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田川的夏天(日系BL)》 告别与重逢 下午四点五十分，最后一堂课还有十分鐘就下课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没有再继续震动，应该是简讯。中村雅治左手摸了摸长裤口袋里的手机，没有拿出来。他的眼珠趁隙瞄向教室正后方高掛在冰冷白色墙上的圆形褐色时鐘，四点五十二分，他的目光挪回讲桌上的教科书，停留在第40页，馀光瞥见有个女学生从十分鐘前就一直注视着他。 「夏目漱石…的作品，自己挑一部，下个星期上课，要交一篇衍生性创作。」中村雅治的眼珠再度飘向白色墙上的时鐘，四点五十九分，女学生仍盯着中村老师的脸孔注视着，其他同学纷纷收拾着桌面及书包。他再度摸着黑色西装长裤口袋里的手机，等待秒针竞走。 五点整，下课鐘声响起。 「下课。」中村对着全班同学说着。 他取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简讯仔细读着…… 两颗眼珠紧盯着手机萤幕上的字眼：『…下午四点四十分断气…请节哀…仪式会回到静冈的老家办，正式时间会再告知中村老师。』他看着这些字，无法立即反应，双眼呆滞在手机前，手不断地颤抖。 「中村老师…中村老师…系主任要找您…」梅泽优子站在中村身后喊着。 中村此刻宛如一座僵直的雕像，佇立在讲台上，任何声音都进不到他的耳里。 「中村老师？…你怎么了…」梅泽优子绕到中村眼前问着。 中村雅治呆滞的眼神瞥了梅泽优子一眼，眼眶有一点濡溼，他合上手机，置回口袋，快步离开教室。他在校门口搭上计程车，打开手机拨通。 「喂…我是中村，我现在赶过去，要半个小时。」他的声音发抖，努力抿着发抖的嘴唇。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停在樱木医院大门口，中村下车迅速衝进医院。 樱木幸子32岁，是樱木竹的妹妹，神情哀慟，带中村到灵安室。中村站在灵安室门口，全身发抖，呆望着里头躺着的人，半晌，他才缓缓走进去。他看着他的脸上被盖着一条白色的方巾，完全没有气息拂动，他的手颤抖地伸了出去，掀开那条白色的方巾。中村的下巴、嘴唇不自觉地因哽咽而颤抖着，他摸着他那张苍白毫无生机的俊秀脸庞，泪水贯穿他的脑门，滚落到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肌肤上。「为什么……竹……竹……竹…」中村唤着樱木竹的小名，哽咽着，悲慟地泣不成声，久久不能自已。他摸着樱木竹的额头，前倾身子，把唇紧紧地贴在樱木竹的额头上，斗大的泪珠不经意地沾在樱木竹的头发上。中村抱起樱木竹的身体，亲吻着他的脸庞，樱木竹闭着的双眼从眼角淌下最后一滴泪……… 告别与重逢～2 两天后，中村雅治隻身来到静冈，樱木竹的老家。计程车在樱木家大门口停下。穿着黑色丧服的中村走进樱木家，樱木幸子招呼着：「老师…中村老师…」 中村跟着樱木幸子进屋去参加仪式。和尚在前方诵着经，樱木竹俊美自信露着微笑的照片被摆在前方正中央，两边装饰着满满的香水百合，还有麻生医院、内科医学会等致輓的单位名称。樱木竹医学系毕业取得医师执照后，一直在东京的医院担任内科医师，直到上星期发生车祸，被紧急送医。 「很感谢中村老师赶过来送哥哥最后一程，他一定很欣慰。」樱木幸子泪水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她拿着白色的手帕擦拭着脸颊。 红肿着双眼的中村摇摇头，问：「令尊……没有过来？」 「那个人…不会来的，他从未关心过哥哥，连在医院的时候，也不曾来看过一次……」樱木幸子装满泪水的双眸看着中村雅治，泪珠斗大地淌落脸庞。 中村的眼眶也濡溼着，盛不住悲慟的重量，再度化为眼泪滚落双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中村的情绪又崩溃一次。 告别与重逢～3 「悦子，悦子，什么时候早生贵子呢？」神崎龙之助手上拿着酒杯，高举着。 「龙之助你也太猴急了吧，你又不是新郎，哈哈哈…」高桥健二搭着腔。 神崎龙之助转头望着高桥健二，道：「关健二啥事？悦子…以前健二就暗恋你，从高一开始。」神崎趁酣醉开始爆料。看着神崎，高桥突然发现，神崎脸上该有的眼镜怎么没戴。 高桥索性一隻手绕到神崎嘴巴上摀住，不让酒后胡说八道的神崎坏了他的好事，因为高桥的女朋友也跟来了。 「你这傢伙喝醉乱说话，再罚一杯…」高桥为了堵神崎的口，又倒了一杯酒给神崎，神崎竟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就乾了。高桥看着一脸长相斯文清秀的神崎，老喝成这副模样，忍不住拍了神崎的头一下。 「干嘛打我？」神崎也回敬了高桥一下。 高桥不甘示弱，继续拍打神崎的头；神崎火大，也反覆拍打高桥的头。 「你们两个是几岁了？还玩…」梅泽优子一脸不屑这两个男生的幼稚行径。 「关梅子什么事呢？」神崎一隻手在头上抓痒，一边说着。 「我不是梅子，我是梅泽优子。」梅泽优子最讨厌神崎在高中时期就喜欢乱叫她的名字，嘟着嘴大声纠正神崎。 神崎两隻手摀住耳朵，眉间紧锁，一脸痛苦：「你不要那么大声，我头好痛啊…」 梅泽气冲冲，大声靠近神崎耳边道：「活该，谁叫你喝那么多…」说毕，梅泽便跑到其他桌去。 「哈哈哈…，你这傢伙，你的青梅竹马发火了！」高桥落井下石，嘲弄神崎一番。 「谁跟她青梅竹马了…」神崎非常不屑，回瞪了高桥一眼。 神崎在静冈高中毕业后，举家迁至东京定居，高中同学会也难得举行，这次高中同学小林悦子在老家静冈结婚，全班索性就在婚礼上顺便办起同学会来了。 「…你别小看梅子，她可是在东京学艺大学担任讲师，明年若是拿到博士，很快升助理教授囉！」高桥健二对着高中死档神崎龙之助详细补充说明。 「讲师哦…这么厉害哦…」神崎远远望了梅泽一眼，又把手中的那一杯乾掉了。 一个小时后… 告别与重逢～4 「你好了没呀？……叫你不要喝那么多，拚命喝…」高桥站在洗手间门口，双手抱胸，望着抱着马桶狂呕吐的神崎，一脸担心。他皱着眉头，弯下腰前倾身子，在神崎耳边，放低音量说道：「我不能等你囉，到底要吐到什么时候呀？我女朋友在催了…」他把手放在神崎背上轻轻帮他拍着。 手撑着地板吃力地站了起来，神崎趴在洗手台前，转开水龙头，把整个头都移到水柱下方，神崎又吞了几口水，用毛巾把濡溼的脸和头发胡乱擦了一下，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是醉意矇矓。 「几点了？」神崎看着洗手台上方镜子里的高桥问着。 高桥看了看手腕上的錶，道：「八点半了，我要先走，真的不能等你了。」他的双眸在神崎背后紧盯着神崎，有一种模糊的矛盾感。高桥的右手拍了拍神崎的肩。 神崎点着头，凌乱的发梢上水滴一颗接着一颗沿着额头、鬓角，滑过脸颊、脖子浸湿白色衬衫的领子和前襟。高桥又盯了镜子里的神崎一眼后，转身离开。晚间八点五十分，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的差不多了，神崎还在榻榻米前继续喝着。 梅泽优子正打开计程车的车门，又转身望向屋内，吼着：「神崎龙之助…你要不要回东京？…」看着神崎醉茫茫的背影，梅泽心里既担心又生气。 车上还有三名同学在等着梅泽优子要一起共乘去车站，见神崎没有回应，梅泽又不好意思让车上的三名同学等太久，索性就上车出发，没有再理会神崎。 「该走了…」醉醺醺的神崎步出小林悦子的新家，踏着悠哉踉蹌的步伐，走向车站方向。 神崎把手机拿出来查询新干线的时刻表，发现末班车是九点十五分，完全来不及赶到车站，现在已经九点十三分了。神崎的目光朝前后看了一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全都打烊休息了，加上矇矓的醉意，已经分不清楚天南地北。他突然呆在路上，无法思考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过了数分鐘，神崎摀着嘴，胃里一阵搅和，他跑到暗处，把胃里的东西认真地再吐了一遍。 告别与重逢～5 中村雅治悲伤地送完樱木竹最后一程，晚餐在樱木家用餐，喝了一点酒，打算今晚在静冈住一晚，明天再返东京。大约九点十分离开樱木家，前往下榻的旅馆，中村雅治坐在计程车上，脑海里仍全是樱木竹的身影，这悲伤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治癒。中村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昏黄地移动着，这个时间静冈的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忽然，中村的视线停留在路边一个倒地的人身上。他对着司机说：「可以停一下吗？…」中村下车，走近那个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黑色西装外套扔在一边，他摇了摇那个人的肩，问：「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中村闻到很浓的酒臭味，他大声再问：「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吗？」 