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男生，还是女生？Boy or Girl?》 01.他的眼里有一整片星空 春天，万物从寒冬中甦醒，绿叶冒出嫩芽，四处张望着崭新一年的光景。 在这百花齐放的日子里，人们总是说——春天，就是恋爱的季节。 ……才怪。 「嵐……你真的不打算再交男朋友？」 「嗯，真的。」 没错，我，林慕嵐，本篇故事的女主角，就是那个例外。 「我拥有的东西……只剩下你了。」 睡意朦胧之中，我彷彿听见那熟悉声音这么说着。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喝！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几点了？我翻身看了下手机—— 「——哇哇哇！迟到了！闹鐘怎么没响？！等一下，我昨晚设定完忘记按储存啦！」 一大早，就能听见我哀嚎的声音。 我从绵软舒适的kingsize双人床上弹起，从衣柜抓出我的制服，以最快的速度梳洗过后直往楼下衝。 「哎呀，慕嵐。你居然睡过头耶，真难得！」妈妈在一旁餐桌上悠间地啜饮着咖啡，望着忙得团团转的我。 「闹、闹鐘今天罢工！！」 「是吗？真好呢，我也好想罢工哦！」她继续无良的说着风凉话。 儘管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若真让妈妈忙起来，可是连闭上眼小憩片刻的资格都难求。 「真是的！我要出门了！」 「慕嵐，你不吃早餐吗？至少带去学校吃呀。」妈妈朝玄关的我唤着。 「不了！鞋子都穿好了！我去学校买！出门囉！」 说完，我全速衝出门。 其实我超想坐下来慢慢品嚐早餐的。 妈妈的厨艺堪比五星级厨师。无论是那手冲摩卡咖啡、还是烤得恰到好处的奶油麵包，都再再刺激着我的味蕾，诱惑着我坐上餐桌。 我只能在慾望战胜理智之前夺门而出。 「——报告！」我充满朝气地喊完，走进教室，气喘吁吁的坐下。 「林慕嵐，我知道兼差当平面模特儿很忙，但校园生活也要稍微重视一下。才高二上学期，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你要知道，学习才是学生的本份。」 我们班导师除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点不太入时以外，其他时候还是相当照顾我们的。所以我就算被唸也不会有太多怨气。 我笑了下，说了声抱歉以表歉意。 「好啦！拉回正题，今天开学第一天，班上有位转学生哦。」 老师这消息一公布，暑假时差还没调过来，昏昏欲睡的班上同学们全醒了，连坐位在我旁边，我那酷爱在上课时间睡觉的死党，施以君都醒了。 「呵呵，那么我们就请转学生进来吧！」老师笑着说。 清脆的「唰」一声，教室的前门被打开了。 一个不高不矮，目测约一百五十公分，有着一头柔顺褐发和一对大大灰眼睛的人走了进来。 那中性的模样，让全班同时充满了同样的困惑。 ——等等……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大家好！我叫做柯彦雨。」那个转学生似乎并不怕生，先天条件十分优越的他，可爱的笑着并很有朝气的自我介绍。 「好可爱……！」似乎能够听见教室里，有人情不自禁轻呼的声音。 不过我想，在他微笑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想法大概都是相同的吧。他的外在条件实在太过优势，让初次见面的人不禁放下心防，融化在他的笑容之中。 「柯彦雨同学因为家里工作关係，刚搬到b市，人生地不熟，大家要好好相处、多多照顾他哦。」老师停顿了下，将教室内的空间整个扫视了一遍。「你就坐左边第一排最后面靠窗的那个空位吧。」老师笑着对他说，看得出来连老师都对他很有好感。 经歷了两个月的漫长暑假，许久没有上课的我，感觉今天的上课时间过得特别快。 奇也怪哉，之前上课明明度秒如年，怎么今天特别快速呢？莫非是放假放得太无聊了，反而开始想念上课的生活了吗？ 「——请问……」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甚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打断了我四处飘荡思绪。 「嗯？」发呆的我稍稍被吓了一跳。 啊，原来是那个讨喜的转学生。 「啊！抱歉，吓到你了吗？」他有些紧张。 「不，是我走神了……没事的，你别在意。」我连忙展开有些迟来的笑容对他说。 「嗯，那就好。」他也瞇起眼笑了。 他的笑容十分治癒，就像早晨照进教室的阳光，那样的令人舒服，心旷神怡。 「对了，你找我有甚么事吗？」 「嗯……是这样的，因为学校有点大，我还没有吃早餐，想问你能不能带我到福利社去呢？」 既然转学生本人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呢！ 「嗯，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都要走这一趟，等会如果去完福利社还有时间，我顺便带你去看看老师的办公室吧！」 「真的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谢谢你！」他看起来相当开心。 「不用客气啦！对了，可以再说一次你的名字吗？」 「嗯，我叫做柯彦雨。」他笑笑的说。并没有因为我没有记住他的名字而不开心。 「柯彦雨、柯彦雨……嗯！好，我记住了。」我认真地复诵。感觉这次再不记起来，问第三次的话就有些失礼了。 没想到，我复诵的这个举动惹得他笑了出声。 ……我是不是被转学生给蠢笑了啊……尷尬。 「我们这所学校分成左右两栋楼，高二是左边这一栋，穿过这里就能到达操场。」去完福利社以后，我用手指向往右的方向说着。 「嗯！」他也认真的往我指的方向看去，好像这么做就能看到操场一样。 看着他的动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啦。呵呵呵！」总不好说自己是被他可爱的举动给逗乐了。 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勾着他的手说道，「接下来我们去看看教师办公室吧！」 于是我们继续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 「对了，我想问个问题，不过可能有点没礼貌。不知道可不可以？」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柯彦雨开口问道。 「嗯，可以呀！你想问甚么问题？」我爽朗的回。 毕竟从小看着妈妈作为半个公眾人物，对辛辣的问题早就免疫得差不多了，何况相处这十分鐘下来，我有一定的把握，他的问题不会没礼貌到哪里去。 「慕嵐你……是不是有出现在杂志上过？」 「咦，你怎么知道？」我稍稍有些讶异。 毕竟我才刚踏入平面模特儿这一行，又是兼差，还没有什么知名度，有同年龄的人认出我，算是相当难得。 「因为刚刚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慕嵐你好像特别的眼熟，就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样啊。」我点点头。难怪这么多同班同学，他会请我带他认识校园。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那是我没错！」 他忽然停下脚步。 挽着他往前走着的我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到刚刚为止，都跟杂志上出现的人走在一起……」他微微低着头。 我有点状况外。 「感觉……很厉害……！」他抬起头，我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直直撞进他闪闪发光的灰色眼眸。此刻，他的眼里彷彿有着一整片星空，那样的闪耀。 「咦……？是、是这样吗？」因为被说出现在杂志上「很厉害」，这样的经验还是生平第一次，让我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 「嗯！」他点点头。 「是吗……？谢谢……。」我有些呆愣愣地回应。 「啊。慕嵐，你脸红了耶。我说了甚么会让人害羞的话吗？」他垫起脚尖贴近我的脸，歪着头望着我。 「不……不是啦，只是我才刚做模特儿不久，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感觉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讲出口虽然也很难为情，不过我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似乎理解了。 我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导师办公室。 「这里就是导师办公室了，如果班导恰巧有课不在，旁边的老师也都是好人，有问题都可以向他们请教！」 「嗯，好的！」 走了两个主要的地方，算一算也该上课了，于是我们很有默契的一起快步赶回教室。 02.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经过早自习下课后的短暂相处，让我们变得亲近起来、形影不离……照理来说剧本应该要是这么写的。 但是，我似乎太低估了「转学生」这个身分对同学们的吸引力。 整个上午，无论是第一节下课、还是第二、三节下课，柯彦雨的身边都围满了人。 从他上一间读的学校如何、从前居住的城市如何、一直问到他平时的嗜好。 「对了彦雨，你会看杂志吗？」班上最热衷于时尚的女孩问。 「嗯……我不会特别主动去看，不过家人很喜欢，所以家里有很多。」 「那你知道我们班上的慕嵐是平面杂志模特儿吗？」 他点点头。「知道啊！」 「可是如果没有特别去看杂志，又怎么会知道呢？」有人困惑。 「关于这个呢，」他微微抬起头。「是前一阵子傍晚肚子饿，去便利商店买食物时，凑巧在架子上看见的。」 「才看那一眼就能记住我的脸，你的记忆力原来有这么好啊？！」一旁乖乖坐在位置上，始终没出声的我因惊讶而稍微加大了音量。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啦！因为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让人很容易记住啊。还有你的发色也是。」 「我身上的气质……？」 这是疑问句，因为我从不觉得我自己身上有甚么特别的气质。 「嗯，对呀！」他点点头。「一种容易亲近的气质。」 「那不是很多人都有吗？哪里特别……」我头上的问号没有消除的跡象，反而越来越大。 「哎，好了啦！人家称讚你，你就坦率的接受吧！在那边鑽牛角尖个什么劲？」施以君终于忍不住开口。 「好嘛！那就谢谢你了！你也长得很可爱！个子小、皮肤又白、眼睛很大又很灵动。」一直被称讚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我赶紧称讚回去。 「嗯！是这样吗？谢谢。」他微微笑着回应我。 于是我们好几个人就这样，在间聊之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我的好朋友，林慕嵐！一起吃午餐吧！」 一到中午，我的背后立刻传来了个朝气满满的声音，随即有隻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听这声音，看样子我们施以君上午这四节课睡得很饱。 「先别勾我啦，君！至少等我先把课本收好！」我挣扎着。 「好啦！」他这下才终于肯放手，让我把东西收好。他的招牌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着。 「今天去学生餐厅吃吧！」等我东西收好后，施以君提议。 「好啊！」 别的学校不敢说，不过我们读的这所y高，学生餐厅品质也是有一定水准的。 早餐已经错过了一回美食，中午我可不能再亏待自己的五脏庙！ 「对了，要不要把转学生也叫上？」施以君不经意地问道。 「咦？要吗？」我倒是没有想到要找他一起。 「问问看啊，其他人相处了一年，大概都有几个特别要好的一起吃东西了，如果刚转学过来就自己吃饭，也未免太凄凉了。」以君说。 「有道理。那我去叫他！」 正是因为施以君讲话和行事作风都相当直来直往、但是却意外的很照顾人，所以我才会和他如此要好。 我很欣赏这样的他。 我朝柯彦雨的座位走了过去。 不出施以君所料，虽然大家下课都挺热络，但中午吃饭仍然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同行动。 「柯彦雨！」我叫了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刚收拾好东西的他转头问道。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顺便带你认识一下学生餐厅。」我说。 「嗯！好啊！谢谢你邀请我。」他似乎挺高兴的。看他高兴的模样，我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于是我们三人就这样去了学生餐厅，各自点了东西后找了个四人坐位面对面坐下。 我和君肩并肩坐在一起，而柯彦雨在我的正对面。 他那从未公开在校园中出现的，引人注目的长相，一到了学生餐厅，学校里用餐的人便时不时的向我们行来注目礼。 「谢谢你今天来找我一起吃午餐。」用餐完毕后，柯彦雨再次衷心地表达感谢。 「别客气！不过其实是以君的提议，他怕你落单用餐，会感觉孤单。」我摆摆手。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虽然我还没有和你说过话，不过你人真好！」 施以君像是没听见似的，逕自盯着手机。他的反应令柯彦雨不知如何是好。 「别在意！他只是害羞，其实有在听我们说话。」我出面缓颊。 这也没办法，从国小一路同班到现在，我实在太清楚他的个性了。 「我以为我今天得一个人解决午餐了，嘿嘿。」听我这么说，柯彦雨也不再在意，他笑着吐了吐舌头，继续我们的话题。 「不会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之后都和我们一起用餐！」 毕竟，人多一点，吃起食物来，也比较有味道嘛！ 「真的吗？好，我愿意！」 「你叫柯彦雨是吗？那我以后叫你彦或彦雨，行吗？」确认完今后的饭友组合，以君终于抬起头来跟柯彦雨搭话。 「嗯，可以呀！」他点点头。 「对了，我从你一进教室就很想问。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施以君冷不防地丢出了个超级直球问道。 他的问题令我全身「喀蹬」的一震。 「嗯，这个嘛……」他摆出一副正在思考的表情，过了几秒后说。「你、猜、猜、看、呀？」 彦雨调皮的眨眨眼，似乎根本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干嘛这么神秘！」以君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是男是女，相处久了一定会知道，不是吗？」他又眨眨眼。 「喔……算了，是没什么关係啦！」以君就这样被敷衍过去了。不过他本人似乎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此时此刻，我在心里悄悄的，希望他千万、千万不要是男生。 因为我已经决定，除非必要，否则男生这种生物会是我一辈子的拒绝往来户。 03.你没有力气的话，我餵你！ 自从高二开学，已经过了大约两个礼拜左右，校园生活的一切已步上轨道。 虽然柯彦雨在班上早早就吃开，每个人都会和他聊天、说话，要多热络就有多热络，不过我、以君和彦雨中午还是固定会一起吃午餐。 对于周遭渐渐减少的目光，我们也不再像最初一样感到不太自在。 他的存在，已经渐渐被大家给接受，自然的成为平凡生活中的一部分点缀，不再像当初那样夺人眼球。 「慕嵐！帮老师一个忙好吗？」 这是某天风和日丽的早晨，正当我和以君聊新上档的剧，聊得正起劲时，班导师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叫我。 「好的。」无可选择的我只能乖乖往老师的方向走去。 「抱歉喔，君！」突然要把他丢下，我感到有些抱歉。 「没事，快去吧！」以君没有多说甚么。他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嗯！」说完，我心无旁騖地往老师的方向走去。 「事情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叠公文，要发给所有学年，各班级的班导……」 老师边说边拿出一叠看起来很厚的公文。 「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公文，你能在中午以前全发完吗，慕嵐？」老师看似关心的问着。即使我们都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询问，而是一种「使命必达」的要求。 「老师，随便找一个男生来做这事，效率一定会比我这个弱女子做来得高吧！」我长得应该也不像fedex或是黑猫啊！我试图做出抗议。 「可是你感觉比较可靠呀！那群男生感觉发一发就会忘记有这件事。」 老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能稍嫌无力却又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嗯，那就麻烦你了！」老师展开笑容。 ——虽然答应是答应了，不过现在都快上第二节课了，我也只剩下一节下课——也就是十分鐘能完成这件事。 快速扫过了公文大纲，跟家长会有关，似乎真的是挺重要的佈达。 ……我亲爱的老师！你怎么就不早点请我帮忙呢？！ 克难如我，只好在上课时间赶快把公文分类，各别安排好动线，这样一来，下课之后马上就能出发。 至于我的好友以君，上课鐘一响就马上睡死，别指望他了。 终于，第二节课迎来了下课的鐘声，我抱着一叠公文快步出了教室，准备依照安排的动线，开始了挨家挨户的送信生涯。 「请问……你是八班的老师吗？」 「不好意思，请问一班老师在吗？」 「您好，这是家长会的公文……」 ——就这样，我姑且还是发完了公文。 在这期间，我去了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也几乎走遍每一间教室，别说「只用了十分鐘的下课搞定这件事」究竟有多么奇蹟，就算发不完也完全合情合理。 中午，发完公文后，我趴在桌子上，任由没有好好整理、好好绑起的长发随意洒落，保持着动也不动的姿势。 「慕嵐？你还好吗？」彦雨和以君走了过来，略带担心的两双眼睛笔直地看着我。 「我的脚好痛喔……我想是因为太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大热天，这样跑真的很热……手也好酸……」我忍不住向他们吐了苦水。 「真的辛苦了……那你今天不吃午餐了吗？」彦雨问。 「我想我应该不吃了……我觉得好累，暂时不想再多走任何一步了。」我继续烂泥般趴在桌上，闭起了眼睛。 「嗯，那我们知道了。」彦雨说完后，就再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似乎是一起走掉了。 安静的时光持续了二十分鐘左右，我又再次听见了彦雨的声音。 「慕嵐！不可以都不吃噢，你没有力气拿东西的话，我餵你。」我睁开眼，彦雨提着一袋满满的食物出现在我面前。 有各类甜咸麵包、三四瓶铝箔包装的饮料、一些甜食、以及几包饼乾。 「对啊，累归累，东西还是得吃。不好好爱惜身体的话，小心我扁你喔！」君也在一旁，他同样提着一袋东西，应该是他和彦雨的午餐吧。 咦、等等。彦雨刚刚是说，他要餵我吗？ 「我、我想我还是自己吃好了！」我努力的爬了起来。 「来，啊！」才刚爬起来，以君手上刚打开的麵包就直直塞进我的嘴里。 「啊唔！」都放进嘴里了，也不能吐出来，只能吃下去。我无奈的嚼着。 「嗯，这样才对嘛！」以君满意的笑着。 虽然有人愿意这样照顾我，是相当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不过看见班上其他人怪异的目光……我想，这种经验果然，一次就够了。 04.地狱般的一百公尺 体育课即将开始。而这美丽的蓝天，非常识时务的没有任何一片云。 仅有的，是那仿佛怕被无视，而努力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 传说中的万里无云，套用在这种场景，一点也不诗情画意。 ……不愧是夏天。 按照惯例，做完暖身操以后，体育老师让我们先跑两圈操场，暖身完毕才开始上课。 「要、要死了……」跑完两圈以后，我越来越能清楚感受到胸口的闷痛感和越发稀薄的空气。 不知道我的脚还在不在我身上。应该在吧？！ 「还好吗，慕嵐？」彦雨从包围着他的人群中走了过来关心我。脸上明显写着他的担心。 「很……不舒服……」我有气无力的回。 「你要喝水吗？或许会好一些。」彦雨把他的水瓶递了过来。 「呜……谢谢！你人真好！」我充满感激的接过，大口的喝了起来。 「喝慢一点啦！到时候呛到可就糟了。」彦雨笑着说。 虽然不是每次，但彦雨在我状况不理想的时候，确实常常是第一个关心我、并且伸出援手的人，对此，我真的相当的感谢。他在我的心中的份量，已经快要和以君同重。两人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今天要测体适能，先从测一百公尺秒数开始。自己找人一起跑喔！」体育老师用那符合他壮硕身躯的雄厚声音说道。 「彦雨，我们一起跑吧！」班上其中两位女孩说道——有着一头俐落及肩短发的高挑女生，名为彩璇；而另一个有着超可爱自然捲长发的娇小女生则是雨蝶——由于天生一副洋娃娃般的精緻面容、加上娇小的身形、捲捲的长发、细细的声音，经常会听说别班有很多男生暗恋着他。 「嗯，好啊！」彦雨应了声，随后立即转头问我。「慕嵐，你要不要一起？」 「好是好，但我很不擅长体育，你可别取笑我喔……」 不只是不擅长体育，我连太阳都不太行。 只要当日气温突破三十度，我就开始头晕目眩，浑身不舒服。 「呵呵！不会的啦，我答应你。」他瞇起眼睛笑了起来，给了我保证。 「那以君也一起！」我伸手拉了拉刚好在不远处，一边喝水一边豪迈用着袖子擦着汗的施以君。 「啊？喔、喔……」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起带着走了。 「预备……」体育老师喊道。 「唰！」在远处终点线的红旗挥下的那一刻，五个起跑线后的身影同时起身——然后，衝刺。 我用尽全力，几乎感受不到腿的存在，空气也稀薄得让人呼吸困难。 终点，只差一点点了……！ 在脚尖触碰到终点线的那一刻，地狱般的一百公尺测验终于结束了。 也许真的太久没有好好运动了，跑完两圈再加上一百公尺的测验让我头晕目眩。 我的脚下感受到了严重的浮空感。 ——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极度的晕眩与无法维持平衡的身体让我不自主的向后倒去。 「哇！慕嵐……？！」正好在我身后的彦雨双手扶住了我的肩，稳住了我的身体。 「抱、抱歉……」 虽然想重新站好，但身体却不听我的指挥，反而越发沉重。 「嵐！你怎么了？喂！醒醒啊！」 在越来越朦胧的意识之中，听见了以君慌张的呼唤。 在最后一点意识远去的前一秒，感受到的是彦雨那纤细却足以扶住我的双手，和不停焦急呼唤着我的以君。 ——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这之后过了多久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非常久远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那是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我努力的奔跑，想要找寻出口，但这黑暗彷彿没有界限，一路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这片黑暗仿佛在嘲笑着、它嘲笑我找寻光明的行为只是徒劳。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那片黑暗不断呢喃着。 ——忽然之间，一道刺眼的光芒直直照进那只有黑暗的梦里，刺得我无法忽视。 05.多依赖一点 忽然之间，一道刺眼的光芒直直照进那只有黑暗的梦里，刺得我无法忽视。 「唔……」我缓缓睁开眼。 这熟悉的摆设，不就是我房间吗？ 虽然想让自己坐起来，不过因为全身痠软无力、头也非常沉重的缘故，我整个人几乎可说是无法动弹。 我一个人望着熟悉的米色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敲了门后走进来。 「哎呀！我的宝贝女儿，你醒啦。」她的语气虽然轻松，不过我知道，我一定让她相当担心。 「嗯……」我转头看了看妈妈。「妈……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天吧！从昨天中午的体育课被送回家以后一路睡到现在。」他回。 于是我又看了看时鐘。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啊……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我这一睡，等于请了一天的假呢。 「我怎么会忽然这样？」 「医生说你中暑了。没事的，好好休息吧！」妈妈说，并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妈妈离开房间后，我又闭目养神了好一段时间。 「叮咚。」家里的门铃声传来。 过了不久，随之而来的，是有人敲响房门的声音。 ——门微微的开了一些。是妈妈。 「慕嵐，以君他们来探望你哦！」 「嗯……。」我呆呆的回。 再过了一会，原先微开的房门便完全打开了。 「嵐！！！」以君激动的把书包往旁边随便一扔之后衝到我的身边来。 「你休息一整天，有没有好一点啊？」他急切地问着。 「有啊！别担心啦。」睡了太久的我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活络过来，硬是扯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其实我根本没有比较好，而且醒来以后还外加了全身痠痛。 紧接着，我看见门口站了另一个人。 「……彦雨？」 「你、你好。」第一次来我家，似乎让他有些紧张。原本就十分可爱的脸就算配上不自在的表情也完全没有违和感，平时看不见的表情反而别有一番风味——等等，这样的我，简直就像变态一样……。 「哎呀！初次见面，我是慕嵐的妈妈。你长得真可爱呢！」妈妈拿着一些饼乾上楼，看见彦雨后便微笑着说。 「阿姨好。阿姨才是，猛一看还以为是慕嵐的姐姐呢。」彦雨露出天使般的甜甜微笑回应妈妈。 「嘴真甜，呵呵！你们一路过来探望她应该很热吧？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着吹吹冷气吧！」妈妈笑着轻拍彦雨窄小的肩膀，把饼乾放进我房间的小圆木桌之后转身下楼。 「柯彦雨！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拍马屁！」妈妈离开房间以后，以君立刻开口酸他，随手拿了一片饼乾便咬了起来。 「哪有？我说的是事实！」彦雨理直气壮的反驳，也拿了一片饼乾吃着。 虽然现在的气氛十分欢乐，但总觉得看着他们两个的视线有些模糊……。 「……慕嵐？」彦雨放下正吃到一半的饼乾，迅速起身走到我的床沿。「你还好吗？」 「嗯，还好啊！放心，我没事的。」强忍着晕眩感与睏意，我尽力摆出微笑回应他。 他直盯着我，仿佛不把我看穿不甘心般，随后伸出手，将我的刘海轻轻拨开，弯下身将额头贴上我的额头。 「……！」从未和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不自觉的屏息。 「……你根本不好。你的体温很高。」再次起身时，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流转着至今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某种情绪。 「以君。」他转头叫着以君。 「嗯？」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阿姨过来呢？如果能顺便带些冰块之类的东西更好。」 「嵐这笨蛋发烧了？」以君无奈的叹口气。「知道了，等我一会！」接着迅速起身往楼下快步走去。 事情交代完以后，他将头转了过来，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 「……谢谢你。」我不确定此刻该说些什么比较妥当，于是我选择先道谢。 「慕嵐，你太傻了。」彦雨的口气听不出他的情绪。 他伸出双手温柔地搀扶我，让我顺利的重新在床上躺好。 「你不用勉强自己，多依赖我们一点也是可以的啊。」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与目光温柔如水，眼里闪着粼粼波光，仿佛一切都能接受、什么都能够包容般，这般的令人感到安心。 「……为什么？」 我不明白。 从小到大，我总是认为，努力把自己照顾好、不给人添麻烦，这样才是最好的。 ——但是，难道，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吗？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彦雨的灰色眼睛直率的看着我。脸上出现了他那一如往常，如天使般能够净化人心的微笑。 「但过度依赖别人的话，久了以后，你们大概会觉得烦的吧？」 「不会的。」他毫不思索道。 「慕嵐，你知道吗？其实人和人的关係，是建立在被麻烦与麻烦人之上的哦。」 不确定是因为我碰巧不舒服，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今天的柯彦雨，让人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 「——彦雨……你今天感觉好可靠哦。」 「咦，是这样的吗？谢、谢谢。」 听了我的话之后，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脸，难为情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又再次恢復成我所熟悉的那个他。 「嵐，冰块来了！」以君衝上楼梯，把冰块放在我的额头上。 「来，量个体温。」随后，妈妈也带着测温器上楼了。 由于头晕的感觉达到了巔峰，导致后来发生的事我都没有甚么印象，只知道他们三个一直为了我而忙碌，而我早已昏沉睡去。 这天晚上，妈妈请以君和彦雨一起出门吃顿晚饭，感谢他们特地来探望我、一起照顾我、还守在我的身边——当然，我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以君因为门禁的缘故，草草吃完以后，向妈妈迅速道谢便离开了。 吃完晚餐以后，妈妈也向彦雨道了谢。 「谢谢你来探望我的宝贝女儿。」妈妈笑着说。 「这没什么的，阿姨不用客气。」 「我的女儿，她稍微有点傻，以后也要麻烦你们了。」妈妈的笑容加深了些。 06.他不会伤害你 自从我在学校中暑以后，我又在家休息了一天。 所谓的享受人生，就是要偶尔赖在床上，什么都不做。这感觉真的超棒的。 在清晨那稍嫌有些冷的前往学校的路上，我放任思绪，就好像什么都在想，也像什么都没想。 啊，昨天晚上貌似有被妈妈叫起来吃东西……。 那时她好像有说了什么话？ 「——能交到一群这么棒的朋友，要好好珍惜哦。」 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正当我漫无边际乱想的时候，学校已经近在眼前了。 「——慕嵐！你还好吗？其实前天我们有要和以君一起去探望你的，只是刚好都有走不开的事……。」一走到座位，彩璇就立刻凑过来关心我的状况。 「别在意！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我笑着回应他的关心。 「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温柔，呜呜……！」彩璇夸张的搂着我开始假装啜泣，让早上被冷空气包围的教室里增添了一些开心的笑声和温馨的气氛。 说到体育课时找我们一起测跑步的那两个女孩子，总是形影不离。 说到彩璇就会自动联想到雨蝶，反过来也一样。就是这样要好的朋友。 不过这两个人的个性其实差距相当大。 彩璇在我的印象里，相当喜欢照顾人，喜欢运动，也喜欢交朋友，有着一头俐落及肩短发的他是十分外向而且很有领导能力的人。 至于雨蝶，虽然有自然捲并不稀奇，但她捲得就像别人特地烫捲那样的美，不像一般人会乱翘、毛躁。个性十分害羞内向、做事认真，眼睛水汪汪的，眼睫毛也很长，简直像个真人洋娃娃。 因为有着如此出眾的外表、个性又好，所以别班各年级都有她的仰慕者，虽然她本人似乎并不知道。 这一高一矮、一动一静的组合可以说是互补的典范。 「呼啊……。」有个慵懒的身影从教室的后门晃进了教室。那个身影的主人正豪迈的打着超大哈欠。 「君，早安！」我向那身影打了招呼。 「喔，早啊。你身体有没有好点？」打完超大哈欠的以君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关心我，眼角还带着哈欠所带来的些许泪光。 「嗯，我想应该已经没事了。」我笑着看向他。 「那就好。呼啊……啊！」以君又打了一个大哈欠，不过打到一半，他忽然开始大叫。 「怎、怎么了？」我被他突然的大叫吓得不轻。 「下、下啊、抽机惹……！」他张着嘴巴惊恐的说。 「怎么了？在说些甚么？」听见这超大声的哀号，彩璇、雨蝶以及其他早到教室的同学们都凑过来关心。 「……我想他应该是在说他的下巴抽筋了。」我无奈的解读。然后看着眼前的人张着下巴用力点头。 「噗哧……」「呵……」隐隐约约的笑声此起彼落，也许是觉得以君已经很可怜了，就这么直接笑出来很过分，每个人都极力忍住自己扬起的嘴角与笑声。 「真是的，别动。我来帮你。」我无奈的走过去扶住他的下巴。 「大家早……咦？这边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彦雨在这时进了教室。 「早安呀。没有啦，君打了太大的哈欠结果下巴抽筋了。」我一边处理着当事人的下巴一边解说情况。 然后又听见了大家极力想憋住的压抑笑声此起彼落。 「这、这样啊……。」彦雨一脸「真有这种事」的表情，因好奇而和大家一起凑了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这段小插曲在早自习前完美的落幕了。 距离彦雨转来，也已经快要两个月了。 初秋悄声无息的到来，我们总是因为秋老虎而没能即时分辨现在究竟是夏天，还是秋天。 总是要等到入夜之后，感受到阵阵凉意，才切实体会，冬天真的快要来了。 一面感叹时间过得飞快的同时，柯彦雨的性别也一直是个谜。 连制服也看不出端倪。 学校没事做甚么男女同款嘛？！ 「唉！」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慕嵐？怎么了？」碰巧在我旁边的彦雨听见我在叹气，他关心地凑近。 「这个……」这次烦恼的原因和他本人有关，让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心事吗？」彦雨继续追问。 「——嗯，没事啦！别担心。」几经思索，我决定不说。 虽然我的确非常在意性别，但如果不把「原因」讲出来，单单只是讲「性别真的对我很重要」这件事的话，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的吧——搞不好还会觉得我是个怪人，从此疏远我。 「……骗人。」彦雨盯着我。「答应我，不要对我说谎，好吗？」 「唔……」他那双清澈的灰色眼睛之于我，仿佛有种魔力，我决意不说出口的决心严重动摇，只要他再继续这么看着我的话，我觉得我那脆弱的堡垒就会在一瞬之间脆化、崩塌。 「说嘛，我不会嘲笑你的。」彦雨持续朝我进攻。 即使话就梗在嘴边，我还是说不出口。 彼此对望，四目交错。在这第三节下课，两人沉默的时间，仿佛真有一世纪那样的漫长。 「——好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最后，彦雨转开了视线，从座位上起身。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们都知道，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我一定会屈服，但他却选择不强迫我。 不过也因为我那开不了口的坚持，让彼此之间的气氛变得很糟糕。 