,快一年了,给多少钱死活不说。” “嘿嘿,今晚就祝少爷心想事成!这里偏僻,翎雀姑娘住在这里,真就是叫天不灵,叫地也不灵!” 第30章 事端 华云县也是有大大小小的宗族。 这三五人中,和李砚撞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青年就是何家的长子,可谓是被宠溺著长大。 何家在华云县有一定的影响力,平日里何家长子打击斗殴之类的事情没有少做,有时將人打重了,靠著何家也能够平復的下来。 近一年前,何家长子自从看了翎雀一舞后,就痴迷上了她。 然而怎么去问老鴇,老鴇都不说出翎雀住哪,派人去跟踪,翎雀的踪跡却又隱秘。 华云县十多万人,想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 本来今夜何家长子只是再观翎雀一舞,以解痴迷之情。 然而却意外看见老鴇在和一个少年说话,他依稀听见了话语內容,没曾想居然是翎雀的住处! 何家长子顿时一个恶念从心底升起,直接回到家中,带上自己的僕从,然后才朝这边赶来。 强抢民女是重罪,但青楼女子嘛......事后有何家上下打点,出点钱大概就能够摆平了。 想到这,何家长子走的越来越快,心中越发是急不可耐。 僕从看著自家少爷猴急的模样,想笑但努力憋著。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鹊桥居”外。 何家长子上前推了推院门,发现是锁著,隨即看向僕从,喊道:“呆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把门给我踹开!” 僕从连忙上前一脚脚踹在院门上。 才走入闺房,准备歇息的翎雀听见外面的动静,披上薄纱外衣,就从窗户往外看去。 剧烈震动的院门明显支撑不了多久,她本能捏紧了手指,她的住所一向隱蔽,妈妈也不会把她的住址隨意告诉给別人,况且还是这样的时间点,会是谁在外面? 当何家长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翎雀就认了出来。 她知道这个家族子弟十分痴迷自己,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找到了这里,並且还如此的胆大包天。 私闯民宅在北燕的律法中视为抢劫,就算是何家,也很难在这样的案件上发力! 但何家长子这样一个紈絝子弟又怎会知道律法?在他眼中,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没有何家摆不平的事情。 堵门的方木还十分稳固,但方木所插的两个门把已经开始晃动,院门又被踹上了几次,最后隨著剧烈震动,院门內侧的门把全部崩裂,“砰”的一声,方木落在地面,两扇院门轰然打开! 何家长子带著张狂笑容走进院中,一眼就看见了身处闺房的翎雀。 他眼睛一亮,只是披著一件薄纱外衣的翎雀格外的动人,特別是眼神中的复杂意味,和紧紧捏著的手指,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翎雀姑娘,好久不见。”何家长子故做瀟洒模样。 “何公子,夜闯私宅並非良人所为!”翎雀语气保持柔和说道。 她只是一个女子,若是激怒了对方,很难逃得出这个院子。 “翎雀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何家长子一副痛心疾首模样,“这一年来我为你了多少银钱?然而与翎雀姑娘你说话的次数都没有三次,就连平日里想要拜访,那闻香楼的老婆子也防我跟防贼一样! 要不是今晚有一名少年向那老婆子询问你的住处,老婆子给他说了,让我意外听见,我还真找不到这里!” 何家长子咧嘴笑起:“翎雀姑娘,我了这么多银钱,你也合该合理让我睡上一次吧?所以今晚我怎么能够算是夜闯民宅呢?明明只不过是来討翎雀姑娘你欠我的东西!” 他的身后,几名僕从把院门关上。 何家长子一步步朝著闺房走去,翎雀强忍不適,道:“何公子请你自重!” “我就不自重了,怎么样?”何家长子看见翎雀还是一副拒绝的模样,冷哼一声,“说白了,你一个青楼女子,不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给谁看? 听说你常年都被一个兵莽子给包养了,一个兵莽子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你跟他不如跟我!” 隨著何家长子越走越近,翎雀甚至拿起妆檯上的东西砸了出去,可是却还是无法阻止对方的靠近。 何家长子来到闺房门前,狞笑著准备推开,忽然他感觉到脖子上似乎放著一块冰块,刺骨的感觉渗透进了脖颈中。 闺房里的翎雀怔住了,守著院门的僕从愣住了。 “你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但我不能保证你的脑袋还会不会待在你的脖子上。” 还带著些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何家长子吞咽口唾沫,他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声音。 脖子上的冰块朝著后方缓缓挪动,何家长子也跟著朝后退去。 当距离闺房十米外时,感觉到冰块似乎离脖子远了一些,何家长子才敢一点点转过脑袋。 紧接著,他就看见了方才在巷子中把自己撞倒的那名少年的脸。 而放在他脖子上的並不是什么冰块,而是出鞘长刀的刀背。 何家长子都快嚇哭了,他狠狠瞪了眼守在门口的僕从,僕从也是感觉无辜。 一个手拿长刀的人从院子外翻进来,他们怎么敢去阻止啊?说不定一下子就被劈死了呢? 李砚看了眼站在窗户前的翎雀,对著她点了点头,隨后吐出口气,重新看向何家少爷。 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由自己引起的,如果他在问老鴇的时候,能够找个无人的地方询问翎雀的位置,或许就不会发生方才的事情了。 “刚才那句话,再重复给我听听?”李砚淡淡说。 “哪句话?”何家长子小心翼翼问,他说的话可多了,根本不知道李砚指哪一句。 “呵。”李砚没有什么耐心,直接用寒泉刀身往何家长子脸上一拍。 何家长子惨叫一声摔倒,他捂著脸颊,被刀身拍到的地方飞快肿起。 “你刚才不是很能吗?骂谁兵莽子呢?”李砚半蹲,冷冷盯著他,“人家在军中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浴血廝杀,而你这样的废物却想著欺辱人家的伴侣,这是什么道理? 告诉我,是什么道理?” 何家长子被寒泉刀指著,瑟瑟发抖:“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砚气笑了,“你自己都觉得没有道理,还来做这种事情?你说你该不该死?我看就在这里,把你给剁了! 正好地方偏僻,到时候往土里一埋,谁也发现不了!” 说完,李砚一点点將寒泉刀抬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眼神中莫名有著凶威,那只寻常人看不见的血虎绕著何家长子不断转著,张开著血口,似乎只要李砚一刀斩下,就立刻扑到何家长子身上撕咬! 何家长子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在李砚的目光下,他就像被天敌盯著,突然他哇的一声痛哭流涕,裤子飞快出现一滩水渍,竟然直接被嚇尿了! “饶命!饶命啊!” 第31章 给出个交代 李砚嫌弃的退开了几步,他没想到这傢伙居然这样不禁嚇。 隨即他转头看向院门,道:“你们是想跑?” 正想悄悄打开院门的僕从身体僵了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缓缓转过身。 “蹲下!”李砚喝道。 砰砰砰! 连续几道沉闷声音响起,几名僕从不止蹲下,他们直接嚇到跪下。 李砚越发看不起这几个人,他们也就有欺男霸女的胆子了。 “翎雀姑娘,这几个人你想要怎样处理?是否要送到县衙?”李砚抬头看向闺房窗户问道。 站在那里的翎雀有些犹豫,片刻后道:“多谢李公子出手相助,但.......还是让他们离开吧。” 李砚皱起眉头,只是看见翎雀神色中並没有勉强,才收起寒泉刀,朝僕从喊道:“喂,你们几个赶快把这个傢伙带走,今晚就放你们一马,要是有下次,就等著被埋进土里吧! 走前记得把地面清洗乾净。” “公子,我们晓得。”僕从们连忙说道。 他们小跑过来,先把何家长子抬到院子外,紧接著提水把何家长子原本坐的地面冲了几遍,又拿起旁边用来打理圃的木锹把上面的土翻到底下,踩实后才带著何家长子落荒而逃。 李砚看著他们离开,心中的气却还没有散去。 翎雀从闺房走出,施礼谢道:“若非李公子到,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翎雀姑娘无需多礼,齐队率在军营中对我照顾有加,我自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李砚摆手说, “话说明明可以送他们到县衙,为什么翎雀姑娘要放他们离开?” 翎雀嘆气一声:“公子不知,此人是何家长子,而何家在华云县的影响不小,並非妾身一个青楼女子能够应对的。 若是执意將他们送到县衙,纵使他们会受到该有的惩罚,但妾身也要承当何家的报復,甚至还会影响到霄郎。 这是妾身不愿见到的事情。” 李砚皱眉:“这何家一向都是这样霸道?” 翎雀抿嘴:“对我们这样的百姓而言,又有哪个家族不霸道呢?不过北燕律法较严,他们才会收敛一些,听说禧国的百姓才是饱受世家大族迫害。” 李砚对这倒是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很明白,世家大族没几个好东西,十个里面抽杀九个,没一个是冤枉的。 因为这就是人性。 大盗常有,而圣人不常有。 李砚走到院门前,检查了下两个门把,发现损坏厉害,无法修復。 但他又担心翎雀的安危,怕何家长子带人復返,便转身道:“翎雀姑娘,院门无法修復,今夜我就守在这吧。” “这会不会太劳烦公子了?” “没什么,小事,我总不能看著翎雀姑娘你出事吧?”李砚笑说。 隨即他把石桌旁的石凳都搬到院门,总共六个,分两排排列,躺上去试了试,勉强可以当床,冰凉的感觉还挺舒適。 抱著寒泉刀,李砚就闭眼养神起来。 翎雀站在闺房门口,看了李砚一会儿,就转身走到闺房中。 十多息后,李砚感觉身上多了一层东西,睁眼一看,发现是翎雀將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 “惊扰到公子你了吗?”她柔声问道。 李砚摇头:“並无。” 翎雀也轻轻一笑:“公子和妾身幼弟差不多大呢,每当看见公子,就像瞧见了幼弟一样。” “翎雀姑娘和幼弟关係很好?” 翎雀摇头:“三岁时他就故意用热水在妾身手臂上烫出了一道疤痕,六岁时,妾身父亲把妾身卖给青楼,只为了让他能够上好的学堂。 若是他能像公子你这样,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被这样一夸,李砚倒是有些害羞起来。 可翎雀的经歷,却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明明是这样让人悲伤的事情,她风轻云淡的就说了出来,是看淡了?还是无法忘怀? 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李砚想到了何家,默默的抱紧了寒泉刀。 他又想起了先前院门旁看见的火盆,以及翎雀那时的话语。 银纸钱......李砚忽然意识到,翎雀要烧给的人,不会是她自己吧? 她孤身住在这处院子,本是期盼与齐队率相聚,然而等了一年,却从未再见过面。 又遇到何家长子骚扰,却因担心影响齐队率,连送官都不敢。 所以她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一死了吗? 李砚微抿嘴,他胸前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著,每一次的心跳跳动,仿佛都把寒泉刀的寒意给驱散一分,让火焰壮大一寸。 翎雀不知何时回到了闺房里,李砚不知不觉进入浅梦中。 次日。 鸡鸣声响起,李砚睁开眼睛,长时间不动,身上肌肉都有些僵硬。 天际太阳已经升到了一半,华云县上空早已瀰漫著炊烟,如薄雾。 他悄然离开了这里,在华云县里找了个木匠,又了五十文钱,把院子门修好,才放心真的离开。 待到吃过早饭,时间再过去一些,李砚就来到西平巷。 昨日裴师古说,他家就在这条巷子的最里边。 李砚走到最里头,就看见一个较大的宅院,门口掛著裴家。 敲门,等待片刻院门打开,门后的人正是裴师古。 裴师古还想喊一句“谁啊”,当瞧见是李砚后,就把这两个字给憋回了嘴里。 “砚哥儿?怎么这么早来寻我?”裴师古打了个哈欠,他听见敲门后,才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师古,你对何家了解多少?”李砚问。 裴师古瞧见李砚神色有些不对,极其的平静,以他对李砚的了解,顿时明白砚哥儿生气了。 难道是这个何家惹到了砚哥儿? “砚哥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裴师古收起了懒散,认真问道。 李砚想了想,还是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片刻后,裴家院子里,裴师古用拳猛地砸在桌面,骂道:“这何家长子真不当人!连翎雀姑娘也敢欺负!真是当我们军营没人了吗! 我们在前面保家卫国,他倒好,在后面欺凌军士家中妇女,还是明知故犯! 这样在军中谁能够放心家里?” 李砚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们队伍有多少人家是在华云县的?”李砚问。 裴师古明白李砚想要做什么,道:“砚哥儿,我们队有二十多人家都在华云县里,我都知道地方!” “去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行动吧,一起去何家要个说法。 何家长子能够欺负翎雀姑娘,就代表也能够欺负我们家人。 我相信没有人想某天在战场上收到家里寄来的家书,发现家里出了事情。 这件事就算闹到军营,我们也有理,若真要问责,所有事情我一人承当。” 李砚站起,目光熊熊。 他从军是为了出人头地,但却不是要对不平事忍著,一路跪著爬到高位的那种出人头地! 都穿越重获一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见过光明,自然无法忍受黑暗。 少年气盛,胸中心气昂扬,岂会因强权而折腰? 他要何家给个说法!给出一个交代! 第32章 雀官 裴师古即刻动身,带著李砚朝著一个个新兵家中走去。 每个新兵听了这件事情,顿时也都愤然骂著,加入了李砚和裴师古两人中。 虽然他们还没有下军部被分配,但此刻齐霄也算是他们的上级。 平时齐霄的细心教导他们都看在眼里,其他队率都没有像齐霄这样认真,那些队率只觉得手下的这些新兵又不会分配到自己手中,就隨意教教,隨意惩罚。 就像腾尹那队新兵,他们队率和齐霄赌输了,离开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不喜,可转头就惩罚腾尹他们,將自己的火气发泄在新兵身上。 要不是这样,滕尹这队新兵也不会记恨上李砚他们。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齐霄平日对他们不错,新兵们自然是投桃报李。 况且说白了,上战场能够活著的人能有多少? 他们虽然才从军,但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中,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会怕? 按北燕律法,犯下重罪的人並不会斩首,而是充入先锋营上战场。 所以哪怕他们今日直接把何家闹翻天,也还只是上战场而已。 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那不如直接伸头,都是少年,把心气给他顺了,这样让他一刀斩了又有何妨? 隨著集结的新兵越来越多,街道上的行人都开始绕著他们走。 片刻后,所有新兵都找齐了,加上裴师古,住在华云县的新兵总共是二十七名。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没有一人不参与这次行动! 他们只训练了五日,但刻苦加练中,精气神早已经和五日前刚从军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简直判若两人,以至於许多新兵回到家中,父母都很难相信这居然是自己的孩子。 李砚没有发號施令,新兵们就本能的组成了军阵。 虽然只是二十七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和身经百战老兵的肃杀不同,这是少年们的昂扬之气,蓬勃之气。 李砚按著寒泉刀,走在了最前面,他们虽然衣装各不相同,但却浑然一体。 有些路人好奇他们要去做什么,便跟隨在后方。 渐渐地,人数越来越多。 李砚他们只有二十多人,可身后围观的路人却已经匯聚了数百人,將街道都给填的满满当当。 寻街的差役看了,都惊呆了。 来到何家前,新兵们就排排坐下,还没说话,但无形的气势已经压的何家守大门杂役两腿发抖。 “请何家给我等一个交代!” 在裴师古带头下,新兵们齐声喊道,声音浩大,何家守大门杂役连滚带爬跑进宅院里去通知何家的人,一刻也不敢停留在这里。 围观的路人越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这些少年会让何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何家內,何家长子昨夜回来,自感丟脸,就没与家中说发生了什么,被人问了就含糊搪塞过去。 恰巧此时他在院中,最先遇见跑来的杂役,本想骂上他一顿,出些气。 然而杂役飞快说出门外发生的事情,何家长子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小心到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和李砚的目光撞上。 李砚对著他淡淡一笑,將寒泉刀抽出了半截。 “啊!”何家长子惊恐的发出一声尖叫,比方才杂役跑走的身形更加不堪的,朝宅院深处跑去。 等到了最里面,何家长子就向他的父亲,何家族长吐出昨晚发生的事情,並且哭喊著:“爹,您要救我啊!那小子真的想要杀我啊!” 何家族长怒其不爭的瞪了他一眼,整日就知道游手好閒,这下给家族都迎来了麻烦! 但此刻就算打骂何家长子也无济於事了,何家族长冷静问道:“外面那些少年你可知道来歷?” 何家长子一愣,回想道:“他们身上衣物並不华丽,应该都是普通人家,或许是那小子喊来的同伴?” 何家族长吐出一口气,那就好,这样的话就好解决了。 一群平民百姓,也敢堵他何家大门? 还要个交代?哼,他今日就给对方一个交代! “走!”何家族长冷著脸,一甩袖子便大步朝宅院大门走去,何家长子连忙跟上。 来到大门处,何家族长的身影才刚显露,齐刷刷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但何家族长表情並没有任何的波动,何家好歹是华云县有名的家族,他也算是见过世面,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场景给嚇到。 他最先看向了李砚,看来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领头人了。 李砚缓缓起身,正主终於出现,他也该起身迎接。 “小辈,你为何带人堵我何家大门!北燕律法彰彰,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何家族长大声喝道。 裴师古顿时带著人全部站起,齐刷刷的动静,让何家族长心中都惊了一下,后退半步。 李砚嗤笑一声,隨即高声道:“我等乃城外军营新兵!这两日本是归家休息,但未曾想何家欺人太甚! 我等队率有一位红顏在这华云县中,然而却被何家长子给骚扰!昨夜何家长子更是想要行那强抢民女之事!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就要被他得逞! 我等从军,为保家卫国,然而这等人却在后方对我等亲友下手,可否称一声败类? 北燕旗帜昭昭,二十年来征战,无数男儿战死沙场。 何家长子如此行事,是何道理? 若前线军队知道此事,岂不是大部分军士的心都寒了? 连亲友都无法守护,何谈护国?家国家国,二者可能少了其一? 队率对我们不薄,我等今日就要替队率,向何家要一个说法,討一个交代!” 李砚声音朗朗,振振有词,这一刻何家族长才知道原来他们居然都是兵! 若是李砚以寻常人身份来问罪,何家族长还能够应付。 可是一群新兵来问罪,这已经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 就算是县令来了,也只能好声好气与他们说话。 北燕国向来军事和政事分明,如今军事全归左武烈王、右武胜王两位王侯掌管,军士若是犯错,也是军中来接管。 “请何家给我等一个交代!”裴师古继续带著新兵们大喊。 何家族长身后跟了不少杂役,他转身颤颤巍巍的对杂役们喊道:“快快去县衙请县令来此!” 若是县令来的慢一些,他都怕自己被这群少年新兵给撕碎了! 杂役得了命令,便想要从何家后门离开,可还没有跑出何家,何家大门外围观的路人就分开了一条道。 “不用请了,我替县令来了。”只见一名瘸腿的壮汉,带著一群差役走来。 当来到裴师古这群新兵旁,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身上。 被看到的人心中都忍不住抖了下。 最后,瘸腿壮汉目光落在裴师古身上,忽然咧嘴笑起,抬起大手砰砰拍在裴师古肩膀上。 裴师古疼的齜牙咧嘴,但还是站的笔直。 “他娘的,去军营还没练几天就有这幅模样,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这次事情做的不错,要是老子还在军中,有人在背后想要欺辱老子亲友,老子早就提刀把人都给剁了!” 瘸腿壮汉淡淡说著,完全没有看何家族长,但何家族长背上已经都是冷汗。 裴师古对著瘸腿壮汉諂媚道:“二叔,哪有什么灵丹妙药给我吃啊?军里有什么您不是比我更清楚?” 何家族长听著瘸腿壮汉和裴师古之间的话语,心中顿时一凉,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小民见过裴县尉。” 李砚此时有些惊讶,虽然裴师古时常提起他的叔叔,但从未说过,他叔叔居然是华云县的县尉? 裴二叔冷笑一声:“免了,裴某可当不得何族长这样客气,何家如此威风,这华云县恐怕已经成了何家的一言堂了吧?” 何家族长冷汗直冒,裴二叔这样一个高帽就扣了过来,他接不住啊! 县尉和县令可是同级,县令管的是政事,县尉管的是安防。 何家虽是县中大族,但在一名县尉面前,和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区別? 这时何家长子却感委屈喊道:“那翎雀就是一名青楼女子,我了上千银两,连见上一面都难,其他青楼女子別说千两银子,只要百两银子都能够一卿芳泽了!” 李砚道:“翎雀姑娘虽是青楼女子,但多年来她除了每晚在闻香楼一舞,其余时刻与任何人都保持著距离,甚至一舞时都带著面纱,无论他人打赏多少银两都是如此。 这一年更是在外独居,只为等待心上人的到来,身为青楼女子能守节到这样的地步,和良家有何区別? 我问你,翎雀姑娘可有故意骗你银两?可有主动要你赏银?可有居心叵测的接近你!” 李砚每一问,都让何家长子心中一震,面对询问,何家长子嘴唇开合,却怎样都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路人看见这一幕,顿时明白,李砚所说全是真的。 “说得好,青楼女子能为一人守节到这样的地步,比寻常女子更加可贵,这不是良家,还有谁是良家!”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最先喊道。 隨即,一声声赞同从人群中响起。 裴二叔也赞道:“好小子,说得好!” 李砚仰起下頜,上前一步,大声道:“是非对错,世人自能辨认!今日请何家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何家族长望著人群,看著已然站在李砚等人身后的裴二叔和差役,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了。 “你想要什么交代!”何家族长嘶吼道,多年来,他代表何家,还是头一回受到如此大辱! 李砚转头看向裴二叔:“县尉大人,北燕律法中可有欺辱军士亲友的处罚条文?” 裴二叔点头,道:“欺辱军士亲友者,杖二十,赔二百两银,发配劳役二载!” 李砚抱拳道:“那便请县尉大人判决!” 裴二叔挥手:“拿下!” 差役得到命令,直接朝著何家长子走去,用腰间锁链將其死死绑住。 何家族长彻底面如死灰,围观路人大声叫好。 “若还有此般事件出现,只要裴某在华云县一天,必將严惩不贷!”裴二叔对著四周喊道。 “裴县尉英明!”围观路人大喊。 谁家没有几个亲人从军?不是血亲,也是表亲,裴二叔此举,直接让民心大涨。 新兵们也是十分激动,他们没想到何家真的给出了交代! 李砚不看何家族长一眼,回头对著新兵们说道:“若非兄弟们相助,想要让何家给出个交代,也不会这么轻鬆。 我替齐队率谢过兄弟们。” 新兵们纷纷笑说:“砚哥儿,齐队率也是我们队率,我们帮齐队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啊是啊,这种事情我们都不出手那不就是狼心狗肺的人吗?” 事情结束,新兵们也散开,各回各家了。 当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都还在討论著这一次的行动。 裴二叔让手下把何家长子按流程判决,关押在县牢后,就拉著李砚和裴师古,要与两人共饮,李砚这个脾气,十分对他胃口。 李砚推脱不过,便以茶代酒,喝了几盏后,就飞快溜走了。 裴师古用绝望的眼神看著李砚的背影,他也想走啊!二叔喝完酒那可是会揍人的! 砚哥儿,救命啊! 李砚不知道裴师古的心中所想,他只是又来到了翎雀居住的小院,敲开门后,与她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听完,翎雀顿时要下跪,“多谢李公子,若不是公子,翎雀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李砚连忙托住她:“翎雀姑娘不必如此,这只是本职之事,今日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其他军士在县內的亲友。 何家长子受到的惩罚,就如那敲山震虎,只要其他有想再做这种事的人,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就会心生忌惮,使得更多的人免受灾难。” 翎雀一笑:“公子真心善。” 当从翎雀住处离开,此后时间,李砚就没有碰见其他的事情了。 次日傍晚,李砚就离开华云县,朝著军营走去。 虽然归营时间是明日午时前,李砚完全不用这么早就回到军营,但最主要的是,他没钱了。 原本李砚是算好的,两百文怎么也够用了,可是中间了点钱给翎雀修了院门,导致今晚不回到军营,就住不起客栈了。 不过华云县该看的也都看过了,李砚没有多少留念,回军营就回吧,这两天时间在县城里不好练刀,捨命刀法都要生疏了。 才靠近军营,李砚就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营墙上满是火光,巡逻的军士也多了两倍,军营两道门处,都有人守著。 穿过巨大木桩处的外门,被搜身后,李砚来到了第二道位於营墙的军营內门。 一名百夫长坐在这里,领著许多队率,他目光扫过李砚身上,冷冷问道:“新兵?” 李砚点头:“是。” 百夫长挥手道:“抓起来,等候审问!” 两边的队率顿时围了上来,李砚后退一步,眉头紧紧皱起。 军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忽然有一位队率从营墙上下来,快步走到內门,对著百夫长道:“大人,我可以替他担保,李砚这两日去的地方我都知道,我有些私事,他这两日便是替我去办的。 而且......李砚还是一名异士。” 这名队率便是齐霄。 百夫长听了齐霄的话语,严肃的神色鬆缓了不少,眼眸中闪过了些许诧异,隨即转头重新看向李砚,道:“既然有队率替你担保,你就把这两日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说出来。” 李砚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从命令,把这两日的事情说出。 听完李砚带新兵们让何家给出个交代后,周围每个人的眼神都对李砚升起讚赏,连百夫长也不例外。 “可以了,进去吧。”百夫长道。 “多谢大人。”齐霄道谢一声,就拉著李砚进入军营。 等走远,李砚才忍不住问道:“齐队率,军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霄转头看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记得老方吗?就是和你们军阵比武的那队新兵的队率。” 李砚点头,才过去几天,这怎么会忘记?那名队率可是和齐霄赌了两次,两次都输了。 齐霄深吸一口气:“昨日,他死了,根据军营异士的检查,他是被乌巢蛛给杀死。 而乌巢蛛是狄戎国已经被灭掉的乌巢氏族的图腾,也是被他们驯养的异兽,在乌巢氏族还存在的时候,乌巢氏族的人就乘坐如小山大小的乌巢蛛,在诸国间贩卖他们编织的衣物。 军候判断,有乌巢氏族倖存的族人混进了我们军营中,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而老方恐怕是发现了他雀官的真实身份,於是就被灭口了。” 李砚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雀官?” 齐霄解释:“狄戎的军队都是用兽为官职名,雀就是一种特殊的军职,他们派出了许多雀官,到其他国家作为奸细,负责传递情报回去,或者是暗中破坏我们北燕的行动。” 李砚心中一紧,他原以为战场距离他们这些新兵还很远,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来適应。 然而暗中的战场,却是无处不在。 第33章 乌巢蛛 军营中还没有找出雀官到底是谁,因此两名军候就禁止所有军士离开军营。 这两日唯一离开的军营的,就只有李砚这队新兵,总共四十三人,因为他们有著充分不在场证明,所以嫌疑也是最大。 之所以要把新兵抓捕起来,就是要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再交给军营中的异士审问。 这样一来,雀官要真的藏在新兵中,只剩下两种结果。 一是要么被抓住,无法逃跑,二是要么拒绝被抓,当场反抗,如此雀官也就暴露出来。 齐霄告知李砚目前军营情况后,就和他分开,继续回到营墙上看守著。 李砚望著营墙上军士巡逻的火光,赤红的夔牛旗在火光与黑夜中舞动,明明暗暗中击雷的夔牛似乎活了过来,恰逢摩云兽角號被吹响,就像是夔牛在怒吼,那些巡逻的军士就是它派出去寻找魑魅魍魎的雷霆,一旦发现魑魅魍魎就轰然消灭。 突然可怖的黑影將他给笼罩,缩在他肩膀上假寐的血虎忽的睁开了眼,跳到了地上,朝著一个方向发出唯有李砚能够听见的咆哮。 李砚心有所感,转头看向东北处,那是山林的区域,高高的山峰就像是夸父的手指,残月在这时从乌云中挣脱,月光洒下被山峰挡住,笼罩他的黑影就是这些山峰的影子。 在山林的阴影中,一个如小山般的黑影静默的注视军营,营墙上的军士立即发现了它,十多个火把被丟了过去,隨后更有火箭射去。 火把飞到一半就落下了,但火箭精准的落在那个黑影前方。 充满水分的灌木、杂草无法被点燃,火箭很快就熄灭,但在熄灭前產生的光亮让人看清了黑影的全貌。 那是一只高达十五米的蜘蛛,数十只眼睛反射著军营的倒影,每个与蜘蛛对视的军士都在蛛眼中看见了自己,就像是灵魂被吸入其中了,他们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个又一个的蛛眼里,这些蛛眼宛若山中蜘蛛的巢穴。 齐霄蹭的一下衝到了营墙边缘,眼睛瞪到最大:“那是......乌巢蛛!” 乌巢蛛是由狄戎雀官操纵,为什么会突然现身? 有五百主出现在营墙上,即刻下令道:“东北区域所有人立即出营,斩杀此异兽!” “是!”军士们齐声喊道,动作整齐的从周围固定位置取出绳索,系上勾爪。 绳索从营墙外沿放下,勾爪卡在营墙专门的位置,一个又一个军士抓著绳索,跳下城墙。 从营墙上到营墙下他们只用了不到两息时间,许多人在距离地面还有五六米时就鬆开手一跃而下。 在衝出军营的外门前,这些军士就按一什十人的组成阵型,杀气腾腾。 军营两千名军士分为三批不同时间不间断巡逻军营,此刻东北区域的军士也就不到百人。 李砚看不见军士们衝锋的身影,但他能够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在黑夜中响起。 当人数达到一定程度,脚步声就震耳欲聋,让人无法分清到底有多少个人。 他握住腰间的寒泉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上,他也在军营的东北区域,但他只是个新兵。 这时齐霄又从营墙上下来,朝著他招手。 李砚没有再犹豫,跟上了齐霄的步伐。 “队率,那就是乌巢蛛?”和一群队率朝军营外衝去,李砚小声向齐霄问道。 “嗯,没错,很大吧。”齐霄笑笑,“別看它大,中看不中用,把它的腿给限制住,就任人宰割了。” “队率杀过?” “杀过一只没这么大的,是在和禧国的战场上。 乌巢蛛在十年前就被炎极军杀了乾净,虽然狄戎的兽园里还有留种,但无法恢復曾经的数量,於是便用乌巢蛛和其他蛛类异兽繁殖出杂种。 那次狄戎把刚繁衍出来的第一批乌巢蛛杂种派去支援禧国,我在的军队就刚好遇上了。” 齐霄说完,抬起手给其他队率做了个手势,其他队率点头表示明白。 山林中那只乌巢蛛並没有逃,反而朝著军士们扑去。 一百多名军士將它包围,不断骚扰,很快就將乌巢蛛给困住。 乌巢蛛的蛛脚疯狂朝著四周戳去,每一下都深入地面数寸,拔出时带起许多泥土,让地面出现一个坑洞。 李砚怀疑的朝齐霄看去,不是,这就是你说的中看不中用? 根本没有军士敢和乌巢蛛触碰,被那巨大的蛛腿扎一下,人都得被串起来。 齐霄有些尷尬的解释道:“这只乌巢蛛应该不是杂种,原本军候和异士都分析那名狄戎雀官操控的是乌巢蛛杂种,看来他们判断失误了。” 李砚沉思:“队率,既然是真正的乌巢蛛,那么狄戎雀官为什么要让它显露身影,被我们发现?真正的乌巢蛛显然很珍贵吧? 如果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使他自己有机会逃出军营,那也太奢侈了,这只乌巢蛛的行为明显就是被他操控的。 他此时没有暴露,隨著排查的越久,那么他逃跑的机率不就是越大么?要是一直没排查到他,他甚至还可以继续潜藏。” 齐霄一愣,隨后皱眉道:“確实反常,但我们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靠近了乌巢蛛所在。 军士们瞧见队率们的身影,就让开了位置,使得队率们可以来到距离乌巢蛛最近的地方。 紧接著,队率从腰后取出黑色的绳索丟出,精准的缠在了乌巢蛛每一根蛛脚上。 队率们比军士要来的迟,就是要去拿可以承受异兽巨力的绳索。 “一起拉倒它!”队率们朝军士吼道,此时乌巢蛛似乎察觉到危险,开始后撤,想要逃跑。 队率们抓著黑绳,根本无法拽住乌巢蛛,反而人还被拖著走。 军士们追了上去,抓住绳索,隨著越来越多人发力,乌巢蛛要逃跑的身影越来越慢,最后蛛脚难以迈动。 “调整位置!”队率们再度吼道。 很快所有人以乌巢蛛为中心,面对面站著,拉紧黑绳,乌巢蛛鬼哭狼嚎的尖锐嘶吼让人的耳膜感觉都在刺痛。 李砚没有加入其中,他插不进手,只能站在边上看著。 “我数三下!”齐霄拉著他那根黑绳吼道,“三,二,一!” “倒!”所有军士大喊。 他们的手臂臌胀,变得通红,青筋像蛇跳动,紧咬牙关。 每个方向在瞬间爆发的力量,让乌巢蛛猝不及防的无法抵挡! 轰! 这一刻在眾人齐心协力下,如小山般的乌巢蛛砸在了地面上! 那柔软腹部和地面的撞击,使得乌巢蛛痛苦的想要翻滚,可是一条条黑绳紧紧拉著它的腿,让它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站起。 滚滚尘烟朝著周围扑去,迷了每个军士的眼,可他们没有人闭上眼睛,在尘烟的刺激下泪水滚滚流出,眼白布满血丝。 拉著每条黑绳的最后一名军士鬆开手,抓著长刀,爬上了乌巢蛛的背。 他们分別站在每根蛛脚和乌巢蛛身体连接的地方,挥刀砍下。 鏘! 剧烈的反震让他们险些拿不稳长刀,火星都冒了出来,乌巢蛛在关节处也有甲壳存在,虽然比不上外甲,但內甲的强度也不是他们手中普通的长刀可以砍开的。 “果然。”齐霄又拉紧了一分黑绳,他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李砚!”齐霄高声喊道,“你的寒泉刀可以破开乌巢蛛的甲壳,你去杀了它!” 听见齐霄的喊声,李砚才明白了齐霄拉上自己的原因。 没有犹豫,李砚按著寒泉刀朝乌巢蛛衝去。 血虎跟著他奔跑,那模糊的虎脸都能让人看出兴奋,它似乎嗅到了即將到来的鲜血气息。 当爬到乌巢蛛的背上,李砚深吸口气,舔了舔嘴唇。 时隔七天,夺魄这个能力终於要再开张了。 李砚没有选择去砍蛛腿,如果砍掉蛛腿,那么乌巢蛛就会失去束缚,在疼痛下不断滚动的乌巢蛛比有腿的时候更加难以让人制住。 砍头的话,他没法靠近,一旦想要走到乌巢蛛脑袋上,乌巢蛛就会剧烈摇晃躯干。 所以他走到乌巢蛛胸部和腹部连接的腹柄上,將这里砍断,乌巢蛛没腿后就无法翻滚了。 抽出寒泉刀,刀身上的寒意让人清醒无比。 抓著刀柄,李砚將寒泉刀朝下插去。 噗嗤! 绿色的汁液从腹柄溅出,寒泉刀深深没入腹柄內,李砚推著刀柄,用另一只手挡著眼睛,大步跑动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绿色汁液在身后划开的口子中不断溅出,像岩浆喷发,寒泉刀轻鬆绕著乌巢蛛的腹柄转了一圈,但腹柄还没有断裂。 虽然腹柄是乌巢蛛身体除了腿外,最细的地方,但也有三米粗。 李砚重新站到乌巢蛛背上,在腹柄处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忍著乌巢蛛体內的溅出的汁液,钻进其中继续切割。 乌巢蛛痛苦的尖叫声越来越大,挣扎的也越来越厉害,军士们没有让它有能够脱离的机会,把黑绳越拽越紧,他们望著李砚在乌巢蛛的腹柄钻进又钻出,不断换气的模样,满脸都是敬佩。 肉眼可见李砚身上全都是乌巢蛛的汁液和碎肉,头髮都被浸湿了,腥臭的气味隔著十多米他们都能够闻到。 要是换做他们,让他们杀敌砍异兽都没问题,但就这种事情做不来。 回到每根黑绳最后的军士也是一脸庆幸,还好有李砚,不然就是他们在砍了,他们肯定受不了,但军令在身也退不了,大概是一边吐一边砍。 当腹柄彻底断裂,乌巢蛛的腹部在抽搐中滚到一旁。 李砚抬起手抹去脸上的绿色汁液,他紧闭著嘴,腹中已经是翻江倒海,但凡嘴唇开合一点,都能够吐出。 这一刻李砚无比想要一柄长兵器,要是有把朴刀或者斩马剑那样的武器,砍个乌巢蛛也不用这样狼狈。 切断腹柄的消耗很大,但夺生的能力从乌巢蛛那里吸收了生命力,使得李砚状態还保持著全盛。 李砚提著寒泉刀,將乌巢蛛一根根蛛腿砍断。 失去了蛛腿和腹部,乌巢蛛彻底无法动弹了。 此时李砚再走到它的脑袋上,乌巢蛛根本无力晃动躯干让李砚无法站稳。 李砚低头:“再见。” 话落,寒泉刀彻底插进了乌巢蛛的脑袋。 李砚看著乌巢蛛数十只眼睛,看著自己在里面的身影,下一刻就带著寒泉刀跑动起来。 他从乌巢蛛的正前方跳了下去,刀身劈开了一只只的蛛眼,劈开了乌巢蛛狰狞的口器。 最后把它的脑袋一分为二。 山林终於恢復了寂静,虫鸣声也响了起来,还有军士们的喘气声。 寒泉刀上一尘不染,李砚把刀插回鞘中,体內酥酥麻麻的热流,让他清楚感受到力量的提升。 一只唯有他能够看见的血蜘蛛凝聚出来,然而还没有彻底凝聚,就被血虎撕碎吞咽。 血虎吃完血蜘蛛,变大了不少,李砚一脚把它踹到边上,朝著齐霄走去。 “辛苦了。”齐霄笑道。 “辛苦倒是不怎么辛苦。”李砚耸耸肩,“就是浑身黏糊糊的,想要快点洗个澡。” 听见此话,周围的军士都纷纷笑起。 说实话,李砚这时候比乞丐都要臭了。 “你先回去冲洗吧,事情等下我向五百主匯报就行。”齐霄原本想要拍拍李砚的肩膀,但看到他肩膀上的粘液,迟疑了下就收回了手。 李砚开个玩笑:“其他人嫌弃我没什么,怎么队率你也嫌弃我?唉,终究是託付错了人,亏我还替队率你去给翎雀姑娘送银钱。” 齐霄绷不住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他顿时红了脸,笑骂著作势要踹李砚。 李砚缩著脑袋飞快朝著军营跑去,身后军士们的笑声越来越大。 当然不是笑他的,而是在打趣著笑齐霄。 军营里五百主见李砚先行回来,本来是想询问下是否出现伤亡,但看见李砚一身污秽,就没有叫住他,挥手让他进入军营。 隨后齐霄一群队率也带著军士,拖著乌巢蛛尸体回到军营。 见无人伤亡,五百主微微頷首,转身去向两名军候匯报。 . 跟著齐霄离开军营时,李砚並没有把行李一同带去,所以里面的衣物都还是乾净的。 到军营后的溪流简单洗个澡,李砚就朝著居住的军帐走去。 因为其他新兵还没回来,这几个军帐都十分安静。 但严海波七人因为军阵比武时加入的是腾尹那队新兵里,所以休息两日就没有他们七人的份,这两日他们还留在军营里,和滕尹那队一起被训练。 而腾尹那队新兵输了军阵比武,被他们那名方姓队率惩罚的更厉了。 当方姓队率被狄戎雀官杀死,一名新的队率被分配过来带他们,可这名新队率也懒得多管,方姓队率之前怎么安排的,他也怎么安排。 严海波七人这两日跟著被罚的够呛,此时军帐里面没有任何的话语声,显然全部入睡了。 虽然和他们七人並不对付,但李砚对他们还是有基本的修养。 进入军帐后,李砚没有弄出大的声音。 还没走几步,李砚忽的停下,军帐的空气中漂浮著一种怪味。 就像是......铁腥味! 李砚顺著这股味道,站在了一张床前。 睡在这张床上的人背对著他,看不清脸。 李砚轻轻拉过床上人的身体,隨著对方身体躺平,淡淡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这张脸苍白、没有任何的血丝,气息全无,瞳孔无神扩散,直勾勾的和李砚对视著,鲜血缓缓的顺著嘴角流出,流淌在木床上,將那一侧的被褥都给染红。 这个人是, 严海波! 这时边上的新兵察觉到动静,从梦中幽幽醒来。 然而才转头,就看见了李砚站在严海波床前,而严海波脸色惨白,和死人没有半点区別,鲜血都染红了被褥。 他愣神一瞬,惊恐尖叫:“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第34章 蟒雀吞龙 玉石铺设的地面玲瓏剔透,在下方是因周围烛光而波光闪闪的湖面,几尾一米长的大青鱼游过浮起,如珠的鱼眼中倒影著宫殿內景,忽有脚步响起,一双云锦金丝靴踩在玉石砖上,將大青鱼给惊的朝下潜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不怒自威,著玄絳盘螭服,手持天青白玉朝笏,朝著宫殿深处走去。 两边的金铜璃鱼烛被他衣袍带起的风吹的晃动不止,仿佛有著灵性在跳跃,宫顶漂浮的渺渺白雾也隨之游动,露出玄天三百六十五星,皆是取自碧空山的月石打磨镶嵌,纵使白日也能够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光芒,若是夜晚,就如身处月宫之中。 中年男人在宫殿尽头一扇绘有神兽的小门前停下,恭敬的抬手轻叩。 十多息后,小门从內被打开,一名著宽鬆青衣,上绣十二条锦绣白龙的男人缓缓走出。 男人脸色很差,眼窝深陷,眸中布满血丝,身上满是香烛的气味,袖中露出的手腕更是枯槁如树皮。 中年男人后退一步,俯身拜下:“臣,见过陛下。” “陶吴,起来说话,朕不是说过,你与晏山替朕监管朝政,辛苦至极,日后见朕无需行礼?”男人,或者说禧帝皱眉道。 名为陶吴的中年男人这才起身,道:“替陛下监管朝政是臣本分之事,为臣者何来辛苦?再辛苦也比不上陛下日夜练丹,陛下气色已非凡人,莫不是將那些异士所学全部钻研精通,將要到了那飞升青冥之境?” 禧帝大笑:“异士所学浩瀚如海,朕又岂能全部精通?不过最近倒是有了些领悟,但距离飞升青冥之境还是太过遥远。” 陶吴道:“陛下太过谦虚,那些异士学宫的老古董终究是要后悔,当年竟然拒绝陛下的拜师。” 禧帝挥手:“此事莫要再提,朕和学宫里的师兄师姐確实是有所差距,陶吴,今日来玉霄宫见朕,是有何事稟告?” 陶吴这才进入正题,道:“这些年前线由大公主所领军抵挡北燕,和北燕右武胜王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前段时间,北燕军队出现异动,军队布置变化,与右武胜王的风格完全不同。 大公主便猜测北燕军队的统帅换人,於是便率军趁对方还不熟悉与我禧国的作战,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仅夺回了一些领土,还截断了对方的后路。” 禧帝拍手痛快赞道:“不愧是我凤凰儿,多少年没听得这样的胜战了!” 陶吴继续道:“大公主乘胜追击,令我禧国军队全军出击,就连晏山都去了前线,为大公主镇守后方。 大公主意图擒住北燕这名新换的统帅,对方失了后路,只能四处逃窜,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了。” 禧帝挥袖,望向北燕方向,道:“无非就是那几个人罢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他们小看了凤凰儿,要遭此一劫,並无稀奇。 一想到天下闻名的名將,要成为凤凰儿的手下败將,朕就高兴。 陶吴,传旨,为大公主得胜归来,准备举国庆贺!” 陶吴低头道:“臣,遵旨!” . 浩瀚大江奔腾不息,更是无法望到对岸,哪怕银河倒灌,也无非就是这样的场景了。 这便是由云泽原始,途经北燕、禧国、朱淮,分支流向狄戎、天虞、九方、牧野,最后入扶夏,匯入四海的沧澜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在江岸,三十万人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一部分人就地扎营,炊烟裊裊升起,一部分人伐木造船,满山绿树全被伐尽。 三十万人中虽有三万水师,但想要带其余二十七万人渡过沧澜江还是太过困难,若是时间不限,一趟趟运总有过去的时候,可目前留给他们的只有三天时间。 因此就需要原地造船,船无需多么坚固,不会在江水的衝击下分解就行,造好后由水师大船拖拽,新船以铁链相连,便可带三十万大军极快过江。 江边石碑旁,一名带著面甲的女將眺望天际,初阳自东方而起,朝芒扫过大地。 文士站在她的身后,问:“殿下有何所思?” 女將半响才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路的行动是否太过顺利,顺利的击溃了他们,夺回了失地;顺利的截断了他们的后路,让这十万北燕大军在两国之间仓惶逃窜;顺利的只要渡过沧澜江,就能够追上他们,把他们包围。” 文士笑了:“殿下由此顾虑很是正常,毕竟殿下即將完成的是和北燕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功,这支北燕军队的统帅是北燕的大人物,大人物只会坐镇后方,运筹帷幄,怎么可能故意將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 右武胜王已经离开了,连大风军都被带走了,就算是计,也是个烂计,没有人能够救这支军队了,哪怕大风军返回,我们也有持明军可以和大风军对抗,就算再加一支风林火山之一的军队,我们还有三十万军士,还有龙雀军!” 女將没有说话,她知道文士说的都是对的,但文士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没说到,真正让她明知道有风险,还要压上整个禧国前线的军队,以及持明和重建的龙雀这三支精锐军队去追击对方的原因,是因为北燕能够统帅军队的大人物只有五指不到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损失了他都会让北燕受到重创,有时候杀一人擒一人,胜得过灭对方数十万大军。 “船还有多久造好?”女將问道。 “已经造好五千艘,可乘十五万人。”文士回答。 女將摘下面甲,沧澜江波涛拍岸溅起漫天水雾,在朝阳下划过一道七彩的虹光,如梦似幻,水雾浸润了女將那一张绝美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沾满细密水珠。 六年前,因容貌非凡,倾城倾国被称为凤凰儿的大公主沈棠璃从军的消息让禧国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禧国的国都,玉京通向王宫的朱雀道上,跪满了王公贵族,他们祈求禧帝召回才十七岁的大公主。 禧帝没有答应,但已经快要到前线的大公主沈棠璃得知此事,却转身回到了玉京。 她站在玉京的城墙上,穿著一身甲冑,没有带著头盔,没有施著胭脂粉黛。 她居高临下的看著玉京城,看著城里的王公贵族,说道:“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 你们只是觉得我从军后,家中小辈无法娶到我,成不了皇亲国戚。 你们只是怕我在战场上被北燕俘虏,然后一国公主被凌辱,丟了脸。 今日我就与你们说明了,北燕一日不退,我便一日不嫁! 若是在战场上要被俘虏,我当自刎,以火焚身不被凌辱,不丟你们的脸! 平民百姓可从军,寒门庶子可从军,我为一国公主,又有何不能不从军? 我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说完,她从腰间取出一小瓶,砸碎在一旁城墙,城墙顿时无风自燃起来。 这是异士製造的炎散。 她以行动,证明了自身的决心。 那一日她横眉冷目,英姿颯爽的身姿令王公贵族无一开口。 此后六年,她证明了自己说的话,在军中从什长做起,奋勇杀敌,从未后退,屡立战功。 在禧国统帅告老还乡后,她彻底接手军队,让禧国在与北燕的战爭不再处於劣势。 但她心中还是有著一根刺存在,究竟何时,才能够让战事平息? 哪怕只有十年的休缓也好,满朝诸公不问民间之事,她却满眼都是百姓苦。 禧国的百姓,快要撑不住。 连年战事,禧国没有北燕两代休养的底蕴,加上时逢灾年,最近一次的徵兵,百姓爭先恐后,他们並不是不怕死,愿意上战场廝杀,他们只是想要一口饭吃。 哪怕会死,可如今只有军中不会饿死了。 面甲重新被带上,沈棠璃回头,眼神中满是坚决。 她已然下定决心,一將功成万骨枯,贏了,禧国便能够爭取到休缓时间。 输了,她就是一国的罪人。 一切的罪孽便由她一人承当吧,那些死去的將士,若是有怨恨不散,也来找她吧。 “传令,龙雀军、持明军、携四方部共十四万大军,先行渡江!” 文士抬手:“谨遵军令!” . 野地,十万大军像苍蝇一样乱窜。 军中,有六百名赤色如火的军士,是炎极军,他们拱卫著最中间的人。 那是名长相十分英武的男人,他身上穿著的铁甲十分朴素,通体发黑,唯有胸甲上刻著一个字。 “烈。” 忽的,赤色如火的军士身下火猊躁动起来,而地面像地龙翻身,逐渐震动起来。 英武的男人转头,在他的目光尽头是山坡,山坡上只有草,没有树,十分空旷。 然而此时,一条黑线在山坡上出现,像是潮水,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朝著他们涌来。 如果能够近距离观看,就会发现这其实不是什么黑线,而是无数的士卒! “追来了啊。”英武的男人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手。 军士的將领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下令,让军士们全部转身准备作战。 很快,两支军队即將发生碰撞。 英武的男人看见了对面军队中,骑著异兽白水鹿的女將。 而女將也看见了他。 他淡淡的笑了下,这是两支军队统帅的第一次见面。 沈棠璃则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这支北燕军队的统帅是北燕的大人物,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那英武的男人就是, 左武烈王,赵烈! 一时间她只想让军队停止进攻,想要让军队离开这里。 这是个阴谋!这是个阴谋!她的內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这样的叫喊著。 沈棠璃从来没见过赵烈,只看过他的画像。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生未败,只是站在那里,就算孤身一人,也会让人感到惧怕。 因为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然超过二百万。 北燕与狄戎、禧国、九方三国二十年来的征战,只铸就了赵烈一人不败的威名。 这样的人真的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吗? 当两军开始廝杀,疲惫不堪的北燕军队节节败退,她才回过神来。 眼前的这一切,並不是梦!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赵烈摇头,脸上倒是看不出多少伤感,反倒是如寒潭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下令,带著北燕军队开始朝后方逃去,这一轮廝杀,伤亡加被俘的军士超过四万。 仅剩的五万多人和他一同逃进一座山中,沈棠璃带著禧国军队,下令把这座山给围住了。 她望著前方的山,神情恍惚:“我真的做到了?把左武烈王赵烈,围困住了?” 接下来,禧国的军队连进攻都不需要做,只要守在这里,用不了几天山里北燕残兵就会饿到虚弱。 哪怕吃树皮、树叶,吃一切能吃的东西,五万多北燕军士最多也就撑半个月。 山顶是一块平地,赵烈居高临下的眺望禧国的军队,在远方还有源源不断的禧国军队朝这边赶来,那是才渡过沧澜江的军队。 六百名炎极军守在山顶下方,不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然而一名长相妖异的青年朝山顶走来,炎极军却分开了条道路。 青年站在了赵烈身旁,一同眺望,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追来,明明都已经破洞百出,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人,明明你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完成要做的事情。” 赵烈道:“二十年来我所做之事,你有明白过一次?” 青年气恼:“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赵烈淡淡一笑,他解开腰间的小袋,从里面拿出八块带有刻痕的四方小木,拼在一起,就成了棋盘。 “下棋吗?如果能下贏我,我就告诉你。” 话落,他突然急促的咳嗽起来。 青年嘆气,从怀中拔出柄小刀,割开手腕,紫色的血液流出,滴落在赵烈的手心。 这位左武烈王將紫色血液舔尽,咳嗽才止住了。 “你们这些异士,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不是人。”赵烈吐出口气,看见青年以肉眼可见癒合的伤口,感慨道。 “你是人你是人,不到五十的年龄,身体却比八十岁老头还要糟糕。”青年冷笑。 “我还能活几年?” “三......” “三年?” “不,三息后你就要被鸟屎砸中了。” 赵烈飞快闪身,避开鸟屎,笑骂著朝青年一脚踹去:“去你娘的!不下棋就滚!” 青年一跃数丈,轻而易举避开。 在空中时他的衣摆不再遮住双腿,只见他的双腿竟然是反折的! 赵烈盘腿坐下,他看著面前的棋盘,隨意捡起了一颗石子,然后放在天元位置上。 “蟒雀吞龙已成,凤凰也好草鸡也罢,我北燕,一概吞之!” 第35章 宋乘 黑暗的牢房中,唯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在迴荡。 李砚摸著放在腿上的寒泉刀,没有慌乱没有害怕。 “出来吧。”这时外面传来声音,隨后一间牢房的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 又一个离开了。 李砚垂下眼眸想到。 昨夜他发现严海波死去,而后身后的新兵从梦中醒来,看见他站於严海波床上,以为是他將严海波杀了,故此发出尖叫,引来其余人。 隨后他便被押入军营牢房中,暂时关押。 寒泉刀因为是赵乾坤所赠,没人敢动,所以还留在他的身上。 李砚对能否证明自身清白没有任何的怀疑,从严海波床上凝固的血跡,就能够看出並非当时死亡的,在他来之前,在他杀死乌巢蛛前,严海波就死了。 况且军营里面还有异士,如果异士真能辨认一个人说话的真假,那么他问心无愧,自然能够证明自身。 可能两名军候也是这样的想法,昨晚和他一同被关押在牢房里的,还有同军帐的另外六名新兵。 连夜的审讯,也是从这六名新兵开始,毕竟他们与严海波的关係最近。 李砚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黑暗的牢房让人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从方才不断响起进出牢房的声音中,可以看出应该是到了第二日。 也就只有他这一队的其余新兵回到军营,才会被押到牢房等候审讯,造成牢房频繁打开的情况。 否则军营里除非出了什么大状况,不然哪有那么多人要关进牢房中。 见自己还是没有被带出审讯的苗头,李砚闭上眼睛,靠在牢房墙壁上,休息起来。 杀乌巢蛛和一夜未睡的疲惫滚滚袭来,很快他便陷入梦乡。 晌午。 隨著最后一个新兵离开,在不间断审讯的青年伸了个懒腰,朝著军牢外走去。 然而在出口他被军士挡住了,军士提醒:“大人,还有一人没有审讯。” 青年嘆道:“你们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放了呢,这还需要什么审讯,那些痕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傻子也看得出来吧?” 军士也很无奈:“没有军候的命令我们也不敢放啊,所以只能够等大人您走个流程,后面军候问起我们也有的回覆。” “姚崇那狗日的就知道折腾老子。”青年骂了句,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去做个样子走个流程行了吧。” 青年骂骂咧咧的转身重新回到军牢深处,军士也跟了过去。 李砚被拍打牢房的声音惊醒。 抬头看去,发现是军士拿著烛台,跳动的火光將黑暗给驱散,牢房的门已经打开,军士招手示意他出来。 终於要到自己被审讯了么? 在淡淡烛光中,李砚起身走出,跟在军士身后,他心中並没有类似害怕这些的情绪,反倒是期待。 赵乾坤说他是异士,但李砚知道自己不是异士,此刻他將要见到真正的异士。 在军牢里绕了几圈,军士带著李砚来到一处房间前,门虚掩著,李砚推门走入,而军士守在外面。 房间里面是一种奇特的景象。 一侧烛火通明,照的像是白日,一侧漆黑如夜,看不见任何东西。 在光明和黑暗间,有著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就像是禁忌,不容跨越。 一张桌子就摆在这条分界线上,李砚在光明的一侧坐下,他能够听见对面黑暗那一侧响起的轻微呼吸声和心跳声。 咚...咚...咚...... 这和普通人的心跳完全不同,就好像一口鼓在用力的擂咚,每隔十次眨眼,才响起一次,而这一次又十分的绵长。 “你也是异士?”忽然对面开口。 “赵乾坤將军说我是异士。”李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注意力放在对面的声音上,听起来很年轻。 “你的老师是谁?”对面又问。 “老师?我没有老师,只有一个夫子。”李砚说,他从这个问题中意识到,异士是以师生为传承的? “你的夫子叫什么?” “不知道,夫子就是夫子,很早村里人都把他的名字都忘了,连他也喊自己夫子了,在我从军前一天,他就去世了。” “......” 对面沉默了,李砚不知道对面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索性也不说话了,以不动应万变。 在他有些走神时,忽然黑暗中出现异动,紧接著一张脸从黑暗中探出,显露在烛火带来的光明中。 李砚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寒泉刀,但发现对方没有其他动作,才又放鬆下来。 “宋乘。”对方说,“我的名字。” “李砚。”李砚观察著宋乘,一眼看去,宋乘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別,然而当仔细看他五官,就会发现別样的奇异之处。 李砚屏住了呼吸,此刻宋乘给他带来的衝击,比异兽还要来的大。 正常人的眼眸是圆的,哪怕异瞳,不过是顏色有变,又或者是双瞳。 但宋乘不是这样,他的瞳孔像鹰瞳,却又能变成竖瞳。 他有三对耳朵,除了人耳外,另外两对耳朵都不一样,就像是把其他动物的耳朵安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微微笑起,嘴角能够咧起的弧度是常人的两倍,他露出的牙齿和锯齿一样,舌头更是分叉,像是蛇的舌头。 这还能是人? “你很惊讶。”宋乘说,“看来带你入门的老师並不是五心院的教习。” 李砚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 宋乘说:“你可以知道,异士全部出自学宫,而学宫分为三院,分別是五心、化物、生生。 所谓五心,即指眼、耳、口、鼻、舌,正如你所见,我的五官已经与寻常人不同。 五心院的异士都有超乎寻常的五感,他们的眼睛会比鹰还要看的远,耳朵会比蝠听见的声音还多,嘴巴可以发出远超狮虎的吼声,鼻子比狗还要敏锐,舌头像蛇一样能够分辨各种东西。 因此,我们操控起普通人的五感更是手到擒来。” 在宋乘说话间,李砚忽然感觉视线里的一切开始晃动,头晕目眩,噁心的感觉不断从腹部升起。 宋乘的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儿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一会儿又像是在遥远的天际,显得空旷而嘹亮。 “火。”宋乘说。 李砚眼前的事物全部消失了,他仿佛一瞬间就出现在火堆上,眼前满是升腾的火苗,他感觉到皮肤被火给灼烧,给炙烤,他的鼻子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肉香味。 一团火焰凝结成了人型,然后变成了宋乘,他说:“水。” 铺天盖地的水把火焰给浇灭了,无尽的海水不断灌入李砚的口鼻,他拼命地咳嗽,但越咳,就有越多的海水涌进来。 就在他即將窒息的时候,宋乘又出现了。 “土。” 所有的海水在这一刻全部凝结,最后转为黄褐色的土壤,並且变得坚硬。 李砚被埋在了土里,根本无法动弹,他好像听见了骨骼在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大地的厚重能够將一切都给压碎。 “感受到了吗?”整个大地都变成了宋乘的脸,光明重新出现,那是大地飞了起来。 “一个人所感受的世界,都是通过五感,只需要操纵一个人的五感,就能操纵他的人,这便是学宫五心院的五心代天巡狩法!” 他的声音比雷霆还要大声,在天地中轰鸣。 然而下一瞬就戛然而止,飞起的大地消失了,李砚不断地朝著下方无尽深渊跌落。 当李砚再度睁开眼,他回到了那个烛火通明,黑暗和光明有著明显分界的房间,对面的宋乘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仿佛从未有过移动。 “猜猜,这里是真还是假?”宋乘说,“猜对了,你就可以离开军牢。” 李砚轻喘著气,双手按著桌面站起,转身朝著房门走去。 当要离开这个房间时,他脚步停顿,没有回头说道:“这是假的。” 隨即,他果断踏出了房间。 宋乘抬起手鼓掌,他的身影就像縹緲的烟雾,一点点的散去。 当李砚走出房间,看见了真正的宋乘,他的模样和正常人没有任何的区別。 宋乘好奇:“你为什么会那样確定,那是我给你製造的幻觉?” 李砚的手按住了寒泉刀的刀柄,微微垂下眼眸,在他脚下,大了一圈的血虎蹭著他的脚踝,像是在邀功。 “直觉。”李砚抬头,轻笑说道。 第36章 军令 宋乘站在军牢的出口,旭大的阳光洒在军营中,出口的阴影笼罩他的身上,他望著李砚逐渐走远的背影,下意识抬起手摸在脸上。 在明晦交接中,他的瞳孔时而竖起时而浑圆,微微探出嘴唇的舌尖分叉抖动。 “最后一道幻觉也没有瞒得过他么......”宋乘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 李砚走在军营中,军营还是处於警戒的状態。 狄戎的雀官还没有被揪出来,严海波的死亡显然也是对方所为,昨夜让乌巢蛛暴露的行为得到很好的解释了,为的就是声东击西,趁著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乌巢蛛身上,趁机將严海波杀死。 至於为什么要杀死一名新兵,这是每个人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许是严海波知道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对方必须要灭口。 不过李砚觉得对方此时应该在心疼,这个军营的军士几乎破不开乌巢蛛的防御,如果没有寒泉刀,僵持下去乌巢蛛真的可以跑掉。 可惜乌巢蛛被自己拿著寒泉刀宰了。 路过军营的一处空地,可以看见许多新兵和老兵围在这里,而空地中间就是被他肢解的乌巢蛛残躯。 新兵没见过乌巢蛛很正常,老兵没见过也並不稀奇。 毕竟按齐队率说的,十年前乌巢蛛在炎极军手中都险些灭种了,北燕是和三国同时开战,而不是只与狄戎爭斗,这个军营的军士都是来自不同的战场,不一定是从狄戎前线退下的。 在人群中李砚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他便悄然走了过去,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站到了他们身后,低声咳嗽。 顿时三人被嚇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在看见是李砚,他们的眼中冒出了欣喜。 这三人便是王致、许杰、裴师古。 “砚哥儿?你去哪里了,我去问齐队率,齐队率也没有说。”王致飞快问道。 “我和你们一样在军牢里等待审讯,不过我是最后一个被审的,所以慢了一些。”李砚说,“你们这次回村里怎么样?” 王致嘿嘿笑著:“就这么说吧,我爹给我倒酒了!” 许杰小声说:“我把家里的物件都给重新打牢了,还把田给重新播种了。” 李砚用肩膀撞了撞王致:“看看人家许杰,王致你还不学著点。” 王致齜牙:“哪里能学的了,我要是表现成许杰那样,我爹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我中邪了。” 裴师古插嘴:“谁让你平时不表现好一点,我这次可是让我叔都刮目相看了。” 提起这事,王致大怒:“亏我平时待你那么好,遇到事情师古你居然不喊我!” 显然华云县里的事情裴师古说给王致听了。 裴师古也怒:“你那村子离县里多远啊,想要喊你,那也得来得及!” 见两人又拌起嘴来,许杰想要阻止,但没什么办法。 直到李砚出声,两人才各扭头到一边,冷哼一声。 隨后王致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砚哥儿,严海波死了!” 李砚耸耸肩:“这件事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发现他死去的人就是我。” “啊?”三人都惊讶了。 李砚笑说:“这只乌巢蛛也是我杀的,不过最大功劳还是齐队率他们把乌巢蛛困住了,不然我也没法把它肢解。” 三人彻底惊了,满打满算,李砚也就比他们提前半天回到军营,怎么半天时间里就发生这么多事情? 王致和裴师古都在唉声嘆气,捶手顿足,早知道他们也提前回到军营了,说不定还能够赶上杀乌巢蛛。 在李砚来之前,他们还在討论军营里有谁能够杀了和小山似的乌巢蛛,没想到居然就是砚哥儿。 这让他们有一种故事人物就在身边的感觉,错过了那样精彩的事情,让他们遗憾无比。 隨后李砚和王致三人就朝著居住军帐走去。 没有找出狄戎雀官前,新兵训练都停了下来,新兵们都待在军帐中,无事可做。 李砚走进军帐,只见严海波的尸体已经不见,但那张染血的床还留在这里。 六名新兵都缩在角落,严海波的死亡对他们的造成的打击不小,当他们看见李砚后,瞳孔猛然紧缩,飞速低下脑袋,根本不敢看李砚。 李砚能够从军牢中出来,就代表他並非是杀死严海波的凶手。 然而他们却是亲眼看见李砚站在严海波的尸体前,在那时军帐瀰漫的血腥味中,没有人觉得李砚不是凶手。 李砚没有理会他们,王致不屑的看著六名新兵,都是一些胆小鬼,死个人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血流多了些而已。 他们遇见黑玄虎那天的遭遇可比这血腥太多了,实话实说,王致做了两天的噩梦,直到全身心准备军阵比武,进行加练,才缓过来。 来到自己床前,李砚本想是躺下休息会儿,却看见被褥下压著一张纸。 抽出打开,只见上面写著“出来后来寻我”,角落处则是齐霄的留名。 “队率找我做什么?”李砚沉思片刻,隨即转身朝著军帐外走去。 “砚哥儿,你要去哪里?”许杰余光中瞧见李砚离开的身影,他抬头问道。 “我有事出去寻齐队率一趟。”李砚背对著他们摆摆手,便离开了。 李砚一路来到队率们所住的区域,站在齐霄的军帐前,敲了敲门框。 齐霄的声音隨之响起:“进来。” 李砚走了进去,便看见他正穿戴著甲冑。 “来了?先坐吧。”齐霄没有抬头。 “齐队率找我有什么事吗?”李砚问。 “嗯,確实有事,是军令。”齐霄穿戴好甲冑,便转身看了过来,他的脸色变得严肃。 “军候有令,命队率齐霄,领新兵领队李砚与其手下新兵,共四十四人押送六车粮草,即日启程,至华云县南三十里黑石山等待两日,无论来者是谁,將粮草交於对方,隨后半日內奔袭回营!” 一张写好的军令被齐霄拿出,看见上面盖著的军候印章,就知道这不是假的。 “属下领命。”李砚怔了下才抱拳应道。 等齐霄把军令收起,李砚问道:“队率,为何军候会对我们这些新兵下达军令?” 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按道理新兵的任务是押送粮草到前线,现在这个军令虽然也是押送粮草,但和新兵扯不上什么关係,正常要安排的是那些老兵才对。 齐霄解释:“因为你们是乾净的,目前整个军营里,只有你们全部都经歷过异士的审讯,確定了不是狄戎或者另外两国的奸细。 除此外,也是为你们积累经验,再过几日你们就要押送大批粮草前往前线,这次的军令正好没有危险,带你们熟悉一次流程,日后你们遇到突发事情也知道要怎么做了。” 原来如此……李砚抬手道:“多谢队率告知,属下就先行告退。” “去吧。”齐霄目送李砚走远,没多久他也离开了居住军帐。 第37章 出发 新兵军帐前,新兵们整齐排列,他们窃窃私语,神色中显露著止不住的兴奋。 李砚在清点甲冑和兵器的数量,他在回来把军令的消息通知所有人后,就有军士抬著一箱又一箱的装备来到这里。 “一共四十三副兵甲,没有误差。”李砚合上最后一口箱子。 “好,既然点清了,我们就回去了。”这些军士转身离开。 待他们走远,李砚转身对新兵们说:“一个个上来领取兵甲,不要拥挤,人人有份。” 新兵们发出欢呼,便有序走上来。 隨著兵甲的发放,新兵们在原地就换了起来。 他们还是第一次著甲,北燕普通军士的制式甲冑重十二斤,配有勾爪一个,短刀一柄。 这次分发的兵器都是长枪,並无弓箭和长刀。 李砚是最后换完甲冑,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並没有什么感觉。 拿起长枪试著挥舞几下,凌厉的风声赫赫作响,杀死乌巢蛛给他增加的力量大概是三十斤左右,比黑玄虎多上一些。 王致和裴师古都在咂舌,他们不敢想要是被李砚砸上一枪会怎样。 明明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可砚哥儿肉眼可见的力量在增长,果然异士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在新兵们才换好甲冑,又有人抬著箱子来到这边,是伙房的伙夫。 “这里是四天的口粮。”伙夫放下箱子,气喘吁吁的打开,“每人水袋两支,干饼四袋,粉面四袋。” 依旧是清点完按顺序分发。 在甲冑內,有专门的位置放置口粮,將口粮放在甲冑內部,还能够起到增加防御的效果。 如此,甲冑加口粮加长枪,每个人的负重都达到了二十斤以上。 齐霄的身影在这时出现,他到眾人面前,扫视一眼后,道:“准备出发!” “是!” 李砚领著新兵们,跟在齐霄的身后,一路来到了军营存放粮草的地方,这里已经停有六辆板车,被蛮牛拖著,板车上是一个又一个的箱子,和伙房抬给李砚他们装有口粮的箱子十分相似。 李砚注视著这些板车上的箱子,心中思索起来。 伙房给他们送来的口粮都是方便食用,无需烹飪,明显是为快速奔袭而准备的,只有在需要快速奔袭的情况下,才没有时间和条件进行烹飪。 军候下达的军令要求他们出发和回来时,都是需要快速奔袭,虽然中间还要在黑石山等待三天的时间,但伙房给他们准备这样的口粮並不奇怪。 然而他们要运输的粮草,也是这样的口粮,六车便食口粮足够数千人食用,要用蛮牛来拖的板车不小,这就代表需要这批粮草的人大概率是一支军队,也是要快速奔袭。 有什么情况会让军队出现如此急切的行为呢? 李砚吐出一口气,这一刻他明白,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如果继续深入分析,从黑石山的方位来看,这支需要口粮的军队大概率是从狄戎前线撤下来的,所以要么是狄戎前线出现特殊情况,要么就是禧国前线出现情况。 至於九方前线也不是不可能,但九方前线和禧国前线较近,要去支援也应该是禧国前线的北燕军队前去,而不是从狄戎这边调动。 齐霄和看守粮草的军士进行交接后,便挥手让李砚等人驱使蛮牛前进。 看守粮草的军士提醒:“只需要拉动蛮牛的鼻环,它们就懂得是前进还是后退了,蛮牛一个月才需要进食一次,所以你们可以不用考虑蛮牛是否要喂,切记不要用力扯动蛮牛的鼻环,它们会感到十分疼痛。” “多谢告知。”李砚拱手谢道,隨即安排人驱使蛮牛。 “一到六组各负责一辆粮车,剩余四组分別守在六辆粮车的头尾。” 新兵按照吩咐,很快就顺利让蛮牛拖著粮车朝前迈步。 齐霄提前在因为狄戎雀官从而多设立的哨岗前出示了军令,隨著哨兵一声声通传,封闭的军营內外门轰然放下,等李砚他们带著蛮牛和粮车赶上时,正好通过。 从军牢出来时还是晴空万里,此时李砚抬头,天空已然大半被乌云给占据,厚实的黑云像是浪潮般从远处不断地推来,大片的阴影笼罩了大地。 颳起的风中带著几滴水珠砸在他的脸颊上,李砚抬手拭去,指尖的湿润让他意识到,不过了几个时辰將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蛮牛发出少见的低吼声,沉闷而有力,显然也是不喜这样的天气。 齐霄放慢脚步,等李砚走上来后,拿出一张简易的地图,道:“天气异变,虽然粮车上都带有牛皮,可以防止雨水打湿粮草,但这次雨大概不小,为了避免意外,我们要在雨落之前赶到岩前,那里都是山石,多山洞,可以藏好粮车。” 岩前是华云县附近的一处地名,齐霄显然就是在教导李砚身为將领在外要如何为任务考虑,否则他无需说这么细致,只要下令是急走还是缓赶路就行。 李砚微微点头后问道:“队率,岩前距离华云县不远,我们为何不进入华云县內避雨?” 齐霄解释:“县城內人多眼杂,如狄戎都能够在我们军中安置雀官,那么要在我们北燕的各个大县、城池安排他们的人,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军队在外,如果不是非不得已,都不会进入县城,甚至还要避开县城,免得自己行踪被暴露。” 李砚恍然大悟,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重新看向齐霄手中简易地图,岩前除了如齐霄方才说的那些外,还距离华云县足够的偏,只有小路才能够到岩前,所以他们在岩前休整很难被人发现。 不过李砚眉头皱起,在齐霄提起狄戎的雀官后,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军营两千人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们运输粮草的动静並没有隱藏,也就是说狄戎的雀官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他们运输粮草到黑石山,真的会没有危险吗? 李砚还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两名军候其实是在钓鱼。 自己等人就是鱼饵,军候想要把狄戎的雀官从水底钓到水面。 就算最终没有抓住对方的真正身份,但也比之前什么线索都没有,找起来要容易许多了。 但这也就是他的猜想,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只有两名军候才知道。 李砚深吸一口气,总之,接下来就算看上去风平浪静,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是了。 第38章 雨落 轰! 惊天彻地的轰雷响起,李砚站在山洞的洞口,完全能够感受到大地因为雷声在颤抖。 稀碎的石子滚落,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但只持续了一瞬,就恢復了黑暗。 黑云已经彻底將天空给遮掩了,就像是罩上一层不透光的黑布。 一刻钟前,他们成功赶到了岩前,这里放眼看去,组成山体的岩石都裸露在外面,只有零星几颗小树扎根在山岩上,倾斜的岩壁有许多道曾经因为地震而裂开的缝隙,变成了山洞,足够容纳蛮牛拖著板车进入其中。 通往向岩前的小路安排有一组新兵值守,如果有人要来这里便驱离,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 其余新兵则是分散出去,在山林捡著乾柴,夜晚不能没有火。 已经陆续有大部分新兵回来了,在山洞中一团火堆正缓缓燃烧。 又一声轰雷响起,这次伴隨著雷声到来的,还有豆大的雨珠。 先是一滴两滴,紧接著便如同天河倾泻,眼前的山林变得模糊,十米外的东西都无法看清了,还没回来的新兵发出了惊呼,飞快朝著山洞这边跑来,身上甲冑和里面的衣物都湿透了。 “龙跃州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传说扶夏朝初立时,衍皇帝看见一只白龙跃至苍穹,在云层中游动,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七天七夜的大雨,於是便给龙跃州取了这个名字。” 齐霄走到了李砚身边,同样望著大雨, “这场雨大概寅时会停下,虽然山路会变得鬆软泥泞,但並不妨碍蛮牛拖著粮草行走。 现在该休息就去休息吧,不然只有到黑石山才能够休息了。” 李砚转头:“队率怎么会知道寅时雨就停了?” 齐霄笑笑:“直觉吧。” 李砚说:“我看了地图,岩前到华云县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里有我看著,队率可以去华云县见见翎雀姑娘。” 齐霄摇头:“见倒不必见了,军令如山怎能儿戏?” “是属下疏忽了,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为什么队率用银钱包著翎雀姑娘,这一年却不去看她一次?” 齐霄愣了一下,隨后直接盘膝坐在地上,回忆道:“我和翎雀......其实並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李砚也盘膝坐下:“愿恭耳听之。” “我其实只是把她当做妹妹。”齐霄嘆气,“我有一个妹妹,但在八岁那年就早夭了,我是在四年前遇见翎雀的,那时候我刚打完一场战,可以归乡休息一月。 在路过华云县时,那一天正好是翎雀十四岁被闻香楼培养好,出阁的日子。 那一天的街上很堵,翎雀站在闻香楼的三楼露台上,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已经很漂亮,有人为了她的初夜,喊出了三十两白银。 普通人家一年赚取不过十二两白银,哪怕是我如今的俸禄,也才四两白银一月。 我当时被三十两白银给惊到了,抬头想看看究竟是何等的青楼女子,会让人喊出这样的价钱。 然后我就看见了翎雀,那时我还以为是妹妹復活了。 我脑海一时间都空了,后一瞬我意识到这不是我妹妹,可她是那样的像,连年龄都一样。 我觉得这应该是老天觉得我可怜,给我的补偿,於是没有犹豫,就喊出五十两白银,在这样的高价下没有人和爭了,刚打完的那一场战,我斩敌二十人,被赏赐的五十两白银就这样了出去。 就这样,我顺利得到了她,此后更是用月俸和战场上廝杀得来的赏赐包著她,原本我上战场对生死根本没有任何顾忌,但从那天起,我就想著一定要活下来,要回来见翎雀。 我妹妹早夭的时候,我哭的很伤心,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不想有人为我而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情绪。 我从没有碰过她,她就是我的家人。但我是这样想著,翎雀却不是这样,当我意识到她对我出现了男女之情后,说实在我不知道要怎样处理,只能够拉开距离,只要我们保持足够的距离,这份不应该出现的感情,应该就会散了吧。” 李砚没想到齐霄和翎雀之间居然有这样复杂的关係,他挠挠头说:“所以队率你这一年才不去见她?” 齐霄嘆气:“是啊,直接和她说明,我怕伤了她的心,让她想不开。 於是只能够用这样的行为让她明白,她很了解我,军营距离华云县不远,然而我却一直不见她,她也该想到我要表达的意思了。” 李砚一时无语凝噎。 齐霄的逻辑他不知道要怎样说才好,有没有可能这样的行为並不会让人死心,而是会更加的钻牛角尖? “那队率你怎么不帮翎雀姑娘赎身?”李砚问。 “谁说我没有帮她赎身?”齐霄笑了笑,“在第二年,我就攒够了银钱,帮她赎身了,只用了六十两白银。 原本闻香楼要价是一百两,但他们说只要翎雀赎身后五年內每日还去闻香楼一舞,便只要六十两即可。 我原本是不答应,但翎雀自己却应下了。 这件事翎雀说怕坏了我的名声,不让我说出去。” “所以队率你对翎雀姑娘真就没有一点男女的情感吗?” 齐霄沉默了,片刻后他轻轻道:“那是我妹妹。” . 雨越下越大了。 山洞洞口都快变成了水帘洞,大量的雨水落在山体上,顺著岩壁不断流下,不少的野兽也跑来山洞这里避雨。 然而它们一只只都被抓住,剥皮放血,在火堆上烤著,使得新兵们吃了顿热乎的晚饭,而不是啃那生硬的干饼和用水泡完黏糊的粉面。 守在岩前小路那的新兵也轮换了几次,许杰估算时间差不多,就咽下嘴里的野猪肉,拿著长枪起身。 “走吧,该轮到我们替换了。”他小声对同组新兵说道。 “走走走!”同组的另外三名新兵爽快的从地上爬起,泛著油光的手隨意在岩壁上擦了擦。 “砚哥儿,我们去替换第五组了。”路过李砚身边时,许杰说道。 “小心点,遇见事情不要力敌,先回来报信。”李砚提醒。 “嗯。”许杰点头,隨即走出山洞,暴露在大雨中。 与此同时,通往岩前的小路,第五组的四名新兵蹲在一片藤蔓下避雨。 他们望著小路,打著哈欠,如果没有大雨,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入夜了。 忽然,小路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一名新兵揉了揉眼睛,等重新再看,却只能够见到白茫茫的雨帘。 是自己看错了吗?新兵有些疑惑。 然而下一刻,他清楚看见有东西在远处雨帘中晃动。 这不是错觉! “喂,有情况。”新兵连忙提醒同伴,四名新兵全部站起,握著长枪,警惕的望著前方。 那东西越来越近,当达到一个距离时,四名新兵终於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一个两米多高,赤裸著上身,皮肤表面纹著兽类的图案,在暴雨中大步奔袭的人! 雷光在他身后的天空闪烁,雨帘被他撞破,他的眼睛反射著光芒,就好像雷霆的化身! 有一只躲藏在小路边上的野猪被嚇到了,冲了出来,就要和这个人撞上。 然而这个人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他抬起手,平稳的抓住了野猪,在新兵震惊的目光下,一头比人都大的野猪被他活生生给撕成两半! 要知道野猪的皮可是连虎豹都难以咬破,但在这个人的手中却像纸一样。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哪怕说他能生撕虎豹,都没有人会怀疑! 大量的鲜血洒在他的身上,又在雨水中被冲刷,他看到了四名新兵,咧起嘴露出了笑容,狰狞血腥。 第39章 狼官 “啊!!!” 正向著小路走去的的许杰四人全部停下脚步,他们望著前方的树林,每个人都愣住了。 “出事了!”一名新兵吞咽口唾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的惨叫瞬间勾起了许杰的回忆,在面对黑玄虎的时候,那几名同村庄稼汉死前的惨叫和现在是如出一辙。 许杰感觉自己的脑海就像是杂草那样混乱,所有的念头全部搅动在了一起,一根纠缠著一根,根本无法分开。 他仿佛又回到了遇见黑玄虎的那一天,血腥味仿佛重新绕著鼻腔漂浮,稍微呼吸,就能够闻到浓郁的铁锈味。 他现在要做什么? 那一声悽厉的惨叫还停留在他的耳边,在他的心底化为了一团恐惧。 他本能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远离,要逃避。 这时,他想起了离开山洞时砚哥儿对他说的话。 对......要有人回去报信! 但四个人中是谁回去呢? 小路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必须要去探查的,可去行动的人大概率会遭受威胁,没有人会想死。 这一刻许杰意识到,如果把选择权交给另外三人,他们大概率都不会选择去小路那里探查。 大雨中,许杰抹了一把脸,冰冷的雨水带著点点寒意渗透进肌肤。 他低喘著气,忽然,他將身边的一名新兵朝著后方推去。 “回去报信!”许杰对著那名新兵喊道,他的话语都在颤抖。 那名新兵愣了一下,紧接著就飞快朝著山洞方向跑去。 另外两名新兵望著许杰,微微张嘴。 许杰转身看著他们,眼底是和他们一样的恐惧和害怕,但他却咬牙坚毅道:“第五组的兄弟生死未知,他们需要帮助!砚哥儿也需要我们去探查清楚到底发了什么事情,所以必须要有人去! 我们现在,就是斥候!” 军阵初解已经被许杰背的滚瓜烂熟,他发现里面记载的战役中,很多取胜的关键在於斥候的情报。 斥候是一支军队的精锐,也是比先锋军死伤比例更大的兵种。 但它是不可缺少的。 在砚哥儿带著其他人赶到前,他要弄清楚第五组的新兵到底遭遇了什么,这样等砚哥儿他们到了之后,就不会像无头苍蝇那样打转了。 哪怕他们都死了,也能够起到警示的作用。 “许杰你......”两名新兵没想到平时靦腆的许杰,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居然比他们都更加勇敢。 这和军阵比武可不一样,军阵比武是不会死的,现在许杰要去做的事情,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去就去!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在许杰的注视下,两人涨著脸喊道。 许杰抬起手按在了胸口的甲冑上,那里面放著的是娘给他绣的那面手帕。 两人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含义,以为有著特殊的意思,於是也学著按在胸口甲冑。 感受著心臟的跳动,许杰抓著长枪的那只手一点点攥紧,他一定不会死的,一定可以活下来! 转头,他在大雨中向前方奔跑起来,两名新兵紧跟其后。 深深的脚印被踩出,湿润的小路溅起泥水,他们的双脚都染成了土黄色。 没用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第五组新兵的所在。 然而他们见到的並非完整的人,地面上积蓄著血水,形成水坑,大雨中水坑起起伏伏,里面带著甲冑的残肢断臂也若隱若现。 “呕……”另外两名新兵直接吐了出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杀猪杀鸡鸭根本没有此刻这幅场面给人带来的衝击大,他们的肠胃在本能的抽搐痉挛,这是看见同类的尸体,从远古食毛饮血时埋藏在身体最深处的恐惧,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对他们喊著,快逃,快跑,快离开这里! 轰! 天地在响起的雷声中又变为白色,许杰也想吐,但他忍住了。 他比另外两名新兵好上许多,经歷了黑玄虎那一次,让他对这样场景的閾值提高了许多。 “我去清点下死伤人数,你们帮我警戒下周围。”许杰看著他们还在乾呕的模样,就明白这件事只能够自己去做了。 就算两名新兵没在呕吐,让他们去残肢中清算人数,估计也没人敢去。 毕竟这些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同伴,现在只剩下冰冷的肢体。 许杰也怕,但这里只有他能够做这件事了。 如果是砚哥儿,应该果断的就开始清点了,根本不会害怕吧。 忍著噁心,屏住呼吸,许杰蹲在水坑前,翻动著里面的残肢。 每一次触碰都是对內心的刺激,许杰身体颤抖不止,那双手却越来越稳定。 第一颗脑袋找到了,那是一名憨厚的少年,然而此时他的瞳孔无神,脸上残留著死亡前的惊恐。 捧著脑袋放在一旁,终於许杰也开始止不住的乾呕,在乾呕中眼眶释放的眼泪让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几息后,许杰强撑著继续在残肢中翻找著。 第二颗、第三颗……陆续一颗颗脑袋被他找到。 另外两名新兵连看都不敢看了,他们偏著头,脸色惨白的咬著牙。 突然,一根坚韧的藤蔓从一处树影中射出,发出巨大的空爆声! 站在左边的新兵转头看去,然而只看见一片被抽碎的雨幕,藤蔓缠绕上他的脚,隨后一股巨大力量从另一端传来,他顿时被拉的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他惊恐尖叫著,双手在地面不断挥舞著,但就算十指都插入了泥泞土壤,都无法阻止自己朝著树影的黑暗中被拖去! 右边的新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同伴消失了。 那惊恐的尖叫声让许杰都转过了头,右边的新兵指著左边新兵消失的地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许杰顾不上在水坑里寻找最后一个脑袋,他快速走到了仅剩的一名新兵身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就被拉到那里面,消失了……”这名新兵双腿抖动不停,最后竟然绵软的坐在了地面。 新的惨叫声出现了,是被藤蔓拽走的那名新兵发出的。 隨后响起的是骨骼的碎裂声、血肉的撕扯声。 一股新鲜又厚重的血腥味顺著雨水,被带了过来,鲜红血液从树影的黑暗中缓缓流出,最后匯聚到了水坑里。 呼! 藤蔓又被甩出了! 坐在地面的新兵脚裸直接被缠住,一股力量將他朝树影的黑暗中同样拖去。 “救我!救我!”新兵大声尖叫。 许杰脑海一片空白,他要怎么做? 长枪还被放在水坑边上,转身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他摸到了腰间的东西。 那是每个人都配有短刀! 没有犹豫,许杰拔出短刀,砍在藤蔓上! 砰! 紧绷的藤蔓在这一刻断成两截,新兵手脚並用,飞快的朝后方爬去。 “谁……谁!”