神崎龙之助睁着睁不开的双眼，胡乱回答着：「嗯……好…回家…」 中村把侧躺在地上的神崎翻过来，神崎闭着双眼的脸庞照在路灯下，中村竟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神崎的脸庞一直看，嘴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此刻的神崎虽然是醉汉一个，但映在路灯下俊俏清秀的脸庞和雅緻的五官仍是明显可见。 「竹…竹…是你吗？」中村雅治摇晃着神崎的身体，对着神崎唤着樱木竹的小名。 神崎睁开矇矓双眼，双眸的轮廓曲线以及乌黑浓长的眼睫毛，让中村更加错愕，理智上虽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但眼前这名醉醺醺的年轻人与死去的樱木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甚至让中村相信眼前的神崎就是樱木竹。中村把神崎扶了起来，一起搭计程车到中村下榻的旅馆。 告别与重逢～6 中村打开房间的门，扶神崎躺在床舖上，他坐在床沿，静静地注视着神崎的脸庞，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摸着神崎的额头，他前倾身子，靠近神崎脸庞，凝视着神崎闭着的双眸，很小声地唤着：「竹…竹…」他的泪水禁不住地又溃堤，他亲吻着神崎龙之助的额头，就像亲吻着樱木竹的额头一般，既温柔又深情。 神崎莫名其妙地睁开那双矇矓的大眼睛，无意识地看了眼前的中村一眼，又被自己身体里残留的酒精迷昏。然后，一觉到天亮。 清晨，神崎还没睁开双眼，就自己抓着自己的头，眉间紧蹙，嘴里喊着：「好痛…好痛…」用力睁开双眼，看见中村雅治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杯水，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崎。 神崎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以手揉着眼，再定睛一看，依然是中村雅治，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坐在神崎的床沿。神崎的大眼眸装着慢了好几拍的震惊：「你是谁…？」神崎以手肘撑在床舖上，无法全身坐起来，因为中村雅治就坐在离神崎很近的眼前，完完全全的目不转睛像要看穿神崎的眼眸一般。神崎觉得莫名的压力，收回视线，把身子往靠墙的另一边挪动，然后，把背靠在墙上。 「喝水吧，减少一点宿醉头痛…」中村雅治把手中的水杯递给神崎。 「…谢谢。」神崎把水杯拿近嘴前准备要喝水时，发现中村雅治的目光依旧如如不动地落在神崎的脸上，这杯水喝起来颇为尷尬。 神崎一口气把水都喝光，中村竟伸手帮神崎把空玻璃杯拿走。 「…谢谢。」神崎有一种还在作梦的感觉。「那个……请问，您…我…这个……」神崎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疑惑，偷偷把目光又飘向中村雅治，一脸尷尬。 「竹…你是樱木竹吗？」中村先开口。 神崎摇着头，道：「不是，我是神崎。您是……？」 神崎的回答让中村有一些失落，目光从神崎脸上移开，过了半晌，他又继续盯着神崎的脸庞，道：「我是中村，中村雅治。」 「你好，中村先生。」神崎道着。 「你的名字呢…？」中村问着。 「龙之助，神崎龙之助。」 中村点头，露出微笑，重覆唸着神崎的名字：「龙之助。」 「请问，这里是中村先生的房间吗？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神崎终于比较清醒，可以把内心的疑惑清楚表达出来。 「龙之助昨晚倒在马路旁，无法清醒，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中村道。 「喔…」神崎努力回想着。 「叫你龙之助，可以吗？」中村轻声问着。 「喔……可以呀。」说实在的，神崎只要喝醉，就会像失忆一般，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告别与重逢～7 「你住在附近吗？」中村问着。 神崎摇头，道：「不是，我回来参加同学的婚宴。」 「婚宴？」 「我高中同学结婚，我们高中念静冈的学校，静冈也算老家。」神崎摸着前额的瀏海，说着。 中村边听着他说，边露出微笑，点着头。 「中村先生呢？也是外地人？」神崎问着。 「嗯，我从东京来，有点事…」中村想起樱木竹，眼神闪过一丝哀伤，又接着道：「处理完了，今天会回东京。」 手机铃声响起，从掛在衣架上神崎的西装外套口袋里传来。中村起身，把西装外套拿给神崎，神崎取出手机，按了通话：「嗯…还在静冈。」 「还在静冈？！所以，你睡在悦子家了？」手机另一端的高桥健二说着。 「才不是啦…」神崎声量变大。中村瞥了他一眼。 「不然呢？睡在路边？」高桥健二继续调侃神崎。 神崎偷瞄了中村雅治一眼，又道：「哎哟，别问了，回去再说，再见。」神崎把手机匆匆塞回口袋，穿上外套，趁中村站在窗前，赶紧下床。 「中村先生，昨晚造成您的麻烦了，实在很抱歉，我先回去了。」神崎说完，转身走向房门口。 「…龙之助…」中村叫住神崎。神崎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中村。中村走向神崎，道：「你也是从东京来的吗？」 「是…」神崎老是觉得中村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以后……有机会再碰面吗？」中村问着，他看着龙之助的眼神就像看着樱木竹一样的依依不捨。 「咿…？」神崎找不出适当的回答方式，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个收留他一个晚上的陌生男子。 中村突然觉察到自己这样说可能会吓到龙之助，所以，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在东京学艺大学教书，有机会的话，可以作个朋友。」 「中村先生是大学教授？」神崎忽然莫名地尊重起中村来了。神崎从东京大学文学研究所毕业后，本来要继续攻读博士班，目标就是在大学里当文学系的老师，但是因为家中发生事故，就放弃攻读博士，留下一个未完成的梦想。 「嗯。龙之助在哪里工作？」中村热切地想多了解神崎。 告别与重逢～8 「经营书店，是二手书店，在东京大学旁边的巷子里。」神崎摸着口袋，找不到半张名片：「好像忘记带名片了。」神崎露出尷尬的笑容。 「店名呢？」中村露出笑容，他觉得龙之助说话的声音很柔软，很好听。 「神之手。我父母取的店名，也是我父母的店，最近交给我经营…」神崎察觉自己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又道：「中村老师，我还是先告辞，谢谢您一个晚上的收留。」 中村目光流露不捨：「嗯，那就.....再见...」 神崎步出中村的房间，徒步走向车站。边走边想着，昨天晚上离开悦子家后，走向车站，然后，就记忆全无。根据以往的经验，隔天早上醒来的地方通常还是会在路边，怎么昨天就这么好运，遇到肯收留的好心人。不过，这个中村老是盯着神崎的眼神，就是让神崎浑身不对劲。他叹了一口气，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电子信箱，仍然还没有收到结果发表的讯息，神崎又叹了一口气，索性把垃圾邮件通通删除，关上电子信箱，手机又响了。他把手机贴至身朵，吸了吸鼻子，没精打采地说着：「喂…」 「喂，神崎老师吗？新作品的稿件完成了吗？」天阳出版社的编辑天野俊作，负责神崎的小说编辑，来电问着。 「哦……还没有完成…再两个礼拜，可以吗？」神崎抓了抓额前的瀏海。 「还要两个礼拜！…」天野俊作的语气颇不耐烦。 「嗯，我人还在外县市，今天会回东京，晚上会儘快赶稿，搞不好，用不到两个礼拜。」神崎虽然对这位编辑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还是会儘自己的所能，谦虚地回应对方，尽力地完成工作。 「那就要拜託神崎老师帮忙了。」天野俊作说完立刻掛断电话，完全不等神崎的回应。 神崎看着手机，嘖地一声，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缓慢地走向车站。 神崎离开饭店房间后，中村雅治开始着手收拾着行李，他坐在床舖上，把要放入行李箱的衣物先放在床沿折叠时，隐约瞥见床舖上有一只白色的随身碟，由于床单也是白色的，除非仔细看，否则不易发现它的存在。中村想着，莫非是刚才神崎龙之助在拿手机时，从龙之助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他捡起那只白色的随身碟，放至自己的口袋中。 告别与重逢～9 回到东京，神崎拉开『神之手书店』的店门，嘴里唸着：「我回来了。」他经过层层直立的书柜，到了柜台前。这里的柜台高度同一般书桌，形状为ㄇ字形。 「你终于回来了！静冈好远哦！」神崎惠美，龙之助的妹妹，语气充满调侃。 神崎看了一下墙上的鐘，已经下午四点半。他抓了抓额前的瀏海，把外套脱掉扔在柜台上。 「喂，神崎老师，这里可不是让你放外套的地方耶。」惠美对于眼前这个唯一的哥哥每句话都充满管教意味。 龙之助捲起衬衫袖子，嘟着嘴：「你赶快回去啦，不要在这里碍眼，你老公等你回去煮饭。」龙之助对于妹妹的管教很不舒服。 惠美也把嘴嘟得很高，在龙之助面前伸出手，道：「今天的工钱？」 