相较之下，我还真是个不够体贴的人。 放学后，我跟以君一如往常的一起走。 他静静听我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其实他也只是关心你啦。」 「不过你不愿意和他分享你的烦恼，我想他应该觉得满受伤的吧！」 这我也知道啊，但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害怕一旦把自己完全摊开来，重视的人就会因此疏远我。 万一我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万一我又再次看错了人、万一他不只因此疏远我、甚至还在背后嘲笑我……好多好多的万一，让对人性已经本能不信任的我，迟迟无法敞开心扉面对柯彦雨。 难道这也是秋天惹的祸吗？总感觉有些莫名的感伤，縈绕心头，挥之不去。 以君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了我。「……你相信他吗？嵐。」 为什么他的提问总是这么容易就直达核心呢？ 我也跟着停下脚步，默默低下了头。 「如果你愿意试着去相信他，何不乾脆和他说说看呢？就像你相信我而跟我说一样。」他说。「其实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他至少不是个会伤害你的傢伙。如果他知道以后，真的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和阿姨也不可能放过他的。」 以君这番话，此时此刻就像颗强效定心丸，我混乱的心绪因为他的话，感觉踏实不少。 冷静下来之后，我再次思考起这件事。 而以君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搭话，留给我静静思考的时间。 07.逃避很可耻，但是很有用 自从与彦雨那回在学校闹得有些尷尬以后，妈妈也不知为何，非常凑巧的在那之后的时间排了一些拍杂志的工作给我。 这几天，上完上午的课之后，中午一到，我就必须坐上保姆车去进行工作。 随着工作的进行，我能够越来越自在的面对镜头。 我忽然明白到，我的确打从心底喜欢这份工作。 能够穿上各位服装设计师呕心沥血设计出的衣服，那些苛求的细节、色泽、甚至是质感，完全能够从作品感受到服装设计师们对这些衣服的用心与爱；彩妆师们为自己画上各式各样不同的妆容，让我看见更多不同的自己、感受到「原来我也能这样啊」——承载着大家的用心与爱，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崭露自己和商品最好的一面——而摄影师将会完美地记录下这个「瞬间」，使之成为「永恆」。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工作完美的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刚刚好的、足以逃避掉某些事的空间。 事实上，人如果没有可以逃避的空间，是很容易疯掉的。 我曾看过一本书，上头是这么写的：为自己的人生争取到，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躲起来的权利，这是我们能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逃跑很可耻，我知道。对不起。请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再次好好面对你的时候，就是我已经整理好，准备坦白的时候。 「ok！今天的摄影告一段落，剩下的下礼拜继续！」今日合作的杂志公司——「young」的主要摄影师，阿雾先生高声对大家说道。 「辛苦了！」灯光师、化妆师、眾工作人员、妈妈还有我，大家齐声道。 「慕嵐！」 正当我和妈妈换上平时的服装，也卸妆完毕，准备离开时，阿雾先生叫住了我。 「阿雾先生，怎么了吗？」我问。 「哈哈哈，现在不是在工作，别那么拘谨。」他笑了笑。「其实啊，我这段时间和你们一起工作，觉得你的潜力够大，可塑性也高，最近我圈子里的朋友有个偶像剧正要开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太过受宠若惊，导致我一时半刻呆滞在那无法反应。 妈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雾先生后说。「这孩子目前都只接触平面杂志的拍摄，这个机会实在来得太急太快，不知能否给予一些缓衝的时间让我们回去好好考虑？」 「喔，没问题！那部剧大约下个月中才开拍，还有时间。你们好好想想吧！」阿雾先生爽朗的答应了。 「早啊！我的宝贝女儿。」隔天一早，我一下楼，我那身兼三职的妈妈就开朗的对着我打招呼。 三职是哪三职呢？ 我的妈妈，第一职也就是所谓萤光幕前的「艺人」，不过目前重心着重在我身上，所以慢慢淡出萤光幕；其二是我的专属经纪人；而第三职呢，是最重要的，就是我的妈妈囉！ 「妈，我想过了。我还是觉得我连广告都还没有经验，现在要找我演偶像剧，未免有点太快了……」 「稳稳的当然也很好，但是一直拍平面杂志，伸展有限，如果我是你，我会尝试一下。」妈妈说。 「可是，万一我做得不好呢？」 「就算尝试的结果是失败，至少我们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呀。」 「……」 我沉默了。 妈妈说的话，让我又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 虽然面向不同，但仔细想想就能看出，我现在遇到的人际瓶颈，和接不接戏的抉择，其实问题的根源都是同一个。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知道。 只是，若要演戏，就代表一定要跟男人接触。 这是我想极力避免的。 我不想，也没有办法。 ——我做不到。 08.眼下最急迫的事 今早晨光不减，却已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我特别喜欢这种时候，不会热得汗涔，也不会冷得发颤。如此岁月静好。 就选今天吧，当作我重新好好面对柯彦雨的日子。 「慕嵐，早安！」 一进教室，同班同学们便陆续向我打起了招呼。 「早安呀！」这阵子在镜头前的时间多了，我下意识露出营业笑容回应他们。 然后在眼角馀光瞥见了静静坐在座位上，望着我的柯彦雨。从他的眉眼之间读不出任何情绪。 「嵐，早啊！」以君比我稍晚一点来到教室。「今天有工作吗？好久没一起吃午餐了！」 我看向他。他这是在说，他寂寞了。在我说出「没有。」的那一刻，以君开心的笑了。我也笑了。有个人牵掛，真好！ 很快的，鐘响了。早自习开始。 班导师走进了教室。 「各位，早啊！下礼拜三、四、五是段考，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把平时所学好好的复习并且发挥吧！」班导用那一贯的笑容，提醒并鼓励大家。 「……咦？」 下礼拜？ 下礼拜？！ 时间有过得这么快吗？ 这阵子忙工作，好多课都没上到，竟然偏偏在这种时候碰上段考吗。 嗯，这就是人生。 我似乎现在就可以看见我那令人绝望的成绩了。 ……不！战争还没开始，现在努力或许还来得及。 上午的四节课，我比平常还要认真，希望能藉此稍稍挽救一点成绩。 不过，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到中午的时候我的精力、脑力、活力还有专注力已经几乎消耗殆尽了。 这跟我今早想的剧本完全不同，我明明预计是要好好处理我的人际关係来着，却偏偏杀出了个段考。 「……慕嵐，你还好吗？」坐在我对面的彦雨有些担心的开口。 我只是恍神的拌着馀下的乾麵汁，没有回应。 「林慕嵐？你行不行啊？看你心不在焉的！」学生餐厅内，以君在我前方挥挥手。 我回过神。 「啊，抱歉，大概是我太久没认真听课的关係吧，哈哈。」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为甚么彦雨会在这里呢？ 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以君和彦雨依旧会一起用餐，于是他今天也就非常理所当然的出现在这里了。 「没事就好！我再去买个饮料，你们两个帮我顾一下东西喔。」以君边说边起身。 「那，以君要不要顺便帮我们两个买一下呢？」彦雨睁着他无辜的大眼。「你看慕嵐那么累的样子，身为好朋友，你忍心让他再走来走去吗？」 「……你给我记住，柯彦雨。」用这种理由的话，以君连拒绝的馀地都没有，只好用这句话来表达他的不悦。 「就知道你对我们最好了！」彦雨展开他那天使般的笑容。 于是以君就这么离开了饭桌，现在只剩下我和彦雨两人，大眼瞪大眼。 这让人极度窒息的沉默，让我后悔刚才没有跟着一起去买饮料。 但既然现在的情况是我一手造成，我就必须要主动打破这样的沉默。毕竟他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也不知道我其实会「害怕男性」的事——他现在大概对于我的纠结、我的沉默和逃避，感到非常一头雾水吧。 「那个，彦雨，我对上次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鼓起勇气开口道歉。 「——甚么事？」彦雨的脸上掛着浅浅的微笑看着我。 「你明明在关心我，但是那时，我却没有好好的告诉你我在想些甚么……」 「嗯。」彦雨脸上的笑容短暂的消失了一秒。「别在意，也许是我还没有足以让你信任到对我说出你的心事吧！」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问题！」我急着想辩解。 「嘿！你们两个，专属的饮料吴柏毅送来啦，差不多该回教室了！」以君在非常刚好的时间点回来了。 到头来，我们似乎还没说到什么，机会就这样快速的流失了。 就好像完全不打算等我、也完全不打算理会我的想法一样，时间无情的不断推着我往前走。 「慕嵐。没事的，我会等你愿意和我分享烦恼的那天。答应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彦雨站起，弯下身来小声的在对面的我耳边说。说完后他便直起身来帮忙拿饮料。 再一次的，他的温柔和体贴，让我原本即将翻腾起来的心回归平静，却又好像荡起了点点涟漪。 我已经知道我心里的答案了。 不过这不是眼下最急迫的事。 下礼拜的段考已经步步逼近，我必须先赶紧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才行。 09.可恶的相对论 「同学们，早安！这礼拜是段考，今天是星期一，段考在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如果还有不会的地方要把握时间赶快找同学讨论，各科老师也都非常欢迎同学们去询问。」班导彷彿深怕有人会忘记一般，再次发出了死亡宣告。 「啊啊啊……完蛋了，我这次真的完蛋了！」我在座位上抱头哀号。 前一阵子因为工作的关係，只上了上午的课，下午的课基本都没怎么上到，也因此笔记漏了一大堆。虽然后来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学校认真听讲，但不管老师说甚么也都已经听不太懂了。 「别太早放弃啦！我能教的就尽量教你。」以君用力拍拍我的肩膀。 「可是我们两个的理科都很不行啊！这次真的要完了！」我越想越绝望。 「不然找柯彦雨怎样？也许他成绩不错。」以君提议。 我抬起头，看向那厚实的，以他为中心的人墙。 「……大概不行吧？大家那么喜欢他，也许他早就被哪个人约去一起读书了。」我有些沮丧。 「嗯，有可能。」以君同意。 「不然你请阿姨这阵子先别排工作，我们每天放学一起读书，两个人先努力看看，真的不行再找他。如何？」 「嗯，好……！」 我感激得不行。 接下来的每一堂课，我都格外的认真听。虽然知道这或许是亡羊补牢，但也只能先这样了。 越是这种急迫的时候，时间却偏偏走得越快。 可恶的相对论！可恶的爱因斯坦！ ——于是时间很快的来到中午。 「以君、慕嵐！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吧！」彦雨轻快的来到我们两人的座位旁。段考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抱歉喔！彦雨，今天可能没办法一起吃了，我和以君有事情得先做完。」我歉然。 「什么事啊？」彦雨开口问道。 「整、整理笔记……。」总觉得向彦雨说出这种事情有点丢脸，我下意识的把视线给别开。 「好吧。但是你们要整理笔记，那午餐打算怎么办？」 「这个……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去吃的、大概！」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心虚。任何一个正常人，想也知道要在中午整理完那么大量的笔记，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彦雨没有再多说什么，不再打扰我们，就这么走掉了。 对不起了，我的好朋友！请你原谅我必须分秒必争的完成这些事。 好了，继续专心抄笔记吧！ 须臾之间，代表午休时间的钟声响了起来。 因为午休时间，灯必须全数关上的缘故，我和以君不得不暂时将抄笔记的工作停下。 与此同时，前往学生餐厅用餐的女孩们也热热闹闹的回到了教室。 「对了，彦雨！下次一起出去玩吧？打从你转学过来以后，我们都还没有一起出去过呢！」其中一位女孩说。 「说得也是。」彦雨点了点头。「但是，去哪里好呢？」 「去游乐园吧！游乐园！」另外一个马尾女孩说。 班上的同学们闻言，都纷纷表示想加入此次出游。 我们班的感情，真的很好呢。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禁这么想着。 一般而言，班级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团体、一言不合就排挤不说、就连霸凌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思及此，我就打从心底觉得，能分到我们班，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乾脆当作是班游好了，全班一起来吧！」彦雨笑容满面的提议。 一说到要玩，没有人不同意。 「慕嵐、以君，你们不一起吗？」彩璇和雨蝶来到我们的座位旁，询问着。 「我可能要看你们约的时间，才能决定去不去……」我有些不好意思。 「甚么意思啊？」彩璇有些不解。 「意思就是约在段考前的话，嵐如果去了，段考就铁定会不及格的意思。」以君精闢的解释道。 「那，如果约在段考后你们就会一起参加了吗？」雨蝶站在彩璇身后，睁着无辜的大眼，小声的确认。 「嗯，就是这个意思。」 「也好。那我们就约在段考后，在这之前大家就先好好读书、认真准备考试吧！」彦雨做了个总结。 于是，上高中以来的初次班游，就定在段考后的周六。 而彦雨或许是看准了午休时间我们俩得停下手边的工作，他等到午休才抱着三瓶花生牛奶朝我们走来。 「你们大概忙到刚刚都还没有时间去吃东西吧！我给你们带来了花生牛奶哦。」 于是我们三人，在午休时间一起简单的喝了花生牛奶果腹。 接连几天的放学时间，我都和以君在我的房间里，埋头努力着。 遇到任何不会的地方，就先记着，一去学校就马上问彦雨。彦雨也总是很有耐性的把我们两个教到会为止。 而就在这一天天认真准备的日子里，终于，正式迎来了上战场的那天。 10.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考完后的周六，早上九点，全班已在游乐园前集合完毕。 听说今天最高温只有十八度，所以大家都穿得很保暖。 「慕嵐！早安！」彦雨原站在稍远的地方，看见我后挥着手，快步朝我走来。头一次看见他穿着校服以外的模样，让人感觉很是新鲜。 「早安呀！」我也笑着朝他挥手走去。 「大家都没迟到耶！平时朝会都没这么有行动力。」彩璇开玩笑的说。 「当然！说到玩的总是比较有干劲起床啊！」以君一脸认真的说。 大家都非常有共鸣的笑了。 「对了，慕嵐！考试一切还顺利吗？」彩璇转过头来关心我。 「我只能说，我尽力了！既然已经尽力了，那结果如何，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本人倒是挺释然。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我将脖子往深卡其色围巾里缩了缩。 「慕嵐，你会冷吗？」站在我身旁的彦雨查觉到了我缩起脖子的举动。 「嗯……稍微啦。」 「那，等我一下。」他从随身的侧背包里取出了个纯白保温瓶。 「来，这个给你喝。」彦雨将瓶盖打开，递给了我。 「但这是你的……」我不知该不该接受。 「啊，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他朝着我温柔的笑了笑。「不要紧的哦，我在准备的时候就想着要分你喝了。」 看着不只外表像天使，连内心也善良得像天使的他，我乖乖伸出了手，接受他的好意。「那，谢谢你囉。」我也朝他笑了笑，接过保温瓶。 原来，保温瓶里头，是冒着温暖白烟的可可。 我将温暖的可可喝下肚，顿时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被可可温暖的似乎不只有身体，还有心。 「好温暖哦……嘻嘻。」我发自内心的感叹。 彦雨也一起笑了。 「你们两个，一大早的，干嘛对着一个保温瓶傻笑啊？」以君凑了过来。 「我、我才没有傻笑！」我慌张的立即否认。「谢谢你的可可！还你！」 彦雨笑着接过，将可可好好地放回包包。 「对了，你们有没有特别想玩的设施呢？」 「我的话一定是尖叫系囉！」以君一脸兴奋，眼睛闪闪发光。「嵐，你也一起！」 「等等，先问他本人的意见啦！」彦雨制止了以君正要拉住我的手。「慕嵐，你可以吗？」 在以君的直接霸道之下，更加衬托出彦雨的善解人意。 「嗯！我没问题。」我微笑回应他。 「我们想和你们一起……。」从我身后传来了柔弱而细微的声音。我转身一看，原来是雨蝶。而彩璇在他身侧。 「好是好……但尖叫类的你可以吗？雨蝶。」以君抓了抓头问。 「可以。」雨蝶温和的说。 「啊，不过不能连续哦，如果一直是尖叫系的话，雨蝶不行。」彩璇一脸认真的补充。 他真的非常呵护雨蝶呢，我心想。从方方面面都可以切实的感受到这一点。 「知道了，没问题！」我拉起雨蝶的手。「那我们大家就一起行动吧！」 「嗯……！」雨蝶洋娃娃般的脸上闪烁着期待的光彩。 「啊！真的是太好玩了！果然说到游乐园就是要坐云霄飞车！」一行人刚从云霄飞车上下来，以君明显的非常雀跃。 「这天气……风好……好冷……。」我的牙齿不断打颤，断断续续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的……。」彩璇和雨蝶也紧紧依偎在一起。 「真是的！你们的身体好弱！」以君看着缩成一团发抖的我们说。 「不然，下一站去鬼屋如何？在室内，不会吹到风。」彦雨在一旁提议。 「这个好！」彩璇和以君一听到鬼屋，双眼都亮了。 「鬼、鬼屋吗？」我确认般的覆颂。 说到鬼我就不行了。我对这种类型的事情特别没辙。 这辈子，我最怕的东西有三样。 鬼、老鼠、会飞的小强。 「我没问题。」雨蝶轻声说着。 「那么，我亲爱的慕嵐……我们走吧！」 从国小一路到现在，不知经歷过几次的校外教学，施以君可说是除我以外，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清楚我的弱点的人。 「等等……你这口气实在太过心怀不轨了！」 「对了，为了增加鬼屋的刺激度……」以君彷彿没有听到我的抗议一样，反倒展开邪恶的笑容再次开口。「我们两人一组进去如何？」 施以君你这宇宙无敌大浑蛋！竟然连大家一起走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在心里用力咒骂。 「对耶，如果是大家一起的话，好像就没那么刺激了？」彩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璇……我们一起。」雨蝶立刻拉了下彩璇的衣袖，想和他一组。 「亲爱的慕嵐，那我们两人一起吧？」以君邪笑着看向我。 「我绝对不要跟你一起！你一定会把我丢下来，然后躲起来吓我！」 「咦……我有那样做过吗？」以君装傻着歪头。 「国中时的校外教学，你可别说你忘了！」我用力的控诉。 「唉呀！我当时只是闹你的，谁知道你会吓得哭出来呢？」以君一脸无辜。 「以君好过分……」雨蝶微皱起眉，帮我说话。 「就是嘛，过分。」彩璇也在一旁帮腔。 「那，慕嵐，我跟你一起好吗？」彦雨走到我旁边，轻勾起我的手臂，带着拯救我远离施以君那个恶魔的天使笑容提出了邀约。 「好！当然好！」我毫不犹豫思索的答应。 「咦！那我落单耶？」以君抗议着。 「你那么勇敢，不会有事的啦！」我向他吐了吐舌头。 虽然鬼屋排队的人很多，但因为是一整批、一整批的入场，排队人潮消化得非常快速。 「慕嵐，你会怕吗？」彦雨抬头望着我，关心地问。 他的身高大约一百五十公分左右，而我的身高座落在一百七十一公分，所以他总是需要抬起头来，才能和我对视。 因为他似乎没有要放开勾着我的手臂的打算。我也就让他这么勾下去了。 「嗯、还、还好。」我回望他的灰色眼睛，逞强的说。 彦雨依然抬头凝视着我，于是我们再次陷入了四目相交，一语不发的情境里。 「……慕嵐，你知道吗？其实你真的挺不擅长说谎的。」彷彿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久，彦雨才终于开口。「会怕的话，就牵着手吧？这样也比较不会走丢。」 他放下那原先一直勾着我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他将手掌朝我伸了过来。 ——这是要我主动牵起手的意思吗？ 我的心跳莫名的又快了起来。 不对，他只是朋友而已！你和施以君不也常常牵着手吗？乱想什么？别紧张、别紧张！ 我将自己的手掌叠上他的手。 ——他的手心好温暖。 我的冰凉同他的温热交叠，剎那间，些许的刺痛感伴随着他手心的温度，传达到我的掌心。 「你的手好温暖哦！借我取个暖吧？我可怜的手指已经冻成十根冰棒，都快要没有知觉了。」我将双手包裹住他朝我伸出的那隻手，可怜兮兮的问他。 「嗯、嗯，好啊。」 「咦？你的脸有点红耶，我的手果然太冷了吗？」我有些内疚的想把两隻大冰手从他温暖的手心给放开。 「没、没关係啦！我不会冷，你别介意。」他有些慌张的用另一隻空着的手覆盖上我正要离开的双手。 「是吗……？那我不客气囉。嘻嘻！」我愉快的继续取暖。 前两批人潮分别进场后，终于快要轮到我们进入鬼屋。 「终、终于……这一刻还是来了……。」 11.我哭的脸很可爱吗？ 「终、终于……这一刻还是来了……。」我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入口，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没事的，有我陪着你呀！」他看着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加大了些许，并试图用他一如往常的治癒笑容缓和我的紧张。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手心的温度，全都如此的让人感到安心。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有他在我身边，我就有了踏进去的勇气。 「可以入场囉！入内请勿奔跑、推挤，祝游玩愉快！」大门两侧的工作人员面带笑容，说着制式化的话术。 「走吧，慕嵐！」彦雨说。 「嗯！」我以单音回应。总觉得心情依旧有些紧张。 一进入鬼屋，周遭灯光立即变得十分昏暗。 工作人员引导我们坐在里头的柔软椅子上，当这一批的游客都坐定位以后，我们面前的白墙开始投影起了影片。 等等，这不就是……电视上最近播放的，宣传这间新开鬼屋的广告吗？ 人都进到鬼屋来了，为什么还要播放广告呢？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那熟悉的广告片段。 就在那影片熟悉的结尾播毕，我们也以为它应该已经结束了——原本在广告上耍宝逗趣的两位代言艺人，忽然全身震了一下，眼睛瞬而转为鲜血般的红，仿佛着了魔一般看着我们，笔直朝我们走来，口中唸唸有词。 就在他们离萤幕极近之时，忽然两人发狂一般开始攻击镜头，整个投影画面用力晃动，同一时间，我们坐着的椅子忽然震动并且喷出冰凉的气体。 「噫……！」突然同时遭受了视觉、听觉及触觉上惊吓的我不争气的叫了出来。 「接下来请各位往里面移动！」工作人员立刻将大家引导进了真正的鬼屋场景走道内。 拥挤的人群将我和彦雨硬生生的挤开。 此刻的我，就像即将在水中溺毙的人，好不容易紧紧抓住那浮木，却被人流给无情的冲走。 柯彦雨不在身边，刚刚伴随着4d效果的前导影片也还馀韵未消，我整个人慌得像走失的三岁孩子。 我努力的在人流中寻找着他，却不小心触发了在鬼屋内潜伏的，各种不同的长发女鬼、骷髏、或是伴随着恐怖音效，从角落弹出的奇异妖怪。 「呀啊！走、走开！」 我忍住想要伸手拍开这些模型的衝动，四处乱窜。 「好可怕……柯彦雨……你在哪里？别丢下我……柯彦雨！」我泫然欲泣，在一片混乱之中找寻他的身影。 忽然，一隻纤细却有力的手伸出，将我拉离了人潮，来到了鬼屋的角落，人烟稀少且阴暗。 那人紧紧的抱住了我僵硬、且微微颤抖的身体。 「没事了，慕嵐。我在这里唷。」柯彦雨一边抱着我，一边轻声说着，并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有些呆滞的看向他。 「嗯，是我。没事了。」 一确认是他，我的害怕和慌张全都立时化为了泪水。 「呜……彦雨……自己一个人在鬼屋里走，真的好可怕！呜、呜！」我像个孩子般，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嗯，我都知道。对不起。我在这里，已经没事囉。」他再次温柔的抱住我。而我也回抱着他，在他身上肆意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哭的衝动渐歇。 「抱歉……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我稍稍离开，便立马看见刚刚抱着他的地方，有一大片湿湿的泪痕。 「没事，我不介意哦。」他温柔的笑着。 「嗯……谢谢。」我又重新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处。 「咦……？慕嵐？怎么了？」我的举动让他感到困惑。 「不要看。」我闷闷的说。 「不要看什么？」彦雨依然困惑着。 「因为……才刚刚哭完，我现在的脸一定很丑……。」 「噗，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吗？」彦雨笑了出来。「别担心，我反而觉得你向我表达你真正的情绪，非常的可爱唷。」他又再次摸了摸我的头。 「什么？你觉得我哭的脸很可爱吗？原来柯彦雨你这么色情。」我从他的脖颈之中抬起头来，瞇起眼看着他。 「什、什么？不是你想的这样啦！」他急着想辩解。看着他有些着急的脸，我愉快的笑了起来。 「好啦，我们该出去了。他们应该很担心吧！」我站起来，擦去眼角剩馀的泪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笑着朝彦雨伸出手。「走吧！」 他愣了一下之后，才拉住我的手。 有了彦雨陪在身边，鬼屋似乎没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这么可怕了。 ……才怪。 「嘎吼！」我左手边的无头人型，几近裸身且仅存无几的皮肤沾满了大面积鲜血，伴随着凌厉的多重吼叫声弹了出来。 「噫呀啊啊啊！」我吓得全身弹了起来。 我还惊魂未定，背后那扇破旧的酒馆木门，就这么被奇异的绿色类人生物猛地推开。疑似是脸的部分还掛着一颗即将掉落的眼珠子。 「哇啊！讨厌！」我害怕的单手抱着头。 「慕嵐，出口就在前面了，加油！」彦雨陪在我身边，一直紧紧的牵着我，引领我朝出口前进。 就在总算踏出出口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精疲力尽。 「辛苦你了，你很努力哦。」彦雨温柔的笑着对我说。 「慢死了！大家都出来了，在里面都在做些什么啊？你们两个！」施以君首先衝了过来。 「啊、呃，抱歉……？」我傻笑着道歉。 「以君很担心你们。」雨蝶站在离以君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细声说道。 「我、我哪有？！」以君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我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以君喜欢和你玩鬼屋了。」彦雨冷不防的说出这句话。 「哦！你明白啦！他的反应是不是很有趣？」 「等一下！当事人还在场，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呢？」我用力的吐槽这两个不怕鬼屋的叛徒。 「总之，没事就好啦。」彩璇笑着打圆场。「现在才十点半而已，我们继续去玩吧！」 「好！」 时间的指针随着我们一行人去玩了咖啡杯、自由落体，和旋转木马等等必玩项目后，很快就指向中午了。 正中午的太阳将原本寒冷的空气照得有些暖和。 「肚子饿了！！」我和以君同时说。 「说的也是，中午了呢。」彦雨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我们去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那边有间店！」彩璇指向东南方，那里的不远处座落着一间室内点餐用餐区。 「对了，慕嵐。你前阵子工作那么忙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就在大家都坐定位、也点好餐以后，彩璇开啟了话题。 「噢，这个的话……近期合作的摄影师先生说，希望我可以去尝试看看他朋友负责的偶像剧。」 「什么？！」施以君惊讶的大叫。 我抚着我那受创的耳朵，可怜兮兮的看着分贝失控的他。 「好嘛好嘛，对不起啦。」以君明显没什么诚意的道了个歉。 「真没诚意。」我撇了撇嘴。 「嘿嘿！」他调皮的笑笑。 「感觉很不错啊！那你本人是怎么想的？」彩璇问道。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可以，当然会想试试……。」我有些踌躇。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在苦恼些什么呢？」彦雨敏锐的发现了我的不确定。他的灰色眼睛直视着我，就在那一瞬间，我有种他彷彿已经把我看穿的错觉。 「如果没有要出外景什么的，你还是会来学校，对吧？」 「嗯……。」我淡淡的回。 不对，其实问题根本不在那里。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好重新闔上嘴。 四双眼睛同时疑惑的盯着我。 12.等摩天轮升到最高点 四双眼睛同时疑惑的盯着我。 就在这时，取餐的号码牌响了起来。 「璇，我们去拿餐吧？」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雨蝶，此时拉拉彩璇的衣袖，示意着留给我们三人一些空间。 「也好，那我们先去拿餐了！」 等两人走远之后，以君开口了。 「嵐，你迟迟不答应的原因，该不会跟『那个』有关吧？」 被直指问题核心的我怔住。 「……『那个』是指什么？」我那太过明显的僵硬表情被彦雨收进眼底，察觉到事情不单纯的他开口询问。 「啊，这个嘛……让嵐本人决定要不要说好了。」施以君起了个头后，把锅甩给我，开始低头滑起手机来。我在心里用力的白了他一眼。 「——这说起来也许有点奇怪，不过我……」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的捏着右手背。「害怕和男孩子……接触。」 彦雨的脸，从认真转变成些许的诧异。「……咦？」 「就是这样。所以一切可能和男性接触到的事情呢，嵐都会尽力回避掉。」施以君此时非常好心的替我补充道。 接着，是预料之中的沉默。 嗯，好尷尬，太尷尬了。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吧。 就在此时，雨蝶和彩璇端着餐盘回来，恰巧打破这一片沉默。 「我们……吃饭吧！」我生硬的说。 「嗯！大家先吃吧！我开动了！」彦雨开朗的用平时的语气说着，仿佛刚刚就只是在聊「今天的天气真凉爽」一样普通的话题。 用完餐后的下午两点，我们一行人正排队等着玩碰碰车。 「车子是两人一台，不过我们有五个人，怎么办好呢？」彩璇提出了问题。 「自己找的话，好像每次都是跟差不多的人一起呢。」彦雨说。 「不然这次来点特别的，」我提议道，「用猜拳决定怎么样？」 大家都同意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雨蝶一组、彦雨和彩璇一组、以君自己一组。 「等等！！为什么我今天总是落单啊？！」以君不服气的嚷着。 大家都笑了。 「呀……！」碰碰车才刚开始，我们就被施以君给狠狠的撞了一下。雨蝶发出了极细小的叫声。 「喂混蛋！刚刚你撞了我的宝贝雨蝶是吧？！看我怎么对付你啊啊啊！」彩璇彷彿变了一个人似的，由他驾驶的那辆碰碰车，此刻正发出惊人的杀气朝着以君暴衝。 「彩璇是这么兇的人吗……？」我被他的气势给震惊，喃喃自语着。 「只要有人想攻击我，璇总是会变成那个样子……。」雨蝶说。 「这样啊！」我笑着看向雨蝶。「看样子，他真的很喜欢你呢！」 雨蝶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往下。「我也……很喜欢璇。」 这两个人，是十分喜欢、并且珍惜着彼此的吧。真好啊。 因为有彩璇在一旁护法，我和雨蝶的这辆车，除了刚开始被以君猛撞那一下之后，后续一路平稳的玩完。 「平时像大姐姐一样可靠的彩璇，原来也有会暴走的时候呢！」结束下车后，我笑着对彩璇这么说。 「那是当然了！如果有人要欺负雨蝶，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他的。为了保护好他，我还学了跆拳道、空手道……」彩璇一脸认真的说着。此时的他已变回我们所熟悉的那个模样了。 同车的柯彦雨情况可就没这么好了。 他脸色微青的走在我旁边。 「你行不行啊……感觉好像快死了一样。」施以君走过来关心他。 「……我觉得……」彦雨脸色微青的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和慕嵐一起行动……。」 「噗！」我很过分的笑了出来。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有点惨，不过，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开心呢。 难得出来这一趟，只是一直玩，怎么可以呢？当然要拍些照片留念啊！ 于是大家决定暂时休息一下，先不玩任何游乐设施，好好的拍些照。 「怎么感觉站在慕嵐旁边拍照，我们直接降级成路人甲？」彩璇有些感慨。 「开玩笑，我们林慕嵐可是专业被拍。」以君说。 「不会啊！我觉得这张还不错。」彦雨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 ——那是我和他的合照。 「因为你长得也很可爱啊！」以君有些受不了。「行行行！要这张是吗？我传给你。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高顏值的人了。」 「哇！谢谢。」柯彦雨对以君的嘲讽充耳不闻，开心的收下了照片。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还向我徵求同意，说想要设成手机桌布。 因为秋入冬的关係，天色在五六点时就已将近全黑。 晚上八点是全班集合的时间，我们决定最后去坐个摩天轮，当做一天的结尾。 虽然通常是两个人坐一个包厢，但以君这次十分坚持要五人一起。 毕竟他已经落单两次了。 「我是第一次坐摩天轮耶！」我兴奋的说。 「我也是……」雨蝶细细的声音里也透露着兴奋。 「真巧，我也是呢。」彦雨也笑着说。 「哇啊，开始往上了！」我站在玻璃窗边，紧盯着外头渐渐升高的景色，心跳也随着越来越高的包厢而起伏。 「对了，摩天轮有一个很浪漫的传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彩璇一脸兴致勃勃。 在场的四人，脸上一致写着大大的疑惑。 「听说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和心仪的对象告白然后接吻，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喔！」彩璇说。 「原来还有这种传说啊！」