许杰双手握著短刀,对著树影的黑暗,他的声音颤颤巍巍。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像是厉鬼,一个人影缓缓从树后走出。 咚! 毫无徵兆的,一颗圆滚滚的物体被猛地丟来,许杰低头看去,强烈的惊悚感如同电流,顺著尾椎骨一路向上,狠狠衝击著天灵盖。 这是那名被藤蔓拖走的新兵的脑袋! 那个人影正要继续走出,但倏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眯眼倾听著,明明只有大雨落下的声音,但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 隨即,他毫不留念的转身又消失在黑暗中。 许杰茫然站在原地,十多息后,他听见了密集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转头看去,只见以齐霄为首,李砚和其他新兵紧跟其后,朝著这边赶来。 当靠近后,许杰微微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露出了勉强的笑容,终於支撑不住,双脚发软的坐在地上,而这里宛若噩梦的场景,不用说让李砚他们也明白髮生了什么。 片刻后,李砚確定了死亡的人数,第五组的五名新兵全部死亡,加上许杰这一组新牺牲的一人,总共是六名新兵死亡。 尸体残肢都被聚拢在一起了,齐霄面不改色的翻动著尸体,似乎在確定著什么。 隨后,齐霄起身沉重说道:“是狄戎的人,这样暴力的杀人手段,应该是狼官。” 李砚问:“狼官?和雀官有什么区別?” 齐霄道:“狄戎的每一位雀官都会配一名狼官行动,雀官负责获取情报,而狼官则是负责暗杀。 狼其实是一种非常凶狠的野兽,和狗不同,狗曾经虽然是狼,但被驯服后只剩下了温驯。 狼里面又有孤狼是最为狠厉,狄戎在培养狼官时,先从六岁以下的小孩中挑选,然后送入狼穴,让母狼餵养。 等小孩被母狼教会狩猎时,就会有人在小孩面前把母狼给杀了,紧接著把小孩带到另一处野地,三个月后再来看时,如果小孩还活著,那么一名狼官的种子就培养好了。 所以狄戎的狼官说是人,其实更像是野兽,他们始终改不了骨子里的野性。 他们不会温和的杀人,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没有全尸。 狼官的实力又是强大的,哪怕面对数十人,狼官都有杀穿逃跑的记载。” 李砚心中一沉,他的预感成真了,军营里面的那名雀官显然没有放弃这次机会。 这名狼官大概率就是得到了雀官传递的消息,前来截杀他们的。 但李砚有一点不理解,继续问道:“队率,既然狼官实力这样强,为什么狄戎不將狼官组成一支军队?” 齐霄摇头:“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狼官是孤狼啊,他们不懂得合作,他们只有在孤身一人时才是最强,如果组成军阵,在精锐军队面前和土鸡瓦狗没有什么区別。” 这就是有得有失啊……李砚想著,转身朝许杰那边走去。 王致和裴师古此时正和许杰呆一起,他们都在安慰著许杰。 “没事吧?”李砚问道。 “没什么事。”许杰摇头,他算是有惊无险。 “没事就好,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放下警惕,齐队率说对我们出手的是狄戎狼官,他应该不会放弃对我们出手。”李砚道。 “狗杂种!有六名兄弟都被他害了!”裴师古一拳砸在地面,怒骂道。 “要是在来,我非得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出来!”王致也怒道。 李砚手指摩挲著寒泉刀,他的目光凌冽:“哪有杀了人就能够这么容易走的道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管他狼官雀官,只要是人,被杀就会死!” 儘管和这些新兵只是短短五日的相处,可终究是有了些感情。 大家一起训练一起加练,一起在军阵比武中获胜,一起欢呼一起笑。 现在死去了六个人,说不生气,都是假的。 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更容易被袭击,隨即李砚带著人回到了山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闭眼睡著,基本上每个人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死去新兵的脸。 那些尸体残肢被他们就地掩埋,军令如山,哪怕全部人都死了,也要先完成军令,只能够等回来时,在將他们迁坟了。 军营里也没法支援他们,找出雀官是军营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军营什么都不管,直接派人支援,要是雀官混在里面,完全就是天崩的局势了。 雀官和狼官里应外合下,几乎没人可以活下去。 隨著时间点点滴滴过去,正如齐霄预测的那样,在寅时左右,这场雨停歇了。 外面只剩下零星的雨滴,天空上乌云散开,露出璀璨的夜空,半盏月高悬天穹,淡淡银色月光洒落下来。 “该出发了。”齐霄走到李砚身边说道。 很快蛮牛拖著板车就出了山洞,因为队伍少了六人,所以板车就两辆一起並行,这样要是遇见危险,其他人来得及去支援。 下了岩前,距离黑石山约莫还有四十里。 忽然有名新兵不知道踩中了什么,捂著脚哀嚎起来。 李砚连忙走过去查看,发现这名新兵是踩到了一个由石头、落叶、泥土製作的简易陷阱。 “还能走吗?”李砚扶著新兵问道。 “走不了了,骨头好像断了。”新兵额头满是冷汗,他艰难说道。 见此,只能够让新兵坐在粮车上,让蛮牛一同拖著。 虽然这里距离军营不远,但让他独自回去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毕竟狼官还在暗中躲著,这个简易陷阱的製作时间並不久,大概率是狼官所为。 李砚深吸口气,他原以为狼官没有脑子,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狼官和他想的並不一样。 他们人数过多,狼官也不敢以直接出现衝杀。 所以狼官就用陷阱来让他们受伤,出现伤者不仅能够让他们的实力减少,还能够对他们造成拖累。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第40章 诱饵 一个、两个、三个...... 蛮牛停了下来,巨大的蹄子深深陷入泥土中,又一个受伤的新兵被放到了板车上,和粮草一起拖行。 月色下的山林就像是潜藏著噬人的恶兽,每个新兵心中都怀著恐惧,人多势眾不过让他们不至於脚软的走不动路,如果只是一个人,早已被嚇的尖叫著逃跑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李砚目光扫过被简易陷阱砸中后受伤的四名新兵,大步朝著齐霄走去。 “队率,我觉得我们该停下,要么等到天亮时再赶路,要么就是把狼官给除掉。 这样下去,还没有到黑石山,我们就会出现大量伤者,当我们的人数下降到一定程度,对於狼官就没有了威胁,那时候狼官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杀死我们,我们则是无法抵挡。” 李砚沉重说道,他知道齐霄也能够想到这一点。 齐霄转头,静静看著他,问道:“你想怎么做?” “等到天亮赶路,固然可以减少踩到陷阱的次数,但狼官才是最大的威胁,他只要还盯著我们,我们始终不会安全下来。 所以,最好就是把狼官除掉,这样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齐霄看向树林的黑暗:“野兽在捕食猎物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耐心,狼也是一样,所以就算我们停下,不再前进,狼官也不会出现,他只会等到我们放鬆警惕,疲惫的时候出现,一旦有危险,就又会退去。” “我有办法引出他。” “什么?” “诱饵,只要有人回军营求援,狼官绝对不会眼睁睁看著,他一定会出手阻拦。 到时候诱饵將狼官引出缠住,我们再带著人及时赶来支援,在重重包围下,他逃不了。” “谁去做诱饵?谁有勇气面对狼官还能不胆怯?”齐霄看著新兵们摇头,“他们都嚇破胆了。” “我去。”李砚平静道。 “决定了?”齐霄一怔。 “既然是我提出的,那就由我去做,总不可能喊著口號却要让其他人去送死,到时候狼官出来,我会大喊一声,在寧寂的黑夜中,只要是在这片山林中,无论哪里都能够听见。”李砚吐出口气,“但在做这件事前,我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齐霄问。 “我要杀了这六只蛮牛。” 齐霄皱眉:“为什么?” 李砚將手放在胸口上:“队率,你忘了么?我还是一名异士,具体情况我无法解释,但我能够保证的是,这样做后我有把握能够和狼官纠缠。” 李砚不能將夺生和夺魄两个能力告诉给別人,哪怕是最为亲近的人也不行。 虽然这个世界异士的能力已经让人难以想像,连幻觉可以操控。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操控人的感官,以此欺骗人的大脑。 可他的能力是和异士完全不同的。 如果不是狼官在暗处虎视眈眈,李砚並不想將自己的能力给暴露出来。 怀璧其罪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终究还是要归为四个字。 人心难测。 齐霄道:“確定吗?如果確定能够对你有用,那就去做吧,你既然不畏生死,只是牺牲六只蛮牛又有何妨?顶多是后面我们自己推著板车赶路。” 李砚点头,“我確定。” 说完,他转身走到了王致、裴师古面前,隨即让他们带人捂住蛮牛的眼睛。 虽然他们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月光下,他缓缓抽出寒泉刀,血虎已经没有停在他的身边,而是绕著蛮牛不断转著,虎眼中满是贪婪。 蛮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断发抖起来。 “砚哥儿是要做什么?”在王致和裴师古等人还疑惑的时候,就看见李砚一刀斩下,蛮牛硕大的脑袋直接落地。 肢解乌巢蛛时,让李砚对如何宰杀大型的动物有了不少经验。 牛血喷射,血虎站在血中,大口喝著。 有小型血色蛮牛凝聚,还没等到凝时,就和乌巢蛛一样,被血虎撕扯吞噬。 李砚感受到体內涌现出新的力量,在新兵们呆滯的目光中朝另外几只蛮牛走去。 没多久,六只蛮牛全部被杀死,血虎在吞吃了乌巢蛛后,体型已经到了李砚的小腿。 此时再吞噬六只蛮牛,体型直接暴涨,和李砚的肩膀一样高了。 李砚微微皱眉,杀死第一只蛮牛,给他提供了十五斤左右的力量,然而从第二只开始,就不断地衰减,到最后一只,只增加了五斤力量。 难道杀死同一物种提供的力量有著上限? 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思考关於夺魄这个能力的问题,李砚看向新兵们,大声喊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和队率商量过了,不瞒著大家了,那个杀死我们的同伴,並且还不断布置陷阱,让我们受伤的人,是狄戎的狼官! 相信你们都知道,军营里面藏著狄戎的雀官,早上受到的审讯,就是军营为了排查出雀官到底是谁! 我们出发时,雀官已经將消息传递给狼官,是雀官让狼官来截杀我们! 再这样走下去,我们受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打算回到军营求援,你们守在这里,等待我回来! 之所以杀了蛮牛,是为了让狼官看见我们要和他决一死战的决心!让他忌惮我们,使得在我回来前,他不敢动手!” 新兵们迟疑的看向齐霄,齐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砚这些话其实並不是说给新兵听的,而是说给狼官听的。 他想把自己在狼官眼里的形象塑造成一个自大的人。 到时候狼官现身时,说不定能够有奇效。 “砚哥儿,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就你一个人去,要不然我们一起陪你?”王致担忧道。 “是啊,这狼官简直不是人,太凶残了。”裴师古说。 “没事,我有把握。”李砚摇头,“等我回来就行。” “可......” 王致还想说什么,但李砚已经拿著长枪转身就朝军营方向走去。 其实李砚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把狼官给引出来。 但如果狼官不出现,这样的结果反而更好。 军营里以宋乘审讯的速度,大概有上百名军士被证明不是雀官了。 狼官对他们四十人出头的新兵都这样忌惮,如果他带著上百名军士回来,想要杀死狼官完全就是轻而易举。 很快新兵们和粮车在身后无法看见了,李砚彻底一人在山林中孤身行走。 月光冷清,只有踩在泥泞土壤溅起的水声在耳边徘徊。 忽的李砚停下脚步,他朝前伸出长枪一挑,一个简易陷阱顿时被破坏。 如果仔细看去,还能够在周围找到半个脚印。 “来了吗?” 李砚眼帘垂落,轻吐口气,看似放鬆,然而甲冑下的身躯已经紧绷到极致。 第41章 搏杀 他看似是诱饵,其实是猎人,偽装成诱饵的猎人。 齐霄说野兽在捕猎的时候充满著耐心,也就是说猎人想要抓住一只正在捕猎的野兽,那么就要比这只野兽更有耐心。 李砚没有著急,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异动。 “怎么这里还有个陷阱,刚才走过的时候都没被发现。”李砚故意嘟囔著自言自语,却通过余光观察四周。 夜风悄然吹起,树叶草叶轻轻摇曳,还留滯在叶片上的雨水哗哗落下,四周充斥著水珠撞击地面碎裂的声音。 一切和雨后的山林没有任何的区別,野兽都还在隱蔽的地方躲藏,虫儿尚未把身上的湿润阴乾。 然而,一缕杀机却在黑暗中酝酿。 李砚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前走著,他甚至把长枪扛在肩膀上,低哼著听不清的旋律,就像是害怕黑夜,在给自己壮胆。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李砚猛地转头,长枪紧紧攥著,“谁!” 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颗石头缓缓滚动,最后停下,被湿润的泥土给包裹。 “原来只是颗石头。”他像是鬆了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並不存在的冷汗。 当他转身继续前行,林间响起的沙沙声中,似乎藏著一个低沉的嘲笑。 片刻后,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李砚再次转头警惕,却只见一只松鼠在泥水中挣扎。 “从树上落下来的?”李砚抬头,两侧的树木十多米高,枝叶茂盛。 “滚,嚇我一跳。” 一脚把松鼠踹飞,李砚重新行动起来,接下来无论树林中响起什么声音,他都没有太过在意,总是隨意看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树林中的积蓄的杀机已然到了顶峰,忽又一颗石头在地面滚动,李砚微微偏头看去,然而还没有等他看清,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悽厉的呼啸声! 他连忙回头,只见在右侧的树林中,一道黑影猛然扑出! 在一瞬间,李砚就看清了这道黑影的模样,他远比普通人要高,身躯壮硕,赤裸上身,皮肤表面纹著群狼啸月,凌乱的头髮散落在身后,隨风肆意舞动。 他就像是书中描述的狄戎人,身高一丈,魁梧雄壮,奔袭如雷,饮兽血,撕虎豹,异常勇猛,天生猛將! 是狼官! 狼官咧起了嘴,他似乎已经闻到了撕裂李砚的脖子,喷涌鲜血中散发的血腥味,他期待著,自己的手掐住李砚时,李砚在死前自然產生的恐惧表情。 他在地面猛踩一步,泥水高高的溅起,十多米的距离在眨眼间就跨过了。 凶猛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可李砚脸上没有惊慌,狼官以指为爪,他抬手,便將长枪横在面前。 砰! 巨大的力量不断压迫著长枪,枪身已然弯曲,若不是选用的坚韧至极的木料,否则早已经断裂。 李砚后退两步,便撑住了,血虎在身边咆哮,像是为他助威。 这一刻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狼官看著李砚平静如同潭水的眼睛,似乎听见了一声席捲山林的虎啸,他在那漆黑的眼眸深处,看见了一股极为凶狠的目光。 下一瞬,两人分开,或者说是狼官力道用尽,李砚强行拉直长枪,弯曲的枪身把狼官给弹了回去。 “滚!”李砚大喝一声。 狼官无声的站稳,他没有再度发起攻击,而是忌惮的看著李砚。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狼官嘴里发出蹩脚的北燕语。 “什么?”李砚不介意和狼官多说几句话,他还能够听见自己刚刚大喊的声音在山林中迴荡,想来队率应该也听见了。 拖得越久,队率就越能带著人赶到,然后围攻狼官。 “我以为你是猎物。”狼官低声笑著,“但你却也是猎手,你隱藏的很好,比我都还要好,只有同类,才能够看见真正的你。” “是么,那就多谢夸奖了。”李砚笑笑。 “呵呵。” 看似平静的交谈,实则气氛已然凝固到了极点。 下一秒,凝固的气氛就被狼官主动打破了。 他没有徵兆的就再度扑来,和刚才相比,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柄狼牙匕,长三寸。 恐怖的压力彻底袭来,如果说刚才的狼官还能算是人,在狼牙匕拿在手中时,他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暴虐。 这一刻,他释放了所有的野性,狼官不会什么枪法刀法拳法,来自於本能的嗜血猎杀,就是他们最好的本领,狼牙匕就是他的爪牙,用来將猎物给撕碎! 李砚抬起长枪不断刺出,可是狼官速度太快了,大部分的突刺都被他给躲过,他四肢在地面上飞快爬行,遇见真无法躲开的突刺,那狼牙匕就带著巨力砍在长枪上,震开的同时在上面留下一道不浅的斩痕。 一息后,狼官又一次接近了李砚,他挥舞狼牙匕劈来,发出和狼一样的吼声。 李砚只能被迫用长枪横扫,然而对方根本不避开。 长枪呼啸著和狼官的身体接触,狠狠抽在侧肋,枪身无法支撑李砚施加的力道,在狼官留下的那一道斩痕处断裂。 木屑纷飞,狼官只是身体微微晃动,疼痛让他变得更加狰狞,眼底的凶光简直要飞出。 劈、扎、扫、撩......狼牙匕撕裂了空气,在狼官手中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宛若一只巨狼不断挥爪。 李砚狼狈的躲闪,最后狼官一记斩劈,他丟出半截枪身,阻挡了狼牙匕一瞬,才堪堪避开。 “你无路可逃......”狼官低沉发笑,越是强大的猎物,就越是让他想要去享受那成功猎杀后带来的快感。 他要痛饮李砚的鲜血,將李砚的首级醃製,然后摆在他的战利品中! 李砚半跪在地面,喘著气,似乎高强度的对碰让他体力不支了。 狼官再度扑来,他从刁钻的角度挥舞著狼牙匕,这一下他要把李砚开膛破肚! 李砚抬头望著狼官,他忽然笑了。 一股危机感顿时在狼官心底爆发,他中断了动作,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砚的右手早早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这一刻他抽刀了! 刺骨的寒意从他的指尖开始满眼,比月色还要耀眼的刀身在天空划过优美的弧度。 狼官力量之强,在最先的碰撞时,李砚就已经清楚,自己在正面对抗中绝对不会是狼官的对手,甚至用不了几招,自己就会败下。 但战斗,並非要像野兽那样,一成不变的硬碰硬。 所以从那一刻起,李砚就收敛了锋芒,在示弱,为的就是麻痹狼官。 现在他抽出了寒泉刀,以捨命刀法的发力方式,斩出迅捷的一刀。 李砚从未挥出过这样完美的一刀,仿佛就算是金石挡在面前,都会被轻而易举的斩断。 噗嗤! 狼牙匕落在地面,和狼牙匕一起的,还有一只断手。 原本李砚斩向的是狼官的胸口,可狼官反应比他想的要快,最后只是把狼官握著狼牙匕的右手给斩下了。 没有哀嚎,没有惨叫,狼官微低著脑袋,愣了片刻,才发出低沉笑声,最后越来越大。 “北燕崽子,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扯下来!” “有本事就来!”李砚平静的喊道,他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这是挥出远超自身水平的捨命刀法带来的后遗症。 但就算右手脱力,他还有左手不是么? 左右也脱力了,他还有腿,还有身子。 心臟在胸膛內猛烈的跳动,血液在血管里像潮水般奔腾,从身体中燃烧起来的,是那一往无前的斗志! 他要的是出人头地,一名狄戎的狼官而已,又怎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从军之行才刚刚开始,哪怕是山挡在面前,他也要把山给劈开,是海阻拦前进的道路,那就把海给分开。 今夜,这里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狼官死! 第42章 杀狼 没有犹豫,趁敌伤,要其命,李砚出刀了! 寒泉刀朝前劈去,斩开了空气,刀身上散发的寒意,让气流也变得冰冷起来,就像是凌冽的杀意將空气给冻结。 这一刀是那么的果断,那么的决绝,这是杀人的刀,而非寻常训练时的刀,唯有真正抱著杀死一个人的决心去出刀,才能够挥出这样顺畅的、充满杀机的刀。 就像是飘落的梅,那样的美丽,令人目眩,却又带著腐朽时迸发出的死意。 狼官比常人更加敏锐的本能直觉感受到了这一刀內潜藏的所有。 失去了一只手並没有让他行动变得不便,反而激发了他属於野兽一面的嗜血。 野兽不会因为受伤而退去,受伤的野兽反而会变得更加危险,它们会不惧怕任何的攻击,只要最后能够咬碎敌人的喉咙,那么就足以。 他蹬地前扑,左手下捞,捡起了狼牙匕,疯狂的挥刀。 寒泉刀和狼牙匕相互碰撞在一起,然后分开,又撞在一起,又分开,就好像是排练过的舞蹈一样。 没有任何的偏差,失误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失误的下场就是死。 清脆连环的撞击声络绎不绝的响起,右手断面洒出的血液在狼官身后留下了长长的痕跡。 李砚紧紧咬著牙齿,双手不断传来刺痛,像是有一根根针不断扎著手掌,如果掀开甲冑的护臂,完全可以看见他的双臂变得通红,还有血丝不断渗出。 快,太快了! 血液大量流失,狼官不仅没有变得虚弱,反而越来越强,李砚的力量本来就不如狼官,和狼官有著不小的差距,就连狼官挥动狼牙匕的速度,他也是勉强才能够跟上。 狼官似乎察觉到了李砚的颓势,他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笑著,又一次劈开寒泉刀后,他整个人低伏在地面。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下来,狼官眼中,月光、树林、落叶、寒泉刀、李砚似乎连成了一条线。 呼! 一股雨后的夜风吹来了,带著泥土的腥味,用力的拍在脸上,狼官动了! 他双脚和左手同一时间发力,整个人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扑出,眨眼间就来到了李砚面前。 他像是停滯了一剎那,然后右脚就蹬在左侧的地面,將湿润的泥土都踩出了一个坑洞。 他转起来了! 这是让人几乎难以反应的转身劈,狼官都还没完成转身,狼牙匕就已经到了。 如此惊艷的一刀,没有任何的人教导狼官,这是在野外一次又一次的生死中领悟出来的。 一切回归到最为原始的战斗,无论是刀法还是其他的什么,目標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最快的杀死敌人。 李砚抬起了寒泉刀,可他挡不住这样的一刀。 狼牙匕劈在寒泉刀上,李砚后退了一步,还没重新提起力气,狼牙匕又再一次的劈来。 “死死死死!” 狼官咆哮著,不知道劈出了多少次,只有打铁一样的声音不断响彻在山林中。 最后一劈,李砚整个人倒飞起来,狠狠撞在了树上。 他咳嗽几声,血腥味从喉咙涌了出来,撑著寒泉刀才勉强起身,如果没有穿著甲冑,单单撞在树上这一下,都能够让一个人重伤了。 树影下,狼官匍匐的前进,他的眼睛亮起了莹莹的幽光。 在没有將猎物的喉咙给撕碎,在没有听见猎物的呼吸消失,猎手从来不会失去警惕。 “真难缠啊。” 李砚吞咽下嘴里的血沫,低低笑著。 他可以感受到身体受到的伤势在快速的好转,夺生能力在发挥著作用。 也多亏了和狼官最开始交锋时的最初决定,如果没有斩下狼官的右手,否则此时他大概已经体力不支了。 狼官察觉到李砚的气息在恢復,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不能够让李砚再继续了。 他又扑了过来,李砚举起寒泉刀格住狼牙匕,捨命刀法中一式又一式不清楚的地方在战斗中被飞快的想明白,甚至狼官刚才那一下转身劈,他似乎也理解了是怎样劈出的! 后退一步,李砚避开了狼官的一下攻击,隨即他握紧寒泉刀,蓄力,抽刀,转身,斩! 这是完美的復刻! 狼官都惊了,他完全想不到李砚居然能够用出他方才的那一刀,他抬起了狼牙匕,挡在了寒泉刀斩下的路径上。 在接触的瞬间,狼牙匕断了。 在材质上,狼牙匕本来就不能和寒泉刀相比,多次的撞击,直到现在才被斩断,狼牙匕已经算的上一把好的短刀。 断裂的狼牙匕碎片划过了狼官的脸颊,留下来一道长长的伤口,狼官身子朝著后方仰去,但寒泉刀还是划过他的胸膛,一条血线顿时出现了。 狼官拉开了距离,他低头看著胸膛上的伤口,伸手抹著流出的鲜血,放在嘴边舔著。 这道伤口有一公分深,如果再深入一些,就真要把他开膛破肚了。 “我小看你了……”他低沉说著。 和右臂的断口不同,这个伤口两三息就止住了鲜血。 哪怕狼牙匕断裂,狼官也没有放弃进攻的想法。 他再次做出攻击的姿態,目光狠厉,李砚也提刀吐气准备应对。 这时,突然大量脚步声闯入了他们的耳中,隨后树林中人影不断衝出。 跑在最前面的,是齐霄。 他听见了李砚的喊声,然后带著新兵们赶到了! “砚哥儿,我们来帮你了!”王致大吼著,裴师古和许杰跟在他的身后,飞快的靠近。 在来的路上,他们才从齐霄那里知道了真相。 “这是个陷阱?”狼官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新兵们將狼官团团包围,齐霄站在另一个方向,他对著李砚点点头:“辛苦了。” 李砚刚想说什么,忽然瞳孔紧缩,喊道:“小心!” 只见狼官冷笑著,果断的朝一名新兵扑去,那个方向的几名新兵嚇得举起了长枪朝前猛扎。 狼官侧过身躯,躲过了刺击,他再度逼近新兵,左手张开朝新兵抓去。 新兵后退,惊险的躲开了狼官的攻击。 看见这一幕,李砚鬆了口气,但下一刻,他就看见有寒芒在狼官的左手亮起。 那是一柄短刀! 李砚目光落在一名差点被狼官攻击到的新兵身上,那名新兵佩戴的短刀已经消失不见! 原来狼官並非是要攻击新兵,他只是要从这些新兵身上拿到武器! “你以为这么多人就能够留下我吗!”狼官嘶吼道。 齐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深吸口气就大步奔向狼官。 他抽出了腰间长刀,赫然挥出比李砚要熟练的捨命刀法。 “来战!”齐霄大喝。 “北燕杂碎!”狼官低吼一声,没有畏惧的冲了过去,两人顿时交起手。 新兵们都不敢靠近,狼官癲狂的气势嚇住了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只是看上一眼,就简直要无法动弹。 齐霄和狼官的交手很快,让人几乎看不清,但只是这种程度,李砚也能够做得到。 李砚抿嘴,队率的力量並不如自己,虽然目前看似能够和狼官平分秋色,但只是因为对捨命刀法熟练的原因,实际上绝对撑不了太久。 李砚没有足够的信心在不伤及齐霄的情况下插入两人的战斗中,他只能够等待著,要是齐霄不敌狼官,他可以及时出手,替齐霄挡住狼官的攻势。 和李砚想的一样,十多息后齐霄就出现了颓势。 狼官脸上没有了血色,可攻击一下比一下来的凶猛。 最后齐霄的长刀被挑开了,狼官一脚蹬在齐霄的腹部,接上一记膝顶,齐霄直接倒飞出去。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狼官大吼,他还想追击,可李砚及时赶到,接住了齐霄,寒泉刀斩下,逼退狼官。 狼官忌惮的看著李砚,隨即他转身就要逃跑。 他朝著人最少的方向衝去面对挡在面前的新兵,狼官低吼:“滚开!” 他轻而易举的就衝出一个缺口,这些挡路新兵全部都被撞飞,倒在地上哀嚎。 “咳……”齐霄看著狼官没入山林中的身影,不断咳嗽著。 在身影消失前,狼官回首发出一声瘮人的吼声,让听见的人体表都升起无数的鸡皮疙瘩。 齐霄脸色凝重,隨即对李砚歉意道:“让你冒著生命危险纠缠住狼官,但最后却还是没能拿下他,都是我的责任。” “没事,狼官的实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队率不必自责。”李砚道。 他冷冷望著狼官消失的方向,按著寒泉刀站了起来。 齐霄看著李砚朝著前方走去的身影愣住了,他大声喊道:“李砚,你要去做什么!” 李砚没有回头:“杀狼!” “回来!狼官伤势越重,就越危险!他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对付的! 而且他还进入了山林中,那是他的主场! 面对面我们都拿不下他,在山林中就更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李砚握紧寒泉刀,“但就是这样危险的敌人,在有机会杀死他的时候,就一定要杀死他。 不然等他恢復伤势,死的只会是我们了。” 话落,他朝著狼官消失的方向,衝进了那片山林中。 齐霄咳嗽的越发剧烈,王致走过来扶住他,安慰道:“队率,砚哥儿肯定能够杀死狼官的,我们没赶到前,那狼官不都被砚哥儿砍了一只手吗? 瞧,那只手还在地上呢!区区狼官,怎么可能是砚哥儿的对手。” 齐霄嘆气:“希望如此吧。” 其实齐霄其实有一点说错了,山林不仅是狼官的主场,同样也是李砚的主场。 当彻底进入山林,在枝叶的遮掩下,月光都难以照入这里面。 李砚脚步却没有任何的放缓,到他肩膀高的血虎在山林中狂奔著,李砚紧跟其后,血虎眼眸中满是兴奋,那股鲜血的气味,哪怕隔著一大段距离,它都能够清晰的闻到。 翻过山坡,衝下斜坡,一尺厚的落叶在踩踏中发出细碎的声音。 溪水声在前方响起,血虎也对著前方发出一声咆哮。 呼! 李砚按著寒泉刀,从灌木丛中衝出,那些细小树枝被他撞的粉碎。 一潭山中水泊映入眼中,溪水从山崖上流下,匯入水泊中,又继续朝前流淌。 在水泊旁,一个断臂的高大身影在用水冲洗著伤口。 听见声音,他猛然转过了脑袋,目光和李砚对上。 噌! 李砚抽出了寒泉刀,吐出口气:“意外吗?又见面了,狄戎的狼官。” “北燕的崽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狼官起身,左手握住短刀,发出低声的声音。 “呵,你猜。”李砚调整著姿势,当战斗再次迸发,那將是比刚才还要来的猛烈的攻势。 “是他出卖了我?不,不可能……无所谓了,北燕的崽子,我会在这里,杀死你!” 狼官说了一句让李砚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就主动发起了攻击。 谁出卖了他?李砚摸不著头脑,也没有时间能够容得他思考了,狼官的身影已经逼近。 李砚挥刀斩出,他的刀法越发的融会贯通,每一次和狼官的交手中,都能够卸去对方两三成的力量。 “你就会躲吗!懦夫!”狼官嘶吼著,但李砚不为所动。 的確,野兽在受伤时是最危险的,可也是最弱的。 受伤后,野兽会因为鲜血从而迸发出血勇,可当伤势逐渐加重,在血勇退去后,野兽就只会任人宰割了。 所以,李砚现在只需要消耗著狼官,隨著时间过去,最后站在这里的人,只会是他!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以靠著夺生能力不断恢復体力、伤势。 哪怕狼官的巨大力量把他的双手震的伤痕累累,可李砚却能够不断快速恢復。 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李砚只会保持著最好的状態,而狼官则是会越来越虚弱。 狼官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嘶吼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会累!你的力量明明那么的弱,你的双手早应该折断!” 李砚微微喘息著,他笑了:“你猜。” 狼官越发的暴怒,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隨著时间过去,狼官挥动短刀的力量明显变小了。 “喝!”李砚上步劈刀,逆转了一直防守的局势,改为了由他发起进攻。 下劈、上撩、回身斩、正中刺……狼官无暇应对,短刀又被寒泉刀砍断,他的身上添了许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势。 最后,如同血人的狼官无力跪倒,这样一只孤狼,终究是油尽灯枯了。 “死!”李砚大喝一声,寒泉刀彻底劈开狼官的胸骨,將他的心臟劈成了两半。 狼官倒下,他望著天空,半轮月亮映入他的眼睛,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勾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细微的声音被他一点点吐出,李砚走了过去,听清了他在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我诅咒你……”狼官用蹩脚的北燕语断断续续的说,“以贪狼的名义……诅咒你…… 你会征战不休……你会杀死无数的生命……你会被血染红…… 最终你也会……被杀戮埋葬…… 这就是……被贪狼光芒笼罩的人……的宿命……” 狼官最后一点气息消散了。 李砚垂下眼眸,他看著一个和狼官一样的血色人影在身前凝聚出现,这一次血虎並没有把血色人影给撕碎吞噬。 当血色人影彻底凝实,李砚才注视它的眼眸,说道:“求之不得。” 隨即他就割下了狼官的脑袋,把寒泉刀收回鞘中,转身朝著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43章 再见赵乾坤 “李砚还没有回来吗?” 齐霄处理完伤势,他走到王致身边问道。 王致摇头:“还没呢,也不知道砚哥儿现在怎样了。” 齐霄抬头看向天际,一条长长的白线已经出现,那是朝阳即將升起的前兆。 黑夜即將褪去,大雨也停了一个时辰,安静的山林开始復甦,各种鸟兽的声音也逐渐出现。 忽然王致猛的站了起来,在他身边的裴师古和许杰也同样起身。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一个方向,齐霄也看了过去。 那是一处山坡,背对著东方,山坡上一个穿著甲冑的人影朝著他们走来,朝阳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他的身后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越过了人影,撒向了大地,铺在了每一个新兵的身上,带走了因彻夜雨水而施加在身上的寒冷。 许杰忍不住喊道:“是砚哥儿!” 齐霄的目光则是落在了人影右手提著的圆形东西上。 王致和裴师古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他们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砚哥儿还真的把狼官给杀死了……” 无论他们之前说的是如何的相信,实际上心中总是存在著担忧,这並非是怀疑李砚,只不过是狼官的凶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有人居然能够如此强大。 而此时所有的担忧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因为朝他们走来的李砚,手中提著的就是狼官的脑袋。 虽然那颗脑袋凌乱的长髮沾满血污,盖住了脸颊,但他们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狼官! 待走近后,李砚望著面前迎接他的王致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齐霄身上,提起了手中的脑袋,说道:“幸不辱使命。” 齐霄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走到了李砚的面前,上下看了他几眼,问:“没有受伤吧?” 李砚摇头,原本他是有受伤的,但是在走回来的路上,伤口都已经全部癒合了。 齐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活著回来就好。” 新兵们这时候也围了过来,他们看著狼官的脑袋,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 李砚还真的把狼官杀死了! 王致和裴师古对视一眼,隨后站在了李砚的身边,李砚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要做什么,两人就直接抱住了他,紧接著把他给丟了起来。 李砚飞在空中,王哲和裴师古大喊著:“砚哥儿,厉害!!” 李砚哭笑不得,王致两人喊许杰也加入进来,其他新兵也跟著纷纷加入其中。 齐霄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他看到这一幕只是笑说:“一刻钟后重新启程。” 隨即就转身离开了。 . 狄戎前线。 天车上,句盯著乌巢山方向,斥候犬群早在三个时辰前派出去了。 隨著朝阳升起,犬群回来的身影也闯入了他的眼中。 不多时,犬群就来到了天车前,犬群中犬卒总计六十二人,全部归来。 句朝下喊道:“炎极军情况如何?” 头犬答道:“稟大祭司,炎极军已不在原地,我等深入乌巢山,只寻得炎极军火猊痕跡,炎极军大概已然退去。” 听见头犬的话语,句重重的嘆气,他心中的猜测终是被证实了。 左武烈王赵烈曾对他作出过评价,他说句,只可守,不能攻,无放手一搏之决心,终不能成天下名將。 事实也是如此,哪怕句心中知道左武烈王大概率早已不在此处,但没有足够的把握去確定,他就不敢让大军压上北燕的丘谷关。 “传我军令,迴转丘谷!”句对著身旁的副將说道。 此时大军迴转已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终究亡羊补牢还能够有一些效果。 狄戎给北燕的压力越大,禧国和九方的压力就越小,二十年来他们三国已经是唇亡齿寒,任何一国都不能够有损失,否则北燕就將势如破竹,再也没有人能够挡住这样一头出笼的猛兽。 副將得令,方拿起令旗,就有人衝上了天车。 句脸色没有变化,他是大祭司,也是世间有名的强將,能够刺杀他的人,还没有出生。 当看清那人后,句赫然大步朝著对方走去。 只因那人是统帅所有雀官的重明官。 重明单膝跪在了句的面前,他双手举起一封信件,喊到:“大祭司,禧国雀官来信,左武烈王现身禧国前线,被禧国大公主带大军截断后路,驱渡沧澜江,围困枫山!无路可退!” “什么!不可能!”句大喝,“赵烈怎么可能会被困住!” 句第一反应便是假的,他深知左武烈王是怎样的算无遗计,这么多年陷计被围剿而亡的狄戎军士便是证明。 “大祭司,此非一名雀官传信,共二十六名雀官探得消息,皆是如此!”重明又道。 句方才相信,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嘆,二十年来,左武烈王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壁垒,挡在他的面前,一次次的击败他,让他进无可进,可如今却被小辈给围困,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但下一瞬,句便想到左武烈王岂不是无法回到丘谷关了? 这是天赐良机! 若无了赵烈,丘谷关还有谁能够挡他? 久违的热血在句的胸腔中激盪,他越过重明,从副將手中夺过了令旗,猛烈的挥舞起来,大军跟著转动。 “左转!奔袭丘谷!” “左转!奔袭丘谷!” 一道道命令通过令旗传递到令官,又从令官传递到一名名军士耳中。 句又把令旗丟回副將手中,他走到一旁,拿起了鼓锤,站在最中间的大鼓前,用力挥锤。 咚咚咚! 粗狂而又震人心魄的鼓声响彻天空,句放声豪迈的大笑。 此后攻守易形尔! 重明再度跪在他的身旁:“大祭司,还有一事,是北燕內的雀官所传递迴来。 北燕军营派人押送一批粮草至一处名为黑石山的地方,不知是要交给谁。” “黑石山……”句停下擂鼓,他的目光闪动,北燕的地图早已被他全记在脑海中。 “不用管他,这批粮草是为炎极军准备的。 赵烈被困,炎极军自然要去救,他们要去,那就让他们去!” 句看向丘谷关的方向,“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拿下丘谷!” 狄戎的大军浩浩荡荡朝著丘谷关前进,天车上,句从未有过如此意气风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 一日后,终抵达丘谷关,土褐色的关壁出现在眼前。 然而丘谷关的关门却是打开的,里面没有任何的人。 “大祭司,这……”手下將领上了天车,询问句的下一步指令。 句凝视著丘谷关,片刻后道:“派一队羽卒入关探查。” “是!”手下將领转身走下天车。 没多久,一队甲冑上別著白羽,人数五百的队伍便冲入丘谷关中。 他们在丘谷关內横行无阻,整座丘谷关仿佛没有任何的人。 “大祭司……” “等!”句的眉头皱紧,制止了副將的询问。 五百名羽卒已然转遍大半的丘谷关,正要往回走时,异变突生了。 数不清的箭矢倏然从各个方向射出,这些箭矢异常精准的都射中了羽卒,没有一支有偏差。 五百羽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当场被射成了刺蝟。 “退!”看见这一幕,句果断下令。 狄戎大军就此后退十里,才驻足停下。 此时的丘谷关城墙上,陆陆续续有人影出现。 “句大祭司,多年未见,別来无恙啊。”一个爽朗的笑声在丘谷关城墙响起。 句远远注视著说话的那个男人,对方声音洪亮,哪怕隔著五百米,都能够清楚听见。 句深吸口气道:“右武胜王,风澜山!” 在风澜山两侧的军士全都穿著银色的甲冑,他们的脸都被龙形面具给遮掩,在甲冑上刻著的是传说中的神兽,大风。 虽然没有看见那標誌性的异兽坐骑数斯,但从这一身甲冑以及羽卒在丘谷关里受到的攻击来看,句已经可以確定,这就是北燕风林火山四军中的风,大风军! 风澜山抬起手,身旁最近的大风军军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张精美的长弓被大风军军士拉开,箭矢由银渥铁所制,箭尖带著狰狞的反勾,倘若被射中,要拔出来就得连著拔出一块肉。 没有多余的瞄准,甚至连瞄准都没有,大风军军士將长弓拉至圆满,便鬆开了手。 银渥铁坚韧而轻,寻常箭矢能飞百步而不失准头,由银渥铁製成的箭矢便能飞千五百步而不失准头。 因此银渥箭造价高昂,大风军的箭筒里也只有十五支是银渥箭。 凌厉的呼啸顿时炸起,射出的银渥箭就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天空。 句猛然抬起手,下一秒他就抓住了一条银色的长鱼。 长鱼不断在他掌心疯狂转动,然而句身上的肌肉鼓起,那纹著的图腾似乎活了过来一样。 难听的吱呀声从他的手中发出,银色长鱼逐渐弯曲,最后被句丟在地面,才让人看清是一根被捏弯的银渥箭。 “句大祭司不愧是狄戎第一勇士!”风澜山称讚,“但还是请句大祭司退去吧,一支银渥箭无法伤到你,但要是成千上万支呢?” 风澜山话语落下,丘谷关城墙上就出现了大量的银光,简直就像星河入世,在阳光下这些银光闪的让人无法看清,甚至眼睛都快睁不起来。 句捏紧了拳头,低声笑著:“才走了个赵烈,没想到又来了个你! 风澜山,今日我退去,並非是怕你!赵烈已经被困枫山,我看你能带著大风军在这里坐镇多久!” 风澜山懒洋洋道:“我能呆多久,就不劳烦句大祭司担心了! 至於赵烈……” 他顿了顿,说:“天下人能死,他赵烈就不能死吗? 我北燕既能一个赵烈,就能出千千万万个赵烈! 说不定,已经有第二个赵烈,在我北燕军中,等待崭露头角了!” . 没有蛮牛拉车,在新兵们交替拉动板车的情况下,终於赶在第二日前,抵达了黑石山。 李砚抬头放眼看去,黑石山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就连草都不茂盛,完全能够看到裸露在地表的黑石。 李砚蹲下,捡起一块黑石碎块观察,发现並不是煤矿,便隨手丟了。 齐霄见四周没有危险,说道:“都原地休息吧。” “希望接手这批粮草的人快点来吧。”王致坐下感慨,“我已经等不及回去了,誒许杰你老是看那本书干嘛。” 许杰合上军阵初解,靦腆笑笑:“因为没有读透啊,好多地方我都还没有看懂。”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裴师古也把脑袋凑过来。 “你看的明白么你。”王致撞了下裴师古的肩膀。 “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了!”裴师古瞪大眼。 两人又开始扯起来,许杰拿著军阵初解不知道该怎么劝。 李砚看到这一幕,微微摇头,嘖,这两人也真是的。 他躺在地面,看著天空,雨后的天空总是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碧蓝,像海一样。 李砚有些恍惚,穿越前的世界变得非常模糊了,有些东西他都记不清了,明明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多一些,却总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在想什么?”齐霄在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 “这次回去后,杀死狼官的功绩应该可以让你直接成为什长了,去年我也还只是什长。”齐霄说。 李砚好奇问:“队率,杀狼官和杀普通敌人获得的功绩有区別吗?” 齐霄笑说:“那当然,杀死普通敌人获得的功绩顶多让你走到队率,再往上爬就要杀精锐了。 所以很多人到退伍,最多混了个百夫长,像五百主、军候,一千个人里面都很难出头一个。 又或者你领著手下的人能够立功,那也可以不用看功绩,比如你带著五十人杀了一百人,这就算小功一件。” 两人閒聊了一会儿,齐霄又走开,去黑石山顶眺望。 隨著时间流逝,忽然李砚感受到地面在微微的震动。 他一跃而起,齐霄这时也从山顶下来。 “人来了。”齐霄说。 他的话音才落下,李砚就看到有一团赤色的火焰朝著黑石山奔来。 当靠近后,他才发现这是一群穿著赤红甲冑的军士,乘著威严似火的异兽。 而在这些军士最前面的那人,李砚发现自己不仅见过,还认识。 毕竟那人身下的坐骑只要让人看过,就很难忘记。 “玉角金瞳黑云兽……”李砚喊出了那只异兽的名字。 当这支军队彻底来到面前,无形的威势让每个新兵都感觉心头压著大山。 玉角金瞳黑云兽背上的人眼眸扫过板车上的粮草,隨即问道:“粮草都在这了吗?” 齐霄上面一步:“全部都在,共六车,无一损耗。” 那人微微点头,忽的眼神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紧接著笑道:“没想到小兄弟你也在此处啊!” 李砚这才抬手道:“见过赵將军。” 时隔十天,李砚再度和赵乾坤相遇。 第44章 雀官! 王致、许杰、裴师古三人好奇的注视著炎极军,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北燕国真正的精锐军队。 没有赵乾坤的命令,数千名炎极军军士都不动如山的坐在火猊的身上,正视前方,没有丝毫的摇晃。 就连火猊也安静的站在原地,风吹过时將它们蓬鬆的毛髮吹去,就像是一朵朵燃烧的焰火。 如果不是火猊鼻腔中总是喷出肉眼可见的炽热白烟,否则都让人以为这是雕塑了。 “师古,话说你叔叔是不是没通过精锐军队的考核,才退伍的?”王致问道。 “差不多吧。”裴师古点头。 王致摸著下巴,裴师古在说休假那两日华云县发生的事情时,也让他们知道了裴师古叔叔是华云县的县尉。 既然裴师古叔叔都能够当任县尉,那么曾经是炎极军百夫长的邱山河怎么就只成为徵兵差役? 王致挠挠头,搞不懂,算了不想了,大概也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旁,赵乾坤在听李砚讲述狼官的事情。 当听到李砚杀死狼官,他喝彩一声,隨后笑道:“据我所知,狼官都是来自狄戎的贪狼氏族,贪狼便是他们的图腾,所谓的诅咒,你无需放在心上,若是诅咒有用,我北燕的左武烈王岂不是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李砚对狼官死前的诅咒也没有多少感觉:“说到底,狼官所言的诅咒不就是我们从军之人的要经歷的事情吗?军中哪一个人不是沐浴著鲜血,就算是退伍,在睡梦中也会回忆起战场廝杀的时刻,最后无非就是习以为常坦然接受,又或者是每日惊恐夜不能寐。 前者是勇者,后者不算懦夫,只能说是一个普通人。” 赵乾坤笑道:“说得好!入了军中,哪能躲得过廝杀,时刻不早了,我也该继续出发,小兄弟你既然已经崭露头角,我也不介意再拉你一把,过几日你等押送粮草至前线后,小兄弟你直接提起我的名字,军部自然会为你等做出安排,到时会有个惊喜等著你。” 李砚一愣,抬手道:“那就谢过赵將军了。” 赵乾坤摆手:“想要我提携的人多了,但有多少人能够值得我去提携?说到底还是一个人拥有足够的价值,我將寒泉刀赠你,就是因为觉得小兄弟你不会辱没它,现在看来,我並没有看错人,有多少人能够敢和狼官这样的野兽战斗呢?” 赵乾坤转身招手,炎极军便动了起来,他们有序的拿取粮草,很快板车上装著粮草的箱子就空了。 “出发!”赵乾坤翻身坐上玉角金瞳黑云兽的背上,高声喊道。 炎极军中便有许多人拿起一个吹角,准备吹响。 为首的那人这时看向了李砚,微微一笑,抬手捏出一个手印:“学宫生生院,褚元量。” 其他拿著吹角的人也纷纷捏著同样的手印,说出自己的名字。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来自生生院。 这些人......都是异士! 打完招呼,吹角便被他们给吹响,李砚看著他们脸颊裂开了对称的裂纹,有红色粉末从裂纹中逸散而出,他屏住了呼吸。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这样奇异的场景新兵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虽然都被宋乘审讯过,但宋乘可不是对谁都操控五感,他没有閒的那么厉害,也就因为李砚是异士,所以才对李砚展示了下五心院的五心代天巡狩法。 炎极军重新行动起来,他们又化为了一团火,在浅浅的红雾笼罩下,转瞬间就远离了黑石山。 “真威风。”王致感嘆道。 “是啊。”裴师古在这件事上和王致达成一致。 许杰注视著炎极军离开的方向,眼中满是渴望,渴望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能够乘著这样的异兽回家,然后带著娘走遍全村,娘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任务已经完成,收拾下,把这些板车和箱子就地焚毁,然后赶回军营。”齐霄吩咐道。 新兵们都动了起来,很快就將板车和箱子拆解,然后点起一团火进行焚烧。 “砚哥儿,刚才赵將军和你说了什么?”王致凑过来问道。 “也没有什么,赵將军就问了问和狼官有关的事情,然后说要拉我们一把。”李砚笑笑。 王致愣了一下,紧接著顿时兴奋起来:“砚哥儿,赵將军是要拉你一把才对吧?有赵將军提携,按夫子以前说的,砚哥儿你前途无量啊!” 李砚双手抬起,十指交叉,脑袋靠在交叉的手掌上,注视著熊熊燃烧的火堆:“前途无量也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是畏惧水流的凶猛,而就不想去前进,那么无论有多少机会在面前,都不会落到手中。” 王致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李砚为什么会那么拼。 李砚又道:“其实总结成五个字就是,富贵险中求;换成一句话则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贪生怕死没入此门......”王致重复著这句话,他莫名感受到內心突然激昂起来。 是啊,都已经从军了,还怕什么死呢? 与其平庸的死在战场,不如抓住一切机会,痛痛快快的赌上一把! 这就是一场以小博大的游戏,哪怕输了,也不会后悔。 火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缕缕黑烟朝著云霄飞去。 新兵们从溪流打来水,將剩余的灰烬给彻底浇灭,避免有烧山的可能后,在齐霄的组织下,整理好队形,就朝著军营赶去。 没有了粮草的拖累,他们的速度就快上了许多倍。 当暮色將近,傍晚时分,他们就越过了岩前,来到了军营所在区域,远远看见了飘扬的夔牛旗。 齐霄拿出军令证实身份后,军营外门就被放下。 李砚观察著四周,他莫名感觉到军营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血虎已经做出警戒的姿態,血色人影直直注视著一个方向。 当踏入军营內门,忽然大量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 李砚看到数不清的军士全副武装的朝著这边包围过来,新兵们都变得不知所措。 很快,他们这一队刚回营队伍就被重重包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砚按住了寒泉刀,还在疑惑时,包围他们的军士就分开了一条小道。 一个人从小道中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脸上带著笑容,李砚认出了他,是宋乘! “你的確很聪明,製造了那么多不在场的证明,如果在这里的异士並非是我,而是其他人,你完全能够矇混过关,只可惜没有如果。 我原本以为,你会跑的,但你居然没有跑,这让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宋乘说。 宋乘是在和谁说话?李砚皱眉,但下一秒他愣住了。 因为齐霄平静的开口了。 “事已至此,说再多的话也没有什么用了,把原因说来无非是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我已经预见过这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係,你是异士,可以判断我说的话的真假。” 宋乘笑笑,道:“拿下。” 军士们纷纷上前,將齐霄给抓住,用绳索將他束缚,然后押向军牢方向。 李砚忍不住喊道:“宋大人,齐队率究竟犯了什么事?” 宋乘回头,诧异道:“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他是雀官。” 第45章 再至华云县 齐霄是雀官...... 军帐內,李砚怎么都无法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可一旦接受,许多事情他都想通了,但也有许多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砚哥儿,你没事吧?”许杰担心的问道,李砚已经沉默坐著很久了,因为他们和齐霄的关係比较近,所以都被限制在军帐里,不能够离开。 “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东西。”李砚吐出一口气。 这时军帐的门帘被拉开,只见宋乘走了进来。 “很难以接受吗?”宋乘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坐在了一旁。 “齐队率......为什么要当雀官?”李砚犹豫著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仇恨吧,毕竟乌巢氏族被炎极军毁灭了,灭族之仇落到谁的身上不会想要去报仇呢?” 宋乘摩挲著手指,轻轻吹了口气,就有火苗在指尖燃烧著。 李砚看到这一幕,就明白他的五感又被宋乘操控,陷入幻觉中了。 “雀官就是这样的,你不要把他当做有感情的人,他们在狄戎的训练中,已经把所有的感情给拋弃了。 他们有两张脸,真实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会深藏在心底,露在外面的则是一张假脸。 许多人在知道身边的兄弟、同袍、上级是雀官的时候都难以置信,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完全值得託付后背的人。”宋乘淡淡说道。 李砚有些迟疑,他觉得齐霄並非是那种人,但却又没法反驳宋乘的话,对雀官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如宋乘的,毕竟身为北燕军中的异士,宋乘见过的雀官大概比他目前见过的异士还要多。 “閒话就说到这,齐霄之前有给你们一些东西吧?”宋乘问道。 “是有。”李砚点头,“我向齐队率借了一本书,以及齐队率教了我一种刀法。” “刀法没关係,书呢?给我看看。”宋乘道。 “在我这里。”许杰小声说,他拿出了军阵初解,递了过去。 宋乘拿著军阵初解翻动,当看见顏駰名字时,他眉毛挑了下,隨后翻了几页,就丟回给许杰。 “雀官被查出是要被判死的,你们运气不错,这本书是真的,的確是顏駰那小子写的,以后也不用还了,属於你们的了。” 听见前半句话,李砚抿嘴,他对齐霄的下场已经有了预料,但从宋乘嘴中真正听见,心里始终有些不好受。 而后半句话让李砚微愣,忍不住问道:“宋大人见过顏駰。” “不止是见过,还认识。”宋乘微笑,“你觉得,学宫在哪里?” 一旁的许杰和王致两人听得稀里糊涂,没明白宋乘和李砚在说什么,在他们听来,两人说出的话语就好像胡言乱语。 李砚摇头,他一个冒牌异士怎么会知道。 “学宫就在扶夏朝,在那座穹高的玉净山上。”宋乘说,“遥遥玉净,陇云垂,峰如圭,嵯峨接天扉。 碧松挺翠凝霜雪,丽石嶙峋映落暉。 风过涧,鹤鸣归,烟霞深处隱柴扉,千年月照山前路,谁伴幽人采蕨薇。” 隨著宋乘的轻唱,李砚眼前出现了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山,在山峰上,在那层层叠叠的山顶,一座座宛若天宫的殿宇若隱若现。 忽的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山脚而起,李砚不由得看了过去,那道金色的光芒越来越近,当到了一定的距离,李砚才发现,那是一只神俊的三足鸟! 这只三足鸟在挥动羽翼时,身上散发著金色的光芒,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在它的羽管下有著同为金色的液体流动,那是它的血,所有的光芒其实都是血透过几乎透明的羽管,由万千白羽折射。 李砚在一瞬间,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字。 曦。 那是顏駰养的大鸟,在曦的背上,李砚看见了一个盘坐著的人影。 很年轻,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就像一名世家公子,但却有一种连赵乾坤都无法比擬的威严气势。 他是,顏駰! 下一刻,关於玉净山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军帐重新出现在李砚的眼中。 “如果你有机会到学宫进学,那么大概率也会遇到他,认识他,甚至还会被他教导。”宋乘说,“顏駰,也是一名异士,他是化物院的异士,每月都会到学宫中讲学一日。” 隨后他起身,朝著军帐外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和狄戎或狄戎人有接触过吗?” 这句话对於王致和许杰两人不再模糊,两人摇头,李砚也是摇头。 “那就没问题了。”宋乘说,“对了,还有一件事,齐霄在华云县是有一个红顏对吧?你们去把她带回来,接受审讯。” 李砚抬手:“属下领命。” 当宋乘走远,王致彆扭说:“砚哥儿,我们真的要去吗?” 李砚明白王致的意思,他觉得对一个女人下手,实在难为情。 李砚点头:“要去,只是审讯,查验翎雀姑娘对齐队率做的事是否知情,如果宋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直接从齐队率那里问就行了,几乎没有人能够在宋大人面前说假话。” 看王致和许杰的表情,李砚就知道两人並没有感受过宋乘操控五感製造幻觉的能力。 “走吧,喊上裴师古,他叔叔是华云县县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还能够有帮手。” 李砚在走出军帐的瞬间,闻到了一股几乎无法察觉的气味。 他恍惚片刻,这股味道在宋乘来之前是没有的。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股味道大概率和宋乘操控五感,製造幻觉有关。 就像催眠一样,需要诱因,而非单纯的说催眠就催眠。 为什么这一次他能够闻到,而上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李砚觉得,应该是夺魄这个能力连续两次增强了自己的原因。 很快,他就找到了裴师古。 听见要去做的事情,裴师古也是没有拒绝。 於是四人结伴朝著军营外走去,只提起宋乘的名字,守在军营內外门处的军士就没有问任何的话,便放他们出去了。 天色已入夜。 李砚望著夜空,前几日是夜里去找翎雀,这次也是一样。 半个时辰后,华云县就在眼前。 第46章 雀飞 王致和许杰两人第一次来到华云县,他们被华云县夜晚的繁华给吸引住了。 在村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夜晚居然还能够这样的热闹,通常村子里在天色彻底暗下后,就都睡著了。 特別是经过闻香楼时,望著楼上露台的薄衫女子,脸色顿时通红起来。 李砚安慰说:“食色性也。” 北燕男女成婚年龄规定在十六岁之上,及冠年龄则是在十八岁。 夫子曾讲过,高门大户的子弟通常在及冠后才成婚,会比民间要来的晚上许多。 许杰低著脑袋,不敢抬头,王致涨著脸说:“我只是看看。” 裴师古揶揄说:“这叫有色心没色胆。” “放屁!我......” “我什么我,我这里有二两银子,都是从小攒的,王致你要是有胆,我也捨得把二两给你,別的不说,起码闻香楼里的姑娘你可以隨便挑一个过夜!” 王致这下说不出话来了,他敢吗?裴师古呵呵笑,他早就摸透王致的性格了。 李砚说:“好了,莫忘了我们入县是要去做什么的。” 两人这才打起了正色。 李砚轻车熟路的带他们来到了翎雀居住的地方,这里还是那样寥无人烟,才几天不见,巷子地砖缝中的杂草长的越发高了。 走到鹊桥居外,李砚上前敲响门扉。 “翎雀姑娘,是我。” “李公子?还请稍等。”翎雀的声音从院內传出。 李砚四人等待片刻,院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当看见李砚的瞬间,翎雀便愣住了。 因为李砚四人身上都还穿著甲冑,特別李砚身上的甲冑还带著血污,那是狼官的血,没有时间去清理。 “李公子,你们这是……” 李砚微微抿嘴,“先进去,我再和翎雀姑娘你慢慢说吧,是有关齐队率的事情。” “这样啊。”翎雀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片刻后,一如那晚,李砚和翎雀面对面坐著。 王致和许杰守著院门,裴师古则是到后门守著。 强行带翎雀走,在这华云县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到时候出现麻烦又会耽搁时间。 所以多费些口舌,能够让翎雀自愿和他们回军营最好。 “公子喝茶。”翎雀倒满一杯茶水,递了过来。 李砚抬手挡住:“事务在身,就不喝了。” 翎雀也没介意,她两指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水,掩嘴抿了一口。 李砚闻到了一股醇厚的香味,他看向翎雀的杯子:“是酒?阴阳壶?” 翎雀面颊显露酡红,点头。 李砚抓过翎雀的杯子,倒在地上,被浇到的一株草几息间就枯萎了。 这明显就是毒酒。 “你也是雀官?!”李砚冷声喊道。 什么! 守在院门的王致和许杰听见李砚喊出的话语,顿时就紧张的捏紧长枪对准了翎雀。 “不是啊。”翎雀痴痴笑说。 “那你为什么要喝下毒酒?”李砚一愣。 “李公子,翎雀轻声问,“齐霄他……是不是没救了?” “是,但翎雀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齐队率出事的?”李砚深吸口气说道,翎雀的所做所为让他无法理解。 “猜的啊。”翎雀笑说,“李公子可愿细细听我说来?” 李砚沉默,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不么? 当重新坐下,翎雀醉的越发厉害,她酒量非常小,小到就这样一杯酒就能够让她变得失態。 翎雀双手叠在石桌,她將脑袋靠在上面,目光则是望向了远方,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齐霄是其他国家的奸细了,所以见到李公子你们这副模样来寻我,就意料到是他出事了,李公子你说的雀官,应该就是他的身份吧?” “是。” “那他现在是被发现了吗?” “他杀了我们的两名同僚,前天……他还想杀我们。” “他真该死啊。” “是啊,真该死。” 李砚有一搭没一搭接著翎雀的话语,他没明白翎雀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公子,你和他关係不错吧?齐霄……他到底是怎样看我的?”翎雀问。 “妹妹,齐队率说你和他妹妹长得很像。” “我就知道呢。”翎雀嘆气,“我是十四岁那年遇见他的。 李公子你知道吗?那一天是我出阁的日子,满大街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只为了我的初夜而来。 身为青楼女子,我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只能够看著下方的人不断出价,那时候我只希望不是一个老头就好了,最好年轻一点,俊美一点。 当一个人出了三十两银子,就没有人和他爭夺了。 我以为就是那人时,他出现了。 他没有那么英俊,身上也是凌乱的,毕竟一直都在赶路。 他直接喊出五十两白银,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喊三十两的那人是紈絝子弟,当时就要和他爭,结果却是很让人意外。 那人还没开口,他就把刀横在对方的脖子上,周围的人都被嚇跑,他说谁在出价,就让谁试一试刀利不利。” 翎雀痴痴的笑了:“当时啊,就那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一个人能够为了你,敢向他人挥刀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上他呢。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一夜他对著我坐了一夜,没有碰我,只是静静看著,哭著。 我听到他嘴里在喊,妹妹。 也是那一夜,他把所有的事情在醉后吐了出来,於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狄戎国的奸细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发他?”李砚问。 翎雀笑说:“北燕或许对很多人来讲,是一个很好的国家。 但对於我来说,是一个想要逃离的地方,是一个想要去憎恨的地方。 毕竟有谁愿意成为青楼女子呢?如果没有遇见他,我和其他姐妹没有任何的区別。 当初和我一起的姐妹,已经只有一人还活著了。 还好第二年他就替我赎身了,平时也包著我,不让其他人能够触碰我。 他可以把一切都给我,而北燕不能,也没有给我任何美好的记忆,只有痛苦。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告发他呢?是奸细还是什么,对我来说有区別吗?” 李砚说:“没区別。但你为什么又要喝下毒酒?这次我来只是带你回军营接受审讯,如果你並不是奸细,就不会有事。” 翎雀灿烂笑著:“前几个月我才想明白,这一年他不来见我,是为了和我划开距离,不想牵扯我。 当他死后,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掛,不如就这样陪他一同共赴黄泉,我先一步在下面等他,到时候他下来,就不会孤单了。” 李砚想起了上次看见翎雀烧的银纸钱,问:“翎雀姑娘你很早就准备好了?那些银纸钱其实就是烧给你自己的?” “是啊,既然人间这么不快活,那么总不能到黄泉还那么不快活吧? 而且……当我们死后还能有谁给我们烧银纸钱呢?” 说著说著,翎雀眼中就闪烁著水光,她抽著鼻子,抹去了水光,然后又笑了起来。 “好了,耽搁李公子这么长的时间,来听妾身的讲述,实在过意不去。 但除了李公子外,妾身也不知道要把这些事讲给谁听了。 妾身知道,妾身之死会对李公子造成很大的困扰。 所以妾身打算送给李公子一个礼物。” 一张纸条,被翎雀放到了李砚面前。 而她,则是又趴在了桌面上,安静的睡去了,直到没有了气息,那宛如画中人的身体逐渐的冰凉下来。 李砚垂下眼眸,心情沉重,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认识的人在面前死去,哪怕和翎雀不过是一面之交。 他打开翎雀放过来的纸条,清秀字跡映入眼中。 “闻香楼的妈妈也是奸细。” 第47章 追逃 闻香楼的妈妈也是奸细? 李砚怔住了,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老鴇那一张脸,又想起了他们在进华云县的时候就从闻香楼路过。 这代表对方十有八九看见了他们。 齐霄被抓后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给老鴇报信,也就是说老鴇不知道齐霄被抓的事情。 但他们从闻香楼前经过,所去往的方向又是翎雀的住处,並且身上还穿著甲冑,带著武器。 老鴇只要看见或听见,大概率会猜到齐霄出事。 “师古!”李砚將纸条在手心拽紧,大声喊道。 “来了!怎么了砚哥儿?”裴师古从后门小跑回来,当看见静静趴在石桌上的翎雀,微微愣了一下。 “砚哥儿,翎雀姑娘这是......”裴师古迟疑问道,他跟著二叔见过不少的尸体,因此能够感受到翎雀身上逐渐消散的生气。 “翎雀姑娘的事情等后面再和你解释,到时候你去问王致或者许杰他们都行。 现在你立刻去找你二叔,告诉他闻香楼的老鴇是狄戎的奸细,请马上將城门都给封锁,其余的事情你二叔应该知道怎么做。” 李砚飞快的说道,他不敢保证老鴇是不是已经逃出了华云县,此时只能够赌赌看了,赌老鴇还停留在县中。 听见李砚的话语,裴师古整个人都惊住了,他本能的跑出院子,等快离开这条小巷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娘的!”裴师古惊呼一声,拼尽吃奶的力气朝著二叔的家跑去。 院中,王致和许杰对视一眼,问:“砚哥儿,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李砚虎口紧紧扣著刀柄,他吐出口气朝著院外走去。 “等一切事情结束后,再回来安葬翎雀姑娘,我们现在直接去闻香楼,试一试我们的运气到底怎么样。” 王致和许杰虽然没有听明白李砚话中的意思,但去闻香楼他们还是能够听的懂。 王致连忙跟上了李砚,许杰离开时將鹊桥居的院门给关紧了,因此落后一步才追上。 “你们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呀?好姐姐快点说吧,我们又不是你的恩客,吊我们胃口可没有银子赏给姐姐你。” “你们这群小妮子,好吧好吧,就告诉你们吧,刚才有几个穿著盔甲的人从楼前走过,看上去很凶呢,但其中一个好像是前几日来楼里的那名小哥呢。” “姐姐你说那个被妈妈安排到角落坐著,替齐大哥给翎雀姐姐送钱的那位小哥?” “是啊是啊。” “穿著盔甲来到县里,会不会是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但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这些可怜姑娘也没有多大的关係,不如想想怎样让恩客们多掏些赏钱吧。” “姐姐真是无情人呢。” “......” 闻香楼二层,几位姑娘在角落说著悄悄话,嬉戏打闹著。 老鴇却停下了脚步,脸色顿时变得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她朝著几名姑娘走去,声音冷淡:“你们说,有几个穿著盔甲的人从楼前路过?”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闷好,??????????????????.??????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姑娘们被嚇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见过妈妈。” 老鴇问:“他们有几人,是什么时候从楼前经过的?” 右边的那边姑娘开口答道:“回妈妈的话,是半个时辰前瞧见的,一共是四个人。” “他们朝哪个方向走去?” “似乎是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老鴇没有再问,她脸色越发的冰冷,几名姑娘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通常老鴇露出这样的表情,代表她很生气,以前有几个姐妹惹怒了老鴇,差点就被抽死。 十多息后,老鴇才开口:“你们去楼顶最里面那一间房,告诉里面的人,就说老虎发现鸟儿和孤狼了。” 几个姑娘身体微颤:“妈妈,我们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妈妈直接责罚。” 闻香楼顶楼並不对外人开放,在最里面的那一间住著一个人,但楼里没有人见过里面住的人,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每个月闻香楼赚取银钱没有达到老鴇要求的姑娘,都会被送到那一间房里,这些姑娘进去的时候是活的,出来的时候就是死的了,並且就像被疯狂凌辱过一样。 不少姑娘都做过收尸的活,事后总是要做上许多天的噩梦。 老鴇露出一个微笑:“乖。” 姑娘们颤抖著,但却不敢违背老鴇的话语,一名姑娘没走几步脚就软了,瘫坐地上,其他几位姑娘连忙把她抬著走。 老鴇脸上的笑容消失,她径直走下二楼,一楼的客人看见她,热情的打著招呼:“妈妈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鴇没有理他们,半醉的客人们则是愣住,怎么感觉老鴇突然变了一个人? 才走出闻香楼,老鴇还没有向城门方向走出几步,就瞧见在街道上的路人中,有三个穿著甲冑的身影飞快的朝这里奔来。 “来的这么快。”老鴇没有犹豫,转头又回到了闻香楼里。 “妈妈!”醉酒的客人又开始喊了起来,身旁的姑娘瞧见老鴇难看的脸色,嚇得连忙捂著客人的嘴。 “括噪!” 老鴇猛摔了一壶酒在那名客人头上,酒壶碎片划破客人的额头,他懵在原位,等回过神,老鴇就消失在眼前了。 “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客人起身大骂,但下一刻看到有三个穿著甲冑的人站到他的面前。 客人顿时嚇的又坐回了位置,怎么一座青楼背后是军队啊! “军爷,我是骂我自己,不是......”客人还想解释,但却被打断了。 穿著甲冑的人正是李砚三人,李砚语气没有起伏的问道:“有没有看到闻香楼的老鴇?” 客人下意识点点头,紧接著打了个激灵,醉意直接全部消散了。 他指著通往二楼的楼梯,飞快说:”军爷,那老妈子刚上楼了。“ “许杰,你守著前门,王致,你去找找看后门,我去追老鴇。”李砚迅速做出安排。 “收到!”王致朝闻香楼深处走去。 许杰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了闻香楼大门,將长枪横了起来,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 李砚转身踏上楼梯,朝老鴇追去。 顶层,老鴇站在最里面的房间前,房门虚掩著,还没等她推开,房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几乎有屋顶高的男人从里面走出,他穿的只是简单缝製的兽皮,赤裸上身,在胸口处纹著一只硕大的狼头,一股野蛮的气息扑面而来,宛若野兽。 越过他的身躯,可以看见方才那几名姑娘都躺在了地面上,不知死活。 “老虎已经追到楼里了。”老鴇说。 “知道了。”男人淡淡说道。 老鴇走进房间,而男人就守在房门外。 数十息后,又一个脚步声出现在顶楼,脚步声逐渐的逼近,男人鼻子微微动,他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似乎就是在这几天里刚刚留下的。 下一刻,一名穿著甲冑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隔著十多米的距离,两人目光交接,男人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笑著,年轻人按著腰间的刀,脸色平静。 “狼官?”年轻人问。 “你知道我?”男人说。 “刚杀过一只。”年轻人说,“老鴇在哪?” “在房间里,但你过不去。”男人活动著肩膀,强壮的肌肉虬结如蟒。 “杀了你就过得去了。”年轻人没有多说废话。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刀,彻骨的寒意在这一刻从刀身上疯狂的逸散出来。 男人眼睛微眯,也从腰后抽出一柄短刃。 第48章 稚虎 李砚並没有对狼官的出现感到意外。 在知道老鴇是奸细后,他就猜到可能会碰见狼官,毕竟雀官和狼官相互配合,只要有雀官在的地方,狼官也一定距离不远。 因此他才会让王致和许杰留在一楼,免得他们出现危险,老鴇朝著楼上跑去,要么是楼上有能够保护她离开的人,要么就是楼上存在著一条离开的暗道。 和狼官交手过一次,並且將其斩杀,此刻又遇见另外一名狼官,李砚没有任何的畏惧,他能够杀死狼官一次,就能够杀死第二次。 哪怕最终久战不止,只要等到裴师古二叔,华云县尉带著支援赶到,狼官便无处可逃,逃跑的老鴇终究也会被找出来。 双手握著寒泉刀柄,李砚踏步朝前衝去,寒泉刀斜在他的身前,破开了空气,狼官没有避让,也向前奔去,顶楼的楼板被踩的吱吱作响。 两人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寒泉刀將短刃斩开了一道指甲盖长的豁口,狼官发现寒泉刀的锋锐,便立即扭转刀柄,將短刃厚实的刀背迎上寒泉刀刃。 他斜拉短刃,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巨大的力量从短刃上迸发,李砚被震的后退了许多步,才重新站稳。 “有意思......”狼官谨慎的望著李砚,刚刚那一下对碰是他们相互的试探,狼官原以为自己会摧枯拉朽的將李砚砍飞,结果得到的却是李砚的力量和他有著差距,但差距並没有那么大。 如果这件事情放在北燕军中老兵身上,狼官只会觉得正常,但李砚的年龄明显不大,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让狼官差点以为是碰见了狄戎其他氏族里血脉返祖的少年。 李砚平稳呼吸,没有著急发起下一次的进攻,这名狼官的力量比上一次碰见的那名狼官要来的大,但速度却没有对方快。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尝试用速度来获取优势,只要能够在这名狼官身上开一道口子,使得夺生能力发挥,斩杀对方就是必定之事了。 脑海中的想法在剎那间定下,下一刻李砚再次动了起来。 凌厉的刀风夹杂著寒气扑在了狼官脸上,李砚连斩三刀,刀还未到,风已先至。 脸颊变得有些僵硬,狼官並没有在意,他转身避开直劈,抬起短刃格住上撩,猛踩地面让下身腾空,避开了突刺。 明明是这样的壮汉,狼官凝滯在空中时却像是轻盈的鸟儿,他几乎贴在了屋顶,后背肌肉鼓动,和屋顶相撞,一股斥力推动著他,挥出如山压顶的一刀。 李砚提前一步察觉到狼官的意图,他朝后退了一步,仅仅是一步之遥,就让狼官这一刀劈在空处。 趁著狼官旧力未去,新力未生,李砚赫然朝前踏步,又是一势突刺。 寒泉刀锋锐的刀尖带著森然的气息逼近狼官,彻骨寒气撒在狼官的身体。 眼看无法避开时,狼官猛然拧动腰身,他只以短刃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点为支撑,便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寒泉刀从他身下穿过,狼官腰腹在刀背上滚动,对这样一记突刺的落空李砚只是有些失望,他提起气,改突刺为衝撞,侧过身用肩膀撞在了狼官的身躯上。 砰! 狼官直接朝后方倒飞,撞进身后的房间里。 吐出口气,李砚还未提刀追上,一道黑影就飞快扑了出来。 是狼官。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李砚仓促一撞並没有让他受到伤,落地更是平稳,在站稳后就立刻回到李砚面前。 狼官抽出腿鞭,仅仅是小腿都快有李砚的腰粗,虬结的肌肉如刀刻,空气都发出了炸响,可想而知这一腿的力量有多大。 李砚抬起寒泉刀靠在左臂,下一秒巨大的撞击声在顶楼迴荡。 李砚不断的后退,狼官一脚又一脚的踢来,每一脚踢在寒泉刀上,都使得寒泉刀发出震震清鸣,就像是在不断锤炼著铁块。 最后狼官回身一踹,李砚提起剩余的力气抵挡,他撞在了一面木墙上,整堵墙都被撞的震动,粉尘疯狂落下,若非用料结实,否则这一堵墙都得要被李砚撞塌不可。 李砚低咳几声,撑著寒泉刀站起,他微微垂眸看著胸口,那里的甲冑已然凹陷进去。 他还是实战经验太少了,狼官许多出招他都没能够及时反应过来,明明他的速度会比狼官都还要快一些。 这时,李砚忽然听见血虎的咆哮。 他扭头看见了抹血影,本能的正想挥刀,却发现那是先前斩杀的狼官所凝聚出的血色人影。 它要做什么? 李砚不解,血色人影直直朝著他走来,最后在李砚的目光下,和他重合在一起,消失不见。 “唔。”李砚发出沉闷一声,他感觉头痛欲裂,一个个画面不断在眼前闪过,有没有脸的人提起母狼杀死的,有用牙齿为武器和野兽互相撕咬的,有拿著短匕刺入一个人后背的....... 在这一瞬间似乎无数的记忆碎片闯入了他的脑海中,等他再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血色。 他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在半轮明月下,一名穿著甲冑的少年挥动寒冷的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一切在狼官的眼中,不过是瞬息间发生的事情,他只看到李砚转头,低头,抬头,一切动作在一息內完成。 狼官的目光再次和李砚撞在了一起,这一次他有些恍惚,因为李砚的眼神,让他就像是看见了同类。 不,那不是同类,那就像从黄泉中爬回来的恶鬼! “你不可能是北燕的军士,你到底是谁!”狼官低吼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確还算不上北燕的军士,我只是......一名才从军的新兵。” 李砚左臂弯起,將寒泉刀在臂弯中拭过,擦去刀身上落满的尘埃。 他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夺魄这个能力的所有彻底向他展开。 血色人影和他重合在一起后,李砚就完全获得了血色人影生前的经验。 他所缺失的短板在这一刻被补上了,並且比狼官更加熟悉狼官。 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血虎发出了剧烈的吼声,就像是在为他助威。 李砚大步朝前踏去,奔行带起的风让他的髮丝肆意飞舞,他宛若出山的稚虎,註定要咆哮世间! 第49章 异变 狄戎人的观念里,在每个人身体中都藏著一只野兽,这是纯粹的廝杀本能,上古时期在人还没有开化的时候,就是凭藉廝杀本能在各种异兽和野兽中抢夺下一块又一块的领地。 然而隨著时间流逝,人被开化,学会了使用武器,学会了集体狩猎,这些廝杀本能就开始隱藏了。 当人类王朝真正出现在这片大地上后,廝杀本能隱藏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因为大部分人不需要与敌人廝杀就能够活下去。 所以如今绝大数人都不復上古时的模样,儘管偶尔还有勇武个体出现,但终归是少数。 这样的勇武个体被狄戎称为血脉返祖,因此狄戎人就想要让更多的人將隱藏在体內的廝杀本能给激发出来,於是狼官就诞生了。 狼官看似残酷的经歷,实际都是在模擬上古时期的人要面对的场景。 不是每一个被选做狼官的苗子都能够活下来的,哪怕为了確保成活,苗子都是从身体最强壮的贪狼氏族中选取,但十个苗子中能出现一个狼官就很不错了。 因此每一个狼官都激发了身体內潜藏的廝杀本能,血脉返祖,所以他们与其说是人,更像是野兽,他们大多被本能给操控,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意识到这件事情,只会觉得正常无比。 . 走道中,撞击声连绵不绝,像是潮水不断地拍击而来。 长刀和短刃只能够看见残影,残影连成一片,仿佛一副奇诡的画卷。 这里没有什么刀法,交手的两人单纯凭藉力量、速度在挥刀,依靠著本能在躲避。 他们的攻势如同疾风暴雨,无法看清的攻击比雨幕还要来的密集,被带起的呼啸声震耳欲聋,瀰漫的杀意寒骨入髓,他们就是人型的野兽,哪怕刀断了,也会用手脚代替刀,手脚断了,还能够用牙齿撕咬,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杀死对方。 实木的楼板都被踩出了一条条裂痕,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这一整层都在止不住的颤动,似乎是在害怕两人。 鏘! 又一次撞击,短刃上已经布满了切口,最薄的地方不到一指宽了,李砚低吼一声彻底將狼官的短刃斩断了,半截的短刃凌空飞起,嵌入左侧的木墙中。 短刃断裂时迸发的力量迫使两人短暂分开,但下一刻又搏杀在一起。 失去武器狼官顿时落入下风,躲闪几次企图回击后,终於无法避开李砚的斩击。 狼官靠著强壮的肌肉,硬抗一刀,他的肌肉在收缩,像是没有痛觉,伤口两侧的肌肉硬生生挤压著寒泉刀的刀身,让寒泉刀无法再继续砍下,由寒泉刀释放出来的寒意被他视若无物,反手猛烈一拳將李砚千疮百孔的甲冑砸烂。 李砚发出一声沉闷痛哼,朝后被打退,但他没有握刀的左手已然扣在了狼官一侧的腰间,五指比鹰爪还要有力,刺入肉中一截,在被击退的同时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鲜血猛撒空中,两人分开后都在低低的喘息,眼眸赤红。 狼官的上身布满了刀口,他的身体都被染红,血液滴落在地面,炸开一朵朵血色的。 虽然李砚的速度比他快不了多少,但就是快上那一点,使得一次次的积累,每十多次的挥刀,就有一刀是狼官无法反应过来的。 李砚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丟掉手中撕下来的狼官血肉,他咽下了喉咙处想要涌上来的血液,把身上破烂的甲冑给扯掉了。 “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一命。”李砚说。 “呵呵......”狼官只是冷笑著。 他抬起手,食指按在肩膀上,从左往下划动,便出现一条贯穿肩膀和下腹的血痕。 “星辰高掛天空,地上尸横遍野,银色的山峰上流淌著粘稠的银水,那是贪狼的血液,贪狼杀死了群兽,它化作了山峰,它的灵魂飞到了苍穹,变成了贪狼星,接引著一切战死的英灵。 血战是贪狼的荣耀,死亡是贪狼的宿命,贪狼不会庇佑怯弱的人,唯有最英勇的人才能够见到贪狼,这是我们渴望的一天,在那一刻我们会奉上灵魂,作为对贪狼的祭品,让贪狼星的光芒永远不灭。” 狼官在低沉的吟唱,他用的是狄戎的语言,李砚无法听懂。 但苍渺浩瀚的气息从狼官的吟唱中朝著四周扩散,李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能够等狼官念完。 李砚握紧了寒泉刀,赫然朝狼官衝去,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他低喝一声,挥动寒泉刀劈下。 狼官微微抬头,他的眼神变得古井无波,下一息竟然用手掌紧紧抓住了寒泉刀的刀身! 狼官的五指如同铁铸,捏在了寒泉刀两侧,刀刃距离他的手掌不过一指距离,可就是这一指距离始终无法抵达,宛若天涯海角。 李砚咬牙,抬腿朝狼官踹去。 然而才抬起腿,狼官就后发先至,踢在他的脚踝,巨大的力量让李砚平衡被打破,李砚本能蹬地,学著最开始的狼官,以寒泉刀柄为支点,整个人在半空旋转出腿。 狼官鬆开抓著寒泉刀的手,手肘如刀般横击,轰在李砚的小腿上。 无处借力,李砚倒飞出去。 在空中李砚將寒泉刀刺入边上的木墙,强行止住了倒飞的身形,然而才抬头,狼官就又朝他冲了过来。 砰! 李砚朝左侧翻滚,避开了狼官的一拳,木屑飞到他的脸上,借著余光,只见狼官缓缓站起身,一拳轰到的楼板被打出一个洞口,可以直接看见下一层的景象。 这样的力量......李砚吐出口气,狼官的力量至少翻了两倍! 狼官又追了过来,一拳拳轰出,他的身上已经不再流血,並非是止住了,而是没有能够流淌出来的血液了。 李砚只能够不断避开,所幸狼官只是力量增强,而非速度增强。 顶楼顿时变得坑坑洼洼,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住狼官的攻势。 终於,李砚无路可退。 狼官冷冷的看著他,抬手,出拳。 然而李砚这一刻却没有再度避开,他忽然笑了起来。 深吸口气,李砚横推寒泉刀,以捨命刀法的发力,力量和速度陡然暴增。 噌! 寒泉刀在微微颤动,发出清鸣,一滴血从刀尖滴落,李砚已然站在了狼官身后,而狼官则是低头,在他胸口出现一道近乎把他腰斩的伤口,脊柱已经被切断,心臟也变成了两半。 刚刚的那一剎那,李砚以寒泉刀斩过狼官的身躯,狼官的出拳则是在一半就无力挥出了。 “你贏了。”狼官低声说,下一秒他便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在最后一刻,狼官眼中只有释然和轻鬆,並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正如他刚才所念的那些李砚听不懂的语句,死亡,是贪狼的宿命,也是他们这些被贪狼光芒笼罩的人的宿命。 “是的,我贏了。”李砚安静注视著狼官的尸体。 他其实对狼官有些怜悯,他获得了血色人影的经验,也看见了支离破碎的狄戎画面。 贪狼氏族的確是一个大氏族,那些负责选取狼官苗子的人来到贪狼氏族都十分恭敬。 在挑选苗子的时候,那些人也的確询问了这些孩子,要不要成为狼官,並且將未来会经歷什么都说了出来。 这些孩子也是自愿答应下来,要成为狼官。 但,这些孩子才多大?连六岁都没有,普遍都是四到五岁,这个年龄的孩子知道什么?他们只是听见如果自己成为狼官,那么家人就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就同意了。 孩子懵懵懂懂的,死亡在他们的脑海中太过遥远了,受到的最严重的伤也不过是骨折之类的。 当他们被安置在山林中,必须要靠著像野兽一样的廝杀才能够活下来,才会发现一切和他们想像的不一样,孩子们哭喊著要回家,却不会有人来理会他们。 隨著廝杀本能被激发,他们开始变得像野兽,人的那一部分在他们身上消退,有孩子死去,有孩子活下来。 