龙之助瞥了惠美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倒出里头的零钱，在柜台上算了一下，道：「剩下一千多块…」 「这哪够呀，我这个月来代班的时数就不只这些…」 「不要的话，就算了。」龙之助伸手要把零钱扫走，被惠美阻止，惠美道：「算了，不拿白不拿，下次可能连一毛都拿不到。」惠美无奈地瞪了龙之助一眼，把零钱全都拿走。 「我回去了。帮你买了半箱啤酒放在冰箱。」惠美拿了包包，逕自离开。 龙之助看了一下，现在没有客人，他走进后面的起居室，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喝着。手机铃声又在西装口袋里响着，龙之助抹了抹嘴边沾到的啤酒，走了出来，把手机翻出来，贴在耳边：「喂……」 「喂，神崎吗？」梅泽优子的声音。 「嗯，你是哪位？」龙之助觉得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我是梅泽啦…」 「梅泽？……咿…？」龙之助脑海浮现『梅子』，手又抓了抓额前的瀏海。 「梅泽优子，昨天才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哈…梅子，是你呀…」龙之助率性地坐在柜台桌上，笑着。 「才不是呢，是梅泽优子。」梅泽再次纠正龙之助。 「哈哈哈，我知道，梅子，是你呀，什么事？」龙之助边笑着，边喝着啤酒。 「听说你现在在经营书店？」 「嗯，对呀…父母交给我经营，还不上手就是了。」 「改天去参观一下，搞不好有一些书我们用得上。」梅泽开心说着。 「好啊，听说梅子在大学当讲师，是哪一所大学？」龙之助瞎聊着。 「是东京学艺大学，教文学。」梅泽答着。 「东京学艺大学…嗯…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隻手在额头上画呀画的，龙之助就是想不起来。 「我们学校还算有名气哦，当然听过囉。」梅泽自信满满。 两人瞎聊了一下后，就结束谈话。龙之助看了看墙上的鐘，已经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他摸了摸肚皮，决定先去填饱肚子，再回来写稿。 龙之助吃饭加间逛，总共花掉二个半小时，回到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超过，他以钥匙打开门时，突然有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龙之助…」。 告别与重逢～10 龙之助转过头来，中村雅治点头微笑着。 「…中村先生，啊不，中村老师，晚上好。」龙之助感到有些意外，早上才在静冈分手，晚上又立刻在东京碰面的初次见面的陌生中年男子…。他拉开店门，对着中村道着：「请进。」 中村跟着龙之助身后，走进书店。中村在柜台前的椅子坐下，龙之助进起居室取了一瓶啤酒递给中村。 「谢谢。」中村看着龙之助，眼里尽是对樱木竹的思念，他接过啤酒。 「所以，中村老师这个时间才下课？」龙之助又开始瞎聊。 「不是，其实，我是拿这个来还给你。」中村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随身碟，他递给龙之助，问着：「这个是你的吧？」 龙之助看到自己的随身碟被捏在中村手里，一脸惊讶，从中村手中取了过来，道：「怎么会…」 「掉在床上，正好被我看到。」中村答着，目光仍贪婪地注视着龙之助。 此时，高桥健二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悄悄走了进来，听到了中村与龙之助的对话。他站在书柜后方，继续洗耳窃听着。 「太感谢了，幸好没有弄丢。」龙之助充满感激地看着中村。 中村也高兴地看着龙之助笑着。 「里头是小说吗？我打开看了一下…」中村说着，目光依然持续落在龙之助曲线精緻的五官上。 「嗯，是的，这两个礼拜要交的稿件。」龙之助答着，语气有些羞涩。 「我在学校教文学，龙之助也喜欢文学？」中村凝视着龙之助柔亮的眼眸，微笑着。 「我这个算不上文学啦，随便瞎写的。」龙之助抓了抓额前的瀏海，有点小害羞。 「你有出版的书吗？」中村问着。 「…有，只有几本，不多。」龙之助走到书柜前，伸手往上方要取书时，忽然发现高桥健二的身影，愣了一愣，对着高桥健二道：「你在那边干什么？默不出声，想吓死谁呀？」 中村转身看向书柜，高桥走了出来。高桥先是瞥了中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龙之助，道：「我才刚进来，你别误会。」 「喔…」龙之助回应着。 「你的客人？」高桥毫不客气地瞪了中村一眼，又瞪向龙之助。 「嗯，算是吧。」龙之助看着中村，介绍给高桥认识，道：「这位是中村老师，学校是…」龙之助忽然想起梅泽说的话，「咿？....东京学艺大学…」龙之助转身看着中村，惊讶道：「梅泽优子是贵校的讲师？」 「嗯，是的。」中村回答。 「这么巧…」高桥搭腔，语气一点也不友善，瞪着龙之助。 龙之助看着高桥和中村，却忽然沉默了，他察觉两道视线都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有种莫名的压力。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走到书柜，取下两本自己写的小说，走向中村，害羞道着：「中村老师，这两本是我的书。」 中村露着笑容，从公事包取出皮夹，拿出现钞来付帐。中村拿了书后，凝视着龙之助的双眸好一下子，才离开书店。 告别与重逢～11 龙之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中村的背影及走道上，高桥健二相当不悦地直瞪着龙之助，道：「人都出去了，还在看…」 龙之助把目光收回，转向健二，问：「你干什么啦，口气这么差，被老闆骂哦？」 健二伸出左手，拍了龙之助的头一下。龙之助缩了一下，没闪过去。 「来关心你的进度。」健二把公事包放在柜台上，坐在柜台上，两隻脚随性地摆盪着。 龙之助又跑进起居室，拿了两瓶啤酒，一瓶放健二手上，一瓶自己打开来喝。 健二边喝着啤酒，边盯着龙之助的脸，问：「去哪里认识这个中村的？怎么会在床上找到你的随身碟？很曖昧哦…你们什么关係？」 龙之助看着健二，一脸无奈，道：「健二，你生气了？」 「没有啊，生什么气…」高桥健二死不承认自己的确生着闷气。 健二的手机响起，他没有立刻去接。龙之助觉得奇怪，道：「手机，你的…」 健二盯了龙之助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公事包取出手机接听：「嗯…还在忙催稿……好，明天见。」 「健二不去找女朋友，跑来这里作什么，这里也没有大奶妹可以看。」龙之助边喝着啤酒，边把柜台下方的笔电拿出来，置于柜台桌面，按下开机，插上随身碟。 健二见龙之助坐在柜台桌内侧忙电脑，双眼盯着萤幕时，冷不防以头顶轻轻撞向龙之助的额头。 「哎哟…你干什么啦…很痛耶…」龙之助摸着额头，瞪了健二一眼。 「要开始写了吗？」健二语气柔和许多。 「嗯，天野打电话来催了，两个礼拜内要写完十万字。」龙之助看着健二说着。 「那傢伙只会用电话催，一点礼貌都没有。」高桥健二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说着。 龙之助的右手放在滑鼠上，双眼又盯回萤幕，没有搭腔。 健二转身看着龙之助吃力盯着萤幕的双眸，问：「眼镜呢？」 「嗯……，前天摔坏了。」龙之助没有看他，仍盯着电脑萤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少喝点，哪天连命都摔掉了…」健二一脸担心地盯着龙之助看，但龙之助一下子就进入小说的平行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嗯…」地胡乱回应着。 高桥健二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又往龙之助头上轻轻地拍下去，道：「我走了。」 「嗯…」龙之助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健二拿起公事包，盯着龙之助看了好一下子，才转身默默离开。 这算什么聚餐～1 过了一个礼拜，梅泽优子又打了手机给神崎龙之助。 「晚上，有空吗？」梅泽优子问。 「今天晚上？」龙之助坐在柜台内，右手抓了抓额前的瀏海，答：「有空吧…什么事呀？」 今天书店里有两、三位客人在逛着，翻着书。 「过来台场吃饭，我找了几个美艷动人的女孩子，给神崎认识一下。」梅泽雀跃地邀请着。 「……可是，我要…」赶稿二字尚未说出口，梅泽先插了话：「不准说不，健二也会过来。晚上六点，等会儿传地图给你，就这样了。」说毕自行掛断通话。 龙之助看着手机发呆了一下。 「老闆，结帐。」客人把两本书放在龙之助眼前的桌面。 「好的…」龙之助从发呆中清醒，放下手机，站起来，翻着书本的定价页。 下午五点，龙之助提早打烊，穿着白色衬衫搭靛蓝色牛仔裤，走出书店门口，正拿着钥匙锁门时，觉得一阵眼昏，他揉了揉眼睛，没有多想，锁了门之后，往车站方向走去。龙之助六点半才到梅泽优子指定的台场义大利餐厅。 「吼…你好慢哦…」梅泽对着刚跟着服务生进来的龙之助说着。 「抱歉，抱歉，迟到了。」龙之助目光瞄到梅泽、健二及一名陌生的女生。 