我说。 「好浪漫的感觉。」雨蝶似乎很喜欢这个传说。 「不知道这传说能不能用在友谊的喜欢上？」以君的脸上，明白的写着「对爱情没兴趣」六个大字。 「应……应该可以吧？我也不确定。」彩璇不太肯定的说着。 「这也难怪，毕竟这种传说一般都是用在恋爱居多的吧。」彦雨笑着说。「姑且就当作朋友也可以好了。」 摩天轮在大家的注视之下，逐渐升高、升高，再升高。 很快的，我们即将升到摩天轮的最高点。 「哇，风景都变得好迷你！」彩璇也凑近窗外说。 唯独柯彦雨没有靠近窗外。 「咦，彦雨，你不一起来看风景吗？」我疑惑的问他。 「——慕嵐，我喜欢你。」此刻彦雨和我四目相交，一脸正经的说着。 他那灰色的眼曈里，流露出认真和某些我读不懂的情绪。 虽然是生平头一次被朋友告白，不过我是感到有些难为情。 我不太确定此刻莫名快速的心跳，究竟是因为我们正在乘坐摩天轮，还是因为他那认真的双眸。 吊桥效应。 「璇……我也很喜欢你。」雨蝶拉着彩璇的袖子，同样一脸认真的说。 「嗯，我也是。」彩璇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回应。 「我也很喜欢你们哦，你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笑着和大家说。 「是吗？」彦雨听了，收起认真的表情，也重新展露那天使般的笑容。 「总觉得好肉麻！不过还是谢谢。」以君一脸难为情。 于是段考后为期一天的、令人难忘的班游，就在这欢乐、还伴随着一些温馨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13.单车事件 ……睡不着。 今天在游乐园时，听完慕嵐的事，总觉得心情一直有些烦闷。 明明很在意、想知道的人是我，但仅仅只是触碰到一点真相的边缘，就能够影响自己情绪如此深刻——我没有预料到，平凡渡过的每一天，慢慢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其实才是最致命的——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原来已经存在自己心中如此重要的位置。 此刻，自己的胸口感觉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般，那样一个努力、耀眼的人，究竟是经歷了些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我无法停止自己不断去想这件事。 翻身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 我在房里的双人床上，煎蛋捲般翻滚了一会后，决定起床。 每当难以入睡的时候，我总是会为自己冲杯热牛奶，一方面是喜欢，另一方面是习惯。 习惯他在自己身旁，习惯失眠的夜里来杯热牛奶，全都是习惯。 走回房间，我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他没有发现我是男生啊。 「……哈。」我看见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神色复杂的笑了出来。 如果被发现了真实的自己，我是不是会失去现在这样的关係呢？ 但是，我又能够掩瞒多久呢？ 或许我的坦白与不坦白，都会让慕嵐受伤。我该怎么做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最终还是选择将视线从镜子上那过度纤细的自己移开，坐回床上喝完那杯热牛奶。 我躺回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不能说的秘密又增加了。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慕嵐妈妈对我说过的话。 「——她稍微有点傻，以后也要麻烦你们了。」 ……莫非阿姨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虽然心情受到了影响，起码慕嵐愿意和我说出心里的话，这一点还是挺令人开心的。 ……如果我，能够帮到他就好了。 * ——我昨晚没怎么睡好。 其实我并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我的情况。越多人知道，就越有可能传开。 向柯彦雨坦白，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呢？我真的不知道。 但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无论是对是错，我都已经说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覆水难收。 还是好好面对吧。我极轻的叹了口气。 「妈妈，我出门了。」 打开家门的那瞬间，我看见两个熟悉身影站在我家大门外。 「早安，慕嵐！」彦雨相当有朝气的向我道早。 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他背后长出了天使翅膀或是什么宗教光环的错觉。 「你、你们怎么会……」受宠若惊的我还有些反应不来。 「柯彦雨说他想来，我就陪他一起来了啊。」施以君一脸理所当然，还一面打着哈欠。 「莫非慕嵐，不希望我们来吗……？」彦雨一脸无辜，大大的眼睛充满了雾气，好像轻轻眨一下眼睛，那雾气便会凝结成为水珠滴落。 看见这样的表情，说得出拒绝的话的人一定是魔鬼。 「也、也不是不行啦。」我别开头，顺利的免去了心脏爆炸的风险。 「真的吗？太好了。」彦雨泫然欲泣的脸庞，川剧变脸似的恢復了笑容。 「我说，差不多该走了吧？当心迟到。」以君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嗯！」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趁着他们聊得开心，我独自走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柯彦雨不容人拒绝的时候，总是会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到底，总是露出那样的表情，实在太狡猾了点…… 「慕嵐，小心！」就在我恍神之际，彦雨忽然发出比平常还大的声音叫我，随后便立即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进他的怀抱里头。 「啊！歹势歹势，年轻人，你们没事吧？」一位头发斑白的老爷爷停下他骑在人行道上那摇摇晃晃的蛇行单车，走近关心。 「……！」看见他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开始非自主加速。 「人行道是给人走的，要骑车请去马路！」以君看见我差点被撞倒，火气很大。 看那老爷爷因为担心，想靠近我查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但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着抖。 而与我一直维持着环抱姿势的柯彦雨，神色看起来越发地严肃。「老爷爷，请您放心，她没事。请您以后上路务必注意安全。」 老爷爷听到我没事，总算停下了脚步。 「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便转身把单车牵到马路上，再次摇摇晃晃的骑着单车走了。 而我的颤抖与心悸，也随着他的离开而静止了。 而柯彦雨这才松开手，把头转向我。 「对不起啦，刚才恍神了！让你们两个担心了！」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紧皱着眉，一脸严肃的两人，我赶紧笑嘻嘻地说着。 「……白痴，看路啦！」以君用力叹了口气，丢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嘿嘿，好嘛！」我傻笑着一起往前。 而彦雨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走在人行道的外侧，我的身边。 是说，彦雨虽然看上去纤细，但经过游乐园鬼屋还有这次的经验，我意外的发现他其实没有我想得那么瘦弱，反倒挺有力量的。 感觉还真是微妙呢…… 14.他的恐男有例外 单车事件后的某天，我、以君和彦雨一起吃着午餐。在间聊之中凑巧聊到那天的事。 「那个老头到底行不行啊？骑车不稳成那样，乾脆用走的还安全点！」以君似乎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相当生气。 「他能够好好的活到这个岁数，算不算是一种奇跡呢？」我接话。 今天我点的是便当。非常不幸的是里面有茄子。我默默的把不受欢迎的它们从便当里挑出来。 「你奇跡的定义还真小。」以君撇撇嘴。 「是吗？我觉得人生常常发生小小的奇跡呀！」我吃了一口饭后说。 「我也这么觉得。」彦雨开口，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他今天点了丼饭。闻起来很香。 「不过，虽然知道你不太能接触男孩子，原来连老爷爷那种程度的也不行吗……？」彦雨继续说。 「以林慕嵐的严重程度，只要带把的大概都不行啦。」以君挑起一边眉毛，开玩笑的意味浓厚。 「才不是！讲话文雅点啦你！」我说。 「咦，原来有例外吗？」彦雨略带讶异。他的表情简直就像绝症病人发现了一线生机。 我点点头。 「家人完全没有问题、老朋友也可以、工作上必须接触的也还勉强能忍受……。」我扳起左手手指，一个一个列举着。 「以前认识的……？」他灰灰的眼睛里带着大大的疑问。 「嗯！以前认识的。」我点点头。 「因为嵐不是天生就这个样子，所以在开始恐男之前认识的人，基本没问题。」以君说。在他的午餐吃了二分之一以后，便把汤匙伸进了我的盘子，挑走了所有的茄子。 「果然是后天的吗……。」彦雨默默复诵着。也就是说，果然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啊、这个嘛……啊哈哈……。」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下去，会让我无法招架，虽然对关心我的彦雨很抱歉，我还是决定先就此打住，暂且先打哈哈带过。 而他也依然十分体贴的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吃起了他那色香味俱全的丼饭。 「对了！君，今天放学后我有工作，不能和你一起走。」我想起这件事。 「喔！」他相当简洁的回应。 「慕嵐！等你这期的杂志出版之后要记得告诉我哦，我会捧场的。」彦雨抬起了头，伴随着他专属的，明亮的天使笑容对我说道。 「知道了，我会的。」我对他报以温和的微笑。 「虽然以前没有看杂志的习惯，不过我也买个一本来瞧瞧好了。」以君也说道。 我对他们两个报以真心的友善微笑。 有这样关心且支持自己的朋友，心里经常感觉暖暖的，真好。 放学鐘声响起。 「以君，那我就先走囉！」我以最快的速度收完桌上散落着的物品，唰地揹起了书包。 「快去快去！」施以君抬起左手，手背朝上的做了驱离虫子时会有的手势。 是把我当成虫子吗？这傢伙！ 「慕嵐，我的东西也收好了！可以陪你一起去等你妈妈的车吗？」彦雨拎着书包朝我小跑过来。 他收东西的速度一直都很快。 反正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我便答应他，陪我一起走到校门口。 「慕嵐，这里这里！」一出校门，便看到妈妈倚在我们家的白色轿车门旁，笑容满面的向我们挥着手。 「阿姨好。」彦雨十分有礼貌的打了招呼。 「你好呀！好久不见了呢！」妈妈看着彦雨，依然笑容满面。 「那么，慕嵐，快上车吧！明天见！」彦雨转头对我说。 我点点头，开了车门便鑽了进去。 「那么阿姨，我先告辞了。再见！」他目送我上车后，准备要离开。 「啊，等等！」妈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叫住了他。我好奇的往车外看去。 「想不想，来看看工作时的慕嵐呀？」 15.这种情况有点不妙 现在我正身处在市区中央的杂志公司「young」里头。 究竟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呢？明明原本只是想确保慕嵐平安上车而已……事情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走，我实在想不明白。 忽然，我感受到了来自左方的视线。 「请、请问，怎么了吗……？」我向视线的来源看去并询问着。那人正是慕嵐的妈妈。 被他这么一看，弄得我有些侷促。 「——呵呵，没什么啦！只是觉得……」慕嵐妈妈停顿了下。「你长得还真是可爱呢。」 ……啊，又是这句吗。 「啊……嗯、谢谢阿姨。」 「嗯？莫非你，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吗？」 「……嘿嘿！」我笑着吐了吐舌头。 「嗯，也是呢。大多数的男孩子应该都希望自己是令人安心、可靠的吧。」 我有些诧异，猛然转过头，看见的是慕嵐妈妈意味深长的笑容与视线。 就在此时，慕嵐正好从准备室里走了出来。 「哇、哇啊……」平时就已经相当引人注目的他，此时的服装与妆容令他显得更加耀眼。为此，我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 「柯彦雨！你太夸张了啦！眼睛都亮了。和平时的我有差这么多吗？」慕嵐看见我的反应，有些害羞却依旧笑着吐槽。 「啊，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直都很好看，真的。」回过神来的我也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自己转开那一不小心就看了太久的视线。 眼角馀光不小心瞥见了慕嵐妈妈正微笑着望向这里。 此刻的我，总觉得胸口有种奇怪的鼓动。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许阿姨确实什么都知道。 「慕嵐，好了吗？准备开始喔！」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朝这边叫道。 「知道了，马上过去！」慕嵐挥了挥手向他们说。 这么看来，慕嵐和工作上的伙伴交流，确实是真的没问题。 ……不，也有可能是因为生理距离够远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明明我也是男孩子啊。 明明牵了手，也将他拥入怀中过，他怎么就一点也没察觉到呢？ ——但是，如果察觉到了，我又怎可能会有和他如此接近的机会呢？搞不好连同桌吃饭都困难。 ……啊，心情真复杂。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萤光幕前，慕嵐的工作开始了。 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与生俱来的紫黑色长发随着动作而摆动、面对镜头时那自然又享受其中的笑容，我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此时的他，彷彿发着光一般，非常的耀眼，夺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可以切实感受到，他对这份工作的喜爱与热诚，还有自己为他而澎湃的心跳。 慕嵐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最初确实是因为在杂志上看过，才对他的面容有些熟悉。后来成了朋友，觉得他是个平易近人、既真实又单纯、对朋友很好、又非常努力的人。当时就觉得，在这充斥着污秽的世界，有这样一个乾净得简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真的非常难得。 随着时间流逝，越是深入认识他，看见了他的脆弱、他的耀眼，就越是被他的不同面貌给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在我心里，他就像是人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不可复製、无可取代、也不可能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时间就在这样梦幻的时刻悄悄的流逝了。 下次再与慕嵐说到话，已经是他换回校服、卸下妆容，工作结束的时候了。 「慕嵐，工作辛苦了！来，水给你！」我将常温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工作时很开心，完全不会觉得累喔！」他一脸轻松。 「嗯，那就好！你在工作时真的很耀眼呢！」 「咦……啊，是、是吗？」他忽然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透过路灯的微光，隐约可以瞧见他的害羞表情与两颊的微红。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表情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有甚么反应。语塞的我索性一起低下头。 「唉呀唉呀，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真青涩啊！哈哈。」前方忽然响起成熟男性的声音。 「阿雾先生！」慕嵐开口叫了他。 由于天色已经昏暗，仔细看才发现，眼前这位高大的男人就是刚刚那位摄影师。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那位名为阿雾的摄影师看了看我后问。 「不，没有！请别这么说。」我回。 「是吗？那就好！」阿雾先生哈哈笑了笑。「对了，慕嵐。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那件事？我默默在一旁听着。 「啊……，关于那件事，我真的很仔细的想过，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看样子，应该是指出演偶像剧的事吧。 那么，这位阿雾先生就是慕嵐提过的，介绍了这次出演机会的摄影师。 「嗯。」阿雾先生沉稳的微笑，等着慕嵐继续说下去。 一辆白色轿车开了过来，在我们三人的旁边停下。 「慕嵐，我开车来接你囉！」车里那人摇下车窗，原来是慕嵐的妈妈。「嗯？阿雾！你们在聊甚么呀？」 「我在问慕嵐偶像剧的事考虑得怎样。」阿雾先生转头向慕嵐的妈妈说。脸上的是成熟男性特有的笑容。 「这样啊。」他笑了笑。「那慕嵐，你觉得呢？」 「那个……我……」 慕嵐的双手悄悄的绞了起来。就像他当时向我坦白一样。 看着这样的他，埋藏在我内心深处，那晚迫切想帮助他的念头，又再度萌生了出来。 「慕嵐。」我拉了拉他的衣摆，凑近他的耳边。 「就试试看吧？」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但、但是……我害怕。」慕嵐也压低音量回我。此刻的他一脸纠结。 「放心！没事的。」我朝他鼓励地笑了笑，伸手将他纠结的十根手指包覆在我的手心里。「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我会陪着你。」 我的鼓励似乎有确实传达到他的心里。他那双纠结的手，悄悄的放松了开来。 「那个，阿雾先生！」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也许不够好，经验也还不足，不过我、想要试试看！」 嗯，这不是很勇敢吗？我在一旁，稍稍有些欣慰的看着鼓起勇气，踏出一小步的他。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阿雾先生依然保持着他沉稳的笑容。「我会跟我朋友说的，那么就到时拍摄再见囉！」 「是的！谢谢你！」慕嵐朝着阿雾先生，以接近九十度的角度鞠了躬。 「不是说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别这么见外吗？真是的。哈哈哈！」他爽朗的摆了摆手，然后离开。 「慕嵐，上车吧！对了，彦雨。我顺便载你回家好吗？天色暗了，一个人在外游荡很危险。」这次换成慕嵐的妈妈开口了。 「好的！谢谢阿姨。」 上了车以后，慕嵐和我一起坐在车子后面的座位。 不久，慕嵐就马上靠着车窗睡着了。 也许是车子摇晃的关係，他睡着睡着，竟就这么靠上了我的肩头。 就在他靠上来的那瞬间，我不由自主的全身震了一下，然后我那被靠着的右半身仿佛硬化般，怕吵醒他而令人不敢随意移动。 ——胸口那奇怪的鼓动又出现了……。 「对了，阿姨我在路上有些东西想顺便买回家呢！原本打算拉慕嵐一起去逛逛的，但他睡着了。」慕嵐妈妈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着我，说道。「能不能麻烦你稍微帮我顾一下这台车和慕嵐呢？」 「好的，没问题。」我带着笑容回应。 阿姨笑着道了谢后，便逕自下车去了。 ……好安静。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所谓的「孤男寡女在密闭空间里独处」吗？现在才发现这种情况有点不妙，是不是太晚了呢。真是糟糕。 这么安静的话，感觉那越来越大声的心跳彷彿会吵醒熟睡的慕嵐似的，令人害怕。 不知该往哪看去的我，视线最后转到了在我肩上，睡得相当安稳的慕嵐脸上。 ……他的眼睫毛，真的好长。靠在我肩上的发香，也是如此的好闻。我想，我也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等等……我在干嘛？ 一边想阻止自己脑内奔驰的糟糕想法，视线却又一边不受控制的，直盯着睡得香甜、毫无防备的他。 「……噗！呵呵。」我悄声笑了出来。「还说不累，这不是一上车就睡死了吗。」 我小心翼翼举起了目前还自由的左手，轻抚了抚他的头。 「一天下来，辛苦了，慕嵐。好好睡吧。」 我放下手，轻吻了他的额头，然后满足的将视线转向车外。 现在……暂时就先这样好了。 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力量，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16.可以留他一晚吗？ 这个週日，我和妈妈依然照惯例，前往「young」工作。 「柔安！慕嵐！嗨！」阿雾先生小心翼翼地放下他的单眼大砲，笑着向我们招了招手。 「阿雾先生，下午好！」我有礼貌的打了招呼。 「下午好，阿雾。」站在身边的妈妈也打了招呼。 噢，对了。我的妈妈，全名叫做丁柔安，是个人如其名，既温柔又开朗的一个人。 阿雾先生露出了与外表不大相符的大男孩笑脸。 「啊，对了对了，这是剧本。来！」 我伸手，接过阿雾先生递来的，厚度和课本相去不远的装订书。 「这个，就叫做剧本。里面写着所有演员的台词、大致要表现出什么样子的反应、和剧情大纲。有空就多看看，揣摩一下吧！」他笑着说。 「等等……阿雾先生，请问不用先跟导演或编剧打个照面，就直接录取了吗？」 「啊，一般而言是要这么做没错，但因为是我本人推荐的，所以直接录取。」阿雾先生一脸得意。 看来阿雾先生的说的话拥有一定的份量，推荐人的眼光也很受肯定呢。 ——戏剧方面毫无经验的我，真的能符合大家对他的期待吗？我忽然感受到一股相当巨大的压力。 「慕嵐。」妈妈出声叫了我，将我的思绪拉回眼前的状况。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总之尽力试试吧！年轻的好处就是拥有尝试和失败的权利呀！」妈妈微笑着说。 看样子，妈妈察觉到我备感压力的事情了。 有时候我会感觉，妈妈真的好敏锐。 我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阿雾先生。发现阿雾先生那歷经风霜的脸庞也掺杂着微微的笑意。 他们都是看到了我身上的潜力，选择相信我的人。 剎那间，我想起了彦雨那晚在我耳边说的话。 他说他会陪着我。 ——我并不孤单。一定没问题的。 「是！我会努力的！」我鼓起勇气说着。 「很好很好，就是这个气势。」阿雾先生看上去非常满意。他站了起来。「去换衣服吧！我们差不多该开始今天的工作了！」 一天结束，盥洗完毕后，我躺在床上翻看着剧本。 男女主角之间的各种情感拉扯、大多数年轻男孩喜欢的篮球元素，还有个性鲜明的角色们，看上去是一部受眾很广又很青春的偶像剧。 咦，等等。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是偶像剧，就会有吻戏吧？ 我赶紧翻页，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还真被我找到了……真的有吻戏……。 真的能做到吗？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越来越不安了。 况且，也不知道和我一起演戏的那个人会是谁？ 突然之间，我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打从工作结束后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吃东西呢。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家里好像已经没有吃的了，妈妈今晚有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现在家里没有人在。 好吧！去一趟便利商店好了。 我换了身保暖随性的衣服，从衣橱里翻出了件大衣，钥匙和钱包一拿，把懒人鞋往脚上一套，便出门觅食。 「叮咚！」 「欢迎光临！咖啡第二杯半价！」 这些辛苦的超商店员，每天究竟要喊多少次相同的话呢？我不禁想着。 我来到摆满洋芋片的柜子前，毫不犹豫拿了自己最爱的品客，然后随意的在店内晃着。 忽然，我看见摆放杂志的架子，下意识便走了过去。 「啊，这一期的「young」原来已经出了。」我心有戚戚焉看着不久前才刚拍完，转眼就已经出现在市面上的杂志。 正当我伸手要拿起杂志时，却有另一隻手同时伸了过来。我顺着伸来的手看了过去。 「咦，柯彦雨？！」我惊讶的说出手的主人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下我才知道，原来他也住附近。 说来惭愧，彦雨早早就来过我家好几次了，我却到现在才知道他家大概的位置。 于是我想，巧遇都巧遇了，乾脆买完宵夜一起来我家吃吧！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等等，我明明记得我有带出来的……。」我正在慌张的翻找着口袋，寻找那神隐的钥匙。 「看样子是忘记带出来了吧……阿姨不在家吗？」彦雨看上去也有些着急。 「妈妈今晚有工作……应该明天中午才会回来。」我有些气馁。 这下惨了，我该不会要在这种冬天露宿一夜吧？！我家最近的公园是哪一座？还是我应该要睡草丛，比较不会被怪叔叔发现？ 「——那个啊、慕嵐。」彦雨一脸认真看着我说。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即使在夜晚也丝毫不减光采。「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要不要暂时先到我家来呢？」 「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学校该怎么办？」我从没去过他的家，突然造访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我还穿得如此随意。 「下週二是学校的建校週年，有校定假日，下週一也跟着弹性放假呀。」 「咦？！是这样吗？我怎么完全不晓得？」我讶异。 「因为老师佈达的那段时间，你都在工作，可能刚好请假了吧！」彦雨看着我，笑了笑。「别担心。」 「可、可是我第一次去你家就穿得这么随便，而且也什么伴手礼都没有，这样真的好吗……？」 彦雨有些意外。「噗！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吗？哈哈哈！」 「什、什么啦？有这么好笑吗？」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彦雨笑得这么开心，不过一想到是在笑我，还是有点恼人。 「放心吧！我会负责解释的。」说完以后，他便拉起我的手向前走。「走吧！天气这么冷，别一直在外头吹风，会感冒的哦！」 「欸、欸，等等……！」我还没说我要去啊！这柯彦雨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拉着我，径直向前走去。 这么霸道真的没问题吗？！你的人设明明没有这一条啊！ 「我回来了。」 彦雨就这么一路牵着我，直到确定我确实进了他家的门，才放开我的手。 「你回来啦，怎么去这么久……哎呀。」看上去是彦雨的母亲走出来迎接，一看见我，脸上相当明显的写着惊讶。 他的母亲有着和彦雨一样的褐色长发，和比彦更浅一些的灰色眼睛，整体穿着简单而不失成熟女性独有的韵味，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温柔、优雅且顾家。 「伯、伯母好……！」看着彦雨的妈妈，我有些紧张的问候道。 「妈妈，他是我在班上很要好的朋友，叫做林慕嵐。」彦雨简单的介绍着。「刚刚在超商巧遇，不过送他回家时发现他忘了带钥匙，又刚好没有人在家，所以我暂时先带他回家。」 「嗯……原来是这样啊。」 「欢迎你来，把这里当自己家，别客气唷。」彦雨的妈妈温柔的对我笑着说。「彦雨，先带他去客厅吧，现在外面应该很冷，我去弄点热饮给你们喝。」 彦雨点了点头，转身又再次牵起了我的手。「走吧，慕嵐！我带你去客厅。」 我似乎慢慢习惯了他如此自然的举动，便任由他牵着我走。 到了客厅，彦雨让我坐在米色沙发上，而他则去帮忙。他说可以任意转台没有关係。 我随意的转到了看上去似乎很有趣的综艺节目，就这么专心的看着。 此时的厨房里，彦雨和他的妈妈正在说话。 「彦雨，你打算要留他一晚吗？」 「……如果他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可以吗？妈妈。」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那个女孩呢？我们家的客房已经许久没有整理，也不能让他一个女孩子睡在客厅啊。」 「——可以……让他和我睡在房间吗？」 「什么……？」彦雨的妈妈有些诧异。 「是这样的，妈妈。他并不知道我是个男孩子。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一晚。」 过了一会，彦雨端着两个马克杯回到了客厅。 「久等了，慕嵐！来，喝吧！」彦雨把马克杯递到我面前。他似乎心情相当的好。 「啊，谢谢你。」 「你叫做慕嵐对吧！今晚有什么打算吗？」阿姨问道。 「家人今晚有工作，可能一时半刻真的回不了家了吧……如果阿姨愿意让我留宿一晚的话，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我认真的回应。 「这种天气睡沙发会感冒的啦。」彦雨同样一脸认真的反驳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睡彦雨房间呢？万一感冒就不好了呢。」彦雨的妈妈一脸温和的说着。 「咦，可以吗？谢谢阿姨！」彦雨的妈妈和彦雨拥有相同的温柔呢！我万分感激的答谢。 我没有发现的是，对于此刻的我们，阿姨悄悄用一种「被打败了」的笑容看着。 17.死了很久的小鹿开始乱撞 虽说我非常感谢彦雨和阿姨愿意收留我一晚，但真的到了就寝时间，我却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慕嵐，不上来吗？」彦雨倒是看上去相当从容。 我略微彆扭的默默上了床。无论是枕头抑或棉被，全都充满了他的气味。这让人完全无法好好地在这张床上放松下来，更别提入睡了。 「怎么了？是不习惯睡外面吗？外侧不舒服的话，你要睡里面吗？」他看见我彆扭的表情，以为我是不习惯，关心的问着。 确实，自己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到朋友家过夜，睡在自己不熟悉的床上是有些不习惯没错。但更多的是莫名彆扭的感觉。 「不、不是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果然我还是睡地板——」我一边说一边准备起身。 「等、等等！」彦雨比我更迅速的起身，伸出手把我拉回床上。我的重心猛地往后倒去。 此刻我们俩的姿势，是他的手肘撑在我的头的两侧，在这极近的距离下，他就这么撑着身体，俯视着我——彷彿隐约感受得到，他那略带炙热的呼吸——这让人更加紧张。被拉回床上的我，现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姿势，令人全身僵硬、不敢轻举妄动。 当我瞪大眼睛看向他，却看见他的目光闪烁着某种让人不明白的深深光芒，一言不发，只是一直望着我。我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眸，撞得我的心跳乱了节拍，死了很久的小鹿就这么復活，乱衝乱撞起来。 四目相交，相顾无言。这一刻，任何隻字片语都显得粗鄙而多馀。 「……抱歉。」 过了不知多久，他彷彿有些懊恼般，艰难地自齿间挤出这两个字。 他默默翻身，躺回床内。 「如果你觉得尷尬的话，那床给你睡吧？我睡地板就可以了。」他拿起枕头和棉被就准备下床。 「等、等等！」我伸手拉住了他。 他停下动作，有些困惑的回头望着我。 「你别下床，这好歹也是你的房间，要睡地板也是我这个客人睡。」我试图摆出我所能表现，最最严肃的表情。 「……不，说到底，是我拉着你来我家过夜的。你没有因此对我生气，甚至还愿意留下来，我已经非常满足了。」黑暗中，他露出无害的笑容，嘿嘿笑着。「我睡地板吧！没关係的。」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他真的决定睡地板，是想逼死我吗？！人家都收留我了，如果还让柯彦雨睡了地板，这让我隔天怎么有脸面对阿姨？ 「也、也不是不行……啦。」我硬是将彆扭的情绪无视。「我们一起睡吧，睡床上。」 ——于是，我们两个都乖乖的躺回了床上。 不过，我必须在内侧。彦雨坚持。 「因为让你睡外面的话，也许你会偷偷移到地板去，所以不行。」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由于这中间额外发生了很多插曲，我们直到现在才想起，那被丢在角落遗忘许久的，当初的目的——一起吃宵夜聊天。 于是我们又乖乖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零食，在彦雨房间地板的小桌子上吃着。 ……刚刚根本白折腾了。究竟是在做什么呢？我们两个。 「跟你说哦，偶像剧的剧本在今天来了耶。」我一边吃着洋芋片一边说。 「真的吗？好快！」彦雨一面说，一面将铝箔包牛奶的封口捏成四方形，就这么喝着。「是怎么样的故事？」 我又拿起一片洋芋片。 「是校园故事的剧情。在说一对青梅竹马，从小就一直彼此互相喜欢着，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告白，所以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这样啊。」他点点头，也和我一起吃起了洋芋片。 说到校园故事，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十分喜欢看人打篮球。 「对了。其实我呢，以前觉得会打篮球的男生很帅。」我有些怀念的笑着说。 「意思是说，现在打篮球都男孩子，已经入不了你的眼囉？」 「我还是喜欢看人打篮球，不过都不觉得有特别帅。」我耸耸肩。「也许我看人的眼光变高了吧？」 「因为现在受到恐男的影响，变得只看动作，不再看脸和其他，也就自然的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了——我猜得对吗？」彦雨微微笑着。 我有些惊讶。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高人气，而且关心着每一个人的人，不会记得我偶然提到的这件事……。 不记得的话，相较起来还算好，我甚至还想过，搞不好会因此被当作茶馀饭后的话题、或是在背地里嘲笑之类……。 「你现在应该是在想我怎么会记得吧。」彦雨继续笑着说。「就像在摩天轮上说的，因为我很喜欢、很重视你，一直看着你，所以会记得和你有关的每一件事喔。」 听见他说的话，我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比较好。 