到最后成为狼官的那些孩子,还是最开始的他吗? 按道理,身为北燕人他不应该去同情,去怜悯狄戎的狼官。 但对於李砚来说,北燕、狄戎、又或者禧国,乃至这个世界的所有国家,都没有什么区別。 只不过他凑巧穿越到了北燕而已。 李砚想,或许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狼官才真正不被身体的本能所控制,又变回来当初那一个孩子吧。 他转身,一刀斩下狼官的脑袋。 最开始,他还真被狼官力量暴增的异变给惊到了,但躲闪几次后,就反应过来,像这样的情况他並不是没有目睹过。 在面对黑玄虎时,徵兵差役邱山河便有过类似的爆发。 像这样的爆发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他只需要等到狼官力竭时便能够反败为胜。 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他敢和狼官拼刀的原因,狼官在那时已经是强撑著的了。 一个新的血色人影凝聚,时间有限,李砚暂时不急著获得新的经验,他走向原本狼官阻拦的那个房间。 当踏入房间內,扫视一圈,就在一个角落发现了通道,通道从闻香楼顶层通往底层,里面装有爬梯。 在李砚和狼官交战的时候,老鴇已经通过这个通道,又回到了闻香楼底层。 这时闻香楼外出现大量脚步声,还有盔甲撞击的声音,显然是裴师古二叔带人赶到了。 第50章 终不见 “安静!全部站到一起,等待审查!什么?你说你是主簿之子?管你是谁的儿子,哪怕是县令之子在这里,都给我乖乖站著!” 李砚从楼上走下,就看见闻香楼里的客人被差役驱赶,全部站成一堆。 上百名差役將闻香楼层层包围,这样庞大的阵仗让许多百姓在远处观望,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杰和裴师古站在一起,裴二叔正施號发令,有紈絝子弟搬出长辈,想要让裴二叔通融一番,结果却被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 “砚哥儿,这!”裴师古率先瞧见了李砚,朝著他挥手。 李砚走了过去,裴二叔转头看向他,下一瞬裴二叔的目光就落在李砚手中提著的狼官脑袋上。 “这是......狄戎的狼官?”裴二叔迟疑问道。 “是。”李砚点头。 “你杀的?”裴二叔瞪大眼睛。 “是。” “他是重伤的?” “不是,没受伤。” 裴二叔倒吸一口气,猛地扫了李砚几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裴师古,眼神中带著几分嫌弃。 裴师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二叔你瞧我做什么?” 裴二叔不语,只是一脚踹在裴师古屁股上。 裴师古踉蹌几步,捂著屁股齜牙咧嘴:“不是,二叔你干嘛踹我?” 他就纳闷了,自己没做错啥事啊。 “亲叔踹侄子要理由吗?”裴二叔说。 “不需要。”裴师古缩著脑袋摇头,他敢说要包管还要被踹一脚。 许杰想笑,但他感觉这样做不好,就低头忍著。 裴二叔嘆气说:“我这条腿就是被一名狼官打断的,要不是当初有个兄弟替我拦住那名狼官,不然我哪里能活著回来。” 正因为和狼官交手过,所以裴二叔才知道狼官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李砚能够斩杀狼官,看上去还没有受到多重的伤,简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都是刚从军的新兵,自己侄子怎么就那么废呢? 裴师古不知道裴二叔心中所想,乐呵道:“没事二叔,这不是砚哥儿杀死的第一位狼官了,前几天我们带军令出了个任务,那次砚哥儿也杀了一位狼官。” “师古,別说了。”许杰小声提醒裴师古,但已经迟了。 “滚!”裴二叔毫不留情的又朝裴师古踹了一脚,人家那么厉害,你怎么就这样没用呢? 隨即看向李砚,“雀官和狼官是相互配合行动的,现在狼官被你杀死,那么雀官是逃了吗?” “如果没有意外,雀官已经不在闻香楼里了,狼官阻拦著我,我没有追上。”李砚无奈说。 “没事,接下来就看我的了。”裴二叔说,“带人来这里前,我已经让人把城门都关上,华云县两百四十名差役,有一百四十人分別守在南北城门,別说一名雀官,哪怕是狼官想要闯出去,都难如登天!” 对能不能抓到雀官,裴二叔充满了自信,华云县就这点地方,挨家挨户去搜也能够搜到。 就算真抓不到,他大不了直接朝军营请求协助。 裴二叔话语才落下,就听见有一个兴奋的喊声在闻香楼里响起。 “砚哥儿,许杰!” 李砚转身看去,只见是王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满脸兴奋的朝他们这边跑来。 在王致的肩膀上,还扛著一个昏倒的人。 李砚挑眉,看那身姿,昏倒的人是一名女性,莫非是闻香楼的姑娘? 他记得自己是让王致去找后门,怎么这傢伙却扛了个人回来? 当王致靠近后,李砚脸色顿时变得认真起来。 虽然衣服不一样了,但是他还是能够认出,这就是逃跑的老鴇! 许杰也认出了老鴇,裴师古和裴二叔原本还疑惑,但许杰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后,两人同一时间惊讶起来。 “你是怎么抓到她的?”李砚好奇问道。 王致把老鴇隨意丟在地上,砰的一声听著人都感觉疼,他神采奕奕的说道:“砚哥儿你不是让我去找闻香楼后门嘛,但我又不知道后门在哪,就隨便绕来绕去。 后面我给自己绕迷路了,只能走哪算哪,结果在一个角落,我看见突然有个人影从顶上爬下来。 第一眼我还没有看出是谁,她在脸上涂了不少胭脂粉末,还换了衣服,但第二眼我就认出这不是那个老鴇嘛! 她还以为我没认出她,从我身边走过,我也没出声,就当我没认出她,等她背对我时,我想也不想,直接拿著枪桿往她脑袋上一砸,啪一下就倒了!” 李砚蹲下,把老鴇翻过来,他看著老鴇满脸的胭脂粉末,这一张脸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李砚纳闷。 “砚哥儿你看不出来吗?”王致挠头,“反正我是觉得她挺好认的。” 李砚:“......” 彳亍吧,反正人已经抓到了。 裴二叔咂咂嘴:“你小子眼力这么毒,要是还能射箭准的话,日后倒是可以去尝试进入大风军。” 王致拍著胸膛:“我射箭也很准啊!前几天军阵比武,我一箭一个对面的新兵!” 裴二叔只是笑笑,他说的射箭准,可不是普通人认为的准。 李砚抬手道:“既然人已经抓住,我们就带著人回军营了,多谢县尉大人这次相助。” 裴二叔摆摆手:“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狼官是你杀的,雀官也是你们抓住的,我还得谢谢你们,让我白混了一次功绩。 要是能从雀官嘴里审出不少有价值的消息,说不定我又能够升官了。” 很快,李砚三人带著老鴇离开了闻香楼,裴二叔和差役还留在这里,他们要每个角落都搜过去,看看老鴇有没有在闻香楼藏东西。 街道上,李砚带著王致三人朝鹊桥居走去。 “回去前,先把翎雀姑娘安葬吧,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知道老鴇是雀官这个消息。”李砚说。 王致三人没有意见。 当走进鹊桥居,这个小院在他们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李砚在院中选了一个位置,用寒泉刀刨土,连精钢都能够斩断、多场战斗下来一点豁口都没有的寒泉刀做这种事情简直大材小用。 很快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土坑就出现了。 王致和许杰在鹊桥居里面拆了些木头,做了口简易的棺材,李砚將翎雀抱入其中,封棺入土。 墓碑是裴师古刻的,他从小有练字,写的字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很好了。 李砚在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火盆和没有烧完的银纸钱。 隨著火焰在火盆中重新燃起,李砚一张张的把银纸钱放到火盆中。 银纸钱瞬间就被火焰给吞噬,火苗升腾起来,黑色的灰烬被热流带动,在空中游动。 墓碑在火焰后若隱若现,上面刻著的是齐霄之妻,既然翎雀生前没能够达成这个愿望,那么死后就让她得偿所愿吧。 李砚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院子要叫做鹊桥居了。 齐霄不想牵扯到翎雀,但翎雀並不怕被他给牵扯,她只是想要齐霄来见她,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走吧。” 將最后的银纸钱放入火盆,李砚便转身离开。 王致和裴师古抬著还在昏迷的老鴇跟上李砚,许杰把院门锁紧,才从院墙爬出追上三人。 一如几个时辰前,只不过这次他们不会再回来了,这个院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入住其中。 第51章 火刑秘刀法 回到军营时已经是深夜。 “你们带的人是谁?”看守军营內外门的军士问道。 “雀官。”李砚言简意賅。 军士心中一凛,立刻放下了营门,隨即检查老鴇身上的束缚是否严实,並且喊了一队巡逻军士和李砚四人一起押送老鴇。 在回来军营的路上,李砚怕老鴇身上藏有什么自杀的毒药,便把她的牙齿都给拔掉了,裴师古身上带著不少伤药和止血粉,也不怕老鴇失血过多。 中间老鴇疼醒过许多次,但每次都才刚睁开眼睛,王致就一棍子下去,把她又打晕了。 没了牙齿,无法咬舌自尽,手脚都被束缚,也无法挣脱。 回来的路上可谓是十分轻鬆,根本没有出现狗血的俘虏逃跑。 军牢平时並不能隨意进入,更何况现在里面还关押著齐霄。 將老鴇交给看守军牢的军士,巡逻的军士便离开了。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宋大人。”李砚说。 方才已经有人去通知了宋乘。 “砚哥儿,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王致说。 三人才离开没多久,李砚就看见宋乘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当宋乘走到面前,他摸著下巴审视著李砚,隨后说:“我记得是让你去把齐霄的那一位红顏带回来吧,没想到你居然把华云县藏著的雀官带回来了,原本我还想安排人去抓捕,看来不用了。” “其实还有一名狼官,但是被我杀了,就带回来了首级。”李砚耸耸肩,把手中的包裹打开。 为了避免嚇到人,从闻香楼离开时他隨意扯了一块布將狼官脑袋包了起来。 “你前几日才刚杀了一名狼官吧?”宋乘低头看著狼官脑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 “是。” “这个狼官能够给你的功绩可以抵寻常的两名狼官。” “为何?” “你和他交手的时候,他是不是有过力量突然暴增?”宋乘抬头笑笑。 李砚点头。 “那就没错了,有些出色的狼官会被狄戎的贪狼氏族授予秘术,从他的头骨来看,体型比一般狼官还要壮硕,大概率会学有秘术。”宋乘说。 秘术?李砚想起第一次见到赵乾坤时,赵乾坤说邱山河身上有气血爆发的痕跡。 莫非贪狼氏族的秘术和炎极军的气血爆发是一个东西? 但宋乘並没有对秘术进行解释的想法,李砚就暂时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齐霄的红顏你有带回来吗?”这时宋乘问道。 “稟大人,她自杀了,但华云县有潜藏雀官的消息就是她告诉我的。”李砚说。 “死了啊,死了就算了。”宋乘摇头。 李砚抿嘴,他眉头微动,眼底似乎有著抉择,一息后,他鼓起勇气。 李砚开口问道:“大人......可否让我见齐队率一面?大人若不放心可派人在一旁听著。” “叫大人太难听了,异士之间不以官职论上下,只说师兄弟,喊我师兄就行。”宋乘说,“你要见齐霄做什么?” “宋......师兄。”李砚深吸口气,“我想把翎雀姑娘逝去的消息告诉他,毕竟忽略他雀官的身份,从军后他对我很是照顾,除此外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他的红顏叫翎雀吗?派人跟著你就算了,正好我也要进入军牢,军牢里没有声音可以瞒住我的耳朵。”宋乘迈步走进军牢。 . 跟著军士来到军牢尽头,在最里面的牢房,李砚看见了坐在地面,安静望著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齐霄。 齐霄並没有转过身,他或许以为是军士在单纯的巡视牢房。 军士离开,李砚盘膝坐在走道的硬石地砖上,开口喊道:“齐队率。” 齐霄身体微震,他缓缓转过身体。 当那一张熟悉的面容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李砚却感到陌生。 还是那一张脸,齐霄也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然而他以往的温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冰冷,没有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李砚?”齐霄开口。 “是我。”李砚说完,沉默片刻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乌恆。”齐霄平静说。 “齐霄是假的?”李砚问。 “你觉得是真,就是真的。”齐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我去了一趟华云县。”李砚深吸口气。 “你去做什么?”听见华云县,齐霄的声音终於有了些起伏。 “既然你不是齐霄,为什么要告诉你。”李砚站起身,朝著军牢出口走去。 一步,两步,当他走到第三步时,齐霄猛地起身大喊:“李砚!你给我回来!你去华云县做什么!” 李砚侧头看向身后,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有情绪。” 齐霄死死看著他:“你去华云县做什么!” 李砚转身,淡淡说:“翎雀姑娘死了。” 仿佛被天雷劈中,齐霄僵在了原地,李砚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的不敢置信,可以清晰感受到有一股怒火正从他的心底涌出,就像是即將喷发的火山。 下一秒,齐霄用力抓住了牢房的铁桿,目眥欲裂,声嘶力竭吼道:“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已经杀死过她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再杀她一次!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我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李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军牢中满是齐霄撕心裂肺的嘶吼,在不断地迴荡。 齐霄的声音变得嘶哑,最终他无力的跌坐在地面,双目在这一刻彻底的没有了神色。 李砚重新在他面前坐下,缓缓说:“我什么都没做,翎雀姑娘是自杀的。” 齐霄抬头,嘶哑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李砚看著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她喜欢你,很早她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但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说。 她也不是傻子,从你不与她相见,故意拉开距离,她就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並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知道她在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当你死后,她在这个世界就没有牵掛了,不如就这样陪你一同共赴黄泉,她先一步在下面等你,当你下来,就不会孤单了。” 齐霄沉默了,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一字也说不出来,一滴水珠落在了牢房的地上,他抬起手摸著脸颊,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脸。 他再也无法忍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牢房中响起。 看著这一幕,李砚默然想到一句话。 若知世事如此,可还会重蹈覆辙? 当哭声渐停,李砚说:“我把她埋在了那一座小院里,如果以后我有时间,会为她烧些纸钱。” 齐霄低声说:“谢谢......”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比如你为什么要杀死严海波,为什么要杀死那名队率,明明这样做大概率会暴露。 但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关係,所以就算知道答案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李砚说,“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明明你是狄戎人,並且和北燕还有著灭族的仇恨,可你为什么要把军阵初解借我,还把捨命刀法教我? 如果还是在我身上下注那样的说辞,就不必说了。” 齐霄沉默:“乌巢氏族还在的时候,我和你很像,乌巢氏族毁灭后,我吃了很多的苦,才成为了雀官。 看到你的一眼,我以为见到了曾经的自己,我不想第二个自己走上我的老路,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有一个人能够提点我,那么我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也不用成为雀官,可以爬的更高。 所以哪怕你是北燕人,我也把会的教给你,这就像是在补偿过去的自己。” “这样么......”李砚垂下眼眸,许久后站起,“答案我得到了,再见了,齐队率。” “等一下!”齐霄喊道,“捨命刀法你也练了那么久了,就没有察觉,它是残缺的吗!” 李砚一怔,捨命刀法是残缺的? 齐霄缓缓道:“捨命刀法其实是我乌巢氏族的火刑秘刀法,它分为两个部分,一为刀法,二为秘术,两者合一,才是真正的上等兵器之法!” 李砚又一次听见了秘术。 “秘术究竟是什么?”李砚问。 齐霄反问:“你可曾听闻有普通人在遇到危难时,能够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在事后却突然死去?” 李砚点头,他听过一个母亲为了解救被车辆压住的孩子,硬生生把几吨重的车子给抬了起来。 齐霄道:“所谓秘术,便是通过各种手段,欺骗我们的身体,让身体以为我们处於危险的处境,从而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最初的秘术是先人碰巧试出来,使用后大概率会直接死去,但在一代代改进后,副作用已经降到最低,所以事后只会变得虚弱,而不会死去了。 火刑秘刀法的秘术,便是观想自身处於火刑中,受炮烙之刑、焚身之刑、烟燻之刑! 秘术被我藏在去往翎雀小院的那条巷子中,还记得那颗无叶槐树吗?我埋在了下面。” 李砚抿嘴:“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齐霄看著李砚离开的背影,他忽然高声喊道:“注意五日后的粮草押运!” 李砚脚步一顿,隨后消失在齐霄的目光中。 转过军牢拐角,李砚看见一个人靠著墙壁,是宋乘。 “问完了?”宋乘抬头,在他边上的牢房里,老鴇目光呆滯看著上方。 李砚闻到了一丝所有若无的香味,便知道老鴇处於宋乘製造的幻觉中了。 “问完了。”李砚点头。 “乌巢氏族的火刑秘刀法挺不错的,当初炎极军就想找到这门刀法,没想到在他这里,你要去取的话,直接说是我让你去的就行了。”宋乘说。 李砚有些犹豫:“宋师兄,齐队率最后为什么要说注意五日后的粮草押运?” 五日后李砚这一批新兵就要押送粮草去往平遥州前线,到时候就不会回到这里了。 “具体原因呢,我知道,但不能告诉你。”宋乘说。 “明白了。”李砚心中一紧,看来这次又是和军令有关,不只是单纯的粮草押运! 第52章 风潮將起 第52章 风潮將起 枫山。 禧国大公主沈棠璃遥望著枫山山顶,在上面一道红色的影子清晰可见,那是六百炎极军的身影。 在山顶平地上,有一个人似乎在朝著她招手。 虽然只能够看见一个轮廓,但她知道,那就是北燕的左武烈王赵烈。 將赵烈围困在枫山,已经过去三天时间。 今早便能够看见枫山中鸟兽出现异动,显然是这支北燕军队的粮草所剩不多,需要捕猎山林间的野兽。 但沈棠璃心中並没有轻鬆下来。 她拉动韁绳,身下的白水鹿转了一个方向,二十七万禧国大军就映入她的眼中。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禧国大军身上,而是越过了他们,看向更远方。 就在二十里外,有军队驻扎,那是北燕前来支援赵烈的军队,三天时间已经陆续聚集了近十万人,並且人数增长的越来越慢,可以看出北燕已经无法临时抽出更多军士了。 这些军队的人数和禧国大军还是有著巨大差距,所以只是驻扎著,没有进攻。 她已经下令布下防御措施,禧国大军中共有二十万列阵抵挡北燕援军可能发动的攻势,有三万水军在沧澜江上隨时准备前后夹击,剩余数万人由龙雀军、持明军带领,盯著枫山上的五万多北燕残兵。 这一次沈棠璃压上了禧国大半精锐,禧国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她了,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她只要赵烈死在这里! 收回目光,沈棠璃骑著白水鹿找到了文士。 “我前日让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她问道。 在將赵烈围困枫山的第二日,沈棠璃就收到禧国密探从北燕中发来的密信。 密探在信上写到,北燕各地粮草有异动。 她不知这些粮草到底是要送往何处,但以防万一,必须要让人去干扰。 文士抬手道:“我已经以殿下名义,向游侠发起群英救国令,按目前响应速度,最终应会有超过三万游侠愿听从殿下指令,至今日为止,已有一千名边地游侠潜入北燕,朝北燕各地粮车所在赶去。” 沈棠璃道:“辛苦了。” 这三十万禧国大军是她的所有班底,已经没有多余人手去干扰北燕粮草运输。 所幸禧国民间游侠风范盛行,她曾经玉京城墙上的那一番话让她在游侠中声名鼎赫, 因此沈棠璃便想號召游侠为国效力。 此时看来,还是有非常多游侠愿意响应,干扰北燕粮草运输这件事情,没有比游侠更適合去做的了。 枫山中,北燕军士的確在抓捕野兽,但却並非如沈棠璃所想那般粮草耗尽。 从上山开始,北燕军士便以树叶、草为食,每三日才能吃一顿携带的军粮。 这是赵烈一开始就定下的决策,这样的吃法虽然会让人的胃受损,但却能够在被围困的时候支撑的更久。 “你一开始就猜到她不会攻上来?”青年又站到了赵烈身旁。 “她不敢。”赵烈轻描淡写说道。 在前方的空地中,已经被堆满了各种活著的野兽,全部都束缚四肢。 “没事,我去告诉她,我还真想看你吃瘪一次。”青年说。 “去吧去吧,你觉得她会信你的话吗?你想看我吃瘪,那是没机会了。”赵烈嫌弃说。 青年白了他一眼,懒得继续说话。 又一头野兽被军士扛了过来,赵烈转头问:“这些够了吗?” 青年点头:“差不多了,挖个坑,可以开始放血了。但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確定需要我炼製吗?” 赵烈哈哈大笑:“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够让我们害怕?” 周围的军士也都笑了,他们望著青年,眼眸中都闪著同样的神采。 青年骂道:“妈的一群疯子!爹疯一个,娘疯一窝,赵烈看看你带的兵!要是真有黄泉,你转千百世畜生都还不清这一世造的孽!” “千百世?”赵烈淡淡道,“没有万世,岂能配得上我赵烈此生的威名!” 丘谷关。 小规模的战事在这几日中已经发生多次,要么是狄戎那边派人出来挑衅,要么就是北燕这边出去耀武扬威,两边各有胜负,右武胜王风澜山和狄戎大祭司句可谓是旗鼓相当。 但如果是真正大规模的战事,贏的人一定是风澜山。 此时风澜山躺在摇椅上,就在丘谷关城墙,遥看著远处的狄戎军队。 忽然狄戎军中又有一群人朝丘谷关衝来,约莫四五千人,这样的人数不算少了,风澜山顿时精神起来,才坐起就看清了狄戎领军之人。 下一瞬他又懒散的躺了回去。 只见这批狄戎军队冲在最前的人,便是句。 身为大祭司,他却亲自领兵衝锋,身披厚重铁甲,骑著型如小山的陆山兽,儼然一名绝世猛將。 待距离丘谷关不到五里时,句停下,他高声喊道:“风澜山,可敢下来一战!” 风澜山头也不抬喊道:“两国將帅阵前廝杀,你个老匹夫不嫌丟脸,我嫌丟脸!都什么身份了,你真要打,不如下令全军出击,攻打我这关口!” 句喝道:“风澜山,你不会是怕了吧!” 风澜山坦然道:“没错,我怕了,句大祭司可是狄戎第一勇士,而我不过是北燕的一位閒散亲王,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要说武艺,还得是我皇兄,如今的北燕国主,只可惜他年纪比我大十来岁,已然年老,否则年轻时十个句大祭司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听著风澜山的话语,周围的北燕军士都低声笑起。 十多年前这位可是北燕第一紈絝,简直人嫌狗厌,后面在左武烈王手下混了几年,却展露出不俗的领军能力,而后更是成为了北燕支柱之一。 但就算这样,那股紈絝劲还是深入骨髓,无法改去,根本不像是一位亲王。 脸对於风澜山来说根本没什么用,丟脸就丟唄,吹牛也是顶顶吹,反正他不尷尬,也不会害臊。 句又继续叫阵几次,风澜山乾脆把耳朵捂起,懒得听。 半个时辰后,句便带著人马回到狄戎大军中。 走上天车,就有副將来到身旁,问道:“大祭司,结果如何?” 句在白毛地毡坐下,拿起一杯酒饮尽:“试不出来,赵烈被困,我不信风澜山能够坐得住,至少大风军会去救援赵烈。 那日我一时没想这么多,便被惊退,错失试探的最好时机。 如今风澜山只要不出关应战,我们便根本无法看出大风军是否真在这里没有走,还是说只剩下一个壳子唬著我们。” 副將道:“大祭司,不如我们就直接攻上丘谷关吧!” 句冷哼一声:“你能攻的下,那便去攻!事后我不仅会向端王替你请功,我这大祭司的位置,也能让你来坐!” 副將冷汗直冒,不再言语。 忽的,只见重明又一次奔上天车,比赵烈被困那次更加的急切。 “大祭司!”重明来到句面前,单膝跪下,吞咽著唾沫道,“有毛氏族领数十大小氏族內乱!端王请大祭司坐镇明都,镇压叛逆!” “什么!” 句猛地站起,不敢置信。 第53章 出发在即 第53章 出发在即 军帐中,李砚翻看著手中兽皮製成的小书。 这便是火刑秘术,他已经从华云县那颗无叶槐树下挖出取回。 宋乘对火刑秘术並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丟还给他。 在兽皮小书上用金粉和银粉画著一幅幅图案,並且写有狄戎文字。 或许是齐霄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每一页他都夹著一张对狄戎文字的翻译,上面都是北燕文字。 因此李砚翻阅起来並不困难,按照文字解析,这些图案便是炮烙之刑、焚身之刑、烟燻之刑三种火刑的详细过程,是当初狄戎祖先亲眼见过这些刑罚,並且当场观察描绘下来,甚至有人为了氏族,亲身去体验,將感受说出。 三种火刑没有高下之分,观想一种火刑,能够激发三倍力量,三种便是九倍。 至於观想方法,前期主要是靠著药材、外物来刺激身体,当能够观想一种火刑之后, 便可以不再需要外物帮助了。 当看了所需药材,李砚便暂时打消用药材刺激身体的想法,这些药材全部都是名贵草药,他根本没有钱去购买。 这样的话,想要观想火刑秘术只剩下一种办法了,那就是用外物刺激身体。 在兽皮小书上记载的最简单能够获得的外物,便是火石,顾名思义,就是被火烧灼后的石头。 將石头垒起小堆,用火焰烧灼內部,当火焰熄灭,余烬会保持温度,让这些石头能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高温。 隨后用十指触碰滚烫的火石,因十指连心,指尖感受到的刺痛便能传遍全身。 无论是石头,还是火,在军营中都能够轻易找到。 李砚起身准备去试著第一次观想火刑秘术,但眼角余光看见了血色人影后便停下脚步。 杀死闻香楼狼官后新凝聚的这个血色人影他还没有吸收,狼官最后爆发的秘术让他印象深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如果將血色人影吸收,那么自己能不能学会贪狼氏族的秘术? 李砚沉思片刻,决定一试。 毕竟这一件事情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技多不压身,火刑秘术明显短时间內无法学会,有一门其他可以使用的秘术压身,作为杀手鐧总是好的。 他在床上坐定,血色人影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就走了过来,下一瞬便和李砚重合在一起。 熟悉的感觉再度袭上了李砚的心头。 这一次感受到的衝击比先前那一次还要来的大,一瞬间从脑海中出现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好在最后李砚支撑住了,伴隨疼痛到来的,是大量的记忆碎片。 这些记忆碎片几乎都是狼官廝杀时的画面,在技巧上和李砚之前获得的没有多大的区別,只能说把狼官的廝杀经验补全的更加完整。 在记忆画面快要结束时,李砚终於看到了他想要的画面。 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地面上画著神秘的纹路,狼官跪在地面上,他死死盯著一幅如山一样的贪狼画像,画像中流淌著一条红色的河流,那是被贪狼杀死的敌人的鲜血。 无法描述的低沉声音在狼官身后响起,那是老者在吟唱。 苍老的声音古朴悠扬,仿佛从天际、从苍穹传来,並且声音越来越高,就像是要重新飞向天空。 狼官的神思被这股声音牵引著,李砚的意识也被这股声音牵引著,他们的灵魂似乎飘出身体,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你,看到了什么?”倏然,老者的声音如同洪钟,像是雷霆,在耳边炸起。 李砚听不懂老者的话,他只是微微张嘴,而狼官则是用狄戎语说道:“我看见了...狼!和山一样的狼!它也看见我了...” “孩子,你看见的是贪狼,贪狼也看见了你,代表它愿意让你笼罩在它的光芒下,从此往后,你將不再害怕死亡,你的灵魂將会让贪狼更加的明亮。”老者低声说。 下一瞬,他们的灵魂像是回到身体中一样,整个人清醒过来。 记忆画面中,老者从狼官身后走到前方,他慈祥的看著狼官,说:“孩子,和我一起念,星辰高掛天空,地上尸横遍野,银色的山峰上流淌著粘稠的银水..” 老者的声音让李砚顿时想起了狼官激发秘术时念的那一段话语。 儘管还是听不懂,但並不妨碍李砚跟著念起来。 渐渐李砚又看见了那一只巨大的白狼,白狼低下山岳大小的头,那像是月亮的银眸倒影著他的身影。 呼...李砚感觉到身体內部灼热起来,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涌出。 忽然他惊醒过来,停止了跟著老者念诵,体內的灼热消退,紧接著一股疲惫感出现。 这时老者也停下了话语,他朝狼官问:“记住了吗?” 狼官俯首:“记住了。” 记忆画面继续,但李砚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了。 他愣愣的望著手掌,贪狼氏族的秘术,自己学会了?还差点激活了秘术? 难以压制的喜悦从心中升起,李砚努力压下不断翘起的嘴角,但却十分艰难。 片刻后李砚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他回忆著狼官在学习秘术时的画面,想起了看到的那一只巨大的贪狼。 忽然李砚意识到,这不也是一种幻觉? 难怪宋乘会对火刑秘刀法不感兴趣,和学宫五心院异士操控五感的手段相比,秘术实在有些落於下乘。 对於宋乘来说,火刑秘术大概只配他看上一眼,参考下製造幻觉的思路而已了。 这时,军阵门帘被掀开,李砚抬头,只见一名军士走了进来。 军士说:“李砚?军候要见你,隨我来。” 军候要见我? 李砚一愣,起身跟上了军士。 很快,在军士带领下来到了中帐前。 李砚独自走进,紧接著就看见姚姓军候坐在案牘前,另一名军候还是不见人影。 “见过军候。”李砚抬手道。 “来了?坐。”姚姓军候笑道。 当李砚在一旁坐下后,姚姓军候才继续说道:“这几日李砚你立下的功不少,斩乌巢蛛,杀狼官,捉雀官,我几乎从未见过有新兵在刚从军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想到你是异士,並且还受乾坤小將军赏识,就不奇怪了。” 李砚摇头说:“这里面不止我一个人之功。” 姚姓军候笑道:“但你出了绝大多数力气,不是吗?好了,今日喊来你来,也不为其他的事情,主要就是军职问题。” “军职?” “对,原本我让你虚领伍长之职,等下军部后便可实领,可你最近立下的功绩太多了,我想不提拔你都很难。 不过有这些功绩作为支撑,儘管你才刚从军,提升军职也不会有人多说閒话了。 杀一名狼官,算一个精锐军功,可抵十个普通军功。 听宋大人说,你杀的第二名狼官会秘术,那便算两个精锐军功,斩乌巢蛛和捉雀官分別算你两个普通军功和五个普通军功。 总计是三个精锐军功七个普通军功,你可有异议?” “並无。”李砚摇头。 姚姓军候继续道:“如果你是什长,这些军功足够让你晋升队率,但你只是伍长,所以还差几个普通军功,才够队率的要求。 今日我便提拔你为什长,领十人,希望你在离开这里后,能够快速的积攒完欠缺的军功,你越年轻,朝上爬的速度越快,那么未来的成就便会越高。 或许有朝一日,我再次见到你,就需要仰望你了。” 李砚道:“属下必將不负军候所望。” 姚姓军候笑起:“行,我记住你这句话了,日后真要飞黄腾达,记得拉我一手。” 他沉思片刻又道:“接下来你们新兵粮草押运在即,到时军营会安排一名百夫长为主官统领你们,那副官位置,便由李砚你来吧。” 听见姚姓军候的话语,李砚顿时怔住了,隨即真诚道:“多谢军候!” 姚姓军候只是挥手:“去吧。” 时间流转,几日时间转眼便至。 军营中热闹非凡,李砚穿著新领的甲冑走出军帐,王致和许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眼神充满坚定。 在外面,新兵都全副武装,早些时候就有军士一个个军帐通知过去,並且分发武器与甲冑,告知他们已时便要在军营里指定位置集合,准备押运粮草出发。 上一次李砚这一队新兵给炎极军押送粮草,中途有六名新兵被狼官杀死,四十三人只剩三十七人。 和其他三队新兵比起来,他们人数就少了许多,但展露的精气神却是不一样的。 毕竟其他三队新兵还没有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而他们已经亲眼见过同伴的死去,还是被残忍的杀死。 掩埋同伴残躯的时候,许多人都疯狂吐了出来。 当李砚带著队伍来到集合地点,只见许多蛮牛拖著一辆辆粮车停在原地,少说也有三百辆。 粮车间都用可拆卸的铁链连著,这样只需领著走在最前的蛮牛,便能让后面的蛮牛不会走丟,並且保持著队伍的整齐。 李砚看见了作为这次粮草押送主官的百夫长,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转到那名百夫长身旁。 在那里站著一位李砚熟悉的人。 是宋乘! 宋乘似乎注意到李砚的目光,也看见站在新兵前方的李砚,他微微一笑。 李砚垂下眼眸,他心有疑惑,难道宋乘也要隨粮草押运前往前线? 第54章 四千七百里路途 第54章 四千七百里路途 当摩云兽號角吹响,已时已到,那名百夫长下令:“全体列队!各队领队清点人数! 91 来到集合地点前,李砚便点过一遍,加上他这一队都是按组有序排列,此时扫一眼过去,便知道没有少人。 “三十七人全到!”李砚率先报数。 “五十六人全到!”紧接著是腾尹。 原本跟在严海波身后的那六名新兵加入了腾尹那一支新兵队伍中,所以他们人数就比其他队伍要多。 “五十人全到!”另外两支新兵队伍也清点完人数。 百夫长大声道:“我名章鸿,这一路的粮草押送,我便是你们的主官!副官李砚何在李砚朝前出一步:“属下李砚见过百夫长。” 百夫长点头:“若我出事,所有人便听从李砚命令,可听明白!” 新兵们大声喊道:“明白!” 百夫长抬手指向营门:“时辰已至,即刻出发!” 新兵们有序的按队伍来到不同粮车的位置站定,在这几日军营已经教授了他们如何押运粮草。 李砚一队新兵因为人数过少,就被安排至后方,腾尹一队新兵人数最多,便在前方, 其余两队新兵守在左右两侧。 隨著第一辆粮车被蛮牛拉动,后方的蛮牛也都动了起来。 数百辆粮车齐头並进的场面很是壮观,粮车的车轮將军营夯实的地面都给压出了条条车辙,当风吹过,细密的尘土就被捲起,朝著天空吹去。 蛮牛时不时发出一声低沉雄厚的吼声,外营墙的赤红夔牛旗在风中招展,猎猎舞动, 李砚回头望去,军营的內外门陆续的关上,內营墙哨塔中的弓手全部都拿起了摩云兽號角,他们齐声吹响。 绵长的號角声持续不断,仿佛要將天空的云都给吹散。 两名军候站在营墙的最高点,他们遥望著越行越远的粮草车队,直到彻底无法看见。 行军的路途並不会有趣,连续三天粮草车队都在不停地赶路。 白日他们也没有停歇,吃饭都是边走边吃,只有晚上可以睡上三个时辰,天还未亮就又开始了前行。 这样的急行军让李砚更加確定,他们绝对不会是单纯的粮草押运,北燕还不缺粮,几乎不会如此急缺粮草。 三天的赶路让新兵们明白了,为什么在军营里他们要被那样的狠练,如果没被狠练过,哪里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急行。 此时他们离开华云县至少二百里,路上经过不少县城,但都远远绕开。 又穿过一座山,李砚忽然愣住了,他听见了水声,波涛汹涌,如滚雷浩荡的水声。 其他新兵也都听见了,王致和裴师古仰头朝著前方跳望,他们看见在天际的远处,有一条白带自左向右横穿天地。 “那是沧澜江的支脉。”宋乘突然出现在李砚身边。 李砚对宋乘的神出鬼没已经习惯,“沧澜江?这只是支脉?” 在夫子的藏书中,李砚自然是读到过对沧澜江的描述,他原以为书上已经很是夸张, 此刻发现仅凭书上的文字,根本无法描述出沧澜江的真正浩瀚。 如果天际的白带只是沧澜江的支脉,那么沧澜江主脉会有多么的壮观? “沧澜江其实只有支脉是这样的汹涌,主脉更像是大海,大多数情况下,它能够包容一切,没有波涛。 可当它发怒的时候,那將是足以重创一个王朝的天灾,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治理沧澜江,葬身在江水中。” 宋乘说, “在这条支脉上,有水军在等我们,我们將乘坐军船,从支脉匯入主脉,十日內横跨四千里,抵达昭衍州与禧国的前线,然后从沧澜江左侧下船,五日內奔袭七百里,至禧国与北燕边界交接处的枫山。” 李砚怔住了,他忍不住问:“宋师兄,我们不是去平遥州前线?” 宋乘瞥了他一眼:“你可知道如今天下间传遍的一件大事?左武烈王赵烈被禧国大公主领兵围困枫山。” “什么?!”李砚一惊,隨即又反应过来,结合他们目前要做的事情,顿时明白了什么。 “宋师兄,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左武烈王安排的?左武烈王被围困是一个计谋?”李砚问。 “谁知道呢?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宋乘冷哼一声,跨出一步便又消失了。 李砚看著宋乘消失的方向,心想这个宋师兄人是挺好的,就是喜欢乱用控制旁人五感的能力。 李砚见到宋乘的几次里,基本都处在幻觉中。 不过想到宋乘方才说的话语,李砚眼神凝重起来。 了近一日时间,粮草车队才来到沧澜江支脉前。 一艘数十米高的战船在江水中微微起伏,甲板上站满了北燕水军。 战船巨大的阴影將粮草车队都给罩住了,当近距离看到战船,李砚才感受到了什么是巨物。 战船上有多个绞盘,北燕水军把绳索放下,李砚他们则是解开连接粮车的铁链,將绳索绑紧粮车,由北燕水军转动绞盘,將粮车拉上甲板。 三百辆粮车和蛮牛了半日时间才全部上了战船,当李砚他们也上来后,北燕水军就將船锚拉起,战船开始在沧澜江支脉航行。 带著些圆润的船头破开了风和浪,被撞碎的江水化作了水雾,落在人的脸颊上只感觉冰凉。 李砚站在船头,新兵们被安排去休息了,百夫长则是在和这艘战船上北燕水军的五百主交接,身为副官的他没有多少约束,战船上大部分地方都能够隨意走动。 他还是头一回坐船,好在並不会晕船。 忽的李砚抬手,抓住了一只白色的雀。 “这是沧澜雀,在沧澜江上到处都是,肉挺嫩的。”一旁的水军军士说。 “挺漂亮的。”李砚鬆手放它离开。 当重新看向江面,李砚却在江水被战船撞起的水沫下看见了许多道黑影,体长超过了二十米。 他迟疑问道:“那是什么?” “哪个?”水军军士朝李砚说的地方看去,然后笑了,“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水军养的碧水兽,从云泽原抓来幼崽,一代代繁育下来,天下唯我们北燕独有! 看到我们这艘战船没有?只要五只碧水兽在水中就能够拖动,日行四百里不在话下! 水军军士很是自豪,平日里除了水军外,很少有其他人会来到船上,水军军士也是难得一次能够和人炫耀。 “真厉害。”李砚说。 水军军士才刚要继续说道,一声悽厉的呼啸声就从远至近。 那是一支箭!水军军士眼晴中升起惊恐的神色,这样突然的袭击,他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鏘! 这时一声清脆的刀鸣响起,下一瞬刀光闪过,被斩成两半的箭跌落地面。 是李砚出刀了! 水军军士回过神,他嘴唇苍白的想要开口道谢,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砚回正寒泉刀,没有看水军军士,他的目光紧盯著远处的江面,那里有十多艘小船逆流而来。 这是,敌袭! 是谁在北燕国內,敢对北燕水军战船下手? 第55章 螻蚁之躯也可报国 第55章 螻蚁之躯也可报国 数不清的箭矢如同暴雨射来,甲板上的水军军士都寻找掩体躲避箭雨。 “敌袭!敌袭!” 水军军士的嘶吼声在战船上响彻,而又被箭矢给撕碎。 李砚躲在一根船柱后,时不时有箭矢落在身边,他紧握著寒泉刀,呼吸有些急促,这样混乱的场景下,他居然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擂鼓还要快速。 等到箭矢没有那么密集,李砚才转头用余光观察江面。 那十多艘小船像是利剑,已经迅速突进到距离战船不到一百米的位置。 每艘小船上都坐著十几二十人,各个衣著不同,有书生有侠客,有市井百姓有世家贵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虽然身份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標,那就是衝上战船! 无箭的箭篓被他们丟在水中,当靠近碧水兽时,他们中有十多人直接跳入江水,朝下潜去。 不一会儿,大量红色的血像是雾气朝江面飘来,將这一片江水都给染红,李砚听见了许多声巨大的哀鸣,隨后便看见潜下江水的那些人又浮上水面,不过他们中少了三四人。 战船前进的速度顿时变得缓慢下来,摇动弩机转盘的水军军士双眼赤红怒吼:“碧水兽!” 弩机终於对准了战船前方,这时船舱中的水军军士也赶到甲板支援。 这艘战船上的水军是五百人队,就算加上李砚他们这群新兵,也不到七百人。 水军军士扣动弩机扳机,数十根一人长的弩箭被发射出去,弩机弓弦进发的巨大力量使得弩箭在飞行时止不住的颤动。 大部分弩箭只命中了小船,唯有几根正中小船上的人。 被弩箭命中的人身体瞬间被出现一个大洞,巨大的惯性让他们身体后仰,全部翻入水中,沉入江底。 然而同伴死去没有让小船上的其他人生起退去的想法,他们看到小船不断渗水,知道被江水淹没是迟早的事情,反而无声对视一眼,紧接著全部都跳入江水中,消失在被碧水兽血液染红的江水中。 战船上弩机失去了瞄准机会,汹涌的江水让人无法找到这些人的身影。 李砚知道,这群人並没有退去。 身边的血虎对著战船下方嘶吼,很明显他们是要从水下接近战船。 可他们要怎么来到甲板上?爬上来吗? 很快李砚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他们真的是爬上来的! 每个人手中都有两只锋锐的鉤子,就像是爪子,每一下都深深嵌入战船侧面。 在最前面的人顶著一张大盾,其他人跟在身后,水军军士在甲板上拉弓射箭,却根本没办法射穿,箭矢落在盾上全部都被弹开。 这还不是关键所在,最主要的是这群人在战船侧面爬行的速度异常快速!简直身轻如燕! 不到一盏茶时间,他们就逼近甲板。 “组阵!”水军的五百主出现在船楼上高台大喝。 五百名水军迅速便组成阵型,弓手瞄准著战船两侧,一旦有人上来,迎接他们的便是箭矢。 新兵们这时也从船舱中涌出,他们全部来到粮车旁,守著粮车和蛮牛。 他们脸上还带著茫然,绝大多数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砚来不及回到新兵中了,他和新兵队伍的距离隔著太远。 很快,有人从战船侧面爬到甲板上。 虽然他们举著大盾,可是大盾却不能做到无死角保护,弓手从不同方向拉弓射箭,这些举著大盾的人身侧项刻间便扎满了箭矢,仿佛刺蝟。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倒下,而是跪在地面用自己的身体做支撑,撑住大盾。 听见箭矢的声音消失,其余人才衝上甲板。 当每个方向衝上甲板的第二人接过第一人用身体撑住的盾牌,满身箭矢的第一人才轰然倒下。 这样的场景让新兵们看呆了,究竞是为了什么,会让他们连死都不畏惧,就算被箭矢扎满全身,也不吭一声? 弓手继续拉弓射箭,可衝上甲板的这些人却轻易就用武器隔开了箭矢,没有多少箭矢能够命中,哪怕命中了,只要不是射到要害,中箭的人直接折断箭杆,不顾箭头留在伤口中,也要朝著粮车所在衝去。 水军军士顿时阵型压前,挡住了他们冲向粮车的身形。 数息后,那些举盾的人猛地撞上水军。 廝杀就此展开。 这些人组织鬆散,没有阵型可言,然而每个人实力却远超普通人,连军士都无法和他们相比。 五百主厉声喝道:“尔等为何要与我北燕水军交战!想要活命,便束手就擒!” 有青年仰头大笑:“我们乃禧国游侠!今知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故不惜嘍蚁之躯,特奉大公主群英救国令,来此阻拦你等北燕狗贼!只为报国!” 北燕与禧国的语言並无多大差別,因此青年的话语每个人都能够听懂。 五百主冷眼看著青年:“原来是禧国之人,不知死活!变阵,围而杀之!” 水军立刻便改变阵型,以十人一什,每什各自围困四名禧国游侠。 纵使这些禧国游侠实力不凡,但水军军士也並非普通人,游侠们等回过神来,便被团团围住。 水军军士收缩阵型,不断减少游侠们的活动空间。 无论这些游侠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在水军眼中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 惨烈的廝杀开始了,每一息都有游侠倒下,也有水军军士死去,但终究是水军军士占据上风。 距离李砚最近的那一什水军队伍中,三名游侠以自己死亡为代价,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一名游侠女子逃出包围。 女子已经重伤,身上被长枪开了许多个孔洞,水军军士见李砚挡在了女子的去路上,便放心交给他,转头便去支援其他同袍。 很快女子就逼近了李砚,李砚可以看见,在血污下女子的脸还带著些稚嫩,年龄並不大,或许还是一名少女。 他有些犹豫和不忍,但下一瞬,女子猛然举起了手中的剑,刺了过来。 “滚开,北燕狗贼!” 李砚恍惚的看著女子狰狞的面容,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从站在这里开始,他就没有了选择,这是国讎家恨。 对於北燕来说,他是新兵,是军士。 对於禧国来说,他就是北燕狗贼。 刀光闪过,李砚止住身躯,冲势瞬间消弭,他抬起手,用臂弯连接甲片的软布拭去寒泉刀身残留的血液。 身后,沉闷倒地声和长剑落地的清鸣声响起。 一刻钟后,甲板上再无游侠存活,北燕水军军士以伤亡三百的代价,全歼游侠。 第56章 时运与英雄 第56章 时运与英雄 “禧国这群游侠到底是从哪进入北燕的!” 水军五百主心痛至极,方才阵亡人数已经细致统计出来,共一百三十二名水军军士阵亡,重伤人数也达到七十四人,剩余轻伤的九十四人也只是能够站著,不乏有指头或手臂被砍断者。 一时间他这五百人队就去了一半,想要补充回来,至少得要半年时间。 此时战船甲板上,没受多少伤的水军军士在把游侠的尸体全部拋下江水。 这一战甲板都被染红了,一百多名新兵都在发颤,水军和游侠的廝杀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战爭的残酷。 特別是游侠哪怕死也要拖水军军士一起走时的狰狞面容,更是让他们感到恐惧。 他们以后就是要面对这样的敌人吗? 唯有李砚这一队三十七人並没有被嚇到,和其他三队新兵相比,他们已经提前见过血了。 被狼官杀死的同伴,可是死的比这些游侠还要悽惨。 “你这些新兵胆子也太小了。”水军五百主瞥了一眼新兵,对著百夫长说道。 “总得经歷战斗,能活下来就不会害怕了。”百夫长说,“我们当初不也是这样的吗?” 水军五百主笑笑:“倒也是,刚从军时我也没比这些新兵好多少。” 他看向江面,道:“这些游侠把碧水兽杀了,没有碧水兽,战船一日只能够行四十里o 待会儿我在和运岸口把你们放下,在四百里外的奔瀧渡还有一艘战船,你们陆地行军速度比战船快,大概三四日就能够赶到。 浪费的这些时间,等上战船后,沿途遇见其他战船,就向他们多借几只碧水兽,让碧水兽日夜交替拉船,或许能够赶在第十日前抵达昭衍州,不延误军机。“ 百夫长点头:“也就只能这样一试了,但我担心在陆地上会不会也碰见游侠阻拦。” 四百里,变数太多了。 水军五百主沉思片刻:“待会儿我分一百人护送你们,就算再遇见禧国游侠,也能够抵挡。” 百夫长抬手:“多谢大人。” 很快,战船来到和运岸口停下,新兵们也都就知道要下船的消息。 此处岸口归属水军,下方有一支五十人队常年守著。 因为水军军士伤亡人数过多,所以用绞盘將粮车给降到路上的活只能够新兵们自己动手,下方看守岸口的军士帮忙卸绳。 等粮车全部卸完已经天黑。 “休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开始赶路。”百夫长说道。 火堆在黑夜中升起,沧澜江支脉的波涛声在夜晚变得更加的汹涌,新兵们就著热水吃著乾粮,守岸口的军士分享了一些他们自己酿的果酒,百夫长见新兵在水军和游侠的战斗中嚇得不轻,加上每个人分到的也就一口左右,便没有去管。 被分出一起护送粮草的水军军士小心抿了一口果酒,含在嘴里半响才捨得吞下去,他咂嘴回味几下,感嘆:“好酒!” “当然是好酒,都藏了十年以上了,是我们刚来这时酿的,但军中忌酒,我们也就实在馋的时候,才捨得倒一小盏尝尝。”守岸口的军士笑著,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李砚几人就坐在边上,王致好奇问道:“叔,你们在这荒郊野外守了十来年了?” “那可不?”守岸口的军士说,“这些隱蔽的岸口对水军来说,就是命!所以平时就必须要有人看守,哪怕二十年才用的上一次,那为了这一次也就值了!“ 许杰眼中都是对守岸口的军士的钦佩,十来年前,他都还是一个少年吧? 裴师古感嘆:“换做是我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从军不就是为了到前线打仗立功嘛。” 守岸口的军士笑说:“哪能有那么多功可立的?大多数人到前线都是去送死的,经歷过一场战的很常见,但你见过有多少人打了十场战还能活著的? 就说你们白日和禧国游侠的交战,战死了不少兄弟吧? 相比之下,我们这些人不用上前线,还能够安稳活著,已经很好了。” 水军军士说:“我们五百主也就打了五场战,不过都是大战。” “是啊。”守岸口的军士感嘆,“別说五百主了,就百夫长,又有多少人能够成为呢?” “嘿,你別说。”王致听到这个就来了兴趣,“我们砚哥儿都已经是什长了,距离队率就差几个普通军功,白日在战船上砍倒了那名女游侠,等这次粮草送到,说不定就是队率了!” 李砚顿时呛了一口,怎么他就安静听著,顺便消化杀死那名女游侠后凝聚出的血影,结果就扯到自己身上来。 守岸口的军士转头看了过来,满眼惊讶:“公子是世家子?” 李砚摇头:“不是,我只是普通农户之子,只是前些日子意外立了几次功,杀了几个敌国奸细。” 水军军士赞道:“小兄弟的实力很强,白日那一刀我都没看清,就把那女游侠杀了。” 守岸口的军士羡慕道:“小兄弟未来前途无量啊!要我们这能有奸细闯进来就好了。”' 李砚汗顏:“虽然立了不少几次功,但每次其实都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死去,我也就是运气比较好,活了下来。” 水军军士摇头:“谁都知道立功危险,但谁都想立功,这就像赌博一样,明知十赌九输,可没有搏上一搏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但大部分人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去搏的机会。“ 李砚说:“其实並非是时运造英雄,而是时运和英雄相互造就,只有在机会来的时候,做出了正確选择,那才会成为后来我们见到的英雄。” “说的好!”水军军士猛地咬了口乾硬的饼,仿佛把饼当做了机会。 王致挠头:“还是砚哥儿你跟夫子学的多,换做是我肯定说不出来这番话。“ 李砚没好气的把一块干饼丟了过去:“吃你的饼去。” 王致手忙脚乱接住:“我都吃饱咧。” 许杰小声说:“我还没吃饱。” 王致转头就把饼递给了许杰。 裴师古眼巴巴看著李砚:“砚哥儿,我也没吃饱。” 李砚轻笑著又丟出一块干饼:“你也有。” 裴师古嘿嘿笑著接住,他咬著干饼望著火堆,刚才砚哥儿的话他是很同意的,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会是能抓住机会的英雄,不过砚哥儿会是。 好比那次给炎极军运输粮草,碰见了狼官,狼官逃跑后,齐队率让砚哥儿不要去追了,如果换做是他,肯定就听齐队率的话,不去追。 毕竞狼官太厉害了,一不小就会死。 可砚哥儿却敢去追,最后还真的杀死了狼官。 这就是一个机会。 既然自己无法抓住机会,那么他就跟著能够抓住机会的人混! 三个时辰转瞬便至。 黑夜下,新兵们拿著火把,驱赶著蛮牛,粮车驶动,一百水军军士走在最前方,离开了和运岸口,朝著四百里外的奔瀧渡赶去。 第57章 虎入山中当为王 第57章 虎入山中当为王 天光微亮。 一夜赶路,运粮车队离开和运岸口至少三十里。 这时一名水军队率来到百夫长身旁,说道:“百夫长大人,还请停下。” 百夫长问:“怎么了?” 水军队率道:“我们的人已经超过半个时辰没有回来了。” 百夫长一怔,隨即立刻將手抬起,大声喊道:“所有人原地停下!” 隨即他重新看向水军队率,目光严肃:“確定吗?” 水军队率点头。 从离开和运岸口开始,一百水军军士中,每半个时辰都会交替派出人去前方探查,充当斥候,以免受到埋伏。 在此之前,去探查的水军军士都有按时归来,就算迟了些,也不会超过一刻钟时间。 “这些阴魂不散的禧国游侠!”百夫长攥紧了武器。 昨日那些禧国游侠一上战船,便是朝粮车衝来,很明显对方的目標就是阻拦他们粮草运输。 原本百夫长便担心在赶去奔瀧渡的路上会碰见他们,没想到预感还真成真了。 埋伏在前方的大概率就是他们,九方太远,狄戎人太过明显,除此外没有其他能够潜入北燕的人了。 还好他们这一路都有保持探路的习惯,否则要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偷袭,至少会死伤惨重。 “还请百夫长指示接下来要如何行动。”水军队率道。 百夫长皱起眉头,他拿出一份舆图,片刻后摇头:“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最快抵达奔瀧龙渡,如果从其他绕过,那么將要多行四百里以上,军令在身,军机不可延误!” 水军队率明白了百夫长的意思,这是要和前方那群藏匿的禧国游侠硬碰硬了。 “我需要有人再去前方探查,至少要找出禧国游侠所在。”百夫长说。 “属下义不容辞!”水军队率拱手。 “不,你们是经过战场的老兵,和禧国游侠的战斗还要靠你们,让新兵去。”百夫长果断说。 “可他们...哪怕十个去,都不会有一个人回来。”水军队率说,“禧国游侠的实力接近我们北燕的精锐,如果不是不会战阵,组织鬆散,昨日我们都难以拿下他们。” “既然从军了,那么便要知道,生死各有命,军令大於天!”百夫长转身,朝著新兵们走去。 很快,他將需要斥候的命令告知给所有的新兵,原本还窃窃私语,议论著前方出了什么事的新兵们在这一刻全部都安静下来。 百夫长大声道:“五十人队伍,各出两人!三十人队伍出一人!” 一息,两息。 新兵们仍旧安静著,没有人站出来,虽然百夫长没说,但他们都猜到了,这可能是去送命的任务。 “再给你们十息,若还没有人自愿,就別怪我不客气了!”百夫长冷声道。 听见百夫长的话,每个新兵队伍中都出现了骚动。 李砚这一队,许杰拉了拉李砚的衣甲,“ 咬牙道:“砚哥儿,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忘记你娘了?”王致拍掉许杰的手,“砚哥儿,我去!” “你去行么你?我看还是我去!”裴师古懟了王致一句。 顿时两人又要吵起来。 “好了。”李砚有些头疼,他不知道为什么王致和裴师古什么时候都要互懟。 “你们都別去,我去。”李砚直接走出队伍,站了出来。 “不是,砚哥儿!”王致和裴师古两人都急了。 “你们不相信我吗?”李砚没有回头的耸耸肩,“放心,禧国游侠而已,再厉害能比狼官厉害?” 见李砚这样说,他们只好不再爭抢。 其实李砚对自己能够在禧国游侠面前全身而退並没有过多的担忧。 首先这只是去当斥候,也就是说找到游侠位置就行,而非要孤身一人和游侠死战。 其次,在夺魄能力作用下,他的力量已经突破三百斤,加上有狼官的廝杀经验,只为了活下来,在场的人中估计没有人比他更强。 最后,他还有贪狼氏族的秘术作为杀手鐧,临时提升的力量足够他杀穿出来。 除此外,夺生能力使他只要不死,肢体不断,就能不用担心力竭和伤势,不断与人廝杀。 血虎更是可以发现周围藏的人,让他不被埋伏。 其他三个新兵队伍在十息结束前,都站出了两人,加上李砚,总共是七人。 百夫长见里面有李砚,心中也是放心了许多,李砚杀死了两名狼官的事情,他也知道0 七人作为斥候去前方探查,大概率能够带回足够重要的情报。 “半个时辰没有看见你们回来的身影,便当你们全部阵亡。”百夫长说。 “属下明白。”李砚道,其他六名新兵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颤颤巍巍的点头0 “砚哥儿,要平安回来啊....”王致、许杰、裴师古看著李砚远去的背影,都攥紧了拳头。 龙跃州、平遥州靠近狄戎,因此山脉较多,与平原六四划分。 李砚和其他六名作为斥候的新兵朝前走出大概两三里距离,就能够看见周围树林变得繁盛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百夫长看了舆图后执意要从这条路走的原因,如果从两侧绕过,那么就要绕过许多座山,多出的四百里路程还是他往少算了。 六名新兵聚拢在一起,走在后面,李砚和他们不熟,所以便走在最前方,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想法。 这几名新兵知道李砚很厉害,在军营就立了不少功,但在他们想来,李砚也就是和那些水军军士差不多的水平。 在走过一个小弯后,懒洋洋走在李砚身边的血虎忽然睁大眼晴,对著一个方向发出低沉的咆哮。 李砚停住脚步,他也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十分的..,..新鲜。 “戒备!” 李砚飞快转头提醒身后的六名新兵,六名新兵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一声箭啸从林间响起! 咻! 一名新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脖子冰冷,微微低头看去,只见一根没有箭头的箭粘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不是没有箭头.· 他的身后,另一名新兵看著从同伴脖子后钻出,带著血丝的箭头,微微张开嘴,下意识后退著。 “啊啊啊啊!”他惊恐的大声尖叫。 砰! 中箭的新兵倒下,其他四名新兵终於做出了反应,他们拿著长枪颤抖的对准箭飞来的方向。 然而並没有人衝出,再度袭来的是一片箭雨! 李砚无法顾忌这几名新兵了,他用手中的长枪隔开了几根朝他飞来的箭矢,紧接著朝著一旁一跃,离开了箭雨的范围。 藏在林中的人似乎把那几名聚拢在一起的新兵当做了最大威胁,大部分箭矢都是朝他们去的。 等李砚抬起头看去,只见到几具成为刺蝟的尸体。 有许多身影从林中走出,他们拦在李砚方才站的路上,使得李砚无法从这个方向回去报信。 並且还有人朝李砚这边缓步走来,他们身上的服饰风格都与昨日那些禧国游侠相似, 李砚还看见其中一名女子身上的衣服和昨日被他杀的那名女游侠一模一样。 攥紧长枪,按著腰间的寒泉刀,李砚並没有慌乱。 他吐出一口气,无声的退入林中,血虎朝著他们发出一声听不见的虎啸,也追上了李砚。 此时已经完全能够確定,埋伏在这里的,就是禧国游侠! 他们似乎把自己当成了猎手。 但真正猎手,没有到最后又能说得清是谁呢? 风吹林动,虎入山中当为王! 之 第58章 攻守易型 第58章 攻守易型 “失策了。” “应该先射杀此人的,从他能够隔开箭矢的动作和脱离箭雨的反应来看,大概是北燕的一名精锐。” “无碍,我们三百多人,还能让他逃了不成?” “分头行动吧,师妹他们虽然身死,但也算是成功了,把这批粮草逼到了陆上,若还是在江上,我们再通水性也比不上那些水军。 留五十人在这里追击那名逃脱的北燕精锐,其余人都去毁粮。” “好。” “好。” 当李砚消失在树林中,游侠们並没有著急去追李砚,反而在原地商討片刻,最后分出大部分人,朝运粮车队方向衝去。 留下的五十人中,十人守在路口,免得李砚杀了个回马枪逃回去报信。 其余四十人这才像瓮中捉鱉般,不急不慢向李砚消失的树林区域搜寻过去。 实际李砚距离他们仅有二十来米,不过树木繁多,將他的身影给遮挡住了。 游侠的交谈他全部都收入耳中,当听见禧国游侠要分头行动,李砚心就提了起来。 可他被堵在这里,短时间里无法赶回去。 此时只能希望在百夫长带领下,王致他们能够撑住游侠们的攻击。 而且还有神出鬼没的宋乘在,支撑到他回去,应该能够做到吧.··· 前方搜寻过来的游侠越发的逼近,李砚收起心神,继续朝树林深处藏匿身影。 目前最重要的,是对付留下来的五十名游侠。 如果无法杀穿他们,那么与其担心运粮车队,不如先担心自己。 脱离主路,越向林中走去,灌木、杂树就越发的茂密。 “这名北燕精锐是老鼠吗?躲的这么紧!” 一名游侠耐心有些被耗尽,他们找李砚至少有半刻钟时间了,结果什么痕跡都没有发现。 烦躁的他拿起刀劈砍挡路的灌木。 “说不定真是老鼠呢?”另一名游侠说,“狄戎不是有一种军职叫鼠候?北燕和狄戎打了这么多年,也培养出几只鼠候很正常吧?” 四名游侠纷纷低声笑起。 “好了,既然我们这个方向没有发现,去和其他人会和吧。”又一名游侠提议。 他们四十人分出了十个方向去搜寻,每个方向都有四人。就像一张渔网,铺向这片山林。 “等一下,前面有动静。”拿刀劈砍灌木的游侠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低声指著前方。 其他三人將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一处灌木在细微的抖动,不过很快就停下了。 “会是他么?”几人的目光相交,无声的开口。 隨即四人装作没有发现灌木动静的模样,不动声色靠近过去。 当只剩一米距离时,四人猛然拿起武器朝著这处灌木砍去! 噗嗤! 当听见刀刃切开血肉的声音,四人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喜色。 他们连忙把灌木扒开,然而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只野猪。 “原来是野猪。”一名游侠脸上出现失落神色。 其他三名游侠也差不了多少,但就在这时,一名游侠突然反应过来。 “你们不觉得一只野猪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其他三人被提醒,顿时察觉到异常,他们正要警戒四周,然而已经迟了。 在一名游侠身后的灌木中,一道黑影低伏地面,已经无声接近了他。 当那名游侠提醒同伴野猪的异常时,黑影就如蟒般从地面腾起! 长枪宛若毒蛇的信子,在另外三名游侠的目光下,赫然將身前游侠的胸口洞穿! 这还没有结束,黑影一抖枪身,便將胸口被刺穿的游侠砸向左边的游侠,隨后拧动腰身,把长枪掷向右侧游侠,直接贯穿! 在长枪脱手的瞬间,黑影的左手就按在了腰上,在那里是一柄长刀,借著投掷长枪的惯性,他一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在朝著前方衝去的同时,还在半空中旋转了半圈,顺势抽出了长刀。 这是极快的转身劈!令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在眨眼的瞬间,带著寒气的长刀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噗嗤! 一道从面门一直贯穿到下腹的刀口出现在最后一名游侠的身上,他像雕塑般站在原地,半响后轰然朝后倒下! 左侧那名游侠才接住同伴的尸体,当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场內,却发现另外两名同伴中一人被长枪贯穿,在地面哀嚎著,另一人则是被从上至下的猛劈给杀死了! 顷刻间,黑影连杀两人,重创一人! 独存的游侠嘴唇发白,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刀,指向那一道比任何野兽都要凶猛的黑影。 他看清了,黑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然而当死亡来临之际,才发觉他们才是猎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支普通的运粮队伍中! 李砚甩去寒泉刀身上的血珠,他平静的转身,眸光落在了仅存的游侠身上。 游侠仿佛听见了虎啸,根本不敢和李砚的目光对视,巨大的压力自心头升起,他的手变软了,似乎连刀难以抓住。 “嗬游侠想要大喊,想要让其他同伴注意到这边,然而他的喉咙深处只能够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下一瞬,刀光已经出现在眼前。 游侠捂著喉咙,无力倒下。 李砚將寒泉刀收回鞘中,又走到那还在哀嚎的游侠面前,拔出长枪,补刀,哀嚎声这才停止。 做完这些,李砚深吸一口气,跟上血虎跑去的方向。 解决四个。 还剩...三十六个。 粮车前,百夫长目不转盯望著前方。 距离李砚七人离开,已经快要半刻钟时间了— 忽的,前方道路远处出现了一片人影。 百夫长猛然攥紧武器,隨著这一片人影的逐渐靠近,还有数百米距离时,已经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 这些服饰—是禧国游侠! 他们不继续埋伏,而是主动出击了? “全体准备作战!”百夫长大喝。 水军军士最先组成了阵型,以方阵挡在最前。 其次是王致和裴师古领著他们这一队新兵组阵,再到腾尹那一队新兵。 另外两队新兵的配合度就比不上他们,慌乱著过了快三十息时间才勉强组好阵型。 而此时禧国游侠都快衝到脸上了。 禧国游侠约莫三百人,他们没有莽撞的进攻,而是將运粮车队包围,截断后路。 望著这些游侠,王致想到了还没有回来的李砚。 他握紧了长枪,低声说:“砚哥儿不会有事吧—” 裴师古说:“你出事了砚哥儿都不会出事。” 他有些紧张,给自己鼓励著:“砚哥儿肯定能活下来,我们也能!” 游侠们似乎观察完运粮车队的情况,终於发起了进攻。 百夫长隔开一名游侠朝他刺来的剑,近身抬膝猛顶,隨后一刀將游侠梟首。 他高举游侠的脑袋大吼:“严守阵型,来犯者皆杀!” 第59章 群英救国 第59章 群英救国 山林瀰漫著血腥的气息。 “第十六个。” 李砚丟弃手中断裂的长枪,垂眸望著眼前的四具尸体,心念默默念道。 隨著他不断偷袭杀死一名名游侠,其他游侠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落单的开始变少了起来。 游侠们逐渐退出了树林,守在道路上,儼然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还有吗?”李砚朝著血虎问道,血虎则是摇了摇脑袋。 李砚吐出口气,看来禧国游侠都已经聚集在一起了,而他又不能不去面对。 算上之前留守路口的那十名游侠,也就是说他想要赶回运粮队伍,就要以一敌三十四人。 游侠的实力参差不平,像被他杀死的十六名游侠中,有人能连挡他三刀,有的人连一刀都挡不住。 但虱子多了也怕痒,人多了,总是会有意外出现。 夺魄能力通过杀人获得的力量已经衰减到一个人只增加一斤,只能说聊胜於无了。 “那么就先提升一波吧。”李砚望著身后凝聚出的十六个血色人影想到。 他在原地坐下,开始吸收这些血色人影的经验。 片刻后,李砚睁开眼睛。 这些血色人影的技巧大部分都比不上狼官,唯一能够算得上价值的就是他们自身的刀法、剑法之类的武学。 李砚捡起了游侠的武器,带在身上。 寒泉刀虽然锋利,但有时候总不能把寒泉刀投掷出去,要是没把人钉死,反而被带著刀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多一些武器总归是有好处的,这些重量对李砚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些武器带在身上还能够起到防护的效果,类似穿著一身重鎧。 把游侠的武器在身上固定好,李砚转身离开这里。 路口,禧国游侠们如临大敌的望著四周的树林。 当猎物转身变成了猎,该害怕的就轮到了他们。 “他怎么会那样的厉害....”有游侠声说。 “谁知道呢?世上总得有几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天才。”一名游侠说,“好在我们谨慎,留下来的人多,否则只留下来十几个人,早就要被这名北燕精锐杀穿了。” 其他游侠点头同意,再怎样强大,总不可能他们三十多人联手都还杀不死吧? 忽然最前面的一名游侠大声喊道:“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山风吹过,捲起地面乾瘪叶子,树枝摇晃,如波涛泛起,层层叠叠的树叶於风中飘落、旋转,最后落在从林中走出来的人前方,被他踩在了脚下。 那人穿著甲冑,左右各持杆长枪,有游侠惊呼:“那是铁氏兄弟的枪!” 在他的左腰侧,悬著四柄各不相同的长刀。 有游侠死死盯著除第一柄刀外的其他刀:“那是宋诗、戴司南、贺欢梅的刀!” 在他的右腰侧,则是掛著五柄剑。 “巴清尘、姜名..他们也死了?” 那人身上一柄又一柄的武器,就像是战利品,告知著游侠们,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中。 当双方间的距离不到二十米,那人每前进一步,游侠们就后退一步。 就这样走出十多步后,那人嗤笑一声,便停了下来。 “你们就只知道退吗?” 游侠们听到这一声嗤笑后,脸色顿时羞耻的通红,隨即他们硬著声音喊道:“来者何人!” 那人缓缓举起右手长枪,指著游侠们,淡然道:“北燕新兵,李砚!” 他的话语在寧寂的山林中响彻、迴荡,声音清朗又年轻。 新兵?新兵! 这一刻禧国游侠全部都呆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李砚会是一名北燕精锐,也就只有北燕精锐才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然而这个时候却告诉他们,李砚居然是一名新兵? 他们则是被一名新兵逼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新兵!”有游侠无法接受,声咆哮。 “信与不信,与我何关?”李砚平静道,“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把路让开!” 最后一声李砚大喝出来,明明看脸还只是一名少年,但迸发的威势,却像是绝无仅有的霸者! 树叶在声喝中簌簌落下,游侠们仿佛听见的不是人声,而是虎啸。 他们似乎在李砚身后看见了咆哮的猛虎,但下一瞬又不见,像是他们的幻觉。 砰! 沉闷落地声响起,竟然是有游侠一时惊的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 感受到同伴看来的目光,这名游侠连忙捡起武器。 “我们是不会让你过去的!路,不可能让开!”游侠们抓紧了手中武器,没有再后退。 “家国危难,匹夫有责! 群英救国,吾之所向! 生为人杰,死亦鬼雄!“ 当一名游侠开始念起,其他的游侠渐渐也都大声喊著,这些话语间的情绪將他们都给感染,心中的胆怯消失了,无畏重新占据了他们內心。 他们的声音越发的聚集,最后变得雄壮响亮,每个人都变得激昂。 “群英救国!” “群英救国!!!” 游侠们大声喊著,朝著李砚衝去。 看著眼前这群奋不畏死的人,李砚深吸一口气,握紧长枪。 游侠们为了救国没错,但他也没错。 只不过是他们的立场不同,真要说出错的,那就是这个爭纷不休的世道错了! 几息后,已经有游侠来到面前,李砚赫然一枪刺出! 廝杀一蹴而就,虽然游侠人多,但攻击的区域只有这么大,每次能够一同对李砚攻击的游侠不超过六人。 李砚挥舞双枪抵挡,枪影翩翩,宛若身有八臂,但双枪很快就折断,他便把断杆丟去,又从腰间抽出刀与剑,继续与游侠廝杀著。 各种刀法剑法被他信手用出,都是这些游侠熟悉的招式,但在搏杀中,谁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注意这些了。 奔雷破阵、断水截流、臥虎藏锋右手一应刚猛的刀法斩退数名游侠。 流萤逐月、惊鸿穿柳、碎玉裁云左手一应凌厉的剑法挑起血雾纷飞。 但双手终究是挡不住这样多的人,他身上也开始出现伤口。 李砚才砍翻一名游侠,背后、身侧就多出了四五道刀口、剑口。 普通军士的甲冑只是薄铁镶嵌木甲片,游侠们的力量比一般军士都要强大,这样的甲冑根本无法为李砚抵挡多少次的攻击,没多久就变得稀烂。 被砍翻的那名游侠咳著血,他抱住了李砚的腿,李砚反手用剑刺穿他的身体,他也不放手。 李砚只能被迫斩断他的双臂,这才重新获得自由。 鲜血染红了身体,脸上都被溅满粘稠的血液,眼睛变得赤红,视线中全部都是红色的景象。 “杀!”游侠们怒吼著源源不断的扑来,“群英救国,至死休!” 李砚不知道自己和游侠们战斗了多久,他只是不断地出刀、出剑,刀剑断了、钝了,那就换一柄继续战斗。 夺生能力在源源不断恢復他的伤势和体力,在支持著他,不让他倒下。 最后,李砚手中只剩下了寒泉刀。 他单膝跪地,拄著刀撑身体,低低的喘息。 周围已经躺满了游侠的尸体,鲜血从李砚破碎的甲冑上滴落,有他的,也有游侠的。 还有一名游侠活著,他右臂断了,但用左手捡起了一柄同伴的刀,朝著李砚走去。 他无法想像,为什么李砚还没死,单他一人,就砍了李砚不下三刀。 这一场战斗下来,李砚至少身中上百刀,然而却始终生龙活虎,换成寻常人流血都应该流死了。 但好在,这样的怪物终於也撑不住了。 最后胜利的,还是他们。 “啊啊啊啊!”游侠嘶吼著,流著泪,用尽全身力气朝著李砚斩下。 “唉。”李砚感受到刀落下时带起的风,他发出一声嘆息。 刀光闪过。 身体倒地声隨之响起。 李砚转身,低头注视了这最后一名游侠几息时间,便握著寒泉刀,一病一拐顺著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血虎紧跟他的身边,除此外,还有三十六个血色人影默然跟隨著他。 隨著一步步走出,李砚慢慢恢復正常行走,又渐渐的,开始奔行起来。 朝阳在此时彻底升起,天地重复明亮。 而另一边的廝杀还在继续。 > 第60章 衝锋!不停歇的衝锋! 第60章 衝锋!不停歇的衝锋! “杀!” 又是一次將长枪给刺出。 王致已经忘记自己刺出多少枪了,耳中都是游侠的吼声、新兵的惨叫声、以及百夫长指挥水军军士反覆辗转,击溃游侠冲势的喊声。 鼻腔中则是血腥味、焦烟味、以及在剧烈呼吸下的火辣辣痛感。 他这一队和腾尹那一队新兵因为有经歷过军阵比武,所以在游侠发起第一波攻势的时候,死死將他们挡在阵型外,阵型没有崩散。 而另外两队新兵很快就被打散了,许多新兵都朝著四面八方溃逃,然后被追来的游侠杀死。 原本王致是刀盾手挡在最前面,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游侠中时不时有一支箭矢飞出,將一名名新兵射倒。 因此王致不得不捡起倒下新兵的长枪使用,不让自己这个位置成为游侠的突破口。 好在因为服用过炼血秘丸,他单手的力量足够使用长枪。 粮草在燃烧,游侠们点燃了粮车,杀死了蛮牛,有超过一百辆粮车升腾著熊熊的火焰,使得这一片区域完全笼罩在了火光中,连升起的朝阳光辉都无法將火光盖住。 游侠们又一次衝来,但人数不多,大多数游侠都去对付水军军士,以及摧毁粮车,这些游侠不过是留下来阻拦他们的,游侠们也看出这些新兵起不到什么用,因此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在其他地方。 “杀!”王致朝前踏步,手中的盾把游侠劈来的刀给撞了回去,紧接著他递出长枪,洞穿游侠的胸口。 这时王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余光中身边的那名新兵的盾牌被砍碎了。 那名游侠把刀捅入新兵的腹部,没有拔出,直接握著刀柄朝左边上撩,锋锐的刀刃切开了新兵的腹部,带著飞溅的血液划过空中,朝著王致斩去。 王致想要防御,可被他捅穿胸膛的游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枪桿,另一只手抓住了盾牌。 被这样耽搁瞬间,就已经来不及了。 王致只能够眼睁睁看著左侧的游侠挥刀斩向自己。 “滚!”一声爆喝猛然响起,右侧一道黑影扑来过来,他用左手的盾牌把即將落到王致身上的刀给拍歪,隨即身形顶在盾牌上,以整个人的重量朝前撞去。 左侧游侠顿时失去了平衡,被黑影用盾牌压倒在地面,黑影没有犹豫,用刀顺著盾牌边缘狠狠捅进游侠的胸膛,搅动几下才拔出。 这时王致摆脱了前方那名游侠的束缚,终於又能够动了。 黑影站起,吐出口血沫,用手甲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骂道:“他娘的还要我来救你!” “他娘的就要你救怎么了!”王致也骂道。 粮车熊熊火光下,裴师古和王致相视一笑。 此时周围的廝杀声渐渐消失,负责阻拦他们游侠已经全部被杀死了,王致回头看向身后,他们这队三十多人,现在还活著的只剩下了十几人。 “许杰!”王致大喊。 一个倒在地上的血人抓著长枪,颤抖的站了起来,王致连忙走过去扶住。 “没事吧?”王致紧张问道,挡在前面的刀盾手阵亡后,压力最大的就是许杰这些弓手,游侠大都冲他们去。 “没事。”许杰低头,他咬牙把左肩上的箭给拔出,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一白,险些昏了过去。 方才游侠放的暗箭,就有一箭射中了他。 “这还没事?”裴师古拿出被血浸透的伤药,直接抠一块按在了许杰伤口上,这时候也管不了更多了,先止住血再说。 隨后裴师古把伤药分给其他还活著的新兵,別的药没有,他就伤药带著多。 很快新兵们也处理好伤口,许杰也恢復了些力气,不用人扶著了。 新兵们眼中都是茫然:“王致,师古,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同伴一个个死去已经让他们变得麻木,支撑他们的只剩下活著这一个念头。 裴师古看向王致,王致说你別看我,这要问许杰,砚哥儿没在,那本军阵初解就许杰读的最透。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许杰身上,新兵们虽然不知道军阵初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许杰要比他们知道的多。 许杰突然被这么多人看著,心中变得紧张起来,最主要还是接下来他的话语將要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 这样沉重的压力,让他心中像是压著一座山。 他,真的可以吗? 王致仿佛看出了许杰心中的犹豫,拍著他的肩膀说:“想要说什么就说,反正我们最后要么活,要么死,不要有太大压力。” 裴师古懟道:“王致你不会说话就別说。” 王致回懟:“跟你会说话样,有本事你说啊!” 被两人这样一搅,许杰心中的压力小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回想著军阵初解中写的战役,扫视著四周。 他们这边的战斗是结束了,可是不远处其他人的战斗还在继续。 腾尹那队新兵还在和二十多名游侠纠缠,水军军士则是被一百多名游侠包围。 最强的游侠都在和水军军士战斗,本来水军军士的实力就比不上游侠,依靠阵型才能够压过游侠一头,现在连人数都比游侠少,被包围后阵型能够產生的效果大大减少。 他们也不是北燕精锐,只是普通老兵,只能苦苦支撑。 除此外还有二三十名游侠分散著,不断点燃粮车,越来越多的粮车上升腾起火焰。 “我们去支援腾尹他们。”许杰说,“百夫长他们还能够支撑,我们的任务是押运粮草,所以不能够让游侠继续烧毁粮车了。 只靠著我们拦不住烧毁粮车的游侠,但加上腾尹他们就可以了。“ “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王致果断点头。 新兵们也纷纷同意,没有拒绝。 “但我们的阵型要改变一下,以锥形阵衝锋。”许杰用长枪的末端在地面画出了一个三角。 “许杰你直接说怎么站就了。”裴师古说。 “好。”许杰很快就將站位安排好。 锥形阵最擅长的就是进攻和突破,呈现前尖后宽的三角状,对前锋要求较高,因为前锋最先接敌。 所以许杰將王致安排站在第一个,他和裴师古站在王致左右两侧。 他和王致力量都比其他人大,而裴师古则是从小就有锻炼。 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都被许杰要求换成长枪,刀则是作为副武器,掛在腰间没有长枪时才用。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衝锋!不停歇的衝锋!举著长枪,就像一把刀狠狠扎入游侠中! “杀!”王致大吼,他紧握长枪大步跑了起来,许杰和裴师古紧跟他的脚步,其他新兵也是一样。 “杀!”他们一起发出嘶吼。 腾尹拼著身中一刀,和身旁新兵配合才將面前的游侠的杀死,紧接著他就听见了巨大的喊声。 腾尹转头看向吼声传来的方向,下一瞬就怔住了。 在右侧方向,有十多个人的队伍正朝这里大步衝锋过来,他们举著长枪怒吼著,这一刻他们的气势压过了所有人,仿佛要將挡在面前的东西全部都给刺穿! 数息后,这支队伍和游侠近在咫尺。 二十多名游侠分出了一部分人应对这支队伍,第一个迎上的游侠劈开了冲在最前面那人的长枪,然而下一刻左右两侧就有两柄长枪刺来,將他给捅穿。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眨眼间就有超过三名游侠身体被长枪刺穿,他们的尸体还掛在长枪上,被带著一起朝前衝去,直到这支队伍从游侠中横穿出去数十米后,才將长枪从他们的尸体中拔出。 “迴转!”许杰指挥道,“我们再冲回去!” “好!”新兵们声应道。 他们没想到许杰让他们组的锥形阵效果居然这么好,原本维持方阵阵型时要两个新兵才能够换一个游侠,现在以锥形阵衝锋,游侠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这样打才爽!”王致说,“阵缩著,等別来打那不憋屈嘛!” 隨即他们转动方向,又一次朝著游侠衝去。 腾尹那一队新兵见到机会来了,也在奋力战斗,纠缠住游侠。 游侠们只能够眼睁睁看著被前后夹击,却无能为力。 这一次衝锋完,这些游侠直接溃败,两支新兵队伍配合下,把游侠都给剿灭。 “多谢。”终於有了喘息时间,腾尹眼神复杂的看著许杰他们。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是在军营时爭锋相对的队伍来替他们解围。 “要不是许杰说要来帮你们,我们才不来呢。”裴师古小声说。 许杰听见后,靦腆笑了笑,当余光中看到又一辆粮车被分散的游侠点燃,表情重新认真起来:“我们还没有到歇息的时候,不能够让这些游侠继续烧粮车了。 只是靠我们这一队,很难阻止他们,他们太过分散了,因此需要你们的力量,才能够做到。” 腾尹转头数了数自己这一队还活著的人,仅有三十二人了。 他回头看著许杰:“你帮了我们,我们也都听你的!” 很快,两队加在一起,共四十九人分成四个方向,朝分散点燃粮车的游侠衝去。 粮车数量不少,使得这些游侠们过於分散,再加上运输的粮草都是干饼、粉面这些並非易燃的食物,让游侠们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够把粮车点燃。 所以等他们发现许杰等人朝他们衝来时,已经晚了,没有聚集在一起的机会。 面对十多人的攻击,没几下一名游侠就会被长枪在身上捅出许多个孔洞,隨后这些新兵转头向另一名游侠衝去。 这样的主动出击,並且是碾压般的围殴让许多新兵都感到扬眉吐气,被游侠们压著打的鬱气散去许多,士气都壮大了。 此时和游侠主力战斗的水军军士伤亡近乎过半,百夫长也看见了许杰他们的行动。 虽然惊讶,但还是把这股情绪压下,回首吼道:“坚持住!新兵们很快就会过来支援我们!” “得令!”军军士声喊道。 若是在战场上,这样的伤亡足够引起军队的溃逃,但如今这个局面,他们无处可逃,败了就是死,逃的话死的更快,唯有置死地而后生,才是唯一正確的选择。 水军军士悍不畏死,游侠也是一样,一边是不战便无生机,一边是存著群英救国,至死方休的决意。 在这样的廝杀下,血腥已经成了战斗主旨,他们就像是野兽,满腔血勇充斥著身体。 当水军军士只剩二十多人时,许杰他们领著新兵们终於赶来支援了。 锥形阵用在步战,最怕的就是敌方比自身还要精锐,因为出现这种情况,代表锥形阵无法凿穿敌方,而锥形阵的弱点就在两侧和后方太过薄弱,使得被围攻就会陷入绝境。 所以在剿灭点燃粮草的游侠后,许杰就指挥新兵变换了阵型。 在军阵初解中並没有说要怎样对付游侠这样的情况,但许杰却找到类似的。 游侠实力强,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但缺点就是他们没有经过训练,比较鬆散。 完全能够把他们看做是鬆散的骑兵。 而面对骑兵,锥形阵太过薄弱,方阵太过鬆散,但只要把方阵进行稍微的改动,便是数阵。 以人员密集为特点,如山巍峨,如海厚重,可防止被骑兵来回冲阵。 虽然他们少了盾牌,但游侠也无法像骑兵那样可以直接撞上来。 所以长枪足矣应对游侠了,若有游侠越入阵型中,那便到了长刀用上的时候,乱刀砍下,除非游侠有三头六臂,否则也得饮恨当场。 许杰等人共四十九名新兵在靠近游侠主力后,便以数阵缓慢推进,每个人之间保持两步距离,只留出可抽刀砍人的范围。 数阵站在四个角位置的人会受到左右两边的攻击,其他位置只会受到正面攻击,所以最容易成为破绽的地方就是四角。 因此许杰、王致、裴师古、腾尹各站一角。 当他们闯入游侠主力中后,游侠们顿时发觉这些新兵的难缠。 明明哪个新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每次朝著一名新兵攻去,结果会有许多条长枪从正面朝他刺来,迫使他只能后退,站在身边的同伴也无法帮他抵挡,因为同伴也要面对许多条长枪的攻击。 看见这一幕,百夫长咳著血笑了起来,这些新兵是越发超出他的想像了,原以为只是累赘,到现在却只有他们在扛起大旗。 “杀!”百夫长嘶声大吼,正要继续拼杀,下一瞬却发觉游侠主力后方发生了混乱。 他有些发愣,还以为是自己这一声吼把游侠嚇到了。 但隨著他的目光透过游侠间的间隙,便看见使游侠混乱的源头是一名浑身染血的人从后方杀进了游侠中,把一群游侠砍翻,几乎没有一名游侠可以在那人面前撑过三息时间。 新兵数阵处,许杰也看见了那一道血影,他眼眸顿时亮起,本来快枯竭的力量又身体中涌出了几分:“那是......砚哥儿回来了!” 王致才把一名游侠死死扎在地面,拔出长枪后,他听见了许杰的话,也看见那一个在大量游侠包围中廝杀的血影。 “我们朝那边杀去,去接应砚哥儿!”他振奋喊道。 > 第61章 长湖邵阳君 第61章 长湖邵阳君 片刻前,才走至半路,李砚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和宛若要遮天蔽日的黑烟。 他顿时明白是运粮队伍和游侠们战斗起来了,便再度加快脚步。 当燃烧的粮车、所剩无几的水军军士、和游侠战斗的新兵、以及满地的尸体闯入眼中,这些景象与粮草被燃烧的焦味、血腥味不断衝击著他的神经。 没有多想,李砚握著寒泉刀,从后方冲入游侠中,又开始了廝杀。 习惯其实是一种很要命的东西,明明一个多月前,他才刚刚穿越,別说人,连鸡都没有杀过。 但现在手起刀落,一名名游侠在眼前死去,李砚却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的感觉。 是他变了吗?或许吧。 更多的原因,是在於既然走上了这一条充满杀戮的路,要么就习惯著朝前继续前进,要么就在手软中被人杀死。 就像昨日战船上那名女游侠,李砚在看清她那同样稚嫩的脸,心中都已经升起了些许侧悯之心,然而对方却是一剑刺来。 有时候你以为只是立场不同,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你死我活,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够去后悔、去怜悯他人,死人是不配去想这些东西的。 “砚哥儿!”一声大喊在混乱的战斗中响起。 李砚用寒泉刀施展剑法极快的刺入前方游侠的喉咙,身后一名游侠则是挥刀砍在他的背上,鲜血挥酒。 没有痛哼,也没有颤抖,李砚只是平静转身扣住了这名游侠的手,刚从喉咙拔出的寒泉刀稳稳朝他劈落。 刀刃轻鬆就劈开了这名游侠的胸膛,可以看到分成两半的心臟在跳动,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李砚鬆手,抬头,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凌冽如刀,周围本要衝过来的游侠谨慎的停下脚步。 李砚抹了一把脸,尸体在他身旁都快堆成小山,十个人?二十个人?记不清了,他也没有特意去数,反正谁要杀他,他就杀谁。 “砚哥儿!”大喊声更近了。 那是一群密集站在一起的新兵,他们的速度不快,只是缓缓的朝这边推进,他们所过之处游侠都被迫让开了道路,因为没有游侠能够挡在他们的面前。 李砚看见了王致、许杰、裴师古的身影,虽然每个人身上都染著大量的血,但还是勉强能够认出模样。 他悬著的心放下了,在廝杀的时候他就在担心三人会不会有事,但游侠数量太多了,单凭他一人无法杀穿。 李砚重新动了起来,他朝著新兵的方向杀去,两边朝著对方匯合,使得速度不止翻了一倍。 终於没有游侠挡在他们中间,李砚来到了新兵们面前。 “砚哥儿,我就知道你没事!“在阵型另一角的王致转头欣喜喊道。 “砚哥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是杀出去还是继续抵挡这些游侠?”裴师古问道。 从军营出发前,百夫长就说过,如果他出事,所有人便听李砚的命令。 此刻百夫长生死未卜,李砚的到来使所有人就像有了主心骨,都在等待他的指示。 