服务生递上菜单，龙之助点了海鲜义大利麵套餐，其他人的餐点早就都摆上桌了开动了。 「你们都开动了。」龙之助看着大家桌上的菜色，边说着。 「怎么这么慢呀？」梅泽问着。 「忘了时间，不过，梅子你没事干嘛找这么远的餐厅，我要千里迢迢耶。」龙之助拿着水杯喝着水。 健二瞥了龙之助一眼，没有说话。 「介绍，介绍，这位是神崎龙之助，我们三个都是高中同学。」梅泽对着旁边的女生说着。 「你好，我是三木香奈，优子的大学同学，请多多指教。」梅泽旁边的女生对着龙之助露着灿烂的微笑，自我介绍。 「香奈现在是报社的主笔兼专栏作家，龙之助家开书店。」梅泽热心地帮这两个人互相介绍着。 龙之助对三木香奈露出靦腆的笑容，又继续喝着水。服务生上前帮龙之助加水。龙之助的脸庞让三木香奈觉得眼熟而吸引了她的注视。 「赶完了哦？稿子。」健二小声问着坐在旁边的龙之助。 「还没，还有三分之二。」龙之助对着健二露出傻愣的微笑。 「还没？！那你干嘛答应梅子要来？害我也得一起来。」健二偷偷瞄了瞄梅泽，又继续以气音对着龙之助说话。 「咿…是梅子说你要来，叫我非来不可…」龙之助也对着健二以气音回话。 龙之助与高桥健二同时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梅泽，发现梅泽正好狐疑地盯着他们两人看着。「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说我什么？」梅泽嘟着嘴说着。 龙之助直摇头。健二露出和善的笑容，道：「没有，没有说什么，吃饭，吃饭。」 龙之助的餐点送上后，四人边吃着，边间聊。 这算什么聚餐～2 中村雅治与同事也约在同一间台场义大利餐厅谈公事。 龙之助吃了两口义大利麵后，开始觉得身体不适。他放下餐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健二瞥了他一眼，觉得龙之助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龙之助露出呆呆的笑容，说：「嗯，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吃。」 健二看着龙之助走向洗手间的背影，有一点担心。 「他怎么了？」梅泽问着健二。 「我也不知道。」健二答着。 「所以，听起来高桥和香奈是同业哦，都是编辑。」梅泽说着。 「还是不太一样，我在出版社，三木是报社，对吧…」健二看着香奈，香奈点点头。 龙之助蹲在马桶前，把义大利麵全吐出来。中村雅治正好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听到呕吐的声音，他从镜子里看到龙之助从厠所走向洗手台，脸色很差。 「龙之助…」龙之助趴在洗手台前，刚扭开水龙头，中村的声音就从身旁传来。龙之助转头看向中村，又露出呆呆的笑容，道：「中村老师，真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中村一直看着龙之助略显苍白的脸色，问：「你不舒服吗？」 龙之助笑着答：「没事，洗洗脸就有精神了。」龙之助捧着水洗脸、漱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没喝酒怎么也会想吐…。他打起精神走回座位，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而且双眼一直发晕，向健二小声道：「我还是回去赶稿，没什么胃口。」 「你不要紧吧？脸色很差耶…」健二担心地看着龙之助。 「我没事。」龙之助接着向梅泽优子及三木香奈说：「抱歉，真的有事得先回去了，高桥陪你们吃饱，再续摊。」龙之助又露出呆呆的笑容，然后对着健二挥了挥手，走向餐厅大门口。 龙之助吸了吸鼻子，打算悠哉悠哉走向车站，然而，才走了几步路，一阵晕眩袭来，他靠在墙边闭上双眼，一道力量扶住他的手臂。 「你没事吧…」中村问着。 龙之助张开眼睛看了看中村，答不出话来。接下来的事，龙之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中村叫了计程车，把龙之助载回中村的家中。 咿，怎么有和我那么像的人～1 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脸庞也是滚烫的。中村搀着龙之助到床舖上躺着，帮他盖上两条毯子，龙之助额头微微冒着汗珠，中村拿着毛巾帮他拭汗，看着他昏昏睡去。 近凌晨，龙之助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中村取出龙之助的手机，走到客厅，按了接听键：「喂……」 「喂，龙…？…是神崎吗？」高桥健二察觉不是龙之助的声音。 「很抱歉，神崎他现在没有办法接手机。」中村道。 「请问你是…？」健二察觉那是中村雅治的声音。 「我是神崎的朋友，神崎他现在已经在休息了，是否可以明天天亮再来电。」中村说着。 「你是…中村老师？…」健二再问。 「你是…？」中村问。 「我是高桥，在书店碰过面。」 中村想起在书店看到的高桥，对中村似乎有一些不悦。中村便说着：「总之，请您明天再来电。」中村掛断通话，并按了关机。 「喂喂…」莫名其妙被中村掛电话，健二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心中顿时燃起一把无名火。 中村把龙之助的手机放在桌上，走回房间里，正好看到龙之助撑起身子，额头上的白色毛巾滚了下来。中村旋即坐至床沿，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龙之助觉得双眼热热烘烘的，他发晕的双眼看了看房间四周，又看了看中村，直觉自己还是站不起来。 「躺好。」中村轻轻抓着龙之助的手臂，让他躺回去。「好好睡一觉。」中村对着龙之助温柔地说着。 龙之助发晕的大眼眸眨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直没有开口。中村摸着龙之助滚烫的额头，把脸靠近龙之助眼前，龙之助呆呆地看着中村把唇贴至他的额头上，觉得自己在作梦。他闭上热烘烘的双眼，慢慢睡着。 咿，怎么有和我那么像的人～2 翌日，龙之助睁开双眼醒来，一直咳嗽。他坐起身子，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不一会儿，房门被敲着，中村倚门而入，他站在门口看着龙之助一下子，走向龙之助，问：「有没有好一点？」 龙之助看着中村点头。中村坐在床沿，右手捧在龙之助的后脑勺，把自己的额头靠在龙之助的额头上好一下子，中村感觉到龙之助的呼吸轻轻地拂在他的嘴唇上，他的额头稍稍离开龙之助的额头，但右手仍捧住他的后脑勺，就这样，中村静静地凝视着龙之助的双眸，久久都没有说话。 龙之助其实还在发烧，只是比昨夜降了许多。看着中村这样近地看着他，龙之助其实想躲开，然而，身体疲累到没有力气躲，索性闭上眼睛。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中村居然把身体靠过来，直接拥抱着他。他吓了一跳，睁开双眼，中村整个胸膛贴在龙之助的胸膛上，龙之助屏住气息，不敢用力呼吸，然而，中村心跳的震动一阵一阵地传上来，他顿时觉得中村的胸膛热热的，暖暖的，龙之助于是把脸颊轻轻地靠在中村的肩上，感觉很温暖，很舒服。然而，中村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他感觉到中村的胸膛在微微颤抖着，是哽咽的声音，中村抱着他在哭泣，很伤心很伤心地哭泣着。龙之助安静地倾听着他的悲伤、他的哭泣，两隻手臂也不自觉地环抱着中村，轻轻拍着中村的背。 过了好一下子，中村情绪较为缓和，他站了起来，转身背对龙之助，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我去准备早餐，你再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会叫你。」中村转过身来对着龙之助道着。 龙之助看着中村濡溼的双眼，点头回应。中村露出微笑，走出房间。龙之助摸着口袋，找不到手机。他掀开身上的毯子，走下床去，走近淡蓝色线条的窗帘前，把窗帘撩起来系在窗缘，推开透明的窗子，让旭日的金色光芒映照在自己的脸上，窗台前有晨起的棕耳鵯在嬉戏叫着，龙之助看着晨景，嘴角上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脑袋清醒多了。他转身，墙边有一张书桌，桌上好像有一些照片，他好奇地走近，那是一本被摊开的相本，他的眼光被照片里的人所吸引，不自觉地拿起相本翻阅着。龙之助的长睫毛随着双眸惊讶地眨动，他一连翻了好几页，目瞪口呆，他抽出其中一张照片，翻至背面，上头写着：『樱木竹大学四年级』，他把它放回去。龙之助继续看着照片，竟忘了要寻找手机的下落。 中村不知何时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龙之助正在认真地看着樱木竹的照片。龙之助忽然察觉中村，慌张地把相本置回书桌上。 「对不起…」龙之助瞥了中村一眼，又闪躲着视线。 中村看着龙之助，走近他，伸出左手摸了一下龙之助的额头，微笑着道：「好多了。」他凝视着龙之助的双眸，温柔地说着：「来吃早餐吧！」 咿，怎么有和我那么像的人～3 龙之助在客厅发现自己的手机，他拿起手机，按了开机后，收进口袋。