总感觉，他说的这些话，简直就好像是在告白一样。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我、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比较好……」我有些慌了，深怕说错话，会令他感到受伤，也害怕自己会错意，其实人家根本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个意思。 「没关係！」他倒是非常坦然。 「你不明白也没关係，我会不断的告诉你，直到你明白的那天。」 这下我更加语塞了。他到底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实在不敢确定。但无论他是男是女，我可是发过毒誓再也不谈恋爱的啊！怎么办才好？ 「对了，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时间也很充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甚么会对男性如此害怕呢？」他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真诚且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硬是打断了我几秒前还纷乱不已的思绪。 「嗯……好吧。」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如果现在不说，他也可能会一直好奇下去。而且我自己也想换个话题。 「但，可能会讲很久？」我说。 「不要紧。」彦雨毫不迟疑的回。 「那，不管听到甚么，都不可以跟这间房间以外的第三个人说哦。」我又说。 「当然囉。」彦雨再次想也不想的马上答应。 「……那、还有……」我犹疑了一下。「……听完之后，还要继续和我当朋友，不可以因此讨厌我、嘲笑我、或是用任何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哦。」 「嗯，我答应你。」彦雨第三次毫不犹豫的笑着答应了。 他的毫不犹豫，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说这些。或许他是真的很在乎我、也比我以为的还要瞭解我，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啟内心深处那早已蒙尘的潘朵拉宝盒。我开始讲述起一段故事。 ——我和他，是在妈妈带我去的某个交际宴会上认识的。 18.有了可以想念的人 我和他，是在妈妈带我去的某个交际宴会上认识的。 那时见到，与各界权威轻轻松松应对自如的他，和初次参加这种场合，怯生生的我不同，整个人仿佛闪闪发着光。 后来，妈妈去应酬，而我留在用餐区，坐在这热闹而奢华场合的角落，安静的吃着美味的餐点。 「嗨！」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自我头顶上方传来。「你一个人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人群中间，那样自然而耀眼的他。 「啊……你好。」我慌忙站起。 「呵呵，不用那么紧张。放轻松就好。我叫刘焰钧，是z市最大刘式集团董事长的长子。」他笑着自我介绍。 z市最大的刘氏集团。即便是从小生长在b市的我也略有耳闻，从纺织品一路跨足科技业，素来以优良的员工福利和时常出现在慈善名单里闻名。 知晓了他的来歷，而且他的笑容彷彿有让人放松的魔力，我也不再那么的紧张。 「我是林慕嵐，丁柔安的独生女。」我也跟着自我介绍。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丁柔安的女儿呀！很高兴认识你。」他恍然大悟的说。「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坐在你的旁边，和你这样美丽的女孩一起用餐吗？」他相当绅士的一面鞠躬，一面问着。 「当然可以。」我笑着回应。 得到许可后，他便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坐下。那距离，可以隐约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 当时的我，一定很暗自雀跃不已吧。以为我有了小说一般的邂逅。以为他是耀眼的王子。 在那之后，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妈妈也正好回来找我。 「慕嵐，让你久等囉！……哎呀？」妈妈看见了我身旁的焰钧，表情惊讶了一下，随即很快的恢復。 「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刘式企业董事长的长子，刘焰钧。」他起身，并微微弯着腰，十分有礼貌的自我介绍。 「幸会呀，我也久仰刘公子大名了呢。」妈妈笑着回应。 他苦笑了一下。 「有时名声实在非自己所能控制，我也是万分无奈。」 「我都明白。」妈妈继续维持着他的笑容。「那么，我家女儿多谢你今晚的照顾，时间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再会了，两位。」刘焰钧依然有礼貌的说。 妈妈笑了笑，便带着我上车回家去了。 「妈妈，」在自家的白色轿车上，我望着窗外说。「我觉得，今晚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我家女儿遇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吗？」妈妈边开车边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人家之后根本不会记得我。」我继续望着窗外。 「慕嵐呀，他呢……还挺出名的。」妈妈说。 「对呀！因为是大企业董事长的儿子嘛！」我笑着回。 「我的意思是说……」 「跟你说哦，妈妈！他好风趣，而且知道好多东西呢！我们聊了好多好多，而且还交换赖和电话了哦！」我说得开心，没有注意到自己打断了妈妈的话。 「……你们交换联络方式了？」妈妈再次确认。 「嗯！」 没有察觉妈妈态度异样的我，自顾自的沉溺在那虚幻美丽、闪闪发光的喜悦里。 自从那晚的邂逅，我和刘焰钧便开始常常透过赖聊天。 我们什么都聊，比如学校生活、比如他所见识过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宴会、或是今晚的晚餐菜色……。 因为他的出现，我有了个可以想念的人。 我越来越喜欢他的风趣、他的见多识广、他的平易近人，我越来越习惯一有空档就抓起手机和他聊几句，哪怕只有短短一段话。我的举止已经明显到，当时的同班同学，一看见我拿起手机便开始用力地调侃着我。以君调侃得尤其卖力。 不过这些，我都不介意。他在从未谈过恋爱的我眼里，简直完美得无可比拟。我的心只为他怦然，我的思念只给他一人。 某天，他传来了与往常不同的讯息。 「我想你。」 我惊讶的时间，足足持续了十秒鐘。之所以没有再惊讶更久，是因为不想要已读他太长时间。 ——也许他是传错人了。我尽可能理性地发了信息问他。 不到一分鐘时间，他立刻回覆了我。 「没有传错人。慕嵐，我想你，我想见你。」 当时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原本觉得，这样遥不可及的他，只要还记得我、还愿意和我聊天，我就非常满足了。他像现在这样说想我、甚至是想见我，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能出来一会吗？慕嵐。」 他透过信息问。 「嗯！可以！」 此刻，我握着手机的双手正雀跃地不断颤抖。我是颤抖着发出信息的。 「那么，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一看到讯息，我立刻打开房间的窗，伸出头便往窗外探去——他真的在！ 他骑着白色的重型机车，就等在我家楼下！ 我抄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去。 「慕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妈妈一脸困惑的从客厅走出来。 「焰钧他，说他想我耶！我要去见他！」我的心从未如此雀跃。属于我的白马王子，真的骑着白马来找我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推开大门便径直往外跑。 「等等！慕嵐！」妈妈在后头叫唤着。 「我很快就会回来！别担心，妈妈！」我朝他喊道。 或许恋爱真的会蒙蔽人的双眼，我当时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妈妈那因担忧而紧紧皱起的眉头，有多么的明显。 第一次坐上摩托车的后座，他身上独特的咖啡香，在后座的我可以清楚的闻到。 「你可以扶着我的腰，没关係的哦。」在红绿灯前停下时，他伸手，轻轻将我的手环上他的腰。 我表现得沉默，但是我的心跳却震耳欲聋。 「那个，请问，我们要去哪里……？」我问。 「带你去我的秘密花园！」刘焰钧转过头来，笑着眨了眨眼。 之后，因为车速的关係，我一路紧紧环抱着他，就这么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咖啡香气，任凭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脱下全罩式安全帽，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大，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不受任何光害而显得非常耀眼的满天星空。 「哇……！好棒！好漂亮！」我兴奋的说。 「呵呵，你喜欢就好！」他那张仿佛童话故事王子般完美的面容，也正望着我笑着。 于是，我们就这么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那仿佛洒满碎宝石闪闪烁烁的夜空。 「慕嵐，谢谢你愿意出来。」他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道谢呢？」我疑惑。 「因为我们毕竟才见过一次面啊。」他顿了顿，说。「跟你说个秘密。」 「嗯？」他会有什么秘密呢？我好奇地转过头去。 「其实，我有点担心会被你以为是变态。」他一面说着，脸上还带着些许难为情的表情。 「因为在宴会上也是我主动向你搭话的嘛。所以、稍微，有些担心。」 原来，感到忐忑不安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从他口中吐露出的小小不安，非但没有让我心中的王子破碎，反而让人感觉更加亲近。 爱让人有了软肋，又有了盔甲。 他因此而有了软肋，而我因为他的出现，感觉彷彿什么都可以做到。 「我没有那样想。真的。」我笑了出来。 「是吗？那就好。如果被你讨厌的话，我会觉得有些难受呢。」他仰望着夜空的脸庞忽然转了过来，和我四目相交。 「说、说什么傻话呢！」被他的话弄得相当害羞的我，再次转头看向夜空的满天星星。 后来，我们又聊了各种话题，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说起来，为什么你那时会向我搭话呢？」我提问。 「嗯……。」他沉吟。「我也不太会形容，总觉得，如果不去和你说话的话，我一定会非常后悔。」 为什么他的每句话，听上去都让人感到如此难为情呢？ 我再也待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的心脏无法负荷，会直接死在这里。 「我、我们该回去了！我答应妈妈不会太晚回家。」 19.初嚐恋爱滋味 自从那次以后，他常常会找我，一起去看看那片美丽的星空。 偶尔放学，我们也会相约一起去吃点东西。虽然我一直强调，我崇尚aa制，但他总是一边笑着说好，却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结好账，又不愿意收我的钱。 而我身边的同班同学们对我这小小萌芽的初恋，从原本的调侃，直到如今，已人人羡慕不已。 我幸福的沉溺在他给予的一切里。 他身上的咖啡香也渐渐成为我所熟悉的气味。 我原本真的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下去。 某天，我们一如既往地出来看星星。 「今天比较特别，会有流星雨哦。」他说。 「真的吗？」我相当兴奋。这辈子还没看过流星雨呢！ 「啊，慕嵐，你看！开始了！」他指着前方。 我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在一片墨黑的夜空中，洒满了宝石般闪闪发光的星星。在那满满的闪烁中，陆续有了一道道金色的弧线闪过——这画面，像极了某位奢华贵妇人的黑色绒布首饰盒，一个不小心被打翻，许多细小的宝石朝着同一个方向滚动、滑落，那样的璀璨，那样的梦幻。 我的心中充满了他所带给我的感动。 然而，就在我沉浸在这如梦似幻一样的场景之中时，他出声叫了我。 「——慕嵐。」 「嗯？」我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喜欢你。」 他那双墨色的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那双眼睛仿佛深深的漩涡，吸引人的视线、吸引人的心，让人无法喘息。 「慕嵐，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生长在一个又高又孤单的环境里，人人景仰、却没有人敢靠近。物质是充裕了，但家人忙着工作，同龄人对我也无法敞开心扉好好相处，我的心灵其实一直很贫瘠，非常渴望爱。」 在星空下，我彷彿能够透过眼前的这个「他」，看见他幼年的模样。那么的瘦小、那么的无助。 锦衣玉食，却无人问津，在成长的漫漫长路上，隅隅独行。 我忽然有种，想紧紧抱住他的衝动。 「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彷彿真的学会了如何去付出、如何去爱人。你真的很特别……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是说真的吗？」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嗯，真的。」他说。 「不是在逗我……？」我再次确认。 「我看起来，像是在逗你吗？」他一脸认真。 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前的他是如此真诚，仿佛把全部的自己给摊开来，但是这样极似童话般的情节，真被我给遇到了吗？ 我无法分辨。 我只知道，此刻的我，非常幸福。 就在这满天流星雨下，我们四目相交，一言不发。 他缓缓向我靠近，将那带有咖啡香的、宛若棉花糖般柔软的唇，轻轻覆上我的。 我们逐渐唇舌交缠，氧气似乎渐渐变得稀薄，在满天流星雨之下，两人身影渐渐重叠—— 后来，他家的公司不知出了什么事，以往大约两分鐘以内回的讯息，变成五分鐘回一次、十分鐘回一次、半小时回一次。 有时，一整天下来，他才会在深夜出现，告诉我，他工作上的会议持续了一整天，没有办法用手机，而且也很累了。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懂事的女朋友，我试着理解他的辛苦。那么具规模的大企业，遇到的事情，繁琐程度铁定是我们想像不到的。 有时，我终于忍受不了迎面而来的寂寞浪潮，尝试向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吐吐苦水，他们也一面倒地帮他说话。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他的身份那么高，之前还愿意那么殷勤的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吧！」 「我前几天还在新闻上看到，刘氏企业又捐了好几千万给偏乡的学童耶！他们整个家族都是这样的大好人，一定不会错！」 「对啊！也许过一阵子，他没有这么忙了，就会恢復原状了。不要想太多！」 听了他们说的这些话，我也开始怀疑，或许真的是初嚐恋爱滋味的我太过敏感、想得太多，是我自己的问题。 若真是这样的话，我愿意相信他。 我愿意等。 20.是你自己造成的 由于焰钧开始忙碌起来的缘故，我们出去看星星的次数和从前相比，明显大量的减少了。 因此，我更加珍惜每一次的见面。 只要和他有约，我一定提早五个小时起来梳洗、保养、化妆、穿搭，甚至是编发。 但是，不管我怎么做，似乎都不符合他的审美。 「你今天的打扮，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过没关係，你还是我喜欢的你。」 「这样穿似乎不太适合你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越来越常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开始对于自己的审美、自己的眼光感到怀疑，渐渐变得什么衣服也不敢穿，失去了自信。 虽然如此，在我们见面时，他依旧是那样的温柔，言行举止是那样的一如往常。这让我的内心，因联系频率改变而累积的不安一扫而空。 某天，焰钧邀请我以他女伴的身分，出席这次的社交场合。 我感到非常开心，也许我们的关係就要在他的交友圈里公诸于世了。 但在那天到来之前的某天，不太主动和我联系的他，忽然打了电话来。 电话中，他说他家的一项大投资失利，资金运转困难，他现在感到非常无助，这几天也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 我想，也许他是害怕，没有了地位和物质条件，我就会离他而去。确实，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忽然变成平民是挺有落差的，但听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声音，我想到了我们交往那天，他说过的话。 他的成长过程是如此的寂寞，我又怎能让他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于是这件事的发生，反而让我内心某处的母性爱被激发了出来。 「你放心，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也许故事本来就不可能完美，这是老天给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能够对彼此不离不弃，渡过这次难关，走向更幸福的未来。 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慕嵐……遇见你真好。也许我拥有的东西，就只剩下你了。」 他说，他只剩下我了。 只剩下「我」了。 这件事情的后续，焰钧再也没有提起，或许是顺利解决了也不一定。 但他那晚说过的话，却始终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彷彿一道透明、沉重而甜蜜的手銬，暗示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离他而去。 某天，身边一位常去闹区逛街的女同学一脸神秘地凑近我和我说：「慕嵐。我好像看见你的男朋友和一个可爱甜美的女孩走在一起耶！」 「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他的男朋友对他很好耶！」另一名女同学质疑着。 「真的！我确定我没有看错！他们还一起从新开的网美咖啡厅出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掏出手机来。「这是我拍下的照片，你看！」 我看了照片。 确实是他没错。 我感觉我的心和指尖都在微微地颤抖，但我依然想替他说话。 「也许是他的亲戚吧！应该是我们想太多了。」我硬是令自己划开一抹微笑。 是啊，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我必须相信我的男朋友才行。 时间就这么到了出席社交场合当天，他来迎接我时却不断上下打量着我，彷彿我身上穿的不是礼服，而是套了个纸袋。 「……你和我初次见到的你，不一样了。我想我没有办法带着这样的你出席。」 他现在的态度，明显地不愿意让公眾知道我们的关係。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这段感情才好了。 他的生活彷彿充实且忙碌得不需要我，却和我说他只剩下我可以依靠。 他一面说着喜欢我，一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我，让我觉得自己简直一文不值，不止审美和品味，乾脆整个人生全都重修最好。 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他，但他的态度却如此反覆无常。这让我非常混乱。 这样的否定，一次，两次，我都可以接受。 我也再三和身边的朋友、我的妈妈确认过，我和从前没有不同，我就是我。 到了这一次，我终于没有办法再无条件的接受。我已经被他给彻底弄糊涂了。 我都还记得，我当时颤抖着唇问他。 「焰钧……其实你想要的，并不是女朋友，对吗？你想要的是一个任你摆佈的精美玩偶，照你喜欢的模样打扮，用你喜爱的方式说话、行动，就这么静静地陪伴你，做你的所有物、你的战利品。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对吧？」 「你不明白吗？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原本我期望看到的是一个快乐、闪闪发光的你，但这阵子下来，慕嵐已经不像慕嵐了。」刘焰钧说。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係，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甚至没有给过我一句多馀的夸奖或关心，你要一个女孩子如何快乐、如何在这种情况下闪闪发光？」我开始激动了起来。 即便被在乎、被保护、被需要，或是被肯定，任何一样都没有，我仍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质问，其实只是在说——请你爱我。 焰钧沉默了一会，开口这么说了。 「我确实不够好。因为你是我第一个遇到，如此特别的女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你能够理解这样的我吗？决定和你走在一起，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决心……但如果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不是一天到晚围着我打转，是不是情况会不同呢？慕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变成这样，或许……很大一部分是你自己造成的？」 听了他的话，我已经彻底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了。 他说的或许不无道理……或许我们两个的问题，原因是我自己吗？ 「慕嵐，正因为我很喜欢你，我一直希望你能越来越好。我衷心希望，你可以慢慢成为一个，检讨别人的过错之前，先检讨自己、不用情绪，而是使用理性来处理事情的，成熟的人。」 自从那晚以后，我过了很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时间。我彷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自信，全然相信他的每一字、每一句。行尸走肉的渡过每一天。 一直到了某次，我们久违地再次一起去看星空时。 「你、你要做什么？住手！」我害怕的抓住他的手腕。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更加亲近——这样不对吗？慕嵐？」被抓住手腕的刘焰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不断朝我欺近。 「不、不要……唔！」我不断挣扎，话还没说完他便吻住了我。 这次的吻，没有丝毫恋爱所应有的甜蜜，反而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颤抖个不停。 男女的力气终究是有差别的，他轻而易举的把被抓住的手腕抽出，开始在我身上游移。 「唔……呜呜……！」恐惧已爬满了全身，我无法控制不停滴落的眼泪，一边奋力挣扎着。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挣扎呢？你不是自愿的吗？」他终于放开我的唇，一面问，一面将手伸向我的下着拉扯着。「你明明说过无论如何，对我的感情都不会变，你是在欺骗我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要！」我死命地捍卫自己最后的防线。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继续手边的动作，力道加大。 我在心里强烈的祈祷，拜託、谁都好、有谁可以来帮帮我……！ 「快住手！」一个熟悉的成年女性声音伴随着引擎声，在不远处响起。那人使劲推开了压在我身上的野兽，把我扶进了车内。 ——是妈妈…… 妈妈坐上了驾驶座，迅速的发动白色轿车，驶离了那个曾是我美梦的可怕地方。 平时开车非常稳定的妈妈，此刻车速相当快，不一会功夫便到了家门口。 被扶进家里后，我的身体依然无法克制的不停着发抖。 「乖，没事了。」妈妈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 「妈妈……男孩子……好可怕！」我紧紧的抱着妈妈，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滴落。「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谈恋爱了！」 妈妈只是一直抱着我，什么也没说。 在那之后，我又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一小段时间，才慢慢恢復原本的自己。 妈妈这才告诉我，那个刘焰钧在社交界十分有名，女孩子对他而言只是战利品，满口花言巧语，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哄骗女性，身边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换。那些女孩们，轻则人财两失，重则因他而心理出了问题。 他没有唸我，只是简单跟我说了那个人的事，自此以后，我们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不堪的初恋。 而我从那以后，便开始害怕与男性接触……也就是得了恐男症。 21.差点哭着去警察局报案 现在是半夜三点。 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睡得香甜的他，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当初还觉得房间里有张双人床不太可能会有甚么实质上的意义，不过今天，我头一次真心觉得，我的床是双人床真是太好了。 虽然眼前这睡得莫名安稳的人让我很头痛，不过，睡前听见的那些事，也是让我失眠的原因之一吧。 原来他经歷过那样的事。初恋就遇到高段位渣男，似乎还用了些类pua的手段——身心都受了伤，难怪不论老少，只要男生一靠近就抖成那样。 他似乎真的完全对我敞开了心房，方才说起自己的过去，说到眼泪掉个不停。 「……你实在是太傻，而且太天真了，慕嵐。」看着眼前那人的睡脸，我低声说着。指尖一面轻抚着他的脸颊和发丝。「不过，已经没事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喔。」 说不心疼是骗人的，刚刚看他哭成了泪人，我的心也紧紧揪成了一团，如果没有法律和身分地位的顾忌，我巴不得马上找到那混蛋，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教训他。 慕嵐沉睡的脸庞彷彿有种魔力，怎么都看不腻。我一时心痒，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好软。 ……等等，我在干嘛？ 这样下去不行，去洗个脸好了。 我轻手轻脚的起身，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泼着脸，想办法把自己的邪念给泼下洗脸台。 我千万要冷静、要冷静！ 回到床边，帮慕嵐重新盖好了被子，我悄悄凑近他，直至能够闻到他发香的距离。 「晚安，慕嵐。祝你有个好梦。」我轻声说道，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以后躺平。 我闭上了眼睛，一夜无眠的渡过这漫漫长夜。 * 「唔……。」隔天一早，我翻了个身，在阳光的沐浴下，缓缓睁眼。 「你醒啦。」一转头便看见彦雨正趴在床边，面带笑容看着我说道。「你睡了好久！」 刚起床的我，呆滞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噗，这里是我家啊！」彦雨彷彿被我逗乐一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家？ 我这才想起，昨晚来到柯彦雨家借宿一晚的事。 「啊！对耶！糟糕，我睡了很久吗？现在几点了？」我所有的瞌睡虫，直接被现实的巴掌给扇醒。 贴心如他，立刻给了我一个「没事」的笑容。 「放心！我妈妈一早有事出门去了，中午才回来。你别紧张，慢慢来吧。」 闻言，我这才停止了慌张。 「对了，你有跟阿姨联络吗？」彦雨问道。 「啊！」几秒前才刚松懈下来的我，此刻又惨叫了起来。 对喔！我还没跟妈妈说……这下惨了！他一定担心死了！ 抄起放在白色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一整晚忘了充电的它，早已经没电了。 我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朝柯彦雨的方向看去。 「没电了吗？我的手机暂时拿去用吧！」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图，笑着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一脸感激的接过。他的背后，是真的长着天使翅膀吧！ 「等等……我不知道密码啊。」 「就是这样画——」他坐上床，将他的手机密码画了一遍给我看。「你看，打开了！」 「谢谢！」我立刻开始打电话。 「慕嵐！你去哪里了？不在家里，又联络不到你，我差点哭着去警察局报案了！」电话另一头，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 「手机没电了，对不起。」我一脸抱歉的说。虽然另一头的妈妈是看不到的。 「我昨晚出门买宵夜忘了把钥匙带出门，刚好在便利商店里遇到柯彦雨，就暂时在他家打扰一晚。」我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你……你睡在他家？！」妈妈的语气从焦急变成了惊讶。「他家有客房吗？」 「客房来不及整理，我和他一起睡在房间里。」我回答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殊不知，电话另一端的妈妈听到差点没吓死。 「噢，我的天！」妈妈说着。 「是柯彦雨的妈妈怕我会冷，所以允许我和他一起睡的。别担心！我们除了吃宵夜和聊天以外，真的什么都没做。」妈妈大概是在担心我们通宵打手游吧？于是我赶紧向他解释道。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下来。 「……妈妈？」 「真拿你没办法。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吧？先去吃，我傍晚去接你。」妈妈说。 掛了电话以后，才发现彦雨一直坐在离我不算远的地方看着我。 「怎、怎么了吗？」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嗯，没什么！」彦雨这才笑着移开了视线。「来，牙刷跟毛巾给你，都是全新的喔！弄好之后我们下楼去吃东西吧！」 「谢谢！」我接过它们。 等我盥洗完毕，我们一前一后地下楼。 「你们下来得刚好，我刚准备好午餐呢！快来吃吧。」 彦雨妈妈手艺十分的好，我们俩就像蝗虫过境一般，很快就将桌上的食物扫个精光。 由于在他们家叨扰了一晚，又白白吃了一餐的缘故，我总觉得自己必须刷点贡献值才行。于是我收拾了所有的碗盘，一路把他们搬到洗碗槽去。 「阿姨，彦雨。谢谢你们愿意让我留宿一晚，还吃到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请让我至少帮点忙表达我的感谢！」我一面笑着说道，一面捲起了袖子准备洗碗。 「嗯……好吧，那么碗盘就拜託你了。」彦雨的妈妈思考了下，最后答应让我帮忙。 得到了许可，我充满干劲的转过身开始洗起了碗。 认真洗着碗的我没有注意到，此刻的柯彦雨，正一脸温柔地看着我洗碗的背影。 洗完碗，我和彦雨坐在客厅一起看着电视，和平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有他在身边，总觉得非常的安心。 我这才发现，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悠间的和谁看着电视了。 这种平静安稳的感觉相当不错呢。 22.很青春，不是吗？ 到了傍晚，妈妈的电话来了。 妈妈怎么会知道彦雨家里的地址？我正在困惑着，才知道，原来是彦雨趁我忙着洗碗时打给妈妈的。 不对啊！他们怎么会有对方的手机号码？ 不等我无穷无尽的困惑完，妈妈已经来到了彦雨家门外。 「阿姨！我妈妈来接我了，谢谢你们，再见！」我和彦雨妈妈再次道谢以后，才到玄关去穿鞋。 「嗯，欢迎你再来玩哦。」他微笑看着我说。 「慕嵐，我送你！」彦雨也从客厅跟了出来，和我一起穿鞋。 打开了彦雨家大门，一位身材高大、体型结实、整齐的留着鬍子的中年男子正好站在门口。 一个不注意，我差点撞上了他。 「啊！抱、抱歉……。」我赶紧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给人感觉很一丝不苟的高大男子。 「……不会。」他开口说话了。 中年男子的声音和外表十分相衬，低沉而威严。 我努力克制，让自己的身体别发抖得太明显。 「……父亲。」在我身后的彦雨，开口叫了眼前那位有着健康小麦色皮肤、咖啡色头发和茶色眼睛的男子。 ——原来他是彦雨的爸爸。 「伯、伯父好！」我赶紧打了招呼。 「嗯。」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了彦雨身上。 「慕嵐！这边这边！」在彦雨爸爸身后，妈妈的车正停在那里。他摇下车窗叫唤着我。 「那么，我先走了，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一面说着，一面鞠躬。说完以后便快步向妈妈走去。 「慕嵐，你……昨晚睡得还好吗？」回家的路上，妈妈开口问道。 「嗯！一夜好眠喔。」我笑着说。 「是吗……？那就好。」妈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望着窗外迅速往后退的景色。 真没想到，竟然因为忘记带钥匙，把彦雨的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家、他的房间，全都见过一回。 不过，他的爸爸……真的好高，而且好结实哦。 我一路上想着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回家。 * 即使慕嵐离开以后，父亲看着我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移开。 「老公，有什么想问的，进去再问吧？」妈妈走了出来。 「不，不用了。」父亲依旧沉默寡言，就像记忆里的他一样。 