李砚看到新兵们的阵型,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数阵,军营只教了方阵,能够布置出数阵的除了他,也就剩下同样看过军阵初解的许杰了。 这时游侠们又发起了攻击,李砚和一名衝过来的游侠快速交手,四五招后便把对方砍翻,才对许杰快速说道:“做的不错,很厉害!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砚哥儿,我们还有四十九人!其他两队新兵基本死光了,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这一队和腾尹那一队的人。”许杰和其他新兵也努力击退了一次游侠们的攻势。 四十九人.:..也就是说阵型中心存在一个空位。 李砚很快就做出了决策:“许杰你去中间指挥,你的位置交给我!” “好!”许杰没有犹豫,来到了阵型中心的空位,李砚则是顶上许杰原本站的阵角。 “砚哥儿,然后呢?”许杰喊道。 “哪里人多,我们就杀向哪里!”李砚深吸一口气,“谁想要去烧粮车,我们就杀谁!” “明白!”许杰冷静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百夫长和水军军士大概都阵亡了,游侠还有百名出头。 他们红著眼,一半人朝粮车衝去,继续烧毁粮车。 另一半人则聚集在一起,像一堵无声的墙,挡在新兵们面前。 这时游侠中有人站了出来,看上去像是领头的游侠,他大声喊道:“我们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才不畏生死,你们还这么年轻,又是为了什么和我们死斗呢?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你们阻止不了我们焚烧粮草!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战斗,那我们也不会惧怕! 就算到最后是你们贏了,也不会有多少粮车能够留下,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 而你们还要再死多少人?这样做值得吗? 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会怎样的伤?” 游侠声音朗朗,阵型中许多新兵听的一愣,握著武器的手都没有那么的用力了。 许杰急切喊道:“不要听他的!他是在骗我们!” 许杰知道这是对方的攻心计,但他苍白的言语却起不到多少作用。 那名游侠喊道:“骗你们?我何曾说过谎话?我只不过是將事实实话实说。” 眼看越来越多新兵出现动摇,许杰心中急的像是有许多蚂蚁在爬,但他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这时李砚开口了:“你能让我们不再从军吗?” 那名游侠怔住:“什么?” “你不能让我们不再从军,也就是说我们仍旧是军士。”李砚望著他,“运输粮草是军令,如今粮草被你们焚烧,便是误了军令,就要受罚。 我们不再和你们战斗,大部分人是能够活下来,但后面的受罚,谁替我们来承担呢? 对於误了这次军令要受到怎样的惩罚,我们还不知道。 但如果是斩立决,这无非早死晚死的区別。 相反和你们战斗,把你们都给留在这里,还能够算是戴罪立功。 所以该怎么选,我相信你们自己心中也都有了决定。” 最后一句话,李砚是对身后的新兵们说的。 “况且。”李砚望著不远处地面上的一具水军军士尸体,几个时辰前的和运岸口,这名水军军士还坐在他身旁喝著守岸军士分享的果酒,他们还交谈著,说笑著。 “死去的人他们就该死吗?身为同袍,我们如果不给他们报仇,还有谁有机会替他们报仇?” 说著,李砚抬起手,寒泉刀直直指向那名游侠。 “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的理由。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当我们站在漩涡的边缘,就已经无法挣脱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黄泉,那么黄泉一定也是爭纷不休的吧。 活著的时候战爭就没有结束,死后又怎么会平息?“ 在李砚的话语中,新兵们一个个又重新握紧了长枪。 那名游侠静静看著李砚,他说:“你这样的人,才是一切漩涡的根源。” 廝杀,再度重启。 游侠们像一只只大鸟,朝新兵们扑去,从他们身体中流出的血液,就是为天地染上的色彩。 新兵们在许杰的指挥中,应对著游侠们的进攻,隨著游侠不断倒下,他们踏著游侠的尸体,不断前进著。 当这数十名游侠全部倒下,只剩下方才开口说话的那名游侠还活著。 “我乃禧国长湖邵阳君!”那名游侠高声喊道,他死死盯著李砚,“我可以让去焚烧粮车的人停下,並让他们离开,使你们至少能够保下五十辆粮车。 但作为要求,我要与你一战!” 新兵们停下了脚步,他们都看向了李砚。 “砚哥儿,不要听他的!”王致、裴师古两人同时喊道。 那名游侠又道:“我知你们北燕军中规矩,有这五十辆粮车,你们绝不会因误了军令受罚!” “李砚,不要去!”连站在另一个阵角的腾尹也开口了。 李砚沉默刻,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邵阳君大笑:“我邵阳君,一诺千金!所有停下焚烧粮车!” 他的声音在天空响彻,分散点燃粮车的游侠们听见后,连一丝疑惑都没,就立刻停下了。 “我长湖邵阳君的信义在禧国人人皆知,棲梧州的游侠们都愿意听从我的命令,自愿追隨我。”他说,“现在,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证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居然真像邵阳君说的那样,游侠都听从他的命令。 李砚也有些动容,他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原本他就只在夫子的藏书中见过。 李砚深吸口气道:“你真要和我一战?” 邵阳君道:“是。” “好。” 李砚没有再拒绝,答应了下来。 “你们全部撤退,离开这里。”邵阳君转身对著粮车那边的游侠喊道。 “我等恭送邵阳君!”游侠们纷纷下跪,对著邵阳君叩首,做完这些,他们就转身离开了。 游侠们都亲眼见过李砚的实力,李砚从后方杀进他们中的时候,甚至有人还和李砚对过几刀。 邵阳君的信义传遍了禧国,但他的实力却是没有多么出眾,和李砚一战很难获胜。 他们知道,邵阳君大概是无法活著了。 当游侠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邵阳君才动了起来,他走到一块空地,遥看李砚。 “砚哥儿——”许杰他们看著李砚。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去把粮车的给扑灭,检查看看地面上我们的人还有没有活著的。” 李砚淡淡笑了下,便转身朝邵阳君去。 几息后他站到邵阳君面前,两人间隔两米。 “禧国长湖邵阳君,擅用兵器一丈玄木龙枪,家祖为龙军將军传下。”邵阳君双手捧著长枪说道。 李砚也学著捧起寒泉刀:“北燕李砚,善用兵器寒泉刀,由赵乾坤將军所赠,为天下名刀。” “我要与你一战,並不为別的,只因我觉得你若是成长起来,將是禧国难以面对的敌人,所以我要试著將你杀死。”邵阳君坦荡说道。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李砚问。 “群英救国,至死方休。”邵阳君道,“虽然禧国已然病入膏盲,但我们仍旧相信我们的国家会重新恢復过来,大公主一介女流都敢上阵杀敌,我们男儿又岂能惜命而躲於女子身后?” 李砚不再言语,將寒泉刀重新握紧。 邵阳君也將长枪放下,他握著枪头下三尺处,提醒道:“,我要进攻了。” 下一瞬,邵阳君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他大喝一声,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將军。 邵阳君拧动腰身,枪尾猛烈横扫,李砚抬刀挡回,而他又顺势甩出鬆手,枪尖凌烈刺向李砚,李砚转刀劈开,此时邵阳君已然双手抓住枪身,刺、扎、挑、扫、砸—他的攻势就像是暴雨,压的人几平无法喘息。 但在李砚眼中,还是慢了些,並且还带著些死板。 他滴水不漏的挡住了邵阳君的进攻,明明是他在防守,却是邵阳君在不断后退著。 邵阳君也发觉了这件事情,但他並没有在意,他只是把自己枪法不断施展出来。 邵阳君放声高歌著:“於以采禧?於国於民。於以用之?邦君之祀。 维以采禧?於山之陬。维以用之?邦君之庥。 被之粲粲,夙夜仏畴。被之雍雍,薄归宗!” 李砚察觉到邵阳君的力量越来越大,寒泉刀越发的震手。 他看著邵阳君激昂的模样,明白,邵阳君使用了秘术。 因为掌握著秘术,所以邵阳君才想试著杀死他吧。 丐邵阳君想要做到的事情註定不会实现。 李砚微微张合嘴唇,唯他能够听见的苍渺浩瀚的语被他吐出。 “星辰高掛天空,地上尸横遍野,银色的山峰上流淌著粘稠的银水,那是贪狼的血液—” 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如山的白狼,他仏白狼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体內深亢不断涌出了灼热的感觉。 下一瞬,眼前恢復正常,玄木龙头长枪將要突进到面门,然而李砚只是从起左手,轻而易举抓住了枪头,让它无法前进,也无法被抽回。 两人的目光仏这一刻进行了对视,邵阳君放声大笑起来。 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 第62章 命如草芥 第62章 命如草芥 “我输了。”邵阳君直接鬆开长枪,然后盘膝坐在被血染红的地面,神色淡然。 “你还可以再战的。”李砚皱眉。 “但终究不会是你的对手,不是么?再战斗下去,无非就是多支撑一会儿,可多支撑这一点时间有什么用呢? 不如痛痛快快的认输。 人在去做一件事情前,就必须要想到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 当是最好的结果,不能过度兴奋,以免遭受意外。 当是最坏的结果,便要接受失败,世上有后悔二字,但从未有重来之事。”邵阳君说,“除此外,我也带著一点私心,继续打下去未免会恶了你,若是因我今日之事令你日后对禧国百姓同样厌恶,到时万般罪恶岂不是由我而起? 我此行为救国,而不是为害国。” 邵阳君坦坦荡荡的將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没有半分的掩盖意思。 李砚抿嘴道:“受教。” “我观你善用刀,但对其他兵器的掌握也不弱,战阵上长刀並不適合衝锋陷阵,它太短了。 这柄玄木龙枪便赠与你吧,虽不及你那寒泉刀,但也差不了多少。 相传昔日无崖氏铸天下名枪六柄,还剩些铁水,便做了这柄玄木龙枪。 它若是和我一同被埋藏在这荒山野岭,也未免太过可怜。 它终究是一柄要在战场上咆哮著凶猛饮血的兵器,你也是日后会掀起汹涌波涛的人。 我听完你说的话后,就明白你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平静下来的人。 水利万物而不爭,而万物莫能与之爭也。” 邵阳君闭上眼睛,高抬下顎,引颈受戮。 此时此刻,他背对著正是东方。 还並不刺眼的太阳高悬在他身后的天空,一束束光芒穿透粮车被熄灭火焰后,缕缕飘荡在空中的烟尘。 万千的光华落在邵阳君的身上,李砚把寒泉刀收入鞘中,握著玄木龙枪,垂下眼眸。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李砚並不想杀死邵阳君,这样的人一旦死后,就很难再出现了。 但他们是敌人,放邵阳君回去,毫无疑问凭藉他的影响力绝对能够再拉出一批游侠。 下一瞬,几乎无法看清的三次刺击命中邵阳君,他的身体微微颤动,额头、 胸口、脖子出现了三个小孔。 鲜血从里面丝丝缕缕的流出,邵阳君缓缓垂下脑袋,最后扑倒在地面,万千的光华没有了阻挡,落在了李砚的身上。 “砚哥儿——” 许杰、王致、裴师古三人走了过来,滕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望著李砚。 他们一直在不远处看著两人的战斗,当邵阳君认输的那一刻,全部都鬆了一□气。 李砚凝视邵阳君的尸体刻,才回头:“你们没有去扑灭粮车的吗?” “嘿,不缺我们几个,主要还是担心砚哥儿你。”王致挠头说。 “他为什么认输了?”许杰不明白为什么邵阳君要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o 哪怕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但不能放弃啊。 “当然是砚哥儿厉害唄!”裴师古说。 李砚没有说话,他只是將邵阳君的尸体抱起。 “俟,砚哥儿你去哪里?”王致喊道。 李砚微顿脚步:“虽然我们是敌人,但只不过是因为立场的不同。 邵阳君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出现,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他的信义和道德会引领一批人。 我觉得他不应该躺在这里,有个词叫做落叶归根。 我去追上那些游侠,让他们把邵阳君带回去,放心,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邵阳君很明显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就是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游侠愿意听他的命令。 如果並不是在这种场合,李砚会想和邵阳君交个朋友。 和邵阳君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背叛你,欺骗你。 那些游侠还没有离开多远,李砚很快就追上去,看到他们的身影。 察觉到后方的动静,仅存的游侠们转身警惕看向身后,当看清李砚手中抱著的人后,他们都愣住了。 李砚没有靠近他们,在五十米外把邵阳君放下了,隨后又拉开五十米。 游侠们纷纷涌了上来,他们在邵阳君尸体前全部跪倒,片刻后才起身。 其中有六人手臂交叉,並排而站,其余人將邵阳君尸体抬起,让邵阳君躺在六人的手臂上。 做完这些,其余游侠转身望著李砚,下一刻全部对著他了大礼。 “邵阳君身死,先生送回邵阳君身体,是为大义!” 李砚平静说:“虽然我们是敌人,但邵阳君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尊敬。” 一名身份看上去较高的游侠道:“先生若是可以,请务必停下运输粮草。今日我们大败,並不是结束,而是会有更强者前来阻拦。 北燕近日军力紧张,短时间难有人来支援先生。 言尽於此,还望先生三思。” 李砚抬手:“多谢提醒。” 游侠们转身,带著邵阳君尸体离开这里。 他们前进著,高歌著,是邵阳君放声唱过的那一首。 “於以采禧?於国於民。於以用之?邦君之祀。 於以采禧?於山之陬。於以用之?邦君之庥。 被之粲粲,夙夜在畴。被之雍雍,薄言归宗!” “送邵阳君归家!” 游侠们的声音隨著远去渐渐变小,李砚看著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野中,才转身走回。 当回到粮车所在,经歷过血战的新兵们已经坐下休息,满地的尸体都已经被收拢在一起,仅剩的数十辆粮车也被集中摆放。 目光扫过,新兵的人数並没有变化,加上王致他们,还是四十九名。 李砚走到了许杰身边,问道:“没有其他人活著了吗?” “砚哥儿?你回来了!”许杰惊喜看著他,“我们找到了百夫长,但他伤势很重,至於其他人都没有活著的。” 李砚惊讶,他还以为百夫长已经阵亡了:“百夫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跟著许杰,李砚看见了躺在乾净草地上的百夫长。 百夫长少了一条手臂和半截小腿,气息微弱,身上的伤势都被处理过了。 “李砚?”百夫长艰难开口。 “是我,百夫长你还撑得住吗?”李砚蹲下身子问。 “活不了了。”百夫长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接下来,我死后你就是这支队伍的主官! 你一定要带著人走下去!登上战船,抵达昭衍州,去那枫山!明白吗! 这是军令!” 百夫长嘶吼著,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仅存的左手死死抓著李砚的手腕,鼓睛暴眼,浑身颤动。 “明白吗!”他嘶吼道。 “属下领命。”李砚把手按在百夫长的手背上。 百夫长沾满血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呼吸越来越弱。 许久后,他才把百夫长的左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下。 百夫长僵硬的左手在离开后还是保持握著的姿势,他死了。 “这些粮车不重要,没有蛮牛你们也无法带著赶路,只要你们的人能够按时赶到就行。” 仿佛消失不见的宋乘忽的又出现了,他看上去也有些狼狈。 李砚抬头,宋乘低头,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 几息后宋乘挪开眼睛道: “別看我,我控制不了那么多人的五感,实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异士就没几个能打的,你倒是独一无二。 虽然我一开始就躲起来,但你们战斗的时候我也一直在边上撒著药粉,干扰这些游侠的感官,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这些新兵能够撑到你回来? 游侠再怎样弱,大部分实力也远超你这些新兵吧?“ 宋乘从怀中摸出几个空空荡荡的药瓶摇晃著。 “我没有想要怪宋师兄。”李砚摇头,他深吸口气,“我只是想问宋师兄一个问题,我们这个运粮队伍—其实是诱饵吧?” “是。”宋乘利落道。 “明白了。” 李砚起身,他记得有一名游侠说过,他们是奉禧国大公主命令,来拦截粮草。 但只是一些粮草何以让禧国大公主这样的全军统帅如此对待? 显然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运输粮草是被围困在枫山的左武烈王提前定下的行动,明面上是运往其他地方,等出发后才知晓要转道去往昭衍州,至枫山。 也就是说,这里面大概率藏著左武烈王的一个计谋。 由此便能够推测出,为了掩盖这个计谋,自己这些新兵就是诱饵。 这个计谋究竟是什么,恐怕连赵乾坤也不知道。 否则他当日也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执行计谋的人大概也不知道整个计谋的全部,每个人只知道一小部分,最终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计谋。 这就像是一张正在织起的大网,当大网完成时,禧国便无路可逃。 但这张大网在织起的过程中,不知道要有多少不知情的人死去。 这就是小人物不可避免的悲哀。 他们身不由己。 命如草芥。 “其实你们这时候可以跑的。”宋乘建议说,“你们都还年轻,往山里躲个几年出来,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抓逃兵的军士也认不出你们。 既然知道要当诱饵,何必再去送命呢?” “宋师兄,我们能逃一次,但能逃一辈子吗?”李砚看著他,轻声说,“就这样逃了,以后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吗?“ 宋乘想了想:“不能,只要你还在北燕国內,迟早还会被徵召从军。” “所以啊。”李砚目光望著远方,“一个人如果身不由己,那就是还不够强。 如果他强大到能够主宰所有人的命运,那么他还会身不由己吗?” 所谓强大,並非是只指武力,还有权势、智谋、性格等等。 如果原身有勇气反抗李三光他们,那么以夫子对他的看中,绝对会全力培养他,那么原身会不会已经走上了科举之路,甚至都获得了功名,而不是还被困在那个小山村里面? “在从军前一天,我对自己日后要做的事情就十分清楚。 我要么就战死战场,要么就出人头地,混出个模样来,不枉来这个世上走上一遭! 宋师兄,我不会当逃兵的,我会不断地走下,到枫山,到更远的地方! 邵阳君说我日后会是掀起汹涌波涛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会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强者又有哪个不是? 我寧愿成为梟雄被天下的英杰討伐而死,也不愿当个无名小卒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 一瞬间,宋乘忽然害怕李砚了,明明李砚没有看著他,但他却感受到有数不清的眼眸在盯著自己,仿佛看不见的恶鬼。 当李砚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的剧烈了。 “隨你。”宋乘强压制住中莫名的情绪,他转身又消失了。 宋乘不知道,的確是有恶鬼在看著他。 那些游侠被李砚杀死后凝聚出的血色人影密密麻麻站在一起,张开嘴无声的吼叫。 一旁的许杰听得心情激昂,他暗暗握紧了拳头,他也不想当个无名小卒,他也想要出人头地! 日后砚哥儿真成了梟雄,那他就当砚哥儿手下的將军!谁想要杀他们,他就去杀谁! “走吧。”李砚吐出一口气,带著许杰回到了新兵面前。 经歷过廝杀的新兵身上都多了几分杀气,已经可以算是老兵了。 新兵们抬头看著李砚,他们察觉到李砚似平要说些什么。 : 第63章 赌上一把 第63章 赌上一把 “有件事情我不瞒著大家。”李砚开口,“我们真正的任务並不是运输粮草,而是作为诱饵,为其他地方的运粮队伍分担游侠的袭击。 游侠们不会放弃,他们还会再度回来,我们即使捨弃粮车,可一味向前的举动反而会显得愈发异常。“ 此言一出,顿时在新兵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砚哥儿说的是真的?”王致朝许杰问道,裴师古也看了过来。 “是。”许杰点点头。 “这还是人?”裴师古喊道,“明明是当诱饵,却骗我们是送粮草,难怪要我们这些新兵来押运,看来是捨不得老兵去死啊!“ 王致也骂道:“新兵就不是人啊!新兵就该这样去送死啊!” 坐在不远处的腾尹冷笑一声:“蠢货,要是不骗,有多少人愿意来做诱饵?” “,你说什么呢你?”王致怒瞪过去。 “说你们蠢唄。”腾尹咬了口乾饼,瞥了两人一眼。 顿时裴师古加入了进来,和王致联手大骂腾尹,腾尹舌战两人,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不过吵归吵,始终没人真的动手,这时候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要窝里斗的人才是真的蠢货。 吵架反而能够让他们心中的压力减轻许多,经歷过这样一场战斗,哪个人心里有没有如山般的压力?一个个同伴死在眼前,还没有崩溃都已经是身体的本能在保护自己了。 “好了,安静。”李砚无奈看向这边,腾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裴师古和王致也扭头不看腾尹。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想当诱饵,不想送死。”李砚回头对新兵们继续道。 他深吸口气:“可我们是军士,完成军令就是我们的职责。 但我也不会勉强大家,给大家一个机会,现在有不想当诱饵,不想去死的人,可以离开。 我就当你们死在刚才的战斗里,你们日后改个名字,又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说完,李砚就安静看著新兵们。 新兵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离开。 一个个新兵心中开始动摇起来,没有人想要去送死,並不是每个人都是主动从军的,大部分人都是被迫从军。 很快就有一个新兵站了起来,小心问道:“我们真的......可以离开吗?” “可以。”李砚点头。 这名新兵鼓起勇气,挑了一个方向走去,他一步三回头,但看见李砚始终没有追上阻止他,他的动作就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消失在山林中。 “还有谁要离开的?”李砚问。 有了先例,隨后又有三名新兵小心站起。 “砚哥儿,后会有期!”他们头也不回的跑远了,连兵器和破烂的甲冑都丟下。 这时第五名新兵站了起来,他却没有离开的动作,而是直直望著李砚:“砚哥儿,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李砚没想到有人会问这行问题,“因为我想出人头地。我们是新兵, 在所有人眼里,当诱饵的我们多半活不下去。 可若是我们真能活著按军令赶到枫山,所有人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能得到的回报,更是难以想像。 单说我们眼下斩杀的游侠数量,就足够让每个人都当上伍长。“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当诱饵固然凶险,可获取军功的速度,也同样快得超乎想像。 这名新兵沉默片刻,缓缓坐下:“既然如此,我也不离开了,我家里很穷, 兄弟姐妹很多,容不下我,不如跟著砚哥儿你赌上一把,我也想要出人头地!“ “我们也愿留下!”有十多名新兵跟著喊道。 其余人都在犹豫著,隨著时间缓缓过去,一刻钟后李砚道:“还有没有要走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之后再想走,便是逃兵了。“ 三名新兵咬牙站起,朝著李砚拜了下,也离开了。 至此剩余的人都愿意跟李砚走上这一遭。 “所有人,集合,列阵!”李砚喊道。 每个新兵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快整齐列阵。 王致、许杰、裴师古、腾尹四人站在最前面,没有人和他们抢位置,在战斗中许杰的指挥就不用多说了,王致他们奋勇杀敌的模样也是大部分人比不了的。 原先还有四十九人,此时愿意留下的,加上李砚只剩二十人,有二十九人不愿继续当诱饵送死。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砚问。 王致他们没明白李砚的意思,但既然砚哥儿这样问,那他们就说唄。 “王致!” “裴师古!” ' ' “徐寧” “赵安!” ' ” 很快,一个个人將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我叫李砚。”李砚说,“在此之前,你们大概只是听过我的名字,你们之间除了原本是一队的外,和其他人也都是陌生人。 但此刻,我们共同经歷了一场战斗,並活了下来。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是亲兄弟都比不上的真正过命交情。 刚才我的话你们应该都听懂了,既然都愿意用生命和我一起去赌上一把,那么就不要轻易的放弃,也不要捨弃身边的兄弟。 我现在的军职是什长,但只要抵达枫山,我的功绩至少能让我成为队率。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成为將军之类的,但我能够保证的是,我会不断的朝上走去。 同乡的含义小到一个村,大到一个州,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军营走出来的,本应该团结。 只要你们不做错事,只要你们也想出人头地,我就不会拋下任何人。“ 李砚的话语中並没有带著激昂的语气,他的声音很稳,稳到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等愿听砚哥儿命令!”所有人喊道,就连腾尹也一样。 李砚一次次的表现,让腾尹清楚的看见自己和李砚的差距。 有的人看似处境和自己一样,但一遇到机会,就会扶摇直上,只能够看见背影。 腾尹已经没有了在军营里和李砚爭的念头,他拼尽全力,只是跟上李砚的脚步,恐怕都很困难吧。 在喊声下,天空上最后一些漂浮著的黑烟散去了。 不过很快又有烟雾升起。 因为尸体过多,无法掩埋,只能够收集木材用火焚烧。 死去游侠的右耳都被割下,因为分不清是谁杀的,所以统一收在一起,等到了枫山平均分配。 做完这些后,李砚並没有下令立即赶路,所有人都很累了,如果没有充分休息,等遇见新的游侠,基本就是送死。 於是他们就原地休息一日,等明日再赶路,因为不用带著粮车,说不定还能够提前到达奔瀧渡。 第64章 锋芒毕露 第64章 锋芒毕露 次日,天才方亮,李砚就带著人开始赶路。 大约行了四十里,他们就停了下来。 並不是要休息,而是前面守著一群人,將长满荒草的道路堵住。 “敢问是李砚李小先生?”一名长须书生气中年人拱手问道,从他的口音便能够认出,他是禧国人。 “我是李砚,不知这位先生带人拦我等有何要事?”对方客气,李砚也客气回道。 虽然大概率是敌非友,但没有彻底確定对方的来意,儘量少起衝突。 “邵阳君和李小先生一战,已经让我等禧国游侠有所耳闻,想必过些时日,大部分人便都知李小先生名字。”长须中年人道,“李小先生送回邵阳君遗体乃大义,倘若李小先生生在禧国,未来註定会与邵阳君齐名。 我今日来此,是为阻挡李小先生前行。 虽如今北燕与我禧国为敌,但李小先生有大义,我等游侠又怎能忘恩负义? 故此我也效邵阳君之事,愿与李小先生一战,生死无论。 我输,李小先生便可继续前行。 我胜,便请李小先生就此止步。” 听到长须中年人的话语,李砚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昨日那番行径居然產生了这样的效果。 “砚哥儿是预料到这一步才把那人的尸体送回的吧?” “这不肯定的?砚哥儿脑子这么聪明,哪是你能比的。” 身后,王致和裴师古小声嘀咕著。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著,李砚都想回头一人给一个脑瓜崩了,有你们这样嘀咕他的么? 许杰捂住了两人嘴,小声说:“砚哥儿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你们俩就別说话了。” 李砚心中微微点头,还是许杰靠谱。 隨后他拱手道:“既然如此,我愿与先生一战。” 比试总比双方进行廝杀好多了,不仅省了时间还少了人死亡。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落败,但李砚並不觉得自己会败。 “你们后退,让开些位置。”李砚看著长须中年人身后的游侠退开,他便也让新兵们后退。 很快双方距离百米,而中间五十米距离,便是留给李砚和长须中年人一战的场地。 李砚拿著玄木龙枪,和长须中年人间隔五米站定。 “我名晏道寺,学有昔日洪元大將军所创八方伏波棍,善使一柄寒星铁棍。”长须中年人双臂一抖,两节短棍便滑落掌中,隨后两节短棍对准一拧,便成了一柄长棍,捧在手中。 所谓寒星铁,便是通体黑色,有点点银光,宛若夜空星辰,且入手冰寒,非气血盛者不能握持。 李砚没有拔出寒泉刀,他把玄木龙枪捧起:“我名李砚,所学颇杂,此枪名玄木龙枪,由禧国龙军將军传於子辈邵阳君,又由邵阳君相赠於我。” “我时常与邵阳君切磋,与此枪也是老朋友,如今落於李小先生手中,希望能在李小先生这里看见与邵阳君不同的风采。”长须中年人道,“李小先生,出招吧!” 李砚没有推脱:“小心了,晏先生。” 握紧玄木龙枪,李砚吐出一口长气,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当一脚踏出,手中长枪同时移动,迅捷如影的刺向前方。 经过一场场的战斗,李砚实战的经验已经异常丰富,但对他影响最深的还是属狼官。 他很少用什么精妙的招式,想要杀人,无非就是两点。 速度快,力气大。 最多再加一点,打得准。 面对凶猛刺来的玄木龙枪,听著那空气中发出的赫赫响声,长须中年人便知这一枪的危险。 他没有托大,同样是全力出手。 寒星铁棍被他挥出八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是一棍,每一棍的力量都相同。 八棍连续砸在玄木龙枪上,不仅把玄木龙枪的突刺瞬间瓦解,使得像是被定住,还让枪身剧烈震颤起来,就好像长枪要活过来一样。 一静一动尽显长须中年人在棍法上的造诣,但李砚並没有因此而慌乱,他放鬆十指,下一刻便猛然握紧,巨力从他双臂直传掌心,五指像是铁锁,牢牢把玄木龙枪给降伏,震颤陡然被平息。 隨即李砚再度出枪,和长须中年人纠缠在一起。 金铁交鸣声隔著数十米的距离,都震的新兵和游侠的耳膜疼痛,王致等人连连咋舌。 砚哥儿真的是越来越强了。 交手数十招后,李砚一记猛烈下劈,长须中年人举棍格挡,只见枪棍碰撞,寒星铁棍脱出手中,飞了出去。 玄木龙枪余力仍在,下劈势头不减,长须中年人轻声嘆气,紧闭眼睛。 然而两息后,他並未感受到疼痛袭来,只有脸被凌厉枪风吹的疼痛的后劲还没消去。 当睁开,长须中年人便看到李砚已然收枪。 “承让。”李砚点头道。 “唉,是我输了,多谢李小先生饶我一命。”长须中年人拱手道,“如方才所言,我便带人退去,但李小先生此行,並非只有我等人阻拦,还请李小先生做好准备。” “多谢提醒。”李砚道。 看著长须中年人带著游侠离开,让开了道路,李砚便领著新兵继续前进。 裴师古这时开口道:“砚哥儿,你最后能收的住招,等於是其实可以很快就击败那人的,怎么却和他拖了那么久?” “人家那么给我们面子,我要是几招就打败他,岂不是落了他的面子?”李砚耸耸肩,“他给我面子,我也给他面子,总比昨日那样惨烈廝杀要好吧?” 裴师古挠挠头,也是哦。 当前进二十里后,前方道路上又出现了拦路人影。 这次站出来要与李砚一战的是一名年轻人。 “我名李云轩,愿与李小先生一战。”年轻人道。 “你用剑,我使枪未免对你太不公平,你先出手吧。”李砚道。 “云轩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年轻人也是很爽快,当即率先发起攻击。 李砚和他纠缠二十多招后,便將他手中长剑打飞。 “承让。”李砚把顶在年轻人咽喉处的玄木龙枪收回,平静拱手道。 而年轻人已然浑身冷汗,他勉强抬手朝李砚一拜,便带人离开,让开道路。 接下来,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批人数不多的游侠拦路,都出一人与李砚一战。 三日后,李砚带著新兵终到了奔瀧渡,奔腾的沧澜江支脉又出现在眼前。 四百里路途,与禧国游侠十四场独斗,对手有年轻豪杰,有年老高手,但李砚未尝一败。 越到后面,李砚出招次数就越少,这並非是他不想让了,而是没法再让,难不成要他绑起双手吗? 甚至他都没有使出全力,对面都无法挡住他的枪势,明明越到后面出战的游侠就越强,却败的更快。 按王致他们的感受所说,李砚身上有一股势,每胜一人,这股势就强一分,到了最后简直是锋芒毕露。 “承让。”李砚把顶在年轻人咽喉处的玄木龙枪收回,平静拱手道。 而年轻人已然浑身冷汗,他勉强抬手朝李砚一拜,便带人离开,让开道路。 接下来,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批人数不多的游侠拦路,都出一人与李砚一战。 三日后,李砚带著新兵终到了奔瀧渡,奔腾的沧澜江支脉又出现在眼前。 四百里路途,与禧国游侠十四场独斗,对手有年轻豪杰,有年老高手,但李砚未尝一败。 越到后面,李砚出招次数就越少,这並非是他不想让了,而是没法再让,难不成要他绑起双手吗? 甚至他都没有使出全力,对面都无法挡住他的枪势,明明越到后面出战的游侠就越强,却败的更快。 按王致他们的感受所说,李砚身上有一股势,每胜一人,这股势就强一分,到了最后简直是锋芒毕露。 第65章 诸方天魔乱心法 第65章 诸方天魔乱心法 一艘战船平稳停靠在奔瀧渡边,汹涌江水不断拍击船身,发出似低沉滚雷般的浪潮声,战船巍然不动。 李砚二十人在经过盘验后,证实是北燕的新兵,这才上了船。 很快船锚被水军军士从江底拉起,碧水兽用力拉动战船前行,风帆如翼张开,大风烈烈吹得人脸颊生疼,战船的速度越发的快,逆流破开江水,江面泛起白色的水沫,隱约可见碧水兽流线形的身影。 这艘水军战船並无不同,其它人都被安排去休息,李砚则是要与水军的五百主对接。 听完李砚一路走来的经歷,水军五百主大讚精彩,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只是听著,就已经让人感到热血沸腾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水军?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就托人到军部那里把你定下!”水军五百主说道。 “多谢大人好意,但赵乾坤將军已经替我定好,等完成这次的任务,向军部提起他的名字,军部便会对我做出安排。”李砚婉拒道。 水军五百主顿时嘆气,没想到居然已经被赵小將军捷足先登了! “也罢,路上碰见其他水军战船,我会多借几只碧水兽,確保你们在六日后能够抵达昭衍州。” “那就多谢大人了。”李砚抬手道。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拉动战船的碧水兽已然增加到九头,日夜不停,使得战船每日能够航行的距离翻倍。 是夜。 除了江水声外,黑夜中的沧澜江支脉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月光下江水波涛磷磷,忽的远处出现了一艘小船,战船上守夜的军士发现了小船,就在这时,一只鸟飞到了战船的上空,丟下了一个瓶子,隨后落在了船杆上,不断发出古怪的叫声。 瓶子在甲板摔的粉碎,一股淡淡的味道顺著四周飘去。 守夜的军士在闻到这股气味后,脑袋恍惚了一瞬,等恢復过来,江面上的小船就看不见了。 “怪事.......”看到过小船的军士都打了一个寒颤,他们莫不是遇到鬼了? 一刻钟后,一处船沿外响起细碎的声音,然而哪怕有军士走过这里,却和没有听到一样。 最后一个铁勾勾住甲板,铁勾后的人气喘吁吁的用力,手脚並用才把自己拉了上来。 站稳后他低头拍打身上的衣袖,下一刻却倏然停下动作。 只见一双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抬起脑袋便看见一个人。 他愣了下,就笑著捏出一个手势:“学弟贾行浅见过宋师兄,未曾想到宋师兄居然也在这艘船上。” 宋乘看著这名同出学宫五心院的师弟,皱眉问:“你来此处为何?” 贾行浅无奈道:“宋师兄不知,前些日子邵阳君身死,遗体虽还未送回禧国,但消息已经传回,而我离开学宫后就在禧国当一名游侠,在我入学宫前,曾受禧国长湖邵阳君之妻一饭救命恩情。 邵阳君之妻得知邵阳君死讯,便托人寻到我,要我为邵阳君报仇,並取回邵阳君的玄木龙枪。 邵阳君之事禧国游侠大半都知了,虽死犹荣,是我等游侠只能敬仰之高山。 我一路进北燕,从其他游侠口中也听闻了那名李小先生的事跡,凡是与他交过手之人都称讚有佳。 邵阳君之信义人人皆知,而邵阳君之妻却著实不堪,可悲可嘆。若换做是他人我早已呵斥过去,但奈何对方於我有救命恩情,故此我只能够当一回恶人,来杀李小先生。” 贾行浅长嘆一声,望著宋乘继续道:“宋师兄可是要阻我? 五心代天巡狩法向来压我之学诸方天魔乱心法一头,更何况宋师兄还是本代五心院学首。 若是宋师兄要阻,学弟就此退去,也不用为杀李小先生之事所为难了。” 宋乘反问:“我为何要阻?” 贾行浅都已经要拿著铁鉤顺著原路爬下战船,却没想到宋乘居然说出这话。 “你无法迷惑他的心。”宋乘说,“身为师兄我只劝你一次,不想送死,就退去。” 贾行浅问:“他可曾破开宋师兄的五心代天巡狩法?” 宋乘摇头。 贾行浅笑:“我虽然不及宋师兄,但在诸方天魔乱心法上的造诣还是不弱的。 李小先生既然没有破开宋师兄你的操控,那么也无法挣开我的操控。” 宋乘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抹讽意。 贾行浅走进了船舱,很快就找到了李砚所在的房间。 李砚虽然只是什长,但他还有队伍主官的身份,故此能够在单间休息。 房门被无声推开,贾行浅走入狭小的房间里,前方的床榻上,年纪不大的少年在睡梦中都还穿著甲冑,手中抱著长枪,长刀放置在身侧。 “抱歉了。”贾行浅低声说道。 他没有看到,在这个房间里面的其实並不止他一人。 血虎在对著他咆哮,数十个血色人影包围著他,冷冷注视著。 这些人影的经验对李砚来说没有什么用了,所以李砚就没有吸收,唯独吸收了邵阳君的经验。 在血虎咆哮出第一声时,李砚就从睡梦中惊醒。 他感受到前方有个人站著,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他就一手抓著长枪,一手抓著寒泉刀,整个人从床上一跃而起。 下一瞬,他才彻底睁开眼睛,凌冽的目光从眼眸中射出,身上藏不住的锋芒简直要让人感觉像是被针扎著一样。 当看清眼前的事物后,李砚却愣住了。 他並没有在船舱的房间內,他站在的地方是一处小巷,昏暗的路灯闪烁,两边都是破旧的七层楼房。 在小巷外是一条水泥马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就这样坐在马路中间,小男孩大声哭著,陆陆续续开过的小车都没有停下。 直到一个骑著三轮车,带著一大堆纸壳和瓶瓶罐罐的老人经过这里,看见小男孩后就连忙停下,小跑过去。 “娃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哇,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老人把小男孩抱到路边,一边哄一边问著。 “爸爸妈妈让我站在这里,然后他们就走了,我等了好久他们都没有回来。”小男孩擦著眼泪小声说著。 老人顿时就明白了,小男孩这是被拋弃了。 “不怕,爷爷带你去找警察叔叔,让他们帮你找爸爸妈妈。”老人笑著,把小男孩放到三轮车上,然后踩著三轮车,吱呀吱呀的走远。 黑夜下三轮车的吱呀声哪怕隔著很远都能够听见。 李砚从小巷中走出,他愣神望著老人远去的背影,身上的锋芒毕露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小声喊道:“爷爷..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又穿越回来了吗? 李砚迷茫的望著四周,这时他感受到脚踝处的磨蹭,低头看去,只见体型庞大的血虎努力趴下蹭著他的脚踝。 “呵。” 李砚笑了。 他笑的很开心,却又笑的十分冷漠。 小男孩最终还是没有回到他的亲人身边,这个年代的技术还不发达,正好老人没有子女,年龄也够收养孩子的要求,於是警察就说不如老人直接收养小男孩,这也算是缘分。 老人手足无措,当走出警局后,才回过神,他看著怀中抱著的小男孩,小男孩喊道:“爷爷。” 老人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里以后要多出一个人了。 李砚就站在无人的角落安静注视著,当老人笑著时,他也是笑著,只是眼眶中似乎有晶莹闪过。 这时周围的场景突然迅速闪烁,当停下时,小男孩明显大了许多,老人的背也佝僂了许多,场景也变成了街道。 老人在街上捡著垃圾,走过的人对他避之不及,小男孩四处找著瓶瓶罐罐,有时候会有店里的客人招手让他进去,然后把喝完的饮料瓶都给他,这时候小男孩都会礼貌道谢后,抱著瓶子跑回老人的身边。 “小砚真厉害。”老人摸著小男孩的脑袋夸奖著,小男孩笑嘻嘻著把手中的瓶子放到三轮车上。 这时忽然有一个胖女人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小男孩的脸上,把三轮车装瓶子的油漆桶直接拉倒,数十个瓶子散落在地面滚动,有的滚到了马路上,又被小车撞飞。 小男孩楞楞看著被撞飞的瓶子,胖女人大骂著:“谁让你们来这里捡东西啊!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啊?” “对不起,对不起!”老人连忙小跑过来,不断道歉著,却没有注意到小男孩朝著马路被车撞飞的瓶子冲了过去。 “小砚!”当老人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一辆剎不住的小车將小男孩像瓶子一样撞飞。 砰!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啊!”角落处,李砚冲了出来,他狰狞的怒吼,暴怒的握著玄木龙枪,一枪扎在胖女人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场景再次闪烁变化,当停下来后,变成了医院里的病房。 李砚大口喘息著,无力的靠在病房的墙上,缓缓滑落,坐到地面。 前方病床上,小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事情,医生说可能是小孩骨头软,抵消了被撞击的力量,只是被撞晕了,有些微弱的脑震盪。 老人就坐在病床旁边,眼睛赤红,从衣袖的水渍可以看出老人哭了很久。 在小男孩醒来的瞬间,老人就紧紧握住了小男孩的手,急切的关心:“小砚,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不要怕,都和爷爷说。” 小男孩只是看著病房纯白的天板,很久后才小声说:“爷爷,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负我们。” 像这样的经歷,小男孩不止经歷一次了,明明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但却要不断地被欺负。 老人没想到小男孩会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他们要被欺负呢?老人没读过书,不知道回答也回答不了,如果能够知道答案,或许早就不会被人这样欺负了吧。 “爷爷不知道。”老人说,“但小砚以后肯定会知道的,等小砚上学,到时候学习好,考上好的大学,出人头地,就不会像爷爷这样没用,天天被人欺负了。” “爷爷不要哭。”小男孩伸手,擦去了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 场景又开始闪烁,等停下来后,变成了一个学校。 小男孩长大许多了,十一二岁的模样,他正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被几个混混不断逼退。 “喂,小子,听说你很有钱啊?”混混不断推搡著男孩的肩膀。 “你们要干什么?”男孩紧紧捂著口袋,里面是爷爷刚给他的伙食费。 “不干什么,借点钱?”混混笑著,他们看见了男孩捂著的口袋,用力掰开男孩的手,顿时把口袋里拿了出来。 “怎么才两百块。”混混们数完零钱,嫌弃的分钱。 “还给我,你们还给我!”男孩哭喊著,就这两百块,是爷爷不知道要捡多少瓶子和纸皮才能够赚到的。 这时,一桿长枪赫然將混混全部扎透,李砚走出,他抓著男孩的领子,两张相似的脸近在咫尺的对视著。 “没有人能够帮助你,懂吗?能够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他们抢你,你就打过去!谁要欺负你,你就打他们!只要该是属於我们的东西,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抢走,所有要抢我们东西的人,都该死!” 李砚大声吼著,可是被他抓著的男孩却像是人偶,没有动弹。 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男孩又长大了许多,已经是一名少年了。 他还穿著校服,推开了破旧的房门,看到了安静躺在床上的老人。 社区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他们安慰说:“节哀,老爷子在昨晚走的。” 少年呆住了,两行泪水从脸颊流下,他跌跌撞撞的来到床前,看著不会再睁开眼的老人,这一刻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悲伤。 许久后,等少年情绪稳定,社区工作人员递给了少年一张纸。 “这是老爷子前几天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忙代笔写的信,说是交给小砚,你应该就是小砚吧。”社区工作人员说。 少年接过信,上面只写著一句话。 “小砚,好好生活。” 李砚站在少年身边,当看见这句话,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已经尘封多年,被他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彻底恢復如新。 李砚仰头,他赤红著眼睛,嘶喊著:“好玩吗?这样好玩吗!” 这一刻血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血色人影们也无声的怒吼。 周围的场景被撕碎了,船舱漆黑的房间重新出现在眼前。 李砚其实並没有起身,他还躺在床榻上,怀中抱著玄木龙枪,寒泉刀放在身侧。 李砚抬起手,摸著脸颊,只有湿润一片,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他沉默的缓缓坐起来,看向前方。 贾行浅满脸愕然,不敢置信。 第66章 抵达昭衍州 第66章 抵达昭衍州 “你无法迷惑他的心。 “6 贾行浅似乎又一次听见了宋乘的话语,他低头望著面前的少年。 一缕月光从船舱房间仅有的小窗洒在地面,借著这点微弱的光,贾行浅看到了李砚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悲伤后隨之而来的是噬人恶虎般凶恶的目光。 “异士?”李砚声音干哑。 “是。”贾行浅深吸口气,“学宫五心院贾行浅见过李小先生。” “你和宋师兄认识?刚才我看到一切,似乎和宋师兄的五心代天巡狩法不同。” “五心代天巡狩法在院中只有本代最优异的十名学子才能够学习,宋师兄又是十名学子中天赋最好的人,为五心院本代学首,我自然无法和宋师兄相比。” 贾行浅道,“其余五心院学子所学为诸方天魔乱心法,能將一人困於心中最难忘之事中,最后心死即是人死。” “这样啊。”李砚站起,他看著贾行浅,“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贾行浅没有否认:“是,但却没有想到诸方天魔乱心法没能困死李小先生。”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李砚眼眸中出现些许波动:“你也是游侠?” 只有游侠会这样称呼他。 “我因欠邵阳君夫人一条性命,故此在她请求下来杀李小先生。”贾行浅说,“邵阳君夫人此举令人唾弃,但其他人能够拒绝,我无法拒绝。 如今事败,要剐要杀,皆隨李小先生心意。” 说完,贾行浅便坐下,闭眼等待李砚发落。 “邵阳君夫人....—.”李砚垂下眼眸,他忽的替邵阳君感到悲哀,明明他自己是一个以信义闻达禧国之人,但却有这样一位妻子。 “你说你欠邵阳君夫人一命,才来杀我?”李砚平静问。 “是。” “若我不杀你,你是否也欠我一命?” 贾行浅一愣,睁眼思索,几息后点头:“若是如此,我便也欠李小先生一命。” “那我不杀你。”李砚说,“但我现在就要你还我这一条命。” 贾行浅抬手:“不知李小先生要我去做什么?” “我不要你去做什么,我手下缺人,我要你的人。” 贾行浅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著李砚的眼眸,在眼眸深处他没有看见任何的玩笑意味。 贾行浅沉默了,大部分异士离开学宫后,都是进入军中任职,唯有军中才能够支持他们的术学之路。 但有少部分人不愿去军中,而是到世家大族內成为供奉,这里面又有少部分人选择浪跡天涯,正如他这般样子。 他幼时便是因战乱成为孤儿,一路逃难险些饿死,直到被学宫的夫子发现,此后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离开学宫后他不愿进入军中,不想因自己的原因使得有许多类似自己的孩子出现。 所以便在禧国当个快意恩仇的游侠。 然而兜兜转转,他所逃避的事情,终於又找上了他,他还无法拒绝。 贾行浅偏头,他的目光顺著小窗,看到了黑夜中的天空。 夜空漆黑,星辰都被黑云罩住。 但隨著黑云飘动,星辰最终还是露了出来。 这,就是宿命吗? 忘也忘不掉,逃也逃不开。 命中注定的事情,无论怎样的逃避,还是在某一刻走上那一条道路。 贾行浅收回目光,他站起身,朝著李砚拜去:“学宫五心院贾行浅,此生愿为李小先生效劳!” 他没有说出什么隆重的宣言,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去面对吧。 李砚只是轻轻点头,道:“右边那一间还有空床,不嫌弃就在里面挤一挤吧。” “是。”贾行浅转身离开。 “等等。”李砚忽然叫住了他,贾行浅回头。 “诸方天魔乱心法......你还能够施展吗?”李砚犹豫问。 贾行浅抿嘴道:“李小先生,旧人已去。” 李砚沉默:“我知道......但我只是,还想再见一面。” 片刻后,贾行浅走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 转头,贾行浅就看见宋乘站在边上。 “你居然没死?”宋乘惊讶。 “我欠李小先生一条命,所以日后便听从李小先生命令。”贾行浅说,“倒是宋师兄在这里,让学弟很是意外,看来就算李小先生无法从诸方天魔乱心法中挣脱,宋师兄也会出手保下李小先生。” 宋乘冷笑:“这不是废话?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真能看著你胡作非为?” 贾行浅想了想,点头:“也是。” 紧接著他迟疑道:“宋师兄如果和李小先生关係不错,还请宋师兄劝劝李小先生,切勿沉湎过去。” 宋乘淡然道:“不用劝,他不会沉湎在里面的,有些人从骨子里面就能够看出是会做大事的人。 时间不早了,休息去吧。” 宋乘转身,消失不见。 贾行浅抬手摸了摸鼻尖,他嗅著指尖普通人无法闻到的气味,感慨:“不愧是学首,宋师兄在五心代天巡狩法上的造诣越来越深了。” 一入昭衍州,便能够看见江岸两边满是农田。 斑斕的树林连成一片,宛若一副画卷。 沧澜江支脉那么的汹涌,然而当战船接近主脉后,江水却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战船在主脉中前进,江面上满是飘零的落叶,破开的不是江水,是叶海。 昭衍,即为光明普照,物產丰饶之意。 也就是这样的地方,才让禧国数百年想要染指。 李砚站在甲板上,迎著江风眺望著远处依稀可见的岸口,那里就是他们要下船的地方。 新兵们看著江景神色恍惚。 他们原本以为接下来还是凶险无比的路,要迎接和之前一样惨烈的廝杀。 然而却是这样平安的横跨了四百里陆路,四千里水路,只要再奔袭七百里,这次的任务便完成了。 並且昭衍州是前线,禧国的人敢在其他州冒头,但绝对不敢在昭衍州露出行踪,他们接下来的七百里路途註定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那一天选择不再从军的人,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后悔? 毕竟都已经从那样惨烈的廝杀中活了下来,却在即將成功前退步了。 新兵们不知道,也没法知道。 贾行浅站在李砚身边,他看的不是岸口,而是禧国的方向。 和北燕这样一比,禧国似乎真的不堪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贾行浅脑海中冒出。 如果禧国真的被北燕灭了,那么禧国百姓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 他还没想清楚结果,就感受到战船一震。 船锚被水军军士拋下,疲惫的碧水兽翻转身体,让满是鳞甲的腹部露在水面,晒著阳光。 “所有人准备下船。”李砚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举报贾行浅站在李砚身边,他看的不是岸口,而是禧国的方向。 和北燕这样一比,禧国似乎真的不堪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贾行浅脑海中冒出。 如果禧国真的被北燕灭了,那么禧国百姓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 他还没想清楚结果,就感受到战船一震。 船锚被水军军士拋下,疲惫的碧水兽翻转身体,让满是鳞甲的腹部露在水面,晒著阳光。 “所有人准备下船。”李砚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 第67章 北燕军营 第67章 北燕军营 五日后。 最后的乾粮都已经吃完了,灰头土脸的二十人在大地上狂奔著,小腿高的草如海摇曳,最后几人腰上都栓著绳子,这些绳子另一端又统一栓著一个人,就像在军营中那样。 第二十一人被拽著跑,他嘶声力竭的喊著:“不行了,李小先生我真的不行了。” 李砚无奈的停下脚步,身后的王致他们也跟著停下。 第二十一人猛地要跌坐在地上,却被最近的人给扶住。 “贾行浅,你是怎么当上游侠的啊?”李砚嘆气。 他实在没想到贾行浅体力居然这样弱,没跑几下就累得喘气,如果不是带他,现在也不至于于粮耗尽。 李砚拿出地图算了下距离,发现快要抵达目的地后,说道:“算了,休息一会儿。” 这张地图是水军五百主给的,这也是为什么要和水军五百主交接。 “老贾,喝口水唄。”裴师古又凑到了贾行浅身边。 自从知道贾行浅是异士,並且在李砚命令下,贾行浅让新兵们都感受过诸方天魔乱心法后,裴师古就缠上了贾行浅。 不为別的,就想把贾行浅的本领学过来。 但贾行浅始终没有鬆口,不是他不想教,而是学宫不让他们教非异士的人,所有异士心中都有一把心锁,就是学宫给他们设下的手段。 “我真教不了。”贾行浅也很是无奈,他也佩服裴师古的耐心,坚持这么久都没有放弃。 “老贾你就教教唄。”王致也加入了劝说,虽然他和裴师古平时经常拌嘴,但关键时刻都很靠谱。 贾行浅一个头两个大,他用带著求救的眼神朝李砚看去,但却发现李砚直直注视著远处的小山坡。 “所有人警戒!”李砚猛然喊道。 新兵们全部都站了起来,握紧了兵器,组成数阵。 “砚哥儿......”许杰刚想要问,却被李砚打断了。 “你听。”李砚眼神凝重的说。 听什么?许杰疑惑。 二十息后,许杰终於听见了李砚要他听的声音。 然而这时不止他一个人听见,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声音是从小山坡那里传来的,那是异常整齐的声音,噠噠噠.... 出现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在他们的视线中,有三十个人骑著黑色的马儿,他们从小山坡上冲了下来,带著一往无前的气势,连大地似乎都在恐惧他们,不断震颤著。 这是......骑兵! 这个区域已经在昭衍州外,出了北燕的国界,是和禧国的交界地。 所以这批骑兵是敌还是友? 李砚不能够確定,他只能够下令:“准备迎接衝击!” 每个人都很紧张,他们还从没有遇见过骑兵,正面迎击这样的骑兵队伍,在接触的瞬间就会被撞飞吧? 隨著骑兵越来越近,所有人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很快他们看清了骑兵的模样。 骑兵穿著和他们相似的甲冑,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够割伤人,身下的黑马长著鳞片,漆黑的鳞片在日光下微微泛著似铁的光芒。 “身份!”在距离只剩不到十米,骑兵队伍陡然拉紧韁绳,黑马嘶吼,扬起上身,前蹄带著泥土在空中刨动,如龙夭矫。 冲势就这样被止住了,黑马在精湛骑术的控制下卸去了残余的惯性,前蹄重新落地。 骑兵中有过半人举起短弩,锋锐的箭头闪著寒芒。 然而却没有人感到害怕,反而都鬆了一口气。 因为这是北燕军队的骑兵。 在骑兵的带领下,李砚二十一人就翻过了小土坡,紧接著一望无际的军营出现在面前。 人数过万便无边无沿,可这里何止聚集著一万人? 站在小山坡上时,李砚还看见距离这里一二十里外,有一片更加庞大的军营,包围著一座山。 他顿时就明白了,那座山就是枫山,北燕的左武烈王就被困在上面。 而那片更加庞大的军营便是禧国军队。 进入北燕军营,骑兵队伍便又去巡逻,只留下一人继续领著李砚他们。 “你们来自哪支军队?”这名骑兵转头问。 报明身份时,李砚出示了地图和水军五百主给的印信,因此骑兵就没有多问什么。 当运粮军士抵达这里,若此前原有军队,便去原军队那里,若无军队,就需军部分配。 “稟大人,我们都是新兵。”李砚说。 前方的黑马停住了,骑兵眼神愕然:“你说你们都是新兵?” “是。” “那你们是怎么从游侠手中活下来的?要知道有超过三万游侠像老鼠一样潜入我们北燕,就为了拦截运粮队伍。” 李砚便把一路的经歷说出。 “原来你就是那些游侠口中的李小先生。”骑兵恍然大悟,他笑说,“我也是一路运粮过来,前日才到此。 路途中与游侠交战后,抓了不少活口审问,那些游侠破口骂说我们北燕都是无德无义之人,李小先生错生北燕,而不是禧国,实属天意弄人。 隨后经过一番审问,才弄清他们说的李小先生事跡。” 骑兵这样一说,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显然也听过李小先生的名字。 李砚顿感羞耻,游侠们喊喊也无所谓,但被这么多人知道,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哈哈。”骑兵笑了,他看出了李砚的窘迫,“好了,那我就带你们去军部吧。” 李砚鬆了口气:“多谢大人。” 所谓军部,即是一处大型军队驻扎营地中负责人员调动分配的地方。 骑兵领著李砚他们来到军部,骑兵似乎军职很高,军部里的军士见到他都纷纷行礼。 走入一个军帐,里面坐著的军部军士抬头,看见骑兵刚想要开口,骑兵就先说了话。 “这些人都是新兵,你们负责安排去好点的军队,都是精锐苗子。” “是。”军部军士连忙点头。 “想要去哪里隨便选。”骑兵转身笑著对李砚说,“能够从游侠的袭击中活下来,一般的老兵都比不过你们。” 李砚抬手:“多谢大人,但我和赵乾坤將军相识,赵乾坤將军让我抵达军部后,报出他的名字,说军部自然会做出安排。” 骑兵一愣:“你和赵乾坤认识?” “是。”李砚拿起寒泉刀,“这是赵乾坤將军相赠的佩刀。” 不用拔出,骑兵就感受到了寒泉刀散发的寒气。 “赵乾坤连佩刀都赠你了,还真是看中你啊,原本我还想后面把你拉到我的手下。”骑兵笑说,“既然如此,也不用军部安排了,我直接带你们找赵乾坤去,会骑马吗?” 李砚点头:“会。” 离开华云县军营前,有一天军营就特意教过他们骑马。 “那就走吧。”骑兵转身走出军帐,李砚带著人跟在他的身后。 骑上马后,他们便朝东面赶去。 出了北燕军营行了十多里,在骑兵带领下进入了山林中,没多久一片赤红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一只只火猊躺在地上像连绵的火团。 骑兵大声喊道:“赵乾坤,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拿著碗正舀著肉汤的人转头,当看清骑兵身后跟著的李砚等人,便舍了碗,大笑著迎了过去。 第68章 战起! 第68章 战起! 赵乾坤仍旧是那副豪放的模样,没有变化。 “赵將军。”靠近后,李砚就翻身下马,其他新兵也是一样。 “小兄弟,好久不见!”赵乾坤拍拍李砚的肩膀,转头看向骑兵,“静文,倒是麻烦你把人带到我这。” 骑兵笑说:“不过是恰巧遇上了,你这位小兄弟可是在禧国游侠中出名了。” 赵乾坤好奇:“怎么说?” 骑兵隨即便將李砚一路的经歷吐出,赵乾坤拍手称讚。 “原本我还担心小兄弟你能不能安全来到这里,没想到不仅成功抵达,在横跨一州的路途中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乾坤笑说,“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李砚微微低头:“赵將军谬讚。” “在军中何需这样谦虚?”赵乾坤看向李砚身后的王致等人,“你们也都不错,虽然只是新兵,但能够从游侠的袭击中活下来,比很多人都强了。” 被赵乾坤称讚,每个新兵心中的喜色都藏不住,全部显露在脸上了。 “乾坤,人已经替你带到,我就先走了。” 骑兵说完,便拉马转身,朝著原路回去。 李砚望著骑兵的背影问道:“赵將军,这位大人的身份是?” “他啊,他叫秦静文,至於身份,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赵乾坤说,“好了,既然你们来了,炎极军的异士缺一些人负责看管携带的药物,你们就为异士打打下手,意下如何?” 李砚一愣,他没想到赵乾坤会直接让他们跟著炎极军,虽然只是给异士打下手,但就算是这样的机会,对於普通军士也是可遇不可求。 而且他也有个冒牌异士身份,和异士在一起反而更好相处。 李砚没有拒绝:“皆听赵將军安排。” 当即赵乾坤就朝炎极军军士招手,很快那名叫做褚元量的异士走了过来。 赵乾坤说:“元量,他们就交给你了。” 褚元量笑说:“跟我来吧。” 褚元量把李砚他们带到了数十只火猊前,这些火貌身上都背著各种瓶瓶罐罐,並且身形比其他火貌要来的大。 褚元量说:“这些火貌就交於你们看管了,那只带玉牌的火貌便是这群火貌的首领,它走其他火貌也走,它停其他火貌也停。 你们出身应该都是平民百姓,羊赶过吧?把它们看成羊就行了。 至於如何控制火貌,火猊通人性,你往它脑袋上一拍就知道往前,往屁股一拍就知道后退,两腿微夹便是衝刺,动左腿向左,动右腿向右。 试几次你们就熟练了,也不用人教。” 李砚道:“属下明白。” 说完后褚元量没走,他的目光越过李砚,看向新兵最后一人。 褚元量皮笑肉不笑道:“这位遮脸藏头的人是谁?真是让人好生熟悉。” 贾行浅藏不下去了,也就不藏了,抬起头露出脸。 褚元量惊诧:“哟,这不是行浅兄嘛。” “是我怎样,结业日的事情又不止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儘管来!” 贾行浅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心中却不断在叫惨。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褚元量。 “原来行浅兄还记得结业日的事情啊,放心,元量定会好好招待行浅兄。” 褚元量走到贾行浅面前,勾肩搭背的把他扯走。 经过李砚身边时,褚元量道:“李师弟,行浅兄我带走片刻,多年未见,我们生生院的人都很想念他。” 贾行浅嘴被捂住了,只能用眼神向李砚求救。 李砚犹豫了下,说:“还望褚师兄手下留情。” 贾行浅彻底绝望,远处的其他异士看见褚元量扯的人是贾行浅后,全部都磨拳擦脚起来。 很快贾行浅就被带入树林中。 当生生院的异士神清气爽的从树林中走出,许久后贾行浅才鼻青脸肿的爬出。 回来后,裴师古凑了过去,好奇问道:“老贾,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啊?” 新兵们都支起耳朵,连附近的炎极军军士都停下手中的活,注意力全部转到这边。 贾行浅揉著脸上的青淤,嘆了一声:“结业日那天学宫化物院的学首说日后难以相见,不如给生生院的学子留下深刻回忆,五心院便答应下来。 於是化物院负责用药物迷惑生生院的心神,勾起情慾,我们五心院用诸方天魔乱心法让他们陷入心中的幻境,又用五心代天巡狩法把心中幻境的美人变成成丑女。 你说就这点事情至於嘛!只是幻觉而已,又不是真的。” 裴师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不是活该挨打嘛!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所有炎极军整备军队,在赵乾坤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山顶,从这里便可眺望远处的北燕军营和禧国军营。 李砚领著人跟在炎极军最后方,虽然晴空万里,但李砚却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息,就像是风雨欲来。 他心中出现了一抹明悟。 要开战了。 一刻钟后,禧国军营就出现了动静,密密麻麻的军士开始排兵布阵。 隨即,北燕军营响起了號角声,一个个骑兵在军营中穿梭,传达列阵的军令。 明明战爭还没有开始,但大地在数十万军士走动中就已经震颤起来,山林中大量的鸟雀被惊的飞起,树叶簌簌飘落。 “二十来日了。” 禧国大公主沈棠璃垂下眼眸,按道理五日前枫山上的北燕军队就该虚弱无比,然而这几日她不断派出人上山试探,却没有军士能够活著回来。 身边,文士拱手劝道:“殿下,不能够再等了,我们放手一搏吧!再拖下去,军中的士气就要散了。” 沈棠璃转身,安静的注视文士:“你说,我们真的能杀死左武烈王吗?” 文士沉默,许久后说:“事已至此,我们必须杀死左武烈王。” 显然,文士也没有信心。 她重新望著枫山,说:“接下来用不上你了,你带一千人为护卫,先回国吧。 身为扶夏朝封的静澜侯,哪怕北燕攻破禧国,你也不会有事。 若是此战大败,我將以身殉国。 跟在我身边,乱军中可不会有人认你这个静澜候。” 文士一怔,他望著沈棠璃的眼眸,只看到了一片决意。 片刻后他才开口:“好。” “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情。”沈棠璃没有回头,她缓缓把青黑的面甲戴上,“传令全军,一个时辰后,攻山!” 山顶,赵烈俯视枫山下禧国军队的整军。 他满脸须渣,身形消瘦,和刚上枫山时简直判若两人。 但炯炯的眼神却是亮如星辰。 妖异的青年走了过来,嘆气:“又是这样,一切被你全部算准,这小姑娘怎么遇上你这样的老狐狸,若是早几日她以大军攻山,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至於现在,太迟了。” 赵烈仰头笑道:“病虎犹有威严,残龙不褪鳞光!忍辱负重,只为时机到来,天下间哪人有资格看得轻我赵烈? 不怪禧国的这个小姑娘,若是换位,我也好不了多少。 如今诸方准备已全,且看我瓮中捉鱉!举手补天!为北燕再添十年养精蓄锐之光景! 此战,我要让禧国三十年无法翻身!” 赵烈站起,转身龙行虎步走下山顶平地,山腰,三万北燕军士已经列阵等待。 当赵烈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腰杆。 “这一刻,我们已经等待许久了。”赵烈缓缓道,“为了这一刻,我们牺牲了数万同袍,更是在这枫山上,吃草啃树,如野人一般! 但歷尽艰辛,我们无需忍耐了! 此战后,你们无论生死,家中妻儿皆由北燕养之! 我赵烈,请诸君为北燕赴死!” 说罢,赵烈整理衣冠,赫然对著三万军士拜下! 三万军士大声吼道:“我等愿为北燕赴死!” 没有再多说什么,按先前的安排,一排排军士走到不远处的深坑前,里面满是野兽的血液。 数百炎极军站在深坑边缘,他们拿著简易的木勺,舀起兽血,递给军士。 最前的军士饮上一口,便递给身后的人,一排二十人,刚好一勺。 一个时辰后,三万军士全部饮下兽血,可以看见他们的眼睛充满血丝,体温比常人要高出许多,呼出的全部都是炽热的气息。 一面大鼓被搬到了山顶平地,赵烈握著鼓槌,遥看三万军士一眼,便抬起双手,为三万军士擂鼓! 二十名炎极军军士绕著他,他们抬著十个一丈长的號角,当第一声战鼓响起,號角也被吹响了。 咚! 呜~ 鼓声震天,山顶的云雾似乎都被敲散了,正从四面八方朝著枫山上衝去的禧国军士抬起头,他们看见一个人一边猛烈咳嗽,一边大力擂鼓。 鲜血洒在大鼓鼓面,赵烈大笑著,敲出的鼓声越发激昂。 三万北燕军士已经朝山下衝去,不多时便要和禧国军队碰上。 低沉绵长的號角声贯穿了数十里,哪怕是李砚所在的地方都能够清楚的听见。 赵乾坤眺望著枫山,轻声道:“开始了。” 三万北燕军士和禧国军队就像两股不同的海潮,猛烈的撞到了一起,倒下的人便是溅起的浪。 禧国的龙雀两军守在山脚,持明军则是领著普通军士朝山上衝去。 沈棠璃坐镇龙军,注视著一触即发的战爭。 忽然她在青黑面甲下的眉头皱起,枫山上的三万北燕军队,竟將持明军带领的七万禧国军队打退? “雀军听令!”她正要下令,让雀军领五万普通军士,从枫山另一面攻上去,突然却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身下的白水鹿都出现了些慌乱。 “地龙翻身?” 一个念头才从她的脑海里升起,身旁的龙军將军却喊道:“大公主,北面!” 沈棠璃转头看去,紧接著便愣住了。 “那是什么——” 王致喃喃自语,裴师古、许杰以及其他新兵也都好不了多少。 李砚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著北方。 那里地势起伏,像是山脉。 而此刻,上百只十多米高的巨兽从北方走来,在巨兽周围,都是穿著黑色重甲的军士! 他们数量约莫五千,然而前进时,每一步落下,千百步的声音合为一体,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被压下了,如山倾覆般,只有滚滚之声。 “山!” 他们高喊。 “巍~峨!” 他们高唱。 龙军中,沈棠璃抓紧了白水鹿的韁绳:“那是——崇阿军!!!” 崇阿者,北燕风林火山四精锐军队之山,常年位於九方前线,抗衡九方国。 但为什么崇阿军能够无声无息的来到这里?难道北燕將九方前线给放弃了? 明明在那个方向她也有派出不少斥候,却没有斥候带回发现崇阿军的消息。 北燕能够拦下斥候的只有炎极军和大风军,炎极军目前虽然行踪未知,但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南面,绝无可能绕到北面去。 至於大风军,早已被北燕的右武胜王风澜山带到平遥州的丘谷关,先前都还有密探的消息传回,风澜山以大风军逼退狄戎的大祭司句。 沈棠璃看向枫山山顶,左武烈王赵烈还在擂鼓。 青黑面甲下她惨然一笑,果然和当初的预感一样,这就是一个阴谋吗? 但她却只能不得不踏入这个阴谋。 崇阿军封住了北面,近日聚集的北燕军队封住了西面,东面是枫山,显然短时间內攻不上去。 那么就剩下了南面—— 沈棠璃朝南面看去,那里只有一批数千人的北燕军士,根据情报,是之前北燕各个地方运输粮草来到此处的军士。 没有犹豫,沈棠璃下令:“全军朝南面撤退!发令箭,让水军扰乱西面,持明军退回!!” “是!”龙军將军立刻朝下发號施令。 看著禧国大军按她的命令开始动了起来,但沈棠璃心中还是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徘徊著。 忽的她转肉看向南面的那数千名北燕军士,只见他们在打开粮车上的箱子。 里面本应该装的是乾粮,可是阳光照到里面,却反射出光芒。 当有人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后,便能够依稀的看清,那其实是银色的甲冑! 数千名军士穿起了银色的甲冑,带起了龙形的面具,前日李砚他们遇见的秦静文赫然就在其中,並且看上去还是统领。 当彻底装备好后,秦静文转头望一眼队伍,便张开腿,向禧国军队大步奔去! 数千名银甲军士跟在他的身后,同样开始奔跑。 风从耳边刮过,从甲冑的缝隙钻过,秦静文抬头,望著碧蓝如洗的天空,大声喊道:“数斯!” 数千名银甲军士也高声喊:“数斯!” 这一刻他们的声音像风一样,飘的很远。 十多息后,天际处,一片灰白的云肉眼可见的朝他们移动而来,当越来越近,才能看清楚这其实並不是云,而是数千只灰白色的大鸟! 大鸟身上掛著弓和箭,它们很快就追上了银甲的军士,並且俯衝下来。 在距离地面只剩不到两米时,数千只灰白大鸟就再度拔升,然而此时银甲军士已经跳起,抓住了大鸟的爪子。 他们单手用力,大鸟也配合的抬爪,银甲军士另一只手便抓住大鸟背上的鞍环,然后翻身骑在灰白大鸟身上。 银甲军士们拿起了弓,拉开了弦,箭矢瞄准前方地面的禧国军队,鬆开了手。 然后,箭如雨下! 山顶,炎极军最前,赵乾坤大声笑道:“秦静文!大风起兮云飞扬!” 李砚望著那一片如风一样的身影,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一路他们是在为谁当著诱饵。 “那就是——大风军啊——” 第69章 乱朝堂 第69章 乱朝堂 密集的箭雨拦住了禧国军队向南面撤退的路线,几乎每一支箭矢都精准的带走一名禧国军士。 虽然在第一轮箭雨后,禧国军队有了防备,他们常年和大风军作战,知道要怎样应对大风军的攻势,但始终还是有军士死在箭矢下。 大风军始终没有落地,正面作战並非是他们的职责,也不是他们的优势。 崇阿军已经从北面来到禧国军队前方,以上百头玉山甲兽为前锋,踏破了禧国军队背面的防御,黑甲的军士前军持著巨盾,將重新聚拢的禧国军队给撞飞,中军和后军握持著比一人还要高的大刀与巨斧,刀斧下禧国军士的甲冑和纸片没有任何的区別,轻而易举的就被劈开,残肢断臂洒满战场。 “山!” “巍峨!” 崇阿军怒吼著,如一座行走在大地上的黑色巨峰,挡在前方的所有人都会被碾碎成粉末,这一面的禧国军队几近崩溃,但一支金色的队伍顶了上来,撑住了北面的溃败。 是龙军。 在禧国大公主沈棠璃的调动下,龙军赫然接管北面战场,龙军过半也是重甲,另一小半轻甲军士则快速奔向玉山甲兽,和崇阿军相比,这些异兽造成的伤亡丝毫不少。 持明军已然要从枫山撤下,等与雀军会和,便要一同向西面发起进攻。 虽然南面的大风军人数最少,並且都在天上,地面上似乎很好突破,可是大风军一直射出的都是普通箭矢,他们的银渥箭还深藏不露。 若是从南面突破,大风军便有机会將禧国军中负责指挥的將领射杀,那时没了將领,禧国军队就会一败涂地。 在西面的十多万北燕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约五万人朝后方赶去,沧澜江上的禧国水军斥候看到了令箭,此刻水军正向枫山赶来,他们要去拦截禧国水军,以免腹背受敌。 另一部分约十二万人则是拦在禧国军队前方,使得他们不能够从西面衝出,和水军会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方便 】 指挥北燕普通军队的將领也並不是等閒之辈,一道道令旗传递下去,十二万大军军阵变化,衝杀,围困,切头斩断尾,分而剿之。 禧国军队被打的不断后退,只留下满地尸体,毫无衝出希望。 枫山山顶,赵烈锤累了,直接原地坐下,他望著北燕四方军队围剿禧国军队,此刻场景亦如当年他以大风、八千春、炎极三军围剿龙雀两军那般模样。 不过如今龙雀两军已然是重新组建军队,不及当年。 持明虽强,但还未能与天下顶尖精锐军队相提並论,与新龙雀二军半斤八两。 故此他定下这番谋划时,也就是选择派出大风与崇阿两军,辅以北燕普通军队与禧国军队作战。 赵烈又翻出了他的棋盘,捏著石子独自下起棋来。 偶尔他望一眼战场的局势,微微摇头。 这样的天下,与棋盘又有怎样的区別? 圣人以天下人为棋子,他並非圣人,但也能以诸国为子。 正如眼前的战场,他所在的枫山,不就是棋盘中的天元之位? 很快,棋盘上布满了石子,一块较大的石子被赵烈捏在两指间,放在了棋盘角落处。 石子都在相互纠缠,没有石子能够过来拦住角落的这颗石子,从局势上,也完全看不出这颗石子要去做什么。 此乃,奇兵! 赵烈一把扫去棋盘上的所有石子,他站了起来,山风將他甲冑后的披风吹的肆意舞动,他望著南面,望著更远的方向,那里,是禧国。 “吹,夔牛击雷破阵乐!”赵烈大喝一声,他又捡起了鼓锤,重新站在大鼓前,一阵如惊雷般的鼓声被他敲响。 周围的炎极军军士改变了號角声,紧隨赵烈的节奏,这首破阵乐中,席捲了枫山的战场,每一个听见的北燕军士全部都热血沸腾起来。 战场外,赵乾坤也听见了这首破阵乐。 他举起手中长枪,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名炎极军军士,大喊道:“左武烈王军令已至,大风、崇阿都已崭露锋芒,我等炎极军岂能落后? 全军听令,隨我前往当燕关!” “是!”炎极军大声应道。 炎极军分开了一条路,赵乾坤骑著玉角金瞳黑云兽从最前边奔驰下来,炎极军军士控制火貌转动,顿时前军变成后军,后军变成前军。 李砚及时反应过来,让身下的火貌头领转身,王致他们身下火貌也跟著转身。 所有火貌这一刻跟在玉角金瞳黑云兽身后跑动起来,褚元量他们这些异士拿出吹角,深吸口气吹动起来。 淡红的雾气从他们脸颊裂口喷出,逸散四周,很快就布满炎极军中。 “第一罐药粉!”褚元量朝著李砚他们喊道。 李砚原本还在为自己等人变成前军而疑惑,听见褚元量的话,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的位置会被安排在这里,原来是为了方便给异士提供药粉。 解下火貌身上的药粉,新兵们一个个传递到异士手中。 褚元量打开一罐药粉,直接倒入嘴中,他腹中发出了奇异的声音,十多息后脸颊的裂口再度逸散出更加浓郁的红雾。 火貌將红雾吸入鼻中后速度大增,凌冽的风扑在脸上,每个人都附身在火貌背上,他们就像是赤红火焰,翻过山峰,穿过溪涧,在平原奔驰,如火流星贯穿大地。 半个时辰后,一座宏伟的关卡就出现在眼前。 “那便是当燕关。”贾行浅骑在李砚身后的火貌上,他迎著风大喊,声音才能够让人听见,“所谓当燕,便是抵挡北燕,这是为北燕所铸雄关! 在禧国大公主带大军去围困左武烈王后,当燕关內还留有八万大军,禧国右大监晏山坐镇关口!” 李砚也大喊:“右大监?” 贾行浅大声道:“禧国禧帝多年不理朝政,设左右大监为他管理朝堂,即左大监陶吴,右大监晏山!” 赵乾坤於前方听了后,大声道:“此二人为奸臣也!若非二人,禧国何至於落於这等处境?禧帝也是昏庸! 李砚,你可知我等此去为何!” 李砚道:“还请赵將军解惑!” 赵乾坤大声笑道:“如今禧国內部空虚,无多少兵卒,枫山那数十万大军註定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活著回来。 但就算这样损失惨重,对禧国来说还能够撑得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因此,我们要去做一件大事,大到让天下震惊的大事! 从当燕关入,一路直行,只需十五日,我等便可至那禧国的王都,玉京城! 我们要衝进禧国玉京城的王宫,在天下诸侯都还来不及反应前,把那禧帝的脑袋取下来!” 李砚心神震动,身后的新兵也好不了多少,贾行浅更是不敢置信。 他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此行,是要杀帝?” 赵乾坤道:“扶夏朝仍在,诸侯国有谁能称帝?禧帝,偽帝而已!” 距离当燕关不到十里,当燕关的禧国军士才发现这支赤色如火的军队。 当禧国军士前去匯报,右大监晏山却不以为然。 “当燕关如此巍峨,北燕一支数千人的骑军想要攻破此处,简直天方夜谭!”他说。 “大人,可这是炎极军啊!”一名武將颤颤巍巍的说道。 “炎极军又能怎样?若是大风军还能够飞过来,炎极军能飞吗?”晏山朝当燕关城墙走去,“走,都和我去看看,那炎极军是怎样飞上来的。” 他哈哈大笑,边上的文官也是跟著笑起,大多武將也觉得当燕关岂是炎极军能够攻破的? 当燕关建立数百年,可还未有被攻破的先例。 当燕关外,隨著越接近这座雄关,李砚就越能够感受到这座关卡的巍峨。 李砚忍不住问道:“赵將军,我们要怎样越过这座关隘?” 赵乾坤抬头望著当燕关顶上出现的一群人,他大笑道:“李砚,你可见过天下间最为猛烈的衝锋?” “未曾!” “那就睁开眼,亲眼见证,亲身参与吧!抓紧火貌,不要被落下了!”赵乾坤喊道,“炎极军何在!” “炎极军在此!”数千炎极军军士的吼声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金瞳燃尽九重关,赤鬃腾炎焚朔寒!”赵乾坤喊道。 “且问八方谁立处?炎极过境尽焦峦!”炎极军大声接上。 褚元量等人双臂一震,大量粉末被洒出,李砚吸入了一些,便感觉身体开始灼热起来,这种感觉让他很熟悉。 就像是——削弱版的秘术! 火貌喷吐出了烟雾,炎极军军士的甲冑变得越发明亮。 他们距离当燕关越来越近,两百米,百米,五十米,十米! 玉角金瞳黑云兽最先跃起,李砚身下的火貌首领紧跟其后也跃了起来! 耳边只剩下刺耳的呼啸声,狂风简直能够割裂皮肤,李砚强睁眼睛,然后,碧蓝的天空便直直映入眼中。 他们在顺著城墙,在当燕关上垂直的衝锋! 火貌喷吐出的烟雾在后方拉的很长,这一刻无论是山是河,亦或者是这一座雄关,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他们! 城墙上的人肝胆欲裂,谁都想不到,炎极军的衝锋居然视城墙如同平地! “阻止他们!快点阻止他们!”右大监晏山嘶吼著,身边的的文官拉著他。 “大人,此处危险,赶快离开这里吧!” “来不及了。”一名武將瘫坐地面。 当燕关高二十丈,顷刻间赵乾坤便衝上了城墙,挥舞长枪,禧国军士顿时便被扫了出去,挡者皆死。 隨后浩浩荡荡的炎极军也都冲了上来。 当燕关上顿时禧国军士混乱一片,李砚见有几名穿著像是禧国官服的人,便隨手递出玄木龙枪一扫,那几人便横飞出去,然后被火貌从身上踩过。 炎极军没有停留,很快便又衝下当燕关,彻底进入禧国境內。 在炎极军离开后,躲在角落倖存的文官连滚带爬的现身,他们喊著:“大人!晏大人!” 忽然走在前面的一名文官停住脚步不动了,其他文官和武將看了过去,顿时嚇傻了。 “晏大人!” 只见前方地面上,晏山只剩下一颗脑袋安静躺在那,至於身体早已经被火貌踏成了肉泥。 枫山。 大战已经持续了四五个时辰,从天明战至天暗。 “大公主,撑不住了!您快点逃吧!属下们为您垫后!” 龙军將军嘶声喊道,禧国军队至少有十万人战死了,龙军也只剩下一半人数,雀军与持明军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从西面衝出,若非无路可退,军心早已经溃败。 “你们走吧,我已无顏回去面对百姓。”沈棠璃静静望著战场中还在廝杀的禧国军士。 “大公主,此战非您之过,若是满朝诸公如您一般,您何至於要放手一搏!”龙军將军喊道。 他心中又怒又悲,怒禧国满朝诸公的昏庸,悲禧国只有沈棠璃一人支撑。 这时,南面空中的大风军忽然散开了,战场上一道缺口便被打开。 禧国军队像是一条绷紧的线,当军士们发现从南面离开,不再受到箭矢的攻击,这一条线彻底崩断了。 大量的溃逃在瞬间发生,哪怕龙军、雀军、持明军阻拦禧国的军士,但都没有多少效果。 兵败如山倒,北燕西面的军队和崇阿军,以及枫山衝下来的军队聚集在一起,像是一张大网朝这些溃逃的禧国军士盖去。 “大公主,撤吧!”混乱的战场中,龙军將军再次喊道。 “你们撤吧,我为你们爭取时间。”沈棠璃摘下了面甲,拉动白水鹿越过了龙军將军,她望著远处扑来的北燕军队,用枪挑起地面一桿禧国的军旗。 她举起军旗,摘去头盔,毅然大声喊道:“禧国大公主沈棠璃在此,谁敢擒我!” “大公主!”龙军將军捏紧了拳头,他看著这名年纪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欲抬手打晕强行带走撤离,但终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忽然有一支上千人的军队从南面逆流衝来,在大量溃兵中干分显眼。 龙军將军转头看去,当看清冲在最前面那人时,愣住了。 “静澜候?” 文士从龙军將军身边衝过,在前方的英姿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將她给打晕了。 扶住晕闕过去的沈棠璃,文士將她固定在白水鹿上,隨后把白水鹿牵到龙军將军面前。 “將军,还请带大公主离开,我来垫后。”文士平静说。 “静澜候,你不是早已经离开?”龙军將军沉默片刻问道。 “假的,骗她的,我怎么可能会独自逃离?”文士笑笑。 没有再多说什么,男人之间何须多言,一句一话间就已经明白对方心意,龙军將军抬手:“保重。” 隨即他便牵著白水鹿,召集剩余的龙军,向南面撤去。 文士则是下马捡起了又掉落在地面的禧国军旗,他翻身上马后,用力挥舞起来。 北燕军队距离太远,看不清这边的情况,还以为是禧国大公主在持著军旗,仍旧朝这边涌来。 望著越来越近的北燕军士,文士想起了当初沈棠璃站在玉京城墙上,对满朝诸公呵斥时的场景。 他笑了,那一次他就在城墙下不远处,只是看了一眼,就被迷住了,什么荣华富贵,他都不想要了,明明一辈子都是锦衣玉食,却甘愿捨弃,只在她身边做个文士。 看来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啊。 枫山山顶,一名大风军军士从数斯背上跳下,掀开面甲,是秦静文。 “將军,禧国大公主沈棠璃被龙军將军带著撤离,是否要拦住?”秦静文问道。 赵烈放下鼓槌,眼神深邃:“拦?不用拦了,一个大公主无论是死这里,还是被我们北燕俘获,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但是她回到禧国玉京,反而能够让禧国內部的衝突愈演愈烈。 今日后,近三十万禧国军队只会有三五万逃兵能够回去,龙雀军两军以及持明军大残,想要恢復至少需要五年。 乾坤他们行动顺利,至少能够让禧国乱上一二十年。 禧帝子女中,唯有沈棠璃一人出息,等禧帝和皇子全部死后,就能够拭目以待,禧国这群王公贵族是要被迫让与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沈棠璃上位,当一朝女帝。 还是要从民间找几个野种,企图摄政。 可若是要摄政,沈棠璃定然不允。 故此,无论事態如何,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这便是赵烈要的最终结局,打残禧国军力,乱其禧国朝堂! 第70章 玉京城 第70章 玉京城 玉京城,禧国的都城,於一千二百年前建立,期间经过战乱,直到衍皇帝一统神州中土大地,建立扶夏朝,將共同征伐天下的神威公沈千秋封为禧王,在废墟上重建玉京城,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神威公沈千秋是个爱的人,他在玉京城的四个方向,沿路种了不同的树,每当春季,玉京城便被香包围,哪怕是数百年后的今日,也没有多少的变化。 玉京城王宫,有一座最高的建筑,名为摘星楼,是某一任禧王在迎娶王后时,让能工巧匠建立起的三十丈高楼。 而后司天监驻入其中,约莫二百年过去,当这一任禧王上位,自称禧帝,不理朝政,整日炼丹,司天监全体官员便在丹房外叩拜,大呼世上並无能让人飞升之丹药,意图使禧帝回心转意。 禧帝不堪其扰,大怒下便让人將司天监官员全部轰出王宫,革去他们的官位。 从此禧国再无司天监,摘星楼也被沉重的大锁封住,落满了尘灰,无人踏足。 通明殿。 宦官迈著稀碎小步,无声的进进出出,手中端著的都是各种礼仪之物。 殿內,年龄各异,皆是容月貌、雍容典雅的华贵女子坐在一起,约莫四五十人,她们便是禧帝的后宫妃子。 禧帝好炼丹,没有纳太多的妃子,后因愈发痴迷丹药,成了禧国数百年来头一位连王后都没有立的国主。 朝臣自然大批反对禧帝此举,但左右两位大监以狼厉手段將敢言禧帝者全部压下,最后人人自危,不敢言之。 在这些妃子下方站著的,是王子和王女。 诸侯为王非帝,所生子女也只能冠王,而非皇。 但如今扶夏朝衰弱,禧帝自称帝也无人来管,若是扶夏朝兴盛时,早有使者到来,令禧帝去东都,在皇帝面前亲自谢罪。 故此这些王子和王女冠为皇,也无大碍,但禧帝怎会理这等小事,其余人也不便说,也不敢说,便照以往名头就是,免得徒生事端。 王子和王女共十二人,年龄大致相同,岁数相差不大,都是禧帝早年所生。 这十多年来,禧帝痴迷炼丹,再无一子女诞生,后宫妃子一年都难见他一面。 王子和王女下方,则是禧国的王公贵族。 王公贵族各个大气稳重,面白肤净,浑圆如球,少数身材正常者,脸颊凹陷,目光无神,穿著厚衣,体虚怕寒。 换作以往,他们连家门都不会出,只是从王宫东门走到通明殿,就险些要了他们半条命。 但今日不同,一月前,在外领兵的大公主將北燕的左武烈王困于枫山,若无意外,那左武烈王就要身死。 得知消息,禧帝大喜,曰举国同庆。 左大监陶吴领命操办,奈何国库空虚,直到近日才准备妥善。 昨日宴帖就送至各个王公贵族府上,今日禧帝也会抽空出关,无论是为了不得罪左大监陶吴,还是因为禧帝,王公贵族不得不来。 殿內没有交谈声,只有王公贵族脚站酸后的细细挪动声。 他们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然而却不见禧帝到来。 有些人额头都冒出冷汗,继续站下去,估计就要当眾昏倒了。 他们心中暗暗叫苦,王子王女满眼冷意,后宫妃子面带笑容,目光交接,眸光却如刀似剑。 忽然,殿外传来了利落的脚步声。 