龙之助与中村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早餐。龙之助一边咀嚼着法国麵包，圆嘟嘟的眼珠子边不时瞄向中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中村则看似认真在吃着早餐，端起热咖啡啜饮时，偶尔将目光投向龙之助，龙之助一对上中村的眼神，却又闪躲着，眸光里夹杂着慌张无措。 龙之助索性也端起热咖啡喝着，此时，手机声响起，龙之助的大眼睛飘向中村，尷尬地说着：「抱歉，我接一下手机…」 中村看着他，点头。 龙之助离开座位，走向落地窗前，拿起手机，贴至耳边，道：「嗯…」 「你在哪里？」电话里的高桥健二口气很急。 「咿…哪里……？」龙之助摀着手机，偷偷转头望向中村一眼。中村则一派冷静，逕自吃着早餐。 「我问，你人在哪里？」健二依然很急躁。 「我也不知道。」龙之助确实不知道身在何处。他被健二焦躁的语气问得有点慌了。 健二很生气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要怎么去接你？」 「咿……？接我…？」龙之助莫名地不知所措，「这傢伙何时如此贴心，还要来接我…」龙之助心里想着。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先这样，再见。」龙之助匆匆收起手机，望了落地窗外的蓝天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 中村看着龙之助的背影，大概猜得到是高桥健二的来电，他在龙之助走回座位前，把眼光收回，把用过的餐盘和咖啡杯端至后面的洗手槽。 咿，怎么有和我那么像的人～4 龙之助搭了电车回家，低着头走向神之手书店门口，脑海里浮现在中村书桌上相本里的樱木竹。他边咳嗽，边掏着大门钥匙时，视野里出现一双褐色男用皮鞋，他抬起头，高桥健二拿着公事包佇立眼前，两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龙之助看着健二，觉得有点无措，他又把目光收回，默默地取出钥匙插入锁孔并拉开大门。健二跟在龙之助身后，走进书店。 「负责我的编辑换人了哦？」龙之助边走向柜台，边调侃地说着。 健二没有搭腔，快一步挡在龙之助前面，龙之助差点撞上他，立刻停住脚步，还没来得及骂他，健二就伸出手摸着龙之助的额头，龙之助被健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忘了要开口骂他什么。 「笨蛋，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健二先一步开口骂龙之助，声调低沉。 龙之助咳了两声，道：「不知道。」龙之助走进起居室，打开冰箱，取出啤酒，却被健二拿走。龙之助望着健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整个浑身不对劲。 龙之助坐在榻榻米上，边咳着，边道：「你有什么不满？」 健二坐在龙之助对面，道：「带你去看医生。」 「休息两天就好了。」龙之助回答。 健二瞪着龙之助好一下子，龙之助悠哉地躺下，回避着健二锐利的眸光。 「你昨晚在中村老师家里？」健二问着。 「……嗯。」龙之助想起中村拥着他哭泣。 健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站起来，走出起居室去接手机。龙之助闭上双眼，感觉胸膛上彷彿仍残留着中村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地传来…… 伊豆，尷尬的温泉之旅～1 过了两天…… 凌晨两点，龙之助一边咳嗽，一边在起居室矮桌前的笔电上敲打着故事的尾声。他想起白天时有一封邮件，是文学奖比赛主办单位传来的，然而，也许是得失心使然，龙之助白天迟迟不愿打开这封邮件，害怕又要再面对一次失败。他看了一下墙上的鐘，把滑鼠对准邮件按了两下，读完来信后，龙之助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头低到桌面上，索性就直接趴在桌上，咬牙切齿地睡着了。直到早上，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忽然作响，龙之助整个人跳了起来，双眼呆滞，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呆呆的两颗大眼眸盯着矮桌上的手机好一下子，才伸出手去把手机拿过来，贴在耳边。 「龙之助……你在哪里？」高桥健二低沉的语调从手机里传来。 龙之助皱了皱眉头，道：「家里。」 「什么人家里？」 龙之助嘖的一声，不耐烦地道着：「本少爷家里。」 健二笑着：「出来开门。」随即掛断手机。 龙之助把手机放桌上，起身走到书店门前掰开内锁，才一推开店门，健二就笑着出现在龙之助眼前。 龙之助被健二开车抓去隅田川畔，龙之助走到河堤的斜坡，坐下后开始吃起手中的梅子饭团。健二也在龙之助身旁坐下，吃着自己手中的三明治。夏日的朝阳透着一株不知名的绿树林荫，斜斜地洒落河堤。龙之助眺望着晨间长长的隅田川，边吃着饭团，边叹气。 健二瞥了他一眼，问：「一大早就一直叹气，怎么了？」 龙之助把最后一口饭团塞到嘴巴，两颊圆鼓鼓的，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了看健二，又把视线丢回隅田川。健二看着龙之助的侧脸，目光深深地被他玲瓏有致的鼻子和下巴的曲线所吸引，他继续注视着龙之助美丽的侧脸，缓缓伸出左手往龙之助脸颊的方向，犹豫而矛盾，最后，轻轻地把左手拍在龙之助头上。 龙之助转头看着健二，满脸沮丧，然后躺下，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方，望着蓝蓝的悠哉的天空发呆。健二转头看着他俊挺的鼻子和亮亮的双眸，看到发呆。 「又不行了。」龙之助看着天空说着。 「嗯…？」健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龙之助眸光转向健二，道：「比赛，又没得奖，出局了。」 「喔……」健二恍然大悟，又道：「所以你心情不好？」 「嗯，是心情很差。」 健二偷偷笑着，也在龙之助身旁躺了下来，一起看着蓝天白云。 「神崎老师心情很差…」健二望着天空，以右手扩音大声吼着。 龙之助把脸侧向躺在身旁的高桥健二，看着他。健二的双眼也盯着龙之助，然后把自己的头轻轻地撞向龙之助的头两下，龙之助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傢伙…」 健二看着龙之助开心笑着，自己也大声笑了出来。 伊豆，尷尬的温泉之旅～2 过了一个礼拜，龙之助好不容易把新作品完成并传送电子档给编辑天野俊作。高桥在梅泽优子的研究室打手机给龙之助。 「龙之助…你在哪里？」依然是那个低沉的语气。 「家里……我家里。」龙之助很怕又被健二质问。 健二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引来梅泽优子的注目。 「哈哈…，你等一下……」健二边笑边把手机递给梅泽。 「换人讲电话了，我是梅泽。」梅泽亲切有活力地说着。 「咿……？梅子？和健二在一起？」龙之助既讶异又一头雾水。 「是健二和我在一起…」梅泽愈描愈黑。 高桥健二在一旁吼着：「不要乱讲话，我才没有和你在一起。」 龙之助露出邪魅的笑声：「嘿嘿嘿…」又道：「很可疑哦…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哎哟，不听你胡扯了，说重点，下个星期六去伊豆泡温泉，已经和健二说好了，两天一夜，还有三木香奈也会去，就这样啦，不准说不。电话交还健二。」梅泽立刻把手机递还健二。 「喂…你可以去吗？」健二问着。 「嗯…好吧，反正稿已经交出去了。」龙之助打了个哈欠。 健二露出笑容，点头回应：「嗯。」 结束与龙之助的通话后，健二把手机放回公事包，对着梅泽说：「所以，贵系的系刊这次要集结校内得奖作品正式出版。」 「没错，这次就拜託高桥兄囉，希望一直有合作机会。」梅泽把光碟递给健二。 健二收下光碟，此时，有人敲门。 「请进。」梅泽道。 门被推进来，中村雅治站在门口，看到健二，略吃一惊，接着很快恢復冷静。健二双眼打量着中村，外表四十多岁，浓眉大眼，与健二差不多身高，肤色健康黝黑，谈吐还算文质彬彬。 中村对梅泽问：「听说研究专题的课，你要和我对调？」 「嗯，对呀，要麻烦中村老师和我调一週的课。」梅泽回应。 「嗯……」中村不自觉地望向高桥健二。 健二识趣地对着梅泽说：「梅泽老师，我拿到光碟了，我先告辞，后续版面及印刷事项再另行电话连系，再见。」健二对着梅泽点头，也对着中村点头，然后步出研究室。 中村瞥着健二离去的背影，脑海顿时浮现龙之助和健二讲电话的样子，中村对于他们的关係颇为介意。 伊豆，尷尬的温泉之旅～3 星期六，好天气，神崎龙之助和高桥健二将近中午才从东京出发，从东京到伊豆半岛的主要联外窗口热海，新干线坐了大约五十分鐘，再换计程车到订好的温泉旅馆，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梅泽优子和三木香奈则是下午三点多才到旅馆。四人到附近的热海银座商店街间逛，晚餐则赶回温泉旅馆用餐。 「上次神崎身体是怎么了？好扫兴…」梅泽故意说着。 健二瞄了坐在身旁的龙之助一眼。 「上次的事很抱歉，突然发烧，呵呵。」