这有些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那个女孩是什么人？」他开口。不是问我，而是问妈妈。 「彦雨在学校里的好朋友，长得挺可爱吧？」妈妈回应着。 「为何从家里走出来？」父亲又再度问。 「彦雨昨晚去超商时巧遇的。那个女孩忘记带钥匙，家里刚好没有人在家。」妈妈再度回应道。 「……。」父亲沉默了。 「哎呀，老公！别这么严肃，我们的儿子这样，很青春不是吗？」妈妈笑吟吟地说着。「很有我们当年的感觉呢！」 「笨、笨蛋！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父母有义务教导孩子正确的事！」父亲的脸有些羞窘。 「——对不起，父亲。我知道擅自带人回家来过夜是不对的，但当时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我说。 父亲的视线，在这一刻，终于分给了我一秒鐘。 「与其有时间搞这些小情小爱，不如把心力拿来读书或来道馆锻鍊自己。」 我默默闭上嘴，低头不语。 是的，我的父亲，正是一名柔道馆馆主。我之所以会转学来到b市，其实就是因为公会决定在此开设一间新的道馆，所以才搬家过来。 「哎！那个女孩挺不错啊，又可爱，又有礼貌，还会帮忙洗碗呢。」妈妈似乎对慕嵐对印象相当好。「彦彦，有机会多带那个女孩来家里玩哦。」 父亲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吃着晚饭。 吃过晚饭后，我看见妈妈正在翻找家里头的杂志。 他将其中一本放到桌上，并打开其中的时装页。「慕嵐、慕嵐，我就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他是平面模特儿？」 「……是有在兼差做模特儿没错。」妈妈一直都很喜欢看杂志，因此，他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我的心里很早就有底了。 竟然喜欢上公眾人物……这下可辛苦了呢，我们家彦彦。我仿佛看得见妈妈的眼神里，想表达的心里话。 我心里悄悄苦笑了下。这也没办法。谁教我喜欢上了呢？感觉来了，挡也挡不住。 23.我也有秘密 很快的，偶像剧开拍了。 对于首次接下偶像剧就担纲女主角的我，大家都十分热心的照顾。 学校方面，也已经协调成「只要学期平均成绩及格」就让我请这学期出席日半数以上的假。 ——虽然万事似乎都已备妥，但我最大的障碍就是，面对与男孩子的对手戏时，总是很明显的口吃，还伴随着止不住的发抖。 「以工作来说，这问题相当严重吧？」这个假日，我找了以君出来喝咖啡聊是非。 「是阿……。」我苦恼的喝着拿铁。 「总会有办法的，别紧张！」以君似是要鼓励我一般，刻意提高声调，爽朗的说着。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继续喝着拿铁。其实我们都知道，这种心理方面的问题，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而且每个人的药方也不尽相同。 「啊！我有个疯狂的想法！」一片苦恼的静默之中，以君突然之间大叫起来。 「什、什么？」我被他的大嗓门狠狠吓了一跳。 「总之先打电话找柯彦雨过来！」以君一个雷厉风行，拿起手机就准备打电话把人找来。 ……他究竟想到了什么啊？我满头问号。 「好了！人都到齐了。」以君双手叉腰，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我有个想法，顺利的话也许能够治疗慕嵐的恐男。那就是，柯彦雨，由你来扮成男生，让他习惯和男生相处。」 「……啊？」并排坐在一起的我和彦雨，同时发出了无法进入状况的声音。 「这主意不错吧？因为我们这群里短发的只有你跟彩璇了啊。」以君一脸煞有其事。「找彩璇帮这种忙的话，中间卡了个雨蝶，应该会非常彆扭！」 「不是，这什么情况……要我装成男生……我头好痛。」彦雨似乎既头痛又无奈，皱着眉单手撑着头。 「难道你不想帮慕嵐吗？」看见柯彦雨是这种反应，我们施老大明显的一脸不悦。 「当然不是！只是我……」彦雨原本似乎想争辩些什么，但是话才说到一半，他看了我一眼，又默默的闭起嘴巴。简直像是在顾虑着我似的。 「你大概会想，为什么不寻求专业的协助吧？但其实慕嵐早就试过了，没有起色。不然我才不会想这种奇怪的方法，死马当活马医呢！」 听见以君这么一说，柯彦雨又再度按捺不住了。 「等一下！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你又知道我没办法让他好起来了？」 他显然对以君的这句话非常有意见。 「好啦！你们别吵了。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试看。」我出声制止这两人。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 「毕竟都已经决定要演了，我不想半途而废呀。」 「你看！人家是这么的努力，我们做朋友的不帮他就太说不过去了不是吗？」以君又再度加把劲的说。 彦雨神色有些复杂，再度思考了约三秒钟时间。 「好吧！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不过我会尽力。」 「嗯，请多多指教囉。」我笑着看向他。 眼看事情已经有个结论，我们对视着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气氛这么和平，根本没有异性之间该有的紧张感嘛！」 「说是要帮，但我也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啊。」彦雨睁着大大的眼睛，水灵地朝着以君眨巴眨巴着，一脸无辜。 「嗯，我根本不怕彦雨嘛。」我也随即效仿起了他，一脸无辜的对着施以君眨巴眨巴。 「不然，我们设定一个情境好了？你就当是要追慕嵐一样，努力让他感受到男性魅力如何？」以君再度异想天开。 他也真是的，又提了个奇怪的主意。我真心好奇施以君脑袋的构造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转头看向柯彦雨，却发现他的脸颊隐隐泛起点点红色。 他这是在……害羞吗？ 看见他这个模样，我也跟着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感觉我的手和视线此刻搁哪儿都不太对。 彦雨的肢体有些僵硬，缓缓凑近我耳边。 「那个啊，慕嵐。你今晚八点半有空吗？我们约在公园见。」 吃过晚饭以后，大约晚上七点半，我跟妈妈说一声便依约前往公园。 真的已经冬天了呢。我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呼出的浓浓白色烟雾，在路灯下飞舞、盘旋，久久才消散。 没想到，我都已经提早半个小时了，彦雨却还是比我早到。 他独自一人坐在鞦韆上轻轻晃着。 「你这么早就来了？还有半个小时耶！」我走近和他搭话。 「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嘛。你还不是一样！」彦雨用他天使般的笑容回应着我。 「当然了，比起迟到，我寧愿早到！」我边说边在彦雨旁边的空鞦韆上坐下。「好了，你特地找我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 彦雨那轻轻摆盪着的鞦韆，嘎吱一声停止了。冬夜里的公园，万物沉睡，没有一点声音。此时静得彷彿连羽毛落地都能够听见。 我望向直盯着地面的他，女孩子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我的心不由自主跟着他的举动而紧张了起来。 须臾，他自鞦韆一站而起，走到我的面前抬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慕嵐，我这么做，你会害怕吗？」 我看着有些反常的他，愣愣地摇了摇头。 印象中的柯彦雨，一直是很可爱、善良且无害的……但是为何，此刻他温暖的掌心，却让人感到有些紧张呢？ 「那好。」他放下了左手，随后便俯身将双手环绕着我，脖颈间传来他温热的吐息。我们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发丝的香气。「现在我这样环绕着你，你会害怕或紧张吗？」 我有些迟疑。 我并不害怕柯彦雨，但是今晚的他，就像以往的某些片刻一样，令人心跳加速、无所适从。 见我许久没有回应，他又再度松开了我，重新站立在我面前。 「……其实啊，慕嵐，我和你一样，也有一个秘密喔。」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着。 我望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很害怕。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你会因此而疏远我，离我而去。」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累积最后的勇气。「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你克服，我想，我就有必要和你坦白。就算会因此被你疏远——」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我不想继续听下去，我不想知道。 我……不想承认。 此刻的公园，再度回归寂静，世界彷彿只有我们两人存在一般。只有满天星星睁着闪亮的眼睛盯着我们瞧。 「——其实啊，慕嵐，我是个男生。」 25.为了他，勇敢起来 自从公园里发生那件事以后，一晃眼，就这么过了三天。 看了看今天的行事历，要拍的戏似乎没有我的镜头。 「没事的话就要乖乖去学校哦。」妈妈面带微笑的说着，伴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势。 呜……去就去！谁怕谁！ 「哇，是慕嵐！好久不见了！！」一打开教室的门，熟悉的景象立刻映入眼帘，好一阵子不见的同学们纷纷热情的向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各位！」看见他们，我自己也十分开心。 「慕嵐！偶像剧拍得还顺利吗？」彩璇非常有精神地凑近，关心道。 「嗯！大家都非常照顾我，没问题。」我没有打算让他们知道我会恐男。 「慕嵐，加油哟。」雨蝶站在一旁，用和他小小的身体同样轻柔的声音为我打气。他还是一样的可爱，我朝他笑着点点头。 「偶像剧什么时候开播？时间搭得上的话我想看！」班上另一个女孩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几个人附和道。 「嗯，顺利的话好像是春节前后会开播。」我想了一会后回答道。 「真的吗？那几点播？」又有人问道。 「好像是晚上八、九点那段时间。」我说。 确定是能看到电视的时间，班上这群追剧狂人们纷纷展露笑顏。 本该安静渡过的早自习，就在这些热闹的对话之中不知不觉结束了。 话说，上午的四节课我没有一节有办法专心。 问我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我根本就听不懂。 虽然试着努力去听，不过已经落掉太多进度的我根本无法衔接啊！ 对不起了，班导。我没有办法尽到您所谓「学生的本份」。 希望您往后看见我的成绩，不会哭得太惨。 真的不是老师们教得不好，是小女子我不长进。 就这么到了中午，我几近脱力的倒在桌子上。 「课程衔接不上吗？」彩璇再度关心地靠了过来。 「嗯……有点。」我已经丝毫不打算隐瞒了。 「——喂，林慕嵐，还有力气走路的话就跟我过来一下。」在这个时刻，施以君走近，拍了拍我的右肩，说完以后就这么出了教室。 我怀着满肚子的困惑，跟了出去。 「怎么了？什么事要特地来这里说？」 看着施以君带我来到这整栋楼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我相当疑惑。 「你老实说，你跟柯彦雨那晚公园见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双手抱胸。 「为……为什么这么问？」我略微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因为你们今天完全没有交集啊。」施以君停了一会后说。「换作是平常，看到你来学校，柯彦雨铁定会去找你搭话的。不过今天别说搭话了，你们根本连视线都没有对上几次欸！」 ……施以君这傢伙，平时粗枝大叶又大而化之的，这种时候观察力倒是很好。 「所以咧，要从实招来了没？」施以君再次进攻。 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出来的话，旁人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吗？ 对我而言，觉得难堪、被欺瞒的事情，对其他人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 「……唉！」看我久久不语，以君最后用力叹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事啦，只是看你们原本那么要好，我只想要你们能别这么尷尬。」 下午的体育课，要上的是篮球。 作为一个运动白痴，我通常会非常认份的乖乖在旁边练投球。 但是，当我投到一半，却听见了旁边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 「哇！柯彦雨好厉害哦！」 「加油！阿陶！」 「进球了！进球了！」 我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原来是班上的男生们正激烈的展开三对三斗牛。 在那之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柯彦雨竟然也在这次的斗牛之中。 在三名敌队的包抄下，他依然行云流水般突破重重防守，将球在最佳时机传给了同队的射篮高手。 以往的体育课，他明明都不太表现的……为什么今天突然和男生们比起赛来了呢？ 心中虽不解，但是看见他在这冬日下仍然像个正常男孩子一样挥洒汗水，奔驰在球场上，我的目光仍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一直都很喜欢看男孩子打篮球。绝对不是因为柯彦雨，我才停下来观赛的。嗯，一定是这样。 眼看下课鐘声即将响起，比赛来到了尾声。 目前的比分是七比五，如果彦雨那一队顺利投进三分球，就能够扭转局势，顺利赢得这场比赛。 这一次，柯彦雨没有把球传给别人。 站在三分线，他将球投出——那颗圆滚滚的橙色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线，唰地进了球。 在一旁观赛的大家，看见如此刺激精彩的比赛，不禁欢呼了起来。 「彦雨！你在打球的时候，感觉变得很帅气呢！」几个班上的女孩跑上前去，和彦雨搭话。 「真的吗？谢谢！」他一手拾起毛巾，一手拿起水，笑吟吟地向女孩们道谢。 在各种七嘴八舌的交谈声之中，柯彦雨的眼神偶然的和我对上。 我迅速的别开了眼。 把手上这颗没什么出场机会的球放好就回教室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欸！林慕嵐！现在都不等了喔！」在我准备踏上阶梯时，以君朝我跑了过来。 「没有啦，抱歉！」我吐吐舌头。 「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场斗牛？有够精彩的！」原来，施以君也在刚刚的观战人群里。 「有啊！」我点点头。「不过，为什么男生们忽然这么认真的打起球来呢？」 「你不知道吗？！」施以君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怎么说得好像我应该要知道一样？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前阵子不是很勤劳在工作吗？很常出现在杂志上。后来回来上课，班上有些男生觉得你越来越漂亮，想找你一起出去过圣诞节。」 「不是……这跟他们打这场篮球有什么关係？」这分明是两码子事啊！ 「那当然是因为柯彦雨在保护你啊！他们说好了，这场比赛的赢家可以获得开口邀约你的机会，柯彦雨知道你害怕男生，所以才出来比这一场，怕你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拒绝。」 我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 为什么呢？我的态度表现得那么彆扭，甚至还甩开了他朝我伸出的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我、什么事都替我着想，甚至为我做出原本不会做的事…… 如今听说了这件事，我本就五味杂陈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慕嵐！柯彦雨来了。」以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这才回过神来。 我回头望去，他就在我身后的阶梯。 「那我先走啦！你们好好聊聊吧。」以君就这么三步併作两步，上了楼梯。 等等，别把我丢下来啊！我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我在心里大声吶喊着，但施以君早已不见人影。 我和彦雨就这样，一个站在楼梯中段，一个站在楼梯口，对视着。 「——我可以上去吗？」他温和的朝我笑笑，额角象徵着方才激战的汗珠悄悄滑落。 「……嗯。」 他就这么一阶，一阶的走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打这一场比赛呢？」儘管方才施以君已经和我说过，我依然开口问着。 「你知道吗，慕嵐，最近越来越多人看见你的好，想要亲近你。」柯彦雨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擅长应对男孩子，如果是我开口邀约你的话，你也比较好拒绝吧。」 ——他这么卖力，就只是为了被我拒绝吗？ 我忽然想到了那晚摩天轮上，还有那晚在他房间里，他对我说出了「喜欢」。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默默地为对方付出、无时无刻都替对方着想，即使自己的心意有可能被践踏，也依然勇敢的朝着他靠近吗？ 我感觉我的心在颤抖，眼眶隐隐发酸。 「……你、你又知道你开口约我我不会答应了？你试过了吗？」我有些彆扭的说着，两隻手藏在身后，不住地互相缠绕。 柯彦雨的眼睛有些讶异般，稍稍地睁大。 「真的吗？我可以约你一起过圣诞节吗？」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我仍然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 我望向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的心告诉我，我也不能只是一昧地就这么逃避下去。我也想要为了他，努力地勇敢起来。 26.对待公主要用公主抱 晚上，洗完澡以后，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躺在床上。 不经意的，我又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场景。 我还记得，当时因为自己的问题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偶像剧的出演，他牵着我和我说，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当我因为粗心而忘记带钥匙出门的时候，他向家人争取，让无家可归的我有地方可以去。 即便他得知我害怕男性，冒着可能因此失去一份情谊的风险，还是鼓起了勇气向我坦白。 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为什么，他能够为了自己心仪的对象付出这么多呢？ 难道这才是爱一个人，正确的方式吗？ 若每个人都不完美，有好的一面、也有糟糕的一面，我是不是该多看看他对我的好，而不是去纠结他对我的隐瞒呢？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了，他对我的心意，还有他没有说出口的秘密。我只是一直别开视线，不去看罢了。 但是，我已经，不能够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想着想着，我的意识开始逐渐远去。一个不小心，我失足跌入了梦乡之中。 翌日一早，闹鐘准时响起。 我勉强撑开今天不知为何格外沉重的眼皮，起身按掉闹鐘，缓慢的穿上拖鞋以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妈妈……我可以请一天假不去学校吗？」我弱弱地伏在楼梯扶手上，探出头来，向坐在椅子上的妈妈问着。 可想而知，妈妈非常残忍的拒绝了我的请求。 我想也是。 虽然想和昨天一样，就算老师说的我已经完全跟不上，至少努力抄个笔记，但我却只是一直在恍神，看着窗外的云发呆。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中午的用餐时间。 我独自一步一步走在前往保健室的路上。 撑了一个上午的结果，就是除了原有的浮空感以外，现在还多了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感觉，全都再再困扰着我——本应垂直平行的建筑物全都扭曲变形，地板成了圆圈，一路延伸到墙壁本应在的地方，而墙壁和天花板交融，分不清界线。 我忽然眼前一黑，身体软绵，就这么被地心引力往下拉去。 正当我以为，我会就这样与地板亲密接触时，一隻熟悉的、纤细而有力的手，自身后绕到前方，稳稳扶住了我。 「柯彦雨……」我有些软糯地唤着他的名字。 「你在发高烧。」 「让我带你去保健室，好吗？」彦雨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着。 已在意识远去边缘的我，不知为何，竟乖乖点了头。 但我很快就后悔了。 原以为他所指的「带我去保健室」只是很单纯的搀扶我，但我很快就发觉，我根本大错特错。 他就这么「嘿咻！」一声，直接把我打横抱起。 「哇？！」这举动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我被他吓得声音都高了不止八度。「把我放下来！」 「小声点，被听见了的话，会有很多人出来看。太多人看见会不自在的吧？」在这极近的距离下，彦雨压低声音说道。说完后他望着我，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看样子，他似乎不打算把我放回地面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把我抱起来？」头一次被这样对待，我害怕的双臂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这叫公主抱。对待我的公主，当然要使用公主抱囉。」彦雨一脸轻松。「抓紧囉，要走了！」 「等、等等！等一下！」我紧张的喊停，但他完全无视我的要求，流星般大步朝保健室走去。 还说我是什么公主，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无视公主的好吗！ 过了不久，我们便来到了保健室。不过很不巧，护理师恰好不在。 彦雨轻轻在床边把我放下，找出了体温计，靠近我的额头一量，四十度。 「……你是怎么在一天之内把自己弄到发高烧的，慕嵐？」彦雨发自内心的困惑。 「我想应该是……昨天洗完澡没有吹头，也没有盖被子就睡着了的关係……。」虽然头很昏，不过我还是十分乖巧的回答。 他的脸上明白地写着「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同时伴随着无奈。 「暂时先躺着休息一会吧？等等护理师来了，我会负责跟他说的。」 我认份的躺下，才刚盖好被子，比方才更加猛烈的晕眩感就汹涌地朝我涌来。 彦雨就这么坐在床边，我和他互相对望着。明明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却因为晕眩的缘故，我很快的就失去了意识。 27.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又梦到了。 那个许久没有出现的梦。 梦中那片黑暗呢喃着「是你自己造成的」并把我吞噬—— 当我再次睁开眼，原先的不舒服已消减了大半。 我缓缓移动着视线，看见了正坐在床边，凝视着我的柯彦雨。 下午的阳光斜射进了保健室。此时眼前所见，全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木製办公桌、铁架、屏风、简易医疗器具，和坐在椅子上的他。 「还很不舒服吗？」他关心的问，望着我的眼眸，温柔依旧。 「柯彦雨……你这个大骗子。」我的嘴巴彷彿已不受大脑控制，此时此刻，心和双唇紧紧连接，抱着要把内心深处的话全都吐尽一般的气势，就这么说着。 「我、我做了什么吗？」他温柔的双眸，此刻染上了慌张的顏色。 「我一直，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你是个男生！」是不是生病的人会变得特别感性呢？说着说着，我的眼眶竟然酸涩了起来。 「……抱歉，真的抱歉。」他说。 「亏我这么重视你……这么的、喜欢着你……」 「……什么？」他显然十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听见的话。 「你这大骗子、大笨蛋柯彦雨！」我哇地哭了出来。 或许生病会让人的理性变得薄弱，我内心真正的情感，此刻简直像一座刚復甦的火山，一喷发便难以停止。 原来我，早已经被你藏在日常中一点一滴的温柔给掳获，只是迟迟不愿面对我的感情，也不愿面对真正的你。而现在，我终于说出了真话。 彦雨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哭泣的我，眼中眸色闪烁不定。 「……你再哭的话，我可要吻你囉。」他忽然用了我从未听过的口吻说话。 那是一种认真却带着威胁、正经而比平时更低一些的声音。 但，发自内心的哭泣，岂是说停就能马上停下的呢？ 我的眼睛，负责泪水的开关大概在今天正式故障了。 忽然，我感觉自己的唇被他那柔软而温暖的唇瓣覆上，彦雨独有的气味就这么铺天盖地朝我袭来。 剎那之间，我停止了哭泣。 我就像一条刚被捞起的鱼，睁着大大的眼睛无法呼吸。 过了约两秒以后，他总算放开了我的唇瓣。 我仍睁着圆大的眼睛，愣愣看着他。 「……抱歉，要让你不再哭泣，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处于惊吓状态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刚，吻了我！ 「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要隐瞒的。后来得知你不擅长应对男性，已经是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情况了……。或许你不知道吧，但是慕嵐，为了这件事，我真的思考了许多个数不清的夜晚。」彦雨一脸真诚地道。「我非常，非常的重视你，我一直在思考，该在什么时间坦白，才能够把伤害减到最小……我真的很抱歉。」 在这一刻，我彷彿真正看见了他的真心。 或许，每个人都会害怕说出真心话。若要与人真心相待，便要承受流泪的风险——我之前一直在逃避让自己受伤流泪的风险，才让自己屡屡错过了彦雨的心，即便已经决定要努力勇敢起来，却直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打从他决心坦白的那一刻起，彦雨便一直捧着他的真心，而我竟然到了今天才真正接收到。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对现在的我而言，那便是彦雨对我所做的一切。 「……慕嵐，你讨厌我刚刚这样对你吗？」他问。 而我只是继续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不说话的话，我又要吻你囉。」 「不、不讨厌！」我赶紧回话。 奇怪，柯彦雨原本是这么霸道强硬的人吗？ 我在心里默默疑惑着。 「……这样啊。」他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 感觉对话似乎到了一个段落，我们都安静了下来。 「慕嵐。」过了一段时间后，这次他再度唤了我的名字。 我朝他的方向望去。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的事吗？」 头仍然有些昏沉沉的我，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摩天轮上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说了什么？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天的摩天轮上。 「——慕嵐，我喜欢你。」 虽然不是第一次想起这件事，但此时此刻一想起他当时一脸认真的说出这句话，我的脸立刻唰的红了起来。 也、也太难为情了吧！ 「嗯，看样子还记得。」彦雨的脸上，此时露出我所熟悉的，那纯真可爱的笑容。 觉得非常难为情的我不知此刻该有什么表情，只能暂时先别开眼。 「你刚刚，说了喜欢我，对吗……？」 啊。 我刚刚，好像，确实，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怎么就在昏头的情况下，什么该讲、不该讲的都讲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可以擅自认为，我们两情相悦了吗？」彦雨的目光与话语，齐刷刷笔直的朝我射了过来。 看着他的脸，我轻声的笑了出来。 彦雨的脸上，明白的写着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笑。 「你的眼神，好像在寻求最喜欢的主人抚摸的可爱小狗狗。」我笑着说道。 但他的表情就有点复杂了。「竟然把人比喻成狗……。」 「因为我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形容词——」话未说完，他又再一次的靠近我，温热的唇瓣再一次贴了上来。 这次的吻，比第一次的感觉更加真实。 他对我的情感，仿佛透过这个吻传了过来，如此地小心翼翼，如此地珍惜，如此地在乎，如此地温暖。 过了几秒，他才起身。此刻我们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什么小狗狗般的眼神，早已从他眼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独有的危险目光——既深邃又炽热，似乎压抑着什么，却又彷彿能够透过这深深眸色，将人吞噬殆尽。 「……这算不算是强吻？」我强行压制自己再度乱衝起来的小鹿，硬是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试图让这曖昧的气氛消散些。 「嗯，算吧！」彦雨也莞尔的笑了出来。 28.空气之中瀰漫着曖昧 坐在化妆镜前，我不断回想起前几天保健室里发生的一切。 他那时而温柔，时而危险的眼神、他的话语、他的吐息，和他的吻。 我们是互相说了喜欢，但……表明心意然后呢？这样就算在一起了吗？ 所有感情的开始，都是既美好，又浪漫。但是两个不同生长背景的人，拥有不同的思维与个性，需要彼此愿意耐心的磨合，若磨合失败而分开，可就不单是失去男朋友这么简单，我还会连带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而且，万一彦雨和焰钧一样，拥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我太晚才察觉，是否代表我将再一次受伤呢……？我发自内心的害怕，我觉得我的心没有强壮到能够再承受一次。 开拍前，阿雾先生的朋友，也就是导演，走了过来。 「慕嵐，今天要和男主角对手戏，你可以吗？」导演关心道。 「嗯，没问题！」我笑着回应。 「嗯，那就好。加油哦！」导演像是放心了一般，走向其他工作人员做最后调整。 「早啊。」在我左手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我转头望去，是戏里和我演对手戏的男主角——宋羲。 他从前曾在韩国当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生，后来回国，成了现在国内的当红偶像。 高挑的身材，深咖啡色的双眸清明，外表看起来有些酷酷的不太好靠近，其实个性好又擅长读空气，得体的应对让工作人员或一般民眾都非常喜欢他。 和他对戏的时候，即便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因此我本人对他的印象也相当不错。 然后，正式开拍。 戏里的我，看着在篮球部日渐闪耀的宋羲，本该高兴的——但随着越来越多人看见他的好，我心中警铃大作。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其他人给抢走的。 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是我，怎么能让他身边的位置被其他人给抢走呢？ 为此，我试图做出了努力。我开始做些原本不会做的事，也开始努力的打扮、学习化妆与穿搭，他喜欢篮球，我就研究篮球——等一下，我忽然想起，莫非当时决意下场打球的柯彦雨，和我现在戏里的心境，是一样的吗？ 原来，他当时是这样的感觉啊。 越是认真揣摩角色的心境，我就彷彿越发地靠近他。不知不觉，大部分的镜头都已顺利结束，以往会ng的近距离对话也在失误了几次以后也顺利地完成了。 感觉自己确实渐渐突破一直深受其扰的恐男，这让我十分的开心。 虽然跟男孩子靠得太近，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悸，但是颤抖已没有以往来得剧烈。 我不太确定这样的进步应该归功给提议这一切的施以君，还是该感谢柯彦雨的出现。 他究竟是做了甚么，才让我好转了呢？ 是拥抱？还是吻？抑或是真心地对待？ 这个问题，我想短时间内或许还得不到解答吧。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 就如当初说好的那般，我和彦雨约好了，晚上一起去b市着名的耶诞城逛逛。 在这之前，反正间着也是间着，我索性约了彦雨和以君出来咖啡厅吃点东西。 「今天也太冷了吧！我都已经穿了四件上衣了耶！手都还是冰的！」打从碰面开始，以君的抱怨就没有停过。 「今天的确很冷！」我相当同意。 「你的感冒才刚好，有没有穿暖一点？」彦雨侧首问道。 「有啊！我今天衣服跟裤子全是刷毛的，还有带暖暖包喔！」我说着，还一面亮出了大衣口袋里的暖暖包。 「嗯！那就好！我的也给你，可别再感冒囉。」彦雨将他口袋里的暖暖包放在我的另一隻手上。 「知道了……谢谢。」 虽然一切看似没有变化，但我和他之间仍然存在着微妙的不同。我还在努力适应。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空气中瀰漫着曖昧的味道？」以君非常浮夸的用力嗅了嗅。 「哪有？！」我超级心虚。 「嗯，前阵子还看你们好像快闹翻了，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我的提议果然有效！」以君一脸愉悦。「这边有位置！快来！」 三个人就这样在四人桌里入座，并很快地点完了餐。 「林慕嵐，你就承认吧！我的提议真的有效，对不对？」以君一脸八卦地邪笑着。 「有没有效，没这么快就能看出来吧。」我硬是要打脸他。 即便我在拍戏时，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不过一看到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我就死也不想承认。 「蛤，所以没效吗？」以君一脸无趣。「柯彦雨，你加点油啦！」 「我会的。」彦雨一脸纯真，笑着应答。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在我眼里看来，那反而像是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的，三个人点的糕点和饮品都送了上来。 