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是左大监陶吴走了进来,手中的天青白玉朝笏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让人偏转目光,无法直视。 “陶大人。”王公贵族挤出了笑容,但陶吴並未停住脚步,將他们视而不见。 “砰!”这时一名宦官失手让一匹金丝红布掉落,沉闷的声音异常明显。 陶吴没有说话,淡淡瞥了一眼过去,看到这个目光,宦官呆住了,两腿颤动。 殿中暗处的侍卫悄然出现,一人抓住宦官的一条手臂,將宦官拖走。 原本摇摇欲坠的王公贵族见此一幕,瞬间就站直了身体,如同雕塑,不敢动弹。 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宦官活不了了。 “陶大人。”陶吴走过时,王子王女纷纷对其行礼。 “诸位殿下无需多礼。”陶吴微微点头。 “陶大人,陛下何时能出关?”后宫妃子站起,不疾不徐的问道,眼中的期待却是难以掩盖的。 “娘娘莫急,我来前便见过陛下,陛下已经出关,此时或许就在路上,只需恭迎圣驾便可。” 陶吴道。 陶吴偏头,再度看向王子王女,眉头微皱:“是否少了一位殿下?” 后宫娘娘们一愣,一名妃子道:“陶大人何出此言?除大公主外,陛下不就只有十二名王子和王女?” 这时一名王子拼命向著这名妃子使眼色,妃子看到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这名王子才鬆了一口气,隨后开口:“陶大人目光如炬,十三弟的確不在这里,我立刻派人去將十三弟寻来。” 陶吴这才道:“那便劳烦四殿下了,还请儘快。” 四王子道:“陶大人太过客气。” 说完,四王子小步走到殿外,找到手下,低声狠道:“去,找到沈安,教训一顿再带来这里,记住,不要打容易看见的地方。” 手下面露为难:“殿下,这些年十三殿下踪跡越发难见,我等想要找到,异常困难。” 四王子面色冰冷:“找不到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冷哼一声,四王子便转身回到殿內。 他却不知,就在方才,侍卫將那名宦官带出同明殿后,径直来到了一处隱秘的角落,那里站著一名少年。 少年递给侍卫一袋银钱,宦官便被侍卫放开,少年看著宦官说:“出宫去吧,去福生酒楼,到那里后报我的名字,会有人来安排你。” “谢十三殿下!谢十三殿下!”宦官跪下,给少年磕了十多个头,才连忙转身离去。 少年看了一眼宦官离去的身影,转头望向侍卫,问道:“通明殿里面是什么情况?” 侍卫细细说了出来。 少年听完一笑:“看来我的存在感还真的弱啊。” 侍卫也笑:“殿下是韜洋养晦。” 少年笑说:“不必恭维我,再怎么恭维,我身上也只带了一袋钱,给不了你们更多了,你们要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去酒楼里面坐一坐,隨便点,隨便吃,有人来问,就说记我帐上。” “殿下说笑了。”侍卫抬手,“我等出来已经够久了,为了不被生疑,就先回到通明殿內,殿下要是还想知道什么消息,后面我们再来和殿下细细讲述。” 侍卫转身离开,少年望著通明殿的方向,微微摇头,隨即也离开了这里。 少年叫做沈安,便是禧帝最小的孩子,除去大公主沈棠璃外,他排行十三。 禧帝子女皆已成年,但唯独这名十三王子才十七岁,母族也和其他王子王女不同。 十八年前,禧帝最后一次前往扶夏朝异士学宫求学,路上住宿农家,农家有女貌美,禧帝一时兴起,便要了那名农女。 事后离去,禧帝並未將其纳为妃子,只留下一块玉佩,说若是有子,凭玉进玉京。 当禧帝从扶夏朝回来,此事连他都给忘记,未曾想到农女真怀有王子。 十二年后,禧国大荒,农女携玉带子,入玉京,进王宫。 禧帝见了玉佩,这才想起当年之事,验过农女之子血脉,的確为禧王一脉,便给了农女名分,王宫內也就多了一名王子。 然而其余王子王女早已经形成阵营,对这名十三王子沈安,没有一方愿意接纳,甚至视为敌人。 故沈安在王宫內多被欺凌,平日月俸及各种物资皆被剋扣,禧帝终年炼丹,对王宫之事也不理睬。 某一天起,沈安便少有在王宫里出现,王子、王女们派人去查,才得知沈安在外做了生意。 王子王女愈发瞧不起沈安,商贾低贱,沈安再不济也是王子,居然自降身份,简直可笑。 此后他们也不再针对沈安,成了商贾,便是沈安身上的污点,国主之位已然和他无缘。 四王子下了死令,手下只能够在王宫內努力去寻。 玉京王宫虽不及扶夏东都皇宫,但也不小。 手下四处寻找,久久不见十三王子人影。 就在丧气之时,忽然一人转头,就在角落处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十三殿下!”这名手下激动的喊出,其他同伴顿时也转头看见了少年的身影。 沈安也瞧见了他们,微微嘆息一声,拔腿就跑。 “十三殿下,停下!我们是来请你去通明殿的!”手下一边追,一边喊著,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不像是有好意。 “呵呵。”沈安冷笑,“鬼才信你们的话,说这句话你们就不害臊么?” 沈安跑的更快了,他翻过了一堵墙,手下紧跟其后也翻了过去。 落地,手下停了下来,两边道路上只有宦官和宫女走过,沈安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下面面相覷,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跟丟了。 片刻后,一名和宫女结伴走的宦官在来到无人的地方,说道:“谢谢了。” 看宦官的模样,赫然就是沈安。 “殿下无需道谢。”宫女笑,“真要谢的话,听其他姐妹说,殿下的胭脂铺里近日上了一些新品,殿下可以送奴婢一份吗?” 沈安大气说:“你找个时间出宫到铺子里,和掌柜说是我让你来的,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隨便拿。” 宫女眼睛一亮,顿时行礼:“多谢殿下赏赐。” 等她抬头时,沈安已经朝远处走去。 王宫西侧。 乾脆的落叶將道路都给埋住了,沈安翻过墙,走在这条被埋住的小路上,叶子被他踩碎,发出清脆响声,两边数十年没有打理过的树枝繁叶茂,胡乱开著,他抬手时不时拨开垂下的树枝,一些坠在了他的身上,给他也带上了些香味。 来到小路尽头,一座高耸的塔楼出现在眼前,匾额灰白,都是灰尘,但还是依稀能够看出上面写的字。 摘星楼。 站在摘星楼的大门前,只见二三十斤的大锁沉重无比,门上掛锁的铁环都出现了变形。 沈安却是从边上的缝隙中拿出一把堪称铁棍的钥匙,熟练的在锁孔捅了几下,听见吭的一声,就知道锁开了。 把锁摘下,推开门,沈安走进了摘星楼中。 楼內並不黑暗,阳光顺著摘星楼被风雨撞开的窗户照进来,绿色苔蘚布满一楼的地面,不知名的藤蔓在摘星楼里四处攀爬。 沈安顺著楼梯不断向上走去,这里是他在十四岁时意外发现的地方,只是一眼,他便喜欢上了这里,此后这座摘星楼就是他的住处。 一路来到顶层,这一层乾净整洁,木架上摆满了书,有的是曾经司天监留下的,有的是他从外面买来的,还有的是从王宫藏书殿中取来的。 他並未就此停步,在顶层中还有一个楼梯,走上去后,就是司天监日日夜夜记载天象的摘星台□ 来到摘星台上,从这里能够纵观整座玉京城,甚至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象。 沈安直接坐在了摘星台边缘,两脚悬空,风呼啸的从背后吹过,像一只手,想要把他推下去,让他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肩膀上的一朵小被吹到了腿上,是刚才走过小路掰开树枝时落到身上的。 沈安捻起小,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香很是好闻。 他想起了小时候,还没有来玉京城,还在那一座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和娘相依为命的时候。 娘种了桂树,每当开的时候,娘就打著桂,做桂饼,那时候每天屋里面都是香。 沈安笑了,可惜再也无法经歷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他在想,五年前和娘死在那一场大荒中,会不会比来到玉京城要好。 沈安丟掉了小,他扫视著整座玉京城,现在是四月,玉京城东面满是粉红桃,西面是杏,南面是梨,北面是海棠。 城內街道上百姓安居乐业,整座城都被和香包裹著,入目都是奼紫嫣红的色彩。 然而小巷暗处,充斥著各种衣衫槛褸的人,甚至还有跪地卖子卖女的人。 再看远处城外,难民密密麻麻,少说上万,面黄肌瘦,有地方架了火堆,一口破锅在上面烧著,也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呵。”沈安冷笑。 当年大荒的时候,若不是有好心人救济了他和娘,否则他们根本无法抵达玉京城,所以他这些年赚的钱,大半都用来救济这些活不下去的人。 若无他,玉京城里卖妻卖子的穷人、城外徘徊不散的难民至少还得多住一倍。 “咚!” 这时王宫內传来混重的声音,沈安转头看去,只见一群宦官和宫女跟在一人身后。 虽然隔著很远的距离,但沈安还是能够认出,那人是禧帝。 今日后宫嬪妃、王子王女、王公贵族聚集在一起,甚至禧帝都出关,是为了什么,沈安很清楚。 但他就是没有去参加的想法。 禧帝所有的子女中,唯一对他没有恶意的,就是大公主沈棠璃了。 对干沈安来说,也只有沈棠璃配他喊王姐。 今日是禧帝为了庆祝沈棠璃立下之功,要举国同庆,沈安很是不屑。 他很了解沈棠璃,若是王姐在此,第一时间绝对会像当年一样,呵斥所有人。 城外尚有上万难民,所谓举国同庆,与谁庆? 沈安懒得再看,他站起身,准备走下摘星台。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怔在了摘星台上。 他的目光死死的望著玉京城北面,在城外远处,他看见了一道火焰,如流星般朝著玉京城飞来。 这道火流星越来越近了,最终能依稀看清,那其实是穿著赤红甲冑的骑兵在大地上飞驰! “赤红的骑兵......”沈安想起了他在王宫藏书殿看过的一本。 上面详细讲述了自扶夏朝以来神州中土大地上出现过的军队。 而赤红的骑兵在扶夏朝立朝数百年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支,並且在这一代只有一支。 那就是诸侯国中,北燕国风林火山四精锐的火,炎极军! 与北燕的前线,王姐明明將左武烈王困在枫山,按时间算,说不定杀死左武烈王的消息都已经在路上了。 可炎极军是怎么出现在禧国境內,並且出现在玉京城外的? 从炎极军的前进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標似乎是......王宫!!! 第71章 吾何独不可爭此帝位耶? 第71章 吾何独不可爭此帝位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玉京城的糜烂程度,炎极军註定是无人能挡。 沈安忽的有些庆幸自己是在摘星楼,而不是在通明殿。所有人都以为这里荒废,甚至王宫里大部分人甚至都忘记了还有这个地方,哪怕是炎极军攻入王宫,也很难搜到这里,他也不必担心自己被牵连。 至於要不要让人去告知通明殿里的人,告知个屁! 沈安转身走下摘星台,回到顶层房间,他將心情平静下来,隨意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翻阅著。 然而炎极军的身影却像是缠绕了住他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直徘徊,久久不散。 忽的沈安翻动书页的手停住了,他凝视著这一页书上的话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隨手拿的书是扶夏朝史官所书写的衍皇帝的帝王纪。 这一页恰好是衍皇帝意图爭霸天下时说的话。 “帝曰,王侯可为帝,世家亦可为帝。然溯其本源,其先祖初亦布衣耳,吾何独不可爭此帝位耶?” 吾何独不可爭此帝位耶? 沈安楞楞看著这句话,他的心底一个积压的念头像草飞快的生长著。 渐渐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点醒一样,脑袋变得异常清醒。 炎极军来到玉京城,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而在玉京城能够做出的大事只有一个,那就是杀王。 沈安想起了娘,所有人都说娘是病死的,娘死的时候他被人拦在寢宫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之后娘更是匆匆被埋葬,连陵墓位置都没有人告诉他。 后来他费尽功夫,才找到一些线索,又了许多银钱,终於找到了娘被埋葬的位置。 那只是一个小土包,连墓碑都没有。 他不相信娘是病死的,於是就掘开坟墓,在娘身上,他看见了如酷刑般的伤痕。 之后他在一名宦官嘴中得知,娘死的那一日,禧帝服了刚炼製的丹药,神智疯癲,遇人便打。 其余后宫嬪妃就將禧帝引至娘那里,次日一早,娘便病逝。 病逝,真是可笑。 沈安紧紧攥拳。 既然被视为外人,那么他为何不能够当一回窃国贼? 那些王子可爭国主之位,他又有何不可? 若是所有王子和王女都死去,只剩下他一人,这满朝公卿又能有怎样的选择? 况且他並非没有助力,要钱他有钱,要人,他在各地也以工代賑养著上万的灾民。 更何况,还有王姐。 来到这里的是炎极军,而不是北燕的大军,就能得知,王姐大概率没有事情。 就算她战败,禧国的军队还是她说的算。 沈安深知沈棠璃的性格,她没有当任禧国国主的想法,否则就单单她掌控的军队,早已能够让禧国变天,同样真到那个时候,就算王公贵族不承认自己,她也决然不会让王公贵族胡作非为。 恰好这次机会难得,所有人包括禧帝都在通明殿中。 今日,他便要驱狼吞虎一回! 若是输了,他子然一身,无非就是一死。 若是如他所想那样贏了,他要让这禧国,只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玉京城南面二十多里外。 一支车队缓缓在山林中行驶,护卫皆是全甲军士,人数五百,车舆华贵。 中央最大的马车上,两人正对弈著。 左边那人容貌年轻,少年年纪,身著暗金蟒袍。 右边那人年纪稍大,二十余岁,身著素白麻衣。 暗金蟒袍少年举棋久久不落,冥思苦想却只觉得棋盘上步步杀机,根本没有取胜之处。 最终他嘆气一声,放下棋子:“哪怕顏先生让了我十子,可我仍旧不是顏先生的对手。” 被称为“顏先生”的素白麻衣青年柔和一笑:“棋不过是小道,燁亲王不必在意。” 少年摇头:“棋可以是棋,也可以是天下,相传北燕左武烈王就曾说过,天下眾生皆为棋,能脱离棋子身份,执棋落子者方为英杰。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物,如今居然被围困枫山,像那池中鱼,水抽便死。” 顏先生抬头,他的目光穿过马车的窗户,看向远方:“燁亲王话语太过满了,庭院小池是池,天山白湖也是池。” 少年不解,但不好意思问,转口又道:“顏先生领皇帝陛下旨意,来访朱淮国,中途却要与我共来禧国,是为了何事?难道皇帝陛下要治那禧王称帝的冒犯之罪了?” 顏先生摇头:“一个名头而已,皇帝陛下岂是这样心胸狭隘之人?只要诸侯国无事,哪怕他要十个名头,皇帝陛下也能够欣然应充。 此次我与燁亲王共来禧国,是因禧国危矣。” 少年大惊:“顏先生此话何解?” 这时,一人骑著大鸟从天上落在了车队前。 听见声音,顏先生便走出了马车,燁亲王跟隨在他的身后。 车队停下,那人飞快朝中央马车跑来,护卫军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將军!炎极军出现在玉京城外,此刻恐怕已经冲入城中!”来到顏先生面前,那人单膝下跪,抬手极快的说道。 “炎极军......”燁亲王听了,神色顿时大变,“这不是北燕的军队,为何会出现在禧国的玉京城外?禧国居然没有军队能够拦得住他?” 和燁亲王相比,顏先生脸色仍旧平静,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 “禧国的精锐全部都被大公主沈棠璃带到前线,国內留下的都是杂军,怎能够是炎极军对手?恐怕连追上炎极军都无法做到。”顏先生淡淡说道,“燁亲王,你先行一步,入城后直接去禧国王宫,我隨后赶上。” 少年並没有被这样隨意使唤而感到不快,他抬手道:“谨遵顏先生命令。” 片刻后,这支车队便全速前进,中央马车上,只剩下燁亲王一人。 “那就是玉京城!”贾行浅声音嘶哑的喊道。 李砚望著前方的城池,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能够闻到浓郁的香。 十五日的奔袭,炎极军在禧国境內如入无人之境。 若是缺粮了,隨意找一座县城为目標,瞬息便可攻下,然后取县衙仓內粮食。 若是路线偏移,有贾行浅这个在禧国当游侠混跡多年的异士,配合地图轻易就能够找回正確的方向。 这一路来,李砚从最先的心潮澎湃,到最后只剩下沉默。 无他,只因禧国境內难民无数,曾经史书上写的“岁大飢,人相食”,李砚不仅亲眼目睹,还无法计量。 就连前方,玉京城外,此时都能够看见密密麻麻的难民。 这样的禧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按贾行浅所说,在这一任禧帝上位前,禧国还是一个能够和北燕相比的诸侯国。 但在这任禧帝上任后,不理朝政,奸臣当道,王公贵族无人管辖,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李砚听完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禧帝真是一个.......该死的昏君! 赤色如火的军队声势浩大,难民们纷纷朝著两边逃散。 玉京城的城墙上连巡逻的军士都没有,在难民逃散后,城门口的禧国军士才发现居然有一支军队衝来。 他们当场嚇傻,拼了命的要將城门给合上。 但炎极军並没有要从城门进入的想法。 数千只火貌在垂直的城墙上奔跑,城內察觉到这边动静的百姓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如火海般涌来的军队。 赵乾坤衝上城墙,如都般的玉京城映入眼中,他长枪抬起,直指王宫,放声大喝:“我乃北燕赵乾坤!” 滚滚声浪如雷贯耳,这一刻炎极军向玉京城的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到来! 第72章 千人斩万人敌 第72章 千人斩万人敌 玉京城北面彻底陷入了安静,鸦雀无声,当炎极军衝下城墙,百姓里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於是所有人开始逃命。 尖叫声,哭喊声络绎不绝,成千上万人在叫喊著,他们就像是被水淹没巢穴后,在地面混乱爬行的蚂蚁。 街道变得杂乱,摊位倒下,海棠树在微微摇晃,白粉的瓣落下,被人群撞的四处飘摇,许久才落到地上,下一刻数不清的脚就给踩得粉碎。 没有人看见本应该来抵御炎极军的玉京城守军,玉京城守军三万人,然而其中的两万人是王公贵族他们族內的奴僕,只占个名头,吃空餉。 剩余一万人大半也是王公贵族的族人,他们没有本事,就被安排守军这样的閒职。 最后那点人,则是子承父业进来混吃混喝,四个城门都是被他们划为自己的地盘,有点钱的人要进入玉京城,都得被他们索要额外的入城钱。 在发现炎极军向玉京城衝来的时候,他们能够想到关上城门,已经比其他的人要好多了。 炎极军在玉京城內畅通无阻,唯一会遇见的障碍就是躲避不及时的百姓,但是他们只是拉动火貌的韁绳,火貌便从嚇得瘫坐在地的百姓上方飞跃过去,仿佛搭起了一座火桥。 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宫,只要进入王宫,把禧国的王室和禧王全部杀尽,就能够回归北燕。 但无论是炎极军的军士,还是赵乾坤,脸上都没有轻鬆的神色。 禧国和北燕一样,都有四支精锐军队,或者说,以诸侯国的地盘,只能够养的起四支精锐军队。 龙雀两军和持明军都在枫山战场,禧国最后一支精锐军队则是在王宫,数百年皆是如此,哪怕沈棠璃都没有动这支军队。 这是禧国最后的力量,也是不容动摇的底线,哪怕禧帝沉迷炼丹,也没有將这支军队的统领权交给別人,他是昏庸並不是傻。 当王宫出现在眼前,以炎极军的速度,在城內动静传递到这里前,就先一步抵达了。 可王宫四道外门正对的街道宽阔笔直,侍卫很远就看见了炎极军的身影。 侍卫们先是惊住了,紧接著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叫喊著,他们开始推动两扇殷红的门扉。 沉重的王宫北门正被一点点关上,同时王宫內响起了大量的脚步声,少说也有上千人。 已经有侍卫点燃了王宫北角的烽烟,黑色烟雾不断朝著苍穹像蛇一样扭曲攀爬,数十上百里外能够看的见黑烟,这些密集的脚步声就是负责镇守王宫的军队在朝这边赶来。 宫女和宦官最先看见黑烟腾起后变得慌乱,但他们看见军队军士的身影,就安心了许多。 通明殿。 “外面在吵些什么?”禧帝才在王椅上坐下,便听见了许多嘈杂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陶吴看向立於下方的一名宦官,沉声道:“出去看看是何人在吵闹。” 宦官行了一礼,就扯著腿小跑出去,很快他面带惊慌的回到殿內,在眾目睽睽中下跪嘶声喊道:“陛下,不好了,王宫北角的烽烟被点燃了!” “怎么可能!”陶吴望了眼禧帝,隨即就厉声喝道,“今日可是为大公主举国庆贺,我禧国之敌唯有北燕,那北燕的左武烈王都被大公主围困在枫山,还有何处之敌,能够打到玉京王宫?” 后宫嬪妃、王子王女、王宫贵族都纷纷笑起,宦官的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笑话,自神威公沈千秋开立禧国,数百年间,玉京城还没有遭遇过攻击,更別提有敌人能够打到王宫了。 禧帝缓缓开口:“正如陶大监说的那般,有何处之敌能够打到朕的王宫?今日为朕凤凰儿庆贺,就免去你言语不实的惩罚,朕命你速去王宫背角,看看是何人將烽烟误点,將他带来此处,朕倒是要好好问上一问缘由!” 宦官连忙磕头:“是,是!” 炎极军周围瀰漫的红色雾气將海棠都给染红了,他们奔袭捲起的狂风將一片片瓣给带下,在身后就像留下了一条红毯。 “李砚,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赵乾坤望著已然不远的禧国王宫,没有回头说。 “记得。”李砚点头。 昨日最后一次修整时,赵乾坤给了他上百颗炼血秘丸,让他分给新兵,將力量都提升上来。 隨后才告知他们今日要做的事情。 禧国腐朽的是朝堂,而非军队,炎极军很难在短时间內突破镇守王宫的那一支禧国精锐,久战之下,势必会让禧帝逃走。 所以就需要进行金蝉脱壳。 李砚他们身上並没有精锐的气息,因此让他们去杀禧帝,王宫的那一支精锐军队在权衡利弊下不会派出太多的人去追击。 这种情况下,李砚他们只需要留下一些人,和追来的人纠缠,其余的人便可以继续执行任务。 这也是为什么赵乾坤要带上李砚他们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 “很好,那就跟在我身后,我来为你们开路!”赵乾坤喊道。 这一次赵乾坤並没有选择带著炎极军继续翻过王宫的墙体,他拉紧韁绳,身下的玉角金瞳黑云兽速度越发快速,渐渐和身后的炎极军拉开了距离。 此时王宫北门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还未合拢,赵乾坤直接在玉角金瞳黑云兽的背上站了起来。 哪怕穿著甲冑,在这一刻都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赵乾坤身体变得异常魁梧,甲冑在他的身体上紧绷著。 他隨著玉角金瞳黑云兽的跑动,身形上下起伏,长枪被他举了起来,做出了投掷般的动作。 王宫侍卫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一些,他们望著赵乾坤,这个人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用长枪阻止他们关上大门吗? 王宫侍卫想要发笑,王宫四道大门全部內包熟铁,重达近万斤,怎么可能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但炎极军对赵乾坤的行为没有任何的反应,或者说,他们相信赵乾坤。 路上贾行浅曾说过,北燕当代武力最盛者,唯赵乾坤。 在九方、禧国、狄戎三国中,能与赵乾坤相比者,只有两人,並都是出自狄戎。 就算放眼天下,像赵乾坤这般人物,不超过十人。 玉角金瞳黑云兽背上,赵乾坤注视著王宫北门,红色血线肉眼可见的攀上他的脸颊,强而有力的心跳带著胸甲一起震动。 “喝!” 他大吼一声,终於將手中的长枪给投掷出去,长枪划为一条黑线,王宫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长枪转瞬间就来到了大门前,轰击在大门上。 这简直就像是雷霆在耳边炸起,巨大的碰撞声让侍卫们耳膜刺痛,长枪撞在王宫北门上,枪尖肉眼可见深深刺入外层的实木,当和內部的熟铁接触,被拋掷出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和轰击声音融为一体。 “啊!”侍卫们痛呼后退著,他们双手颤抖,长枪上携带的力量简直大的可怕,不仅穿透大门,还將他们的手都给震伤。 就这几息时间,赵乾坤就已经近在咫尺。 王宫侍卫忍著手上的疼痛,他们继续推著大门,一人宽的缝隙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彻底合上时,一只眼睛出现在缝隙外。 是赵乾坤! 他已经站在了王宫北门前,透过缝隙和里面的侍卫对视。 王宫侍卫们看著赵乾坤通红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著一只野兽,他们吞咽口唾沫,用尽全身力量,想要合上大门,不再被这样注视。 但在这时,赵乾坤双手按在了王宫北门的左右门扉上。 王宫侍卫拼尽全力,最后一丝缝隙却没有合上的跡象,反而......越来越大i 低沉的吼声从缝隙后传来,赵乾坤的脸渐渐在王宫侍卫面前展露出全貌,王宫侍卫们惊在了原地,完全不敢相信眼睛看到一切。 盛大的阳光下,炎极军停在了赵乾坤的身后,被奔袭的风捲来的海棠在他身后簌簌落下,在他身边如落叶飘零。 一步,两步,赵乾坤朝前迈出脚步,近万斤的王宫北门被他朝內推去,缝隙越来越大,门后的王宫侍卫想要阻止他,但是连他们都被推动。 这样的力量简直非人。 贾行浅在李砚身旁感嘆道:“这就是集生生院大半异士之力与顶尖天赋培育出的举世无双的千人斩万人敌啊,没有过万的军队,根本杀不死他。” 隨著赵乾坤最后一声大喝,王宫北门彻底洞开,侍卫全部要摔倒在地,眼睁睁看著赵乾坤拔下插在门扉上的长枪,朝著他们走来,他们已经肝胆欲碎,满脸是止不住的惊恐。 然而赵乾坤却没有对他们下手,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最后在前方百米处停下。 玉角金瞳黑云兽走到他的身边,炎极军也进入了王宫,跟在他的身后。 赵乾坤没有继续向前,他昂首睥睨前方。 那是一支两千人的军队,他们沉默的站在那里,封堵了每一个深入王宫的入口,在他们中间,飞扬的旗帜被紧紧拱卫著。 旗帜已经暗黄,满是岁月的气息。 这便是禧国第四支精锐军队,曾经在神威公沈千秋带领下,跟隨衍皇帝南征北战的神威军。 第73章 金蝉脱壳 第73章 金蝉脱壳 赵乾坤抬起手,做出一个手势,隨即炎极军便从火貌身上下来,同样列阵以待。 虽然王宫內的道路广阔,但是对於数千人来说还是太过狭隘,特別是对方已经提前列阵,不知藏有什么针对性的布置,若是再进行衝锋,毫无疑问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退去!”神威將军穿著一身寒铁打造的盔甲,狰狞的兽面遮挡住了脸,只能够看到一双冷漠的眼睛。 “让开。”赵乾坤没有理会对方,他提著枪,一步步朝前迈步,炎极军紧跟他的身后,火貌跳上四周的建筑,低头对著神威军咆哮。 红色的烟雾向神威军瀰漫而去,神威军后方忽的有人抬起了一个圆形的物体,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投入了进去,紧接著两边的人摇动圆形物体上的摇手,只听见轰轰声在圆形物体內响起,隨后呼啸的狂风被吹出。 红色烟雾直接被吹散,炎极军中,异士们纷纷小声说道:“是化物院造的风仪啊,没想到禧国王宫这里居然藏著一台。” 红色雾气的散去並没有让炎极军的脚步停下,他们反而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跟著赵乾坤跑了起来。 数千人每一次脚步落下,地面都在震颤,片刻后,他们就像是赤红的潮水,拍上了神威军。 霎时间战斗便一触即发,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喊,哪怕身上被长枪刺中,被刀砍伤,也不过是身躯一晃,精锐之间的战斗,即是无声处惊雷起。 数千火貌也加入了两军的战斗,它们跳入神威军中,像是流动的火焰穿梭著。 火貌加上炎极军军士,数量接近一万,然而神威军就像是一块礁石,无论受到潮水怎样的衝击,他们都屹然不动。 赵乾坤冲在最前面,李砚带著王致他们追在身后。 他们已经和炎极军军士脱节了,但这本就是计划要的结果。 哪怕是面对同样的精锐,赵乾坤也是所向披靡,每一枪扫出,就有三四名神威军士倒飞。 若不是神威军士身上的甲冑坚硬,內有软物可以极大缓解衝击力,否则他们不死也得重伤,而不是像眼前这般,几下便又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赵乾坤將眼前最后一个神威军士扫飞,前方豁然开朗,深入王宫的道路无人挡著。 他已然將神威军给杀穿。 李砚带著人跟著衝出,回头一看,新兵少了四人,算上贾行浅,他这一队只剩十八人。 李砚和赵乾坤目光相对,这一刻已经无需再说些什么了。 他带著人从赵乾坤身边越过,赵乾坤看著李砚他们逐渐深入的背影,隨即扭身一拳朝后方轰出,袭来的神威军士便倒飞回去。 他横起长枪,儼然一副万夫当关的模样。 没有任何的神威军士敢小覷他,毕竟这是赵乾坤,哪怕没有这些炎极军,只面对他一人,神威军都需要全力以赴。 神威军阵型变化,数十人朝赵乾坤围了过来。 赵乾坤大笑:“来战!” 赵乾坤提枪大步向神威军衝去,长枪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仿佛一条黑色的蛟龙,左扫右劈,横行无忌,每一下都能够在神威军士的甲冑上留下凹痕。 十多人持长戈朝他刺来,想要勾住他的脚,赵乾坤一枪扫出,长戈被砸向右侧,他转身用左手夹住了这些长戈,哪怕神威军士拼尽全力,也无法从他的手中抽出。 身前有其他神威军士持长戈刺来,赵乾坤没有任何防御的想法,那些长戈刺透了他的甲冑,刺入了他的血肉,可才深入不到半指,就被皮肤下的肌肉给死死夹住了。 赵乾坤喉咙深处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他咧起嘴,鲜血顺著刺入体內的长戈流出,滴落在地面。 下一刻,他咆哮一声,全身肌肉猛然绷紧,握著长枪的右手弯起,手肘砸在身前的长戈上,身躯转动,左手夹住的长戈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喝!”赵乾坤再度怒吼,身前身后的长戈在这一瞬间同时断裂,一股股反震的力道传递到了神威军士的手中,他们竟然无法握住长戈断裂后剩余的部分,齐齐鬆手。 这些神威军士望著赵乾坤,他们心底对他升起了恐惧,虽然他们身为精锐早已听过赵乾坤的名字,但是却没有想到赵乾坤会这样的强大。 赵乾坤鬆开左手,断裂的长戈落到地上,他又抬起左手,把刺在身前的长戈一根根给拔出。 没有神威军士敢靠近赵乾坤了,其他地方的廝杀还在继续,而这里的神威军士只是围著他,看著赵乾坤拔出刺入身体的长戈。 当长戈全部拔出,伤口就在强大肌肉的挤压下止住了出血,赵乾坤睥睨四方,大吼:“我乃赵乾坤,谁敢与我一战!” 周围神威军士没有人应答。 神威將军听见了赵乾坤的吼声,他只是看著王宫深处,隨即挥动令旗,就有十人一什的小队从神威军中分出,向王宫深处追去。 做完这些,他將令旗丟给身边的副將:“接下来你来指挥。” 副將一愣:“將军你...... 3 神威將军提著比人都还要高的斩马剑,没有回头:“自从当了神威將军,我便觉得自己像是成了笼中鸟,鹰燕在苍穹高飞,我却无法离开方寸之地,只能仰望著它们的夭姣身姿。 今日这一场战,是谁也想不到的,鹰燕居然来到了笼中,它在这里发出嘹亮的喊声,展示华美的羽翼,我勉强也算这里的主人,自然要去好好招待它,以免有人以为,笼中无人。 笼中鸟的美丽,可不比翱翔天空的鹰燕差啊!” 神威军士分开了一条道路,炎极军士似乎看出了神威將军要去做什么,也没有人拦著他。 赵乾坤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便看了过去,然后只见到一柄直指他的斩马剑。 他抬起长枪,抵住了斩马剑,巨大的轰鸣声震的周围的军士耳膜刺痛。 赵乾坤的目光越了斩马剑,看到了一双炽热的眼神。 “神威將军,余恆!”神威將军道,他接住了被弹回的斩马剑,身姿挺拔,气息如渊似海。 “我听说过你。”赵乾坤说,“禧国前任大將军余怀天之子,领十骑转战八山七河,扫净禧国南域匪盗,后至与我北燕交战前线,在七年前沧澜江一战中,阵斩我北燕六將,於大风军围剿中逃脱,后下落不明。 像你这样的少年英杰,本应该在前线战场廝杀,为何会在这王宫中空耗年华?” 神威將军沉默,几息后他淡然一笑:“禧国只要一名大將军。” 赵乾坤明白了什么,微微摇头,高举长枪:“那就来战吧!” 神威將军深吸一口气,便双手握著斩马剑,朝著赵乾坤大步奔去。 赵乾坤也迈出脚步,向他迎去。 两柄武器再次碰撞在这一起,两边都是极烈的攻势,最终的结果,只会有一人能够站著。 第74章 抉择 第74章 抉择 王宫里也种满了,复杂的地形绕的人眼。 李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被带著一起行动的宦官,冷声问道:“你说禧帝在这里?” 宦官被嚇得瑟瑟发抖:“这......这位爷,小人方才的確在这里看见过陛下。” 王致大怒,一巴掌拍在宦官脑袋上:“那你就说禧帝在这里出现过啊!说什么禧帝在这里?” 这已经是好几次了,他们不止抓了一名宦官来询问禧帝的位置,可每一次都是错的地点。 宦官腿都软了,下身的衣物出现了一滩水渍。 抓著他的新兵顿时嫌弃的鬆手,忍著怒气道:“滚!” 宦官连滚带爬的离开,许杰问道:“砚哥儿,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再找个人带路?” 此时每个新兵心中都异常的激动,他们没想到才刚从军,居然要来杀一国之主,若是成功,他们或许都能够被记在史书上。 同时他们也感到十分的紧张,如此重大的任务,就指望著他们了。 李砚刚想开口,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看向后方,只见远处十名神威军士朝著这里追来。 贾行浅提醒:“我们不能够再和他们纠缠了,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或许禧帝都已经要逃走了。” “我知道。”李砚说。 这不是纠缠的问题,神威军士明显速度比他们要快,就算继续前进,用不了多久还会被追上。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这些追来的神威军士的,但是谁能够想到王宫里面居然没有宦官知道禧帝或者王子王女的所在。 贾行浅说:“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让这些新兵垫后,和这些神威军士纠缠,而你去杀禧帝。 以你的实力,完全能独自做到这件事,毕竟这座王宫里的最强者就是神威军,禧帝身边或许还有护卫,但顶多是精锐军士那种层次。” 贾行浅明白为什么赵乾坤会选择李砚来做这一件事情,而不是炎极军军士。 以李砚一路来到枫山的表现,很显然实力超过了大部分炎极军士,许多禧国游侠中的名人都败在李砚手下,而且李砚只服用了一颗炼血秘丸。 当李砚再服下四颗炼血秘丸提升力量,到那时候,虽然还无法和赵乾坤自己比擬,但已经接近百人斩的层次了,非千人不可杀。 在神威军来牵制炎极军的情况下,禧国王宫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挡一名百人斩。 贾行浅的声音很平静,李砚却难以对这些新兵开口。 他知道贾行浅的分析没有错,可新兵的数量儘管比追来的神威军士要多,但是在经验上,无法和神威军士相比,如果让新兵留下和神威军士纠缠,哪怕会贏,也要死去大部分的人。 王致、许杰、裴师古他们也在其中,李砚无法看著他们死去。 一边是兄弟朋友,一边是北燕牺牲了无数人要完成的事情。 王致他们也都沉默了,追来的神威军士越来越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 “没有时间了。”贾行浅说。 “那就看天意吧。”裴师古忽然说,他拿出来一枚铜钱,上面刻著福字,明显就是一枚祈福钱幣。 “这一枚福钱,只有一面有福字,若是投到福,砚哥儿就不必管我们,直接去杀禧帝。” 新兵们没有说话,默认同意了裴师古的方法。 裴师古也没有犹豫,立即就將福钱拋起接住,他缓缓张开拳头,只见掌心的福钱是有福字那一面。 “去吧,小李先生,禧国有这样一位昏庸的国主,是禧国的坏事,你能够杀了他,禧国的百姓不仅不会骂你,反而都会感激你。 所以严格来说,北燕此举其实是在为民除害。”贾行浅说,“我会留下,和他们在一起对敌,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想要把几个人暂时困在他们的心里面,还是不会太困难。” 王致笑说:“去吧,砚哥儿,等我们把这些追来的人干掉,就去找你。” 许杰也在点头。 “那就......”李砚抿紧嘴唇,“交给你们了。” 李砚转身,向前方继续前进,身后,王致他们看向许杰。 “老样子,还是你来指挥吧,许杰。”王致说。 许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感受著里面的那一面手帕,喊道:“所有人,列阵!” “是!”裴师古最先喊道,他和王致默认的站到最前面,滕尹也跟上他们。 “嘖。”贾行浅咂咂嘴,从怀里掏出药粉调配著,当神威军士来到二十步內时,他用手臂上一个隱藏的机括將包在纸內的药粉连续射出。 只有三个药粉包来到神威军士面前,神威军士反应迅速,立即就用手中的长戈打落,可是药粉包的纸在被击打的瞬间破碎,里面的药粉飞洒出来。 三名神威军士顿时就吸入了药粉,贾行浅手中已然捏著一根小管,他放在嘴边轻轻吹著。 奇诡的声音从小管中发出,那三名神威军士在听见后,就倒了下去。 另外七名神威军士愣了一瞬,看向了贾行浅,喊道:“是异士!” 许杰精准把握住他们失神的瞬间,当即下令,和新兵们一起朝著神威军士冲了过去。 神威军士反应过来,位置靠后两人是弓手,他们果断捏箭拉弓抽射。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了,箭矢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身前,王致本能扭头,箭头从他脸颊划过,开了一道血口,身后的新兵却反应慢了,箭矢射入他的右眼,有几乎巴掌长的箭身没入其中。 这名新兵直接毙命,另一根箭矢並没有射中人,神威军士本就不善射,带弓只是为了多做一手准备,因此才没有在远距离时开弓。 新兵阵型短暂混乱,但很快就又重新变得整齐,和神威军士撞在了一起。 经歷过那一场和数百游侠的廝杀,对同伴的倒下他们会伤心,但却不会被影响到状態。 王致满脑子都是那名倒下的新兵,他赤红著眼睛,嘶吼著全力举刀向前方的神威军士砍去。 两者的力量没有太大差距,然而神威军士却节节败退,他眼眸中全是惊怒,完全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年模样的北燕军士每一下都能够砍在他发力的薄弱处,使他十分力只能够发挥出七分。 许杰立即注意到王致这边的优势,便让其他人往王致这边攻去,意图將七名神威军士分成两部分进行围攻。 渐渐地他几乎不参与战斗了,他站在后方,冷静的对新兵发出指挥,这场战斗就像是落到他的掌控中,神威军士越打越憋屈。 贾行浅在一旁都看呆了。 “滚!”李砚怒喝一声,身旁的宦官连忙跑走。 又是错的地方,又没有找到禧帝。 李砚知道这时候他应该要冷静下来,但是想到王致他们正在和神威军士交战,他心中的急切愈发的猛烈,恨不得立刻就杀到禧帝面前。 努力让自己不再多想,吐出口气,李砚继续迈动脚步。 这时一名年轻的宦官从前方小跑过来,当看见李砚后,顿时面色发白,颤颤巍巍的走不动道了。 李砚走了过去,玄木龙枪按在宦官脖子上,没有抱著期望问道:“禧帝在哪?王子王女在哪里?” 这名年轻宦官结巴道:“陛......陛下在......在通明殿,殿下们也... 也在那里,诸位大人也都在,爷饶命,饶命啊爷!” 李砚刚要转身离开,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他揪住了年轻宦官:“你说什么?” 年轻宦官重复一遍,心惊胆颤的望著李砚。 几息后,李砚鬆开了他,冷冷道:“想活命就带路,快到时我会放了你。” 第75章 终见禧帝 第75章 终见禧帝 通明殿。 所有人都坐下了,宫女將菜餚端来,一场宴席就在殿中展开。 那名去探查烽烟情况的宦官已经被禧帝忘记,他用像枯枝一样的手臂拿起酒盏高举:“诸卿,与朕共饮此杯!为朕的凤凰儿喝彩!” 王公贵族们纷纷拿起了酒盏,王子王女也不落后,后宫嬪妃则是不愿醉酒后在眾人面前露出丑色,故以茶代酒。 禧帝將酒盏一饮而尽,紧接著咳嗽几声。 “父王还请保重身体!”王子王女见状连忙出声关怀,儼然一副孝子模样,可是眼底深处却藏著期待。 “哈哈哈,吾子吾女多虑,朕的身体可是比你们都来的要好。”禧帝大笑,这段时间他越发觉得身形縹緲,仿佛下一步便可以凌空登天。 “陛下年岁万载!”王公贵族开口喊道,神色真挚,若不知底细,还真会以为他们是王朝忠臣。 殿中暗处,乐师们来到位置开始演奏,霎时间悠扬的乐曲在通明殿內徘徊。 禧帝微微仰首,合眸聆听,其他人也追隨禧帝的动作,唯独陶吴坐在一旁,冷眼扫过殿上殿下,入眼是君臣和睦,其乐融融,仿佛是盛世光景,但实陶吴抬手,招来侍卫,低声吩咐:“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名宦官怎么还不回来。” “是。”侍卫应道,他正要走向通明殿外,却瞧见一名看上去年轻至极的军士径直向通明殿走来。 年轻军士左手按著腰间的长刀,右手则是握著一柄三丈长枪,他走到通明殿门口后驻足,目光扫过了殿內的每一个人。 “你是哪里的军士?为何擅闯此处!”陶吴眯眼,冷声喝道。 殿內的君臣因陶吴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他们带著疑惑看向了殿外。 年轻军士不语,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通明殿的殿门关起。 此刻殿內只剩下烛火的光芒,不太明亮,也不至於昏暗。 殿中侍卫察觉不对,纷纷从暗处走出,但不过十多人。 年轻军士没有在意这些侍卫,他抬头望向端坐殿上的禧帝:“禧帝?” 王子王女怒喝:“你是何人,竟敢直呼陛下!” 年轻军士举起三丈长枪,直指前方大喝:“北燕,李砚,领命特来斩杀尔等!” 王公贵族被这如惊雷的声音给嚇住了,王子王女脸色全部大变,禧帝也面露惊愕。 北燕? 北燕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王宫北角的烽烟是真的? 真有人打进了王宫! “陛下从殿后走!”陶吴当即走到禧帝身边,將禧帝扶起,又转头看向后宫嬪妃,“诸位娘娘赶快护持陛下离开,这里交给我处理,我来垫后,虽然北燕只来了一人,但定然还有人马在后还未赶到。” 后宫嬪妃早已乱了神,当听见陶吴的话语,就连忙站起,从陶吴手中扶过禧帝,簇拥著禧帝快步向通明殿后走去。 王子王女紧跟其后,王公贵族见状,高呼追去:“陛下,我等也来护持您! ” 通明殿內变得乱鬨鬨一片,看著这一幕,李砚却没有为禧帝可能逃离感到著急。 在跟著年轻宦官来到这里,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衝进通明殿,而是顺著通明殿绕了一圈,將唯二的出入口给关上堵住,才在殿前出现。 可以说除非禧帝他们能够遁地,才有可能离开,否则就算会飞,也逃不出通明殿。 禧帝在人群中一步三回头,他高声呼著:“陶卿!陶卿!隨朕一同走,让其他人留下!” 陶吴却只是看著李砚,向侍卫下令:“杀了此人!” 侍卫得到命令,便朝著李砚衝去。 他们手中兵器或剑或戟,皆是仪仗器,但做工精湛,用来廝杀也无妨。 剑戟闪烁著烛火的光,周围的蜡烛火苗在摇晃,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李砚朝前迈步,脸色平静,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然而心臟跳动的愈发快速和剧烈。 侍卫从四面八方咆哮著涌来,李砚右手抬起,几乎无法看清的递出了一枪。 噗呲! 玄木龙枪刺入最近那名侍卫的喉咙,然后拔出,这时凌冽的枪风才扑到侍卫的脸上,滚烫的鲜血似箭射出,在这一刻点燃了所有人的杀意。 李砚回身横扫,逼近的侍卫只能后退,有人持戟劈来,李砚將玄木龙枪一送,枪尖便精准刺入戟上小支中,双手一搅一抖,长戟就从那名侍卫手中脱出。 他伸出左手,持住夺来的长戟,便左戟右枪,左右开弓向两边侍卫攻去。 李砚大步向侍卫走去,枪戟在他手中简直化为了虚影,呼啸声连绵不绝,没有侍卫能够挡住他的一击,在又服用四颗炼血秘丸后,他的力量已经达到千斤左右,这样的力量,哪怕两三百斤的武器都能够顺畅使用,说是人型异兽也不为过。 鲜血飞洒,一具具身躯倒飞倒地,顷刻间,十多名侍卫几乎全部阵亡,仅剩的一名侍卫想要推开殿前关上的大门衝出去,逃离这里,李砚直接將左手长戟掷出,长戟刺穿侍卫的胸膛,把他钉死在了前殿门上。 鲜血顺著殿门流下,殿后原本远去的脚步声又近了过来,陶吴转头,只见是禧帝等人又跑了回来。 “后殿门是锁著的!有人从外面锁住了门!”有王子王女喊道,隨即他们就看见满地的侍卫尸体,血腥味瀰漫在这封闭的大殿中,异常刺鼻。 “啊啊啊!”几名嬪妃嚇得尖叫,她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后宫杀人,不过是水淹毒杀,怎会见血? “闭嘴!”禧帝怒喝,嬪妃才不敢出声,隨即他望著李砚,声音颤抖,“这......这位小將军,不知北燕许诺了你什么,但只要你让开路,放朕离开,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北燕出的起的,朕也出的起,北燕出不起的,朕也能给你!” 禧帝还不想死,他就快要飞升了,他这日日夜夜,就是为了飞升啊! 李砚冷笑:“许诺?杀一个昏君还需要什么许诺?” 他懒得废话,他不清楚谁是王子谁是王女,反正把殿內所有人和禧帝都杀了就是了。 看著李砚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禧帝还想说什么,陶吴却打断了他的话语。 “陛下,不必求他了。”陶吴说。 “陶吴......陶卿!”禧帝哀声,“朕想活啊,不想死啊!” 噌! 一声剑鸣突然在通明殿中响起,寒光闪过禧帝的脸,禧帝嚇得闭眼,几息后却发觉剑並不是向自己砍来的。 第76章 比贪者更贪,比恶者更恶 第76章 比贪者更贪,比恶者更恶 旁边的王子王女和王公贵族等人看的清楚,左大监陶吴一甩衣袖,一柄无格长剑便从袖中滑出。 那一身玄絳盘螭服在烛光中耀眼夺目,陶吴拔出无格长剑,转身一步步向殿下走去。 但无论是禧帝,还是其他人,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谁都不知道,位高权重陶吴居然隨身携带著一柄剑。 他是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带著剑? 禧帝更是心惊,他想起过去曾许多次和陶吴两人独处,若是陶吴有异心,一剑杀了他,都不会有人知道。 “想杀陛下,先过了我这一关。”陶吴淡淡说道,他立於李砚前方,垂下眼眸。 刚才禧帝的话语,已经让李砚知道了眼前这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就是禧国的左大监陶吴。 李砚审视著陶吴,道:“很多人都说禧国的左右大监是乱国的奸臣,但奸臣不应该会为了禧帝拦在我的面前。” “二十年前我的確不是奸臣。”陶吴平静说,“陶某十六岁被举荐和方县令,十七岁入州府,十八岁被陛下看中,一路高升朝堂之內,二十岁便领三品骑侍郎官,兼任琅州兵马將军,二十三岁官居一品。 我也曾想当一个贤臣,但这其中的困难,非常人能知,某一日我醒悟过来,禧国之状非一人能改,若我还想立於朝堂之上,只能比贪者更贪,比恶者更恶。 我无法忤逆大势,但我能够选择成为大势,影响大势。 我成万人痛喝的奸臣,总比他人成奸臣要好,至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我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若无陛下,陶某何能站到此位? 倘若有人想要对陛下不利,便先过陶某这一关!” 殿上的眾人都怔住了,他们没想到权倾朝野的陶吴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禧帝也是感到羞愧,自己方才居然会怀疑陶吴,禧帝嘶喊道:“陶卿!朕若是能度过此劫,飞升之后,鸡犬升天之时,身旁必然有陶卿的位置!” “那就多谢陛下了。”陶吴没有回首,“你不攻来,就休怪我先出手了。” “陶大监请。”李砚端起玄木龙枪道。 他在陶吴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並非是说陶吴强过他太多,而是陶吴的实力並不弱。 从狼官那里,李砚不止学到了本能廝杀的技巧,还有对敌人实力的判断。 若不是因为夺魄能力增加的力量不会被狼官感受到,使得李砚当初在狼官感知中並不强,否则狼官是绝不会和他交手的。 事情到了如今的局面,李砚只求稳重,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而不是像莽夫一样,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有探清,就冲了上去。 陶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身体前倾,双脚踏地,便飞快一剑向李砚斩去。 剑有两刃,使不好便会伤敌又伤己,加上剑刃不適合斩劈,所以在大部分人的手中,基本上的攻击方式多为刺挑点。 但当力量强到一定的程度,这些问题就影响不大了,只要够快,力量够大,剑和刀又有什么区別? 李砚双手一递,手中龙枪似毒蛇吐信,向著陶吴的要害刺去。 陶吴手腕转动,剑尖连续精准点在枪尖,叮叮噹噹的声音如雨连绵。 借著一股股反震之力,他將身形下压,隨后长剑隔开龙枪,顺势往身后地面点去,无格之剑陡然弯曲,似桥一般,又猛地绷直,化为一股推力,將陶吴向李砚推近。 李砚哪怕就要被近身,也不慌不乱,他左手將玄木龙枪后端下压,当至地面时,左脚全力踢在枪末,龙枪旋转,末端像小锤砸向陶吴。 倘若没有防住,以这一击上所带的力量,足以轰碎一个人的胸膛。 而陶吴也没有避开的机会,眨眼间玄木龙枪末端便来到眼前,那安置在末端的龙头威严狰狞,像是要择人慾噬,他只能硬接这一击。 陶吴倒持无格长剑,小臂紧贴剑身,他没有选择迎上龙枪末端的龙头,而是挡在龙头上方的枪身。 儘管这里携带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可是比直接硬接末端龙头要好的太多。 砰! 龙枪上的力量透过无格长剑,渗透进陶吴的小臂,震的皮肤上满是血点。 周围的蜡烛在碰撞的声浪中摇曳,使得殿內忽明忽暗,一会儿陶吴在暗李砚在明,一会儿李砚在暗陶吴在明。 明晦交织中,两人又拉开了距离,陶吴低低喘气,显然方才短暂的交手对他的体力消耗很大。 殿上的禧帝等人看的提心弔胆,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迅捷且充满杀机的交锋,每一下在他们眼中都是必死的局面,可是陶吴却应对了过去。 “呵,老了,也生疏了,若是当年,我虽不敢保证能胜你,但起码能够不落下风。”陶吴低声说。 他握剑的右手在颤抖,只不过在玄絳盘螭服的遮挡下,无法被人看见。 陶吴知道,他已经全力出手了,但在交手中一直被压制,这其中虽然有著兵器不同的劣势,但终归还是他不再是当年那名英姿勃发的青年。 对於李砚来说,这不过是试探而已,此时他已经试出了陶吴的底细。 那么就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李砚深吸一口气,为了不出意外,他要全力出手了。 “星辰高掛天空,地上尸横遍野,银色的山峰上流淌著粘稠的银水..... “” 苍茫浩瀚的语言被他吐出,在通明殿內迴荡,殿上眾人眼中都是茫然,他们不知道李砚在念些什么。 陶吴在听见李砚念出的语言,脸色骤然大变:“这是狄戎贪狼氏族的秘术! 你怎么会!” 有些情报在诸国高层中並不是秘密,比如贪狼氏族的秘术。 身体深处像是被点燃了,极致的力量充斥著每一寸血肉,心臟跳动速度被压制到最低,血液流动的比沧澜江支脉还要来的狂暴。 李砚睁开眼,赤红的眼眸里满是血丝。 但这还没有结束。 “於以采禧?於国於民。於以用之?邦君之祀.. ” 在消化了邵阳君的血影,李砚自然也会了对方的秘术。 秘术同一时间並非只能够使用一个,之所以没有人选择叠加使用,是因为消耗太大,原本激发一个秘术,能够支撑一炷香时间,激发两个秘术后,虽然力量还会增加,但持续时间连一盏茶都不到了。 但李砚不同,通明殿內人数眾多,靠著夺生能力,只要他杀的够快,秘术就相当於没有任何的消耗。 陶吴更加的震惊,李砚此时念得,是神威军的秘术! 数百年前,神威公沈千秋在立下禧国后,將他所学的秘术改善,教於神威军,歷代传下,唯神威將军有资格能够学得。 李砚是从哪里学得的? 陶吴想要打断李砚激发秘术,然而李砚一枪回来,难以想像的力量在玄木龙枪上爆发,无格长剑弯曲,陶吴倒飞撞在通明殿的柱子上。 他跌落在地面,口吐鲜血,此刻李砚已然將第二个秘术成功激发。 青筋从皮肤表面爆起,虬结如龙,李砚可以感受到体力在快速的消耗,同时身体也承受著巨大的压力。 没有迟疑,李砚朝殿上眾人衝去。 第77章 四方匯玉京 第77章 四方匯玉京 鏘! 新兵手中的长枪又一次刺中了神威军士的甲冑,但这是重甲,不用钝器几乎无法破开。 神威军士身体晃动,左手抓住了长枪,下一瞬便抬起右手,那长戈上血与光混在了一起,鲜艷的就像是绸缎,向新兵劈下。 新兵只能鬆开手,放弃长枪,可是长戈却是如影隨形,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他,让他避无可避。 新兵绝望的看著落下的长戈,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吼声。 “闪开!” 新兵一激灵,他本能朝左边偏开身子,在同一时间,急促的箭鸣升起。 一根箭矢扭曲著掠过他的耳边,就像一条游鱼,他的耳朵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细微的刺痛升起,却无法引起人的注意。 新兵和前方的神威军士都死死盯著这支飞矢,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神威军士想要躲避,可是他在挥动长戈朝新兵劈去,根本无法中断自己的动作。 飞矢的目標很是明確,神威军士身著重甲,脸上亦带有面甲,唯一露出的缺口只有眼睛。 这样的小孔在平时射击都难以命中,更何况是在廝杀中直接开弓。 飞矢却就是这样的精准,它钻进了神威军士面甲眼睛位置的小孔,射进了神威军士的眼睛。 这样近的距离,飞矢威力没有任何的减缓,箭身贯穿了神威军士的脑袋,从脑后钻出,触碰到了甲盔,发出金铁碰撞的清脆之声。 神威军士身体残存的本能踉蹌几下,倒了下去。 长戈歪斜,从新兵身边劈落,已然没有了任何威力。 新兵脸上的绝望变化成为了感激,他转过头看向射出飞矢的人。 是王致。 王致只是说了一声:“小心点。” 他就转身看向其他被分割开围攻的神威军士,寻找著机会。 在许杰的指挥下,他们成功將神威军士给分而围攻,但一个新的问题却又出现了。 新兵根本无法伤及神威军士,那一身重甲跟乌龟壳子似得,怎样都打不破。 隨著战斗进行,新兵开始出现伤亡,神威军士能够让他们刺上十多次,新兵却无法抗住神威军士几下。 眼看要陷入劣势,在最前方和神威军士拼杀的王致注意到神威军士面甲上的空孔。 那里足以让一支箭穿过。 一个念头顿时从他心中升起,他要从神威军士那里抢过弓与箭,他要射杀他们! 在华云县军营中,和腾尹那一队新兵军阵比武的时候,王致就发现自己拥有射箭的天赋。 但能不能做到射杀神威军士,王致其实没有多大的信心,但总比好过被神威军士用重甲磨死。 当即王致后退,让其他人帮忙顶住,他和许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杰没有怀疑他,於是在新兵们的配合下,神威军士中弓手的弓和箭全部都被夺了过来。 但也有一名新兵因此牺牲。 箭矢只有三十八支,也就是说,王致並没有多少能够试错的机会。 他拉开弓,第一箭,第二箭全部都射歪了。 换做是其他人,心中已经开始慌乱和紧张起来。 王致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变得越发冷静。 他第三次拉开了弓,这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离开远去,所有的人也都消失,只剩下他要射的那名神威军士。 他看见了神威军士面甲下的眼睛,面甲眼睛位置的孔洞越来越大,最后大如车轮。 於是他鬆开了绷紧的弓弦。 箭矢飞了出去,从新兵们的身边穿过,然后一丝不差的在那名神威军士惊愕的目光中,射进了面甲的孔洞,射穿了他的脑袋。 新兵们沉寂下来,他们看著这名神威军士倒下,气息消失,一息后,几乎震天的呼声响起。 本来已经低落至极的士气又拔升到了最高,几乎杀不死的神威军士迎来了他们的死亡,从这开始,王致只要出箭就是必中。 但剩余的神威军士意识到这些北燕新兵中有著箭术非凡的人后,便谨慎起来,让王致很难找到射杀的机会。 新兵伤亡的愈发厉害,许杰在下达了最后的指挥命令,也重新加入了战斗中。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神威军士被王致射杀,地面上躺著的却大部分都是新兵的尸体。 在帮这名新兵解围后,此时神威军士除去被贾行浅控制住的三个,就只剩下了两名。 而他们还活著的只有八人,其中裴师古被长戈刺入腹部,所幸有贾行浅衝来,將他及时救出,否则性命难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重伤躺在一旁。 腾尹还活著,但身上也都是伤口。 最后两名神威军士背靠背贴著,抵挡围攻。 许杰和另外三名新兵的实力半斤八两,他们四人在一起才能够应对一名神威军士。 腾尹则是刀盾朝著另一名神威军士猛攻,因为被近身,所以神威军士也难以使用长戈,只能够被压制。 “小心!”王致迅速拉弓,一箭射出,將许杰面对的那名神威军士从下朝上撩去的长戈打歪。 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了,三十八支箭,大部分都消耗在这上面。 然而这时一桿长戈却这名神威军士的腋下钻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距离最近的那两名新兵直接被长戈给穿到了一起。 腾尹愣住了,用长戈刺穿两名新兵的神威军士就是他压制的这名,他左手的盾影响不少的视野,他根本没有发现对方早將长戈调转,看似还和他纠缠,实则重心已经放在身后,要和同袍配合撕开围攻。 如果不是王致一箭打偏另一名神威军士的长戈,神威军士这一次的配合,足以斩杀三人。 虽然神威军士没有指挥,但他们终究是精锐,哪怕新兵和他们的力量相差无几,可在经验上终究还是无法和神威军士比擬。 长戈从两名新兵体內拔出,新兵再次减员两人,此刻还能够战斗的就剩下腾尹、王致、许杰、以及另一名新兵了。 两名神威军士面对的压力大大减少,他们只需要面对三人的围攻,甚至能够反过来压制。 局势陷入危机,王致咬紧后牙,能够杀死神威军士的只有他,所以他只能够看著许杰他们和神威军士交战。 神威军士挥舞著长戈步步紧逼,极致的压力充斥他们的心中,仿佛被一座大山压著。 咔嚓! 腾尹手中的盾终於撑不住了,在长戈的劈砍下四分五裂,许杰递出长枪,挡住了长戈继续下劈,腾尹才抽身而退。 但另外一名新兵就要独自面对一名神威军士。 这名神威军士抓住了机会,奋力向新兵攻去,仅仅两下,就將新兵的长枪挑飞,长戈切断了新兵的手筋,疼痛让新兵忍不住喊了出来,但下一瞬惨叫声就止住了。 泛著乌青光芒的长戈刺入了新兵的咽喉,血沫从新兵嘴中流出,当许杰和腾尹身位交替,腾尹顶替住许杰的位置,看见的便是瞳孔开始涣散,喉咙深处发出细微呜咽的新兵。 神威军士拔出长戈,鲜血就跟隨长戈飞溅出来,落到他的脸上,只感觉到十分的滚烫。 腾尹楞楞看著新兵倒下的身体,到这一刻,他手下一队五十多人的新兵,除去半路离去的人,其他人都阵亡了。 神威军士又向著腾尹攻去,长戈横扫,劈开了空气,凌冽的刮在腾尹脸上。 砰! 箭矢震开长戈,王致吼道:“你他娘的在发什么呆!” 刚才他瞄准的是腾尹面对的那名神威军士,想要救下腾尹,但是许杰早一步出手,帮腾尹挡住了神威军士下劈的长戈。 也就是因为这样一耽搁,导致王致慢了一步,没能够救下新兵。 不过拉开的长弓转了个方向,还是达成了最初解救腾尹的目的。 听见了王致的怒吼,腾尹似乎回神过来,他忽然抬起了头,看著前方的神威军士,赫然把手中的刀向他掷去。 这名神威军士打开飞来的刀,紧接著就看著一个人影朝他扑来,人影速度很快,神威军士便用长戈的戈身砸向人影,可是人影直接硬吃了这一击,最后抱住了他。 这个人影便是腾尹,他用身体箍住神威军士,用双手让神威军士的脑袋无法摇动。 “王致!”腾尹大吼。 “知道了!”王致重新拉弓,他没想到腾尹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但是终究成功了。 神威军士看到长弓上搭著箭,他的眼睛深处出现了惊恐,他带著腾尹倒在地面,挣扎想要让腾尹鬆开手,可是腾尹却坚决不放,甚至还將神威军士的面甲给掀开了。 在面甲之下的神威军士同样也是一名年轻人,看上去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腾尹压在神威军士身上,按著他的手,一拳拳打在神威军士的脸上,在力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神威军士根本无法挣脱。 “腾尹!”王致提醒一声,就鬆开了弓弦。 腾尹不再挥拳,他右手压住神威军士的喉咙,恶狠狠看著对方。 噗嗤! 有面甲王致都能够射的中,没有面甲,对他来说更是轻鬆。 箭矢射穿了这名神威军士的脑袋,他的身体本能的抽搐几下,便不动。 腾尹喘著气,他才鬆开手,忽然又听见了风声。 噗嗤! 一股冷意席捲了腾尹的全身,他低下头,看见一柄长戈深深刺进了他的腰中o 不远处,许杰挣扎的想要从地面上爬起,但是断裂的胸骨让他无法做到。 就在一息前,另一名神威军士打飞了他,然后调转长戈,刺向了腾尹。 “你他娘的!”王致怒目圆瞪,拉弓一箭向最后这名神威军士射去,但对方只是偏头便躲开了箭矢。 “喂,王致。”腾尹抬头看著他,“射他!” 腾尹怒吼著,將长戈硬生生从身体中拔出,鲜血止不住的流出,神威军士才转头,就看见腾尹踉蹌的扑向他。 仿佛时间倒流般,腾尹又抱住了神威军士。 “射他!”腾尹吼道,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流逝,自己眼前的事物在变得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或许下一瞬就会被死亡给淹没。 王致咬紧牙齿,他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弓,瞄准?没有时间瞄准了,受到这样重的伤,滕尹还能够支撑著,简直就是奇蹟。 一瞬间,王致再次进入了那个天地万物离他远去的状態,他连神威军士面甲下眼睛细微的转动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鬆开了手。 这是註定命中的一箭,几乎就是拉弓就射,却没有任何偏差的,钻进面甲的孔洞。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同时伴隨的是身体倒地的沉闷声。 王致连忙朝腾尹跑去,来到面前时,腾尹已经气息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气。 “喂!”王致蹲下身。 腾尹看了王致一眼,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看著天空,声音微弱细小: . 当初找你们麻烦,是我的错,对不起。” “艹!你他娘说什么胡话!”王致骂道。 腾尹没有理会王致,他眼前已经陷入了黑暗。 “我其实,不適合从军啊。” 王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腾尹在一旁的手已经无力的摊开了。 他沉默了,伸出手放在腾尹的鼻子下,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呼吸,扒开腾尹破烂的胸甲,手按在他的胸膛,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心跳。 王致站了起来,身后贾行浅扶起了许杰,正在为许杰处理伤势。 “那边还有三个昏迷的神威军士,王致你也把他们杀了吧。”贾行浅没有看他说。 王致目光扫过四周,除了他们几人外,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从军营出发的时候,还有近二百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们。 在王致的观念中,在一个地方,数万人,数十万人在廝杀,那才是战场,是战爭。 但这一刻他却发觉,原来他们经歷的,其实也是战爭。 战场无处不在。 他走到了那三名还被贾行浅困在內心的神威军士前,拉开了弓。 “啊!!!” 王致怒吼著,三箭连出,带走了三名神威军士的性命。 然后他就无力的瘫坐在了地面。 王宫北门,赵乾坤和神威將军的战斗已经结束,神威將军身上被刺出许多枪口,神威军士拼死衝杀上来,带走了重伤的神威將军。 大部分神威军都已经阵亡,炎极军士和火貌清扫著剩余仍旧挡路的神威军士,赵乾坤则是站在一旁,浑身染血,只是看著王宫深处。 玉京城南面,数百名全甲军士簇拥著车队全速赶向王宫,中央马车上,燁亲王看著王宫北角升起的黑色烽烟,就明白他们已经来迟了。 玉京城北面,天空上一只赤首黑目青羽鸟雀极速飞行著,在大鸟身上骑著的是一名穿著甲冑,披风似火的女將。 女將便是沈棠璃。 她在当燕关醒来,龙军將军已经收拢了禧国残兵,三十万大军只剩下十万出头。 得知炎极军衝过当燕关,沈棠璃便立即明白,炎极军要去做什么。 枫山一战北燕大获全胜,但左武烈王赵烈並没有继续进攻禧国的打算,於是沈棠璃便让龙军在当燕关抵御北燕,她则是带著雀军和持明军,以及五万大军朝玉京城赶来。 路上她为了追上炎极军,便换乘了世间速度最快的异兽之一的青鸟,领先军队到达玉京城。 玉京城西面,天空中同样有怪异鸟类在飞,鸟身鹿头蛇尾豹纹,数量上千,每一只怪鸟身上都骑著一名军士。 这是狄戎的飞廉军。 狄戎大祭司句回到明都,將叛逆悉数镇压,期间他得到种种雀官传来的与北燕有关的情报,他与赵烈作为多年的对手,终是推测出赵烈的真正目的。 九方、狄戎、禧国唇亡齿寒,面对北燕少了任何一国都不行,顿时他便派出速度最快的飞廉军去支援禧国。 此刻,四方人马,皆在禧国玉京城內即將交匯。 通明殿。 殿內遍地尸体,鲜血在地面流淌,在低处匯聚成了血潭。 李砚缓步朝著禧帝走去。 第78章 於千军万马中,坐观美人起舞 第78章 於千军万马中,坐观美人起舞 见李砚衝来时,王子王女和嬪妃们惊恐的將王公贵族推向前方,但只是挡住了李砚片刻。 禧帝不断朝殿后跑去,可是他虚弱的身体没有跑几步,就只能够在地面上爬。 当王公贵族全部死去,王子王女和嬪妃们开始相互推搡,甚至出现母子决裂的场面。 李砚见不得这样的情景,这让他有些想起了李三光他们,於是他就当了好心人,送王子王女和嬪妃全部下黄泉了。 最后他走到了禧帝面前,这个和实际年龄相比,看上去就像是八九十岁的一国之主,直接跪下了,痛哭流涕的朝著李砚磕头求饶。 “饶朕一命,饶朕一命!” 李砚却只是轻轻嘆息一声。 就当禧帝以为自己要被杀死的时候,却感受到身体一轻。 睁开眼一看,发觉自己被提了起来。 “直接杀了你,太过简单了。”李砚低头说,“我觉得,应该要在所有人面前,將你千刀万剐而死。” 千刀万剐? 听见此话,禧帝身体一颤,下身衣袍便出现一片水渍。 李砚嫌弃的把他提远了一些,这就是一国之主,天下诸侯么? 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別呢? 带著禧帝,李砚走到了殿前,推开了被他关上的大门。 殿中的血腥味瞬间就涌了出去,外面的风也吹了进来,明亮的阳光落在身上,让李砚微微眯起眼睛。 通明殿在王宫中地势偏高,虽不是最高的建筑,但站在殿门,依然能够俯瞰大半的王宫园。 在通明殿四周都是空旷的广场,地面的白砖上刻著朵朵纹,未点亮的石龙灯沿著四方道路分布。 走到广场中间,李砚目光扫过周边,青色的天空映入了眼中,但同时闯入眼中的,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李砚看向北面天空,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只青色的大鸟,在大鸟身上是一名女將。 青色大鸟朝著地面俯衝,就要接触地面时,女將就从大鸟身上跳下,她向著通明殿奔来,红色的披风在破开的风中簌簌飞舞著,黑色的长髮也在飞舞著,她手中抓著一柄佩剑,眉眼如刀似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切开眼前的一切,她就像是一朵明艷的,在带著纹的白砖上盛开著。 “放开父王!”女將大喝。 “不放!”李砚將玄木龙枪往地上一柱,拔出寒泉刀按在了禧帝的脖颈上,“五十步外停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女將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距离李砚五十步外。 禧帝望著女將,拼命嘶喊著:“凤凰儿,救父王,一定要救父王啊!” 听见禧帝喊的话语,李砚凝视女將:“你是何人?”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需要確认下。 “禧国大公主,沈棠璃。”女將杀气腾腾的说。 “你居然没死啊。”李砚遗憾,他还以为禧国的大军全部都葬送在枫山战场了。 他又打量了沈棠璃几眼,淡笑说:“还挺漂亮的。” 沈棠璃怒喝:“放肆!” 放肆?李砚只是又呵呵笑了两声,他都被包围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原本还想將禧帝千刀万剐的,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只能送禧帝一刀两断了。 不过李砚还不急著下刀,他转头看向南面,那里有一队人马靠近后也在五十步外停著。 “你们又是何人!”李砚喊道。 数百甲士围著的车队中央马车中,一名穿著暗金蟒袍的少年缓缓走出,在刀枪剑戟的护卫里,他抬头看向李砚,双手背在身后,银白旗帜在他身后摇曳:“朱淮国燁亲王,夏朝槿。何来的狂徒,还不快快放开禧国之主!” 甲士中的弓手拉开了长弓,骑士拉紧韁绳,鬆开便能够策马衝锋,其余人也都已经列阵以待,只等燁亲王夏朝槿的命令。 朱淮国......李砚眼眸微垂,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也不知道王致他们那边怎么样了,他看来是不好从这里离开,或许就要栽在这里了。 但他至少能够拉著禧帝,还能够带著一些人一起陪葬。 没有再理会朱淮国的这批人,李砚转头看向西面,那里有上千只怪异大鸟在低空徘徊著,羽翼扑腾的声音像是狂风,骑在在怪异大鸟身上的是上千名带著野蛮气息的军士。 还没有等李砚开口,领头的人便说道:“狄戎国,飞廉军。” 连狄戎的人都来了。 李砚再次看向手中提著的禧帝,他忽的一笑,这就是挟天子令诸侯的感觉么o 禧帝在手,周围的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李砚越发感到轻鬆,被成百上千的目光注视著,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压力,仿佛围著他的只不过是杂兵,不,连杂兵都不如。 事已至此.... 李砚又看向沈棠璃,歪头喊道:“喂,那什么大公主,会跳舞吗?给你二十息,脱了甲冑,跳个舞看看,慢一息,我便砍下禧帝的一根指头。” 说完,李砚怕对方不信,寒泉刀微动,眾人都还没有看清,禧帝的一根指头就落在了地面上。 禧帝看著自己的断指,愣了一瞬,紧接著便大声哀嚎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凤凰儿,凤凰儿,听他的,听他的!” 沈棠璃胸膛不断地起伏,她没想到在重重包围之下,李砚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她... “我记住你了!”沈棠璃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屈辱,她抬起手,將甲冑一件件的脱去,火红的披风落下,好似一张锦绣华毯。 李砚直接盘膝坐下,將禧帝死死按在身后挡住自己,让朱淮国的弓手无法瞄准他。 他微微扬起头,大声笑道:“禧国大公主,且站那披风上跳著!鞋袜也脱了,我怕你藏著暗器。” 身上甲冑俱卸,只穿著一身淡白素衣沈棠璃怒瞪李砚一眼,却只能按著他说的话语照做。 她脱去鞋袜,赤裸双脚,站到了红色披风,手中持著长剑,长发散於笔挺的后背,在青空之下,白砖之上,在眾目睽睽之间,一人凝视之中,一国公主,跳起翩然剑舞。 李砚右手扣著禧帝脖颈,左手倒持寒泉刀立於身旁,他盘膝坐著,左面狄戎飞廉军遥望著他,身后朱淮甲士注视著他,他淡然的仰首,哪怕千军万马就在身侧,也心无波澜,就算天倾地覆,也如渊之静,就看著那剑影翩翩,美人如画。 “他娘的这个疯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北燕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燁亲王夏朝槿看著李砚的背影,忍不住骂道,但他心中莫名的也有些羡慕。 於千军万马中,坐观美人起舞,都是少年人,夏朝槿自然能够感受到这其中有多么的年少轻狂,让他心潮澎湃,甚至......有以身代之的衝动。 第79章 杀禧帝者,北燕李砚! 第79章 杀禧帝者,北燕李砚! 沈棠璃一舞罢,李砚微微摇头:“在看之前我其实很是期待,禧国大公主会有怎样的舞艺,但此刻看完,只觉得有些坠了这个名头。” 他的声音在通明殿前的广场中迴荡,沈棠璃捏紧了佩剑,心中更加觉得屈辱。 要她跳的人是李砚,说她跳的不好的人还是李砚。 若有机会,她必將李砚碎尸万段! 夏朝槿悠悠嘆了一声,此时李砚所展露的风范,很是合他心意,若是在別处相见,他不介意和这个北燕少年交个朋友,但只奈何场景不对,只要有机会,他便会一声令下,让甲士去斩杀李砚,救下禧帝。 李砚转头看向身后,但並非是看朱淮甲士,他眺望著天际,心中想到终於来了。 在朱淮甲士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南面的天空上看到了一个光点。 原本他还以为是错觉,仔细凝视一眼后,才明白並没有看错。 让沈棠璃当眾一舞除了一时兴起外,还是为了等这个光点过来。 通明殿前已经有了这么多人了,要是还能够更热闹一些,李砚欣然欢迎。 反正他也难以离开了。 这个光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狄戎的飞廉军看了过去,沈棠璃也抬起头,朱淮甲士后知后觉,夏朝槿望著如小日般的光点,脸上並没有意外的神色。 当光点来到王宫上空,便能够清楚的看见,这其实是一只白色的三足鸟,但它的血是金色的,金色的血流过透明的羽管,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被无数白羽折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而在三足鸟背上,端坐著一名身著素白麻衣的青年。 “那是......”李砚想起了最后一次去华云县前,宋乘带他看到的学宫幻境o 在幻境的最后,他看到了和此刻如出一辙的画面。 金色的鸟载著一个青年飞来。 而这名青年,便是顏驱。 夏朝槿轻轻念著那些流传在扶夏民间的传闻:“顏駰是扶夏朝的將军,他住在郁夷,一个叫做暘谷的地方。 传说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生活著三足金乌。 顏駟確实有养著一只三只脚的大鸟,但那並不是三足金乌,他给大鸟取名为羲。 羲的羽毛是金色的,飞翔的时候血液流动,就会让羽毛散发著金光。 每一次征战,顏駰都会坐在羲的背上,统领著军队。 因此,扶夏的军士每当看见天边有金色的光芒飞来,就知道是顏駟来了。” 其实在这次来禧国之前,夏朝槿也没有见过顏駰,他是燁亲王,但朱淮的国主並不是他。初和顏駟见面的时候,他很是紧张,但隨著接触变多,才轻鬆下来。 夏朝槿对著天空大声喊道:“见过扶夏顏駰顏將军!” 顏駰对著夏朝槿轻点头,便看向了李砚,两人的目光发生了对视。 这一刻,遥远传闻中的人物来到了李砚的面前,和传闻中一样,羲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放了禧王,我可以保证你能够安全回到北燕。”顏駰说,他看上去就只是一名肤白貌净的青年,但身上却有著和他人涇渭分明的气质。 李砚却只是笑了笑。 “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可以替禧国答应你。”顏駰又说。 “不用劝我了,顏將军。”李砚提著禧帝缓缓站起,“其实你我都清楚,我是不可能放了禧帝的,如果是怕死,我就不会来做这一件事情。” 顏駰眉头微微皱起,感到有些意外,他发现李砚和正常人不同,若是其他人抓到了禧帝,面对这般场景,抱著玉石俱焚的心念,第一时间就会將禧帝杀了。 而李砚却是不紧不慢的等他到来,顏驱以为李砚想要和他进行商谈,但却並非是商谈。 从李砚眼中的神色,他能够看出,李砚更多的是想要见一见他? “扶夏立朝数百年,还从未有过诸侯王被人杀死,你若是杀了禧王,便是与扶夏为敌,此后你之恶名註定要在史书上流传,就算你能够活著回到北燕,扶夏也会让北燕將你交出来。 当扶夏的大军来到北燕国门前,你觉得北燕能够保的住你吗?”顏驱平静说道。 李砚沉默著没有说话,北燕保的住他么? 忽的他笑了,他不知道北燕能不能保得住自己,但北燕真想要把他交出去,有一个人绝对会拼死保他。 那便是赵乾坤。 赵乾坤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次行动是他下令的,有任何后果,他也会一人扛之,所以他的军职才是校尉,否则他早已能够成为將军。 这也是其他人喊他小將军的原因,將军是他本该有的职位,小则是因为在他的上方还站著一个人,还站著左武烈王赵烈。炎极军里都说,如果哪一天赵乾坤能够去掉小字,到那时候,北燕新的左武烈王便是他了。 至於恶名在史书上流传......这也是一种出人头地吧,此后能够让所有读史的人,知道在扶夏朝的歷史中,有这么一个叫做李砚的人,第一次杀死了诸侯王。 李砚抬起了寒泉刀,靠在了禧帝的脖子上。 禧帝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生怕一动脖子就被刀刃割开。 “父王!”禧国大公主沈棠璃大喊。 “放开禧国之主!”燁亲王夏朝槿喝道。 飞廉军没有说话,他们化为包围的阵势,若是无法保住禧帝,杀了李砚他们回去也算能够对大祭司有所交代了。 远处摘星楼上,那名带著李砚来到通明殿的年轻宦官站在摘星台,俯视著通明殿前的一切景象,他的双拳已然捏紧,心中不断念道:“杀了他!杀了他!” “你真的决定了吗?”顏駟问。 “我不是为了自己杀他,也不是为了北燕杀他,而是为了这禧国的百姓杀他!”李砚脑海中闪过了与炎极军一路在禧国內奔袭时看到的画面,密密麻麻的灾民触目惊心。 又闪过了那些喊著“群英救国,誓死方休”的游侠,以及坦荡赴死的邵阳君。 最后,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在战船上朝他衝来的游侠女子。 他吸收血色人影时,每一次最后看到的,都是这些血色人影生前最后一刻的画面。 也就是说,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些游侠死前怀著的情绪。 这些情绪匯聚到了一起,李砚仿佛和它们融为一体。 他偏头,看著手中提著的禧帝,心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狗贼!”李砚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寒泉刀也轻轻的划过了禧帝的脖颈。 禧帝的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住了,当李砚鬆开手,他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地面,脑袋也重重砸在了地面,然后弹起,又砸落。 沈棠璃身体软了下去,她靠著佩剑才勉强撑住了身体,她死死盯著禧帝起起落落的脑袋,看著那张苍老的脸变得扭曲,变得灰白。 “人,我杀了。”李砚將寒泉刀收回鞘中,拔出了玄木龙枪,他望著顏駟,“然后呢?” 顏駰没有动怒,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瞥了一眼禧帝的无头身躯,平静问道:“你的名字,来歷。” 李砚深吸一口气,放声高喊:“杀禧帝者,北燕—— ” “李砚!!! ” 第80章 旋归北燕 第80章 旋归北燕 北燕,李砚! 这个名字从这一刻起,深深的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给记住了。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是个年轻至极,如初生牛犊不怕虎般,气盛至极的少年。 在这个天下间,哪怕真有杀一国之主的机会,有几人敢下得去手?又有几人敢在重重包围中出手? 盘旋在四周的飞廉军动了,他们朝著李砚俯衝杀去。 夏朝槿挥动手,朱淮甲士中的骑士鬆开了韁绳,弓手放开了弓弦,其余人整齐的朝前迈步,像一堵墙压向李砚。 顏驱只是坐在羲的背上看著,他没有介入这场围杀,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儘管此刻场面如同死局,但李砚没有任何放弃的想法。 他挥动玄木龙枪,震开飞廉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他避开骑士的衝锋,左手拔出寒泉刀,直接斩断了战马的腿。 他冲入了朱淮甲士中,这些朱淮甲士並不是精锐,很快就出现了混乱。 李砚如鱼得水,在混乱里,他又开始激发贪狼氏族和神威军的秘术。 尚且平息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沸腾起来,周围的朱淮甲士在一点点蚕食他为数不多的施展空间。 李砚掷出玄木龙枪,將三名朱淮甲士贯穿,他紧握著寒泉刀,扯住一名朱淮甲士,用刀刃抹过甲士的喉咙。 滚烫的热血在空中倾洒,李砚被染得通红,有飞廉军士持著长矛俯衝而下刺向他,李砚也不避开,长矛贯穿了身躯,李砚反手便抓住长矛把飞廉军士拉下,用寒泉刀劈开飞廉军士的胸膛,在这柄锋锐至极的天下名刀面前,再坚硬的甲冑都能被破开。 他轻轻喘息著,一边杀著朱淮军士,一边將贯穿身躯的长矛拔出,他只护著要害,至於身体的其他地方,任由朱淮军士砍劈,也没有任何的动摇。 渐渐朱淮甲士不敢靠近了,他们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敌人。 李砚朝前走去,朱淮军士便后退去,他一身血衣,一滴滴鲜血滴在地面,带出了一条血路。 最后他来到玄木龙枪旁,將枪从被钉死的三名朱淮甲士中拔出。 李砚吐出口血沫,他仰头看著飞廉军,看著天空中的顏駰,高举龙枪怒吼:“来啊!杀我啊!” 只要该是属於他的东西,就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抢走,只要他不想死,那就要努力的活下去,所有想要杀他的人,都该去死!都该死! 他要杀了所有的敌人! 又有飞廉军士俯衝而来,李砚极快的出枪,这一枪带著所有的愤怒,贯穿了飞廉军士,贯穿了异兽飞廉。 龙枪一抖,人鸟便被撕裂,残躯砸到地面,血如雨纷飞。 两种秘术被李砚推至了巔峰,对体力恐怖的消耗和对身体巨大的摧残被他视而不见。 在夺生能力的作用下,这两种秘术仿佛没有任何的消耗。 李砚朝著朱淮军士衝去,朱淮军士嚇得连忙后退,然而却只能够眼睁睁看著李砚越来越近。 当他们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结果並没有枪朝他们刺来,只有肩膀微微一重,然后整个人被踩到了地上。 夏朝槿站在远处看呆了,他没想到这样將个人武力发挥到极致的场景会在眼前发生。 李砚跃了起来,他踩在朱淮军士的肩膀上,让身形再度拔高。 当冲势要消失时,他够到了最近的那一只飞廉。 飞廉军士控制飞廉不断旋转,但始终无法让李砚鬆手,反而在旋转的过程中,李砚迅速的爬了上来。 当爬上飞廉的背上,一切都结束了。 飞廉军士拔出了佩刀,想要和李砚搏杀,可只过了三刀,便身首异处。 靠近过来的飞廉军士停止了前进,可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李砚再次一跃,就来到这名飞廉军士面前,以伤换伤的一刀杀了他。 又是一颗脑袋朝地面坠去。 夏朝槿看著一颗颗落下的脑袋,他望著在天空飞廉军里不断腾跃,肆意杀戮的李砚,心中忽的升起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这些甲士死不死对他来说无所谓,虽然他们听自己的命令,但实际上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监视自己。 如果这个叫做李砚的傢伙要杀自己,那么有人能够挡得住他吗? 夏朝槿思考了少许,没有犹豫就转头大步往来时路跑去。 当李砚杀死数十名飞廉军士后,其余飞廉发现无法围剿李砚,便拉开了距离,不给李砚跃到的距离。 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居然有人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来和他们战斗,而他们对此也是措手无策。 李砚无法控制飞廉,只能回到地面上。 这一刻,无论是朱淮甲士,还是飞廉军,都不敢靠近李砚。 “为什么他的气力还没有消耗殆尽,为什么他伤势癒合的速度比生生院还要快速?”顏駰凝视著李砚,他越看,就越对李砚感到好奇。 李砚身上仿佛笼罩著一层迷雾,充满著神秘。 顏駟抬眸,平静的脸上倏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望著王宫北面,在那里有一片火焰朝著这里涌来。 “那是......”顏駰认出了火焰,隨即对著下方开口道,“都停手吧,你们没有机会杀死他了。” 飞廉军同样盘旋在高空,他们看到了顏駰看到的场景,知道顏駰没有骗人。 “走!”既然机会已失,飞廉军没有迟疑,控制著飞廉就往狄戎的方向飞回。 朱淮甲士们顿时鬆了口气,他们不用再和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怪物战斗了。 这时,却有一面火红披风朝李砚掷来。 李砚后退一步,避开了火红披风,火红披风缓缓落地,在披风后,已经將甲冑重新穿戴好的沈棠璃持剑杀来。 “还我父王命来!”沈棠璃厉喝,手中剑影连绵。 李砚不断后退,没有一剑能够刺中他,最后他握著寒泉刀猛然斩出,恐怖的力量倾泻在剑身之上,仅仅支撑一瞬,剑身就破碎纷飞。 沈棠璃用断剑挡住寒泉刀的下劈,她又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向李砚刺去。 李砚张开左手,短匕刺穿了手掌,但李砚也抓住了短匕。 他左手握紧,一扭便將短匕从沈棠璃手中夺了过来,隨后抬脚踹中她的腹部,顿时在巨力之下,沈棠璃倒飞出去,一路翻滚至数十米外才停下,一头青丝散落,朱唇咳血,肋骨断了大半。 如此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行为,让周围的朱淮甲士都不敢吱声,对一名美人都敢下这样的重手,要杀他们更不会手软。 李砚將短匕从左手拔出,毫不客气的收为己有,左手的伤口在短匕拔出的那一刻就开始肉眼可见的癒合。 这时,李砚听见了大量奔袭的声音。 他抬头朝前方看去,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赵乾坤骑著玉角金瞳黑云兽冲在最前,身后是乘著火貌的炎极军士。 但在其中有许多只火貌身上並未有骑著人,这些火貌上都背著各种瓶瓶罐罐。 李砚心中顿时一紧,炎极军赶来这里的时候,必定会路过王致他们和神威军士战斗的地方,难道王致他们..... 隨著炎极军衝进通明殿前的广场,朱淮甲士也慌忙后退著。 很快,玉角金瞳黑云兽就来到身前,赵乾坤低头问道:“我没有来晚吧?” 李砚摇头:“赵將军来的刚好。” “禧帝呢?杀了吗?” “在那边,已经杀了。” “禧国的王子王女呢?” “只知道都聚集在殿中,我认不出谁才是王子王女,就把殿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只剩一个禧国大公主躺那边。” “做的很好!至於那个大公主,左武烈王没让杀她。”赵乾坤大笑,隨后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顏駰,“这个鸟人没有为难你吧?” 李砚实话实说:”没为难,但他有威胁。” 赵乾坤冷笑:“威胁?拿我弓来!” 当即有炎极军士递来一柄大弓,赵乾坤直接拉弓对著顏驱:“你就是顏駰吧!很早我就从叔父那里听过你的名字,只是之前没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 现在终於相见,赵某便送你一个好礼!” 话落,赵乾坤鬆手,箭矢飞出,隨后他又连发四箭。 顏驱轻拍羲的背部,羲便飞高了许多,避开了射来的箭矢。 “这次只是警告,没有下一次了!”赵乾坤喝道。 “你要保他?”顏驱开口。 “是!” “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顏駰淡淡说,紧接著羲便调转方向,带著他离开了这里。 赵乾坤对著顏駰的背影啐了口唾沫,转头对李砚道:“走,我们回北燕!” “是!”李砚应道,他之前乘骑的火貌头领在这时也走了过来。 翻身骑上,李砚就听见了有人在喊他,朝声音方向看去,发现是王致。 “砚哥儿!”裴师古和许杰也喊道,因为伤势太重,只能躺在火猊的背上,被绳子绑著,避免落下去。 也就因为这样,最开始李砚才没有看见他们。 “都死了,就剩他们三人了,但这两个也差点没命。”贾行浅冒了出来说道。 李砚沉默了一会儿,道:“能活著就好。” 火貌动了,它们跟著队伍开始重新奔跑起来。 猎猎的风从脸颊刮过,李砚回头望著通明殿,他眼眸忽然一凝。 一名年轻宦官闯入了他的眼中,是最后给他带路的那一个。 年轻宦官望著炎极军远去的身影,他也看见了李砚,笑了起来,紧接著对李砚行了一记大礼。 这名年轻宦官究竟是谁?李砚心中出现了疑惑,可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 【史记:扶夏承平六年四月,北燕伐禧,战于枫山,大破禧师。燕即遣精锐炎极,长驱禧腹地,遂陷王都玉京。燕军有李砚者,驍勇过人,入禧王宫通明殿,尽诛王公贵胄、王子王女及后宫嬪御。 