龙之助露出呆呆的笑容。 「这么可怜…」梅泽说着。 香奈把耳畔的长发塞至耳后，刷过浓密睫毛膏的长睫毛弯弯地盯着龙之助看了一眼，道：「优子好担心，不知道神崎后来怎么了。」香奈帮着海泽说话。 「嗯…抱歉啦，原谅我啦。」龙之助对着梅泽合掌求饶。 「好，原谅你。」梅泽拿起大吟酿往龙之助酒杯里倒。 龙之助一口就乾了，健二拍了龙之助的头，龙之助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少喝点。」健二看着龙之助，脱口而出。 香奈望着健二，一脸吃惊。梅泽开始解释：「这两隻以前就喜欢打来打去的，年纪都不小了，还是一样幼稚。」 龙之助嘟着嘴，一脸无辜。高桥则尷尬地喝着水。 用完餐，四人走在往房间的走廊。 「这里是不是有露天温泉？」龙之助好奇地问着。 「当然有啊。」梅泽搭腔。 「有男女混浴吗？」龙之助更好奇了。 高桥又一个手掌拍在龙之助头上，道：「你在想什么？」 龙之助又一脸无辜，那双大眼眸转向高桥，不敢造次。香奈悄悄注视着健二与龙之助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觉得有趣。 龙之助与健二同宿一个房间，龙之助拿了换洗衣物，见健二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没有动静，便问：「健二，你不去泡露天温泉吗？」 「…嗯，你先去，我要打电话，一会儿我再过去。」健二瞥了龙之助一眼，忽然尷尬起来，立刻又转向窗外。 「喔……」龙之助觉得健二怪怪的，不过，还是自己先跑去泡露天温泉。 过了半个小时，龙之助泡完澡换上深蓝色浴衣，在走廊上遇到梅泽和香奈。 「你们也泡好了哦？」龙之助问着。 「对呀，健二呢？你们不是一起来泡的吗？」梅泽问。 「他说打完电话一会儿就来，结果没看到人。」龙之助答着。 梅泽耸耸肩，各自回房间休息。 龙之助回到房间，发现健二已经换上浴衣，坐在落地窗前发呆。他走至健二旁边坐下，问：「你洗好澡了？」 「嗯。」健二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去露天泡？风景很美耶，气氛不错呢！」龙之助看着健二的侧脸，觉得今天的健二特别安静。 龙之助随性地躺下，以左手臂垫在后脑勺下，闭上眼睛，说着：「难得来伊豆，干嘛不去泡露天温泉，你以前不是最爱泡露天温泉的吗？」 健二把视线投向躺在身旁的龙之助，觉得他的脸庞微泛红润，很可爱，很想伸过手去捏一下。「龙之助…」健二懒懒地唤着神崎。 「嗯？」龙之助闭着双眼慵懒地回应着。 高桥缓缓靠近龙之助的脸庞，仔细地看着他脸上深邃的轮廓曲线，让健二觉得有种脱离现实的美感。「龙之助…」高桥以气音轻轻唤着，龙之助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着。健二更加靠近龙之助的脸庞，龙之助的呼吸轻轻地碰触在他的鼻尖和他的唇瓣，他的心跳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缓缓伸出右手，很轻很轻地抚摸着龙之助的发梢，然后是鬓毛，然后… 你们刚才接吻了，对不对？ 「晚安，我先回去了。」中村打破沉默，摸了一下龙之助的脸颊，微笑道别。然后，转身走出书店门口。巧的是，中村走出神之手书店门口的身影正好映入高桥健二的眼帘。健二打量着中村离去的身影，右手把公事包以手指勾在背上，转身推门进入神之手书店，穿过层层书柜，看见双眼发呆低垂的龙之助靠在柜台上若有所思，根本没有发现健二出现在眼前。 健二低着头靠近龙之助眼前，龙之助忽然吓了一大跳，绕在背后的两隻手继续打着围裙的蝴蝶结。 「你发什么呆啊？」健二注视着龙之助呆呆的双眸，问着。 龙之助瞥了健二一眼，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随便答着：「没有。」 「没有？」健二的肩靠到龙之助肩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龙之助的脸颊，道：「你的脸好红…」 龙之助尷尬地向前走至书柜，随手整理着书柜上的书，试图回避健二的眼神。 健二没有放过他，继续逼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脸这么红……」 龙之助仍然没有搭理健二，逕自整理着书本。健二走到龙之助身旁，扭动鼻尖，闻了一下龙之助的呼吸，龙之助大吃一惊，双眼瞪得老大。 健二锐利地盯着龙之助，道：「你们刚才接吻了，对不对？」 龙之助恼羞成怒，皱着眉头微噘着嘴，道：「你回去啦，没事来干什么，快点走啦，我要打烊了。」 健二见龙之助反应这么大，又气又沮丧，道：「回去就回去。」健二又瞪了龙之助一眼，旋即转身默默离去。 龙之助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才把视线投向书店大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龙之助喃喃自语，回想起第一次在静冈遇到中村老师，老师的眼神…，上一次在中村老师家莫名地被拥抱，今天在书店莫名被亲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龙之助除了一头雾水，还是一头雾水。最诡异的莫过于健二的猜疑，居然不偏不倚，一发即中要害。龙之助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心慌意乱至极。 ＊ 过了几週，高桥健二因为梅泽优子委託出版系刊事宜到东京学艺大学文学院，他走在校园里，无意间看到中村雅治的身影，他拿着两本书，身旁跟着的是长发飘逸的三木香奈。健二悄悄跟在中村和香奈的后面，一致前往文学院研究室的方向，健二看着香奈跟着中村走进中村的个人研究室，门被关上。健二把目光从中村的研究室收回，伸手敲着梅泽研究室的门。 「请进。」梅泽微尖的声音从研究室里传来。 健二倚门而入。 「健二，你来了。」梅泽开心地走向健二。 健二从公事包里把初版样稿拿出来递给梅泽，道：「你看一看，有问题的话，还可以修改。」 「嗯。」梅泽接过手，先搁桌上，问：「健二，我想…约神崎出来。」 健二苦笑着：「那你就去约他。」 「你不一起来吗？」梅泽问。 健二走到沙发坐下，摇头，道：「不了，每次都……作电灯泡。不了，你约他吧。」健二眼神沮丧。 「健二，你们怎么了？」梅泽在健二对面的沙发坐下。 「没什么，那傢伙…就是个笨蛋。」健二目光低垂，很失落。 「你们两个不就是一直吵吵闹闹的吗？干嘛那么认真，不像健二耶。」梅泽皱着眉，担心着老同学。 健二想起刚才看到香奈和中村在一起，问：「梅子，我刚才看到三木香奈和中村老师在一起。」 「喔…」 「他们是…什么关係？」健二好奇问着。 「中村老师好像是香奈念研究所时候的指导教授，怎么对他们有兴趣？」梅泽也对健二露出好奇的眼光。 「没什么。」健二想起香奈曾说过有一个喜欢的对象。 我们吵架了 三木香奈进到中村雅治的研究室，道：「中村老师，我最近开了一个专栏。」 中村把书本置书桌上，转过身来，看着香奈。 香奈走近中村，道：「是有关夏目漱石的专栏，如果老师有空的话，可以帮我们写篇稿吗？」香奈今天的香水味特别浓烈，她缓缓走近中村，弯弯的睫毛眨动着，眸光挑逗着中村。 中村在香奈靠得更近之前就移动脚步到茶水枱前，他拿起陶製的茶杯，倒着绿茶，道：「最近不太有灵感写东西，这次就把机会让给别人吧。」中村把倒好的绿茶递给香奈。 「没关係，我的专栏可以等老师。等老师的灵感出现，不管多久。」香奈的眼神很直接，她已经这么试了很多年，中村一直无动于衷。 「老师，一会儿一起吃中餐，好吗？」香奈逮到机会，把头靠到中村背上，手轻轻放在中村肩膀。 中村转头瞥了一眼，轻轻把她的手拿下来，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道：「今天不行，中午有系里的会议要开，改天吧。」 香奈大叹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好吧，那我先告辞。」香奈离开中村的研究室，在走廊上遇到刚离开梅泽研究室的健二。 「健二！」香奈快步追上走在前方的健二。 健二回头：「三木，是你。」 香奈走近健二，健二立刻就闻到浓烈的香水味，问：「你来找中村老师？」 「嗯，你怎么知道？」香奈反问。 健二瞄了她一眼，道：「猜的。」 「这么会猜。那我猜…」香奈打量着健二的眼神，健二的目光闪开，看向前方，继续走着。 香奈也跟着走，道：「健二，是不是和什么人吵架了？」 健二忽然瞥了香奈一眼，对香奈的直觉力略为吃惊，没有搭话。 香奈笑着说：「猜对了，对方应该是……神崎龙之助吧。没错吧？」 健二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着，问：「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香奈笑着。 健二疑惑地看着她：「很简单？」 「健二在说『中村老师』的时候，语带敌意。」香奈明确地回答。 健二愣住，脚步完全停了下来。 「说吧，中村老师和神崎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认识吗？」香奈隐约想起好像曾经多年前在中村老师的研究室看过长的和龙之助很像的人。 「……不知道…」健二不知道该如何啟齿。他的脚步又继续往前走着。 「健二，你真很彆扭耶，你什么都不说，那个人不会明白的。」