「慕嵐，我记得偶像剧是明年二月开播，对吗？」彦雨吃完一口蛋糕后，问。 「嗯，对。」我边吃蛋糕边回。 「从开拍到目前为止，会不会很累？」 「嗯，或多或少吧？不过最累的应该是幕后的工作人员们，大家每次开拍前都好忙！」我一面说，一面继续嚼嚼。 「欸，偶像剧这种东西，我记得会有吻戏对吧？你这部有没有？」以君再度不经意地问到重点。 我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其实是有的，但是柯彦雨在场啊，我该怎么回呢？ 见我在这个问题上停顿，柯彦雨出声制止了以君。「到时候看戏就知道了啦。」 「好啦，那你觉得跟你对戏那个宋羲帅吗？」以君再接再厉地又丢出一个问题。 我沉吟了几秒。 「感觉确实是一般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片场的大家也都很喜欢他呢！」 「这个回答太官方了！」 「好的，那么今天的记者会就到这边为止。记者施以君小姐，请开始吃你的蛋糕。让我们将镜头还给棚内主播。」我故意配合他，开始模仿着记者会结束时会说的话。 而柯彦雨始终在一旁看着我们俩斗嘴，听到这里，不禁「噗哈」一声笑了出来。 几次的攻防战下来，施以君总算失去兴趣，乖乖的吃他的草莓蛋糕。 待大家结完帐以后道别，天色早已暮色沉沉。 「慕嵐，我们走吧！」彦雨心情似乎非常好，脚步轻盈地来到我身旁。 「对了，跟你说喔。」我们就这么并肩走着，一面聊着天。 「嗯，怎么了？」 「之前拍戏的时候，和男生对戏总是一直ng。不过这几天拍戏时，却顺利的拍完了耶！我想跟你道个谢。」我将视线转向他，相当真诚的说。 「嗯，这样啊！不用客气哦。」彦雨也转过头来，衝着我笑笑。「如果你真的克服了，我会真心替你高兴。」 「而且，最大的受益者，大概也会是我呢！」 在这温馨的气氛中，柯彦雨冷不防凑近我耳边，几乎气音地补了这么一句话，说得人耳朵搔痒。 什、什么啦！男孩子果然好可怕！ 29. 如果可以，真想独佔你 天色暗下的速度非常快，我和彦雨十指交扣走着，一同迎来了路灯齐刷刷亮起的梦幻景象。 无论天空暗下几回，我们都会再次让世界亮起。这么一想，人还真是挺浪漫的呢。 很快地，我们来到了耶诞城。 白色、橙色、粉色、蓝色，放眼望去，无论是路边的树，或一条条天桥，甚至是人行道上头，全都尽数闪耀着不同的光芒，既绚丽又不真实。穿梭其中的人们，或情人，或家人，儘管身分不同，相同的却是大家脸上漾着的笑容，绚烂的灯光照进每个人眼里，大家的眼里都住进了一整片名为幸福的宇宙。 对眼前这景色盯得两眼发直的我，丝毫没有发现彦雨早已侧过头凝望我许久。 一直到他终于笑出声来，我才回过神望向他。 「怎、怎么了？」我有些窘迫。 「没什么啦！就是没想到耶诞城有这么大魔力。」彦雨一脸愉快。「从前总是觉得人潮很多，不想来人挤人，但这次总觉得——真是来对了。」 闻言，我的内心充盈着害羞与窘迫交织的复杂情绪，不确定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我，最后决定顶着发烫的双颊低下头。 「走吧！光顾着看多没意思，我们也去逛逛！」 这一晚，我们两人始终十指紧扣，漫步在这环绕着我们的光辉之中。 无论拍照也好、散步也好，许是有了灯光的加持，点点彩色洒落他身上，我眼中映出的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好看，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梦幻。 「慕嵐。」过了不知多久，彦雨忽然出声叫了我。 「嗯，怎么了？」此刻我感觉轻飘飘的，心情相当好。 「……这部偶像剧里，有吻戏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牵着我的手，力道似乎加重了些许。 我抿了抿唇。 的确有吻戏没错，但是我应该和他坦白吗……？ 「……有吗？」见我久久不出声，彦雨又再次问道。 我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这个，毕竟是工作……而且如果恋爱情节却没有吻戏，应该会显得很不精彩。」我试图解释着，希望他能够理解，不要太在意。 彦雨停下了脚步，相连的手略微出力便轻而易举地将我拉近，随后便勾住了我的脖颈，紧紧抱住我。「如果可以，真想要独佔你。」他喃喃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不只一拍。 这次似乎没办法再压制心里那头充满野性、乱衝乱撞的小鹿了。 被他拥在怀中的我，呢喃道，「就算是这样，我的心也只为你跳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闻言，彦雨将一直紧紧抱着我的双手松开来，扶在我的肩上，在这绚烂灯光下，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 他天使般好看的脸庞缓缓的靠近我。 也许是气氛使然，我轻轻闭上了双眼。 我再一次清楚的感受到，我们温热的双唇交叠的触感，以及自己从刚刚就一直跳得飞快的心脏。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断提醒着我，自己早已对他动心不已的事实。 他的吻非常温柔，就像是位收藏家小心翼翼的碰触着自己最心爱的陶瓷娃娃一般。 他对我这份珍惜的心意，仿佛可以直接传递过来。 或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拥有一些不堪回首、破烂不已的曾经。 想过去太迟，想以后太远，或许——我们能够把握的就只有「此刻」。 是啊，我一直担心未来又能怎样呢？未来的事，就留给未来好了。 感觉周遭的时间都静止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 ——但，这毕竟只是错觉。说到底，耶诞城依然算是开放性的公共场合。 「麻麻！你看！那里有人在亲亲耶！」 距离我们的不远处，听见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这么喊道。 这一喊，直接把我俩给喊回了现实。我们触电般地马上弹开来。 交叠的唇分开以后，两个人的呼吸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更显得格外炙热。我们相视而笑。 「……我喜欢你，慕嵐。非常非常喜欢。」彦雨说着，顶着微红的脸再次吻上了我的额头。 额头被他吻过的地方，总觉得似乎隐隐发烫。 「话说，这次可不算强吻哦。看样子你并不讨厌我吻你，对吧？」彦雨笑得一脸无害，仿佛背后会出现天使翅膀一样。 「……施以君说得没错。」我说。 「他说什么？」 「你果然很厚脸皮。」我朝他吐了吐舌。 「咦？可是，主动闭起眼睛的人是谁呀？」彦雨睁着大大的灰色眼睛，一脸无辜地歪着头问。 我一时语塞。 他笑了出来，自然地将右手伸向了我，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他的手顿了一下，停在半空中。 「……还是有些害怕吗？」他温柔地望着我问道。 我没有回应。 他那停在半空中的手，转了个方向便放到了我的头上，轻柔地抚摸着我。 「放心，别害怕。我不会做比吻你更超过的事，相信我。」彦雨一面安抚着我，一面使用轻柔的语气说着。 我看向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太晚回家的话，阿姨会担心你的。」彦雨再次朝我伸出了手。 「嗯、嗯……」我紧紧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两个人的初次约会，充满了浪漫的灯光、温柔的吻与誓言，就这么落幕了。 30.你跟宋羲在交往吗 一月中旬，拍了好久的剧即将在二月开播，再加上即将开始宣传，以上种种导致我的行程忽然紧凑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学校放寒假，不需要特地请假。 这阵子，几乎只要一睁眼就得到拍摄现场去——这一去呢，不到晚上九、十点是回不来的。 所幸，目前拍摄的进度总算到了我和宋羲敞开心房、互相表明心意以后，总算顺利交往的部分。 如此长的相处时间，总是需要相互配合、方方面面都需要协调沟通，剧组的每个人感情越发好了起来。 「action！」 戏中的我，穿着校服，踏着轻快的脚步在学校走廊上走着。 看着冉冉白烟自口中散逸而出，煞是有趣。 忽然之间，一条触感相当好的毛绒格纹长围巾，就这么从我身后套在我的脖颈上。 我转头一看，是宋羲。 「天气这么冷，穿暖一点啦。傻瓜。」此刻的他，双颊与鼻尖被空气冻得有些微红，好看的眉心略微皱起，薄薄的唇和我一样，吐着白烟。 「嘿嘿。」我摸着围巾傻笑着。「谢谢！」 忽然之间，他俯下身，就这么吻上了我的唇——在这寒冷的冬天，恋人透过唇与唇的交叠，为彼此取暖。 在两人互相触碰到的瞬间，我却隐隐觉得这双唇，竟有些陌生。 待他的唇终于依依不捨地放开我，他转而将额头轻抵在我额前。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跟你说，你笑起来实在太可爱了，不许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说这话似乎令宋羲非常难为情似的，他本就微红的脸变得更加緋红。「真想独佔你。」 听见这句台词，我想起了耶诞城那天，彦雨也说过同样的话——就在那个瞬间，彦雨的脸庞彷彿和宋羲的重叠，我有些恍惚地望着眼前的人。 「好！卡——」 「哦！拍到了很棒的画面呢！慕嵐的表情也非常不错！你们过来看！」 于是我和宋羲就这么凑上前去。 画面中的我们，在接吻的瞬间，摄影机绕着两人移动，原想营造出三百六十度的浪漫接吻镜头，没想到却意外捕捉了冬日难得露出的阳光，整个画面撒下如此自然的光晕，变得宛如宣传画报一般梦幻。 「不只这个！还有后面慕嵐你的表情。」工作人员抢先一步阻止了准备发出惊叹的我，让我继续看下去。 原来，我那「大受好评」的部分，就是宋羲说完「好想独佔你」之后，我所露出的，少女特有的迷茫、害羞、彷彿在想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的表情。 原来，当我想起柯彦雨，是这样的表情啊。 很久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现在好吗？ 我好想亲口跟他说，虽然忙得不行，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 ——我好想你。 又过了几天，所有主要演员和导演一同出席了第一场宣传性质的记者会。 虽说不止有我自己一人，但我这辈子还没有出席过记者会的经验，难免紧张侷促。 「慕嵐。很紧张吗？」本剧的男主角——宋羲，看出了我的紧张。「你只要负责微笑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 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话，说不紧张就不紧张？！我的神经还没有粗到这种程度啊！ 「……没有效吗？」看见我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的倾向，宋羲抓了抓头，自己圆了场。 「这种时候呢，就要用最老套的那种方法。」他竖起了食指，微笑着再次提议道。 「什么方法？」我倒是挺好奇。 「就是啊，在掌心写个人然后吃下去，就像这样……」 长时间在剧组相处，加上恐男基本上已改善到了几乎没有的程度，宋羲非常自然地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上写了个「人」。 我笑了出来。还真是挺老套的！ 不过宋羲真的是一位十分照顾人的前辈，被他这么一闹，我原先紧张的情绪，还真就这么消散了大半。 紧接着，记者会开始了。 我们排成一列，依序走上台。 由于是男女主角的关係，我和宋羲并排站在一起。 虽然有许多相机的刺眼灯光闪烁个不停、数不清的摄影机和麦克风全都指着我们，令人紧张得不行，我依然努力的依照宋羲所说，全程微笑挥手，其馀的全数交给大家。 就这样，记者会姑且还算是顺利的结束了。 但，我失策了。 这天一早，本该是寧静的早晨，我家却传来了阵阵电话铃声。 「喂，你好？」我问道，顺便揉了揉刚睡醒而稍微有些痠涩的眼睛。 「您好！我们是奇果日报，请问您是林慕嵐小姐本人吗？」 报章杂志社的记者？一大早的，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方便和您请教一下，您和目前正一同拍戏的演艺圈当红炸子鸡，宋羲，正在交往吗？」 ——什么？！ 31.任谁看到都觉得般配 「方便和您请教一下，您和目前正一同拍戏的演艺圈当红炸子鸡，宋羲，正在交往吗？」 ——什么？！ 一转头，我看见妈妈正朝着家里电话的方向走来，他的手上也正好拿着一本杂志和一叠报纸。 「慕嵐……」妈妈的神情有些少见的严肃。「我们太大意了。」 草草打发那通电话，我们火速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即将于二月开播的偶像剧，男女主角分别由当红人气偶像，宋羲，与平面模特儿出身的林慕嵐担纲演出，两人日前于记者会开始前，多名记者目击到两人私底下举止十分亲密，紧握对方双手还有说有笑，疑似因拍戏长时间相处而暗生情愫！」 画面中，播放的是当时为了缓解我的紧张，宋羲拉起我的手来写「人」的片段。 明明周遭还有其他人，却被媒体硬是截成了两人世界。 我呆立在原地，傻眼得不行。「这是甚么乱七八糟的报导？」 「还有，你看一下这本杂志。」妈妈说着，将手上的杂志递给了我。 上面刊登着数张我和宋羲一同讨论剧本、或互相笑着鼓励对方时的照片。 有些拍到其他人的照片，也只截取了我们两人的部分，就这么刊了出来。 杂志上的文字叙述，和新闻上的大同小异。 「这些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张片场的照片？」我分明记得拍片现场是不允许其他间人进入的啊！ 「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有些狗仔会出钱，向相关人士买通现场照片，藉由这种方法取得他们要的独家。」妈妈依然微蹙着眉。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羲目前知名度算高，一举一动会有许多人盯着看也是正常的。你们两个的緋闻一时半刻应该是停不了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现在闹得这么大，想必施以君跟彦雨都听说了…… 我得赶紧打电话确认才行。 「喂喂？林慕嵐！你跟那个宋羲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施以君的声音。 「当然是假的！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有柯……」 话才说到一半，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施以君说过我和柯彦雨现在的关係。 「有什么？柯尔鸭？」施以君没听清。 「不是啦，我跟你说，其实，那个……我现在和柯彦雨……在交往。」 好害羞，太害羞了，亲口和别人说自己跟谁正在交往这种事，真不是普通的害羞。 「哦！这样啊。」 施以君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超级平淡。 「……就这样？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原先还预计会被他用力调侃一番，结果他简洁无比地用四个字打发我，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令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嗯，我隐约有猜到啊。」 这、这么明显的吗……。 「好啦！知道是假的就好，我相信你本人说的话。比起我，你还是赶快去联络柯彦雨吧！」 说得也是。我掛了电话便马上打给柯彦雨。 一通，两通，三通。 我整整播了十通电话。赖五通、手机五通，但是他都没有接。 天……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联络不到人呢？！ 我平时没做什么坏事，如果有机会一定扶老奶奶过马路，拜託观音妈祖阿拉耶穌上帝保佑我，别让柯彦雨被那些报导给影响！ * 自从放了寒假之后，慕嵐变得格外忙碌。 因为先前早早就在班上听他说过，偶像剧会在春节前后开播，所以他现在这样的忙碌，是必然的。 从前总是每天都一起吃午餐，现在这样好几个礼拜没有见面，只在他工作的空档打几通电话，说不想念、不寂寞，绝对是骗人的。 但，说到底，爱情也并非人生的全部，生活还是得过下去。 原以为今天也和太阳升起的无数个日子一样，是个普通的一天，但当我走在路上，却能明显感觉到人群今天格外的躁动。 「哇！好浪漫哦，默默无名的女主角和超有声望的男主角，这不就是言情小说的经典剧情吗！」 一名绑着包头的年轻女子捧着双颊兴奋道。 「言情小说的经典男主角是总裁啦。」走在他身旁的大波浪少女用力地吐槽。 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着人们似乎相当热烈地讨论着同一件事，我只是默默的想着。 抱着些许疑惑的心情，我踏进了便利商店。 正当妈妈交代要我跑腿的东西採购完毕后，我便习惯性地打算去店里的杂志区绕绕——自从认识了慕嵐之后，这便成了我逛便利商店时固定的习惯。 平常的时候，一眼扫过杂志区，不是穿搭、美妆，不然就是财经类型的杂志——但今天，我却在不止一本杂志上，看见了慕嵐和另一名男子斗大的照片，就这么刊登在封面头条。 「这是……？」我有些疑惑的拿了起来。 杂志的标题，斗大的写着慕嵐的名字和最近当红男偶像——宋羲的名字。 「模特儿林慕嵐与当红人气偶像宋羲，拍片朝夕相处，疑似暗生情愫……？」我念出了那看起来似乎很耸动的大标题。 为甚么，总觉得，此刻自己的胸口好像被甚么给重重压着一样。 至今从未出现过的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却相当地令人不舒服。 不过自己随即意识到，现在是在便利商店里，于是我依然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不让一旁的路人察觉到任何异样，将杂志翻了开来。 一翻开，我马上就后悔了。 照片上的他们依偎得很近，这张凑在一起说些什么、那张两人相视而笑，再加上拍戏时的剧照，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们相当速配。 有种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拍戏有肢体接触是必然的，我知道。但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仍然对于自己是慕嵐「唯一可以接触的男性」这件事暗自窃喜不已——而杂志上这一张张照片，完美的击碎了我那不值一提的优越感。 明明是自己鼓励慕嵐尝试拍戏，现在却为了这种事情介意得不行——明明是自己帮助慕嵐一步步克服恐男，却又希望他只能接近自己一人——变得这样矛盾的自己，也是因为喜欢吗？ 照片中那名叫「宋羲」的傢伙，个子高、五官端正，还有着一对褐色凤眼，一看便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反观自己呢？连性别都需要特地说出口，还真是讽刺的对比。 我知道自己应该要相信他，但此刻的理智却无法像往常那样，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我无法控制自己捧着杂志，微微颤抖的双手。 我无法控制自己此刻满溢而出的嫉妒和自卑。 我无法控制，连自己都觉得他们相当般配的事实。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渺小。 32.活得如你名字一般 偶像剧开播在即，因此即便我和宋羲的緋闻闹得沸沸扬扬，也必须到电视台去工作才行。 虽说这件事算是个乌龙，不过导演倒是挺乐见。 「这样也挺好！能藉此带动偶像剧的收视率呢！」导演曾笑容满面这么说道。 然而，无视媒体的拍戏行程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以为问心无愧、做自己该做的事，媒体就会自觉无趣而乖乖转移目标的我们，实在低估了他们的毅力。 报导内容从疑似暗生情愫，变成了高调的热恋。 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难道是假的吗？！ 而柯彦雨始终没有回拨给我。 我真想抽出空档，直接到他家去，两个人面对面好好解释清楚，但剧组的行程实在排得太满——不，这种事情是无法阻拦我的！我决意今天就要找妈妈谈谈，请他排出一些时间给我。 「妈妈，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啊，慕嵐！我跟你说！因为这次緋闻的关係，有不少广告商看见了你，想找你代言他们的產品，我看了一下，开出来的条件都相当不错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洽谈看看！」 看着妈妈因为我的星途水涨船高而整个人闪闪发光的样子，我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梗在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为了爱情影响工作，这样算是一个敬业的影视工作者吗？ 最终，我没能说出口。 很快的，一支接着一支的广告就这么开拍了。 保养品、化妆品、洗发精、甜点、药妆店的集点活动……，各式各样的广告涌入了我的生活。 妈妈相当贴心的只帮我接单人通告，那些一心想写緋闻的媒体们无法取得素材，每天只能单手撑着头看着我，一脸无趣。最近许多人甚至开始玩起了手游，压根放弃抬头看我有什么举动。 而在揣摩这些风格各异的广告之中，我也从中获得了与当模特儿不同的乐趣。 拍照是定格，瞬间成为永恆的美；而广告是一段浓缩再浓缩的表演。 也许，无论做什么，只要自己能够乐在其中并尽力做到最好，就能够呈现出最棒的自己。 在行程与行程中间的空档，我试着打开手机，搜寻了网路上所有与我相关的文章，一则一则地看了起来。 和宋羲的緋闻报导，不少人在留言处留下「很登对」、「感觉很适合，祝福你们」等话语，但也有其他大得多的声音。 「又一个不知名的小模靠这种方式想红。蹭热度而已啦，坐等吃瓜。」 躲在萤幕和键盘后头，对他人冷嘲热讽的人。 「不管哪个女人都别想染指我的宝贝宋羲！消失吧！呜呜呜！」 深爱着自己喜欢的偶像，几乎把对方当成信仰般，狂热的人。 「长那么普通也敢出来？还炒那么久，记者是没其他东西可以报了吗？」 愤世嫉俗，彷彿整个世界都得罪他，对他人做人身攻击的人。 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在网路上将自己内心想法彻底摊开的模样，我有些羡慕，同时也有些感慨。 这些报导全都是假的，我的心里早就已经住了一个既可爱，又帅气无比的人。但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媒体打扰，我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沉默。 即使是在这人人抢着说出真心话的网路上，我也没有办法为自己做出任何澄清。 鬼使神差地，我的视线移到了右上角的信息栏——不知从何时起，信息栏一直都是上百、上千封信息的状态，而我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该点开吗？我有些犹豫。 会不会又是铺天盖地的负面声浪在等着我呢？ 我深呼吸几口气，确定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决定将那上千封的信息点开来看看。 出乎意料地，一则又一则的打气信息，就这么映入我的眼帘。 「我从你以前拍杂志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你！杂志也都有买！觉得你是个很努力的人，不要被这种奇怪的新闻给击倒了，加油！」 「很喜欢你自然不做作的样子，也期待你跨领域的新戏！」 「加油！慕嵐！期待你能活成如你名字一样，和花木兰一样坚强、勇敢，化逆境为顺境的女孩！」 我一条一条的读着，眼眶不知不觉间变得酸涩。 「慕嵐，我是彩璇！虽然现在寒假，无法在学校碰面，但还是常常能在网路上和路上看到你呢！你真的好厉害！我和雨蝶会一直默默为你加油的！」 没想到，竟然连自己萤光幕以外认识的朋友，也默默的来为自己留言鼓励。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有人看见的。我已经是个有粉丝支持、有人愿意为我打气的人了——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我，心头涌上满满的暖意和感动，这份感动化作泪水，一串串滑落。 我的人生，就这么往前走了。未知的路途或许异常恐怖，但走着走着，却带领我看见了从前完全无法想像的风景。 多亏了当时妈妈和彦雨给我的陪伴和鼓励、施以君那个竟然奏效了的怪主意，以及看见我的潜力、愿意给我机会尝试的阿雾先生——如果这其中少了任何一人，我绝不可能走到这里——他们全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也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大的奇蹟。 我决定，要向彦雨当面说清楚。 * 最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慕嵐的身影。 广告看板、电视、报章杂志、网路上，出现的比例至少有八成，甚至更多。 我看着越来越陌生的他，仿佛只是外表恰巧相同，但个性——或者说是内在，却截然不同的人。 明明我们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为什么感觉却如此遥远呢？ 遥远得我甚至连回拨的勇气都没有。 走在人行道上的我停下了脚步，仰望冬天那灰色调的天空。 喜欢一个人，有时真的很辛苦，自己变得既盲目又矛盾，胸口也经常充满苦涩的感觉。 如果慕嵐打给我，是要和我说他决定和宋羲在一起，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害怕听到这样的消息，迟迟不敢主动联系他。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种想逃避的时候。 意识到这件事的我，嘴角轻轻牵起了一抹苦笑。 可是，怎么办呢，我真的好想你。 33.吻戏后，可以消毒吗？ 下礼拜就是春节了。 偶像剧预告已在各大媒体释出。 「彦彦！你之前带回家过夜的那个女孩，他拍的偶像剧预告你看了吗？」妈妈的身影出现在我的房门边。 我摇摇头。 「看上去还挺精彩的呢！他还真是有才华，做什么像什么。」妈妈像个小粉丝般地笑着。「不过他和那个男主角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呢。」 「那都是新闻乱报的，事实一定不是这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帮慕嵐说话。 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至今也还没连络上，但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努力试着相信他，不为了什么，只因为他是我的女朋友。 对他的这份感情，虽然有不安、有时也觉得辛苦，但喜欢的心情绝对没有丝毫动摇。 妈妈有些愣愣地盯着我许久，接着有些欣慰地笑了。 「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呢。开始懂得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了。」 看着妈妈乐呵呵地走掉，我感觉自己的耳根逐渐发烫。 跟自己的妈妈说些什么呢？ 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然而，无论点开哪一个社交软体，关于预告的讨论都无一例外地满天飞。没能忍住诱惑，我终究还是把预告点了开来。 影片的起始，使用了马卡龙色系的少女圆润字体，斗大地写着「今年冬天最温暖人心的青春校园偶像剧」，接着是大量男女主角——也就是慕嵐和宋羲的剧情片段，混合部分配角的支线故事闪过。 就在影片的将近结尾处，闪过了他们两人吻戏的片段。 我的心「喀蹬」了一声，彷彿有什么摔碎了开来，胸口彷彿被那碎片划伤般地隐隐抽痛着。 他与别人接吻了。 我感觉自己嫉妒得快要发狂，即便理智上知道这「只是工作」，我还是能感到自己正咬紧牙根，满满的不痛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慕嵐。 「柯彦雨！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的另一端，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不在萤幕上、也不在网路上，而是电话的另一端。此时的声音，只有我听见，此刻的话语，只给我一人。 「你最近还好吗？你都不接电话也不回拨，我快担心死了！」 不。打从緋闻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处在不安之中，怎么可能好呢？ 「……嗯，还可以，没事的！」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开朗一些。「倒是你，最近应该很忙，怎么会突然打给我呢？」 「没有啦，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家一起吃个饭？」 *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 我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步去应门。 当门开啟的剎那，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他，我内心激动得恨不得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但是不行，在关上门以前，都还是有被媒体拍照的可能。 「……嗨。」彦雨有些靦腆地说，关上门后，在玄关脱着鞋子。 「嗨。」我也回应道。 「咦？阿姨今天……不在家吗？」两人穿越客厅，来到了木製饭桌旁，感觉到有些安静的彦雨问着。 「噢！对、对啊，他有事情得忙，明天才回家。」 其实是我开口要求的，不过我当然不可能跟他说「是我主动要求空出一些时间来和你好好相处」。这样也太害羞了。 「这样啊。」他的目光停在我脸上，一瞬也不瞬地就这么盯着我瞧。 「怎……怎么了？」我被他瞧得有些紧张。 似是感受到我的侷促，他收回目光，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啦！吃饭吧。」 晚饭过后，我们静静地依偎在客厅看着电视。 虽然两人的心，可能都不在眼前这闪烁的萤幕上。 「……慕嵐，最近工作排得这么满，会不会很累？」他温柔的关心着。 「多多少少啦！最近一睁开眼就是工作，都要到晚上九点以后才有可能回家。」我不禁向他吐了点苦水。「不过，我觉得好意外，原本只是打算尝试拍偶像剧的，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我竟然也是个有粉丝的人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如果真的需要喘口气，通告不接得这么满也没关係的。」彦雨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依旧，细白的手轻抚着我的头。 「……彦雨。」我鼓起勇气道。 「你对我和宋羲的緋闻，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轻抚着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就算你跟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会祝福你——」 「你说什么呢！」我把靠在他肩上的重心移开，转朝正面面向他。 「咦……」他有些错愕地望着我。 「那些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就只是演戏的片段而已。还有那些媒体，明明那些照片旁边围着一大堆工作人员，他们偏偏要截成我和宋羲的合照——而你竟然相信了！亏我看到杂志的第一时间就打给你，想跟你说的！」我激动得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 「我没有相信啊。」柯彦雨看上去显得有些无辜。 「但你刚刚的预设竟然是『我说了是真的你就要祝福我』耶！一般来说不是都会拼命护住自己的恋人吗？……亏我每天每天都想着你！真是的！」我鼓起了嘴，双手抱胸，明显有了小情绪。哄不好的那种。 「……抱歉。」他略微低下了头。「看着照片里的他，身高很高、又长得那么好看，任谁看上去都觉得你们登对，我瞬间就没了信心……我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和他比，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让你选择我。」 看见他总算乖乖说出真心话，我的态度也软化了些。 原来柯彦雨根本就没有他一开始表现得那么无所谓，他心里其实在意得不行，而且我还隐约瞧见了他深藏起来的自卑。 「这从来就不是选择题啊。我心里住的人是你，我的男朋友是你，根本没得比的。」我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上他的额。 「我非常清楚，自己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一部分也是你的功劳哦。你从一开始就一直陪伴着我、鼓励我，还帮助我克服我心里的障碍——我非常的感谢你。你是我人生中，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我轻声说着，努力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感谢化成文字，希望能够藉此传达到他的心里。 听完我的话以后，他安静了下来。 正当我有些困惑地想抬起头来查看，彦雨那柔软温热的双唇冷不防地就这么覆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终于愿意把我放开，正当我以为结束了时，他却把我给紧紧拥住，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柯、柯彦雨？」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强烈的反应，我不禁出声唤了他。 「你知道吗？慕嵐，我其实好嫉妒他。」把头埋在我肩颈处的他，说话声音闷闷的。 「他可以看见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你，拥有你寒假几乎所有的时间，甚至还吻了你……在预告上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我觉得我嫉妒得快死了。」 他这么说的同时，我能够感受到他抱着我的力道加大了些。 「我知道这些都是剧情需要，我也想做个成熟理智、可靠的恋人……但我却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任性，这样的改变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吃醋的柯彦雨……原来这么可爱吗？我忽然有种想揉揉他的头的衝动。 「可能，人本来就不是理性的存在吧？本来就会有各式各样的私心与任性，你不用这么压抑自己也不要紧哦。」我说。「就算是以后的工作或其他方面，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自己默默挣扎，我们好好沟通，一起面对。」 