已而,朱淮燁亲王夏朝槿率甲士数百,会狄戎飞廉军围之。砚身陷重围,神色不变,挟禧王於万眾之中,逼禧大公主当庭起舞,自据席而观,意气甚骄。俄而,扶夏將军顏驱驰至,叱砚令释禧王,砚不为动。 砚少壮狂桀,竟於阵前弒禧王。诸军震怒,淮甲与飞廉军合攻之。砚勇武绝伦,挺刃驰突,往復衝杀数四,飞廉溃走,淮甲震慑,莫敢前。砚乃与炎极整旅而出,旋归北燕。】 三日后。 炎极军虽已离开,但那日场景玉京城中百姓还歷歷在目。 王宫。 四处满是白縞,沈安穿著白衣在宫內行走,凡路过宫女宦官,皆对他行礼。 “偌大的王宫,还是头一回这般的冷清。”沈安淡笑,他一路走到了通明殿前的广场,此处地砖又变回了白色,粘稠的血液早已经被洗净。 通明殿门並未关上,他稍整衣袖,便踏入其中。 只见殿內一具具暗沉棺材摆放,里面便是三日前死去的后宫嬪妃、王子王女、及王公贵族,只待停上七日,方可下葬。 禧帝之棺也在其中,最为华贵,以一具金桐棺装之。 沈安只是扫了这些棺材一眼,便收回目光,隨后看向了跪坐在禧帝棺前的人影。 那日虽被重伤,但包扎好伤势后,沈棠璃便来为禧帝守灵。 “王姐。”沈安行礼。 沈棠璃抬头,眼神平静:“他们认你了?” “是,但若无王姐支持,我想要得此国主之位,岂能如此轻鬆?”沈安恭敬道。 沈棠璃没有接话,她看著眼前的棺材,许久后才说:“是你吧。” 沈安心中一紧,脸上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王姐此话何意?” “他们不懂你,但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当初我才会护著你,容你拿著我的名號在外经商,禧国王室里有这么多的蠢人,我不能够让这些蠢人把仅剩的聪明人毁了。”沈棠璃幽幽的说。 话已至此,沈安知道,沈棠璃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脸上的僵硬笑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鬆的淡笑:“我也不想瞒著王姐,不错,那人是我带到这里的,如果没有我领路,北燕没有时间杀死禧帝。 这种行为是大逆不道,所以王姐你要问罪我吗?” 沈棠璃嘲道:“你即將是禧国的国主,我又怎能问罪了你。” 听著她的话语,沈安攥紧了拳头,他低吼著:“如今禧国是什么模样,我相信王姐你不会不知道! 我经歷过大荒,我曾经也和玉京城外的灾民一样,我知道逃荒的苦,所以当我赚到钱了,就开始救灾。 整个朝廷上下,有谁比我救的人多? 我直接养著上万灾民,因我间接能活著的百姓,不下数十万! 我是大逆不道,我是领著北燕的人,让他杀了禧帝,但对整个禧国,我问心无愧! 试问如今禧国沦落到这个局面,到底是谁的问题?” 沈安凝视著沈棠璃,“是禧帝!他是一国之主,他有著辖制朝堂百官,王公贵族的权利!但他却从无一天有过作为! 身为人子,我大逆不道,可身为禧国之人,我是替天行道! 既然他不配当一国之主,那就换个人来当,但其他人来当这个国主,和禧帝又有多少的差別? 所以,与其他们坐这个国主位,不如我来坐!我不能保证禧国在我手中会变得有多好,但我会倾尽所有的去让它变得强盛! 当然,如果王姐你想要这个位置,我马上就让给你。” 沈棠璃看著她:“你连一句父王都不肯喊吗?” 沈安面无表情:“他配吗?” 通明殿里沉寂了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隨著时间过去,沈安有些绷不住脸了,早知道多做一些准备再来见王姐,也不至於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也有些后悔和沈棠璃吵,不是怕对方不站在他这一边了,而是不想伤了她的心,毕竟这些年也就只有她对自己好了。 就在沈安想著要不然自己悄悄离开这里时,沈棠璃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的,你能够做到吗?” “什么?”沈安疑惑。 “倾尽所有的,让禧国变得强盛。” 沈安笑了,隨后低声说:“若我之话有假,当受极刑而死,不入黄泉,不见......我娘。” 沈棠璃缓缓站起,她身影有些跟蹌,沈安想要去扶她,却被拒绝。 当她站稳,望著沈安:“既然如此,我不怪你了,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否则不用极刑,我自当大义灭亲!” 扶夏承平六年四月十九,禧国新任国主继位,名沈安。 同日遣使者至扶夏皇帝处告即位,承平六年五月二十,禧国使者於扶夏持册命文书返回,自此禧王沈安便名正言顺成为了诸侯王之一。 1 第81章 封赏的选择 第81章 封赏的选择 扶夏承平六年六月。 北燕胜德一十七年六月。 锦嵐城是北燕昭衍州最靠近禧国的大城,因此也是有重兵值守,但两国交战並未禁商,因此锦嵐城也是昭衍州最为繁华的城市,无论是禧国,还是更南边的朱淮国,乃至扶夏朝的商人,来到北燕最先抵达的便是锦嵐城。 月余前禧国战败,炎极军更是深入禧国境內,將禧国王室几乎屠尽,此番惊天下之大事,北燕百姓得知后心潮澎湃,纷纷叫好,从军的人一时间不知道翻了几倍,使得各地徵兵差役不得不精挑细选起来,锦嵐城中的百姓若是见了禧国的人,更是昂首挺胸,斜目睥睨。 除此外,北燕百姓对炎极军究竟是怎样屠尽禧国王室充满好奇,特別是有小道消息从军中传出,说是做出这样事情的只是一名刚刚从军的少年,並且杀人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叫好的是,他让禧国的大公主在千军前跳起了剑舞。 昭衍州的百姓对禧国大公主太熟悉,在右武胜王风澜山坐镇昭衍州前线时,对面禧国统军之人便是这禧国大公主,数年间交手多次,只能有来有往,若不是这次左武烈王出马,否则还败不了对方。 最主要的是,听说禧国大公主年纪也没有多大,二十多岁的样子,还是一个美人。 锦嵐城的说书人当即將这个小道消息编排成故事,次日便在酒馆茶馆青楼等地方讲起。 顿时百姓纷纷前来听讲,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时至今日,故事更是层出不穷,有了十多个不同的版本,但百姓还是百听不厌。 望山居。 此地是锦嵐城內一处老牌的茶楼,一楼名广,是为广开大门之意,因此在一楼喝茶的费不多,茶水便宜的一文一碗,贵的也就十文封顶了。 二楼名招,为招財进宝之意,故二楼茶水的价格便比一楼翻倍了都不止,但无论是环境还是茶水的品质,都值得这个价。 三楼名玉,玉意为贵,此层便不是普通人能够上的来了,要么是有名的商贾富亨,要么就是世家大族子弟,又或者是权贵之子,才有资格踏入其中。 当然还有一类人也能进来,只要身上有著军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不仅能够上到三楼,就连茶水销望山居也会给免了。 问其缘由,只因这望山居后的主家也曾是军伍出身。 故望山居中间区域楼上楼下全部打通,无论是说书还是乐曲,又或者是大戏,权者能观,富者能观,平民百姓亦能观。 此时望山居中正有说书人讲著“玉京惊龙传”,说的正是前些日子禧国王室被屠之事。 一楼二楼全都坐满了人,三楼人虽不及下两层,但也不少,只有角落靠窗处的桌子还有空位了。 有四名穿著朴素的少年人走到三楼,三楼的客人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从四人的衣著他们便大致能够猜到,这应该是军中人。 四名少年人径直走到了窗边空桌坐下,不多时望山居的杂役就端著茶水过来。 “多谢。”为首少年人对著杂役礼貌道谢一声。 杂役已经习惯,这一个月来每日他能够见到四人,他从望山居主事处得知四人是军伍中人,军职似乎都不低,故此心中埋著一个疑惑,此刻终於忍不住问出:“几位爷都是军中出身吧?怎么日日都有空閒来饮茶?” 听见这个问题,四个少年人都愣了一下,隨即领头的少年人无奈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说出怕小哥不信,我们得到的军令便是歇息,只要在这锦嵐城里便行,去哪都凭我们心意。 但我们囊中羞涩,对锦嵐城也不熟悉,只有望山居这里能够隨意饮茶,还有说书、大戏、乐师演奏等,所以我们能来的地方也就望山居了。” 杂役这才恍然大悟,这时楼下其他杂役喊他,他朝四名少年人鞠了一躬,便连忙小跑下楼。 四名少年人各自倒了杯茶,就安静听著说书,当听了片刻,一名少年人说:“今日换了个说书先生啊,这段书之前都没听过。” 另外两名少年人点头,为首少年人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又听了一会儿,为首少年人终是忍不住说道:“什么叫做那李砚和禧国大公主於千军中私定终身?如此肃杀场景,左有狄戎飞廉,右有朱淮甲士,两者虎视眈眈,李砚怎会有儿女情长? 改编不是胡编!” 边上三名少年人都低头笑著。 边上一桌客人听见为首少年人的话,反驳说:“我觉得这一版说书先生改的不错,若李砚和禧国大公主沈棠璃没有私情,又怎么会屠了禧国王室,却放过了她?” 为首少年人道:“当时李砚和禧国大公主交战,李砚虽然砍断了她的剑,但禧国大公主还是用断剑格住了刀,后她拔出短匕刺来,李砚用左手夺过短匕,双手皆不得空,便只能用脚踢飞。 还没来得及追击,赵乾坤將军便领著炎极军赶到,李砚从赵乾坤將军那里得知左武烈王並没有说要將禧国大公主杀了,也就懒得杀她了。 何来的儿女情长?” 客人呵呵一笑:“说的与你在场一样,你是李砚么?你怎知当时情况如何?” 为首少年人如鯁在喉,但却也不知道要该说什么了。 说书先生讲完这一版,稍作歇息后,又开讲新的一版,俱是新编纂的故事。 为首少年人听著听著又无法坐住了,继续讲说书先生故事中哪些地方不合理。 经常来三楼的客人已然习惯,每当说书先生讲禧国之事,这个少年人就会喋喋不休。 新来三楼的客人却是不服气的和少年人爭辩起来,渐渐演变成为首少年人一人怒战群雄,虽然经常出现哑口无言,辩不过他人,但仍旧没有服输。 另外三名少年人想要拉住他,但却被轻而易举的给挣脱开。 这时外面街道上忽然响起大量动静,若是仔细听,便能够听见有人在喊:“赵乾坤將军!” 望山居一楼听书的百姓全部都涌了出去,他们站在街道两侧,翘首以盼著。 三楼的客人也不和为首少年人吵了,他们挤到窗边,向远处眺望著。 只见一名雄壮青年骑著火貌,朝这边奔来。 在他身后,还跟著几只无人乘骑的火貌。 城中百姓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火貌,所以並没有表现出惊慌,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赵乾坤要去做什么。 很快赵乾坤就停了下来,而他停的位置就在望山居前。 他抬头大喊:“李砚,叔父要见你们几人!” 赵乾坤的声音震的周围百姓耳膜疼痛,但百姓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百姓们全部被赵乾坤说的话给惊住了,李砚?是那个李砚吗? 三楼的客人清楚的看见,赵乾坤的目光是落在他们这里的。 他们转头面面相覷,眼眸中倒影著对方的震惊。 就在方才,望山居里的说书先生还在讲著禧国之事,而那故事中的主人公,那孤身弒王之人,居然就在他们之间? 三楼的客人们不断转头,他们想要找出谁才是李砚。 窗边桌子,那名为首少年人淡淡的饮尽最后一杯茶水,另外三名少年人都跟著他站了起来。 为首少年人对著堵在前方的客人说道:“麻烦让一让,我有事需要离开了。” 前方的客人下意识把路让开,但很快他就瞪大了双眼。 在这个时候有事... 不止他,其他三楼的客人也纷纷瞪大眼睛望著四名少年人朝楼下走去的背影。 他们看著四名少年人走下三楼,在街道上出现,看著赵乾坤对著他们笑,而他们骑上了火貌。 忽然为首少年人抬头看向望山居三楼,笑道:“方才和我爭辩的人不是要和我赌么?现在知道我说的才是真的了吧?我就是李砚,我还能不知道当时禧国王宫里情况如何? 你们要还是不服气,等我有时间,再来望山居辩!” 三楼的客人们听见此话,他们原本还担心刚才的爭辩触怒李砚,但却没想到李砚却丝毫不在意。 他们望著李砚等人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人喊道:“下次李公子来望山居,全记刘某帐上!” “也记我帐上!” ” “” 远去的李砚似乎是听见了这些喊声,他抬起手挥了挥。 “你怎么和人爭辩起来了?”去见左武烈王的路上,赵乾坤问道。 “没什么。”李砚不好意思说出,但身旁的王致和裴师古却是爭先恐后的讲了出来。 听完,赵乾坤大笑,李砚则是给了两人一个眼神,有你们这样当兄弟的吗? 等赵乾坤笑完,李砚好奇问道:“赵將军,王爷要见我是为了何事?听闻前几日扶夏朝有使者来到北燕......” 赵乾坤摇头:“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因为扶夏朝使者,不过我能猜到一些,或许是关於对你的封赏。” 从禧国回来后,他们就安排留在锦嵐城中,除了李砚外,其余人的封赏都已经下来了。 王致、许杰、裴师古都领了百夫长军职,获赏钱五百两,贾行浅因为是异士,不属於北燕,无法领军职,但也有功,便赏钱七百两。 “封赏......”李砚心中也有些期待,自己的封赏会是什么。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城主府前,枫山一战结束后,左武烈王赵烈便一直住在这里,禧国只剩防守之力,前线无需他操心了。 从火貌身上下来,李砚几人跟在赵乾坤身后,在城主府中穿行。 当来到一处大堂,李砚便看到大堂上只有一名中年人独坐,手中拿著一本书看著。 听见脚步声,中年人抬眼看来,李砚顿时心中一凛。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见过左武烈王,现在只是这样一眼,李砚便確定这名中年人就是赵烈。 人居高位,自然养势。 而左武烈王之势,天下间有几人能够比擬? 赵乾坤在中年人面前停下,他抬手喊道:“叔父,人我带来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赵烈却喊住了他:“乾坤,你也留下。” 赵乾坤有些疑惑,但还是在一旁坐下。 李砚率先抬手:“见过王爷。” 王致他们紧张万分,结巴喊道:“见......见过王爷!” 赵烈凝视著李砚,李砚只是微垂眼眸,片刻后赵烈淡笑,身上气势消散乾净:“很不错。” 李砚才道:“多谢王爷夸奖。” 赵烈道:“你们都坐下吧。” 等李砚几人在大堂下方坐好,赵烈才继续道:“这次要见你,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关於扶夏朝使者,第二件事情,是关於你的封赏。” 李砚提起了心,屏住呼吸凝神听著。 “扶夏朝使者来到北燕的目的,是要让我们把你交出。”赵烈道。 “叔父,这件事绝不能做!”赵乾坤焦急喊道。 赵烈无奈道:“我还没说完,乾坤你先別急。 我自然不会答应扶夏朝这个要求,不仅是我,国主也不会答应。 扶夏朝的要求,我已经回绝了,他们要打,那就儘管来! 禧国已残,狄戎內乱不稳,九方看似无碍,但瀚海王庭近日又有了动作,他们巴不得与我北燕休战。 我北燕以一国战三国,如今的扶夏朝不过是外强中乾,他们敢来,那就看看到底谁强谁弱!” 赵烈气势如虹,人如其名,他一生从不接受要挟,扶夏又怎样?无非是就是战! 隨后,赵烈继续道:“关於对李砚你的封赏,我其实一直没有定下来,这也是为什么让你们在这锦嵐城停留了一个月。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且听好。” 李砚抬手:“属下洗耳恭听。” “第一个选择。”赵烈缓缓道,“在我身边当任亲兵三年,三年后我保你一军统帅。 上一个当我亲兵的人,是如今的右武胜王风澜山。 李砚愣住了,他没想到第一个选择就来的这样的大。 这时候他只要应下来,便真的要出人头地了。 身后,王致、许杰、裴师古都惊呆了,他们看著李砚,想著別犹豫了,砚哥儿赶快答应吧! 李砚却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我想听听第二个选择。” “你確定要听吗?”赵烈没有立刻就说出第二个选择,“人生的选择很重要,你选择继续听第二个选择,那么第一个选择的封赏就会离你而去。 你要么只能选第二个选择的封赏,要么就是一无所有。” “李砚......”赵乾坤在这时都忍不住出声了,他知道叔父是绝不会说假话。 要继续听第二个封赏选择吗?李砚看著地面,第一个封赏选择固然很诱人,但......太过安稳了。 这一个月在锦嵐城的生活,已经安稳到让他害怕,因为他很多地方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只有夜里醒来时,看见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大量血色人影和血虎,他才能感到安心。 李砚抬起头:“我確定。” 赵烈问:“理由?” 李砚吐出一口气:“有人说过,我是会掀起汹涌波涛的人。 被母虎养大的幼虎註定不会成为威慑山林的山君,名將从来不是培养出来的,一个强者也不是天天在院子里练著把式就能够成为的。 娇生惯养出来的只会是一个废物,而不是人中龙凤。” “说得好!”赵烈大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给你第二个选择的原因!” “你且听好!” “这第二个封赏选择,是这左武烈王之位!本王最多只能够再活五年,李砚!你敢不敢接!” 这一刻,无论是王致他们,还是赵乾坤都惊住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赵烈给李砚的第二个选择居然会是这个。 李砚目光熊熊:“有何不敢!” “好!”赵烈道,“但想要接这个位置,你还不够资格! 你既然杀了禧帝,那么还敢不敢再杀一位国主!” 李砚再道:“有何不敢!” 赵烈看向西南方向:“和第一个选择一样,我给你三年的时间。 接下来半年,我会让人来教你成为一个狄戎人,你可以挑选几个信任的人,半年后我会安排你们以合適的身份进入狄戎国,之后除了情报之外,不再有任何的帮助。 只要在三年里,你能够杀死狄戎的端王,当你回来,你便是新一任左武烈王一你能够做到吗!” 李砚抬手:“属下必不负王爷信任!” (第一卷完) > 第82章 商队 第82章 商队 狄戎境內,原野上,一支商队缓缓在白色的草地中前行著。 此时是扶夏承平七年二月,也是狄戎长泰二十七年,正值立春之际,但地域不同,此处昨日还下著大雪,今日才稍微停歇了,脚腕高的草全部都被雪给压弯了下去。 商队中高悬著许多杆旗帜,旗帜上绘著一只怪模怪样的狼。 这是狼氏族的图腾,狄戎境內所有氏族的人在行商的时候都会掛起图腾旗帜,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將图腾旗帜掛起,那么便会被认为是游荡氏族之外的匪盗,任何人都能隨意杀之。 这支狗狼氏族商队並不大,前后约莫四五十人,车辆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辆。 商队最前的车辆上,驭赶角马拉车的是一名中年人,脸上皱纹嶙峋,带著十足的沧桑气质。 中年人叫做拓跋古,是这支商队的领队,他要带著商队去狄戎的朔南,在那里和西夷的商人换取一些珍贵的药材,然后回来贩卖。 这是狗狼氏族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族內也就只有拓跋古一人熟悉路上的一切事项,没有人能够顶替他。 “哎。”拓跋古忽然感到背上抽痛了一下,他嘆息一声,反手锤了锤背。 他年纪逐渐大了,身体上各种毛病也一点点出现,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待疼痛缓解后,拓跋古拉住了角马,角马停下,后面的车辆也跟著渐渐停了下来。 “大家休息下,吃个饭再继续赶路!”拓跋古朝著身后商队大喊,他洪亮的声音在寂寥的原野上传递了很远。 “知道了!”商队中的回应陆续响起,隨后商队就围成了一个圈子。 人陆陆续续的从车辆上走下,他们手中拿著锅碗瓢盆和各种食物,熟练的在小雪下升起火来。 这些人里不乏许多少年人,族里让他们跟车,来学习拓跋古是怎样行商的,以免拓跋古无法再行商时后继无人。 拓跋古也愿意教,他的一生都付出给氏族了,他看著狼氏族变得越来越强盛,不想看著氏族变得衰弱了。 “叔,这是您的。”一个少年端著碗热汤快走过来,递给了拓跋古。 拓跋古接过,喝了一小口,感觉身体暖了起来,寒意全部都消散了,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等。”他喊住了往回走去的少年人。 “怎么了叔?”少年人疑惑。 “是不是少人了。”拓跋古目光扫过商队在圈子里的所有人,“只有四十二人,还有三人呢?” 少年人愣了一下,快速的把一个个人点了过去,最后才恍然大悟,知道缺了谁。 “叔你等等,我去问问人。”少年人跑开了,不过很快又回到了拓跋古身边。 他气喘吁吁说:“叔,六叔说衍哥他们三个看到了一群雪羊,就追了过去,说打几只煮来吃下,给大伙暖暖身子,这块地方就要到白鹿氏族的地盘,没有什么匪盗,所以六叔就没想著和您说。” 拓跋古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这时少年人指著后方:“叔,您看,衍哥他们回来了。 “ 拓跋古顺著少年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名年轻人拖著十多只羊朝这边走来,羊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甚至都还有气息存在,只是都被打晕了过去。 草上如绵的白雪被羊的体温融化,在三名年轻人身后留下了长长的水痕。 商队的人看见这么多的雪羊,顿时为三名年轻人欢呼起来,他们围了上去,接过了羊,开始放血处理起来。 有人为三名年轻人送去了热汤,三名年轻人接过后就在一个角落坐下,聚在一起慢慢喝著。 羊肉的香味开始飘起,拓跋古走到三名年轻人面前,板著脸说:“知道回来了?知不知道独自离队是商路上的大忌?你们知道这周边地方有什么危险吗?如果出事,我要怎么和族里交代?” 三名年轻人一愣,眼神中都出现了茫然,不过也没辩解什么,都纷纷低头,听著拓跋古的训斥。 等训的嘴巴都干了,拓跋古才停了下来,转身离开。 “他娘的,六叔怎么这么不靠谱,居然没和老古说我们去干嘛。”左边长相粗獷些的年轻人小声骂著。 “老古人挺好的。”右边长相白净俊朗的年轻人小声说。 中间的年轻人没有说话,他手指微动,一张湿润冰冷的纸条出现在掌心,上面写著胡乱的字。 这是暗语,需要特殊的方式才能够解读。 这群野羊是带著特殊任务出现在商队周围的,他们三人去猎羊並不是要吃羊肉,而是为了藏在羊群中某只羊身上的这张纸条。 回来的路上,纸条上的暗语已经被他解读了大半。 很快,中间的年轻人把剩下的暗语全部解读了出来。 “衍哥,上面写著什么。”左边的年轻人细不可闻问。 中间的年轻人捧起了热汤,看似在喝著,实际上是借著喝汤,低声把暗语內容告诉两人。 “有明都贵人路过白鹿氏族,目前就在白鹿城中歇息。” 右边的年轻人脸色顿时认真起来:“衍哥,暗子没有探查到这个贵人的身份吗?” 中间的年轻人摇头:“没有,今日天黑前我们大概率能够抵达白鹿城,所以要找个机会暂离商队,去看看贵人究竟是谁。” 左边的年轻人笑说:“如果是端王就好了。” 中间的年轻人也笑:“也不是没可能,但概率不大。” 小声交谈间,羊肉已经煮好,商队的人朝三人喊著,中间的年轻人抬手回应。 “走吧,先去吃羊肉去。”他说道。 至於带著暗语的纸条,在他两指用力揉搓下,纸条上的暗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三人便是李砚、王致和许杰。 半年多前,李砚应下了赵烈给出的第二个封赏选择,赵烈充他能够挑选几个信任的人一起前往狄戎,李砚便选了王致、许杰、裴师古和贾行浅,他们也没有拒绝。 次日几人就被带到一处隱蔽的地方学习和狄戎有关的各种知识,包括语言、 文化等,还有谋略和武艺,並且炎极军中生生院的异士也会为他们“培育”身体。 当知道生生院异士的培育的手段后,李砚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他有夺魄能力,不需要这些外物。 生生院异士简直就是疯子,他们居然將异兽的器官移植到人的身上,还成功了,连排异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道他们在过去到底用了多少人来做实验,才在这个时代能够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当初宋乘对他自身的描述,李砚这才发觉宋乘大概没有说假话,此前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宋乘编织的幻觉而已。 所以这就是宋乘为什么整日操控他人五感的原因么,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 不过王致却是接受了培育,原本许杰和裴师古也接受了,但生生院异士测试后说他们不合適。 若是人人都適合培育,那北燕就不会只有一个赵乾坤了。 李砚不知道王致具体移植了什么异兽的器官,但可以看到王致的手臂和上身布满了细密的纹路,整个人也变得高壮起来了,若是用力,他上身的肌肉便会鼓起,纹路全部拉开,像是血红的透明皮膜。 当半年时间过去,一月时赵烈便把他们安排进入狄戎国。 端王並不是普通人能够见到的,想要见到端王,就需要在狄戎拥有足够的地位。 因此赵烈给李砚三人安排了狼氏族的身份,他很早就在狄戎插下暗子,狼氏族中便有一个。 这个暗子独自在氏族外生活,曾帮助过一名狄戎的將军,如今这名狄戎將军在狄戎朔南抵御西夷,有这份关係,李砚以暗子之子身份想要进入狄戎军中轻而易举。 並且狗狼氏族恰好就有一支来往朔南的商队,李砚要去朔南便方便至极,跟著商队即可。 於是李砚化名拓跋衍,王致化名拓跋致,许杰为拓跋沐。 少年人最是长的快,半年时间让他们都长开了,和之前的模样有了显著的差別,再换成狄戎的打扮,李砚哪怕再站到禧国王宫中,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 至於为何商队里就他们三人,裴师古则是在半年的学习中,谋略比不过许杰,武艺比不过王致,但得益於家中经商,常年耳听目染,被动学了不少,被发现在后勤之事上有著不小天赋。 於是赵烈便將他安排以另外的身份进入狄戎,为李砚三人统筹后勤所需,以及收拢暗子情报。 像今日由野羊带来的暗子情报,便是裴师古在所有北燕暗子探查到的情报消息中挑选出的,而后交给专门负责和李砚他们联络的暗子送来。 贾行浅因为是异士,直接出现在李砚身边太过显眼,加上作用也不大,所以便和裴师古在一起,以异士的手段,確保这些暗子仍然忠於北燕。 商队的人聚在一起吃著羊肉,很快锅中羊肉便光了。 “我去再拿一头来。”一人起身朝后方大车走去,虽然商队人多,但十几只雪羊一顿也吃不完,因此刚才处理好羊肉后,大部分就放到车中保存。 “快去快回,不然锅里水都要烧乾了。”商队的人笑说道。 “知道了。”那人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大车中。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却没见他出来,就在商队的人疑惑时,忽然一阵打杂声就从车辆中传出,紧接著又发出了一声痛呼。 “出事了!”商队的人全部站了起来,他们都看向了拓跋古。 “別慌!”拓跋古大声喊道,隨即看向李砚三人,“衍,致,沐,你们三个都是去从军的,身上有本事,和我一起去车中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砚没有拒绝:“好。” 他拿起看似普通的刀和长枪,这两柄武器便是寒泉刀和玄木龙枪,来狄戎前,北燕军中的化物院异士对两柄武器做了偽装。 王致则是把大弓背好,然后抽出腰间的双鐧。在接受完生生院异士的培育后,寻常兵器对他来说已经不顺手,太过轻了,於是赵烈便给了他一对各重四十斤的鐧为武器,因他在禧国王宫中表现出善射的天赋,便又给了一张好弓。 许杰在武艺上一般,於是仍旧用著手熟的长枪。 跟在拓跋古身后,他们靠近了存放羊肉的大车。大车的门是虚掩著,透过门缝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李砚直接跃过拓跋古,率先冲入其中,王致和许杰紧跟其后。 撞开大车的门,李砚三人顿时愣住了。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拓跋古在大车外问道。 李砚转身:“还是古叔您来亲自看看吧。” 他们让开了位置,隨后大车中的场景映入拓跋古眼中。 只见刚才来大车拿羊肉那人正压著一个人拳打脚踢,被打的那人衣衫槛褸,看上去骯脏无比,头髮都快虬结起来,左手袖子空空荡荡。 “余,停下!”拓跋古喊道,余便是拿羊肉那人的名字。 拓跋余停下打人,站起对著拓跋古委屈道:“叔,这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偷上大车的,我方才进来时就见到他在偷吃羊肉,便想要阻止他,结果他要跑。 我定然不能让他跑了,就想按住他,他却给我来了一拳,只剩一只手了还很有力气,您看我眼眶估计都青了,这不能怪我打他吧?” 拓跋古转头看著李砚:“衍,行商若想安稳,商队中东西归属必要划分明確。 这些羊肉是你们三人打回来的,此人要怎样处置,便交於你们,我不插手。” 地上那人喊道:“某只有烂命一条,要钱没有!” 王致和许杰看向李砚,李砚只是淡笑:“只是一些羊肉,不算什么,饿极了偷吃是人之常情,若不是饿极了,在无任何调料的情况下,生肉有多少人能吃的下去? 你若是还想吃,直接到外面一起吃煮熟的羊肉,喝碗热汤。 古叔,可否借我一套衣服?” “可。”拓跋古很乾脆就答应下来。 李砚看著地上那人说道:“我送你一套乾净的衣服,你用雪清洗下身子换上,前方不远就是白鹿城,我把你带到城中放下,我看你体格不弱,哪怕断臂,只要肯乾重活,至少吃饭不是问题。” 地上那人陷入沉默,几息后才道:“某对你有用处?” 李砚道:“无。” “那便是你认得我。” “不认得。” “那你为何要做出这般行径?天下人多是自私之辈,何来好心。 李砚低头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也曾像你这般过。” 地上那人再度沉默,片刻后低声笑起:“某不需要你怜悯,按氏族的规矩,某赔不起你钱,当你奴隶便是。” 李砚皱眉:“我不需要奴隶。” 地上那人道:“某之言从不收回,既然说当你奴隶,便是你之奴隶!” 李砚无奈道:“我是去朔南从军,你要当我奴隶,便也要上战场。” 地上那人道:“某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战场又何妨,某何曾未去过?” 李砚险些气笑了,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够有被人赖上的一天,但地上那人最后的话语让他心中微凛。 这人曾经是狄戎的军士? 第83章 钧 第83章 钧 从大车中出来,拓跋古道:“衍,你们三人將要从军,在战场上可不要这般心善了,车里那人虽落魄,但总算还有几分我们狄戎氏族的德性。 千百年前我们虽与西夷同出一脉,但到如今,西夷的人大多还是未开化,你对他们好,他们却只觉得是图腾派你来的,他们会叩拜图腾,却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激。” 李砚说:“我记住了,古叔。” 拓跋余在回到商队人群中后,眾人也知道了大车里面发生的事情。 拓跋古拿了一套乾净的旧衣给李砚,李砚送给大车中的那人。 那人在原野上脱去了骯脏衣物,他对寒冷的天气熟视无睹,直接抓起草上的绵雪擦拭身子,身上热气腾腾,商队的人看著那人身上大量的疤痕,简直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暗自心惊。 换上乾净旧衣,那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当靠近后,才能够感受到他的壮硕。 九尺的身高几乎能够和李砚最后在华云县杀的那名狼官相比,披散的头髮遮掩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却能够感受到在髮丝下那摄人的目光,就像一头猛兽。 商队的人都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和他注视。 拓跋余也傻眼了,原本这人是坐在大车中,加上整个人骯脏无比,与乞討人没有多少区別,他根本没有察觉对方的体型,只觉得是个壮汉。 现在看来,自己在他面前和小孩似得,拓跋余心中发怵,这人不会太记仇吧,自己也不是故意打人,倘若不是眼睛挨了他一拳,顶多就是骂上几声,也是情有可原啊。 “好一个雄伟之人!”拓跋古赞道,他转头看向李砚,“衍,此人虽缺了一只手臂,但实力绝对不会比普通人弱,他是你的奴隶,和你们上战场,绝对是一大助力!” 李砚点头,他比拓跋古能够察觉到的更多,若是当成敌人,这人给他带来的威胁感不比狼官弱。 狼官的实力已经比大多精锐还要来的强悍,这人上过狄戎的战场,不至於会沦落到这般落魄处境,想来是出了意外。 李砚垂下眼眸,等到了白鹿城,让暗子通知裴师古,查一查这个人的来歷。 那人来到李砚面前,道:“某名钧,並无氏族。吃你肉,即为你之奴隶,你便可隨意使唤某。倘若嫌弃,你可杀某,不可逐某,否则某当拿住你,再让你杀某。” 这个名为钧的人微微仰首,身上传出一种淡淡的狂傲,在话语中只透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寧愿死,也不愿被辱。 “既有如此傲气,为何还要偷肉。”拓跋古开口。 “某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活下去比某之性命还要来的重要。”钧沉声道。 “那你当了我的奴隶,和我去了朔南,上了战场,岂不是无法去完成你的理由。”李砚说。 “故某还要与你约法三章。”钧道,“其一,某只做你三年奴隶。 其二,某虽奴隶,但你不可辱某。 其三,你不可打听某之过去,某能保证绝不牵连到你。” 拓跋古眉头一皱,他原本还在为李砚得此人而高兴,但此时此人的话语透露出他的过去並不简单。 “你既然有活下去的理由,若在这三年间衍哥嫌弃了你,按你先前说的,不逐你,要杀你,这不自相矛盾? 到时你是选择引颈受戮,还是活下去?”许杰察觉到钧话语中的矛盾。 钧道:“某会先选择活下去,等完成某要做的事情,自会回到你等面前自尽。” “空口无凭,你又无氏族,也无对图腾的信仰,谁能信你?”拓跋古转头看向李砚道,“衍,此人虽是猛士,但身上问题太大,我不便替你决定,你要多加考虑,是否真要带上此人。” 钧怒视拓跋古:“某岂是这般背信之人!你何以疑某!” 拓跋古仰头毫不示弱的瞪他:“我狗狼古行商数十年,何种人未曾见过?我族后辈此去从军,前途光明,岂能有被你牵连的可能?” “好了,消消气,古叔。”李砚这时开口了,他笑说,“我父友人如今位高权重,为一方將军,这个名为钧的勇士又能犯下多大的事情,真要有人找来,看我父友人的面子上,也不会牵连到我。” 拓跋古嘆气一声,便不再多说了,作为族叔,他言尽於此。 李砚递给钧一碗羊肉,钧端过后,也没和眾人坐一起,他走到无人地方独自坐吃著。 “砚哥儿,这人明显是麻烦,为什么要留下他。”王致不明白。 李砚喝了口羊肉汤,低声解释:“到白鹿城后,让师古查查钧的来歷。 钧若是好人,就让师古看看怎样保下他,我们手下缺能够用的人,钧的实力並不弱,而且他还在狄戎军里呆过。 钧若是恶人,就让师古找机会与和钧有仇的狄戎势力联繫上,用钧赚他们一个人情。” 许杰也低声说:“这样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赚的,甚至最好钧是恶人。 在狄戎这里,氏族等级森严,狗狼氏族只是贪狼氏族底下的一个小氏族,处於底层。 以狗狼氏族的出身,我们爬不到太高的位置,狗狼氏族也给不了我们多少的助力。 这时候要是有另外一个氏族帮衬,能够抬高我们的上限。” 经这样解释,王致才明白过来。 王致说:“砚哥儿,那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试一试钧的实力?” 李砚放下碗:“后面再说。” 一个时辰后,狗狼氏族商队收拾好,重新启程,在白色的原野上前行。 很快,就遇见了一行骑兵,他们骑著和角马一样高大的白鹿,拦住了商队。 拓跋古上前和他们交谈,李砚打开车门,听著商队其他人的细语。 从其他人的话语中可以得知,这队骑兵是白鹿氏族的人,负责氏族领地外的巡逻。 当遇见他们,便代表进入了白鹿氏族领地中。 拓跋古出示狗狼氏族的证明,白鹿骑兵才让开了路。 在意外遇见白鹿骑兵后,就没有其他意外遭遇了。 傍晚,暮色中,商队已经能够遥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 第84章 白鹿城 第84章 白鹿城 扶夏朝前是豫朝,而狄戎国在那时候,就已经是豫朝的国土了。 算起来超过千年的时间,让原本同出一脉的狄戎国和西夷出现了巨大的差別。 商队经过城门氏族守卫的审查,便进入白鹿城中,李砚透过车窗看向白鹿城的街道。 在夜幕之下,街道上仍是灯火通明,商贩聚在一起閒聊著,路人与商队擦肩而过。 他们身上的衣物和北燕相似,不过带著许多皮毛装饰,有些人额上还带著单色护额,掛著链饰,多是骨牙羽类,透著几分荒蛮的气息。 就连建筑相差也不会太大,只有在细微地方才带有氏族的特徵。 白鹿城中间区域是白鹿氏族族人居住的地方,白鹿氏族属於有毛氏族底下的中等氏族,对於狗狼氏族来说已经算是大氏族了。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和白鹿氏族族人发生衝突的麻烦,拓跋古按照老习惯,带著商队远离白鹿城中央,来到一座以往行商常住的客栈入住。 客栈后院有大量的空地,划著名线条,用来停放马车,避免拥挤。 停好车后,拓跋古对著眾人道:“我们要在白鹿城歇息三天,用来补充物资,离开白鹿城后,我们要赶路一个月,才能够抵达下一座大城。 你们都要记住,不要去小城补充物资,並不是因为有危险,而是小城的秩序没有大城好,停留时要安排很多人看管车辆,並且小城里有时候物资並不全,不够我们所需。 这样的话,后面就只能够分批赶路,人少了,在野外商路上的危险就多了。 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商队的人喊道。 “去吧,跟著客栈的人,房间会给你们安排好的,想要吃什么也和他们说,都会送到房间里。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离开客栈,真要离开,必须要和我或者你们五叔说上一声。”拓跋古继续道。 李砚三人对视一眼,隨后李砚迈步上前:“古叔,我父有个友人在白鹿城中,因此我们三人想要去拜访一下。” 拓跋古问:“需要几天时间。” “最多两天,快的话一天就行。” 拓跋古思考片刻,点头:“衍,致,沐,你们三人也不是莽撞之辈,两天后的落日时,你们必须要回到客栈,哪怕真惹了什么事情,也要回来说。” 李砚三人道:“我们不会惹事让古叔担心。 “” 他们要离开客栈,其实並不是去找什么父辈的友人,而是去找在城中的北燕暗子,询问来到白鹿城里的那位明都贵人的情报,然后找机会去一探究竟。 这是他们在抵达白鹿城前商量好的藉口,虽然没有那么的能够让人信服,但短时间里能想到的合適藉口也只有这一个了。 想要杀端王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所以他们不能够放过一切有可能的机会。 为了让拓跋古安心,確信他们是真的去找父辈友人,李砚三人先是跟著客栈的人,来到他们的房间,將兵器放在房间中。 这样等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带兵器的模样被拓跋古看见,拓跋古就不会怀疑了。 钧也被安排和他们一个房间,看到李砚三人准备离开客栈,他也没有询问,只是瞥了一眼,见他们没有喊自己的意思,就躺到床上睡起。 有狗狼氏族的年轻人想要在白鹿城中买些东西,但是不好意思就因为这点事情就去和拓跋古说,所以他们就找到了李砚三人,托他们帮忙將东西买回来。 李砚没有全部拒绝,不过也没有一味答应下来,太过麻烦的东西就委婉拒绝了。 这样做反而能让人更加相信他们离开客栈拜访父辈友人的行为是真的。 当离开客栈,走在白鹿城中,三人便来到北面,隨后许杰拿出带有红色羽饰的护额戴在头上,他们在北面街道上不断穿行著。 转了一个时辰后,忽有一座小楼上的美貌妇人对著三人喊道:“小哥,你们东西落下了。” 李砚转身,只见许杰护额上的红色羽饰落在小楼前的地面。 许杰连忙小跑过去,一副爱惜的模样捡起了羽饰,美貌妇人似乎看中了许杰的容貌,依著沿栏大方笑著。 “看我提醒的份上,三位小哥要不要进来喝杯酒?”美貌妇人笑,这座小楼原来是一个清净酒楼。 李砚说:“是该进去喝杯酒,若不是阿姐提醒,我弟就要丟失这枚喜爱的羽饰了。” 隨即,李砚带头走进酒楼,楼里客人很少,只有三三两两坐著,也不说话,安静至极。 李砚扫了眼放在柜面上的酒板,上面用狄戎文字写著各种美酒的名字,另一旁是价格。 狄戎用的也是扶夏朝规定样式的钱幣,和北燕並无不同,甚至因为狄戎人喜爱美酒,因此在价格上比北燕要便宜许多。 只见最便宜的一壶酒都需要半两银钱,难怪酒楼里没有多少人。 李砚目光再扫过这些酒楼的客人,认出了他们身上的衣物都是用异兽皮毛製成的,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美貌妇人这时从楼上走了下来,笑呵呵的来到柜面前,她身上的衣物也不便宜,银色的狐裘不是寻常价钱能够买到的。 “三位小哥,要喝什么酒?要是钱不够,看在这位小哥俊俏的脸上,可以给你们便宜点,但白送可不行。”美貌妇人指著许杰说。 “便宜就不用了。”李砚拿了五两银钱放在柜面上,“来一壶山月醇就行。” “楼上有独间,小哥需要吗?”美貌妇人拿出几块牌子在柜面上摆开。 李砚拿起一块牌子道:“就这间吧。” 片刻后,李砚三人坐在了独间里,很快独间的门就被敲响,美貌妇人端著酒壶走了进来。 美貌妇人將酒壶放在桌上,转身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关上了门。 隨后便对三人行了一礼:“属下见过三位大人。” 李砚没有吃惊,从许杰落下羽饰开始,他们便是在对著暗號,確认身份。 美貌妇人就是北燕在白鹿城里的暗子之一。 “有明都贵人抵达白鹿城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现在有探清楚更多的消息吗?”李砚问。 美貌妇人点头:“属下在最近又得到一些消息,在白鹿城的明都贵人虽然还没有露面,但是有人看到,这是有毛氏族的车舆,上面刻著麒麟。” 狄戎没有王室,狄戎的国主之位只在五个氏族中轮换。 这五个氏族就是狄戎国最上层的掌权者,分別是有鳞氏、有羽氏、有毛氏、 有介氏、有贏氏。 像狄戎最有名的大祭司句,便是出身有鳞氏,图腾为苍龙。 而端王,则是出身有毛氏,图腾是麒麟。 “有毛氏......”李砚顿时认真起来,“会是端王吗?” 第85章 白鹿生事 第85章 白鹿生事 美貌妇人摇头:“去年狄戎內有毛氏族刚发生叛乱,大祭司句回明都坐镇,杀败叛乱首领,后端王出面感召叛乱的大小氏族,才结束了这场乱事。 端王是有毛氏族出身,叛乱之首便是端王弟,有毛族长,有桀麟之名,是大祭司句之下的狄戎第二强者。 有这层关係,叛乱平息后,端王就和有毛氏族保持著一定的距离,与有贏氏族关係亲密。 端王虽是狄戎国主,但狄戎国並非一族之国,而是五族之国。” “这样啊。”李砚沉思著。 “衍哥,我觉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眼,並不是一定要做出什么行动,至少要知道这个明都贵人的身份。”许杰说。 “对。”王致点头。 李砚抿嘴,看向美貌妇人问:“既然如此,阿姐你有办法让我们接近明都贵人吗?” “明都贵人身边都是白鹿氏族的人,直接靠近几乎不可能。”美貌妇人说,“但属下在白鹿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能够送三位大人到白鹿氏族主脉所住內部,明都贵人便暂居那里。 之后要怎样靠近明都贵人,属下便无能为力了。” 李砚说:“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 隨后,李砚將他们暂离狗狼氏族商队的理由告诉给了美貌妇人,美貌妇人言小事,她手下不乏养有心腹死士,到时安排一名死士为李砚虚构出的父辈友人即可。 补上缺漏,李砚三人便在独间里等候时间到来。 深夜。 酒楼的客人都已经走光,外面白鹿城的街道也彻底暗了下来,火光消失,清冷的月光洒在城中,只有零散的踏踏声,那是白鹿城在巡逻的骑兵。 独间门被敲响,隨后美貌妇人又走了进来,她手中捧著三套侍从的衣物,都是精致的白衣,在衣物上是一张地图。 美貌妇人道:“三位大人,这张地图便是白鹿氏族居地的地图,明都贵人便住在最中央的白鹿苑。 这三套衣物是酒楼侍从进出白鹿氏族主脉送酒需要穿的服饰,属下的酒楼每日都需要给白鹿氏族主脉的一些贵人送酒,故三位大人在白鹿氏族主脉的住地中走动,也不会有人感到异常,除非是接近明都贵人的住处。” 李砚拿起地图看了几眼,便將地图给记在了脑海中。 虽然生生院异士的培育实在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但是他们所炼製出的药物却是效果不错,像练血秘丸就是他们炼製出来的,在学习的半年时间里,他们也服下了不少有用的药物,无论是他,还是许杰、王致,都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若不是这样,赵烈也不会只让人教他们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时间的学习堪称填鸭式,他们能不能理解无所谓,反正先记住再说。 地图並不是普通的地图,美貌妇人不仅在上面標出了各个地方住的人是谁,还將白鹿氏族住地中的巡逻路线给画了出来,以及僕从和奴隶所在。 从地图便能够知道,美貌妇人在当暗子的这些年时间中做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倘若我们的任务能够完成,回去后我会向左武烈王请求將你们有功的人调回北燕。”李砚说。 “回去吗?”美貌妇人眉眼略带伤感,“北燕啊......属下都快忘了北燕的模样了。” 她放下手中的衣物,行了一礼:“属下便去楼下等候三位大人了。” 美貌妇人离开独间,李砚他们也飞快换起衣物。 很快,他们穿著白衣来到楼下,美貌妇人站在了一辆板车前,板车上堆叠著三个箱子,拉车的是温驯的大犬。 美貌妇人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精致的酒壶,每一个酒壶上都精心贴著写有名字的纸条。 “阿姐费心了。”李砚说。 “三位大人可记得要把这些酒都给送到,不然属下这条路子可就断了。”美貌妇人笑。 李砚点头,他知道这样的路子不是轻易就能够拿到的。 催动大犬,板车就被拉动起来。 白鹿氏族住地。 这个时辰虽然白鹿城里大部分地方都暗了下来,但白鹿氏族里还是点著火烛o “来者何人?”氏族守卫拦住板车。 王致从板车上跳下,笑说:“这位大哥,我们是山月酒楼来送酒的。” 氏族守卫看了王致一眼,又扫了眼板车上的李砚和许杰,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王致说:“之前送酒的人这几日有事,主家让我们暂顶上,要是做的好,以后就是我们来送酒了,但做不好,我们就要被辞退了。” 他嘆气一声,握住了氏族守卫的手,暗中给了他一两银钱,可怜道:“大哥能否提点一些,免得我们送酒的时候衝撞了贵人,使得回去后丟了工。” 氏族守卫感受到银钱的分量,又看到王致脸上装不出的真切,脸色也柔了不少:“你们送酒的地方是主脉大人的住处,那里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这样,你们到里面后,找一个叫白亦的人,他就在进出主脉的入口,也是守卫,就说是白么让你们找他的。” 王致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紧接著带著肉疼的又塞给了氏族守卫一两银钱:“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氏族守卫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你们要是看见穿著明黄衣物的人,记得避开,那可是明都来的贵人!” 王致眼中一亮,他没想到居然还能够从这个氏族守卫这里得到这样的消息。 隨后氏族守卫走开,王致回到板车上,大犬拉著板车进入了白鹿氏族的住地中。 “做的不错,知道明都贵人的穿著,这样我们就不至於大海捞针了。”李砚小声对著王致赞道。 “砚哥儿,那我们要去找那个叫白亦的人么?”王致问。 “要。”李砚点头。 “这个叫做白亦的人是白鹿氏族主脉的守卫,显然知道的事情会比刚才那个守卫要多。”许杰解释说。 板车逐渐深入白鹿氏族,白鹿氏族住处的建筑並不是狄戎风格,而是仿照扶夏的风格,儼然有庭院楼台之分。 但这也並不奇怪,弱者总是崇敬强者,野蛮总是会学习文明。 扶夏朝强大时的影响终究还存在著。 白鹿氏族主脉住地的入口出现在前方,同样有不少氏族守卫看守,以免有人撞进其中。 李砚三人下车,对著氏族守卫问道:“请问哪位是白亦大哥?” 一名看上去像守卫队长的人站了出来:“我是。” 李砚道:“我们是山月酒楼给主脉贵人送酒的,因为之前送酒的前辈这几日有事,主家便让我们顶上。 我们对这里並不熟悉,生怕撞了贵人,白么大哥得知后,便让我们来找白亦大哥,希望白亦大哥能够提点我们一些。” “白么让你们找我的吗?”白亦点头,“我和你们山月酒楼的人交情不错,以往送酒的老於也不少分美酒给我品尝,我便提点你们一些。 近日有明都的贵人住进了主脉中,数个时辰前明都贵人去了松间苑赴宴,这个时辰宴会差不多也要结束,你们若是遇见了人,只要记得把头低下,別直愣愣的看著,站在边上等明都贵人和主脉的人离开,便不会有事。 真要是不小心衝撞了,立刻向主脉或明都贵人道歉,他们都是大人物,只要你们態度不错,也不会和你们计较。 但事后要让你们主家多送美酒来赔罪,主脉不计较,不代表你们可以不赔罪,懂了吗?” “懂了。”李砚点头,“多谢白亦大哥指点。” 王致掏出银钱,给各个守卫分了一两银钱,笑说:“这些钱就给各位大哥喝酒,希望有什么事情,大哥能够多多照顾我们。 守卫们接过钱,也笑起:“你们这些卖酒的也是有钱,十多两银子就这样送出了。” 王致嬉笑:“我们哪有什么钱,不过是送出多少银钱,回去后主家又会赏给我们。” 有守卫凑近问:“你们主家可有招婿的念头?我觉得我挺不错的,不然白亦大哥也是不错,你们可不知道,白亦大哥自从见过你们主家一眼,就念念不忘了。” 王致摊手:“主家的事我们这些底下人怎会知道。” 白亦涨红著脸道:“好了,你们快快进去送酒吧,免得主脉的大人等急了。” 守卫们笑著让开了道路。 当远离这些氏族守卫,许杰看了李砚:“砚哥儿,现在我们直接去松间苑吗?” 李砚思考片刻,摇头:“我和王致去松间苑就行了,许杰你继续送酒,我们分头行动,时间没有那么急迫,我们有两天的时间,所以行事以稳妥为上策。” 许杰点头:“好。” 三人分头行动,地图都被他们记在脑海中,所以並不存在迷路的事情。 李砚和王致小心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和僕役,以他们的实力做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若是当刺客,简直无人能挡。 因此在诸侯王身边,都会有百人斩层次的强者当侍卫,也就禧国的禧帝痴迷炼丹,使得异士们都不愿为禧帝效力,身处禧国的异士要么是王公贵族的隱秘供奉,要么就像贾行浅这样不暴露身份,以免被禧帝缠上,使得禧国王宫只有神威將军一名百人斩,禧帝身边无人能够保护他。 不过禧帝整日躲起来炼丹,倒是让人很难找到他,因祸得福下躲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刺杀。 一路来到松间苑,只见守卫都在苑外,苑內摆满小桌,地面上铺著灰色的毛毯,白鹿氏族主脉的重要人物都在里面,坐在最中间的是一名穿著明黄衣物,外罩一件大的年轻人。 “砚哥儿,怎么样?”王致在下方问道。 李砚无声落地:“不是端王。” 王致脸上出现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在来之前他们就知道大概率不可能会是端王,只是心中抱著一些侥倖。 “走吧,去和许杰会合。”李砚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目光一凝,伸手带著王致一同趴下。 两人被修剪整齐的草木遮掩住,王致疑惑,却也没出声。 虽然经过异士的培育,但是王致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是无法和砚哥儿相比,所以砚哥儿一定是比他先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选择观察松间苑的位置很是隱蔽,守卫都少有走到这边巡逻。 但此刻,却有许多脚步声在快速的靠近。 这些脚步声很轻,李砚都没有听见,只是跟著他身边的血虎却隔著老远便发现了,所以他才带著王致一同趴在地上,隱藏起来,免得泄露身影。 加上昨日大雪,使得草木上也都白茫茫一片,让他们更加难以被发现。 不多时,这些人来到这里,他们蒙著面,人数二三十,並没有发现一旁的李砚和王致,低声说了几句,就分成两拨人,一拨人去吸引守卫注意,另一波人直接翻进了松间苑中。 很快惊叫声就在松间苑中响起,另一边守卫和蒙面人战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上去都有精锐的实力。”王致小声说,“是白鹿氏族的仇人?” “不是,应该是衝著那名明都贵人来的。”李砚说,“这个时间不对,要对付白鹿氏族有更好的机会,没必要这样莽撞。 唯有明都贵人才值得这些人这样做,走吧,与我们无关,找到许杰,送完酒我们就回去。” 李砚走在前面,王致警惕著后方,越来越多的白鹿氏族主脉守卫朝这边赶来,数量少说也有上千,他们封锁了许多的道路。 李砚皱起眉头,他发现在不暴露身影的情况下,想要和许杰匯合有些困难起来。 “砚哥儿!”王致忽然喊道。 李砚看向身后,只见有三五名蒙面人抬著一个穿著明黄衣物的青年朝这边跑来。 “麻烦。”李砚低声骂了句。 他忽略一点,他想要避开白鹿氏族守卫,毕竟他们明面上是来送酒的,不应该靠近松间苑这边。 而这些蒙面人抓住了明都贵人,逃跑时自然也是想要避开白鹿氏族守卫。 在大多数白鹿氏族主脉住地道路被封锁的情况下,能够供他们选择的方向就非常有限了。 因此双方就机缘巧合的撞上了。 “砚哥儿,要出手吗?”王致问。 “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对我们有威胁再出手。”李砚说。 於是两人就装作被嚇住的模样,这些蒙面人只是喊了声让开,也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冲了过去。 李砚鬆了口气,看来不用出手了。 但几息后,这群蒙面人却跑了回来。 “这些蠢鹿动作真快,把路都给堵了,换个方向!”蒙面人中有人骂道。 李砚和王致又出现在他们眼中,领头的蒙面人看了两人一眼,隨后抽出刀放在了李砚脖颈旁。 “对这里的路熟悉吗?”领头蒙面人冷道。 李砚眼底闪过杀意,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他点头:“知道。” “带我们去白鹿苑,避开所有人,到了那里就放了你们!”领头蒙面人喝道。 王致没有出声,但袖子中的手臂已经膨胀起来,手臂上的细密纹路一点点被撑开。 只要砚哥儿给个信號,他立刻就能够出手。 李砚看著这些蒙面人,只是平静道:“好。” 他正愁要怎么不暴露身份,现在这些蒙面人直接给了机会。 以白鹿氏族的反应速度,蒙面人是逃不掉的。 到时候他和王致就可以说,自己两人是在送酒的途中被蒙面人给挟持了。 第86章 第二位明都贵人 第86章 第二位明都贵人 ”你们抓我就够了,何必再带上这两位兄弟?” “我的住处是在秋庭园,而非白鹿苑,那是白鹿氏族族长之女的住处,你们去那里也找不到这次由我要送至朔南的兵要秘图。” “几位兄弟,你们把我和这两个小兄弟都给放了,我把兵要秘图交给你们,只要你们不再伤人,我以有毛氏族长继承人的身份,保证你们能够离开白鹿氏族,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是谁,可能是西夷的那些散乱小国,也有可能是五大氏族里其他的几个氏族,但从你们只想著绑我,而非杀我的行为,便能够看出我对你们背后的人有著用处,所以把我放下来好好谈谈怎样?说不定我们志同道合,完全能够达成合作,何必把关係弄得这样的僵持?” “我... “” 为首的蒙面人转头猛喝:“闭嘴!再不闭嘴,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这名来自有毛氏族的明都贵人才闭上了嘴,李砚走在前方带路,也终於感到耳朵清净了下来。 一路走来,这位明都贵人確认自己是安全的后,嘴巴就没有停下过,也不知道有什么话能够让他说个不停,虽然话语並不大声,但就像是蚊子一样,嗡嗡的在耳边不断响著。 哪怕李砚觉得自己耐心不错,心中却也愈发的烦躁,王致更是忍了又忍,如果不是李砚没有命令,不然他已经出手把这个明都贵人的嘴堵上了。 其他四名蒙面人也都鬆了一口气,可算不用听这个傢伙不断说话了。 “距离白鹿苑还有多远?”为首蒙面人对著李砚冷声问道。 李砚脚步放缓,说:“绕过前面就是了,几位可以把我和我弟放了吗?我们只是给白鹿氏族送酒的,什么也不知道。” “先到白鹿苑再说。”为首蒙面人没有回答。 看来是不想放人啊......李砚心中轻嘆,做绑匪也要有点道德啊。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依这些蒙面人的,等到了白鹿苑......再说。 李砚加快了脚步,被蒙面人抬著的明都贵人看见这一幕,距离白鹿苑越近,他眼眸中的神色也就越发紧张。 他又开始说起话来,但身边的蒙面人早有预料,直接撕下一角衣袍,塞进了他的嘴中。 白鹿氏族的守卫都在朝著松间苑方向赶去,白鹿苑这一块区域变成了一个空区,基本没有什么人。 不多时,白鹿苑出现了眼前。 苑外站著两名侍女,蒙面人没有给她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冲了上去,很快便解决她们,为首蒙面人拖著明都贵人朝著白鹿苑內走去。 王致给了李砚一个眼神,李砚却是微微摇头。 原本他打算来到白鹿苑后就出手,但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想要等等。 只见苑內正房中亮著火烛,一个人影落在窗户上。 暗子的情报中,白鹿苑是明都贵人的住处,但明都贵人都去参加白鹿氏族的宴席,他的房內又怎么会有人存在?而且还是这样光明正大的点灯,就算是妻妾也不合理。 这个明都贵人若有妻子,便不可能留在屋中,而是要与他一同去参加宴席。 若是妾,就不可能有资格住在正房中,狄戎在规矩上比他们学习的扶夏来的还要严格。 因此有资格住在正房的人身份绝对不低,这让李砚意识到一点,暗子只知道明都来了贵人,但来的贵人究竟只有一个,还是说不止一个,暗子並没有探清。 此刻事实展露在他的面前,明都贵人有两名。 被蒙面人绑的这个明都贵人都要去赴白鹿氏族的宴席,而白鹿苑里面住的明都贵人却可以不理会白鹿氏族,从这里便可以看出,白鹿苑的明都贵人身份更为尊贵。 加上朝著白鹿苑走来的时候,身边这个明都贵人说他是有毛氏族族长的继承人,这样的话,能够比他身份还要高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只是看著窗户上印著的人影,根本无法知道模样,李砚心又提了起来,会是端王吗? 这时蒙面人又把刀按在了他和王致的脖子上:“站这里发呆做什么,走!” 李砚没有吭声,迈步跟上为首蒙面人。 靠近正房,为首蒙面人直接一脚端开了房门,然后把手中拖著的明都贵人丟了进去,其他蒙面人推搡著李砚和王致,也让他们进入里面。 王致跟蹌了一下,压下眼眸中的怒意,李砚目光悄然扫过房內,偌大的正房中,方才的人影却消失了。 “发现外面的动静,躲起来了么。”李砚越发期待第二位明都贵人究竟是谁。 房门关上,为首蒙面人也不急,他看向王致和李砚,喝道:“你们两个,把房间里藏著的人找出来!” 李砚装作发抖模样:“你们不是说到白鹿苑就放我们离开吗?” “我说的是到了这里再说,何时说放你们离开。”为首蒙面人低喝,“要么去找人,要么现在我就杀了你们!” 刀被举起,在房內的烛光中明晃晃亮眼,李砚和王致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开始在正房中搜寻。 隨意翻了几下箱子,李砚便走向了大床,找人对其他人来说有些麻烦,但是对他来说,却是轻鬆至极。 不提他人看不见的血虎已经站在大床上,低头嗅著床下,房间里第九个心跳声在李砚的耳中清晰至极。 假意翻找了几下大床,李砚就拿著根火烛钻到床下。 只见火烛照亮床下的黑暗,这里面也没有任何人藏著,李砚没有在意,他目標明確,手在床靠著的墙壁下方轻敲,一声非实质的声音响起。 里面是空的。 李砚没在周边看见机关,索性两指按在墙壁上,隨著不断施加力量,两指便將空洞墙壁给洞穿。 忽然他感受到了热气,紧接著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手指。 李砚深吸口气,並不是因为疼,夺魄能力给他带来的其实是全身素质的提升,否则基本拥有强大力量,他也使用不了,躲在墙壁里的人显然连咬伤他都做不到。 他只是觉得噁心,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朝自己咬来,谁都会噁心。 李砚冷著脸,两指撑开里面人的嘴,然后手指弯曲扣住墙壁,直接朝外用力一拉。 咔嚓! 墙壁顿时开裂,一块比手指厚不了多少的木板被拉出。 在这块木板后,便是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狭小空间。 李砚在將木板放下的瞬间,一道银光从他眼前闪过,他拿著火烛的手一抬,转眸便看清银光的模样。 只见一根巴掌长的针深穿了火烛,尾端则是被他的手指夹住。 暗器么......李砚转头朝前方的狭小空间看去,第二位明都贵人究竟是不是端王,马上就能知道了。 下一刻,李砚愣住了。 狭小空间中,冷著脸的女孩面无表情端著一个小盒,將新的长针放入其中,对著李砚又按动了发射机关。 既然不是端王,那她是谁? 李砚看过的狄戎重要人物画像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女孩对得上。 第87章 万俟青君 第87章 万俟青君 李砚带著疑惑,再度夹住了银针,隨后飞快夺过了女孩手中的木盒,女孩却又拿出了柄匕首,按在自己的脖颈上。 见状,李砚只是捏著银针在地面滑动,几息后,一行狄戎文字被他刻在地面。 “我和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听我的我能救你,信不信由你。 女孩凝视了地面的字片刻,才放下了匕首。 李砚比了个出去的手势,女孩点头。 李砚先从床下爬了出去,女孩跟在他的身后,当来到外面,蒙面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这边。 李砚这时才看清女孩的模样。 她披著一件玄色的兽纹大氅,在大上纹著一个金色的人形,大里面是絳红的束腰猎装,腰缠犀角镶铁带,別著一柄银石短刀,脚上一双白鹿皮长靴,嵌著一圈赤玉暖珠。 一身上下,唯有一字,贵。 李砚的目光重点落在大上的金色人形,他认出了这是有贏氏族的图腾,人神。 为首蒙面人望著女孩,问道:“有贏氏族长,万俟青君?” 女孩,或者说万俟青君点头道:“是,引开我护卫的是你们的人吧,没想到族里出了內贼都没有人知道。” 听著两人的对话,李砚的目光带著惊讶又落在了万俟青君身上。 狄戎有贏氏上一任族长在十年前与北燕一战中,被左武烈王击败,身死乱军之中,乌巢氏族也是那一场大战中被灭的。 自那以后,有贏氏的族长便空缺了几年,才有新任族长上位。 但新任有贏氏族长从没有露面过,北燕的暗子也没有收集到有关新任有贏氏族长的情报,简直比端王都要神秘与难以接触。 看见人神图腾,李砚还猜测万俟青君莫非是有贏氏新任族长的子女,但事情却比他猜测的更加令人吃惊,这个年龄和他相差无几的女孩,居然就是有贏氏的新任族长。 狄戎有贏氏衰败到这种层度了吗? 李砚想起了禧国新上任的禧王沈安,当看见沈安画像时,他才知道沈安就是禧国王宫里最后给他领路的那名年轻宦官,最后离开王宫时沈安甚至还朝著他行礼。 若是万俟青君和沈安类似,那也不奇怪了。 不要脸的人堪称天下无敌。 李砚在走神时,万俟青君和为首蒙面人的对话已然结束,无非就是万俟青君想要套出为首蒙面人背后的人是谁,而为首蒙面人则是在问有毛氏前族长,去年反叛后被镇压的桀麟在哪里。 李砚对万俟青君对为首蒙面人说的话没有兴趣,倒是从为首蒙面人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有毛氏前族长还没有死。 无论是狄戎五大氏族对外公布,还是北燕暗子探到的消息,有毛氏前族长桀麟应该死了才对。 “万俟族长,再不说实话,別怪我不客气了!”为首蒙面人的耐心显然耗尽,“你父死后,你自幼被端王申屠恆带大,连你的上位,也是申屠恆鼎力支持。 申屠恆没有子女,你是他最亲近的人,明眼人都知道桀麟为何反叛,也知道桀麟是怎样在大军围剿中逃跑的,没有申屠恆暗中帮忙,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申屠恆绝不会將此事瞒著你,当时他手下可以用的人,只有有贏氏族,甚至桀麟的去向,都可能是你亲手安排的!” “不客气又如何?”万俟青君朝右跨出一步,站在了李砚身后认真道,“你若是能拿下他们,我赏你五千金,若是拿不下,你大概会死,但我不会,他们不敢杀我,我死后的代价他们背后人承担不起。 所以你可以反过来挟持我,只要我死在这里,无论怎样这笔帐都会算到他们背后人的身上,他们不会让我死,这样你就能活下来。 你也不必觉得会冒犯我,这样的行为不仅可以保全你,也能够让我脱离危险,我不会计较。” “真的?”李砚有些跃跃欲试。 蒙面人全部沉默了,他们的態度证明了万俟青君说的话是真的。 为首蒙面人冷道:“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是你快,还是我们快。” 为首蒙面人挥手,其他四名蒙面人都拿出了一架小弩,对准著李砚。 虽然李砚被他们挟持带路,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此刻万俟青君既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把他当做依仗,蒙面人也不会小瞧他,便以如临大敌般的態度对待他。 被四架小弩对准,李砚脸色却没有变化,只是淡笑:“其实我觉得挟持一个女人很令人不耻..... “” 突然,他大喊:“致!” 早已站在一旁,因为安静便没有被蒙面人重视的王致听见李砚的喊声,他咧开嘴,猛然冲向蒙面人。 终於可以不用忍了! 蒙面人余光中看见王致袭来的身影,他们没有慌乱,冷静的先对李砚扣下小弩的扳机,隨后把小弩砸向王致,才举刀劈了过去。 “太慢了!”小弩全部砸在了空处,蒙面人的刀也没有劈中。 王致闪身来到一名蒙面人的身侧,伸出了手,抓住了蒙面人的脖颈。 他在袖中的手臂已然膨胀,王致冷脸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中抓著的蒙面人身体就软了下去。 为首蒙面人被王致的速度和动作给惊住了,这样的实力为什么刚才会被他们给挟持? 这时,为首蒙面人眼角余光出现了李砚的身影。 在四架小弩射箭的同时,李砚就飞快从万俟青君的腰带上拔出了银石短刀,以近乎看不清的速度,將四支弩箭全部斩落,紧接著冲向为首蒙面人。 为首蒙面人举刀,惊险抵住了劈来的银石短刀。 但这並非是结束,澎湃的力量从银石短刀上传来,为首蒙面人嘶吼著,但身体却被迫不断朝下伏去,最后只能单膝跪地,企图挡住压下的银石短刀。 李砚身形笔直,他单手压制为首蒙面人,神色漠然,没有任何的吃力感觉,只透露著一股举重若轻之感。 “怎么可能————”为首蒙面人拼命想要把刀抬起。 李砚瞥了他一眼,又多用了一份力,银石短刀直接把为首蒙面人的刀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陷入了血肉中。 “衍哥!”王致的声音传来,李砚转头,只见另外四名蒙面人已经都被王致解决。 李砚没有回头问道:“留一个够了吗?” 万俟青君神色惊讶,怕仅剩的为首蒙面人也被杀了,连忙道:“够了。” 银石短刀顿时在李砚手中化为了银光,为首蒙面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手中的刀摔在地面,手筋被精准的切断。 隨后李砚扯下为首蒙面人脸上的布,將银石短刀伸入他的嘴中,用力一搅,便把满口牙给搅断,又把布塞了进去,堵住惨叫。 王致走过来,利落的將为首蒙面人绑了起来。 第88章 白鹿事落 第88章 白鹿事落 从李砚出声,王致出手,到为首蒙面人被李砚制服,另外四人被王致杀死,期间堪堪过去数息时间。 地上那名同样是明都贵人的青年都看呆了,连嘴里的布都忘了取出,呜呜半天才想起嘴还被堵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万俟青君好奇问道,她能够看出李砚和王致的身手绝非常人,说不定能够和她的护卫相比了。 “拓跋衍,这是我弟拓跋致。”李砚道,“在外面我还有一弟拓跋沐在给白鹿氏族主脉大人送酒。 我们兄弟三人出身狼氏族,跟隨氏族商队,要去朔南从军,朔南的荼雷將军是我父之友。 商队途径白鹿城暂歇,我父在白鹿城有一名多年未见的友人,我们兄弟三人便替父去拜访。我父友人在城中酒楼上工,每日夜里为白鹿氏族主脉大人送酒,今日他身体有恙,我们兄弟三人便替他送一次酒。 原以为不过是寻常之事,未曾想到期间居然会被挟持,路中因顾忌贵人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被迫委曲求全,直到方才才敢出手,还请两名贵人勿怪。” “有何可怪?”那名青年笑道,“我名申屠煜,多谢两位出手救命恩情了。” 申屠煜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递了过去:“在氏族外,我没有携带多少东西,两位兄弟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拿这块令牌去有毛氏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能够满足你们。” 李砚没有拒绝:“多谢煜少主了。” “荼雷將军吗......”万俟青君听见荼雷的名字,便也没有太多的怀疑了。 荼雷是端王一手从小氏族提拔上来的將领,也是端王当年在有贏氏中首次颁布人神共举詔令后的魁首。 虽然李砚两人出现在白鹿氏族里,还被蒙面人挟持的行为看上去十分巧合,但既然和荼雷將军有关,大概率真是碰巧。 不过万俟青君心底还是留了些警惕,她的身份敏感,暗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氏族內与氏族外的都有。 因此待事情平息后,还是需要安排人去查查看李砚的底细,以及到朔南后找荼雷將军询问。 此刻护卫还没有归来,就算李砚两人有什么问题,万俟青君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先保全自身再说。 她是不怕死,也没有人敢承受杀她的代价,但这里除了她外,还有申屠煜。 申屠煜只是有毛氏主脉的一个重要子弟,虽然如今成了族长继承人,但在还未继任时,就算被杀,以有毛氏族目前的特殊情况,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顶多就是换一个族长继承人。 一路来申屠煜尽心尽力的为她打著掩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因为她而死,万俟青君心中倒是会感到愧疚。 万俟青君也解下了掛在腰带后的一块令牌,递给了李砚:“既然拓跋砚你拿下了这些人,我也不是口出无言的人,五千金数量不少,我无法隨身携带,你拿著这块令牌到有贏氏族便可兑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其他的和申屠煜一样,除了五千金外,你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有贏氏族也都可以满足你。” 李砚再度接过,正要带著王致告退,这时外面就响起了大量的脚步声。 房门被撞开,一名如铁塔般的大汉闯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人,直到见万俟青君没有事情,安然站在那里,才鬆了口气。 “莫叔。”万俟青君笑了笑。 此人便是她的护卫。 万俟青君朝屋外走去,大汉和申屠煜跟上,李砚和王致也就紧跟其后走出。 白鹿苑外,已经围满了大量的白鹿氏族守卫,李砚在里面看到了白亦和白么的身影,两人见到李砚和王致站在万俟青君后方,也是惊的合不拢嘴。 白鹿氏族一名老者带著十多人走进了苑內,紧接著就是对万俟青君跪下:“我等险些让万俟族长陷入危难之中,还请万俟族长惩戒。” “白鹿族长不必自责,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贼人出现。”万俟青君脸上神情已然变得清冷肃穆,一股威严气势从她身上露了出来,和在房內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个万俟青君也不是简单之辈。”李砚在心中想到,从开始到最后,她都是在冷静应对,没有出现过一丝的慌乱,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子,怎会做到这般表现,就算是被端王扶上族长之位,也证明了她有著对应的本事,起码能够扶的起来。 万俟青君在告慰完白鹿氏族这些人后,他们也就退去了,不过白鹿苑附近的守卫多了不止一倍,更是被下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严守这里的命令,免得万俟青君再度遇见危险。 李砚见状,带王致一同告退,这一遭突发之事总算了结。 走在白鹿氏族主脉住地中,李砚並没有先去找许杰的打算,而是找到白亦和白么,装作偶遇的模样,然后把方才告知给万俟青君的自身来歷说与两人听,补上进入白鹿氏族时对两人说词有差的漏洞。 李砚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三人的身份变得更加的完美。 在发现白鹿苑里住的明都贵人不是端王,而是万俟青君时,李砚完全可以不用做出后面出手的行为。 但他冒著一定的风险,选择出手救万俟青君,是因为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到朔南从军后,就算有荼雷將军的帮助,他和王致、许杰又要多久才能够接触到万俟青君这样的人物? 並且后面通过为首蒙面人,还得知了万俟青君是端王最亲近的人,自幼被端王抚养,几乎能够算是子女了。 救下万俟青君,只要他们的身份不被查出问题,那么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们真正有机会接触到端王。 而他们身份是赵烈安排的,赵烈在狄戎內部已经布局了一二十年,因此无论谁去查,都只会得到身份无错的答案。 唯一的缺陷,就是李砚他们为了暂离商队,编造出的父辈友人。 所幸这个缺陷並不大,很容易就可以弥补上,原本负责送酒的人就是美貌妇人手下的死士,今日后安排死士病逝,死遁即可,到时死无对证,有人来查,纵有怀疑也无处可问。 所以这才是李砚离开白鹿苑,第一时间就来找白亦和白么两人的原因,只为了统一说词。 白亦和白么两人听完后,便要將银钱还与王致,王致直接拒绝了,说是兄弟就收下,没两人他们还不一定能够和万俟族长打上交道,纵然有一身本领也得有地方使不是么。 两人这才笑著重新收下。 做完这些,李砚和王致找到了许杰,许杰已经將酒送完,和许杰诉说蒙面人之事后,三人就离开了白鹿氏族。 回到山月酒楼,李砚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白鹿氏族里发生的事情告知给美貌妇人,让她去安排手下的死士。 其次,便是让美貌女子发一封密信给裴师古,让裴师古那边搜集万俟青君、 有毛氏族以及有毛氏族前任族长桀麟的情报,还有探查钧的过去。 当美貌妇人有序的把事情一件件安排好,李砚这才鬆了口气,放下心去休息次日便回了客栈。 , 第89章 西夷埋伏 第89章 西夷埋伏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狗狼氏族商队重新启程。 拓跋古对白鹿氏族內发生的事情並不知情,李砚回来后也只是说见了父辈友人,父辈友人病重,估计时日不多,他们替父辈友人做了次工。 拓跋古感嘆世事无常,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够有始有终,许多人还未年老,便身患重病,不得已就要逝去了。 两月后,商队便抵达了朔南,路途中並无再生任何事端。 “衍,我也只能够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朔南翰城城门处,拓跋古看著李砚说道。 “有劳古叔这一路的照顾了。”李砚行了一礼。 拓跋古看著李砚的背影,有些出神,狼氏族不过上千人,只是一个非常小的部落,这些年都没有人去从军。 也不知道衍、致、沐他们三人会有怎样的未来,只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吧,活下来就好了。 拓跋古嘆口气,转身朝城內走去。 告別后,李砚回到了王致和许杰中,钧背著行李,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走吧,衍哥。”王致率先跳上了前方的马车。 马车里不止一人,这是去往狄戎朔南平西关的马车,平西关就在翰城南面四十里处。 因为经常有从军的新兵来到翰城,要去往平西关,就有人做起了运人的生意,只要三十铜便能够坐上马车,省了走上四十里的时间。 王致上马车时,就让马车震了震,他腰间的双鐧重量可不轻。 许杰走上去倒没什么动静,李砚和钧上车的动静都与王致差不多,钧单纯是身体雄壮,体重较大,李砚则是寒泉刀和玄木龙枪重量不轻。 四人在马车內两侧坐下,车厢中其他同样要去平西关从军的狄戎新兵朝里边缩了缩,不论是李砚他们上车时的动静,还是钧坐那露出的气势,让他们都觉得李砚四人並不好惹。 后面上来的人也是一样,都下意识走到了车厢深处坐下,不敢靠近李砚四人。 李砚感觉有些好笑,没想到钧居然会把人嚇成这样,不过倒是让自己几人能够清静。 在这两个月中,裴师古查不到钧的过去,狄戎中仿佛没有这一个人。 要么就是钧过去得罪的只是无名之辈,使得狄戎各地都没有记录,顶多在几个人之间口传。 要么就是钧得罪的势力太过强大,並且钧做出的事情也太过惊人,使得消息被彻底封锁,就如万俟青君那样,让北燕暗子根本无法打探到有关她的情报,哪怕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但无论怎样,和李砚都没有关係,只要不是关於北燕的事情,钧都可以信任的。 车厢內在挤满十五人后,车夫就开始拉动韁绳,让马车动了起来。 朔南这边盛產异种灰马,体型健硕,算是人为培育出的异兽,在各种环境都如履平地,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十分流行,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比其他马慢上三分一。 车厢十分的平稳,李砚看著翰城越来越远,景色不断地倒退,心中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算是他第二次从军了,也不知道在狄戎军中会有怎样的经歷。 马车在大山之间前行著,狄戎虽然山地眾多,但唯有朔南才是大山连绵,一座座大山如同巨塔屹立在大地上,抬头纵览山势,只觉天地浩瀚,山势广大。 半个时辰后,路途已至三分之一,周围已然看不见人烟,地上的道路也长著杂草。 钧忽的抬起了头,他盯著侧边的一处树林,又看向另外一边。 李砚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血虎在朝著钧看著的方向咆哮。 “停车!”钧猛声喊道,如雷贯耳。 车厢里的其他人被钧的声音给嚇了一跳,离得近的人感觉耳朵都要聋了。 马车停下,车夫骂骂咧咧的来到车厢,当看见喊话的人是钧后,顿时变成了笑脸。 “你走过这条路几回?”钧问。 “自然是天天走。”车夫没明白钧的话。 “怎么了?”王致问。 钧转头:“附近有埋伏,看他们埋伏的习惯,是西夷的人。” 车夫嚇住了:“西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平西关可就在前面啊!” 钧平静道:“平西关能够拦得住大军,但小股的人想要偷越关卡,並不是什么难事。 平西关最近的一处暗哨离这里还有五里,你不要捨不得赶马,只要到暗哨附近,这些西夷的人就不敢出手了。” “是,是。”听完钧的话,车夫恨不得多长一双腿,他重新赶起灰马,马鞭都甩出了残影。 马车越跑越远,埋伏在道路四周的人並没有出来的意思。 “看来我们並不是目標。”钧说。 听见他的话,马车里的人这才都鬆了口气。 “你对平西关附近和西夷的人很熟悉?”李砚问,钧虽然说过他从过军,但並没说在哪里从军过。 “我在平西关这里和西夷打过十年仗。”钧说。 李砚恍若大悟,难怪钧能够说出附**西关暗哨所在。 “平西关的军队里会有很多人认得你吗?”李砚又问。 钧摇头:“不会有人认得我。” 钧的话语才落下,突然一声惨叫从前面响起。 “啊!” 李砚反应过来,这是车夫的声音。 马车渐渐减缓了速度,王致和许杰都站了起来:“衍哥,出事了。” 钧缓缓道:“应该是前面还有埋伏。” 马车里的人又变得惊恐起来。 李砚倾听著外面的声音,几息后说道:“有十二人,脚步轻盈,不是重甲。” “衍哥,打么?”王致问。 李砚淡笑:“当然要打,既然有人急著给我们送功劳,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沐,你留在马车上,致,钧,你们和我一起下车。” “好。”许杰知道自己的实力一般,与其下车添乱,不如待在马车上作为后手。 他把长枪交给钧,长枪在钧手中像是投矛,钧跟著李砚和王致离开马车。 李砚走在最前,只见在马车前方,有十二个穿著兽皮甲,披头散髮的人朝马车走来。 灰马旁的地面,脖颈中箭的马夫躺在那里,没有一点气息。 这十二个人中的弓手看见李砚三人手中拿著武器,没有废话,抬手拉弓便射。 数支凌厉的箭矢射来,李砚用玄木龙枪全部挡下。 王致看著这些人冷笑,摘下背在身上的大弓,开弓如挽星,只听急促的尖啸声响起,对面的一名弓手连箭都没有看清,就倒在了地上,额头上一支手指粗的箭几乎要把他脑袋都给捣碎。 “箭术太烂了。 钧瞥了王致一眼道。 第90章 荼雷 第90章 荼雷 “你行你来。”王致有些不服气。 他的箭术是跟大风军学的,虽然半年里要学的东西很多,不可能全部都费到箭术上面,但因为他自身本来就有不小的天赋,使得在箭术上的技艺突飞猛进,离开北燕时,已经能够完成大风军选拔箭术考核了。 这也是王致对自身感到骄傲的一件事情,可现在却被钧给评价了一个烂字,换谁都无法接受。 “有手时我自然演示给你看。”钧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著王致,“现在我少了一手,想演示也没办法。” 王致噎住了,他看著钧空荡荡的左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认真点。”李砚道。 就在王致和钧说话的时候,前方的人已经逼近,纵使被射死一人,剩下的十一人没有因此而出现任何的停顿或者犹豫。 將大弓丟在一旁的马车上,王致持著双鐧就冲入了人群中,钧紧跟其后。 王致的双鐧挥舞起来带起了赫赫呼啸之声,没有什么哨的技艺,就是快速的抡和砸。 钧单手握著长枪,和王致的攻击方式几乎如出一辙,在他手中长枪和棒子没有多大区別,加上雄壮的身高,使得像是打小孩一样。 顿时这群人就被王致和钧搅的天翻地覆,前有硬接王致三下鐧击当场被打死,后有钧抡的枪影连绵,一个个人像球一样被打飞出去。 李砚也乐的轻鬆,把还在苟延残喘的人补刀过去,最后他出手擒住一人,留作活口,其余人全部命丧当场。 將这人绑紧,確保无法自杀后,李砚把这个活口丟在了车厢里。 车厢里的其他人看见这个活口被丟进来的场景,都嚇得抖了抖。 “看什么看,下来搬尸体,把路清出来。”王致重新爬上马车说道,他一脸意犹未尽的感觉。 车厢里的人看著王致身上沾染的鲜血,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句也不敢说什么,纷纷快速走下马车,去把挡路的尸体挪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 很快马车继续动了起来,虽然车夫死去,但並不缺会驾马的人,等搬尸体的人回来,李砚问了一圈,找到个能赶车的,便让他到前边顶替成马夫。 钧这时候蹲在抓住的活口面前,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一只手在活口身上捏捏按按,活口便发出无法忍受的痛叫,片刻后钧停手,用李砚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熟练的向活口问了起来。 活口嘶哑缓慢的答著,不多时,钧把他嘴又堵上,然后打晕过去。 “我审问了他一下。”钧转头对这里李砚说,“他们是西夷古山国的人,之前埋伏的那批人则是长有国和水国的人,这三个西夷王国是我们狄戎面对的主要敌人。” 李砚问:“他们埋伏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钧沉声道:“不知道谁將消息泄露给了西夷,让西夷得知近日有贏氏族长会经过这里来到平西关,有贏氏族长用有毛氏打掩护,身边没有带多少护卫,因此被西夷三国当做是一个机会,想要抓住有贏氏族长,以此与我们狄戎谈条件。” 说完,钧冷笑:“西夷三国真是狼子野心,但將消息出卖给他们的人更加可恨!” 有贏氏族长? 李砚顿时想起了万俟青君,那一天他就知道了万俟青君一行人要来到朔南,但以朔南之大,他们不一定会来到这边。 此时却让人感到意外,没想到居然撞上了。 “算了。”李砚微微摇头,他好不容易得到万俟青君的人情,没必要这么快就用掉。 经歷过白鹿城的袭击,想来万俟青君身边的护卫人手会大大增加,这些西夷人的埋伏只会是一个笑话,也不会给他有第二次救人得人情的机会。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遇到西夷的埋伏,他们顺利来到了平西关。 平西关並不能和禧国的当燕关相提並论,但也不算小,这里常年驻扎著二十万军队,每一个將领都是参加过和北燕的战爭,后被调到此处,抵御西夷。 在北燕面前,这些將领只能够憋屈的被压著打,但一来到朔南,打西夷的小国让他们似乎都变成了名將。 也不知道是他们本来本领就不小,还是被北燕调教出来了。 站在平西关前,李砚一行人接受著平西关军士的审查。 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军营布置和北燕大差不差,倒让李砚升起一股熟悉感。 在学习和狄戎有关知识的时候,来教他们的人对狄戎有过一句评价,狄戎是一个很好学的学生。 现在亲眼看到,李砚心中表示赞同,但若不是这样的好学,他们也不会顶著赵烈支撑这么多年,还严守国土。 同样若不是这样的好学,他们也不会从西夷中脱颖而出,甚至和西夷切割关係,压著周边西夷诸国打。 千年前豫朝强盛,狄戎便学豫朝。 数百年前扶夏强盛,狄戎便学扶夏。 近数十年来北燕崭露锋芒,狄戎便来学北燕。 可谓是一个不耻下问,放眼诸侯国力中,北燕称第一,第二只会是狄戎。 要是有一天北燕衰败,接过北燕位置的八九也会是狄戎。 审查通过的很快,当李砚出示了给荼雷將军的书信,负责审查的军士愣了一下后,便朝上级稟告。 隨后上级到来,询问了李砚几个问题,就敬重的拿著书信去找更上级。 层层匯报上去,有如狄戎的阶级,不可轻易跨越。 最后这封书信被送入平西关上。 “西夷三国的动静不小啊。” 宽广屋內,到处堆著书册,墙上掛著舆图,屋中放著沙盘,有三人坐在一旁交谈著。 坐於下首左边那人身披盔甲,脸色严肃,儼然就是刚四处巡视完的模样,他名为粟平,出身有介氏。 在下首右边那人穿著罩袍,神情阴翳,並不像武將,他名谷齐,出身有羽氏。 最后坐在上首那人满身威严,不怒自威,手捧书卷,却又带上了些文士的气质。 他便是平西关的守將,统领二干万军队的茶雷,虽然出身小氏族,但由端王一手提拔,是端王的人,只要端王不倒,无论他的出身有多么微小,都没有人敢小瞧他,顶多背后骂上一句来自小氏族的蛮子。 “漏了一些小鱼小虾进来,该安排人去清理了。”谷齐冷冷开口。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粟平开口。 “西夷三国想要做什么,才是我们要知道的目的。”荼雷说,“近些日在我们狄戎周边的这西夷三国不断和我们发生小规模交战,明摆著是要吸引我们注意力,不让我们能够抽出手,他们的图谋定然不小。” 粟平站起抱拳:“末將立刻去將这些漏进来的西夷之人抓住审讯。” 荼雷点头,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粟平,你去的时候注意一下来平西关的新兵,曾经於我有救命之恩的义兄在数月前病故,他逝去前给了我一封书信,说让膝下三子来投奔我,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l 粟平道:“是。” 粟平转身就要走出屋外,这时恰逢有叩门声响起。 粟平打开屋门,只见手下的虎將,手中拿著一封书信。 虎將朝著粟平一拜,小声说:“有人拿著这封书信来到平西关,说是荼雷將军故人之后。” 隨即虎將便越过粟平,將书信放在了荼雷面前。 虎將对粟平说的话,荼雷自然听见了,他顿时眼眸亮起,拿起书信拆开,阅朗片刻后,便发出大笑:“我的三个侄子已经来到了平西关,就在下面等候,走,粟平,我与你一同下关。” 来到关下,狄戎军士见到走来的荼雷,纷纷让开了道路。 一时间平西关前的军营一片接著一片陷入了安静中,很快这种安静就来到了李砚一行人所在的军营。 在看见荼雷的第一眼,李砚就认出了他,但按道理,他是没有见过荼雷的,不应该会认得,於是便没有开口相认。 王致和许杰也是一样,他们紧跟李砚的动作,钧在看到走来的荼雷后,哼了一声,仰头光明正大的露脸。 茶雷站到李砚四人面前,边上的狄戎军士已经退开至二三十米外,把这块区域留了出来。 他审视著李砚三人,李砚也是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片刻后,荼雷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李砚有些惶恐说:“不知將军之名,还请恕罪。” 荼雷道:“你为何来平西关?” “我父病逝,临终前让我们兄弟三人,来平西关从军,投奔在平西关任职的叔父。” 荼雷笑:“既然如此,我已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还不认得我?” 李砚惊讶,愣愣看了荼雷一眼,才连忙道:“您就是荼雷叔父?” 荼雷笑著拍了拍李砚的肩膀,又看了眼王致和许杰:“不错,我就是荼雷,你们三人一路来可谓辛苦,既然义兄已经去世,你们又无什么亲人,和氏族里也不亲,我身为你们叔父,膝下只有一女,自然会把你们当做孩子看待。” 李砚道:“我父生前也与我们说,投奔叔父后,一定要听叔父之言,视叔父如生父。” 荼雷道:“说了这么久,我虽早知你们的名字,但却还不知道对应是谁.... “” “我名拓跋衍。”李砚道,隨后他指向王致和许杰,“这是我弟拓跋致,拓跋沐。” 荼雷点头,他看向了钧,哪怕在狄戎军中,钧也是十分显目。 “此人是谁?”荼雷问。 “稟叔父,他名钧,是我们在来平西关路上救下之人,因一饭恩情,钧便说当我们三年奴隶,以此来偿还。 除此外,钧也曾在军中呆过。”李砚答道。 荼雷看到了钧失去的左臂,脸上露出惋惜:“好一个勇士,只可惜失了一臂” o 茶雷不再问,打算带李砚三人安排住处。 