香奈意有所指，健二仍继续走着，故意不回应香奈。香奈停下脚步，看着健二失落无助的背影。 酒后乱性(2) 龙之助缓缓睁开双眸，转头看了看躺在身旁的健二，已经熟睡。他松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清脆的鸟叫声啾醒了躺在起居室的健二，夏日微暖的晨曦雀跃地透过窗户挥洒在榻榻米上，宿醉的头痛虽然剧烈难耐，然而，睁开双眼的瞬间，昨夜甜美的记忆唤着他，留在唇上的柔软触感，呼吸间香香甜甜的气息，还有那傢伙的心跳……。健二的嘴角忍不住得意地上扬。他侧身，发现龙之助并不在身旁。坐起身子，看到龙之助趴在另一个角落，还在熟睡。 健二悄悄爬至龙之助旁边，俯视着他的睡顏，觉得很美，熟睡的呼吸声规律地吸吐，健二忍不住又把鼻尖偷偷凑近他的脸庞，很轻很轻地闻着龙之助的味道，直到龙之助倏然翻身，无意识的一掌拍在健二来不及躲开的脸上。 健二不经意地「啊…」，叫醒了两眼惺忪的龙之助。右肘半撑起身子的他先是呆滞着，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打中什么，稍微回神之后，转头发现健二摸着自己的左脸颊正瞪着他。过了半晌，昨夜发生的一切才逐渐在龙之助的脑海里恢復记忆，他圆嘟嘟的双眼忽然装满惊慌、失措、羞涩与尷尬，伴随着一点点宿醉的头痛，把落在健二眼里的眸光匆匆收回，双手撑住榻榻米，让自己坐了起来，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抓着额前的瀏海，低着头苦思着等一下该如何面对这傢伙。 健二冷不防一个拍打在龙之助的头上，龙之助回头，皱眉道：「干嘛又打我…」 健二噘着嘴，道：「是你刚才打我，这是回礼。」 「头好痛…」龙之助摸着太阳穴，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走向厨房，拿起杯子倒着水。健二的目光仍然跟随着龙之助的身影。 龙之助把水递给健二，顺便试探地问着：「你……昨晚醉成那样，还记得怎么回来的吗？」 健二边喝着水，边答着：「…不太有印象了…」他的目光射向龙之助的眼里，道：「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你记得吗？…」健二的眼神里充满期待地看着龙之助。 龙之助看着健二呆愣了一下，才缓缓把视线从健二脸上移开，轻声说着：「我也不记得了…」 健二收回目光，心里很失落。 隅田川的花火祭～1 夏季的隅田川浪漫多情，与恋人的花火约会，傍晚就积聚人山人海，许多人一大早就到隅田川的两岸抢佔好位置，以便晚上能一睹最佳美景。梅泽优子与三木香奈各自请了半天假，才近黄昏就一起在隅田川畔的拥挤里间逛。 「可怜的两个美女，要一起来看花火囉！」梅泽自我调侃着。 「哈，别这么洩气，搞不好晚上会有什么艶遇也不一定。」香奈把长发紥在后脑勺，随着隅田川吹来的晚风，丝丝飘逸着。 「男人真讨厌，男人真讨厌…」梅泽大声吼着，引来旁人的侧目。 香奈立马摀住她的嘴，对着旁人露出尷尬的笑容。 「梅泽老师，拜託你留点形象好吗？」香奈放开梅泽的嘴，苦口婆心道着。 梅泽唉声叹气，道：「唉……神崎龙之助，你这个大白痴……」梅泽音量又失控。 香奈索性摀住自己的耳朵。 「优子，你看起来用情很深哦，这么喜欢神崎。什么时候开始的？」香奈问着。 「我也不知道，可能很久以前吧，大概是高二的时候吧…」梅泽看着天空发着呆。 「哇，优子比我还厉害，撑这么久。」香奈以手指头算了一下，又道：「十八年…」香奈惊讶地望着发呆的梅泽。 梅泽转头看着香奈，问：「香奈呢？几年？」 香奈露出娇羞的笑容，道：「十年。」 「哇，很会等耶，我们两个。」梅泽笑着。 香奈也笑着，然后，大吼：「男人真讨厌……」 梅泽伸手摀着香奈的嘴，两人笑成一团。 「你要继续等吗？」香奈问着。 「嗯……」梅泽犹豫着，笑着道：「很难作决定。香奈呢，你还要继续等吗？我隔壁研究室里的那个男人。」 香奈用力地点一下头，满脸笑容道：「等下去，像优子一样久。」 「哈哈……」两人又笑成一团。 隅田川的花火祭～2(他们居然一起去看花火) 晚餐过后，龙之助走进居酒屋附近的一家眼镜行。 「欢迎光临。」店员招呼着。 「你们电话通知我来拿眼镜。」龙之助向店员说着。 店员从里头拿出一副咖啡色半缘金边眼镜，龙之助在镜子前戴上。 一会儿，龙之助走出眼镜行，转往神之手书店的方向，梅泽优子和三木香奈经过眼镜行前，刚好看到龙之助穿着黑格子白底长袖衬衫和黑色牛仔裤的背影。 「神崎…」香奈说着，看了梅泽一眼，一起快步追上前去。她们本来就是看过花火之后，打算来神之手书店找神崎聊聊天。 龙之助边走边低着头拿出口袋里的钥匙，一双黑色的男用皮鞋突然映入眼帘，他抬起头来：「咿……中村老师…」咖啡色半缘金边眼镜后的一双呆呆的大眼眸很吃惊。 中村着灰色长袖衬衫及黑色西装裤，手提黑色公事包，佇立在龙之助眼前，对着龙之助露出温柔的笑容。 香奈拉住梅泽停下脚步，躲到暗处，视线对准这两个男人，香奈摀着梅泽的嘴。 「要不要去看花火？」中村问着。 此时，隅田川方向的天空传来花火绚烂的爆裂声，龙之助的眼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而转了过去，脸上露出温暖柔和的笑容。 「不了。」龙之助摇摇头。 中村向前一步，忽然抓住龙之助的左手腕，牵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里？」龙之助的脚步不得不跟着中村走着。 「去看花火。」中村边看了看他，边微笑着，边往前走着。 中村带着龙之助走远后，在暗处的香奈这才放开梅泽。 「喂…是中村老师……怎么回事？不用跟过去吗？」梅泽皱着眉，满脸惊讶与疑惑。 香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头有些不悦，有些好奇，虽然上次从健二的表情直觉猜到也许有这么一回事，然而，没有亲眼目睹，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她从来没见过中村老师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那样的笑容，包括香奈自己在内。除了那个人，那个与龙之助长得很像的男孩子。 计程车停在中村家楼下，车门自动打开，中村付完车资走下车，见龙之助没有下车的动静，看着他问：「下车囉。」 龙之助迟疑着，脑海里想起上次在神之手书店突如其来的亲吻，其实相当介意，中村走到龙之助的车门边，拉他下车。 计程车开走。这是一栋纯白色的三十层楼住宅大楼，中村住在第二十八层楼。 「你去配了眼镜…」中村看着龙之助，温柔的眸光，温柔的笑容。 「嗯。没眼镜，看不清楚。」龙之助答着，没有直视中村。双眸躲在咖啡色半缘金边眼镜后面，闪避。 「很好看。」中村看着他讚美着。 龙之助的大眼眸圆溜溜地瞥了中村一眼，靦腆说着：「谢谢。」 「走吧，去顶楼，看花火。」中村说着。 两人搭了电梯上三十楼顶楼。 花火七彩夺目绚丽，像彩虹一样爆绚开来，喷发着，又像微细的熔浆，感觉很温暖，很梦幻。 龙之助倚在女儿墙的栏杆，抬头，脸上不自觉盈满笑容，随口说着：「好像几十万颗星星撞在一起，好亮。」 中村也倚在女儿墙的栏杆，转头，看着抬头看花火的龙之助。 「哈哈…，真厉害，可以爆炸这么久…哇，好像…在说话…」龙之助看着花火说着。 「嗯…？」中村问着。 龙之助转头看着中村，道：「好像…天空在说话，说着一个很长的故事，很美的故事。」龙之助的眸光再度投向空中的花火，笑容极度灿烂。 中村的脑海浮现樱木竹…… 那一年樱木竹应该要念大学三年级，然而，因为重考医学系就读，又降为大一生。他仍时常会偷偷跑回文学院找中村老师，他们在研究室看着、听着那一年的花火。 「老师，好像天空在说着故事，花火…」樱木竹的视线从窗户转向中村，他的笑容甜甜的，柔柔的。「你听，……正在说着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很美好的…」樱木竹的眼眸，非常温柔。 龙之助随性地把视线俯视很深的一楼地面，又把视线转向身旁的中村老师。中村安静地把脸靠在倚着栏杆的手臂上，龙之助的脚步缓缓往中村身旁移动，他把手轻轻地放在中村的背上，问：「老师…？」 中村把脸在手臂上抹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龙之助，眼眶有点溼。 「老师，怎么了…？」龙之助皱着眉头，问着。 中村情感上似乎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樱木竹，抑或是龙之助，他把龙之助揽进怀里，脸庞靠在他的耳边，克制不住地哽咽着。中村的眼泪淌落龙之助的耳畔，哽咽的悲痛透过胸膛传进了龙之助的心里，龙之助顿时也跟着悲伤了起来，他慌张地问着：「老师，您到底怎么了？」 中村紧紧地拥着龙之助，无法言喻的悲痛，彷彿透过花火，传达给在天上的樱木竹。 隅田川的花火祭～3(他们居然一起去看花火) 高桥健二在隅田川畔，女朋友小野寺沙代跟在一旁，倚着健二的肩，挽着健二的手臂，在人群中看着天空中绽放的花火，道：「健二，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不要分手，我不想分手。可以吗？」 健二转头看了沙代一眼，目光低垂，没有说话。 沙代看着健二的侧脸，把樱桃色的双唇靠近健二的脸颊，健二躲开，道：「沙代，还是分手吧，我不适合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什么人？」