「……那，我说了哦。」 「嗯，说吧。我听。」 「我不想要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男生的名字。」彦雨闷闷地道。 我点点头。这个还挺容易的。 「可以的话，以后的工作可以尽量不要有吻戏吗？」他说。 我有些迟疑，「工作的事情我只能尽量……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努力避开的。」 「……如果真的无可避免有需要吻戏的工作，回来之后，我可以消毒吗？」彦雨略微松了手，抬起头来用湿润的、小鹿般的眼睛望着我。 「消毒吗？可是酒精好像不能直接喷嘴巴耶？」我没弄懂他的意思。 「消毒也可以是这样的……」话语尾音未落，他便再次将唇凑上来，又吻了我一次。 这次的吻既轻又快，彷彿蜻蜓点水一般地轻点一下便马上离开。我感觉我双颊的热度急速上升中，心底如水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所以，可以吗？」他彷彿刚刚什么也没做一般，继续一脸无辜地追问着。 被久未见面的他这样对待，让人一时昏了头，我感觉自己有些懵懵地点了头。 为什么呢？总觉得我好像一步一步走入了他的套路里。 这辈子走过最深的路，恐怕就是你的爱情套路。 34.好好看着我就够了 春节期间，偶像剧如火如荼地开播了。 有了当红男偶像与緋闻的加持，收视率一度飆破当时段新高，有吻戏的那一集更是飆破了八，在这个人人使用手机多过看电视的年代，算是取得了奇蹟般的好成绩。 现在的戏剧模式早已不像以往，从前都是全数录製完毕才开播，而现在几乎都是一面播放、一面录製，于是过年期间我们依然必须工作。 随着好成绩的到来，剧组里的每一个人都越发地有干劲，感情也越来越要好。 这天工作结束以后，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打算一起去吃寿喜烧，慰藉一下因工作而无法吃年夜饭的遗憾，并强烈要求男女主角一定要到场。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乾脆就在一起吧？」 几杯黄汤下肚，负责场景灯光的大哥说道。「剧组的大家都相当看好你们啊！」 「……咦？」我停下手中的筷子，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 「哎，真是个傻姑娘，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宋羲的心意。亏你拍的还是青春恋爱偶像剧！」编剧端着酒杯，作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听说宋羲自从回国发展开始，从来没有和哪个女艺人走得太近而爆发緋闻过哦。」负责彩妆的姐姐凑近我说道。 突如其来的资讯量让人招架不住，我望着大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各位别随着媒体的报导瞎起鬨啦，你们看，慕嵐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坐在我身旁始终没有开口的宋羲终于发声。「他们开玩笑的，别呆了。」一面说着还一面拿手指戳戳我的脸颊。 「哈哈！我们宋羲还真是温柔啊。」灯光大哥豪迈的笑着。「来！敬我们男女主角一杯！」 我方回过神来，正要端起酒杯，宋羲却从我手中将酒杯取走，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他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多了危险，何况也还没成年，还是我代替他来吧。」 被这个大我没有几岁的男孩给保护着，恍惚间，我终于正眼瞧了他。 我第一次好好地看了他的红色头发、他轮廓和下顎的线条，第一次和他真正的四目交接。 那张看上去有些冷淡的脸庞，竟朝着我有些欣慰地笑了。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终于愿意看我了。 酒足饭饱后，大家彷彿这才想起明天还要工作的事，就这么一哄而散。 由于寿喜烧的地点距离我家相当的近，我便交代妈妈早点休息，打算自己走回去。 「你打算就这么自己走回去吗？」原本和大伙走着同一个方向的宋羲，看见我自己一个人便立马掉头，快步走到我身边。 「对呀！我家离这个地方不远，不要紧的。」我朝他自信地笑笑。 「……这样太危险了。我陪你吧。」 语毕，他便逕自就这么走在我身边，不仅把我护在人行道内侧，还贴心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春节夜晚，缓缓地走着。 「……那个，宋羲！」我拉了下他的衣袖。 「谢谢你，从开拍以来一直帮助我那么多。」 他转过头来，一面吐着白烟，一面望着我。深咖啡色的双眸寧静得像夜晚的海洋。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道墙。」他没有接下我的话，反而开啟了另一个话题。「这道墙从哪里来，我无从得知。但我明显感觉到开工初期，你面对我的时候整个人害怕得不行，死死地躲在墙里不肯出来。」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看得这么透彻——尤其是当我什么也没说的情况下。 「但是后来，你的情况变好了，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生命中出现了某个重要的人，他改变了你，让你愿意慢慢从墙里走出来——而这样的羈绊，并不是我能够介入的。」宋羲的嘴角扯开了一抹微笑。「所以，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也好，假的也罢，这都不重要。只要你现在已经能够好好的看着我，那便足够了。」 这段话的意思，我已经非常明白了。 我的心里住着某个人，宋羲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也没有想要插足的意思。 「……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我再次发自内心地向他道谢。 谢谢你看见了隐藏起来的我，谢谢你愿意帮我挡下许多我还不熟练的麻烦，谢谢你对我的心意——人生中第一次的偶像剧，我的合作对象是你真是太好了。 「——你和那个重要的人，没有因为媒体的报导而闹翻吧？」宋羲问着。 我摇摇头。 「这样啊。那就好。」他似乎有些松口气。 「演艺圈呢，是个既光鲜，又被许多人称作大染缸的地方。不要太相信别人比较好。」 我有些困惑。眼前这人明明刚才和我感觉如此靠近，现在又说这种话，我忽然之间不太确定我该怎么做了。 「我的话就算了，不过你要小心导演跟副导。」宋羲再度只瞟了我一眼，就轻易地看透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要小心的对象是那两位呢？」他们都对我们照顾有加啊！ 「……在这封闭的拍摄场地里，外流我和你的照片并加以渲染，对谁有益处？」 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利用具话题性的人物，炒热人们最有兴趣的恋爱话题——让每个人都能够关注这一部戏剧。 如此明显的操作，我却需要宋羲点明才能够识破。我不禁为自己的天真和终于窥见这世界的黑暗面一角而有些沮丧。 「你也别想太多，緋闻而已，等拍摄完我们不联络就会自己瓦解了。」宋羲温和地望着我，略带安慰地说着。 「你不愿澄清的理由，应该是怕会影响到你重视的圈外人，对吧？我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这部戏还没结束。如果把这话题压下去，或许会有其他更麻烦的话题出现也说不定。」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你意外地非常沉稳呢。」 「嗯？什么意思？」宋羲侧过头，一副不太能够理解的表情。 「平时在片场的话，没有机会聊这些，我还不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而且也看得很远、很沉得住气。这样的你非常可靠哦！」我有些调皮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出来。「傻瓜。」 35. 把我的人生搅乱到什么程度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那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摄影棚里，我不禁吓得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那记忆中的浅褐色头发、噩梦般的墨色双眼，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早就在摄影棚里的宋羲见状追了出来，拉住我的手臂。「你怎么了？」 我整个人剧烈的颤抖，双唇开合数次却无法说出半个字。 就在此时，刚停好车的妈妈上楼，看见了我和宋羲，神色一凝便快步朝我们走来。 「——慕嵐怎么了？」 「啊，柔安姐……我也不知道，慕嵐一进摄影棚就忽然衝出来了。」即便是这种时候，宋羲依然不忘打招呼。 「摄影棚，今天有谁来吗？」妈妈问道。 「有听说剧组似乎多了一位赞助商，是z市的刘氏集团——」 对，没错。 以探勘自家公司即将投资赞助的剧组为由，那个害我从此对男人產生阴影的罪魁祸首，刘焰钧——此刻就在摄影棚里。 「……不好意思，宋羲，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呢？」 「柔安姐请说。」 「请你帮我带慕嵐上车——麻烦了。」妈妈说完，便把车钥匙递给了他。 宋羲点了点头，便和我一起远离摄影棚，就这么到了车上。 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我的颤抖渐渐平復下来，但心跳仍然快得不行。 「……是他吗？那个让你筑起墙的人。」宋羲一如往常地十分敏锐。 我有些迟疑，这可是剧组的新赞助商啊，就这么坦白真的好吗？ 如果因此影响了宋羲的工作表现，我会愧疚一辈子。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宋羲细长的眼睛垂了下来。「都抖成这样了，就别顾虑东顾虑西的了。笨蛋。」 我这才点了点头。 不点还好，这一点竟把眼泪给点了出来。 「我……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追到这里来……好可怕！」 宋羲不发一语，只是默默陪在哭泣的我身边。 因为知名度而带来的意想不到的风景，原来也不全是美丽的。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始终无法提起勇气到片场去。 因为我的缘故，后续的剧情被迫全数改写，除紧急应徵了一名新的女主角之外，原先预计要投资剧组的刘氏集团后续也因不明理由而撤资了。 剧情的大改动让多数画面都得重拍，剧组的大家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进度——我终究还是连累到宋羲了。 这几日的新闻报导着，我因为突然出名所以开始耍大牌，要求为自己量身定做剧本，而导演不惜改写剧本也要把我从剧组剔除。 这种套路我已经明白了。 八成是发现因为我不在，刘氏集团才决定撤资，少了一大笔资金还要重拍的他们再次令媒体企图攻击我，顺道拉抬自己。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有人能够轻易地操纵媒体，让他们为自己发声呢？ 如果今天我站出来，向大家说明事情的原委，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我不确定要做到他们那种程度，究竟是需要足够多的钱、还是足够大的权，我只知道这一切都让人感到绝望。我终究还是因为私人因素影响到工作了。 或许我的星途就毁在这里了也说不定。 原来有些事，即便自己再认真、再怎么喜欢，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在校成绩不怎么好的我，究竟能找到外面的什么工作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刘焰钧这个男人究竟要把我的人生搅乱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呢？ 我翻身看了下手机的日历，现在三月，学校已经开学了啊。 不知道彦雨、施以君、雨蝶跟彩璇他们好不好。 现在学校应该也满满都是讨论我的话题吧。 短短一个寒假，也不过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已经经歷过爆红，也经歷过名声跌落谷底的双重滋味了。 感觉自己现在胆小得连去学校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来到中午，我那一直放置在枕头旁没动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慕嵐，你还好吗？」电话的那头，是彦雨的声音。就算只是电话也能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担心我。 「彦雨……我跟你说，刘焰钧出现在摄影棚里……原本还说他们家要投资偶像剧，结果我吓得不敢去片场，他就直接取消投资了……」我有些哽咽。「他竟然因为我红起来，一路追到摄影棚去！我真的觉得好可怕，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他似乎也相当惊讶。「他又出现了？而且还在摄影棚里？」 「嗯……」我仍然抽抽嗒嗒地哭着。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 「——慕嵐。我跟你说，无论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看待你、误解你，我们几个都是相信你的。」彦雨再次温柔地说着。 此刻的这些话语，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有力量，满满地补足了我无法自己勇敢起来的心，彷彿有了再跳动到明天的勇气。 「今天放学后，我和以君、彩璇、雨蝶可以去看看你吗？」 36. 在混乱和黑暗之中 「林、慕、嵐！！！」 这天的下午四点十分，我的房门外便响起四个人的急促脚步声——外加施以君吓死人大嗓门的声音。 距离放学也才过了十分鐘，我不禁怀疑他们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我家来的。 「好久不见了慕嵐！」彩璇有朝气的笑着打招呼。 「你现在是怎样？不拍戏也不来学校，在家养香菇啊？」施以君劈头就不客气地指着我唸。 「以君……温柔、温柔。」娇小的雨蝶跟在三个人身后，现在才探出头来柔声柔气地提醒施以君他们此行的目的。 「嘖……好啦！」施以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默默到一旁深呼吸。毕竟我跟他认识很久，即便他的口气再怎么急，我也知道是出于担心。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彦雨语气温和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虽然吃得不多，但姑且算是有吃。 「嗯。有吃就好！」 「事情的大概情况我们都听以君和彦雨说了。真的是辛苦你了。」 大伙全都坐定位以后，依然是由彩璇来开啟话题，一如往昔。 我有些侷促地扫了彦雨和以君一眼。 「放心，我们还知道什么能讲什么不能。」以君斜看了我一眼，摆摆手要我别担心，而彦雨也对我微笑了下。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么多的。」彩璇有些神秘地笑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人也和你有相似的情形？」 在场所有人都意外带点困惑地看向彩璇——除了雨蝶。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保护雨蝶吗？那是因为他在国中的时候，被整个学年集体欺负。他后来就一直很怕生，不论男女。」 什么？这个洋娃娃一般可爱又温和、人见人爱的雨蝶吗？ 我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我不禁脱口而出。 「慕嵐——」雨蝶轻轻从彩璇身旁站起，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拉起了我的手。「我不知道。」 雨蝶自己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对待吗？看着眼前与一般人无异的他，我的心隐隐揪了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遇到的麻烦或许不是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是相对的，有多明亮的光就会有多深刻的黑暗。我们身边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好人，也无法决定他人如何对待我们……但是我们一样可以在这些混乱和黑暗之中，找到支撑自己继续往前走的力量。」 雨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既轻又细小，但看着他说出这番话，我忽然认知到他并不如外表那般一碰就碎，反而非常坚强、非常有力量。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巨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所以鼓起所有的勇气也想主动和你们成为朋友。」 雨蝶抬起头，直直望进我的眼里，嘴角弯出了一道温暖的弧度。 被所有人攻击的回忆该有多难受啊，他竟然为了鼓励我愿意再次把这段过往提起，我的心里方觉感动，眼眶便立刻感到有些酸涩。 「这种会欺负他们眼中弱势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在其他地方得不到满足啦。例如家庭不美满、缺乏关爱、想夺人眼球或在他无法完全控制的人生里取得一点点的掌控权。」施以君说着。 雨蝶听了，笑了一下。「或许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也是很可怜的。」 是啊，在学校里使坏的动机相较社会上，显得好推测的多。 或许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理解导演和副导为何这么做，我也希望我不会有明白的一天，因为到那时候——我也是个半腐坏的社会人士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的话耶！」我强忍泪意，笑瞇瞇地对雨蝶说。 「咦……啊……」雨蝶似乎直到现在才发觉，整张白净的脸忽地涨成了番茄般的红。 「喔！雨蝶害羞了！」施以君非常无良的笑着火上加油。 被调侃这么一下，雨蝶又躲回彩璇背后，缩成了一团。 如此景象令在场所有人都欢快地笑了出来。 「说起来，慕嵐。」 配着妈妈端上来的手工饼乾与用英式红茶，彩璇再次开口。 「如果之后没办法再做模特儿或明星，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正好说到我的点上，我诚实地摇摇头。「没有想法……何况我成绩也不好。」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问问我父亲，能不能让你来道馆帮忙。」彦雨开口道。 「什么！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你家是开道馆的？」施以君显然跌破了眼镜——虽然他没有戴眼镜。 「我父亲是空手道公会里的人，这次会转学过来也是因为公会打算在b市开设空手道馆的缘故。」 震惊！自家男友首次公开身世！难怪他那天晚上能够打赢那三个高个子男生。 「你平时体育课不怎么表现，还真是看不出来你家是练武术的。」彩璇看上去也相当意外。 「嗯……是啊！」他笑了笑。 「我家是开饮料店的，如果彦雨爸爸那里行不通，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屈就一下来当手摇饮小妹！」彩璇也提议道。 「我家是蛋糕店……慕嵐也可以来当店员。」雨蝶轻轻地说道。 「雨蝶感觉就很适合蛋糕呢。柔柔软软的！」 看着大家这么认真的替我思考未来的去向，我心里第无数次的感谢，感谢命运让他们成为我的朋友。 「想那么多，慕嵐家应该挺有钱的，不然柯彦雨也可以结婚后养他啊！」施以君出奇不意地说出了这条会吓死人的八卦，脸上还掛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着彩璇和雨蝶被红茶呛着的反应，我合理怀疑施以君是刻意爆料的——不过为什么连柯彦雨都被饼乾噎到了？ 「结、结婚？你说慕嵐和彦雨吗？」彩璇首先缓了过来。 「对呀，他们感情可好得很呢。」施以君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吧，几个月了？」 「说什么啦你！」我和柯彦雨异口同声。我们可什么都还没做啊！ 「原来两位是这种关係啊。」彩璇马上进入状况，跟着以君一起起鬨，煞有其事的重重点了头。 「现在说什么结婚……我们只是高中生而已啊！而且还是没有成年的高二！」我用力吐槽。 「没事，靠着你们这段时间来的革命情感，我看很有机会。」以君简直就要直接原地摆摊，掐指一算了。 时间就在这种闹腾的气氛之中，很快地来到了晚上。 「慕嵐，我收集到了能让情况翻盘的证据。」 送大家离开之后，妈妈对我说。 「——你想怎么做？」 37.剪断莫比乌斯环 「这些就是我这段时间以来蒐集到的资料。」 我瀏览着客厅的强化玻璃桌上，被摊开来的一张张书面资料。 曾经有不少女性想向媒体匿名爆料刘焰钧同时与多名女性密切往来，且疑似意图使用pua手法控制身边的女性的事，却被刘氏集团给硬生生压了下来。 我拿起了录音笔，听着里面收录着数名女子赤裸裸的控诉。 说到激动处，许多人甚至哽咽了起来。 相似的经歷令我的太阳穴突突刺痛着，彷彿有千根针刺着——我最终没能听完。我有些愧疚地放下录音笔。 原来啊，我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将自己的情绪缓了缓，我向一旁的妈妈问道，「妈……这些资料是从哪里弄到的呢？」 妈妈回给了我一个笑容。 「慕嵐，你要知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跡。一个人做过的事其他人都会帮忙记得。」 我有些犹豫。 有人曾经试图揭发过他的所作所为，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我有什么资格认为我们这次的行动能有成效呢？ 妈妈静静地望着我。 「慕嵐。你从这些资料里面看见了什么？」我听见妈妈这么问。 「……他没有停止，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 「嗯。」妈妈点了点头。「其实从那天把你从他手上救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担心他会再次出现，所以一直不断地在收集相关的证据。」 「虽然他的风评早已在我们这个圈子流传开来，但毕竟刘家的规模非同小可，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搬上檯面——但沉默的结果，就是有许多女孩受害——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们再选择沉默，这些事情将永远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是吗。原来是这样。 每个人的悲喜乍看之下并不相连，但人们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决定，都会影响后续许多人事物。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即使不为了自己，也必须保护那些还没有遇见焰钧的女孩们才行。 我们必须试着剪断这永不休止的莫比乌斯环。 「——发稿给各家媒体吧。」 隔天一早，整个媒体的风向非常不意外地出现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我抱着柔软的米色抱枕，与妈妈窝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晨间新闻。 「——日前因偶像剧而走向生涯高峰的林慕嵐，忽然消失在萤光幕上的原因大反转？！」 我彷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随着新闻主播抑扬顿挫的报导而不规律地跳动着。 「原来风流成性的刘氏集团首席继承人，刘焰钧，竟意图透过投资该部戏剧靠近人气正如日中天的慕嵐，这才导致了慕嵐一夕之间消失。以下是曾受刘焰钧欺骗的部分少女真情流露录音档，让我们一起听下去。」 不知怎地，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下我手上的抱枕，早已被我紧抱得变形。 虽然各家媒体相关的报导在中午前就已全数下架不见踪影，刘氏集团也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声称绝无此事——但好在我的话题热度还未消退，加上宋羲、阿雾先生和妈妈相继转发了相关文章，有了这几位相当有影响力公眾人物的加持，世人便认定新闻所报导的一切全是真的。真相以极快的速度在网路上流窜，一旦被删除又马上有备份出现，怎么都无法归零。 凭藉着现代女性意识抬头，人人对渣男深恶痛绝，各式各样的梗图、相关迷因、讨论与多名当事人友人的爆料源源不绝——终于就在一週后，刘氏集团总算扛不住舆论压力，以「影响整体企业形象」的名义，做出「将刘焰钧取消继承人资格，并外派至东南亚分公司」的重大决定。 这天假日，施以君、彦雨、雨蝶和彩璇再次来到我家作客。即便一群人加上妈妈全坐在沙发上，空位依然绰绰有馀。 「真是太爽了！好痛快！」施以君笑得灿烂，「他总算遭到报应了！」 「慕嵐，恭喜。」雨蝶露出萌软的笑容，温声祝贺着。 我也扯开大大的嘴角回应雨蝶。虽然漫长，但我们终于还是打赢了这场仗。 「不过妈妈，为什么其他人投稿，连刊登都无法刊登的新闻，我们却有办法撑一个早上才下架呢？」我有些困惑。 「啊，那个呀。」妈妈有些神秘的笑笑。「其实是阿雾的功劳。他动用了自己在媒体里的人脉，强行通过了这些报导。」 不是吧，他也太强了，简直没有极限的那种。 自己是业界有名的摄影师不说，要拍戏有导演朋友，要新闻有记者朋友，我简直不确定还有没有阿雾先生做不到的事。 「但……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程度呢？」我发自内心再次困惑。就算是普通老朋友，应该也不至于帮这么多次忙啊！ 「噢，他对你被导演拿来当成炒作对象有些愧疚，八成是出于补偿心理吧！」妈妈啜饮着手冲摩卡，轻描淡写道。 为什么感觉没这么简单？在场所有好朋友——包括我——同时迅速交换了眼神。 这种手法如果是演艺圈的常态，那要感到愧疚的人比落下的雨都还要多。这铁定不是真正的原因。 人人嘴巴开了又闔，最终决定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还是不多过问比较好。 还是乖乖吃饼乾吧。 38.来见见我女朋友 当日傍晚，我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叮咚—— 我起身应门，但就在开门的瞬间，刘焰钧的身影冷不防撞进我的视线里。 「你……」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脑海里负责言语的那一块在失去功能的边缘徘徊。 我又开始发起抖来。 「慕嵐，好久不见了。」他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地笑着，只是如今那俊俏的脸庞边缘却多了点点鬍青，让他整个人略显憔悴。 「可以和你聊聊吗？在你家门口就好。」他说。 我转头看了眼快要挤破我家落地窗的五张脸，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 没错，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若他对我又做了什么，妈妈、彦雨、以君、彩璇和雨蝶一定会马上衝出来帮忙的。 思及此，我的身体渐渐地停止了颤抖。 「有话就快说吧。」我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墨色眼眸。 「嗯。」他的反应平淡，并没有特别感激。 「慕嵐，我们密集交往的那段时间，我对你不好吗？」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我们一起看星空、无话不谈、许多次放学约会的画面。 「——很好啊，刚开始的时候。」 「那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我的脑海忽然闪过了这个问题。 不行——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无法确定当时到底谁对谁错。我那段时间的记忆可说是混乱的，硬要去回想的话彷彿会就此坠入无底深渊。 忽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彦雨的脸。想起了他默默的守护、无微不至的关心、对我的包容、陪我一同面对我的问题——还有，即使可能被伤害，也依然捧着真心勇敢面对我的模样。 「——焰钧，你爱人的方法是错的。」我鼓起了勇气再次抬起头，深呼吸。「真正爱一个人，像是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贝，百般呵护、千方百计维持它最好的模样、连触碰都小心翼翼，深怕它碰伤任何一点点——即使发现它不如当初所见那般完美无瑕，也愿意包容接受、待它温柔如初——如果拥有了这样一个宝贝，绝对不可能把视线移到其他地方去，也绝对不可能捨得伤害它。」 「故意耍手段控制对方的心与思想，把每个人当成笨蛋一样耍得团团转，并且还同时对多名女孩这么做，是绝对得不到真正的爱的。」 他沉默了数秒。「慕嵐，你认为的爱太沉重了。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不是很好吗？如果要的太多，只会让原本在手中的也跟着遗落——你所认为的真理并不一定适用于每个人。」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认知已经差得太远，远到连说着同一国语言都彷彿不在一个频道上。 正当我开口准备再说些什么，焰钧再次打断了我。 「严格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说分手呢。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你是我的女朋友——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在偶像剧里面发光发热，想要出一分力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怎么就这么退出了呢？」 听到「女朋友」这个关键字，柯彦雨终于按捺不住，咬着牙快步走了出来。 「他现在的男朋友是我。你少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了，不是每个人都吃你那一套。」柯彦雨脸色阴沉，风雨欲来。 目测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焰钧低头俯视着仅有一百五十公分的彦雨，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你说这是你男朋友？眼光果然不太行啊。不过没关係，即使爱的人有些不完美我也会包容的。」焰钧现学现卖地说着。 「你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看彦雨和焰钧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我赶紧握住彦雨的手开口道。 「没什么。来见见我的女朋友应该不需要什么理由对吧？」焰钧笑着说道。 喀嚓。 就在柯彦雨即将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我家大门外响起了手机拍照的声音。 所有人都转头往声音来源看去。 「哦，真是精彩的画面啊。」 穿着黑色连帽外套的宋羲有些玩味地看着手机萤幕。 「都要被流放到东南亚去了，怎么还学不乖呢？」 「……哼。」焰钧的笑容开始扭曲。「慕嵐啊慕嵐，亏你刚才还冠冕堂皇的说我，这不是也默默勾搭了很多男人吗？」 「不管他如何都和你没有关係了，刘先生。我手上不只有照片，身上也带着录音笔，慕嵐他们家门前也设有监视器。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把你刚才的对话再拿去爆料一次，到时可就不只是去东南亚能解决的事情囉。」宋羲晃了晃手机，一脸淡然地看向焰钧，黑色连身帽簷下那双咖啡色的眼瞳里，闪着莫测的光。 「请你相信我绝对有这个能耐。」 几经挣扎，焰钧总算乖乖离开我家。 我正想走向前去向宋羲道谢，却被彦雨一手拦腰抱住。 看他没有想让我过去的意思，别无他法的我只能维持这个姿势开口。 「——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有些彆扭。希望这个问法不会太没礼貌。 「刚好路过。」宋羲平淡地转过身背向我们，随意地举起了一隻手。「不用谢。」 「这怎么行？还是要道谢一下的……」 「哦？」宋羲有些玩味地回头。「那就陪我约会一天吧。」 看着彦雨的表情再次阴沉了下来，宋羲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对了，你们两个很般配。……走了。」他再次转过头背对我们，迈开那双修长的腿离开。 「——这宋羲也太帅了吧！」 屋内传来惊叹声。 我有种宋羲即将新增好几个迷妹的预感。 39.你其实挺恶魔的 今天是我重回学校的日子。 三月中，古人称之为桃月的月份，气候虽寒冷依旧，春天却已然悄悄到来。 「妈妈！我出门了。」 推开我家大门，便看见微笑着朝我招手的彦雨和打着大哈欠的以君。 学校里依然有部分人对我议论纷纷，不过我并不在意。我已经明白了人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资讯去相信，而我也有可以筛选自己要听什么声音的权利。 早上到学校、上几堂课、考些小考、几堂下课、中午用餐、午休。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距离上次做这些事却好像已经隔了好久，令人格外怀念。 要说如今的日常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中午一起用餐的饭友，多了彩璇和雨蝶——不仅如此，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女孩开始追起了星——经常可以听见他们俩讨论着今天宋羲的穿搭、今天宋羲发的动态、宋羲长宋羲短，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我和彦雨总插不上话，只能略显无奈的相视而笑。 以君倒是没怎么在意，大伙聊到他没兴趣的话题就开始滑手机配饭。 「对了，嵐。关于今后的路你考虑得如何了？」以君的视线忽然从萤幕里移开，抬头望向我。 今后吗？我停下手中的筷子。 「我想……我还是喜欢影视工作者的工作，但见识到演艺圈的黑暗面之后，老实说，我有点犹豫。」面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友们，我相当坦白。 「没事，好好想清楚也好。