这时李砚喊住了他:“叔父,我们从翰城来平西关的路上,遇见了十多人的埋伏,钧认出他们是西夷的人,於是我们杀溃了他们,还抓了一个活口。” 荼雷顿时停住了脚步,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粟平却先一步开口了:“你们抓住了西夷人的活口?他在哪里?” 李砚指向后方不远处的马车:“便在车厢內。” 粟平连忙快步走向马车,荼雷这才惊嘆道:“衍,你说你们杀溃了西夷人?” 方才荼雷就和粟平、谷齐在平西关上谈论偷入平西关內的这些西夷人,虽然没有將这些人看在眼中,但是他们都知道,能够被西夷三国派来的人哪怕比不上精锐,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小覷的。 “是。”李砚点头,“叔父不知,我父有一巫祭好友,从小便培育我们三人,如今接近成年,除去我弟拓跋衍,我与我弟拓跋致的力量已经达到千斤。” 巫祭,便是异士在狄戎的称谓。 荼雷讶然道:“当真?” 李砚道:“绝不敢欺骗叔父。” 荼雷大笑:“很好!原本我还想安排你们兄弟三人,先从最底下的鼠兵做起,等磨炼一番再进行提拔,现在看来,你们既然有本事,便能够安排一些好的位置给你们了。” “多谢叔父,我们除了抓住了活口,钧还懂得西夷的语言,他从活口嘴中已经审问出了他们的目的。 这些西夷人埋伏在豫城到平西关之间,只为了擒获有贏族长.....”李砚將钧问出的情报转述出来。 荼雷越听脸色就越发的凝重,粟平正提著西夷活口走回来,只见茶雷转眼看著他,严肃下令道:“粟平,我命你带领三千人,去將豫城到平西关之间的路都给清扫一遍!不要留任何的西夷人! 清扫之后,你每日安排人在路上巡视。” 粟平不解,但还是领命:“末將遵命!” 很快,平西关前的狄戎军营就开始出现了大动静,茶雷则是领著李砚几人,走向了平西关上。 “你们这一次立了大功,甚至对我都有好处。”茶雷道,“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李砚道:“这些都是侄儿应该做的,岂能要求叔父赏赐?” 荼雷摇头:“一事归一事,哪怕这件事只是一名新兵做到的,我也要去奖赏他。 你们刚来平西关,对军中也没有什么了解,大概想不出什么好的赏赐,我便替你们做主了。 前些日子,西夷三国和我们平西关在外巡视的队伍交战,两边都死了不少人,而你们实力不弱..... 这样,我便安排你们做个熊官,领两千人,如何?” 狄戎以兽类为军职,荼雷便是最顶层的龙將,其下是象將,而后虎將,虎將下便是熊官,对比北燕的军候。 李砚三人抬手:“多谢叔父!” 第91章 巡视 第91章 巡视 翰城至平西关之间的道路被粟平带著三千人扫了一遍又一遍,哪怕西夷人躲藏的再隱蔽,也都全部被找了出来。 三千人虽然不多,但是对著山林浩浩荡荡的扑过去,任何死角都无法隱藏。 这些西夷人的鲜血不过是在狄戎军士的军功薄上添上了几笔,他们冒险越过平西关时,被狄戎周边的西夷三国视为勇士,没有人觉得他们能够回来,但却又不得不让他们去试上一次,儘管只会有那么一丝的成功可能。 这几日的山林都染上了浓厚的血腥味,粟平在清扫的最后也有一些后怕,根据属下的统计,有五百名西夷人潜伏在附近。 五百名西夷人听上去並不多,但有贏氏族长出行也不会带太多的护卫,要是让这些人衝击有贏氏族长出行的队伍,使得有贏氏族长意外受伤,他们免不了被责备。 “將军,越过关口的西夷人全部清理乾净,属下安排了六千人,分三班昼夜不停在翰城至我们平西关的道路上巡视,以此確保有贏氏族长来此的路上没有任何的危险。” 粟平低头对著茶雷匯报著清理西夷人的情况。 “做的不错。”火烛下,茶雷没有抬头,他仔细看著桌案上的一份文书。 “但末將有一事不明,虽然已经知道西夷三国派人越过平西关的目的是为了有贏氏族长,但他们为什么要为有贏氏族长而来? 纵使有贏氏族长被他们擒获,我们也不会因此而进行妥协。” 粟平斟酌后道,“以往也不是没有五族族长被擒的先例,西夷三国不应该不明白这个道理,故他们的举动在末將看来十分古怪。” “如果你提前几个时辰来寻我,向我问出这个问题,那么我也无法猜透西夷人的动机。”茶雷合上平铺在桌案的文书,他抬起头,眼眸在烛火的光芒深邃明亮,“两个时辰前,我和古都將军见了一面。” “古都將军?”粟平愣了片刻,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人影。 “是。”荼雷拿起文书递到了粟平面前,“古都將军为有贏氏前任族长的追隨者,而有贏氏前任族长在十年前与北燕一战中阵亡,那一次古都將军一人一骑闯入北燕军中,夺回了有贏氏前任族长的尸体,但身受重伤,仅仅扎在背上的箭矢,就超过四十支,人为血人,坐骑异兽涛絀回来后便死去。 从那之后,古都將军就音讯全无,他似乎在狄戎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时辰前,我在和古都將军的交谈中,才知道了这些年古都將军的所在。 古都將军一直守护著新任有贏氏族长,新任有贏氏族长是前任族长之女,名为万俟青君,此次她来平西关的目的,是先前端王遣派使者与西夷的鸣国国君商谈好两国结盟事宜,狄戎需要一位地位重要的人去往鸣国,签下条约,以此代表我们的重视,这个人选便是万俟青君。 古都將军都是先万俟族长一步,通知沿路的氏族,做好接待和安全的事项。 ,粟平接过文书阅览起来,文书上是苍劲的字,写的是需要平西关安排护送队伍,其中要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军中异兽,都写的清清楚楚。 粟平赞道:“不愧是古都將军。” “鸣国是西夷唯二的大国之一,倘若我们顺利和鸣国结盟,对古山、胥水、 长有三国是形同天崩的局势,所以他们才派人要对万俟族长,企图搅乱狄戎和鸣国的结盟。”茶雷道,“古都將军得知西夷三国的动作后,他已经赶回去,保护万俟族长,我们这边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免真被钻了空子。” 粟平严肃道:“是!” 在粟平就要走出房间时,茶雷又出声喊住了他。 “粟平,我的三个侄儿都安排在你手下当熊官,你就把他们当做普通的手下,不要顾忌我的面子,安排轻鬆的任务给他们。”茶雷道,“我是从鼠兵一步步爬上来的,原本也想让他们走一遍我的路子,但他们有能力立功了,起点比我曾经高了很多,但也就代表歷练变少了。 我有心培养他们,但身为將领不能够不知兵,他们是我的侄子,可我们手下的兵卒又是谁的侄子?是谁的亲人? 所以你儘管让他们去危险的地方,生死有命,就算我要提拔他们,他们也要先有这个能力才行,不然我何以对我们的兵卒负责?”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粟平只会觉得他们在暗示自己,在说著反话。 但他跟隨荼雷多年,知道荼雷的性子,明白荼雷所说的,便是他所想的。 粟平思索片刻,道:“长有国一带动静不小,我们最近的大半损失都是在那里出现的,自上一次损失一支千人的军队后,我还未来得及派新的军队去那边巡视。” “长有国么......”茶雷点头,“我的第一场战也是和长有国打的,就让他们去那吧,唯有血与痛为火焰才能够铸就出有名的武器。” 来到平西关已经三日,从那一天之后,李砚没有见到过荼雷,並非是茶雷不见他,而是事务太多,没有閒暇的时间。 营地中,王致在练著箭术,许杰则是站在木台上,操练著两千人的军士,往日所学全部在实践得到回应,他也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在第一天的时候还有些混乱,但从第二天开始,逐渐军士们的配合就流畅了起来。 不过这些狄戎军士属实不是什么精兵,练了三天已经能够预见他们的上限所在。 无论是许杰,还是李砚,都没有期待能够把这些人带成精锐,首先大部分人都没有想要当精锐的那个心,其次李砚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想要高强度操练,伙食必须要跟上,但狄戎军营每日提供的伙食只能够支撑训二休三。 若是上了战场,一旦伤亡超过十分之一,这些人绝对就会溃败,甚至不需要十分之一,可能二十分之一就够让他们溃散了,和北燕的军队没法相比。 这大概也是狄戎把这些军士安排在平西关的原因,让他们和西夷三国玩玩就行了,反正都是半斤八两,至於和北燕的前线战场,狄戎不可能让滥竽充数的人出现在那里,北燕岂是西夷三国能够比擬的,不是精兵强將,怎能和北燕对抗。 李砚本想去其他军营看看其他狄戎將领是怎样带兵的,这时却瞧见他们的上级虎將朝著这里走来。 “將军。”李砚抬手行礼。 虎將点头,道:“粟平將军有令,命你部三日一次,去长有国一带巡视,振我狄戎之威。 这是地形舆图,若你们看不懂舆图,不识得路,我派一名谋者与你。” 李砚接过地形舆图,只见上面各种画有各种標註。 “属下领命。”李砚合起地形舆图行礼道。 虎將见李砚没要谋者,也就转身离开。 隨即李砚喊来王致和许杰,將巡视的任务告知给他们。 “终於能够打仗了。”王致摩拳擦脚。 “虽然只是一个巡视的任务,但单凭振我狄戎之威这句话,就表明我们的自由度很高,如果遇见长有国的军队,要不要和他们交战,全凭我们心意。”许杰分析。 “那我们是打还是不打?”王致问。 “打。”李砚言简意賅,不打仗怎能获得足够的军功爬上去? 至於手下狄戎军士的性命......虽然很残酷,但为將者若不心狠,何以为將? 打战都是要死人的,不可能说因为手下人会死很多,而不打仗。 而且精锐不是靠平日练出来的,能够从多场战爭中活下来的军士,才能够有成为精锐的资格。 况且他们还不是狄戎的人,为了能够杀死端王,牺牲再多的狄戎军士作为踏脚石又怎样? 他们的善应该留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许杰拿著地形舆图看著,片刻后道:“我们需要巡视的地方並不远,算上行军时间,大概巡视一次来回需要一天。” 李砚道:“那就每个人带上三天的乾粮,以防万一,许杰你去整军,等下我们就出关巡视,看看长有国一带情况如何。” “好。”许杰转身朝正在操练的军士走去。 一个时辰后,整备完的两千名狄戎军士在李砚三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军营。 在关卡大门前,李砚出示了地形舆图,看守关卡大门的军士也提前就被吩咐过了,他们转动绞盘,铁链將沉重大门拉起,平西关外的景色出现在面前。 从平西关出去,便就是西夷的地盘。 迅疾的风从脸颊刮过,李砚將周围的地势和地形舆图对照。 片刻后他抬手,队伍便缓缓停下。 按照地形舆图上所画,他们已经来到了巡视区域的起点所在。 “全军原地歇息。”李砚对许杰说道。 “是。”许杰將命令传递下去。 李砚转头又对王致道:“致,你带二十名犬卒,去前方侦查。” “好。”王致点头。 “等等。”李砚喊住了王致,“把钧也带上,钧既然在平西关打过十年战,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肯定比我们要强。” 王致皱了皱眉毛,他还是对钧三日前说他箭术烂有些耿耿於怀,这三日里他一直在练箭术就是因为这个。 钧独自坐在边上,咬著干肉,他身上穿著水兕甲,这种甲冑只有熊官以上才能够穿戴,李砚领了三套,便分给了他一套。 除此外,钧在腰间別著一柄重宽刀,身后斜背著六根投矛,虽缺了一只手,但儼然一副猛人的形象。 “钧,衍哥让你和我一起带人去前方侦查。”王致走近后说道。 钧把最后一点干肉塞进嘴里,起身看著王致:“带多少人?” “二十名犬卒。” 钧摇头:“要五十,长有国的斥候是五十人一组,若是撞上,把他们都留下,会让我们有先机。” 王致思索片刻,道:“好,我去和衍哥匯报下。” 虽然他在箭术上不服钧,但在其他方面他不会意气用事。 李砚听了后,同意了下来,並且叮嘱王致:“遇到事情先问问钧的看法,他有经验。” “放心吧,衍哥。”王致笑说。 很快,五十名犬卒集合完毕,王致和钧一前一后,带著犬卒朝远处走去。 一处泽地,钧蹲下身子,用手抚摸著黑色的物体。 王致心中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钧起身:“若羊的干粪,这是一种西夷的羊类,它们的粪便晒乾后被用在野外取火。 这里在不久前有过人,若羊干粪还带有燃烧过的余温,大概就是长有国的斥候,数量不少。” 钧抽出重宽刀,往地面一铲,顿时许多若羊干粪漏了出来。 “应该有野兽走过这里,才意外让刚才那块被埋住的若羊干粪漏了出来。” 钧平静道。 “能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王致问,他有追上去的想法。 “注意看地面。”钧道,“人和兽踩过的地方是不同的。” 钧一点点將这些在野外区分踪跡的技巧讲了出来,王致认真听著。 “原来如此,那按周围的痕跡,他们是朝东北方向走去了?”王致说。 钧眼光凶戾道:“这个地方还属於狄戎的边境,这些长有国的人胆子真的大了,敢踏入此处。” 王致舔舔嘴唇:“那就乾死他们。” 长有国斥候去往的方向和他们来时路很近,运气不好,就会被他们发现他们这支两千人军队。 因此哪有放长有国斥候安全返回的道理。 “钧你来带路。”王致说。 钧没有拒绝,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当走出泽地,又穿过一片树林,紧接著远处就有一群人影出现在眼中。 这群人里,有人在警惕著四周。 “不好上啊。”王致心中想到。 若非有树林遮掩,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绕过去。”钧看著身侧,在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有一个土坡。 “不。”王致眯起眼睛,“钧,你带二十人去绕,我带剩下的三十人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从侧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钧咧起嘴,眼眸中对前方那群人的杀意已然旺盛。 > 第92章 白羽熙泽 第92章 白羽熙泽 钧带著二十人朝土坡方向潜去。 王致吐出口气,將背负在身上的大弓取下,左手紧握大弓,右手按在悬在身侧的箭囊上。 身后的犬卒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这些年平西关没有出现过大战,只有和西夷三国小规模的战斗,然而这样的战斗並不是每次都会发生的,因此大部分平西关的狄戎军士只经歷过一两次的战斗。 “你们五个人一组,跟紧我。”王致没有多说什么。 “是,大人!”犬卒回道。 “那就上了!”王致深吸一口气,便冲了出去,犬卒见状连忙跟上了王致的脚步。 在从树林中衝出的那一刻,前方远处那群长有国斥候就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有人拉弓射出,但相距百米以上,弓箭很快就落地,精度也不怎样,距离王致最近的一支箭矢都还有五米以上。 “喝!”王致爆喝一声,手中捏著三支大箭就搭在了弓弦上,他的小臂猛然膨胀了许多,大弓被拉开如满月,犬卒都听见那弓弦紧绷的悽厉声音。 王致鬆开了手,箭矢飞出,根本看不见踪跡,眨眼间三支大箭就飞到了长有国斥候的面前。 长有国斥候全部大惊,他们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射出这样的箭。 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有两支大箭精准穿透了两人的身体,另一支大箭则是把一人的肩膀给撕裂出一个大洞。 其余长有国斥候看著倒下的同伴,他们心有余悸,当回头朝后方望去,却只见王致又在大弓上搭上箭矢。 如果让王致继续这样拉弓射箭,在箭矢消耗完时,长有国斥候绝对会死伤大半。 长有国斥候中的队长意识到这一点,他嘶吼著,几息后,长有国斥候也朝著王致他们衝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对方身上是狄戎的军甲,显然是狄戎的人,对方只有三十人左右,明显他们的人数占据优势。 虽然对方有强人,但强人又能经受多少人的围攻? 长有国斥候的队长眼中充满了兴奋,將这些狄戎的人全部给诛杀,便都是他们的军功。 王致又射倒了三人,此刻长有国斥候和他们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二十米。 他把大弓重新套在了身上,双手交叉拔出腰间的双鐧,双鐧猛烈的劈向前方的长有国斥候。 这名长有国斥候抬起武器想要挡住王致的攻击,但是在兵器和双鐧触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就是在找死。 巨大的力量从双鐧上传来,他手中的武器一瞬间就发生了弯曲变形,双鐧势大力沉的继续劈下,狠狠击中了他的胸膛,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一大口鲜血混著內臟的碎片被他吐了出来,这名长有国斥候当场毙命。 王致双手抢起双鐧,交织间都出现了残影,他稳步朝著前方迈步去,身前的长有国斥候和双鐧撞上,全部都被打的稀烂。 犬卒也已经和长有国斥候战在了一起,王致所过之处,长有国斥候纷纷溃逃,没有人愿意去接下王致的攻击。 王致见状,乾脆的把一支鐧掷出,重鐧直接砸在一名长有国斥候身上,將他的胸膛都给穿透了,带著余势的单鐧又落在另一名长有国斥候身上,这名长有国斥候直接重伤。 王致没有急著捡回鐧,他举起还在手中的另外一支鐧,大喊:“杀光他们!” 犬卒在跟著王致衝锋的时候,还觉得大概是要和这个新的熊官一起去送死了,毕竟长有国斥候人数也有五十人,他们还分出了二十人绕去侧面,简直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策略。 但此刻听见王致的喊声,每一个犬卒都感到热血沸腾,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新的熊官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实力,就算没有他们,似乎也能一个人打败这些长有国斥候。 犬卒士气大涨,长有国斥候的士气却已经崩溃,有一个猛士在他们中横衝直撞,无人能挡,简直如同噩梦。 在伤亡十多人后,长有国斥候便朝著后方溃逃。 这时一群人从侧面冲了出来,把他们的路给堵住了。 是钧。 钧单手挥舞著重宽刀,举重若轻朝长有国斥候横拍过去,一瞬间有两名长有国斥候吐血倒飞。 “不要放跑一个人。”钧对著他带著的二十名犬卒说道。 “是!”二十名犬卒迎上这些溃逃的长有国斥候。 长有国斥候已然绝望,只剩不到二十人时,他们纷纷丟弃了兵器,跪下放弃抵抗。 王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他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抓这么多的俘虏,毕竟他们是出来侦查的,接下来还要继续去巡视。 他想起了李砚的话,便看向了钧,问道:“钧,这些人要怎么办?” 钧走到一名跪地的长有国斥候面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按在对方的头顶,只听咔嚓一声,便拧断了对方的脖颈。 软绵的身体瘫倒地面,钧继续朝下一个长有国斥候走去,这些长有国斥候身体恐惧的在颤抖,有人重新拿起武器,想要反抗,但在钧手中和孩童没有什么区別。 在杀的只剩干人后,钧才对著剩余的长有国斥候问道:“你们的军队在哪里,有多少人,谁带领的。” 这些长有国斥候张了张嘴,还在犹豫著要不要说出。 钧却只是冷笑一声,拔出重宽刀,利落的又劈死三人。 “要么说,要么死。”钧道。 顿时剩余的七名长有国斥候爭先恐后的把他们知道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自从前段时间在这片区域巡视的狄戎千人队栽在长有国手中后,每日巡视的人就换成了长有国。 昨日有一个名为白羽熙泽的將领来到了这一带,白羽熙泽统领著长有国十万大军,实力十分高强,今日只带了八百人出来巡视。 “白羽熙泽?”把长有国斥候说出来的情报转述出来后,钧就皱眉。 “你认识?”王致问。 钧摇头:“不认识,这西夷三国的將领我都听闻过名字,可其中並没有白羽熙泽,但距离我从军的十年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西夷三国出了一些新的將领並不稀奇。” 钧又朝长有国斥候问道:“白羽熙泽他们在哪里?” 长有国斥候指著一个方向:“白羽將军应该朝那边去了。” 王致顺著长有国斥候所指看去,紧接著怔住了。 那是他们大部队所在的方向.... 李砚忽然停止了咀嚼干肉,他抬头,只见血虎朝著前方咆哮。 “所有人停止歇息,全体戒备!”李砚站了起来,目光有些凝重的喊道。 许杰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让命令传递下去。 近两千名狄戎军士收起了乾粮,排列阵型,对著前方。 很快许杰就感受到地面在震颤,他意识到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精兵在靠近,才明白砚哥儿为什么发出警戒的命令。 狄戎军士也感受到地面的动静,他们明白这种情况代表著什么,气氛在一刻变得沉重。 很快,一支军队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 李砚目光落在这支军队身上,他扫了一眼,便大致確认了军队的人数。 这支军队大致有七八百人,走在后面的军士有些散乱,显然只是寻常的士卒,但前方的三百人左右,却是脚步整齐,身上盔甲也异常精良,透露出的气势和身后的军士完全不一样,显然就是精锐。 一只威武异兽走在这支军队最前方,在异兽背上是一名穿著狰狞兽纹甲,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將领。 这名將领早已看见了无声列阵的两千名狄戎军士,但他没有让军队停下,直到来到百米內,才抬起手,遏止军队前进的步伐。 隨后这名將领骑著异兽,一人靠近了过来,仅剩七十步时停下。 “狄戎军队?”这名將领用狄戎语喊道。 “是!”李砚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去,对方都敢靠的这样近,他怎能够落自己的威风。 当双方间的距离只剩五十步,李砚停下。 “你是何人?”李砚问。 “长有国,上將军白羽熙泽!”那名將领道,“你又是何人?前些日子在此带灭了你们狄戎千人队伍,还没有感觉疼么?这么快又派人来此。” “狄戎,熊官拓跋衍!”李砚喊道,“一支千人队伍於我狄戎如一根汗毛,不值得一提。 你们侥倖灭了千人,就小人得志,区区长有国,不过如此!” 虽然嘴上这般说著,但李砚心中还是提起了警惕,没想到头一次巡视,居然就撞了长有国的將军。 天下英雄何其多,单单赵乾坤的实力就不是李砚能够比擬的,百人斩间也有三六九等的差距,所以李砚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白羽熙泽只是淡淡笑著,他注视著李砚,李砚也淡然和他对视。 片刻后白羽熙泽轻笑一声,他感觉这个叫做拓跋衍的狄戎熊官很是有趣。 “我看见了你眼中的野心。”白羽熙泽眯眼,“很是旺盛,就像是火一样,你是想要开战吗? 虽然你的人数是我的两倍不止,但却只是普通的士卒,而我八百人中有三百人是精锐,真要打起来,这胜负可未知啊。” “你想说什么?”李砚平静道,“胜负可不是只靠说就能够確定的。” 白羽熙泽忽然想笑:“你不认识我?” 李砚反问:“我需要认识你?” “有趣,有趣!”白羽熙泽大笑,他今日头一回明白了什么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便和你明说了,今日我不想开战。”白羽熙泽停下笑,“你也没有十足能够战胜我的信心,不如我们来斗將,这里最值钱的就是我的脑袋,你若能贏我,这颗脑袋给你又有何妨?” 斗將么......李砚大致有了预料,听见白羽熙泽说出这话,也就没有感到吃惊。 “你要骑著异兽与我战斗?”李砚问。 “我还真想,但这样你就不会进行斗將了,毕竟我骑著异兽太过占便宜。” 白羽熙泽从异兽上翻身落地。 他的兵器是一桿怪异长枪,通体黑色,泛著幽光。 这便是天下名枪之一,九婴。 白羽熙泽端著九婴,朝著李砚迈步走去。 李砚也不甘示弱,他握著玄木龙枪迎了上去。 身后,许杰看著逐渐靠近的两人,心中早已提了起来,做好了准备,若是砚哥儿落败,他便第一时间让军队衝出,保住砚哥儿。 当只剩一丈距离,李砚和白羽熙泽都停了下来,这个距离足够他们攻击到对方。 “你也用长枪?”白羽熙泽瞥了一眼李砚手中的玄木龙枪。 “不,只是用的比较顺手,其他兵器我也熟悉。”李砚回道。 两人就像是寻常朋友的交谈,但唯有站在这里的人,才能明白他们之间的气息已经纠缠在一起,在瞬息间战斗就会开始。 “杂而不精,可不是一件好事。”白羽熙泽摇头。 “是。”李砚点头。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给他的时间没有多少,他现在的所学都是从血色人影中直接获取的经验,然而死在他手下的还没有任何一个强者,大多都是弱者,他遇见的敌人中,勉强能看的也只有那些拦路和他独斗的游侠,以及华云县那名狼官。 “你现在若是认输,我可以放你走。”白羽熙泽说,“你可要想清楚,刀剑无眼,真要战起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是强者吗?”李砚问。 “强者算不上,能够贏我的人还有很多,但世上的大部分人还贏不了我。” “那就行了。”李砚淡然一笑。 白羽熙泽一愣,隨后笑道:“我还从没碰见像你这样年少轻狂的人。” “你现在不就碰见了?”李砚有些不耐烦,“到底打不打?” 白羽熙泽垂下眼眸:“呵呵,当然要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先出招吧,否则我怕你连我的枪都看不见。” 白羽熙泽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李砚也是没有犹豫,既然对方都已经邀请,他岂能不应对方之理? 李砚没有留力,玄木龙枪直接刺出,枪影如瀑,看得人眼繚乱。 然而,白羽熙泽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手中的九婴在一刻动了,一瞬间消失了。 李砚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感,身旁的血虎直接炸毛。 只听连绵不断的叮叮噹噹的声音,所有的枪影全部都被挡了下来。 隨后,泛著幽光的九婴在白羽熙泽手中,以一个奇诡的角度,无声且迅速的朝李砚刺去。 李砚只能够后退,可是九婴却如影隨形,忽的白羽熙泽手腕一抖,九婴刺向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李砚只感受到一处皮肤升起了寒意,他猛然转动龙枪,只听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九婴被打向一旁。 白羽熙泽收回九婴,李砚则是低头看向胸口位置,那里的水兕甲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他及时用龙枪隔开攻击,恐怕九婴已经刺入了心臟中。 这就是天下间的强者么,果然他还差很多啊。 白羽熙泽淡淡道:“你的力量不错,但是你的枪法.....太差。” 第93章 九相之枪 第93章 九相之枪 “我知道,技巧上从来不是我的强项。”李砚目光熊熊盯著白羽熙泽。 听见此话,白羽熙泽微微皱眉,难道这个狄戎熊官还有什么底牌? 是秘术吗? 拥有这样的力量,再催发秘术后,显然能够达到另外一种层次。 但......他白羽熙泽不惧! 白羽熙泽轻笑:“那就来吧。” 九婴从他手中再度递出,分化为九道枪影,每一道枪影都像是真的,都犹如噬人的恶首。 李砚连连躲避,但身上还是炸起许多的血线,那是被九婴从身边掠过时划开的口子。 忽然他停下了躲闪,玄木龙枪刺出,鐺的一声响起,只见龙枪枪尖和九婴枪尖精准的碰撞在一起。 “这种力量......”白羽熙泽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李砚吐出一口气,体內燥热的血液仿佛不断在烧灼他的身躯。 贪狼氏族秘术已然催发,秘术並非必须要念出来,当熟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心中念起,就能够欺骗大脑。 此刻他的力量是,两千斤! 攻势瞬间逆转,李砚挥舞龙枪,不断朝著白羽熙泽攻去。 白羽熙泽开始后退,但他眼中却没有任何的凝重,退后五步,他忽然左手抓住了九婴,势大力沉的龙枪顿时被挡了下来,如石落湖中,只溅起一点波澜。 白羽熙泽低喝一声,便將龙枪格了回去,两人顿时分开距离,白羽熙泽双手平端九婴,屹立在大地上,白色纹著金色图案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他玉面狞甲,无形的煞气在不断地翻涌,脸上只剩下了平静。 这才是长有国的玉面修罗·九相诡枪,上將军白羽熙泽。 “你值得我认真了。”白羽熙泽淡淡道。 从一开始,他都是单手和李砚交战,无论是精湛的枪术,还是他本来就不弱於李砚的力量,使他都能够轻而易举应付李砚的攻击。 但李砚力量翻倍后,令他也不能够托大了。 “只是认真么?为什么不全力以赴?”李砚將玄木龙枪杵在一旁,龙枪末端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他拔出了腰间的寒泉刀,双手握紧刀柄,斜放身前,冷冽的寒气扑到脸上,让整个人都变得清醒。 李砚在心底默默念著,来自禧国神威军的秘术也被催发。 两种秘术叠加,他的力量暴涨到三千斤,身体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增长,水兕甲下的手臂纷纷经络都浮现出来,额头上的青筋也变得明显,微微跳动著。 还是刀用的顺手。 火刑秘刀法浮现在李砚的脑海中,身体本能调整成刀法发力的姿势。 秘术真要学起来,並不是那么简单,半年时间,他才完成乌巢氏族秘术前期的准备。 两种秘术叠加,李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败白羽熙泽,但如果能够叠加三种秘术......可惜,他还没有学会乌巢氏族秘术。 不过只是刀法,就又能拉近他和白羽熙泽之间的差距了。 “刀么.....”白羽熙泽没有在意,他的精神全部凝聚在手中的九婴上,人与枪似乎都融为了一体。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下来,一息后,本来静止的两人如同奔腾的火焰,朝著对方猛衝而去。 “九相·百裂式!”白羽熙泽递出九婴,在瞬息间爆发出数不清的残影,封堵了李砚周围的所有空间。 而李砚只有一刀。 “火刑·捨命!” 没有什么的里胡哨,他不断朝前斩出,每一刀都是一模一样,暴涨的力量同时让李砚的速度和反应也都提升,使得他能够跟上白羽熙泽的速度。 这些无数枪影在他眼前慢了下来,他似乎能够清楚看见每一道刺出的枪。 比打铁还要密集的声音响起,两边的军士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他们看著交战的两人,这些让人眼繚乱的进攻,简直无法想像有人能够做到。 两边的军士都在庆幸著没有直接开战,而是进行斗將,如果让这两个人衝进队伍中,有谁能够挡的住他们,有谁敢去挡他们? 巨大的反震顺著九婴传递到白羽熙泽的手中,他的虎口都裂开了小口。 “不错!不错!”白羽熙泽的眼眸变得明亮,“你的刀法比你的枪法要强,可还只是一般,但你学的刀法很厉害!” 他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惋惜:“可惜,你这样的敌人,我不可能让你活下来。” 一道道幻觉从白羽熙泽眼前闪过,和现实交织著,等幻觉全部消失,他的身体中也翻涌著澎湃的力量。 寒泉刀被九婴震开了,李砚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 白羽熙泽收回了九婴,九婴又被他平平端起,明明是相同的起手式,可是这一次却让李砚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危险感。 身体的廝杀本能在催促他躲避! 世上哪有那么多人能够不断催发秘术,因此大部分学会秘术的强者,都把秘术和招式结合,变成一种另类的攻击,用最小的代价,爆发出最强的攻击。 这种攻击,被命名为破限技,意为破除人类自身的限制。 白羽熙泽正要將九婴推出,忽然他的动作停滯了一瞬,巨大的破空声从侧面传来,每一个人都被破空声给吸引,全部看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根投矛,以无法阻挡的威势,掠过天空,直衝白羽熙泽。 白羽熙泽只能中断破限技的施展,他抽身闪避,李砚感受到的危险感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投矛落下,命中了大地,大半矛身没入了土中,露在外面的部分在疯狂震颤。 “谁!”白羽熙泽大喝,他眼中充满了忌惮,作为投矛的目標,他完全能够感受到投矛中携带的力量。 他看向的远处,有一个人大步奔跑过来,这个人身形高大,简直就像是狄戎传说里的父举,是奔行在青色天空下的巨人。 这个人身后还有一群人在奔跑著,狄戎军士前,许杰看著他们的身影,鬆了一口气。 是王致他们,跑在最前面人的则是均。 靠近后,许杰招手,让王致带著犬卒过来,隨即向他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而钧却站在了李砚的身边。 “白羽熙泽?”钧咧开嘴,俯视著白羽熙泽。 “你认识?”李砚问。 “不认识,但只是想和他打一场。”钧说。 “打得过吗?” “我再断一臂他都没有机会。”钧狂傲说道。 “好。”钧身份神秘,既然他敢这样说,李砚也就没有怀疑他,既然要用人,那就不要去怀疑。 “白羽將军,钧想要和你打一场,这次斗將的人换做钧,你愿意吗?介於我们交战的消耗,可以等你气力恢復。”李砚问道。 “求之不得!”白羽熙泽眼中升起了熊熊战意,他看著钧身后空缺的投矛,知道刚才那根投矛就是钧掷出的。 “无需气力恢復,要战就来!”白羽熙泽道。 见此,李砚后退,把场地让给钧。 钧抬起右臂,从身后又拔出一根投矛,不过这次是握在手中当兵器使用。 “九婴?伯山衣是你的什么人?”钧注意到白羽熙泽手中的九婴枪。 “我之养父。”白羽熙泽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断臂的高大之人居然知道他的养父。 伯山衣是曾经的长有国上將军,在二十年前便已经卸任。 “你学的是他的九相之枪?”钧问。 “是。”白羽熙泽心中越发警惕,钧能够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对九相之枪並不陌生。 “废物,废物的人只会创出废物的枪法!”钧不屑道。 白羽熙泽大怒:“你何敢辱我养父!” 钧大笑:“某有何不敢辱!你让伯山衣来某面前,看看他敢像你这般在某前叫唤?” 白羽熙泽又惊又怒,他惊钧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怒钧在侮辱养父。 “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看看真正的九相之枪,让你向养父道歉!”白羽熙泽道。 “呵。”钧只是冷笑,他抬起投矛,意图已经很明显。 白羽熙泽深吸一口气,他又摆出来破限技的起手式,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是全力出手。 “九相·婴啼!” 九婴消失了,白羽熙泽一瞬间跨过了土多米的距离,出现在钧的面前,之后才有破空的声音响起,这是犹如婴儿啼哭的声音,令人感到心寒。 当九婴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逼近了钧面门,从下至上,仿佛要贯穿钧的脑袋。 可是钧的眼眸中,只是闪著不屑的光芒。 这一刻钧动了,他挥出了投矛,后发先至的扫在了九婴的枪身上。 这是何等快的速度,又是何等巨大的力量,九婴从白羽熙泽手中脱离,在空中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最后落在百米外的地上。 钧抬腿踹出,白羽熙泽便倒飞出去,最后砸在了长有国军队前。 一脚便把人踹出五十多米的距离,这样的力量和异兽又有多少差距? 李砚和许杰都看呆了,王致更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钧的实力居然这样的强? 白羽熙泽在摆出破限技的时候,他们隔著这样远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到危险可是这样攻击,却被钧一扫一踹就化解了,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某说了,废物创出来的东西也是废物!”钧看著爬起来的白羽熙泽说道。 白羽熙泽没有说话,他身后有人捡回了九婴,白羽熙泽握紧拳头挥手,长有国军队便朝著原路飞快退去了。 李砚注视著钧的背影,他心想钧到底是什么人。 白羽熙泽绝对是百人斩中实力靠上的人,而钧却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击败对方,难道钧是......千人斩? 李砚摇摇头散去了这个想法,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而是这种可能太过离谱了o 次日,李砚带著两千人狄戎军队回到了平西关。 核对身份,確保无误后,关卡的门才被拉起。 军营。 “你们先安排人去休息吧,我去和虎將匯报。”李砚对著王致和许杰说道。 “砚哥儿。”许杰开口,这里只有他们三人,“钧的身份显然不简单,要不然我们直接让荼雷將军来查他吧,我怕钧真会牵连到我们。” 李砚一笑:“你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但別忘了我们在狄戎的目的。 钧在过去能够犯下多大的错,就代表他有多大的能力。” “砚哥儿你是说.. “” “因为钧的性格,他不屑於骗人,加上昨日钧的表现,让人能够更加相信他曾经说过的话,就算事发了,也不会牵扯到我们。 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师古那边都查不到钧的背景和过去,你觉得荼雷將军能够查的到吗? 所以不如和钧搞好关係,以真心相对,这样说不定当他离开之后,我们还有请他帮忙的机会。” 李砚说完,拍拍许杰的肩膀,“好了,我去匯报这次的巡视了。” “我知道了。”许杰点头。 李砚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帮我准备一些火石。” “好。”许杰点头,他知道李砚说的火石是什么。 火刑秘刀法李砚没有瞒著许杰和王致,都分享给两人看了,毕竟贪狼氏族和禧国持明钧的秘术李砚没法教他们,只有火刑秘刀法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许杰去安排手下的军士歇息,王致则是朝钧那里走去,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以钧表现出来的实力,王致不会是钧的对手,李砚也就隨他去了,反正闹不出什么大事。 他才往虎將所在的军营走到半路,就发现虎將迎面朝自己走来。 “拓跋衍,茶雷將军要见你。”虎將走近后说道。 李砚第二次见到了茶雷。 荼雷站在沙盘前,没有抬头问道:“衍,听说你出平西关巡视回来了,此次巡视情况如何?” 李砚道:“稟將军,还算顺利。” 李砚知道荼雷的性格,所以並没有喊叔父,而是用將军称呼。 荼雷脸上泛起了些许笑容:“可否有碰见长有国军队?” “有。” “哦?”荼雷抬头,有些诧异,“你部去时两千人,归来时还是两千人,居然碰见了长有国军队没有出现伤亡?” 李砚如实道:“在抵达长有国一带时,我派致带五十名犬卒去前方充当斥候进行侦查,致遇见了一队长有国斥候,將他们全部歼灭,没有犬卒伤亡。” 荼雷皱眉:“长有国斥候后必跟有一支军队。” 李砚点头:“是,在致和长有国斥候交战时,我部和长有国军队撞上,对方八百人,其中有约莫三百人的精锐,带领的人是长有国一名叫做白羽熙泽的將军。” 荼雷一怔:“玉面修罗·九相诡枪,上將军白羽熙泽?” 李砚也愣了下,白羽熙泽居然还有这样一串的称號? 听上去好像並不是普通的將领? 第94章 炮烙之刑 第94章 炮烙之刑 “將军,这白羽熙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也不算很厉害,但在年轻一辈里面,少有人能够和他相比。”荼雷说,“白羽熙泽属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层次,在他之上,同辈远的有扶夏金乌朝日·谋定万军,煌天將军顏駰,近的有北燕神威骏貌·霸行无忌,炎极校尉赵乾坤,西夷唯二大国之一昆华国的普生光华·龙虎圣刀,白穷军主阎长天,哪怕遥远北地的瀚海王庭,也有三名能和这些年轻一辈中顶尖人物比擬的存在。 反倒是我们狄戎这一代还没有出现扛旗的人,可能是上一代太过出彩,出了大祭司和桀鳞两位顶尖人物吧。” 荼雷感嘆著摇头,李砚微微垂眸,只是听著这些名字和称號,他都感到心潮澎湃。 这里面赵乾坤就不用说了,顏驱他也见过了,不过关於他们的称號,还是第一次听见。 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这些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真正的交手一次,那该是有多么的痛快。 茶雷以为李砚是被打击到了,毕竟白羽熙泽在这些人面前都只能算是平庸之辈,而李砚刚和白羽熙泽交手,虽然不知道是怎样保持毫髮无损,但应该不可能胜过白羽熙泽,他比不过白羽熙泽,白羽熙泽却又比不过这些人,这之间要跨越的沟壑堪比天堑,换谁来都会感到绝望。 荼雷走到了李砚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这一点打击就让你失去了信心了吗?虽然你比不过白羽熙泽,更比不过年轻一辈这些顶尖的人物,但是往后看去,你已经比很多人要强了。 我当年刚从军的时候,觉得只要努力,奋力在战场上拼杀,就能够获得我想要的一切,就能够爬到我梦寐以求的位置。 但隨著不断朝上爬去,我发现自己其实並不怎么优秀,有许多人都比我强,更有一些人,是我只能够仰慕的存在。 就如那北燕的左武烈王,这些年可谓是一人敌国,我也见过他,那时他就站在北燕大军前方,却没有人敢向他开弓射箭,我隔著遥远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骇人的气魄,简直是气吞如虎。 但我有因此懈怠吗?我是不如他,永远也不可能比的上他,可我只要做好,我能够做到的就行了。 有多大的实力,就做好多大的事情,当你能够做到这句话,那么你就超过了世上的大部分的人。 那么多比我优秀的人,为什么他们现在都默默无名,而我一个小氏族出身的人,却能够成为平西关二十万大军的主將?能够是狄戎十二龙將之一? 就因为我在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里,全力以赴完成最好,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可以抓住的机会,我都没有让它从手中溜走过。” 李砚一愣,他不知道荼雷误解了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但是他对茶雷说的话语十分认可。 “多谢叔父指点。”李砚道。 “去吧,长有国一带的巡视你继续照常去,白羽熙泽大概只是意外和你碰上。 他是长有国现在的主將,只带著少量人马在外,就是在给我们机会,他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次之后你基本不会遇上他了。”茶雷道。 从平西关上走下,李砚回到他这一部的军营,走在道路上,四周路过手下军士都敬畏的看著他。 钧和白羽熙泽的战斗他们看不懂,只觉得钧是捡了漏,趁著白羽熙泽体力不支,击败了白羽熙泽。 但是李砚和白羽熙泽的战斗,他们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两人的实力,那样的威势不是隨意一个熊官能够比擬的。 原本他们对突然到来的这三名年轻熊官有著质疑,觉得又是哪个大氏族下来歷练的主脉子弟。 此刻,他们对李砚和王致都十分的尊敬。 王致在长有国斥候中怎样无人能挡的事情也早已经被同去的犬卒说给其他人听了。 走到自己的军帐前,李砚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军帐里並不是空无一人,许杰和王致都在里面,军帐宽阔的地面上燃著许多火堆,烟顺著帐顶开的通风口縹緲的飞出去。 在火堆上堆满了石头,石头都被烧的通红。 听见声音,许杰转身,看见了李砚笑道:“砚哥儿,火石都准备好了。” “好。”李砚点头,“军营中应该有生畜,王致你帮我牵十几头来。” “行。”王致利落停下手中往火堆上堆石头的动作,走出了军帐。 不一会儿,十几头猪羊被他带了回来。 此时李砚已经脱去了上身的衣物,坐在了地面上,寒泉刀被他放於腿上。 “砚哥儿,这样你撑得住吗?”王致担心问道。 “放心,我有把握。”李砚说。 “砚哥儿,没必要这样拼命吧......”许杰犹豫说。 “我们落后太多了。”李砚脸色平静,“说实话,单挑我没有把握是白羽熙泽的对手,钧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不能够只想著靠钧,我们无法祈求自己能够拥有钧那样的实力,但我们能够靠著拼命获得比擬白羽熙泽的实力。 这样以后再和白羽熙泽相遇,我们中就有人能够去挡住他,敌方一个无人能挡的猛將会对军队造成怎样的影响,你们应该也知道。” 许杰和王致沉默了。 “再给我三年时间就好了!”王致低声说,他身上植入的异兽器官才刚刚稳定,为了安全,生生院异士挑选的都是刚出生异兽的器官,因此要三年后这些器官才会成熟,他的实力也才会达到巔峰。 “来吧。”李砚深吸一口气。 许杰和王致没有说话,他们拿起了火钳,夹起了一块火石,然后直接按在了李砚身体上。 滋滋滋的声音在军帐中响起,淡淡肉香也飘荡了起来。 李砚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咬紧牙关,没有喊出任何一声痛呼,急促的疼痛不断刺激著神经。 许杰和王致移动著火石,在李砚身体表面游走著,渐渐火石的温度平息。 “继续!”李砚睁开眼低吼。 他抓起寒泉刀往边上一头猪的脖子砍了一刀,猪血涌出,夺生能力开始发动,身体表面被灼烧的地方不断恢復。 这时,许杰和王致夹著新的火石继续按了上来。 连续三次后,火堆都被移动到李砚四周,把他包围,单单空气的温度,都能够灼伤他的皮肤。 也就只有李砚靠著夺生能力,可以这样的拼命,除此外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天色暗了下来,最后彻底陷入黑夜,时间流逝,而后朝阳的光芒在天际出现,一夜过去,军帐里的动静还在持续。 火堆熄灭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也都只剩下残温,大部分火石的温度也消散了。 许杰和王致都忘记夹了多少次的火石,许多次他们以为砚哥儿要撑不过去了,但最后总能够听见李砚低沉的喊声。 “继续。” 看著地面上斑驳凝固的猪羊血,王致掀开了门帘:“我去再牵一些过来。” 淡淡的初阳顺著门帘照进了军帐,在这一刻,李砚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火刑秘刀法,秘术第一层,炮烙之刑修成! 清洗去身体上的血污,换了身衣物,李砚走出军帐。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隨意就能够激发火刑秘刀法的秘术。 这和贪狼氏族、禧国神威军秘术不同的感觉,这两种秘术李砚总感觉有那么些不顺畅,也没法提高上限了,就固化在两种秘术原主人的层次。 不远处,钧举著一壶酒喝著,狄戎好酒,军中也不禁酒,不过对军士每日能饮多少酒有著规定。 王致站在钧身边,钧身高太高大了,哪怕坐著,看上去都和王致差不多高。 熬了一夜,王致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他不知道在和钧说什么,钧有些烦了,转了个身,就看见了李砚。 钧忽然眯起了眼睛,注视著李砚。 李砚走了过来,还没说话,钧就先开了口:“某观你精神萎靡,但身上气势却和昨日不一样了,看来是有较大的突破。” 李砚惊讶,自己才修成炮烙之刑,钧居然就看出了他的变化。 “是。”李砚没有隱藏的想法。 “打一场吧。”钧站起来,“突破后你对力量的掌握会变得虚浮,要么去和人生死战上一场,要么就是有人当你对手,带你对练一场。” “那就多谢了。”李砚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 他確实感觉自身对力量的控制没有以往那样强了,钧作为对手,李砚也不用担心会伤到钧。 听见两人的对话,王致顿时跑开,把许杰拉了过来。 来到军营的僻静地方,李砚和钧各拿著一根普通长枪。 “你来攻。”钧隨意说道。 李砚没有客气,“小心了,我会全力以赴。” 贪狼氏族秘术、神威军秘术、火刑秘刀法之炮烙之刑,三种秘术叠加在一起,一瞬间李砚的力量就被推动到极致,直接来到了四千斤。 秘术叠加后增加力量的效果终究是会衰弱,没有想像的增加那么多力量。 不过李砚早有预料,如果增加力量的效果不会衰减,那么大部分人早就都去拼命学秘术了,哪怕最后只能够出一招,但就这一招也没有人敢去赌。 李砚踏在地面,地面出现寸寸的龟裂纹路,更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瞬息间逼近了钧,钧低下头,手中长枪不知道何时挡在了身前,处在李砚攻击的必经之路上。 “力量还可以,释放了秘术?但秘术可不是这样用的。”钧说著,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 李砚的攻击不断被挡住,这是比和白羽熙泽战斗时还要强烈的进攻,但钧就像是大海般,不仅能够吞没一切的攻击,就连他自身的位置都没有动过,一步未退。 一百息后,李砚停下了攻击,拉开了距离,他喘息著,汗如雨下,三种秘术全部停止,体力乾涸,手几乎握不紧长枪,长枪在激烈的进攻中只剩下了半截枪身还存在著,其他地方都化为了木屑。 “钧你可以教我武艺吗?”李砚目光熊熊看向他。 “某能教你一种枪法,刀法你不需要某教,火刑秘刀法在狄戎属於顶尖刀法之一了,这门刀法只需要你用最快的速、最大的力出刀就行了。”钧说。 “钧你认得火刑秘刀法?”李砚诧异,满打满算,他也就在昨天和白羽熙泽的战斗中用出来过。 “某有个朋友,是乌巢氏族的人,他的火刑秘刀法很厉害,可惜他在十年前死了。”钧淡淡说,话语中隱隱有些伤感。 “钧,你都教衍哥了,也教我唄!”王致在一旁喊道。 这两天他一直缠著钧,就是为了这件事。 钧这么强,要是能够从钧那里学到一些东西,就能够帮到砚哥儿更多了。 钧也被王致纠缠烦了,乾脆说道:“某一身实力不轻易传他人,衍力千斤,释放秘术却能暴涨四千斤上下,他证明了有资格让某教授。 你若是想学某的本事,便向某展现你的天赋! 你不是善射,那便在下一次出关巡视前,开弓十万次,某便教你!” 十万次?! 李砚心中一怔,距离下一次出关巡视最多剩二十四个时辰,要在这接近两天时间里开弓十万次,几乎不能够停下。 王致......他能够做到吗? 王致也很快算出了这个结果,他咬住了嘴唇,许杰拍著他的肩膀:“要不然......就算了。” “你能吗?”钧冷傲看著王致。 王致脸涨红起来,他和钧对视,大喊道:“有何不能!” 很快,这里就堆起了一个土坡。 十箱,一千支箭矢摆在王致的周围,一名犬卒站在一旁,负责捡回王致射出的箭。 王致站在百步外,缓缓拉开了弓,鬆手箭矢就命中了土坡。 “太慢!”钧冷喝。 王致咬牙,顿时加快了速度,一瞬间就射出了三四支箭矢。 持续十多息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重了起来,手臂也有些发酸。 “你就只能这样吗?”钧道。 “不用你说,我会完成的!”王致拉满弓,鬆手。 一时间,这里只有箭矢不断射出的啸声。 第95章 盟友 第95章 盟友 钧没有告诉李砚,教给他的枪法叫什么,只是不断给李砚餵招。 仅仅两天,李砚就感觉到自己在枪法上的进展是突飞猛进。 第三天,又到了该出关巡视的时候。 “王致怎么样了?”李砚朝许杰问道。 “没有停过。”许杰摇头,哪怕夜里,都能够听见王致不断射箭的声音,跟在王致身边负责捡箭的军士都已经换了好几个。 李砚皱眉,他准备去看看王致时,远处一人提著弓,缓缓朝这边走来。 是王致。 他眼眸通红,手臂都在颤抖,但那凌厉的眼神却让周围的军士不敢直视。 王致走到了钧面前,抬头看著他,说道:“十万次开弓,我完成了。” 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话语中只有疲惫。 他的身体已经抵达极限,维持他没有昏倒的,支撑他的是脑海中的信念。 钧平静道:“射某一箭。” 一支箭被钧从一名军士那拿来,丟在了王致面前。 王致俯身,浑身肌肉的酸痛席捲了脑海,他大口喘息著,咬著牙拼尽全力才捡起了箭。 把箭搭在弓弦上,每拉开一寸,身体都在哀嚎一声。 每一息,对於此刻的王致来说,都等同於度日如年。 终於,他把弓弦全部拉开,但困难才刚刚开始,他要瞄准钧,要放开手,要卸去箭射出时给弓带来的力量。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为数不多的汗水在额头上渗出,盖在眼皮上,朦朧了眼睛。 但钧高大的身影却越发的清晰。 “啊啊啊!”王致咆哮著,鬆开了手。 箭矢飞出,弓也从他手中脱落,这是第十万零一根箭,也是超越极限的一箭。 钧抬起手,接住了箭,但箭还在他手中颤动,像一条游鱼。 王致死死盯著钧,等待他的话语。 终於箭矢的颤动停止,钧也將箭矢精准拋回那名军士的箭囊中。 钧看著王致,平静道:“可以了。” 听见这一句话,王致眼前彻底黑了下来,他扑倒在地面,晕了过去。 许杰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发现只是单纯力竭晕倒后鬆了口气,便让两名军士抬著王致去歇息。 等王致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李砚他们已经巡视回来,这一次什么人都没有碰到,长有国的人似乎撤出了那一带区域。 让王致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一个见到人並不是许杰或者李砚,而是钧。 “某不教你其他的。”钧站在王致面前,“某只教你箭术,学会某的箭术,哪怕千人敌,都需要畏惧你的箭。” 长有国不算大国,只是西夷的小国,人数千万上下。 白羽熙泽单骑驰骋在道路上,身后没有跟著军队,只有他一人。 这几日他只歇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他並非是要回长有国的都城,而是更加深入,去往靠近鸣国方向的长有国境界內的一处山谷。 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最后彻底消失。 地面道路也渐渐长满了青草,鲜艷滴翠。 半个时辰后,绕过许多弯子,一道水帘瀑布在前方出现,高山环绕,鸟雀啼叫声连绵起伏。 在水帘瀑布旁,一座竹屋小院也隨之闯入眼中。 白羽熙泽放慢坐骑前进速度,当就要靠近竹屋小院时,他翻身从坐骑上下来,提著九婴,走入院中,最后在主屋前撩开下摆,跪了下去。 “父亲。”白羽熙泽喊道。 並不是立刻就有人回应,许久后,主屋里才出现了响声,紧接著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是熙泽啊,你不在前线,有何事回来?” “孩儿遇见了一个人。”白羽熙泽说。 “什么人?” “孩儿不知,那是在靠近平西关一带,听狄戎將领喊他为钧,异常高大,但却缺了一臂。 似乎知道您,出言侮辱,孩儿便与他一战,但却非他一合之敌。”白羽熙泽拜下,“故孩儿回来,想要问问父亲是否知道此人。” 主內的人沉默,数息后才缓缓开口:“你说,他名钧?” “是。” “进来吧,仔细和我说说。” 主屋门打开,阳光顺著门照了进去,只见站在门后的,是一名穿著长袍,脸上有著一条长长疤痕,看上去阴翳嚇人的老人。 这便是长有国曾经的上將军,伯山衣。 白羽熙泽起身走入屋內,和伯山衣面对面而坐,把事情一字不落的说出。 “父亲,此人究竟是何人,在狄戎他不可能寂寂无名。”白羽熙泽说。 “他啊。”伯山衣听完,笑了笑,大致也知道了钧的身份。 伯山衣陷入了回忆,白羽熙泽安静下来,没有去吵。 伯山衣耳边似乎响起金戈铁马的声音,听见了吶喊声,廝杀声,他脸上长条疤痕像被火灼烧一样又开始刺痛起来,他眼前看见了战场,他乘骑著异兽,指挥著军队,就在一切大捷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在如海潮的军队中逆流冲了过来,没有人能够挡住他,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死去了。 那个人就这样衝到了他的面前,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那双无情的眼眸就像是天神般在注视他,那个人举起了刀,劈了下来,简直犹如天崩地裂,他想要挡,抬起了武器,却和纸没有什么区別,一瞬间就被破开了。 身边的副將都涌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他面前,可是副將们也挡不住这样的一刀,身体全部被劈开。 最后这一刀劈在了他的脸上,他倒了下去,等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军营中,而那一场本该胜利的大战却败了,因一个人败了。 “呵呵。”伯山衣自嘲的笑了笑,当年是他碰见了那个人,没想到如今他的养子也碰到了。 “如果你再遇见他,就跑吧,全力的跑,不要管自己有多少军队,你纵然可以用军队围杀他,但他也能够在死前杀了你。”伯山衣抬头,凝视著白羽熙泽说。 白羽熙泽怔了下,忍不住说:“父亲,这个人真的如此可怕吗?” “这个答案,你自己应该知道。” 白羽熙泽沉默了,他回想起自己被一瞬间击败的场景,他连钧的动作都看不清。 “他究竟是谁?”白羽熙泽问。 “他是谁不重要。”伯山衣说,“重要的是,曾经他是我们无法战胜的敌人,但现在他却是和我们站在同一个阵营的盟友。” “盟友?”白羽熙泽微微张嘴。 所以这才是钧没有杀他,他能够活著的原因? 平西关上。 “衍,致,沐,这几日你们巡视情况如何?”荼雷批阅著文书,李砚、王致、许杰三人站在下首。 “巡视情况正常,只是不见长有国之军,属实有些怪异,我怕长有国在图谋他事。”李砚开口道。 “无事便行。”茶雷话题一转,“近日有贏氏族长要抵达我平西关,听闻你们曾在白鹿城和有贏氏族长有过一面之缘?” 见荼雷提起白鹿城的事情,李砚三人並没有吃惊。 白鹿城的事情只要有人去查,大概都能够查的到,他们后手也做了,身份上基本不会被查出问题来。 “是。”李砚点头,隨即將白鹿城那日晚上之事说给了荼雷听,隨即还拿出万俟青君和申屠煜给的令牌。 “你们能够得到这样的大人物赏识,路会比我当年要好走很多。”荼雷看著令牌感嘆。 “若无叔父,我们早已经把这两块令牌用掉,怎能留到现在。”李砚道。 “最近翰城到我平西关之间的道路已经被清理乾净,没有西夷人埋伏。”荼雷说,“但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一处,是石岐城到翰城的路。” 李砚疑惑:“难道西夷人能够深入如此之远,在那里埋伏?” 荼雷摇头:“不,並非是西夷人,更大的可能,是我们狄戎內部其他氏族的人。” 李砚皱眉:“有氏族敢袭击有贏氏族长?” 荼雷笑笑:“背后有人,他们就敢。因为平西关的位置太过关键,是朔南之门扉,所以我无法派太多人去迎接有贏氏族长,我们这些將领若无命令,也无法离开平西关。 因此只能够派职位低的人前去迎接,但能够信任的人却没有多少,我无法保证,平西关的军士中,有没有对有贏氏族长有异心的人。 你们三人是我的侄子,虽然才刚来到平西关没有多久,但是能够和白羽熙泽正面交锋后返回,证明了你们的实力。 加上你们和有贏氏族长有过一面之缘,有救人之功,所以我打算派你们去迎接。” 说完,茶雷看著三人。 李砚三人抬手:“我们必將不负叔父所託。” 从平西关下来,许杰和王致便去挑选军士。 两千人太多,几乎能够打下弱一点的中等氏族了,所以荼雷在考虑后,只让李砚他们带著五百人去迎接。 五百人加上有贏氏族长原有的护卫,足矣应付大部分的意外,就算被数千人围攻,也能够让有贏氏族长安全离开。 李砚则是找到了钧。 “等下我们要离开平西关,去石岐城到翰城之间的路上,迎接有贏氏族长,钧你要不然就留在军营吧。”李砚说。 上一次在白鹿城没有带钧行动,所以无论是万俟青君,还是申屠煜,都没有见过钧。 钧只是说平西关不会有人认得他,李砚不知道万俟青君或申屠煜认不认得钧o 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他觉得钧留在平西军营要好。 钧看了眼李砚,摇摇头:“无碍,某和你们一起行动,不会有人认得出某,你无需担心。” “当真?” “当真。”钧点头。 李砚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钧实力很强,有他一同行动,绝对是一大助力。 “到时若有不对,你直接走,无需顾忌我们。”离开时李砚回头叮嘱。 钧一愣,大笑:“无需此言,某说过,倘若事发,也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一个时辰后,许杰和王致带著精挑细选的五百名军士在军营门口等候。 李砚和钧也走到了军营门口。 整军完,准备出发时,远处虎將牵著三匹形如白马的独角异兽走了过来。 “这是荼雷將军养的异兽灌疏,皮毛辟火,將军说將它们赠与你们。”虎將说道。 李砚看著三匹灌疏,心中忽有些触动,茶雷是真將他们三人视为子侄了。 只可惜.. 李砚吐出口气,接过韁绳:“多谢荼雷將军。” 虎將离开,李砚三人各自骑上灌疏,柔顺的皮毛让人有些爱不释手,灌疏的脾气也干分亲人,被抚摸时也摆动脑袋蹭人。 算上火貌,这是他们第二次乘骑不同的异兽,也是他们第一次获得属於自己的异兽。 “真乖。”无论王致,还是许杰,都第一时间喜欢上了灌疏。 李砚摸摸灌疏的脑袋,让灌疏安静下来,隨后转头说道:“全军......出发!“ 五百人的队伍离开了军营,朝著翰城方向走去。 平西关上,茶雷站在高处,大风吹起了他的披风,他看著那三个在最前面骑著独角白马的身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將军。”粟平走到了荼雷身边。 茶雷转身,把握在手中的舆图递给他:“带一万人出关,把这条路给清扫过去,鸣国也会派人从另外一个方向清扫。 这次长有国、古山国、胥水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一动,得罪的不只是我们狄戎了,还会得罪鸣国。 鸣国虽然在和昆华国交战,但战况並未焦灼,分出一些余力和我们一同对付这三国还是可以做到的。” “是!”粟平接过舆图,立刻就去安排。 一支华贵车舆在原野上前行,周围护卫约莫三百人,绣著金色人神和麒麟的旗帜在空中飞扬。 “这碗热汤送给古都將军。”车舆內,万俟青君將一碗汤递给侍女。 “是,族长。”侍女接过,走了出去。 古都坐在外面,白色飞雪沾染在他的长髮上,手持著一柄巨剑,盘膝置於腿上,一动不动,宛如石塑守卫。 “古都將军。”侍女將热汤递了过去,这时古都才动了一下。 “替我谢过族长。”古都接过说道。 自从古都从平西关赶回万俟青君身边,告知说西夷人潜入进来,想要埋伏。 万俟青君就知道自己再隱瞒身份也没有多大用处了,索性光明正大的露面,这样还能够带上不少的护卫,使得更加安全。 车舆內万俟青君小口饮著热汤,感受著身体里的寒意被去除,她看著窗外,虽然还是白茫茫一片,但是从远处地势便能够认出,距离翰城不远了。 忽然,车舆猛地震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热汤从碗里洒出,落到她的手面,刺痛升起,但万俟青君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上面。 前方有杂乱喊声传来,车舆外古都的拔剑声也隨之响起。 “族长还请安心,某將斩尽一切来犯之敌。”古都缓缓说道,他看著前方远处。 细雪之中,四面八方有人从雪地中爬起,朝著华贵车舆涌来。 第96章 胥水国冉擎苍 第96章 胥水国冉擎苍 护卫和敌人纠缠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敌人无法衝破护卫的拦截。 古都缓缓离开车舆,走在雪地上,巨剑被他提在手中,斜持著,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跡。 在另一架车舆中的申屠煜看到了古都的身影,他呼喊著,但古都没有停下脚步。 古都清楚,普通的敌人没有什么威胁,这次遭遇的袭击最大危险是来自不起眼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在这一侧没有衝上来的敌人,只有数十米外,一个走向这里的人。 这个人在雪天中只穿著单薄的衣物,赤裸著半个胸膛,手中提著一柄狂野的长枪,枪头和枪身连接处的兽头愤怒嘶吼,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够感受到这柄长枪的凶暴。 当只剩十步距离,对方停下了脚步,望著古都,语气没有变化道:“都岳万嶂·重云之剑,龙將古都靖玄?” 古都凝视著那一柄长枪,“名枪檮杌,你是胥水国的罗天浮屠·十业嗔枪,大將军冉擎苍?” 冉擎苍笑:“没想到古都將军居然知道我,当年第一次见到古都將军时,我还只是一个新兵,在军阵只能够仰望古都將军指挥千军万马的威风。” 古都淡然道:“胥水国就不怕你死在这里?” 冉擎苍嘆气:“国主当然怕,但更怕你们狄戎和鸣国成功结盟,所以不得不派出我来做这一件事情。 况且......单凭古都將军还留不下我吧?此地既没有千军万马,也没有千人之敌,我若能將有贏族长带回胥水,便是天大的功劳。” 古都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冉擎苍笑:“是不是痴心妄想,古都將军,嘴上说的可不算。” 他举起了长枪,风雪扑打在脸颊,脸色已经变得平静,就像是寒潭,但在寒潭之下,潜伏著却是针般尖锐的凶暴,如果爆发,恐怕会把敌人给伤的千疮百孔。 古都横起巨剑,他的眼眸从巨剑锋刃上方露出,上身要害全部都被巨剑给挡住了,露出一股厚重如山的气势。 没有多说,冉擎苍猛然朝著古都衝去。 他挥舞著长枪,速度不快,但每一下都带著巨大的力量,都带著凶戾的势。 像他这样的风格,在天下间就有一个很有名的人是这种风格的代表。 那就是北燕的神威骏猊·霸行无忌,炎极校尉赵乾坤。 这是当代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冉擎苍无法和赵乾坤相比,也没和赵乾坤相比的资格,赵乾坤站在的地方是山顶,而他最多只是爬到了山腰。 但就算只是山腰的位置,已经足以让许多人仰望了。 厚重的巨剑在古都的手中轻盈无比,就像是縹緲的云一样,每一次冉擎苍的进攻都被他精准的挡住,那巨大的力量落入巨剑中仿佛被吞噬了一样,没能够让古都后退一步。 “古都將军,为何不还手?”冉擎苍喊道,手中的枪却没有停下攻势,急促的空啸匯聚到一起,犹如异兽在咆哮。 “为何要还手?”古都淡淡说,“把你拦在这里就足以了。” 冉擎苍意识到什么,他说:“看来古都將军是在等平西关的军队,但恐怕要让古都將军失望了。” 古都皱眉:“古山国的人也来了?” 冉擎苍笑:“是啊,古都將军莫不是以为越过平西关的只有我一人吧?” 古都再度挡住冉擎苍的进攻,神色已然恢復:“我相信荼雷不会派庸人带队前来迎接,你们此番谋划,不可能成功。” 巨剑忽的穿过了枪影间的空隙,偏转了名枪祷杌的方向,再擎苍想要抽回长枪,但却发现长枪像是黏在了巨剑之上。 仔细一看,巨剑的刃口精准卡在檮杌兽头的缝隙间,剑转枪动,他的手臂也被带著一同动起来。 感受到古都身上气势不对,冉擎苍朝前迈步,手臂一伸一缩,便脱离了长枪被牵制住的困境。 但此刻古都已然举起了巨剑,灼热的呼吸从他口鼻间吐出,形成了一片白雾。 仅仅是这顷刻之间,古都就已经释放了秘术和完成破限技的出手架势。 “山覆!”古都低喝著,將巨剑斩下。 巨大的风压盖在再擎苍身上,面对古都以破限技进行的首次进攻,他眼中只有狂热,並没有害怕,连退缩的想法都没有。 瞬息间,再擎苍也释放了秘术,力量大幅度的提升,他紧握名枪祷机,迎上巨剑。 “十业·恶嗔!”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长枪和巨剑都死死抵住了对方。 冉擎苍低吼著,身上肌肉鼓起,如同石块,丝丝缕缕的热气从身躯上散发。 古都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他迈出了一步,新的力量涌向巨剑,本来两柄武器间的僵持瞬间被打破,长枪败退,巨剑乘胜追击。 “这就是重云之剑吗?”虽败一招,但冉擎苍却不断出枪,一息內连出十二枪,精准轰击在巨剑的一点上。 十二枪匯聚的力量,持平了巨剑进发劈来的威力,使得產生一种奇异的景象,明明巨剑是朝前方劈去,但却定格在空中,枪影连在一起就像是水泼的屏障,看似脆弱却又坚不可摧。 冉擎苍最后轰出一记攻击,长枪和巨剑各被震退。 古都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子,而再擎苍连退七步,用名枪檮杌杵入身后雪地泥土,才勉强站稳。 再擎苍胸膛快速的起伏,急速喘息著,一股股白雾被他吐出,显然快速出枪对他消耗很大。 “古都將军一如当年,神威不减。”冉擎苍道。 隨即他果断的转身暴退,远离这个地方。 显然以他一人之力,是无法击败古都,就算牵扯住古都,围攻车舆的人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根本抓不住有贏氏族长。 因此与其冒著性命危险留在这里,不如退去,反正围攻车舆的人也不是他胥水国之人,死了也无所谓。 直到再擎苍的身影在眼前彻底消失,古都才確定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他忽的猛烈的咳嗽,几息后咳嗽渐渐平息,古都咽下喉咙涌上来的鲜甜,无视身体各处旧伤发作的刺痛,提著巨剑转身朝围攻车舆的人走去。 护卫看见古都走来的身影,因出现伤亡而萎靡的士气顿时又重振起来。 古都一剑將一名敌人劈成两半,又將左手伸出直接掐死一人,他提著敌人的尸体,声音平静洪亮的说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 第97章 古山国祁慕之 第97章 古山国祁慕之 “雪又变大了。”李砚看著掌心中的雪融化。 昨日他们便来到了翰城与石岐城间的道路中,等待有贏氏族长车舆队伍的到来。 原本还是小雪,但今日忽的转为了大雪,地面半截拇指深的积雪在两个时辰里堆积到快一指深。 道路上的积雪其实影响不大,主要是大雪影响了视线,使得看不清远处的景象,连绵的群山都只剩下一点黑影。 “传令下去,原地活动身体,免得躯体僵硬。”李砚转头对许杰说道。 许杰点头,招来手下鹰校,一级级传令,很快近五百名狄戎军士在原地活动,盖在甲冑上的雪都滑落在地面。 “估计今日又等不到。”王致打个哈欠说。 “或许吧。”李砚也有些睏倦,若是可以选择,和迎接相比,不如去平西关外巡视。 回想起和白羽熙泽的那一次战斗,李砚心中就有些火热了起来,期待著下一次的交手。 钧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著天空,任由雪落在脸上,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的,一两百米外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朝著这边跑来。 李砚、王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人影,两人都清楚认出了,这是犬卒。 来到这个地方后,李砚就派出了三十名犬卒去前方侦查,若是有贏氏族长车舆队伍到来或者有异常情况出现,犬卒就可以及时回来稟告。 但此刻跑回来的犬卒只有一人,並且身上甲冑破碎,暗红的鲜血都凝结成了冰,掛在身上。 “出事了。”李砚心中一凛,抬起手喊道,“全军戒备!” 王致则是骑著灌疏冲了出去,去接这名犬卒。 风雪扑打面部,寒冷的气流顺著鼻腔衝进了体內,几息时间,王致就接近了犬卒,但就在这时,一抹寒光从身侧出现,王致下意识扭身避开。 这是一支箭,被王致躲开后,又飞了上百米,最后扎入李砚前方的雪地中颤抖著。 “谁!”王致回身吼道,他第一时间就去確认犬卒的安危,可当再度看见犬卒,犬卒已经倒在地上,一支相同的箭贯穿了他的脖颈,细细的血流从嘴角流淌在洁白的雪地上。 在犬卒后方百步之外,一个人在大雪中出现,他提著弓,佩著刀,缓步前进著。 在这个人身后,又有上百人现出了身影,跟在他的身后。 上百人全部穿著清一色的白色衣物,服饰都是狄戎的风格,但没有纹著任何的图腾,他们有些人裸露的肌肤原来纹有氏族图腾,可现在只是一片狰狞丑陋的疤痕。 王致深吸口气,他没有衝动,提起犬卒的尸体回到李砚身旁。 “来者何人!”李砚喊道。 当靠近到数十米的距离后,上百人才停了下来。 站在最前方的人把弓背在了身上,隨后抬头望著李砚,“古山国,祁慕之。” “祁慕之?”李砚很快便回忆起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自从第一次巡视回来,与荼雷交谈过后,他就去了解了西夷地界有名的將领。 “古山国垂天浩霆·风雷怒刀,武卿祁慕之?” 古山国国主名为祁景行,祁慕之即为古山国之弟,兄弟二人如为一体,祁慕之被封上卿位,统领古山军队,因武力出眾,固被古山国人称为武卿。 李砚很难想像会在这里碰见祁慕之,但能够让一个位高权重的武卿冒险潜入平西关之內,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看来有万俟青君的车舆队伍距离不远,大概率已经有另外一批人对车舆队伍出手,祁慕之出现,是为了防止有人去支援车舆队伍。”李砚心中想到。 许杰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李砚,嘴唇微动,两人的心思默契的交匯在一起。 “我和钧留下,你们两人分兵去找有贏氏族长的车舆队伍。”李砚说。 许杰和王致轻轻点头。 祁慕之此时已经抽出腰间的刀,在雪地上划出了一条线,纵然李砚他们的人数多出数倍,可他还是淡淡道:“越过此处者,死!” “好生狂妄。”钧冷笑一声,山中无老虎,敢让猴子称大王。 “死?那可未必。”李砚眼中升起了战意,“这句话应该换我来说才对,十息內,你等退去,自缚双臂,我可饶你们一命!” 祁慕之只是再度抬头,瞥了李砚一眼。 十息过去,上百人还是挡在前方。 “衍哥,都准备好了。”许杰低声说。 这十息时间说是让对方退去,实则是在等狄戎军士整军。 “那就按刚才说的行动。”李砚说,“钧,这人留给我,我想试试。” “嗯。”钧淡然道,“此人作为试手目標还算不错,你若是撑不住了某会出手。” “多谢。”李砚望著祁慕之等人,凝神喊道,“隨我衝锋!” 灌疏快速奔跑起来,狄戎军士紧跟其后。 当行至一半,近五百名狄戎军士顿时分成了两半,王致和许杰领著三百人从侧边绕了过去。 祁慕之身后的人反应迅速,立即挡在了前进的路上,此时李砚身后的狄戎军士也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战斗一触即发。 在距离祁慕之不到十米时,李砚便从灌疏身上跃起,握著玄木龙枪,带著澎湃的冲势,刺向祁慕之。 这里的环境不適合衝锋,骑著异兽作战等同自废一半实力。 祁慕之脚步后退,身体侧转,玄木龙枪顿时刺在了空处,但李砚顺势一挑,地面的积雪全部飞起,就像是在两人间短暂立起一堵雪墙。 无法看见李砚的位置,祁慕之没有任何的惊慌,他握著手中的刀,刺入身前纷纷扬扬的雪中。 鏘!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震开了散落的雪,两人的身影各自出现在对方的眼中。 然后,刀和枪瞬息间又动了起来,只剩下残影,每一息都有数十次的对碰。 李砚连开贪狼氏族和神威军的秘术,才能够勉强跟上祁慕之的速度。 和白羽熙泽相比,祁慕之明显更强一层。 如果不是最近钧一直在给他餵招,恐怕他很快就会落败。 但只有这样的强者,才是合格的对手啊。 又一次碰撞后,两人终於分开。 祁慕之皱眉看著李砚,他原以为很快就能够解决这个狄戎將领,却没有想到对方能够和自己纠缠到现在。 看来不能够留有余地了。 第98章 风雷双刀 第98章 风雷双刀 祁慕之吐出长长的呼吸,白雾如柱般飞的很远。 他身体肌肉在出现变化,原本他保持的是施展风式刀法的状態,此刻短短一息间,就几乎要转为了雷式刀法。 雷者,暴烈! 李砚周身皮肤感到刺痛,这是本能在提醒他危险。 他也察觉到祁慕之身体的变化,但这股变化究竟是怎样的,唯有交手才能够知道。 他没有等祁慕之身体的变化彻底完成,就直接出枪了。 皮肤的刺痛反而让他精神全部集中在一起,李砚將玄木龙枪平刺而出,全身上下连带精神都如同麻绳拧成一条,紧绷极致时赫然崩开,远超此时状態的力量涌入玄木龙枪里,使得这一枪看上去很是缓慢,但却又很是快速。 这一枪光明正大,没有任何虚招,在他人眼中,李砚似乎变得异常高大,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一样,山河都变得渺小起来,让人拾不起反抗的心。 钧挥舞重宽刀,隨手斩杀一名敌人,他转身看著李砚刺出这一枪,微微点头,眼眸中儘是满意。 这一枪的精髓就是势,一股顶天立地的势,光明正大正面將一切碾为粉末的势。 想要学这一枪,说容易也很容易,说难也很难。 容易在领悟了势就悟到了枪,犹如本能般就能够使用出招式,难在只要一天领悟不了势,就一天用不了这一招,哪怕只想要仿一个形,都没有办法仿製。 钧一直给李砚餵招,哪怕他手把手带著练,李砚和这股势之间都隔著很远,有时候明明很近了,却又捅不破这一层水面,深入下去。 此时面对祁慕之,在压力下,李砚终於是领悟到了这一股势。 面对李砚刺来的一枪,祁慕之胸腔中都感受到了压抑,他的呼吸减缓了许多。 不能挡! 这个想法瞬间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祁慕之身影即刻暴退,可是龙抢如影隨形,似乎真就化为了一条龙,张开嘴嘶吼著,想要把他给咬碎。 连退四步,祁慕之止住了身体,在躲避的过程中,他已经將身体调整到彻底能够適应挥舞雷式刀法的状態。 虽然还可以再退,但已经不需要,一鼓作气,三次而竭,虽然龙枪还不至於衰竭,但是和刚刚刺出时相比,无论是威力,还是李砚身上带著的那一股势,都弱了不少。 这让祁慕之有信心接住这一枪了。 祁慕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劈出了刀,他的胸腔快速起伏著,鼻腔涌出连绵白雾,手中的刀在震动,在震动下刀身发出了如雷鸣般的轰鸣声,简直就像是真的劈出了一道雷霆。 下一瞬,刀和龙枪发生碰撞,停止,又碰撞,又停止。 两人的出招没有方才那样的快速,不会说连兵器的影子都看不见,但威力却是翻倍了不止。 他们的虎口都裂开了,寒冷刺入虎口裸露出的鲜红血肉中,像针一样刺骨。 但刀和枪的每一次碰撞,反震的力量都让整条手臂如同被万千针刺,只剩下酥麻的感觉,其余的疼痛一概都无法感受,更何况只是伤口处的寒风刺骨。 “你是谁!”祁慕之怒吼,“狄戎像你这般年纪的出眾之辈我都认得,可是他们中没有你!”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应该是带著人,把平西关来迎接的军队全部杀光。 这个计划里面最大的主力就是他,他带的人的作用不过是拦住平西关军队不让他们逃跑,最后身为百人斩的他进行屠戮。 可是现在他却被拦在这里,被一个无名之辈给拦在这里! “平西熊官......”李砚也吼道,“拓跋衍!” 祁慕之闯过龙枪,近身李砚,暴烈的挥出一刀。 李砚以阴阳手握持龙枪,及时回挡,刀斩在龙枪的枪身上,他整个人朝著后方倒飞。 但在倒飞的同时,他反手把龙枪抽出,祁慕之也回刀挡之,同样朝后倒飞。 当停下后,李砚和祁慕之各自杵著枪和刀,半跪在雪地上喘息著。 “体力消耗太快。”李砚感受身体逐渐虚弱,转头看向身侧远处,隨即把龙枪朝那边掷了出去。 当那个方向的敌人听见龙枪飞来的声音已经迟了,龙枪直接贯穿了四人的身体。 夺生能力即刻发动,李砚感觉虚弱的身体又变得充盈起来,足够支持继续维持秘术。 “你在做什么?”祁慕之无法看透李砚的动作,没明白李砚为什么突然要把武器给掷出。 “没什么。”李砚站起,將腰间的寒泉刀拔出。 “也是用刀的么......”祁慕之深吸一口气,他从身后又拔出了一柄刀,握持在左手。 左手刀上刻著风纹,右手刀上刻著雷纹。 风雷二刀同时出现,这便是天下名刀之一的双刀计蒙,以传说中掌握风雷的神兽为名,携风带雷劈开一切的敌人。 风刀挥舞时如狂风呼啸,雷刀挥舞时如怒雷叱吒。 这一刻祁慕之终是释放了秘术,心臟如擂鼓般疯狂的跳动,呼吸变得极其绵长。 “吾乃古山武卿祁慕之!”他咆哮著,大步走向李砚。 李砚看出了祁慕之的意思,他想要和自己决出胜负了。 既然如此。 李砚深呼吸著,明明是雪天,皮肤却逐渐变得灼热起来,就好像......有无数火焰在灼烧著皮肤。 周围的雪地消失了,他眼中只能够看见漫天的火焰,而他则是被束缚在一根铜柱上。 火焰烧灼著他的肌肤,侵蚀著他的骨髓,背后的铜柱烫开了他的血肉,露出了血肉之下的脊柱。 噬心的疼痛铺天盖地的把他脑海给淹没,但在疼痛中,他的眼睛却始终保持著一丝清明。 他微微张开嘴,嘶声吼道:“火刑秘刀法,炮烙之刑!” 铜柱、火焰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就像是被一刀给斩开。 雪地的场景重新出现在眼前,祁慕之才抬起来的脚都还没有落下。 炮烙之刑的幻觉,只是在眨眼间出现。 李砚抬起了脑袋,他感觉到,身体中充斥著远比之前澎湃的力量。 第99章 击败 第99章 击败 祁慕之挥舞风雷双刀,怒目圆瞪,吼声如雷滚滚,他的身边甚至形成了一片气浪,没有雪能够接近他三米內。 李砚不断的劈出同样的火刑秘刀法,祁慕之的风刀很快,那他就比风刀还要快,祁慕之的雷刀力量很大,那他就比雷刀力量更大。 火刑秘刀法只有一招,这一招就是捨生搏命的刀法,他对刀法停滯许久的领悟,隨著不断出刀在攀升。 四成、五成、六成、七成......到最后李砚每一刀劈出,能够进发出额外的七成力量! 虽然还没有达到火刑秘刀法的极限,但是他自身叠加三重秘术后的力量就已经很是恐怖,再施展火刑秘刀法增幅后,直接突破到一个新的层次。 祁慕之不知道自己挥舞了多少刀,他的攻击比雨还要密,犹如天压过去一般,他的攻击比滚滚雷霆都还要凶猛,所以他的称號才是垂天浩霆,如同在压下的天空中翻涌的浩瀚雷霆! 但他清晰感受到了李砚的力量提升,在刚接触的时候,祁慕之就发现这个名为拓跋衍的狄戎熊官力量至少又提升了近千斤,而在不断地战斗中,对方的力量还在拔高,好在也是有著极限,最终停在一个层度没有继续增加。 此刻他虽然看上去和李砚势均力敌,可只有祁慕之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勉强支撑著。 眼前的这名年轻人简直就像是怪物,那些千人敌在这个年纪,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喝!”祁慕之怒吼一声,连斩震开李砚。 他拉开了距离,转头就离开这里。 李砚喘息著,他正要追去,一只手按住了他。 “不要追了,你已经到了极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够一直支撑著,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留下暗伤。”钧低头看著他说道。 “钧......”李砚望著祁慕之离开的背影,当彻底消失时,紧握寒泉刀的手才鬆开了一些。 夺生能力他没法告诉钧,所以钧不知道他其实再继续战斗下去也没有大碍。 李砚只能放弃杀死祁慕之的想法,他目光扫过四周,王致和许杰已经带人冲开敌人的阻拦,去前方寻找车舆队伍。 留下的两百名狄戎军士在和敌人搏杀著,已经有数十人死亡,士气濒临崩溃,但敌人损失也不轻。 李砚缓了一口气,去拔起玄木龙枪后,又冲入人群中廝杀起来。 有了李砚加入,士气顿时缓缓恢復起来,没过多久,上百名敌人全部都被杀死。 李砚並不是没有想留下几个活口,只是扒开他们的嘴,只见他们的舌头全部都被切断。 身上纹著的图腾早已经毁去,也无法说话,留下活口也问不出什么。 雪地被鲜血给消融,地上满是赤红的顏色。 李砚清数手下剩余的人数,还有一百三十多人活著。 他挑选出身上伤势较轻,不影响战斗的五十人,带著钧朝王致和许杰追去。 大约前进了二里,一个车舆队伍就出现在眼中。 可以看到在车舆队伍的四周也躺著许多尸体,估计有三五百具,甚至还会更多。 显然这里也经歷过一场恶战。 李砚看见了王致和许杰的身影,他们骑著的灌疏在人群中很显眼。 靠近车舆队伍,有几名护卫喊道:“来者何人!” 李砚放慢了速度,回道:“平西关熊官拓跋衍!奉荼雷將军命令,前来迎接有贏族长!” 护卫转头看向了王致和许杰,王致听见李砚的声音,转头便欣喜的喊道: t 衍哥!” 护卫听见王致的喊声,才放下心来,知道李砚的身份没有问题。 华贵车舆內,万俟青君走出了车舆,看向了李砚,坐在车舆门口的古都也朝李砚看去。 “古都將军,那祁慕之的实力如何?”万俟青君问。 古都沉思后道:“祁慕之实力不可小覷,在百人斩中实力也是较为靠前,若是我遇上祁慕之,胜负不可知。” “可他身上没有多少伤势。” “是。”古都点头,这样的情况就只会有一个结果。 “祁慕之不是他的对手。”万俟青君眼睛眯了起来,“他打败了祁慕之。” “我狄戎很久没有出过这样实力的年轻人了。”古都眼中带著讚赏,“如果能把统军的能力磨炼出来,最多五年,他必然能够成为龙將,镇守一方。” “至多三年。”万俟青君笑,“古都將军这是第一次见到拓跋衍,不知道他的底细。” 古都好奇:“族长为何这样说?” “拓跋砚的叔父是荼雷將军。”万俟青君说,“荼雷將军当年在北燕前线,领四万人垫后,硬生生拖住了左武烈王赵烈半日时间,使得我狄戎大军有时间撤离,没有损伤太大。 若非如此,端王也不会让荼雷將军一人统领二十万军,坐镇平西关,抵御西夷三国,哪怕荼雷將军是端王亲手提拔上来的。” “原来如此。”古都听见荼雷名字,便不奇怪了。 “一起去见见他吧。”万俟青君轻轻跳下车舆,像是轻盈的小鹿,无声落在雪地,一半的靴子陷入了雪中,身上带著的首饰发出叮叮的脆声,她微微屈膝缓后自然站起。 做出这一个动作她的才展露了一丝的女孩气,平时说话的沉稳和冷静,让周围的人都忽略了她的年龄,忘记了她其实是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女。 另一个车舆上的申屠煜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笑著和李砚敘旧起来,一点有毛氏族长继承人的架子都没有。 李砚应付起申屠煜很是轻鬆,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钧身上,直到这里真没有人认得钧后,他才鬆了口气。 忽的他的眼角余光里出现两个走来的人影,转头看去,万俟青君顿时就映入了眼中。 不过李砚的目光並没有在万俟青君身上停留多久,而是很快落在万俟青君身后那人的身上。 古都高大的身躯和拿著的巨剑给李砚带来了危险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比白羽熙泽还要强,和祁慕之差不多。 也就说,这个人是一个和祁慕之相差无几的强者。 李砚垂下眼眸,抬起手对万俟青君行礼:“见过有贏族长。” 第100章 军要秘图 第100章 军要秘图 “不必多礼。”万俟青君淡笑看著他,“上次一別,已经过去数月,没想到再次相见,却还是类似的场景。” 李砚稳声道:“原会早些抵达,只是路上有敌人拦截,故此浪费了些时间,所幸有贏族长无碍,否则是我之罪。 此地仍有危险,还请有贏族长即刻启程,免得夜长梦多。” 万俟青君想了想,微微点头同意李砚的话语,原本还想说的话全部被打散。 狄戎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都敢和西夷三国合谋,虽然这一次的袭击被平西,但难免对方会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 只有抵达平西关,才算是安全,有茶雷掌控的二十万大军,基本可以让所有心怀不轨者暂时打消心思。 “那就麻烦拓跋熊官护送了。”万俟青君说。 隨即她转身走回车舆,古都慢了一步,没有即刻跟上。 古都看著李砚道:“祁慕之实力如何?” 李砚思索后道:“寻常使用两种刀法,一快一重,用双刀时既快又重,攻势如狂风轰雷,挡不下者及死。” 古都道:“听闻祁慕之幼年曾受脚伤,右脚或是他的弱点,我曾想过有朝一日和他对上,该如何处理。 思来想去,只觉得应瞬间全力爆发,打破他刀法之势,力从地起,曾受过的脚伤会使他回力稍慢,趁此机会反压他之攻势,夺占主动,杀之或难,败之容易。” 李砚沉思,后抬手道:“受教。” 倘若方才龙枪还在手中,他全力刺出钧所教那一枪,或许真能败之。 李砚知道祁慕之最后还有余力,並非是被他所败而退,而是见情况处於劣势,无法翻盘,才选择退去。 这些武將和游侠不同,游侠可以为了一口气,去和人分个生死,武將则是要多方考虑,寧愿事败,也需保全自身,才有捲土重来之机。 像顏驱在那一本军阵初解最后写的,將不可谋一时之利,而是谋一世之机。 车舆队伍重新启程,李砚和王致、许杰带人在两边护送,伤者也被接上。 半日后,便穿过翰城,见到在翰城和平西关道路上巡视的狄戎军士。 护送的人便越发多了起来,数千人密密麻麻,也绝无可能有人会再度袭击车舆队伍了。 平西关上,荼雷远远就见到车舆队伍,笑著朝身旁谷齐喊道:“走吧,有贏族长来了,我们该去迎接了。” 下了平西关,经过各个营帐时,里面的象將和虎將都纷纷走出,也紧跟其后。 当车舆队伍来到平西关前的军营时,茶雷领著数十名將领已经再此等候。 “我等有迎有贏族长。”数十人齐声喊道,声音洪亮震天。 是夜。 军略厅,申屠煜小心將军要秘图递给荼雷。 万俟青君坐在一旁,谷齐站在荼雷身后,古都守在屋外,这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余的平西关將领。 “此份秘图是端王亲自绘製。”申屠煜说。 荼雷点头,打开了军要秘图,入眼却不是舆图,而是空白一片。 荼雷目光看向军要秘图边缘,那里的纹才是真正信息所在。 许久后,荼雷抬头:“端王要再度颁布人神共举令?” 万俟青君点头:“是,如今另外三大氏族势大,他们联合在一起,已然对端王不满意。 可若是端王下位,狄戎必將回到以往混乱处境,曾经端王未上位前的狄戎,相信荼雷將军还记得是什么模样。 因此端王想要再度通过人神共举,培养新的英杰,以此抗衡另外三卒,不求压过,只求平衡。 如今有毛氏族衰弱,又因去年叛乱,被另外三大氏族割肉多刀,仅靠有贏氏族鼎力支持端王,属实艰难。” “但就算重新颁布人神共举令,也无法找到什么好苗子,那三大氏族绝不会束手旁观。”荼雷皱眉。 他参与过首次人神共举,自然知道其中会遭遇到怎样的阻力。 “端王並未想时隔多年再次颁布人神共举就能够寻到英杰,此次重开人神共举,是为了向其他人表明他的態度。”万俟青君说,“所以主要还是靠像荼雷將军您这样的人物进行举荐。” 荼雷沉思片刻摇头:“此事日后再提吧。” 重颁人神共举的事情並没有这样急切,短时间里端王还不会做出动作,所以有时间让荼雷思考。 他感觉端王的步子迈的太大了,虽然无法和端王相见,但荼雷仍旧能够感受到端王的急切。 “除了人神共举之事外,便是和鸣国结盟一事。”万俟青君道。 荼雷道:“古都將军已经安排好路线,我派粟平带人去清扫了,鸣国也会有人一同清扫,大概一月后便可启程。” 万俟青君心中算了算,和鸣国结盟时间是七月,还要三个月时间,哪怕她启程后出现意外,也能够及时抵达。 “那就麻烦荼雷將军费心了。”万俟青君道。 “一点小事,也费不了多少心思,西夷三国只敢做一些小动作,打不起来,我这平西关的二十万大军都快废了。”茶雷摇头。 万俟青君走出军略厅,她抬头看著已经小了许多的雪。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场雪了。”万俟青君转身,“雪天西夷三国都在养精蓄略,一旦雪停,必將有爭锋四起,虽无法发生大战,但小战不止不休,荼雷將军还需注意。” 荼雷身后的谷齐笑著开口:“西夷三国在养精蓄锐,我们不也是同样在养精蓄锐?无论小战大战,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距离迎接万俟青君来到平西关已然过去七天。 雪在那一天就停了,李砚也是第一次见到会突然退去的冬季,两三天时间里,气温就上升到適宜的温度不再寒冷,就连军营被大量军士脚步夯实的地面都有坚韧的绿草破土而出。 平西关內外俱是一片绿野葱葱的景象,从冬季直接踏入春季。 这一日又到了出关巡视的时候。 “砚哥儿,都整军好了。”许杰走进军帐说。 原本在迎接万俟青君时损失的军士已经全部补充,手下又满了两千人。 不过补充来的军士並不是老兵,李砚特地要了新兵。 虽然新兵无法和老兵相比,但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毫无疑问就是日后他们的底子。 “准备出发。”李砚带上头盔,一手按著寒泉刀,一手握著玄木龙枪,转身走出军帐。 第101章 第一战 第101章 第一战 平西关算是朔南群山的边缘之地,出了平西关后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o 也就是这样的地形才使得西夷三国拿平西关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李砚他们巡视的一带非常靠近长有国,几乎都能够远远望见长有国的城池。 自从第一次巡视后,他们就没有遇见过任何长有国的军队。 李砚原以为这一次也是如此,但才行军到半路,就发现了五十名长有国斥候。 这些长有国斥候当即朝回跑去,王致直接驾驭灌疏朝他们追去。 不多时,王致回来,却是摇头:“衍哥,跑了十几个,他们有马藏树林里。 “” 许杰道:“衍哥,趁这些长有国斥候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我们也派人去探查情况。” 王致道:“不用派人了,我直接去就行,我骑著灌疏,靠近后也可以安全回来,换其他人至少要留几条命在那里。” “小心点。”李砚没有多说什么。 王致再度转身,奔向远处。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全手打无错站 “结阵,保持紧密,避免骑兵衝击。”李砚对许杰吩咐。 平原地带骑兵衝击最是难缠,况且他们还失去了先机,被长有国斥候提前探查到看,也就是说这次遇见的长有国军队如果存在骑兵,等相遇时对方大概率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后面和长有国军队是否发生战斗,至少在这一刻,两边將领的对拼已经开始。 谁能猜准对方的布置,那么在爆发战斗后,谁就能够占据优势,而非陷入劣势。 许杰转身便去传达命令,李砚耐心等待王致的归来。 不多时,王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身后並没有追兵。 但李砚发现王致的箭囊已经空了,里面的箭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明白这次探查並非轻鬆。 “衍哥。”王致止住灌疏,“长有国军队在前方五里处,大概有五千人。” “这么多?”李砚惊讶,他还以为至多两三千人就封顶了。 “领军的人是谁?白羽熙泽吗?”李砚问。 “是不认识的將领。”王致摇头。 听见並不是白羽熙泽,李砚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 “走,我们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李砚並没有因为人数比对方少而想要退缩。 王致咧开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孤身一人,但凡有带个几百人,他都敢直接进去衝杀一番。 从军这么久,都没有好好打上一次战,他都快憋坏了。 两千人动了起来,五里距离並不远,很快就看见了远处的长有国军队。 李砚抬手,身后两千名狄戎军士逐渐停下脚步,他则是和王致一同骑著灌疏靠近长有国军队,许杰留下镇军。 当距离只剩两百步,灌疏停住脚步,李砚高喊:“谁是此军將领!你等长有国之人为何来到此处!” 长有国军队中有人骑马走出,“我乃长有国尉骑廖盛!此处就你等狄戎人能来,我长有国不能来?” “事实自然如此,你等长有国人有何资格踏入此地!”李砚道。 廖盛冷笑:“看你年纪轻轻,未曾却如此狂妄,安敢欺我长有国!” 李砚眯眼:“欺了,又如何?” 廖盛怒笑:“很好,此前杀了你们千人队伍,看来还是没有记住教训,今日我再折你们千人,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敢来!” 之前平西关在这里损失了千人队伍的事情,李砚也知道,也就是因为这千人队伍没了,才轮到他带人来这里巡视。 只是没想到那件事就是面前的叫做廖盛的长有国將领做的。 “有本事就来试试!”李砚没有畏惧,这都怕了,还能够在狄戎爬到高位么? 正好这一战,做他的扬威之战。 忽有急啸响起,长有国军队中一支箭朝著李砚射出。 李砚平静看著箭朝自己飞来,身旁王致已经拿起大弓,他箭囊中的箭早已重新补充。 拉弓射出,顿时这支暗箭就被射开。 隨后王致更是怒视长有国军队里射出暗箭的人,將大弓拉满。 “喝!”他大喝一声,下一秒右手似乎出现了幻影,仿佛有数条手臂在同时开弓。 大弓巨震,箭矢看不清的飞出,眨眼间就来到长有国军队里。 那名射出暗箭的人惊慌的后退,但已经迟了。 下一瞬,他轰然倒地,而身上则是插著六支箭。 周围的长有国军士都惊住了,他们刚才只看见王致拉开了一次弓,可为什么会射出六支箭? 廖盛瞳孔猛然紧缩,隨即驾马飞速回到军中,被重重军士挡住。 “放暗箭的小人。”王致啐了口唾沫骂道,隨后转身跟上李砚,回到了军前o “衍哥,怎么打?”许杰朝李砚问道,他知道这一战即將进发。 “我带三百人,致带三百人,从左右攻之,钧在你身旁保护你,你领一千四百人正面顶住。”李砚吐出口气说道。 这是平原,加上双方人数並不算多,也没什么好谋划的,无非就是看谁把谁给凿穿。 “好,那正面就交给我了。”许杰说。 长有国军队也出现了变动,分为前后左右四部军,其中后军不动,前军压前,左右两翼跟上,护卫两侧。 见状,许杰指挥一千四百人也压了上去。 李砚带著三百人在左侧开始奔行起来,长有国军队中指挥的人当即下令,右翼千人铺开,要拦住李砚三百人,避免被衝到后方变成前后夹击局面。 另一边王致遇到的情况也是如此,长有国左翼军队也铺开要拦截他。 百步,五十步,十步,一步! 噗嗤!李砚一马当先衝进长有国右翼军队,没有犹豫,瞬间就释放三层秘术,以最强的状態迎接这一战。 瞬间的衝撞,玄木龙枪直接贯穿了五名长有国军士的身体,灌疏还在前进,李砚手中一抖,这五名长有国军士直接被剧烈给撕裂。 隨即李砚持枪横扫,一片武器被龙枪给扫断,一枪砸下,一人当场被砸死。 身后的三百名狄戎军士堪堪追上李砚,他们看见李砚如此的勇猛,士气顿时大振,和长有国军士廝杀起来也是奋勇无比。 在前军中的廖盛注意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呆滯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狄戎將领居然是百人斩层次的强者! 第102章 大胜 第102章 大胜 一个勇猛的將领就是军心所在,同样的,如果敌方有一个勇猛的將领在自己的军队中大杀四方,无人能挡,就会使得士气急速的衰竭。 当前面的军士士气低落溃逃,后方的军士不明所以,还以为前方已经大败,於是就会出现大肆逃散的情形。 这是一军將领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 所以倘若遇见敌方猛將,要么就是调集大量的军士,耗死对方,要么就是自己这边同样派出一名猛將,去斩了对方。 然而在长有国军队中,並没有百人斩层次的强者,或者说在长有国,百人斩层次也就只有那么四五人。 所以廖盛能够做的就是让后军去支援右翼军队,企图用人命把李砚给堆死在那里。 许杰察觉到了廖盛的意图,当即下达军令,要在正面彻底拖住廖盛,让他无从分心。 而在右侧,王致也来了长有国左翼军队前,如出一辙的,他就像李砚那般,直接冲了进去。 王致持著双鐧,肌肉鼓起,整个人都壮大了不少,双鐧落下,沉重的力量使得没有长有国军士能够抵挡。 因为双鐧长度的原因,所以王致只能够击打到长有国军士的脑袋,双鐧打下造成的场面异常的血腥,一颗颗脑袋就像是西瓜有一样破碎,无头尸体摇晃倒地。 这般景象给长有国左翼军士带来的极大的心理压力,士气衰竭的比李砚那边的右翼军队还要快速,已经有长有国军士见王致衝来,就丟下武器溃逃。 王致周围三米內根本没有长有国军士敢靠近,他身后数十具无头尸体就是最好的威慑。 跟著王致的三百名狄戎军士就像虎入羊军,根本没有遇到多少长有国军士有力的抵抗。 一时间长有国左翼军队直接败退,廖盛察觉到后,也只能在心中著急。 正面的一千多名狄戎军士太过难缠了,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能够靠著人数压制,获得些优势,可是对方却如铜墙铁壁一般,让他无法攻破,甚至连撤退都不行。 他进,狄戎军队退,他退,狄戎军队进,一旦不顾一切的撤退,那就是要大败。 甚至他指挥下的军队已经有了颓势,对面狄戎军队还分出了许多股小队,分叉骚扰。 廖盛看到了对面狄戎军队的指挥將领,那是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在发现他的注视后,还靦腆的微微一笑,倘若忽略正在交战的两军,还以为这是在哪处街头巧遇的贵族子弟。 左翼军队的动静越来越大,廖盛转头看去,只见左翼军队彻底溃逃了。 王致带著三百军士追赶著左翼军队,就像是在追鸡鸭一样。 右翼军队也被左翼军队的溃逃影响,廖盛转头看去,只见那边的狄戎百人斩將领身染鲜血,越战越勇,身下洁白异兽更是毛髮全被染红,仿佛不知疲惫。 这哪里是百人斩! 將近两千人围攻一名百人斩,用人命堆都应该堆死了,一个人的气力终有耗尽的时候,就算伸直脖子让百人斩去砍,又能砍多少人? 可是对方就是神采奕奕,没有任何衰竭的模样。 廖盛仿佛看见了有许多血色鬼魂跟在那名狄戎百人斩將领身后,这些血色魂魄忽然统一转头,看向了他。 廖盛身体一颤,只觉得如坠冰窖,因为那名狄戎百人斩將领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扭头望向了他。 李砚对著廖盛露出了笑容,下一刻拉动灌疏的韁绳,朝著廖盛衝去。 路上的长有国军士全部避开了,让开了道路,就算有想要阻拦他的,龙枪刺出,一个个军士全部殞命。 在数千人的军队中,李砚如入无人之境! “拦住他,拦住他!”廖盛眼眶欲裂的嘶吼著,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李砚的对手,要是让对方靠近,那自己就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一刻廖盛后悔了,后悔要和这支狄戎军队交战。 灌疏仿佛是一道风,没有长有国军士追的上它,李砚飞速接近了廖盛,前方有军士聚集,他一提韁绳,灌疏直接跃了起来,四蹄以长有国军士为跃板,直接飞跃过这些聚集的军士。 李砚深吸一口气,他递出了龙枪,刺出了钧教他的那一招。 廖盛无法动弹,他的心灵都被威慑住了,这一刻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下一瞬,龙枪穿透他的胸膛,李砚左手拔出寒泉刀,直接把他给梟首。 廖盛无头尸体从坐骑上滑落,李砚拉住韁绳,灌疏止住了前进的冲势。 隨后李砚用龙枪挑起廖盛的脑袋,大喊:“你军主將已死!负隅抵抗有何意义!” 长有国军士都看见了廖盛被挑起的脑袋,原本就低落的士气彻底崩了。 数千名长有国军士开始溃逃,许杰驱军追赶,最终又留下了上千名长有国军士的性命。 这处平野只剩下了他们,还有远处溃逃无法追上的长有国军士。 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大量尸体伏尸大地,气氛沉寂了几息,隨后狄戎军士全部欢呼起来。 这样的大胜,在以往也是少有见到的,他们看向李砚、王致、许杰的目光变得十分的尊敬。 “衍哥!”王致带著人回来了,脸上咧开嘴笑著。 李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 隨后来到许杰面前,说:“让人清点下伤亡和战况,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许杰笑:“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衍哥,这个长有国將领在军阵上还是有几分本领的,只不过遇见了我们。” “是啊。”李砚感嘆,“以后遇见百人斩,我们可以去战,但要是遇见千人斩,如果手下没有精锐,还是需要暂避锋芒。 一个无人能挡的猛將几乎能够影响一场战爭的胜负。” 许杰说:“衍哥,等这次回去,我们手下又有许多军士空缺,还要招新兵吗? “” 李砚点头:“招,但只要小氏族出身的,他们可以蠢可以笨,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忠诚,我们的班底要儘快培养出来。 师古那边的钱我们不好动用,等回去后,把申屠煜给的令牌用了,能从有毛氏族要多少钱就要多少钱。 不要嫌丟脸,我们现在很缺钱,当手下有足够的兵,也没有人会敢笑我们丟脸。” 许杰说:“明白。” 很快伤亡和战况都统计出来了,他们两千名狄戎军士,在这一战中阵亡一百二十三人,伤三百六十七人。 而长有国数千人军队,则是阵亡一千七百九十二人,伤残无法逃跑的俘虏两百八十一人。 “俘虏全杀了,带人头回去。”李砚思考片刻,便下达了军令。 这些长有国俘虏没有多大用处,不如杀了当军功。 第103章 战书 第103章 战书 处理完长有国俘虏,这些尸体並没有埋葬,而是被堆积在一起,如小山般在平野之上。 做完这些,李砚才带著军队回平西关。 当荼雷知道这一战后,也是赞道:“做的不错!” 区区长有小国,也敢挑衅狄戎? 万俟青君也听闻了此事,想起当初在白鹿城之事,脸上露出微笑。 当初她其实就看出了拓跋衍眼中的野心,一个人想要向上爬,他的眼神终究是无法隱藏的。 加上拓跋衍本领也不弱,故此她在给出五千金报酬后,还多应允了拓跋衍能够向有贏氏族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这便是在拓跋衍身上下注了。 此刻看来,她当初的决定是正確的。 忽然万俟青君想起了一事,既然拓跋衍这样出眾,那么是否能够让荼雷举荐拓跋衍去参与人神共举? 万俟青君思索后,定下了主意,等日后找个合適时间,她去问问荼雷的意见长有国溃逃的军士被发现,於是长有国城池中的將领当即安排人去收拢溃军,同时安排人去交战的平野查看情况。 古阳城,这里是长有国距离平西关最近的城池,李砚带军队巡视时在平野上远望而见的便是古阳城。 城主府中,十多名长有国將领都聚集在这,坐在大厅两侧,主位上坐著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回到前线的白羽熙泽。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吩咐过你们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白羽熙泽淡淡说道,虽然话语中並没有怒意,但是长有国將领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一名將领冒著冷汗道:“廖盛带著五千人出去巡视一番,不知为何会和狄戎军队发生交战,他离开时我等就有叮嘱,要小心翼翼,想来这之间应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內情,还请上將军明鑑。” 据溃兵所说,廖盛已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溃兵也讲不明白,他们也不好妄作猜测。 但他们对廖盛的性格很是了解,这场战大概就是因为廖盛而起的。 可廖盛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总不能这样和白羽熙泽说,这不是把自己也给牵扯进去了。 这时派出去探查情况的军士回到了古阳城,快步走进了城主府里。 一名將领迎上去,听了军士的匯报,脸色顿时大变。 等走回后,他直接跪在白羽熙泽面前,声嘶力竭喊道:“上將军,这一场战极大是狄戎挑起的!我们战死的军士首级全部被狄戎割走了,尸体在原野上堆成了山,这是对我们的挑衅啊!” 其他將领听见此话,神情剧烈变化,不敢置信:“狄戎居然做出这般事情! 他们就不怕他们的图腾降罪他们吗!” 甚至有將领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小型的图腾,双手合併,对著图腾祈罪著。 白羽熙泽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你们寓意何为?” 將领们齐声喊道:“还请上將军允许我们出兵,和狄戎一战!” 白羽熙泽忽的轻笑起来,他的眼眸扫过了每一个人,最后重重说道:“不允。” 將领们泪水都止不住的涌出:“上將军!我们长有国的將军尸骨都还躺在那原野上,等著我们祭慰他们的灵魂啊!” 白羽熙泽站起,他凝视著將领们:“你们可是百人斩的对手?” 將领们愣住了。 “杀廖盛的人实力是能够和我相比,他既然能够在千军中斩杀廖盛,也就能够杀你们。”白羽熙泽轻瞥他们。 將领们不说话了,眼泪也不流了,更不请愿出兵了。 白羽熙泽心中嘆气,他有心强盛长有,可奈何长有上下俱是如这些將领般的人物,好似一滩烂泥。 “此后你们严守城池,不许出兵。”白羽熙泽道,“这是......我养父之命令。” 听见此话,將领们怔住了,最后忍不住问道:“上將军,难道伯山衣大人要重归军中了?” 白羽熙泽点头:“是。” 胥水国。 “大將军。”一名亲兵走进房间,將一封信放在了再擎苍桌上。 冉擎苍抬眸看了眼,问道:“何处来的密信?” 亲兵道:“是从长有国来的。” “长有国?”冉擎苍有了兴趣,他拿起信,拆开便看了起来。 片刻后,冉擎苍摇头大笑,“没想到长有国五千人败给了狄戎两千人,如此废物! 这白羽熙泽居然还勒令將领严守不出,避狄戎之芒,难怪长有国日益衰落,有这样的人担任上將军,胆小如鼠,长有將灭!” 放下信,冉擎苍思索起来。 袭击有贏族长失败,代表无法阻止狄戎和鸣国结盟,然而他们却不能够束手就擒,若是鸣国和昆华国休战,他们三国就將危矣。 近日狄戎象將粟平正带人清理去往鸣国的道路,而他们要走的路就在胥水和古山之间,简直是不將两国放在眼里。 根据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有贏族长至鸣国除了是代表狄戎进行结盟,还是狄戎留在鸣国的人质。 这种情况表明狄戎和鸣国之间其实也没有多么的信任。 鸣国手中如果没有狄戎身份贵重之人作为人质,也不敢相信狄戎。 所以,如果中途他们大军袭杀有贏族长,鸣国在拿不到狄戎人质的情况下,就不会和狄戎结盟,这样就可以为他们三国爭取更多的时间。 唯一的问题就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会遭到狄戎的反击,狄戎的军力大部分都在北燕前线,到时候会出手的只有平西关的军队。 可这几年里三国和平西关都没有发生大战,通过小战也无法看清平西关实力是增强还是减弱。 所以得找个机会,试探平西关。 再擎苍自光看向手中的信,忽然发现这就是一个天然的理由。 他完全可以打著替长有国出头的由头,去试探平西关。 冉擎苍沉思片刻,隨即拿出新纸,开始在上面书写。 片刻后,亲兵拿著刚写完的信,迅速离开了这里。 次日,平西关前,一名胥水国骑兵到来,骑兵拉开弓,朝著平西关上射了一箭,隨后转身离开。 狄戎巡逻军士不解,当来到箭落下的地方,发现箭上带著一封信。 解下一看,只见信封上写著......战书! 第104章 战胥水 第104章 战胥水 “坐。”荼雷手中拿著一桿大戟,在屋內辗转挪腾,空气被撕裂,大戟带起迅疾的风。 李砚三人对视一眼,在一旁坐下。 他们一早就被荼雷让人喊来,但並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一刻钟后,茶雷才停下锻炼,將大戟放在兵器架上,没有转头说:“你们可知,我喊你们来此,是为了何事?” 李砚摇头:“还请將军解惑。” 茶雷拿起桌面上的一封书信,放在了李砚面前。 李砚拿起书信,当看见书信外写著的字时,眼神中露出了惊讶,隨后打开书信查看了起来。 荼雷道:“两日前你们大败长有国的军队,还將对面一名尉將斩杀,长有国选择忍气吞声。 然而胥水国却要替长有国出头,直接送来了一封战书,想要与我们再打上一场,双方只派五千人。” 李砚把书信递给许杰,抬头道:“將军,胥水国此意为何?虽然西夷三国在面对我们狄戎时,如为一体,但只是小战失利,不至於会让他们大动干戈才对。 “ 荼雷笑:“我非天人,无法事事猜透,但既然胥水国想要为长有国出头,与我们再次一战,那我们就要胜的漂亮,让他们知道,小国岂能与我们相比? 两日前便是你们败长有国,这次我打算还是让你们去接战,你们可敢去?” 李砚道:“我等必不辱使命。” 荼雷道:“五千人虽只是比两千人多出三千人,但是在统领上,和两千人完全不同了。 等下我会安排几名熊官,听你们的吩咐,胥水国约我们在五日后一战,这五日时间里面,你们就好好熟悉,商量下对策。 你们的实力远比熊官,甚至虎將要强,可是要想爬的更高,实力不是必需的东西,头脑才是。 统帅者,当坐於大军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非亲身陷阵猛战。 一个人再怎样勇猛,到最后至多是一名猛將。 要一个统帅去衝锋陷阵,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军心不稳,此时统帅身先士卒,便能重振军心,二是乘胜追击,此时统帅便是一军所在,如昭昭军旗,为军队引领方向。” 李砚三人对荼雷行礼:“谢叔父教导。 荼雷挥挥手:“去吧。” 回到军营,没多久就有三名熊官来见李砚三人。 三名熊官手下各领一千名狄戎军士,和李砚这边的两千人合在一起,便是五千人。 三名熊官並没有因为要听李砚他们的命令而感到不满,虽然都是平级的职位,但是李砚三人前两日以两千人大败长有国五千人的消息已经在军营里传开。 换做他们,他们自认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所以对李砚三人也是十分敬佩。 和三名熊官稍微拉近关係后,李砚便让五千军士匯合在一起,进行操练。 三日时间转瞬便至。 军营前,五千名狄戎军士排列整齐,其中五百弓兵,一千骑兵,三千五百名步兵。 李砚目光扫过五千名军士,喊道:“出发!” 五千名军士无声的走动起来,隨著他们的脚步落下,地面都在震动。 平西关关门打开,许多將领都羡慕的看著李砚他们出关。 大部分人都快大半年没有上战场了,若是这个机会给他们,那该有多好。 出关后,军队速度便快了起来。 胥水国约战的地方,便是长有国败的那一片平野。 当抵达位置,李砚便远远看见了胥水国的军队,长有国的人都没有出现,哪怕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的城池並不远。 “可是狄戎军队!”有胥水国骑兵跑到前方喊道。 “是。”李砚淡声回道。 胥水国骑兵当即回去匯报,不多时又有一名骑兵过来传话:“我军主將有言,狄戎可敢来斗將?” “斗將?”李砚道,“你们想要斗上几场?” “三场。” “去回你军主將,我们允了。”李砚道。 胥水国主將想要斗將,无非是要打压士气,斗將中谁输了,就会对谁的军队士气造成影响。 看来胥水国主將对他们的將领十分有著底气。 但李砚更加有著底气。 “衍哥,我先上。”王致道。 “好。”李砚点头,胥水国的將领再怎样厉害,也难以是百人斩层次的强者。 他就算不上,只靠王致都能够三场全胜。 远处胥水国军队中有一名將领骑著异兽独身而出,王致见状,也骑著灌疏迎了上去。 胥水国军队中甚至还擂起鼓来,为他们的將领助威。 “你是何人!”当靠近后,作为第一场出战的胥水国將领望著王致喊道。 “狄戎拓跋致!”王致不客气道,“你又是何人!” “胥水尹兴邦!”將领举起长棍,“看来狄戎还真是无人了,居然让你这样年纪轻轻之辈出战,怕不是毛都还没有长齐。” 王致冷喝:“我看胥水也是没人了,居然让你这样的老將出战,待会儿打起来,怕不是三五招就胳膊断腿病了。” “毛头小子也敢胡言!”胥水將领怒喝,直接朝著王致衝去,不再多言,挥舞长棍便狠狠砸下。 王致见状,也朝胥水將领衝去,他举起双鐧,稳稳格住了对方砸下的长棍。 “老杂种,就这点力气吗?”王致继续嘲讽。 胥水將领冷笑,长棍如雨挥出,一时间只能够看见残影一片。 然而王致没有任何的紧张,双鐧不断被他挥出,胥水將领的攻击全部都被他挡了下来。 王致失望道:“你真的弱啊。” 此时胥水將领心中已经惊住,刚开始的出招他没能看出王致底细,现在全力出手,还是没能够试出王致的实力。 “不好!”胥水將领立刻就明白,王致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挡住他的所有攻击,实力绝对远超於他。 但还没有等他骑著异兽转身朝胥水军队回去,王致已经举起双鐧,第一次主动出手。 看著双鐧猛烈砸来,胥水將领只能够抬起长棍想要挡住。 在双鐧和长棍对碰的瞬间,长棍直接弯曲,而后断裂。 双鐧势不可挡的落下,击中他的胸膛,胸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尖锐骨刺扎进了內臟。 胥水將领胸膛凹陷了下去,他喷出鲜血和细小的內臟碎块,从坐骑上跌落下去,没了任何的气息。 仅是一招,胥水將领便被一击致命! 胥水军队里的鼓声截然而至,陷入了寂静一片,反观狄戎军队这边,本来沉寂的军士全部都欢呼起来。 “下一个!”王致抬起右手的鐧,指著胥水军队大喊。 胥水军队將领脸色都十分的难看,第一个出战的將领在他们中实力不算弱,可居然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打死了。 不多时,他们总算商量好,又派出了第二名將领。 这名將领就要靠近时,忽然拿起了弓,直接朝著王致开射。 “小人!”王致没想到胥水將领这样不要脸,他用鐧打落几支箭后,拉开了距离,隨后拿起了大弓。 他呼吸变得缓慢下来,视线中飞来的箭也跟著变慢了,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箭囊。 数支箭被他在指尖夹紧,眨眼间就搭在了弓弦上,弓弦被拉满放开,箭矢如流星般一支接一支的射出。 那些胥水將领射出的箭全部都被拦住了,王致又从箭囊拿出一支箭,不,应该不算支,而是根。 这根箭比指头都还要粗,搭在弓弦上后,王致在灌疏上半立起来,他发出吼声,大弓被彻底拉满,弓身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王致鬆手,这根箭矢射出,爆发出极其烈的啸声。 胥水將领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根箭矢就来到他的面前,射入了他的咽喉,从脖颈后方飞出。 一个肉眼可见的前后通透的洞出现在胥水將领的脖颈上,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用手想要堵住脖颈上的洞,可是终究都没能办到。 胥水將领从坐骑上倒了下去,王致才缓缓放下大弓。 狄戎军队的呼声更加大声,就像是海潮,源源不断。 反观胥水军队,已经彻底寂静了下来。 “下一个!”王致继续喊道。 胥水军队没有人应,也没有人出来。 “致,回来!”李砚目光一凝,朝王致喊道。 胥水军队忽然动了起来,胥水將领不打算斗將了,要直接开战。 “不要脸!”王致啐了口唾沫,骑著灌疏回到军中。 此时狄戎军队也动了起来。 “沐,你领后军一千人根据战况选择支援。”李砚道,“致,你领五百骑兵从右边穿插进攻.....” 李砚下达一道道命令,另外三名熊官也按照命令行动起来。 一名熊官和王致各领五百骑兵,在侧翼负责穿插进攻,五百名弓手来到军队最前,对著胥水军队射了三波箭雨后,就又退了回来,换步盾鼠卒和长矛鼠卒顶上。 除去许杰领的一千后军外,其余两千五百名军士以品字形对上胥水军队。 胥水军队在箭雨中损失了上百人,但无伤大雅。 当冲在最前面的军士纷纷撞在一起,这一场战便彻底开打了。 两千五百名狄戎军士因品字形,被胥水军队切割成了三个部分,但这也是李砚想要的结果。 胥水军队也就五千人,不可能將狄戎军士全部给包围,当狄戎军士分成三个部分,胥水军队包围三个部分之间的区域就会显得薄弱。 这时候就到了骑兵上场的时候。 王致和另一名熊官各带五百名骑兵,直接朝这些薄弱处衝杀过去。 没有遇到多么大的抵挡,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摧枯拉朽就把涌来的胥水军队给切开了,使得包围三部分狄戎军士的胥水军士没有了后援。 胥水將领意识到不对,正要改变战略时,许杰领著一千后军插进了战场中,来到最前方,就像是一堵墙,又把战场给分割。 此时战场变成了新的局势,胥水军队一半被一千狄戎后军挡住,无法突破,另一半胥水军队和品字形的狄戎军队交战,不仅要面对前方的进攻,还要隨时被两支五百人骑兵衝杀,后方的增援完全等不到。 明明是他们完成了分割狄戎军队,现在却是他们被分割了。 “变阵!”李砚当即又下达命令,身边的狐官把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品字形的狄戎军队出现了变化,他们不在保持品字形,而是变成了长蛇,在骑兵的配合下,反將胥水军队进行更彻底的切割。 隨著时间流逝,这些胥水军队开始溃败,衝杀他们的骑兵只剩下一队,王致带著另一队去帮许杰的一千后军了。 李砚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也直接衝上战场,决定让这一场战谢幕。 “所有人,与我同冲!”李砚握著龙枪,骑著灌疏在胥水军士中衝杀。 狄戎军士看见他的身影,就直接跟了上去。 他就像是锋锐的剑,劈开了前方一切挡路的事物,没有胥水军士能够拦住他,在后方跟著的狄戎军士士气越来越旺盛。 许杰回首看见李砚带著狄戎军士衝来的场景,就知道要进行决胜一击了。 他下令,让后军的狄戎军士退开。 胥水將领还以为是狄戎军队撑不住了,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指挥军队朝前追去。 然而狄戎后军军士后撤的途中忽然分开了,隨后一个人闯了出来,在这个人身后跟著密密麻麻的狄戎军士。 “杀!”李砚一枪刺出,扎穿三四名胥水军士。 在两边,王致和另一名熊官带著骑兵也衝杀了过来。 “什么!”胥水將领大惊失色,在他眼中,狄戎军士简直无穷无尽。 “为什么狄戎还有这么多人!” 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此时李砚和骑兵匯合,王致与另一名熊官跟在他的身后,带著近千骑兵朝胥水將领杀去。 这仅剩的一半胥水军队在这样的衝击下,直接溃败了,他们转身开始逃散,就像是瘟疫般,短短时间里面,使得所有胥水军士都失去了和狄戎军队战斗的心。 胥水將领也转身逃了起来,这样的战根本不是他能够打贏的。 然而身后的大量马蹄声越来越近。 忽有呼啸声从身后传来,胥水主將回头看去,只见一柄长枪被当做长矛投掷而来。 噗嗤! 他直接被长枪当场贯胸,还没来得及落下坐骑,长枪的主人就冲了过来,拔刀斩下了他的脑袋。 第105章 昆华来人 第105章 昆华来人 在胥水主將死去后,这一场战爭就开始落幕。 剩余的胥水將领不需要李砚亲自去追,三名熊官对趁其病要其命很是得心应手,王致和许杰也在围剿著跑的慢的胥水军士。 当再擎苍得知此战结果,整个人都如坠梦中。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手下的將领真的是这样的废物,他只是让他们去试探狄戎,怎么整整五千人就几乎全军覆没? 猛地呼吸几口,冉擎苍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开始思考目前的局势。 原本他是借著为长有国出头的名头,向狄戎送去了战书,然而这一次却落得和长有国相差无几的结果,彻底丟尽了脸。 狄戎击败他派出將领的人是无名之辈,所以他要的试探也没有多少结果,这五千人白白损失了。 眼看狄戎有贏族长去往鸣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却始终没有拿定到底要不要半途袭击。 思来想去,冉擎苍嘆了口气,罢了,去找祁慕之商討看看。 此时的古山国,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宫里设起了宴席,各种奇珍异肉都被宫女端了上来,九十九名身上纹著图腾的高大侍卫赤裸上身,站在通往王宫的必经道路上,举著大旗不断地挥舞。 很快,在道路远处,古山国主走在前面,他的身旁是一名黑衣的青年,祁慕之则是默默跟在古山国主身后。 最前面的三十六名宫女提著篮,挥洒著瓣,让这一条道路变成了路。 当从侍卫身边走过,赤裸上身的侍卫就用力挥舞大旗,发出洪亮的吼声。 这便是古山国最顶级的礼仪之一,九十九士舞怒旗,三十六天女散。 能够让古山国主以此礼仪迎接的人身份自然不小。 若有认识者,便会发现黑衣青年衣袍上的纹路连成一片,是昆华国的昆玉华纹。 这是只有昆华国最高贵者才能用的纹路。 黑衣青年便是昆华国亲王,白穷军主阎长天之兄,阎昭山。 当走进王宫,入宴席坐下吼,古山国主做在上首,阎昭山与祁慕之各坐在下首。 殿中只有他们三人,並无其他的古山官员参与。 “阎亲王至昆华国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辛苦至极啊。”古山国主端起酒盏,“本王敬阎亲王一杯。” “国主有心了。”阎昭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祁慕之安静吃著菜,对於国內之事,他从不插手,兄长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阎亲王来古山国究竟有何要是,本王愈发好奇起来。”古山国主放下酒盏,直接选择开门见山。 如今古山、胥水、长有三国的处境越发艰难,这时候还能够不急的人,只能说定力非凡了,起码古山国主自认无法做到。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进行弯弯绕绕的猜谜,他以古山国最高礼仪之一来迎接阎昭山,也算是给尽了阎昭山面子。 接下来阎昭山说的话若是有可取可利之处,那自然还是受他欢迎的上宾,若只是路过古山国的,那就恕他无时间伺候了。 “国主莫急。”阎昭山微笑,“我听闻最近鸣国似乎要与狄戎国结盟.. ” 古山国主点头:“是有此事,没想到连远在昆华国的阎亲王都知道了。” “我昆华国正与鸣国交战,自然鸣国內的动静都要力求掌握。”阎昭山不以为然道,“想必鸣国和狄戎国结盟后,古山、长有、胥水三国处境就不容乐观了吧?” “阎亲王的意思是?” 阎昭山笑:”昆华国不希望鸣国和狄戎能够结盟。” 古山国主嘆气:“此事我们三国也不想,可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看著事情发生。” 阎昭山道:“此话有误,国主怎会无能为力?” 古山国主道:“若我们三国阻拦狄戎和鸣国结盟,必將遭受两国围攻。 原本只是狄戎就让我们艰难抵挡,再添上鸣国,那灭国之日就在眼前。” 说完,古山国主抬起衣袖,擦拭眼睛,似乎在拭去泪水。 “国主莫要伤心,此事小事尔。”阎昭山摇头道。 古山国主猛地站起,眼中露出欣喜:“难道阎亲王有方法帮助我等?” 阎昭山頷首:“倘若我昆华国全力牵扯住鸣国,不让鸣国能分兵威慑国主,还能派支三千人精锐军队借与国主,国主可敢与狄戎为敌?” 古山国主不语,他转身看向祁慕之。 祁慕之把手中棒骨上掛著的肉吮尽,又从中间掰断,將骨髓也给吸入嘴中,最后將手浸在一旁铜盆里洗乾净,在干布上擦乾,这才抬起头看向阎昭山。 “三千精兵有即最好,若无也影响不大,只要鸣国不出手,我等三国虽不能胜狄戎,但和狄戎纠缠轻而易举。” “有武卿说此话,我就放心了。”阎昭山笑,“不瞒两位,我昆华国最为担心狄戎会出兵帮助鸣国,与鸣国之战,最终胜者只会是我昆华国。 所以只要鸣国孤立无援,那么鸣国落败只会是时间问题。” 古山国主拍手道:“甚好,甚好。” 原本挤压在古山国主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开了,整个人都轻鬆了许多。 阎昭山继续道:“为表诚意,在出发前我昆华之主就已经准备好了三份同盟之约,要与古山、长有、胥水三国结盟。 既然鸣国能与狄戎结盟,我昆华国为何不能也与三国结盟?” 阎昭山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盟约,只见盟约上盖著昆华国主印璽,內容为相互守望,相互帮助。 古山国主接过盟约,扫了一眼后走到祁慕之身旁,递给他观。 等祁慕之点头同意,古山国主才让人拿来笔与印璽,在同盟之约上盖下古山国章,签下自己的名字。 古山国主留下一份盟约,另一份递还给阎昭山,在阎昭山接过时,他面色严肃道:“如今本王已经盖下印章,盟约以成,还望昆华国能按盟约所束,与我等相互帮助。 否则我古山国玉石俱焚之勇还是不缺的,寧死也要撕下一口肉。” 第106章 风雨欲来 第106章 风雨欲来 长有国,古阳城。 將领全部都聚集在一起,被下了严守城池命令的他们无事可做,都在等著胥水军队和狄戎军队约战的结果。 虽然三国之间也算是相守相望,但这一次胥水国打著替他们出头的名义去下战书,让长有国將领都感到很是不舒服。 虽然廖盛折了,但你胥水国真要上,能够好过多少? 都这么多年的相处了,谁不知道对方都是半斤八两,相差无几,但凡有几个出眾的,还能够连个平西关都打不下来? 因此说出来不好听,但长有国將领心中还是期盼胥水军队输掉这一场约战。 “算起来,也该打完了吧?”有长有將领说道。 “是该打完了,只是五千人,打上半天已经够久了。”另一名將领点点头,“只是斥候怎么还没有把消息带回,莫非也被牵连到战场中了?” “不至於,斥候去时我叮嘱他们多遍,不要露出身影,在暗处等待约战结束,就立刻回来稟报。”又一名將领说。 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所有將领全部都站了起来。 能够在这时来到这里的,也就只有回来的斥候了。 將领心急的走了出去,不等斥候靠近,就大声喊道:“胥水与狄戎的战况如何?” 斥候回道:“稟告诸位將军,胥水大败!” “什么!”长有国將领还以为听错了,几息后反应过来,隨即哈哈大笑。 笑了几声后,他们才故作咳嗽几声,把笑容给收敛。 “胥水是怎样败的,你快快从头到尾讲出来。”有將领道。 隨即斥候便把当时的战况一一述说。 听完,长有国將领又一次的大笑起来,这一次没有止住。 “就这?就这?”一名將领摇头,“区区诱敌深入的计谋,胥水主將居然没有看出来,嘖嘖,我们长有好歹是对方將领太过勇猛,在正面没有打过,可没有陷入对方的计谋中。 胥水还好意思替我们出头,我怕到后面还得我们替他们报仇。 3 “走走走,我们去和上將军匯报战况!”一名將领招手,带头朝著白羽熙泽所在地方走去。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一处书房,白羽熙泽正在里面阅朗著兵书。 “参见上將军!”將领们大声喊道。 白羽熙泽抬头,问道:“有何事?” 白羽熙泽心中清楚,手下的將领无事怎会来找他,能够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事情,大概就是胥水和狄戎的约战结束了,胜负已分。 “上將军,狄戎大败胥水!”一名將领说道,他把斥候所说重复了一遍。 白羽熙泽微微沉思,问道:“指挥狄戎军队与胥水一战的狄戎將领是谁?” 將领们说:“好像还是斩了廖盛的那几名狄戎將领。” “哦?”白羽熙泽有些惊讶,脑海中浮现了李砚三人的模样,“没想到他们也有一些掌军之能。” 白羽熙泽摇头:“胥水之败,在於太过大意,他们应当先遏止住狄戎骑兵,其后再和狄戎慢慢纠缠,狄戎主军既然分为三部,就应当全军全力攻其一部,以点破面,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伤亡,获得最大的优势。” 將领们笑道:“上將军所言是极。” 白羽熙泽放下手中兵书,“无论是胥水胜,还是狄戎胜,其实都没有多少的影响。 胥水以替我们出头为由去约战狄戎,这个行为在你们看来,只觉得很是气愤,但在我看来,胥水这番动作十分古怪。” 將领们面面相覷,他们就这样直接被白羽熙泽猜出了心中所想。 一名將领问道:“上將军,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古怪之处我並不能確定,只是说有比较大的把握。”白羽熙泽道,“胥水这番动作,应是再擎苍所指使,而再擎苍之所以要这样做,大概是要试探狄戎的底细。 前些日子冉擎苍与祁慕之在狄戎內部有心人的帮助下,袭击了狄戎有贏族长的车舆队伍,但是失败了。 鸣国和狄戎即將结盟,没能够阻止,再擎苍急了,所以他想要找到破局的地方,想要爭取更多的时间。” 长有国將领对视一眼,不止冉擎苍急,他们也急啊,鸣国和狄戎真要结盟,那么三国的灭国之日,就能够看见头了。 “其实没有必要急的。”白羽熙泽站起,將领让开了条道路,他走到书房门口,望著远方。 “如果鸣国和狄戎完成结盟,有人比我们更急。”白羽熙泽回首说道。 “上將军,您指的是?” “昆华国。”白羽熙泽语气平静,“昆华国正与鸣国交战,鸣国弱於昆华,处於下风,而狄戎与昆华相当,甚至还更胜一筹。 倘若鸣国和狄戎成功结盟,狄戎派兵去帮鸣国,哪怕狄戎真正的主力在北燕前线,但就平西关的狄戎军队,就能够使得战局偏转了。 所以昆华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但单单以昆华国之力,难以阻止两国结盟,因此昆华国定然会来找我们。 所以冉擎苍根本无需著急,就像是祁慕之,便没有著急,袭击有贏氏族长失败回国后,祁慕之就安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长有国將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白羽熙泽又道:“我猜昆华国派出的使者已然在路上,甚至已经抵达了我们三国的地界。 古山国距离鸣国最近,昆华国使者最先去的,应是古山国,或许此时祁慕之已经和昆华国使者交谈甚欢了。 你们去安排下,让人注意边界,如果昆华国使者来到我们长有国,第一时间来报於我知。” 长有国將领纷纷抬头:“我等遵命。” 將领们离开了这里,去完成白羽熙泽的吩咐。 白羽熙泽嘆气,心中想到风雨欲来,和狄戎的大战,是在所难免了。 但修生养息多年,是该重新战上一场了。 古山国,武卿府。 祁慕之坐於大堂,细细烤著肉,那日签完盟约后,阎昭山便离开了王宫,去往胥水国。 亲兵走了进来,跪下道:“大人,胥水国大將军冉擎苍抵达府外,欲见大人” 祁慕之停下烤肉,眼神诧异。 再擎苍这时来他这里做什么? 第107章 护卫 第107章 护卫 “让他进来。”祁慕之挥手。 亲兵走出,不一会几朝这边走来的便是再擎苍了。 “慕之兄!”冉擎苍大笑著走进屋內,隨意便在祁慕之身前坐下。 他望著烤肉,没把自己当做外人,直接扯了块半熟未熟的下来,在嘴里嚼著。 祁慕之並未介意,他捏了把调料酒在烤肉上,又翻动了底下的红炭,没有抬头说:“擎苍兄怎么突然来我这里?” “我说是隨意来古山走走,慕之兄信否?”冉擎苍道。 “擎苍兄很是风趣。”祁慕之说。 “哈哈哈哈。”冉擎苍见唬不住祁慕之,便把来意直接说了出来,“我来此,是为了和慕之兄商量,有关狄戎和鸣国之事,以我之见,势必不能够眼看著两国相交。” “擎苍兄的意思,是想要在半路对狄戎去往有贏氏族长出手?” “不止有贏氏族长。”冉擎苍说,“是接下来狄戎一切想要经过我们两国之间,去往鸣国之人。 “” “这会惹怒狄戎,使得激起这多年间的又一次大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所以我才来想要询问慕之兄意见,长有国和狄戎是死敌,没有缓解的余地,我们两国和狄戎关係並没有那么差,但也好不到哪去。 但凡狄戎得鸣国之势,我等三国就將会陷入泥潭之势,越陷越深,直到彻底没有翻身余地。”冉擎苍坦坦荡荡说。 祁慕之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前些日子,有一人来到我古山国。” 冉擎苍皱眉:“谁?” “昆华国亲王阎昭山。” 冉擎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敢问慕之兄,阎亲王如今在古山何处?” 祁慕之嘴角露出笑容:“那日我古山便和阎亲王谈妥,签下了盟约,而后阎亲王马不停蹄的再度启程,此时算下,想来快要到胥水国了。” 冉擎苍一愣,感到好笑:“亏我还急著赶来古山,想要和慕之兄探討,却没想到能够解决我之问题的人都已经在路上,与我擦肩而过了。 祁慕之拔出小刀,在烤肉上切了一块,放入嘴中细细品尝:“我就不擎苍兄了。” 冉擎苍不是蠢人,当听见阎昭山后,便知道了阎昭山的目的。 和聪明人讲话便是这样的轻鬆,有时候只需要稍微提点,对方便能够猜到一切。 “多谢慕之兄了。”冉擎苍对著祁慕之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此处,朝胥水赶回。 平西关。 那日大胜回来后,荼雷便对李砚三人做了封赏,將三人都提拔成为虎將。 不过平西关位置有限,因此茶雷给了三人商討时间,最后许杰和王致选择同到离平西关不远的善水关。 善水关是平西下属的关卡之一,茶雷手中掌握二十万大军,其中只有十万驻扎在平西关,剩余十万分两部分,善水关驻扎五万,憾山关驻扎五万,这两个下属关卡都是对著胥水与古山两国,防止被突袭。 因为许杰实力比不上王致,在战场上有风险,李砚便让钧跟著许杰。 手下的为补充两千人而招的新兵也让他们带走,善水关不大,坐镇的是一名象將,要比平西关这里要自由许多,更好练兵。 之前那一同出战的三名熊官被茶雷划到了李砚手下,等把兵力补充齐全,李砚手中掌握的便是真正的五千大军。 军职升为虎將后,巡视的任务也无需李砚去了,手下三名象將轮流替换,他只需要听到巡视情况匯报即可。 因此李砚顿时就轻鬆了起来,没有战事,作为虎將他在军营中十分自由,每日要么就是在学习火刑秘刀法的第二层秘术,要么就是在演练钧教的枪法。 钧和王致他们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本子,上面画著另外两招枪法,是对他教李砚那一枪的延伸补充。 那一枪的名字他也写在了本子上,很是普通,枪法名摄神。 李砚回忆起钧给他全力出手演示过的出枪,那时钧对的目標虽然不是他,但他也被震慑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钧都已经把枪收回。 可以说,如果钧是朝著他出枪,李砚根本没有挡下的把握,连看都看不到,动都动不了,要怎么挡? 摄神之名,言简意賅,名实相符。 这一日,荼雷又派人喊他至关上。 “將军。”李砚走进军略厅行礼。 “来了。”荼雷转身看著他,“听说这几日你升为虎將后,不用去巡视,但还勤加苦练,没有一天休息,这是好事,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多谢將军关心。”李砚摸不著头脑,没明白荼雷喊他来此的意思。 难道是有什么特別的任务需要他去完成?但最近长有、胥水、古山三国都没有动作,一切风平浪静,李砚想不到有什么任务会需要他。 “你对翰城可还熟悉?”荼雷问。 “翰城?”李砚思索,“属下只经过翰城几次,不算熟悉,但属下族叔的商队还在翰城中停留,族叔拓跋古为商数十年,对翰城应是无处不知。” 狼氏族的商队要在翰城停留三月才会返回,满打满算,从到翰城至今,不过一月左右。 荼雷微微点头:“有贏族长不日將要启程,去往鸣国,要为我狄戎与鸣国签下同盟之约,同时代表我狄戎留在鸣国三年。” “同盟之约?”李砚此刻才知道了万俟青君来到平西关的目的,难怪前些日子象將粟平带一万人出关,看来是做先行队伍,清扫路上的一切,同时威慑下西夷三国。 但此事与他有何关係,难道万俟青君点名要他一同隨队去鸣国? 若是这样,李砚想方设法都要拒绝,真要留在鸣国三年,要如何杀死端王? 本就机会不大,他一走,只剩王致和许杰在军中,压力就完全留给他们了。 “故此。”荼雷继续道,“有贏族长想在出发前,多看看我狄戎民间风光,而古都將军跟著她太过显眼,於是有贏族长便想到了你,找我借你做护卫一用。 我並没有直接应下,喊你来便是让你考虑一下。” 第108章 出行 第108章 出行 “无论从將军,还是叔父的身份,我觉得衍你可以答应下来。 我们的出身太低,如果没有贵人托举,虎將就已经是上限,就算我一意孤行要把你提成象將,除了粟平与谷齐外,其余人都会反对。 所以交好有贏族长,会让你日后的路变得好走许多,若是有贏族长愿意让你成为追隨者,那便是一路畅通。” 荼雷说完望著李砚,等他做出决定。 李砚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情,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仔细想想荼雷说的话,也確实如此,小氏族出身的人,坐到虎將位置已经是达到顶点了,再往上那是中等氏族的地盘,平西关的象將每一个都是中等氏族出身的。 至於大氏族,狄戎就只有有贏、有毛、有鳞、有介、有羽五个,大氏族主脉子弟人数不多,也看不上军伍,次脉子弟大多执絝之辈,少数有志者早已站在內政官职的要位。 “我愿听叔父安排。”李砚道。 反正接下来也无战事,就当去散散心放鬆了。 另一边,万俟青君在收拾东西。 “族长,真不需某跟隨?”古都在屋外说道。 “这种事情,就无需劳烦古都將军了,况且拓跋衍的实力不是不错么,所以古都將军无需担心我的安危。”万俟青君说,“其实我特意向荼雷將军点名拓跋衍,是为了近距离考察他,当年的人神共举令荼雷將军心有所忌,荼雷將军大抵是不会举荐拓跋衍去参与人神共举。 但我也有举荐权利,只要拓跋衍人品过关,哪怕荼雷將军不允,我也要举荐他,事后大不了我亲自去向荼雷將军请罪。 如今国內如水火焦灼,只要能够对端王有所帮助的,我们都要去完成。 这也是我离开狄戎,从鸣国回来前能够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古都嘆气:“这些事情,本不应该让小姐承当。” 他不再称呼万俟青君为族长,而是换了旧称。 “古都叔叔,这天下间,有多少事情能够如愿以偿呢?”万俟青君笑,“说起来这些年我还没有为自己活过,就原谅我任性几天吧。 她低哼著有贏氏族里一首流传久远的歌谣,低浅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面迴荡,缠绵在一个个角落。 贵重的饰品被她摘下了,显得威严沉稳的衣物被她脱下了,她换上了寻常狄戎少女的服饰,也將长发披散在肩头。 万俟青君拿起铜镜,看著镜中的眸如清水平静的自己,她变换著表情,但总是不符心意,最后像是终於找到了感觉,露出了浅笑。 霎时间屋內明媚灿然了起来,外面的鸟鸣停下了,风从窗口吹进,髮丝贴著她的脸颊飘舞,再也没有比这更美丽的狄戎少女了。 古都看著天空,平西关是他能够送的最后一站了,狄戎不会让一名龙將也留置在鸣国,眨眼间当初那个还没自己小腿高的女孩都亭亭玉立了。 但特殊的身份让她还没长大时只能够在安全的地方生活,在严加看管的院子中,就像是囚禁,没有同龄人,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每日能够见到的,只有带著面甲的老师,閒暇时的端王,还有他。 古都一生未婚,但守护著万俟青君长大,却让他成了一个合格的父亲。 此去鸣国,说是代表狄戎,实则就是质子。 倘若两国之间出现矛盾,最危险的便是万俟青君,如果昆华大败鸣国,鸣国也会用她来要挟狄戎出兵支援,但狄戎是不可能出兵的。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只要形势不好,万俟青君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在从明都离开后,古都就从手下传来的信件中得知,有贏氏中有些人已经开始商討新任族长了。 在大部分人眼中,万俟青君此去,难活。 晴空灿烂,照遍山河万野。 李砚站在军营外,身上甲冑换成了閒服,玄木龙枪放在军营中,只带了寒泉刀。 不多时,便看见有马车朝这边走来,驾车的人则是古都。 马车靠近停住,古都跃下马车,看著李砚:“族长安危便交於你了,还请保护好族长。” “属下必定保护好有贏族长。”李砚抬手道。 他上了马车,驾车朝翰城方向赶去,军营在身后渐渐消失。 “听闻前些日子拓跋將领在平西关外大败了长有和胥水,果然是我狄戎杰出英杰。”万俟青君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族长谬讚,区区小战,不值一提。”李砚说。 “这次我打算在翰城呆上七日,需要麻烦拓跋將领了。” “这是属下本职,族长何言麻烦。”李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著万俟青君的话,他有些兴致缺缺,反正话语找不出麻烦就行了。 “在翰城我並不想暴露身份,免得徒生事端,不如我们便以姓名相称,拓跋將领觉得如何?”万俟青君说。 “这会不会太过冒犯族长了。” “这有什么?我们狄戎人何需在意这些小节?” “那便依族长所言。”李砚说。 “衍,你出身是哪种氏族?”万俟青君问,“一般氏族很难培育出你这样的人吧。 “我的出身只是一个小氏族,叫做狗狼氏族。”李砚感觉万俟青君好像別有目的,但究竟是什么,他猜不出来。 “族......青君你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实力和族里没有多大的关係,主要还是因为我父有一巫祭友人,在我兄弟三人出生后便进行了培育。” “巫祭么。”车厢里万俟青君微微点头,她其实知道狼氏族,狼氏族归属贪狼氏族,而贪狼氏族又是归属有毛氏族。 “能和巫祭成为友人,衍你的父亲也不是普通人啊。”她说。 李砚眼中流露出伤感:“父亲在数月前就去世了,若非如此,我们兄弟三人也不会来朔南投奔荼雷叔父。” 万俟青君怔下,说:“节哀。” “没什么,逝者已去,父亲若是知道,也不会想看到我们伤心,他会直接喝止我们的。”李砚笑。 在这样简单交谈中,翰城到了。 第109章 考验 第109章 考验 万俟青君走下马车,李砚只是瞥上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和客栈的人交谈。 她却是大大方方的看著李砚,心中想的是要如何考察李砚的人品。 有些人並不会把真正的自己表露在外面,他们会对自己进行偽装,心中一张脸,外面一张脸,哪怕独处时都很少卸下外面的脸,让心中脸暂时出来透气。 所以想要看穿一个人的人品很难,需要通过各种事情进行试探。 一个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怎么做。 早些时候,万俟青君就安排了几名手下来到翰城,针对性的布置下几个事件。 接下来她把李砚带到指定的地方就可以了,因为李砚不可能知道这是提前有过预谋的布置,而且他的任务只是保护自己,所以当遇见事情,做出的反应很难作假。 万俟青君心中闪过几处地方,最终选定了其中一个。 “衍,带我看看这一座城吧。”万俟青君开口。 “好。”李砚已经把住宿的事情安排完,听见万俟青君的话语,点头同意。 反正他就只是一个陪一族之长出来散心的护卫,万俟青君说去哪,那就去哪。 离开客栈,两人走在街上,两边是来自不同氏族的商贩,氏族之间的习俗差异不小,所以在摊子上都是形象各异的货品。 原本翰城是不存在的,无论是最初这片土地所属氏族的规划,还是附近生活的人,都没有翰城的位置。 这里以前是山峰间的平地,最开始不过是几个狄戎商人和西夷商人在里交换货物,而后越来越多的商人发现了这个地方。 於是树木被砍倒,建起了房屋,道路被清理出来,车马逐渐变多。 渐渐的人逐渐密集起来,也有人在这里定居下来,从聚集点,翰城一步步变成了朔南最大的行商之城。 后面更是被划出,独立氏族之外,成为了一座无属氏族之城,因此这里可以看见每个氏族的人,翰城的守卫也都是从翰城新生儿中挑选,不属於任何的氏族。 万俟青君在一个又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李砚听到的她最多的话语是“衍,付钱”。 她带的银钱不是一个小数目,下了马车后,都放在李砚的身上。 李砚默默掏钱递给商贩,同时接过万俟青君买的东西。 有时李砚会想,他一个虎將做跟班的事情,会不会太不合適了,明显就是大材小用吧。 早知道多带几个人了,让他们来做跟班的事情。 万俟青君则是时不时观察李砚的神情,她表现出的样子和所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在为后面的事情做铺垫,以此来降低李砚的警戒心,让他不觉得自己被算计。 目前看来,拓跋衍並没有发现事情要变得不对。 很快,万俟青君走到一处地方,隨后就有一名老妇人提著篮子走了过来。 “姑娘,你要不要买一朵?”老妇人露出带著皱纹的笑容问道。 万俟青君看了过去,老妇人从篮子中拿出来编织好的环,色彩鲜艷漂亮。 “姑娘你戴上一定很好看,这一个也不贵的,只要两铜板。”老妇人说。 “衍。”万俟青君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朝李砚喊道。 李砚靠近,侧头看她:“我们没有这么小的钱。” 这是实话,方才万俟青君买的东西对於平民来说,还是太过昂贵,偶尔才会有人忍痛购买,那些商贩也不靠卖这些为生,他们还有卖其他的东西。 “那就隨便给吧。”万俟青君不在意说。 李砚无所谓,反正不是他的钱。 他从钱袋里拿出半两银钱,递给了老妇人,万俟青君则是欣喜的接过环。 “谢谢,谢谢————”老妇人捏著银钱,止不住的道谢。 万俟青君把环递给李砚:“衍,帮我戴上。” 李砚忽的有些发悚,他感觉万俟青君有些奇奇怪怪的,狄戎风气比较开放,听说有些氏族上层女性都会养些面首,万青君不会看上自己的吧? 他虽然外貌不错,也算可以,但要论如似玉的应该是许杰,要看上也该看上许杰才对。 接过环,李砚忍不住多瞧了万俟青君几眼,所幸没有在她的眼中看见喜爱的目光,仍旧是清澈眼眸。 “怎么了?”万俟青君见李砚没有动作,反而看了自己几眼,便不由得问道o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抬起手拭了下脸颊,却没有碰到任何的东西。 “刚才有只小虫,现在飞走了。”李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隨后他抬起手把环戴在了万俟青君头上。 万俟青君身材高挑,只比他低上半个脑袋,戴起环他还需要抬高手臂。 “镜子给我。”她伸出手。 李砚在手中提著的东西里找了找,把一面镶嵌宝石的镜子递了过去。 看著镜子中的自己,万俟青君脸上浮现出笑容。 一旁的老妇人没有打扰两人,感激的对万俟青君轻轻一拜,嘴中念著以图腾之名保佑两人,悄悄从边上走过。 然而才走出几步,忽然就有一名青年冒了出来,挡住了老妇人的路。 “娘,你居然卖了这么多钱啊。”青年看著老妇人手中的半两银子,眼中都冒出了光。 听见声音,李砚转头,目光落在了老妇人和青年身上。 万俟青君也转过了身子,自然看了过去,但眼眸中却闪过狡黠的神色。 她让手下安排考验李砚的事情开始了。 老妇人听见青年的话,就攥紧了银钱,她哀求说:“孩啊,不要再赌了啊! 娘求你了,家里什么都卖了,再赌连饭都没得吃了啊!” 青年不耐烦说:“娘,你就再信我一次,我就再赌最后一次,只要我贏回了本钱,我就不赌了啊。” 他的自光仍旧没有看著老妇人,还是盯著老妇人手中的半两银钱,脸上满是贪婪。 听到两人的对话,李砚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这是別人的家事,但一个烂赌鬼总是让人不喜,更別提这个烂赌鬼还说只赌最后一次。 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赌鬼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当上头后,为了钱,什么家破人亡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可以说那时的他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被欲望所操控的野兽,终身將沉湎於由赌博的噩梦偽装成的美梦当中。 青年又和老妇人说了几句话,话语间无一不在索要银钱。 但老妇人都没有答应他,银钱在手中攥的越来越紧,眼睛都有泪光闪起。 老妇人也知道,自己孩子的话是不能够相信了,之前一次又一次的相信,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此刻她只要不把钱给青年,青年就没法再去赌,没有人会借他钱,因为他一无所有,卖了都还不起钱来。 老妇人抓著银钱就像抓著救命稻草,她要拿好钱,要让青年走回正道。 万俟青君微微嘆气,这两人虽然是她让手下去找的,偶遇也是故意安排的,但老妇人和青年之间的事是真的。 她之所以能够让两人配合演戏,只是给了两人最想要的东西。 对於老妇人,她给出的报酬是事后让人强制青年戒赌。 对於青年,她拿出百两银子当事后报酬,青年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青年愈发的不耐烦起来,声音开始变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当发现是青年,就觉得不足为怪了。 老妇人经常在这条街道上卖,两个铜幣谁都出的起,时常有人看著她可怜,就会多买几个,因此其实老妇人的也不愁卖。 但隨之而来的就是青年隔三差五就来討要银钱,老妇人一次次的给他,周围人只能怒其不爭恨其不器,这样的孩子还给他钱做什么?只奈何都是外人,说话也没有多大用。 不多时,青年突然伸出手,想要强行抢夺银钱,老妇人死抓不放,但身体衰老,力气不如青年,一下子手掌就被掰开,银钱被青年拿走。 银钱到手后,青年眼中露出欣喜,直接把老妇人一推,大步的跑走。 眼看老妇人就要摔倒在地,这时李砚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她。 “没事吧。”万俟青君也连忙问道。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滯,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 泪水从她眼角流下,几息后她双手捂住脸颊,无声哭泣起来。 周围商贩的嘆息声络绎不绝的响起,青年若是他们的孩子,早就把人吊起来抽了,何以至此? “真是败类。”李砚心中想道。 如果这次不是护卫万俟青君,换成平时,青年药师被他遇见,直接就让手下去好好教训一顿了。 可惜————李砚看了万俟青君一眼,他没法远离万俟青君。 看著老妇人哭泣的模样,万俟青君心里並不好受。 虽然这是她安排的,可事情却是真实发生的,没有任何演的成分在其中。 万俟青君微咬贝齿,转头看向李砚:“衍,把他捉回来!” 她还想考验拓跋衍的,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谁?” “刚才那个抢钱的人!” 李砚皱眉:“我去了你身边就没人了。” 万俟青君一怔,她没想到这一点,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思考后,万俟青君有些犹豫的说:“如果带著我去追,会影响你的速度吗?” “不会。”李砚说。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万俟青君,满打满算她顶多一百二斤,这还是因为她都快比一般男子高的原因,若是寻常身高的女性,也就九十斤上下。 只是这点重量对於李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客气说,李砚提著两百斤的东西都能够如视无物。 “那就带著我去追。”万俟青君说。 “可是————”李砚看著她,话没有说完。 万俟青君明白他的意思,吐出口气故作平静说:“无碍,我狄戎女子何拘小节。” “那就得罪了。”李砚靠近了她。 万俟青已经做好自己被搂住的准备,然而下一刻却愣住了。 李砚站在她面前,转头:“怎么了?” “没什么。”万俟青君低头,靠在李砚背上。 李砚轻鬆背起她,像背货物一样,还掂了掂调整了下合適位置,隨即迈动脚步。 如果不是想到扛著或提著万俟青君有损她的形象,否则李砚已经那样做了。 背著人属实有点麻烦,还需要分出些注意力,背部和万俟青君身躯间保持距离,免得有不该有的接触,到时不小心就会惹恼她。 李砚的速度很快,风呼啦啦吹下万俟青君脸上,她忽的感到熟悉,小时候古都將军和端王也时常这样背她在院子中跑,其中古都將军跑得快,每次风也像这样拍在脸上,停下后她的脸总是被风拍的通红,然后古都將军和端王都在笑她。 可惜隨著长大,那样的场景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古都將军也开始和她保持距离,只像是朋友,而非亲人,她开始接过有贏氏族的责任,白日在明都大殿后跟著端王学习处理政务,晚上回到院中,遥望著星空,直至蜡烛熄灭,才转身上床歇息。 隨著人的长大,就要背负上该承担的责任,为此而变得不像自己,周围的人也变得陌生。 这就是长大该付出的代价。 你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身后的一家人,一族人,一国人。 所以她才会自愿最为狄戎的代表,前去鸣国。 这就是她的责任。 李砚时不时停下,朝路人问路,很快就找到了青年的去向。 穿过一些建筑,一座院子出现在前方,院子门口站著几名看上去凶恶的守卫,他们身上纹著蛇类图腾,李砚认出这是鸣蛇。 站在院子外,都能够听见里面的兴奋的呼喊声,似乎在这里没有烦恼存在。 “到了。”李砚放下万俟青君,万俟青君默默整理著有些凌乱的衣服。 隨后两人朝院子內走去,守卫抬起手,拦住了他们。 “来做什么的?”守卫凶狠问道。 “找人。”李砚说。 “找人?”守卫对视一眼,发出大笑,“喂,小子,这里是赌园,可不是让你带姑娘玩耍的地方。” “哦。”李砚平静应了一声。 守卫意识到不对,只见下一瞬有黑影朝自己打来,都还没看清,就听见脖子上出现了响声。 李砚抬起手,以极快速度打晕了几名守卫。 “走吧。”他没有回头说。 万俟青君点头,她拉起裙摆,为了避免踩到躺地的守卫,一跳一跳的,轻盈像是小鹿。 第110章 红楼 第110章 红楼 赌园里有三座不同大小的房屋,根据下注银钱进行区分,分为天地人。 刚才那名青年进的是人屋,想要进地屋起码身上要有十两银钱。 这些都是李砚拉住一名赌园的人询问的。 这家赌园並不做放贷的事情,但他们教人要怎么弄钱来赌,属於一本万利。 不,连本都不需要。 总而言之,在不钱的情况下,要怎样让人沉迷赌,而无法自拔,是赌园每日都要去做的事情。 或是怂恿,或是诱惑,有钱没钱,都对你好的像是亲兄弟,直到榨不出任何东西来了,才露出本来的面貌。 走进人屋,这里面的人全部都沉浸在下注中,他们盯著桌上的牌,声嘶力竭喊著,根本没有人注意李砚和万俟青君。 万俟青君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眼中升起好奇,但这些赌徒脸上狰狞的表情,却又让她皱眉。 李砚在人群中很快就看见了青年的身影,他走了过去,抬起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 青年没有理会他,目光狂热的看著桌上的木牌。 李砚乾脆直接抓著他强行带走。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马上就要开牌了啊!”青年挣扎著,发现无法挣脱李砚的手,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周围的赌徒没一个理会他,都在注意赌盘的结果。 万俟青君用力踢了青年一脚,这种人还有什么活在世上的资格。 “站住!”人屋角落,几名大汉站了起来,他们手中都拿著兵器,他们是负责看管人屋的赌园守卫。 “你在做什么?这里只允许赌,有其他的事情等离开赌园,你们再自己了断。”一名大汉说,“把他放开!” 李砚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破例一次?” “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汉冷声说。 万俟青君这时说:“衍,和他们废话做什么。” 隨后她对著几名大汉喝道:“滚开!” “你!”几名大汉一时被万俟青君表现出的气势给压住了,他们犹豫著,想著不会撞到氏族贵人了吧。 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从人屋深处走出,站在了几名大汉身后,他是人屋的主管。 “愣什么,有想要破坏规矩的人都给我抓住,男的丟矿场,女的去红楼去。”面白无须男子说道。 见面白无须男子发话,几名大汉也没有了顾虑,朝著李砚走了过去。 李砚没有在意这几名大汉,而是看著面白无须男子问:“你是哪个氏族的人?” 面白无须男子在李砚脸上只看到了平静,连一点的慌乱都没有出现,他心底升起了些犹豫,但很快就消失的一乾二净。 来赌园人屋的人惹出的事,又能够有多大,他並不觉得要带青年走的这两名年轻男女会有怎样的身份。 “关你何事!”面白无须男子不客气喝道。 李砚笑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啊。 最先靠近的大汉已经伸出手朝著李砚抓去,他身后的同伴则是注意著李砚的手,只要李砚去拔腰间的刀,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李砚目光转回,平静冷寂的盯著前方的大汉,大汉突然感到浑身冰冷,就好像身处寒冬一样,手臂上的汗毛更是全部都舒张立起,仿佛像是被什么猛兽给盯住了一样。 然而他身后只有几个兄弟和面白无须男子在看他,他们的实力他都了解,不可能会让他產生这样的感觉,难道是面前这名青年吗? 思绪还在脑海中转动,但大汉的手已经要触及到李砚。 下一瞬,谁都没有看见李砚是怎么抬手,李砚忽然就抓住了大汉伸来的手。 他只是轻轻用力,大汉皮肤上就泛起了瘀血,剧烈疼痛眨眼间就传递到了大汉的脑海中,大汉根本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够原地倒吸著空气。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李砚淡淡的话语在人屋里响起,他抓著面前大汉手臂往右边一甩,大汉整个人就腾空飞了起来,直接摔到了赌桌上,把桌子给砸塌。 所有的木牌纷飞落满一地,赌徒们楞楞的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幕,最后痛苦的叫喊出来。 快开牌,就快开牌了啊! 被甩飞的大汉躺在断裂的木桌中间,口吐鲜血,悽惨无比。 剩余几名大汉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面白无须男子也是一脸震惊。 怎么会这样! 李砚没有说话,直接跨步上前,如出一辙的,这几名大汉在他手中比婴儿都要轻,轻飘飘的就把他们甩飞。 赌园人屋里霎时间响起了络绎不绝的砰砰声,大汉们撞到人屋的各个地方,滑落在地面后,都口吐鲜血,连爬起来都无法做到。 “你......你......”面白无须男子指著李砚,话根本说不完整。 他整个人脑海都变得空白,李砚走到他的面前,淡然道:“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背后的氏族是什么?” “是......是雍和氏族......”面白无须男子结结巴巴说道,不用想,这一刻他已经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 也不知道这两名年轻男女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果身份高贵,那么氏族绝对不会保他的,反而会把他绑了送给两人出气。 “雍和氏族......”李砚回忆了下,从记忆中找到关於雍和氏族的情报。 雍和氏族是狄戎一个接近中等氏族的小氏族,和许多中等氏族关係都非常友好,不出意外这几年就能够晋升为中等氏族,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使用中等氏族才有的权利了。 忽然外面传来的连绵的动静,人屋这边出现的动静引起了地屋和天屋的注意,於是那边的主管带著守卫过来帮忙。 推开门进来,一见到人屋里的场景,这两屋的主管就知道坏了。 隨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人屋主管身上,看见人屋主管像是陷入了危险,两人顿时挥手喊道:“拿下冶主管前方那人!” 十多名守卫朝著李砚直接涌了过去,人屋主管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期待的神情。 说不定面前这个年轻人刚才对付人屋的守卫就使用了全部的实力,面对这么多护卫,就要挡不住了呢? 面对衝来的守卫,李砚还是没有任何的惊慌。 “到边上躲一下。”他还转头对著万俟青君说。 “好。”万俟青君点头,“你也小心些。” 李砚吐出一口气,下一息身影便动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简直像是残影,守卫一个个感受到带著巨力的一拳砸在了他们的腹部,顿时全部佝僂下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这还不是结束,很快踢击袭来,守卫们全部都被踢飞在了空中,撞到屋顶后又朝地面落下。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不到两息时间,所有衝来的守卫全部都被李砚给解决了。 他们全部都躺在了地上哀嚎著,鼻腔口腔里面都是鲜血,身上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李砚停下身影,隨意的拍了拍手,就好像打发了几只苍蝇一样,身上连汗水都没有出。 天屋和地屋的主管都愣住了,他们看著满地躺著的守卫,感觉自己处於梦中,不想清醒。 “你到底是谁!”地屋主管朝著李砚嘶吼,“这里可是雍和氏族的產业,你来这里做出这样的事情,雍和氏族是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李砚有些想笑,“区区一个雍和氏族,连中等氏族都不是,在翰城里面就这样的囂张,如果让你们晋升为中等氏族,岂不是就敢到明都里放肆了?” “你放屁!”地屋主管怒骂,他没想到李砚居然扣帽子扣的这样利索。 “呵呵。”李砚脸色冷了下来,他把手朝著腰间伸去,天屋主管和地屋主官都嚇得后退一步。 他们以为李砚要拔刀砍他们了。 然而李砚却不是要拔刀,而是从腰带內翻出一块令牌,拿在手中。 “看清楚了吗?”李砚冷冷说道,“让你们族长一天內去平西关解释清楚,不然別怪我后面带人来找你们要个说法!” 这块令牌代表的是他虎將的身份。 翰城离平西关这样的近,虎將也不是什么大头兵了,这几名主管自然是认得虎將的令牌。 当看见令牌后,他们就知道不好了,踢到铁板了。 天地人三屋主管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他们心中欲哭无泪,早知道李砚是虎將,他们怎么敢去招惹他? 现在的话,把李砚的话传递给氏族里,他们绝对要被扒一层下来。 李砚把要逃跑的青年重新抓了回来,万俟青君从角落走到他的身旁,抱胸扫视这些人。 “这里,我以后不希望再看到,所以关了,能做到吗?”李砚道。 “能,能!”三名主管连忙开口说道。 李砚没有再看他们,带著青年和万俟青君直接离开了这里。 他能够管的事情没有多少,毕竟他只是一个人,但闯到眼前的事情还是能够管的,让这处赌园关了,不再祸害其他人,是能够做到的力所能及之事了。 天下间那么多赌园,他不可能全部都管过去。 “青君,你要对他怎么做?”回去找老妇人的路上,李砚转头问道。 “啊?”万俟青君愣了下,隨后皱眉思考起来,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 见状,李砚嘆口气,停下了脚步。 他直接把青年按在了地面上,用膝盖顶著青年的背,使青年无法翻身。 隨即拉出青年的右手,把他五指张开,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的尖叫著。 但下一瞬,李砚就拔刀了。 寒泉刀飞快斩过,青年的小拇指就直接被斩断。 滚滚鲜血从断面涌出,李砚从腰间拿出一包止血粉末,直接洒在了青年手指断面上。 止血粉末在断面產生了剧烈的疼痛,青年根本无法忍耐,但是却被李砚死死控制著,不能够动弹,只能够不断地痛苦尖叫,眼泪流下。 闹腾半天后,青年彻底没有了力气,李砚这才起身,继续提著他走。 “这样就解决了。”李砚对万俟青君说,隨即低头看向青年,“你要是再去赌一次,下一次失去的就不会是一根手指了。” 青年眼眸转动,他的眼神中对李砚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根本不敢违背李砚的话语。 將青年带回老妇人那边之后,对青年身上的伤势,李砚推到了赌园那边。 老妇人没有怀疑,她只是哭著心疼青年,说別再赌了娃儿,娘养你啊。 万俟青君看不得这种场景,转头就看著地面,数著地面的虫子。 等老妇人带著青年离开,她才转过身。 “走走走!”万俟青君拽著李砚,朝一个方向走去。 第一个考验没有效果,那就换下一个考验。 李砚无所谓去哪,反正他就跟著万俟青君,她要去哪就去哪里好了。 很快一座刷著红漆的建筑就出现在前方,隔著很远距离,李砚就能够听见这座建筑里面的娇声。 很显然,这是狄戎的青楼,因顏色大多为红色,又被称为红楼。 李砚有些绷不住,一个女孩拉著自己去逛青楼也太离谱了。 但万俟青君却是兴致冲冲,没有觉得丝毫的尷尬。 一个人坐到高位后,会受到很多的诱惑,色便是其中之一。 到时她把李拓跋衍灌醉,然后自己找间房间去休息,接下来安排好的红楼女子就会一涌上前,看看拓跋衍到底好不好色。 走进红楼,万俟青君找到指定的桌子,带著李砚坐下。 隨后她便让红楼上酒,並且喊来几名红楼女子陪酒。 当红楼女子靠近自己,李砚眉头微皱,拉开了些距离,表示並不需要女子俯视。 看见这一幕,万俟青君也不在意,还没有到上菜的时候呢。 她和几名红楼女子倒是调笑的开心,等酒上桌后,万俟青君指著酒对著李砚说:“衍,听说这可是翰城最好的酒,你尝尝。” 李砚没有推脱,尝了一口,然而万俟青君不断劝酒的行为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万俟青君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砚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反正来再多酒也灌不醉他,毕竟身体素质摆在这里,而且酒里面也是乾净的,没有添加什么额外的东西。 既然万俟青君想要他醉,不如直接假醉看看她的真正目的。 第111章 意外 第111章 意外 隨著一杯杯酒灌了下去,桌面上的酒壶也是来了又去。 然而李砚只是脸色变得红了起来,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他出现了醉意。 万俟青君也是有些急躁起来,暗中瞪了李砚几眼。 按道理,哪怕是一头异兽喝了这么多酒,也该醉了,怎么这傢伙还跟没事人一样。 她只能给提前安排在这里,扮作换酒女子的手下侍女比了个手势,让继续准备酒来。 又喝了几壶下去,一旁台上红楼女子的表演都过了好几轮,李砚想这应该差不多了,他也该装醉了。 他开始身体晃动起来,似乎想坐正,可是总不能保持平衡,歪歪扭扭,最后趴在桌上,有些一蹶不振的模样。 见状,万俟青君终於鬆了口气,总算醉了。 她对著身边的红楼女子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走到楼上的一间屋中。 李砚还觉得奇怪,没多久就发现有许多名红楼女子接近自己,他的身体顿时绷紧,但发现这些女子只是把他抬了起来,便又放鬆下去。 红楼女子抬著李砚,一路也来到楼上,走进一间安排好的房间里。 隔壁,万俟青君正通过墙上的小孔看著这边的动静。 红楼女子將李砚放在了床上,然后一人端来了水盆,用帕布给李砚擦拭脸颊。 其余人则是去为屋內的澡桶盛满热水。 做完这些,白色的热气从澡桶中升起,將房间变得有些縹。 红楼女子伸手搭在李砚身上,似乎想要替他脱去衣物。 李砚没法装醉了,前面的事情他都可以忍,到这里就是底线了。 他睁开了眼睛,仍旧錶现出一副醉酒模样:“你们,是谁?” 李砚捂著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左摇右晃的胡乱走著。 “公子,小心。”红楼女子小心的跟在李砚身边,就怕他摔倒了。 “看来衍的酒品挺不错的。”隔壁房间里,万俟青君心中想道。 “公子坐下歇息吧,都醉成这样了。”一名红楼女子上前劝道,她想要扶著李砚坐下。 “醉?我没醉。”李砚笑了笑,但红楼女子不信,醉酒的人谁会说自己喝醉了? 她们靠近了李砚,想要去搀扶他。 李砚闻著周围涌来的胭脂水粉味道,只能避开。 他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红楼女子们嚇了一跳。 但李砚很快就回正了身体,抬起手挥挥,表示无碍。 红楼女子这才鬆了一口气。 李砚挪动脚步,片刻后在屋內桌前坐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露出了难以发觉的一丝微笑。 撞到墙壁那一下,是他故意的,但选的方向是隨机的。 结果好巧不巧,他在墙壁上看见了一个小洞,更巧的是,小洞里有只眼睛和他对视。 虽然没有看见脸,但通过那只眼睛,李砚脑海中迅速就进了比对,认出了在隔壁房间通过小洞窥视这边的人是万俟青君。 虽然狄戎上层氏族的贵人没几个是好的,和禧国的那些王公贵族都是半斤八两,但从万俟青君的短暂接触中,李砚能看出她並不是什么坏的人。 因此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砚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她想要看自己的人品? 可这又是为什么? 他没明白,不过也无需太明白。 既然她要整蛊自己,那么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出击? 想著,李砚又站了起来,朝著外面走去。 红楼女子著急了,她们喊道:“公子,公子你要去哪里?” 有人上来想要拉住李砚,然而力气却完全无法和李砚相比,根本拉不住。 “我去找族......找青君......”李砚像是在无意识的说话,余光却盯著墙壁的小孔。 只见他说出这句话后,小孔后的眼睛就消失了,紧接著以他的听力,就听见隔壁房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 嘖,怎么还想不让人发现呢。 隔壁房间,万俟青君连忙在桌前坐下,想起刚才拓跋衍从小孔和自己进行了对视,觉得拓跋衍不会发现了她吧? 但拓跋衍现在醉成这样,能不能思考还是个问题,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同时万俟青君心中还升起了愧疚,李砚要走出房间时说的话她听得十分清楚,拓跋砚是这样的认真护卫自己,而她却要故意用各种方式来考验他的人品,若是拓跋衍知道后,会有多么的寒心? 万俟青君微微嘆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不想走之前举荐到人神共举的是一个品性恶劣的人,所以必须要把握好选中之人的品性。 哪怕事后拓跋衍要怪她,她也认了。 若日后她能够从鸣国安全回到狄戎,到时候去给拓跋衍请罪也不算什么事。 听著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万俟青君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脚步声时远时近,她捏著酒杯的手指也是越发的紧。 当脚步声远去后,万俟青君鬆了一口气。 下一秒,脚步声快速的朝这边靠近,还伴隨著红楼女子追逐的呼喊声。 万俟青君还听见了李砚在呼喊她的名字,她要不要回应他? 在犹豫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口,万俟青君有些慌乱,她站了起来,扫视过房间里的布置,眼睛忽的亮起。 床上被子叠起的厚度都快有半截小腿高了,她並不胖,要是用被子盖住自己,那么大概是不会被发现。 等拓跋衍进来没看见自己,也就离开了。 隨即万俟青君立刻行动起来,如她所想的那般,她轻鬆就用被子遮掩住自己,甚至还调整了下被子的外表,使得她藏进去后,从外面看不出被子有问题。 外面,李砚推开了房门。 走进来后,他却没有看见万俟青君的人影。 “嗯?”李砚顿时警惕起来,明明在外面他还听见万俟青君的脚步声,结果现在人却消失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寒泉刀上,立刻就能拔刀,一身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偽装的醉酒模样也瞬间就消失了,身后的红楼女子都被震慑在原地。 李砚一点点沿著房间边缘走过去无声无息的挑开一个个能够藏人的柜子。 这个房间唯一的窗户对著走廊,而他刚才就在走廊上,如果万俟青君出事,不可能有人能够在他面前把人带走,所以万俟青君绝对还在房间里面。 然而找过一个个地方,都没有看见万俟青君的踪跡,李砚心中越发的沉重起来。 最后只剩下床,李砚弯腰俯身,床下空空荡荡,並没有藏人。 难道这个房间里面有暗道? 李砚皱眉思考著,坐在了床上,这时他忽然愣住了。 一个极其细微,就算注意都很难听见的心跳声在身后被子中响著,这个心跳声並不强壮,只是普通人。 李砚有些绷不住,他差点气笑了,为了確保猜测无误,他稍微靠后了一些,手按在被子一角。 被子轻微抖动了一下。 李砚深吸一口气,可以確定了,万俟青君就藏在被子里面。 亏他还这样紧张,怕她出事,结果万俟青君跟他玩这一出捉迷藏,要不是万俟青君身份是有贏族长,换个身份一般的人,他都直接抓出来揍一顿了。 有这样玩人的吗? 李砚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恶趣味,既然万俟青君想躲,那他就看看看她能够躲多久。 李砚直接在床上躺下,把自己当做人形障碍,堵住了整张床。 隨后他闭上眼睛,故意发出不高的鼾声,正好能够让人听见。 房间外的红楼女子们看见这一幕,终於鬆了口气,“这位公子刚刚是耍了点酒风吧?” “应该是。”其余人都点头。 “既然公子睡著了,我们就不打扰他了?”一名红楼女子说。 其他人点头,然后便把房间门关上,相拥著离开了。 房间里。 原本万俟青君以为李砚没有看见她,就会离开,结果谁知道这傢伙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按到了被子,把她嚇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然而没有等到其他的动作,只感受到床动了几下,隨后低低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不用看,万俟青君就知道拓跋衍在床上睡著了。 拓跋衍睡不睡无所谓,最主要她这时候要怎么出去? 万俟青君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拓跋衍都醉了,一个醉酒的人又能够知道什么。 慌忙的行为让自己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万俟青君心中懊恼起来。 李砚假寐著,见万俟青君许久都没有动作,也是佩服。 他本来打算让万俟青君难堪一下,就放过她,现在的话,那就看看谁耗得过谁。 时间渐渐地流逝,房间里的火烛都熄灭了,陷入了黑暗,外面的吵杂声和房间里的寧静涇渭分明,黑暗中李砚感到了一些酒意涌了上来,虽然还不能够让他醉,但使他也產生了一些困意。 不知不觉间,李砚抱著寒泉刀,面朝床沿外,真睡著了。 躲在被子中的万俟青君也是神智模糊,困意占据了大部分脑海。 她嘴唇在微微动著,像是在念坚持,很快嘴唇也不动了,平稳的呼吸响起,睫毛一颤一颤的,显然也陷入了梦中。 一夜平静。 次日,红楼仍旧热闹,这里面仿佛没有黑夜和白日的区分。 万俟青君茫然的睁开眼睛,紧接著就和身边的人四目相对。 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昨晚的记忆全部回归脑海。 她不是躲在被子里面的吗?怎么现在... “族长大人,可以放开我了吗?”李砚表情平静的说,但实际上他的內心早已如海波翻涌。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著了,不过好在的是他睡著后只会保持一个姿势,始终和万俟青君躲著的被子保持距离。 但他能够保持安分,万俟青君却不能,李砚没想到万俟青君也睡著了,而且睡相还那么坏。 可以说他是被勒醒的,差点以为是有人敌人偷袭自己。当睁眼一看,才发觉是万俟青君从身后搂住自己,脸颊贴在自己的身后,温热的呼吸不断打在脊樑上。 一瞬间万俟青君的脸就变得通红,她连忙鬆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李砚坐起,整理了下衣服,才站起来,转身看著她说道:“族长大人,我是出来做你的护卫,但我洁身自好,如果族长大人有需求,可以另请高明。” “不要说了。”万俟青君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李砚面前。 她知道自己睡姿不怎么好,因为平时只有她一个人睡一张大床,但没想到昨晚自己莫名睡著了,还忘记在躲著拓跋衍。 万俟青君深吸几口气,装作平静说:“昨晚和刚才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砚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他淡然离开了房间,回到隔壁,但脚步却十分快速,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当李砚离开房间后,万俟青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还好安排在红楼里的手下侍女没看到这一幕,不然她真没脸见人了。 虽然狄戎女子比较开放,但也没能开放到这种地步,也就西夷那边才不在意这些了。 半个时辰后。 万俟青君敲开了李砚所在房间的门。 “走吧。”万俟青君恢復了正常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砚也默契的没有提起:“去哪?” “衍,你的族人不是在城中吗?我想去看看小氏族的生活。”万俟青君说。 昨日老妇人那件事是考验义,昨晚醉酒是考验色,今日去见拓跋衍族人,是为了看他族人对他的印象如何,为人品性。 “好。”李砚答应下来。 从白鹿城开始,过了数月时间,师古那边早已將他们的身份安排的天衣无缝,任由万俟青君怎么查,他都是来自狼氏族的拓跋衍。 因此对万俟青君要去见狗狼氏族商队的事情,他没有任何的担心。 李砚带著万俟青君离开了红楼,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但气温还没来得及升高,吹来的冷风激的人一凛。 狗狼氏族商队住在翰城另一边的客栈,那片区域是翰城的商队交易点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