时间很长，可以慢慢沉淀再作打算。」彩璇笑着鼓励我。 而平日会和彩璇一同出声鼓励我的彦雨，今日却有些反常的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彦雨……你还好吗？」我出声关心。 「嗯？」他这才回过神来。「啊……没事啦。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他朝着我温和地笑笑，让我别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我身为他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于是我便计画着，找一天要和彦雨一同来夜景餐厅用餐，抽空好好聊个天。 为此，我今晚特地一个人出门，前来探勘网路上推荐的五星评分夜景餐厅。 「您好！小姐几位？」绑着俐落高马尾的女服务生灿烂地笑着询问。 「啊……一位，谢谢。」我压低白色鸭舌帽的帽簷说。 不确定是因为夜景餐厅很少有独自一人来用餐，还是因为我除了羽绒外套还加了鸭舌帽和口罩的缘故，女服务生虽然笑着，看着我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应该都不是这两个原因吧！ 我在露天用餐区，分明看见左手边角落有个将连帽外套的帽子戴起，单独一人用餐的男孩子啊！ ——等等。 这件眼熟的黑色外套，这个身影，这头帽子下的红发——不就是宋羲吗？！ 我忽然升起想小小恶作剧的念头，轻手轻脚走到他的餐桌旁，锁定他右手边空着的竹编椅子便一屁股坐下。 察觉到动静的宋羲扭过头来。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咦？」话都还没说完，我便拉下了口罩。他一认出是我便马上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开了个大大的淘气笑容。「嗨！」 「……呼。」他放下餐具。「还真是猝不及防啊。」 「这真的是意外，我其实只是来探勘的。听说这间夜景餐厅评价很好，但我还是想来亲自吃吃看。」我解释道。 「真是身体力行啊。」藏在黑色帽簷底下的他轻声笑着。 「嗯！好啦，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的。不打扰你独处的时光啦！拜拜！」说完，我拉起口罩就准备起身。 「……等等。」他伸出那隻大大的右手，轻而易举地一把抓住我因穿着羽绒外套而大了至少一倍的手腕。 我有些困惑地望向他。 「都巧遇了，一起吃吧。」 虽然在剧组也常常一起吃饭，不是第一次一起用餐了，但总觉得还是不太妥当，想婉拒他的邀约。 「但是我——」 「不是一直想答谢我吗？何况，你真觉得你能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羲有些坏坏地勾起了嘴角，打断了我还未说出口的拒绝的话。 完蛋了，这下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该作死的，当不认识不就好了吗？皮什么皮啊！ 不等我脑内的小剧场演完，宋羲便笑着闭上眼睛松开了手。 「开玩笑的，我刚刚只是在练台词。去找位置坐吧。」 但我一直都想好好向他答谢也是真的，乾脆趁着这次巧遇好好请他吃个饭，不然总是让他帮我，我却从来没有任何表示，这样实在是太差劲了点。 「……好吧，其实我遇到了个烦恼。」我像洩了气的皮球，找了个理由便乖乖坐下。 宋羲神色复杂地望着再次在他身旁坐下的我。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恶魔的？」 「什么？」我没意会过来。 「……去点餐，笨蛋。」宋羲拉了下帽簷，再次拿起了餐具。「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傻傻帮忙数钱。」 听到他这番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身为一位三观正常知恩图报的人类，收受他人多次帮助，尽一下最基本的答谢行为哪里笨了？」 「是啊，合理。」宋羲完全不打算和我争辩。「所以你要去点餐了没？」 ……我还是乖乖的去点餐了。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烦恼？」待两人都吃饱喝足之后，宋羲靠在椅背上，手插口袋望着夜景问。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演艺圈。」我也学他看向夜景。霓虹灯火全都被缩得小小的，一想到这每一盏灯光下都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烦恼，就忽然觉得人类真的好渺小。 「为什么想回去？」 「我想我喜欢演戏，也喜欢当模特儿。可是我实在不怎么会看人……万一之后遇到的麻烦比这次更大，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说着我有些洩气。 「……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个性实在太纯粹，不太适合这种地方。」宋羲把视线从夜景转回我身上。「但你却偏偏在萤光幕前非常有潜力。做什么像什么，拍照也在行，演戏也不赖。」 他的话相当实在，令人无法否认。 「这样的你若想在演艺圈生存下去，势必需要一个比你母亲更大的靠山。」 「你的意思是说——」 「嗯，找间好的经纪公司吧。不过千万要挑好，别净选些不会帮忙挡事情、或是充满潜规则的。」宋羲看着我，口气相当沉稳地叮嚀道。 说是这么说，但我该如何得知哪一间的实际风气如何呢？这些事情网路上应该也查不到啊…… 「不然你乾脆来我这间经纪公司吧。」他似乎看出我的苦恼，直接给了我一个答案，这无异于给了迷茫的我一盏明灯。 「作为同公司的师兄，我还能多少帮你男朋友和你妈妈看着你，让你别挖坑给自己跳——至少别挖太大坑。」 我点了点头。 「嗯？问题解决了，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我听见宋羲再度开口问道。 「我在想——我欠你的人情大概还不完了。」 宋羲闻言，笑了出来。 「是啊，就先欠着，等下辈子直接以身相许好了。」 「不行不行！至少这次我得请客才行！」我起身便要走去结帐。 「结好了，别瞎忙了，笨蛋。」 什么！我一个晴天霹靂。我就是打算要向他答谢才答应一起吃饭的啊…… 「你和我一起吃饭已经算是答谢了。真那么纠结的话就考虑我刚刚的提案吧，下辈子再还。」宋羲瞟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了一边好看的弧度。 这人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好看，然后净说些不切实际的鬼话呢？我有些残念的想着。要是他的粉丝们知道这位心目中的大偶像私底下净说些不正经的，该有多失望啊。 「好了，时间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赶紧回家吧。……别再随便坐到男人身旁了。」 40. 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自己 「哎呀，你去夜景餐厅巧遇宋羲？」回家之后，我和妈妈分享刚刚发生的事。「还真是有缘啊！你们两个。」 随后我便把夜景餐厅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妈妈。 「这孩子……也是辛苦了。」妈妈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忽然感慨了起来。 「不过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一个人的能力和一间公司的能力确实是有差别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提议。」 我点了点头，打算明早和彦雨讨论。 毕竟他对宋羲还是挺介意的，若我没有和他说，就决定和宋羲同经纪公司，感觉非常不尊重他。 我们已经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好好沟通、一起面对了。 隔天第一节下课，我便走到了彦雨的座位旁。 他又在发呆了。 「柯、彦、雨！」我出声喊了他。 「嗯？啊！下课了是吗？谢谢你。」他有些罕见地手忙脚乱，快速收拾好上一节课的课本。 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 我决定把自己的事情延到后面说，先和他好好吃个饭，好好聊聊。 「……你週末有没有空？我找到一间很棒的夜景餐厅哦。我们一起去。」 时间很快地来到了週末。 当我到达餐厅门口，彦雨一如往常地已经早早在那里等我了。我们随后便一起点了餐，吃了起来。 「嗯，真好吃！慕嵐，你真会挑餐厅。」 两人都用餐完毕之后，彦雨久违地露出了他那能够治癒人心的笑容。 看见了他的笑容，我深深觉得自己有亲自来探勘是正确的决定，一切都非常值得。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夜景呢。」他温和的笑着。 我也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是啊！」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这个地方呢？」 「——其实是因为，你最近很常发呆。」我顿了下。「我很担心你，但是在学校的时间有限，没办法好好和你聊天。就想找你一起吃个饭。」 彦雨转头望向那片闪烁的夜景。那好看的灰色的双眸此刻显得心事重重。 「……这样啊。让你担心了，抱歉。」 我摇摇头。「我们已经说好了不管什么事都好好沟通、一起面对的，说出来吧，作为你的女朋友，我想分摊一些你的烦恼。」 我一面说着，一面拉起了他的手。 打从认识彦雨的那天起，常常都是他在关心我、帮助我，现在他遇到了如此让人烦恼、还严重到令他时不时走神发呆的事，我也想尽一份心力。我想帮助他。 他有些讶异地望着我。 「慕嵐，你……好像有些不同了。」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我不由自主地一颤。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变成一个有能力、也愿意关心他人的人了——这是一件好事。」彦雨见我神色有些不对劲，赶紧解释道。 我听了便点点头，心有馀悸。 「——其实我啊，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彦雨再次望向远方的霓虹灯火，万千灯光却没有一盏能够映入他的眼中。 是啊，已经高二下学期的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慢慢决定未来的方向，为自己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做准备了。 「父亲原本希望我能够和他走相同的路，成为一名柔道教练，因此我从小便一直在学习柔道——但是后来，无论是我这不够高大的身高、还是我这不够男性化的脸庞，都令父亲相当失望。」彦雨一面说着，一面露出苦笑。「现在无论我怎么努力，父亲都看不见似的总是在否定我。」 我凝望着表情苦涩的他。 原来啊，这就是你深藏起来的自卑的源头。我总算知道了。 人的身高与长相并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点我心知肚明，但是我也见过彦雨的父亲，确实就是给人传统、威严且男性化的感觉。 我知道，你其实非常喜欢柔道吧。若不喜欢，便不会如此烦恼了。 「彦雨。」我出声唤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要不是你的这幅面貌，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搭话，也就不会有后续的相识、相恋。」我握紧了他的手。 「我看过你和其他所谓高挑的男性打架的模样、还有你打篮球的模样。其实身高不高，不是正好可以攻击那些高挑的人的死角吗？等到他们弯腰想拦住你，你早已从空隙之中穿梭而过——虽然不高，但是敏捷度可是点到最满唷！」我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听完我的话，我终于看见璀璨的点点霓虹照进彦雨眼里，灰色眼瞳闪闪烁烁。 「慕嵐……」他看上去有些感动。 「嗯！你想哦，若你后来真的成为一名柔道教练，没有高得太有距离感的身高、也没有兇巴巴严肃的脸，那些来学习防身的孩子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上你的课！你有专属的客群呢！」我笑着拉起他的手，在空中乱指乱划，想像那个非常有可能发生的、只属于他的未来。 语毕，我总算放下他方才被我抓着乱挥的手，转而向他敞开双臂，给了彦雨一个大大温暖的拥抱。 「如果你不是这样中性的你，我就不会有被救赎的可能。你有专属的优势、你真的很棒。要喜欢自己，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好吗？」我轻声说道。 我的肩头传来了他略微迟疑后微微点头的触感——他也紧紧地回抱了我，双肩微微颤抖着。 听说彦雨的爸爸礼拜天在家，我便和彦雨询问明晚是否能去他家吃晚餐。 询问过他母亲的答覆是「可以」，我便兴冲冲地和他道别，各自回家。 週日，在晚上去他家拜访之前，我先到商店街买了伴手礼，准备晚上带去。 回家之后我便开始着手打扮，让自己看上去充满乖女孩的气质。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拎起伴手礼便啟程前往彦雨家。 41.改变的不只是他 今晚慕嵐即将来我家，和我父母一起用餐。 无论是正式让父母认识我的交友圈、还是和女朋友一起在家里吃饭，全都是生平头一次。 不知不觉中，我也已经为了慕嵐做出许多我原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情了呢。 或许改变的不只是他，连我自己都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从傍晚开始，妈妈的心情便显得非常好，一直哼着小曲——而父亲始终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一直看着报纸，翻了又翻、一看再看——我的心也随着父亲的面无表情而悬在半空中。 要是一切能顺利就好了。 叮咚。 晚餐六点，我家的门铃总算响了起来。 我前去应门，而妈妈跟在我身后。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米色长针织毛衣、配上碎花长裙，看上去与平时非常不同的慕嵐。 「阿姨，彦雨。」慕嵐笑着打招呼。 或许是穿着的关係，慕嵐此刻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大方、邻家女孩的味道。 「这是一点心意！还请阿姨不要嫌弃。」慕嵐笑着递出手上的两只袋子。 「哇，你这孩子。我还真没听说现在的孩子拜访别人家，会带伴手礼的呢。」妈妈的语气显得十分惊喜，接过了袋子。「这里面是什么呀？」 「之前有听彦雨说过阿姨喜欢吃手工点心，所以我从家里带了些小饼乾过来。另外这一袋是主妇杂志上最热销的洗衣粉！叔叔和彦雨练柔道的衣服有一面是白色的，有时汗流得多了应该不好清洗吧？希望这个洗衣粉能帮上一点忙。」 我有些惊讶的看向慕嵐。他竟然连我曾经随口提过妈妈喜欢吃的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还特地作了功课，知道柔道的衣服绝大多数是一面白、一面蓝。 看他如此用心的对待我所说的每句话、我的家人，我的心里有些轻飘飘的，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看妈妈间隔了好几秒的时间没有回话，我有些疑惑地侧过头看了看妈妈。 此刻的妈妈掩着嘴，似乎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我……从之前在杂志上看到就一直很想买来试试看的……但价格实在有些让人下不了手，真的很谢谢你买了这个来，我一定会用的。」 看样子，这袋洗衣粉深深取得妈妈的欢心呢。我也得学起来才行。 下回到慕嵐家也带个伴手礼吧。 妈妈心情相当好的带着我们前往饭桌。 一看见父亲，慕嵐便立刻开口打了招呼。「叔叔。」 我看见父亲轻轻頷了頷首。 一向冷淡严肃的父亲竟然给了慕嵐回应……这有些超出我的预期。应该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四人就这么围着饭桌用起了餐来。 「对了慕嵐，你们同年对吧？现在高二下学期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饭桌上，妈妈问道。 「我打算沉淀一下，找一间好的经纪公司加入，重新出发。」 看慕嵐已经确定了自己未来的答案，我也替他感到高兴。 「……这个女孩很不错啊。」父亲说着，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双眼也只是盯着菜餚看。「有礼貌，会做人，也有很明确的目标——相较之下，我们家彦雨还真是自惭形秽啊。」 啊，果然是这样吗。 听见始终沉默的父亲终于开口，我还有些高兴，以为一切都往相当顺利的方向走——没想到他是认为我配不上慕嵐这么好的女孩。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我忽然之间完全没了胃口。 「不会的，叔叔千万别这么说。」慕嵐语气温和，一面微笑，眼神一面坚定地看着父亲。「彦雨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就一直非常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我生活上遇到瓶颈时，也总是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我——他的成绩很好，遇到不会的问题总是耐心地教到我会为止、在我被陌生的男孩子缠住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地保护了我、人缘好，打篮球的时候也非常帅气——大家都非常喜欢他。另外，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也始终默默地陪伴在我身边。您的儿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慕嵐…… 听他如此坚定地在父亲面前替我说话，说着我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我的心不禁翻腾不已。 听了慕嵐的话，父亲的筷子也停顿了一下。 「……那么彦雨，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父亲抬眸，今天首次把眼神投在我的身上。 看着那双严肃清冷的眼睛，我不禁有些语塞。 忽然之间，慕嵐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转头看向他。 慕嵐此时正凝望着我，笑着点点头——那表情彷彿在说，没事的，儘管勇敢的说出来。有我陪着你。 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丝勇气。 「——父亲。我想和您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柔道教练。」 父亲哼了一声。 「看上去如此弱不禁风的身躯，你如何成为一名教练？」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昨晚慕嵐说过的话。 「即使没有高大的身体，我还是能够进行迅速的攻击。而且父亲，我知道您的道馆现在越来越多家长让孩子来学习防身——我想我这样的外表，可以让他们感觉更加亲近。」这是父亲难得直视我的机会。我尽量的挺直了背脊，坚定的和父亲说明我的想法，希望他能够认同我。 父亲垂眸，一言不发。 「哎，老公，好了啦。你明明既开心又紧张到不行吧？平常只扫过一遍的报纸今天居然抱了一整天，而且我们的儿子不知不觉也已经成长，成为一个男子汉了呢。」妈妈露出有些促狭的表情，用手肘推了推父亲。「你也有感觉到吧？再装就不像囉。」 父亲看了妈妈一眼，轻咳一声便再次夹起了饭菜。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心里有了想保护的人，总是会变得超乎想像的强大。既然有想法，就不可以懈怠。明天开始好好来道馆加强训练。」 父亲这话意思是，他总算认同我了吗？ 我难掩内心的喜悦，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是！」 而今晚一直陪伴在我身旁的慕嵐，也开心地拉起了我的手。 「彦雨！真是太好了呢！」 「嗯！」 我能够拥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转变，都是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你就是我的幸运星，我一定、一定要加倍地守护你。 我会努力让自己更加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也能保护你不受到外界的伤害。 于是，饭桌上的四人就这么再次动起了各自的碗筷，把菜餚给扫得一乾二净。 42. 缠绕的生命之线（本篇完） 眼看着彦雨心中的烦恼顺利解决，我便抽空找了机会，和他说我想去的那间经纪公司的事。 「我研究过了，这间公司旗下的艺人，要不就是歌坛的常青树、要不就是戏剧、大萤幕或主持等，各方面都有亮眼的好成绩，而且公司与艺人基本都没有什么黑料，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嗯！听上去很不错呢，那你决定要去这一间经纪公司了吗？」彦雨此刻的表情一脸轻松。 「只有一个问题。」我轻叹口气。「其实——宋羲也在这间公司里。」 彦雨迟疑了下，随后点了点头。 「要说完全不在意一定是骗人的。但——我会全心相信我的女朋友，相信你。儘管放心的去吧。」 听见他这么说，我转过身开心地用力拥抱他。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原来，爱一个人，是不可能不想独佔对方的。但也因为爱，所以更加不愿折断对方的翅膀，寧可选择相信他，也要放手让他飞翔。 我们各自确定了要走的方向，在这即将迎来毕业的倒数一年几个月里，就这么各自忙碌了起来。 我和妈妈一週后便和公司谈好了合约，公司希望让妈妈继续担任我的经纪人，如此一来我和妈妈不仅不必分开，也省去了和新经纪人磨合的时间与麻烦。 一间大公司的资源和手腕果然不同凡响，方签约不满两天，透过公司刻意洩漏一些「慕嵐现在在我旗下」的风声，立刻就有许多指名我的通告、偶像剧、广告等邀约，就这么如雪花般片片飞来。 「现在上节目的通告，想必就是问你前阵子焰钧和偶像剧的事情吧。慕嵐，你觉得呢？要去吗？」妈妈一脸认真的和我讨论着这次上通告的机会。 我笑着摇摇头。 「这些事情我不想再刻意多提起，我的人生已经翻到新的一页了！」 「啊！妈妈，这个怎么样呢？天黑请闭眼的节目通告耶。」如果上节目玩游戏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提及这么多八卦了吧！ 妈妈认真地看过节目方开出的条件后点了点头。「嗯，是不错。不过可能还是会有间聊的时候吧？我们可以准备个单曲或是新剧作品，到时聊天的空档就拿来打歌或宣传。」 这个提议相当不赖，于是我们迅速选定了接下来要参演的戏剧，打算之后再回头来接这个通告。 随着我的演艺生涯再次重啟，那平淡而日常的学校生活再度与我遥远了起来。 学校里出了个名人，想必为学校的名声拉抬了不少，于是校方也不怎么刁难我，只说了大考一定要到，其他时间不到校也不要紧。 至于我和彦雨呢？ 有鑑于先前不常联络、出现问题也没来得及即时沟通而出现的小矛盾，我们说好了无论再怎么忙，每天至少要打一通电话，分享彼此一整天的生活——若抽得出时间，一个礼拜至少要碰一次面，即使只是喝杯咖啡。 有时因为拍戏排程的缘故，我必须从下午忙到晚上，通话的时间就会提前到彦雨的在校时间。 一旦我们在学校通起了电话，彦雨那端到声音就会无比热闹。 「慕嵐。」首先会是彦雨温柔的声音。「欸、欸，别抢……」然后彦雨的声音会渐渐远去。 「林慕嵐！五人饭桌少你一个很久啦，什么时候来学校？」接续在彦雨之后的一定是以君的声音。 「学校是上课的地方耶，我专程去一趟学校只为了吃午餐，那不是很奇怪吗？」我笑了出来。以君还是那么的有朝气，那么的无厘头。 「不会啦！有人敢在你吃饭的时候来跟你要签名，我一定帮你把他轰回去！你儘管放心用餐，绝对不会有人打扰。」透过声音，我彷彿可以想像得到以君正用鼻子吐气、拍胸脯保证的模样。 「我们也要跟慕嵐说话！」通常在以君的话题告一段落后，那本应是彦雨的手机就会像公共传话筒般，一路传到彩璇和雨蝶的手上。 「喂喂，慕嵐吗？我是彩璇！」 「听说你现在和宋羲同公司，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一向以照顾人出名的彩璇非常难得的开口请人帮忙。 「什么事？」虽然面对这位新生的宋羲迷妹，我大概猜得到他想拜託我什么，但我总会刻意装傻，让话题继续下去。 「能不能帮我跟雨蝶各要一个签名？或是请他帮忙念一句话录个音、或是一些私底下的照片也好！」彩璇说着。 「等等……签名我接受，但想要私底下的照片不就跟韩国那些吓人的私生饭一样了吗？」我几乎出于下意识地吐槽。 这要求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是「宋羲出品」的都行。我严重怀疑某天他会开始跟我要宋羲的头发或眼睫毛。 当然，我是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的。 「好嘛，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才敢这样要求的，嘿嘿。那签名就拜託你了！」 最后手机来到了雨蝶手上。 「慕嵐……到新公司一切还好吗？」雨蝶的声音温软依旧，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嗯！目前都还可以，不过记者果然还是有点恐怖。」我依然无法好好面对这些嗜血的群体。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会习惯的。 「嗯。就算他们之后又抹黑你，要记得还有我们相信你。」 ——就是这样，一旦通话时间是在学校里，我和彦雨要说足两句话的机会可说是比平地下雪还要难。 不过我和彦雨并不讨厌这样热闹的氛围，所以总由着他们去。 就算少讲到几句话也不要紧，因为我们两人都已经明白的认知到，我们的心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即便没有联络，我们也依然各自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努力的生活着。 现在彦雨的生活也不比我的轻松。 听他说，现在除了即将升上高三备考以外，放学时间基本都是在道馆与父亲一起渡过。 「其实我发现，父亲并没有我从前认为的那般不近人情。」他说。 「是啊，那天去你家吃饭时，我就觉得叔叔好像戏剧里常出现的那种，害羞却装作严肃的爸爸！」 彦雨听了，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 「或许是吧。」 就这样，我们的人生都各自慢慢步上了轨道。 若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绵长而柔软的线，我和彦雨的线大概就是在高二那年开始渐渐缠绕在一起——然而，就在过了将近一年的如今，我的生命之线已经和许许多多的线旋转、缠绕、编织成了与原本完全不同的图案。 我和彦雨的线在未来是否会一直缠绕下去？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我们在这最好的年华相遇、相知，并且相恋，从此改变了我俩人生的轨跡，想必未来的我们一定会因为现在这段彼此扶持、一起走过的经歷而变得越来越好，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并且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起用各自的方式好好活下去。 番外.他们国中的回忆 女厕里，再次传来了水流从高处倾泻而下、以及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 啊，又来了。 班上的女性领头羊，白杨，又和他的应声虫们在厕所里欺负温雨蝶了。 我和身边的三五好友置若罔闻般地快速走过。 在体内贺尔蒙急遽转换、无论男女身心都开始经歷重大转变，人人情绪不稳定的国中时期，爸爸妈妈便一再的告诫我，切莫强出头，只求平安渡过这三年就好。 我一直都坚守着这个原则，即便看见班上出现了霸凌事件，也选择别开眼沉默。 白杨是副校长的侄女，学校里有数名老师、主任和他们都是亲戚，如此完善的权力结构让白杨无论做什么都会被默许。 或许是沉重的课业压力、或许是来自家庭的不愉快，或许是其他种种理由需要一个宣洩的管道，不知何时起，整个学年的学生全都加入了这场霸凌。 「你们觉不觉得大家最近有点太过分了？班上那个温雨蝶，上课的时候制服没有一天是乾的！」 我们这几个好友，也就只敢在校外吃东西的时候稍稍为他打抱不平。 「对啊，而且听说他原本是长发，被他们拿剪刀乱剪，最后只好修成及肩的长度。」 「别说了，你们看过他的课本吗？一打开全部都是黑的，简直像是被拿去泡过墨水一样，一打开还会掉出一堆粉笔灰。」 我低着头，一时之间觉得眼前的鸡块和薯条都不再那么美味可口。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但是爸爸妈妈拥有比我更多的人生经验，他们一再的告诫过我不要强出头、不要惹事。 我应该继续视而不见吗？ 我找不到答案。 某天，我的心情实在鬱闷得不行，跑到顶楼想看看天空。 一打开门，却和温雨蝶撞个正着。 「呀……」他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门后……」我有些紧张。 「嗯……没关係。」他有些怯怯地说。 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女孩。 他有着一张精緻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娇小的身躯和捲得恰到好处的自然捲。 为什么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会被欺负成这样？我打从心底困惑。 此时，我忽然发现，他的眸中竟然没有染上半点阴鬱的色彩。 「你……被大家欺负，都不觉得伤心难过吗？」鬼使神差地，我开口向他搭话。 「嗯，会啊。」他轻声说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学校任他们欺负你呢？」 「如果我就这么躲起来了，会有下一个人成为我的替代品。反正他们再怎么过分也不会让我受伤，不要紧。」他温柔地朝我笑笑。这一笑，笑得令我有些讨厌自己。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我听见自己颤抖着开口。 「你……会埋怨我们这些没有出手帮助你的人……吗？」 他这次没有马上做出回答。 「我不知道。毕竟除了同学这层关係以外，彼此都不是谁的谁……没有人应该要出手，不是吗？」 我的心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这个可爱、温柔又坚强的女孩，默默承受这一切，也从不希望谁来帮忙……反观我呢？苟且偷生，只能这么形容自己。 我的内心彷彿有什么东西开始发芽。 就在某次，中午的时候，白杨猛地把一堆蝉脱下的壳洒进了温雨蝶的便当里。 我决定再也不做那个沉默的帮兇了。 正当我打算挺身而出，身旁的好友却拉住了我，摇摇头。 不要跟他们作对。你难道不怕自己变成下一个温雨蝶吗？他的表情这么说着。 「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去学跆拳道，和他们打一架就是了。」我把自己的手从好友那抽出，起身开口。 「——你们，闹够了吧？」 番外.摄影师的单相思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便被他深深吸引。 作为一个初出茅芦的小小摄影师，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地找人合作，累积自己的作品，让自己的能力透过作品来说话。 这是我刚从助理的职位爬上来，担纲「摄影」的第一份工作。 作为一个初崭露头角的小小摄影师，就算必须拍些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模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但我初次合作的对象，竟是圈内知名度相当高的丁柔安——不必上妆、不必任何华美的服饰来妆点，当他走进摄影棚的那刻，那举手投足间自带的光芒、空灵的气质加上亲切的笑容，就足以令人屏息。这令我相当惊讶。 我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呢？ 这次的合作相当顺利，但我十分清楚，这是因为模特儿足够优秀的缘故。 无论是谁来拍，都会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啊！这组照片我很喜欢！」方看完原片的他显得非常满意，转过头来对我说：「请问我可以自己带一组回家吗？」 「可、可以！」 我受宠若惊，明知道自己的技术尚不纯熟，却被这样一位美好的人给肯定，让我更加下定决心精进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初次遇见的他，就是我努力的最大原动力。 但是，我却在两年后，听见他结婚的消息。 我已经忘了自己听见这个消息的当下，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手中昂贵的单眼给拿稳，令它不至于摔在地上。 虽然，我从未奢望自己能有和他走在一起的一天，但听见他已婚的消息，我仍感晴天霹靂。 从那天以后，我便日復一日麻木地工作，彷彿这么做就能够冲淡我对他的情感。 是啊，除了睡觉以外，我几乎把我的所有都投注在了摄影上头。 就这样不断累积，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了个颇有地位的人物，但我人生的色彩却始终染上了一层低彩度的滤镜，逐渐成为黑白。 期间也有不少女性曾对我示好，我也曾经想着尝试看看——但我却始终无法将他们真正纳入眼里。 心中那唯一的位置，早已在许久之前，有了个过于美好的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后来，听说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后来，听说他的丈夫在一场大雨中的车祸离世。 后来，我看见他的女儿出现在平面杂志上。 看见这本杂志的当下，我立即拨了电话给「young」，表态自己愿意接受他们的邀约，为往后杂志的拍摄出一份力。 「啊，阿雾，好久不见了。」 是他。 就在多年后和他重逢的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眼里的一切全都再度鲜明了起来，鲜度、彩度和饱和度全都回到了最初的数值。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数值。 啊，这个世界原本竟是如此的繽纷呢。 「好久不见。」虽然岁月早在我的脸上刻下了数道深痕，但是在他面前，我依然笑得一如当年那个青涩的大男孩。 我知道，他这些年来都过得很辛苦。 自己一个人把孩子带大一定非常不容易。 我都知道。不过不要紧，我已长成了一颗足够大的树、能够给予你们庇荫。你们儘管在我身旁乘凉、歇息，自由的发展。 从此之后，我一定会用尽自己所有力量，好好守护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