沙代慍怒着。 「……」健二不想回答。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就答应分手。」沙代瞪着健二的侧脸。 健二瞥了沙代一眼，难以启齿。「你不要强人所难…」健二叹了一口气。 「我不分手，直到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沙代态度坚决。 健二抬头看着隅田川的上空，想着与龙之助躺在隅田川畔的聊天，还有那个晚上心动的感觉…… 中村以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龙之助充满担心的眸光注视着中村。 「老师…你没事吧？」龙之助担心地问着。 中村凝视着龙之助，摸着他的脸庞，亲吻了他的额头。 「我没事。」中村道：「下去喝点东西吧。」中村没有等龙之助回答，牵着龙之助的手腕，就走向楼梯。 「咿……」龙之助完全来不及反应，脚上那双蓝色的帆布鞋只能跟着中村的步伐走。 中村推开门，走至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瓶啤酒，递了其中一瓶给龙之助。 「谢谢。」龙之助道谢后，拉开拉环，喝着啤酒。 「老师…樱木竹呢？他怎么没有来找老师看花火？」龙之助随口问着。 中村愣住，把啤酒放在茶几上，一会儿才回答：「他……不在了。」中村目光低垂。 「不在了……」龙之助察觉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忽然安静了。 中村走近龙之助，看着他，摸摸他的头，把额头靠着他的前额，道：「还好…有龙之助，还好…」 龙之助不明白中村的意思，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釐清。 对你而言，重要的人不是他吗？ 翌日上午，三木香奈打了电话给高桥健二。健二从会议室跑出来，在公司门口玄关处讲手机。 「健二，你昨天晚上有去神之手书店找神崎吗？」香奈问着。 「没有，怎么了吗？」健二答着。 「昨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找他一起去呢？」香奈语中带着责备。 「找他去哪里？」健二问。 「你装什么蒜，当然是去看花火祭囉！」香奈算计着。 「……」健二没有回答，心中有点无措。 「对你而言，重要的人不是他吗？」香奈道。 「三木，你到底想说什么？」健二语带防卫地问。 「健二，难道你和其他人去看花火？」香奈又道。 「…嗯。」健二不太想讲得太清楚，含糊着。 「一定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吧，所以，才拋下可怜的神崎，让他……」香奈字字挑动健二的情绪，打中他的要害。 「龙之助怎么了吗？」健二担心地问着。 「紧张了？终于……」香奈调侃着。 「三木，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直接说清楚。」健二皱着眉，心里又急又慌。 「哈，他和中村老师去看花火祭了。」香奈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企图。 「咿……」健二着实紧张了。 「正确说，是中村老师牵着他去看花火祭了。」香奈道。 「……」健二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要告诉你这件事而已，就这样，再见囉。」香奈掛断电话。 健二放下手机，眼神里有些失落，有些慌张，有些难过，有些无力，有些生气，脑袋里乱成一团。 下午两点，健二从公司外出，拿了印刷的初稿及封面去找龙之助。他推门走进神之手书店，书柜旁有一男一女分别在翻阅着书籍。他继续穿过层层书柜，走向坐在柜台，正低头看着书的龙之助。龙之助看得入神，没有察觉已佇立眼前一会儿的健二。 龙之助抓了抓头，看得正有趣，对着书本露出一个大笑容，抬起眼神的瞬间，看到健二双眼炯炯紧紧盯住他，他呆愣着，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把摊在面前的书本合上放一旁。「……你来了…」龙之助说着，语气里有些胆怯。 「打扰你一下。」健二边说，边从公事包里把印刷的初稿及封面取出，置于龙之助面前的桌面。 龙之助露出笑容，拿起初稿及封面翻阅着。 健二看着龙之助鼻樑上的新眼镜，道：「配新眼镜了…」 「嗯。」龙之助点着头，嘴角上扬，眼神仍停留在印刷的初稿上，没有看健二。 「你……」健二心里一直反覆着早上香奈的来电，欲言又止。 「…嗯？…」龙之助抬头，眼神投向站在柜台外的健二。 健二避开龙之助的眼神，看着桌面上的『夏目漱石』，问：「龙之助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龙之助想了一下，道：「昨天…去拿眼镜了。」龙之助把右手食指和姆指轻轻搭在脸上的镜框，露出呆呆的笑，问：「好看吗？帅吧，哈哈。」 健二看了看龙之助的眼镜和傻笑，也笑了出来，道：「笨蛋…」 此时，一名女性客人走向柜台，在桌面上摆下一本夏目漱石的《我是猫》。龙之助拿起《我是猫》，翻到最后的定价页，道：「新本是新书，六百八十円。」他抬起头，视线停留在该名女性客人脸上，久久没有离开，他站起来，嘴里唤着：「铃姐……」 看到龙之助惊讶呆若木鸡的神情，健二循着他的目光，转向龙之助口中的『铃姐』，目测约四十多岁，五官秀丽雅緻，淡粧，粉红色唇膏，及肩直长发，着白色贴身上衣，身材玲瓏有致，淡黄色百摺短裙，淡淡的玫瑰香水味一阵一阵袭来。健二又把目光投向龙之助，观察着。 小泽铃注视着龙之助，露出亲切娇媚的微笑，道：「龙，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铃姐，怎么忽然不见了，那个时候……」龙之助的神情彷如进入时光隧道。 小泽铃忽然察觉到健二锐利的眼神，没有接话，看着陌生的健二。 「哦…这是我的朋友，高中同学，高桥。」龙之助向小泽铃介绍着。 小泽铃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健二的脸，微笑道：「你好，我是小泽铃，是这家书店以前的客人…啊不过…现在也是。」她瞥了龙之助手中的《我是猫》，对着健二露出友善的笑容。 健二礼貌上点头，微笑，道：「我是高桥健二，请多指教。」 小泽铃把视线投向龙之助，道：「龙，你长大了，已经是很帅的大男生囉，有没有女朋友呀？」她边说，边从白色的香奈尔包里拿出皮夹，取出零钱。 「咿……」龙之助忽然一阵脸红，没有回答。 小泽铃把正好六百八十円的零钱放至龙之助手中，并从他手里取走《我是猫》，笑着：「龙，改天再聊。我先走囉。」她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 「你还会再来吗？」龙之助绕出柜台，走向小泽铃身后。 小泽铃稍稍转头，道：「我在东京只停留两天，事情办完，就要回美国了，我在美国工作。」 「美国……？」龙之助还来不及反应。 「嗯，我在那边任教，龙，多保重。」小泽铃看着龙之助，垫着脚尖，亲吻了他的脸颊，旋即转身步出神之手书店。 莫名其妙的谎言 龙之助呆了一下，立刻追了出去。佇立柜台前的健二看得目瞪口呆，也跟上前去。健二一步出书店门口，小泽铃已经搭上计程车，从车窗看着佇立书店门口的龙之助，挥了挥手，车子驶离。健二看着呆呆地目送小泽铃远去的龙之助的神情，觉得这两个人的关係并不单纯。 下午四点三十分，梅泽优子以出版系刊的事紧急召唤健二到东京学艺大学。他在校门口的停车场停好车，正穿越马路走向校园方向时，忽然看见一辆计程车在校门口停下，中村雅治下车，不一会儿，小泽铃也跟着下车，他们一起走向文学院方向。健二双眼瞪得老大，加快脚步跟着。小泽铃在快到中村研究室的走廊上停下脚步，从白色的香奈尔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中村雅治，道：「先给你，免得忘了，我一趟路可是很远的。」 中村拿着信封，塞入西装外套口袋，继续走向研究室。小泽铃问：「我有必要再进去吗？」 中村没有回头，说着：「你总得带走你的东西吧。」说毕即推开研究室的门，逕自走了进去，小泽铃表情不耐，跟着走入研究室。 健二则经过中村的研究室瞄了一眼，走到梅泽的研究室门口敲门，倚门而入。 「梅子，又怎么了？」健二把公事包扔沙发上，然后坐下。 「健二，我问你…」梅泽坐至健二对面的沙发上，道：「你知不知道神崎与中村老师的事？」 健二把公事包抓过来，抱在胸前，一脸凝重，问：「什么事？」 「神崎没告诉你吗？」梅泽问。 健二抿着嘴，两颗眼珠瞄向左上方，小心翼翼道：「要告诉我什么？」 「吼……就是他们两个人昨天晚上…一起去看花火。」梅泽一脸失落。 健二这才想起来，刚刚在书店本来要问龙之助这件事，但是小泽铃一出现，忽然打断健二。健二企图掩饰自己对龙之助的担忧，对着梅泽一派轻松道：「哦，这件事哦，那又没什么。」 梅泽好奇地看着健二，道：「你问过他了？他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健二紧张了一下，心想这梅子还真的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跟中村老师，怎么那么…亲密的样子…」梅泽气愤地皱着眉。 「什么亲密的样子？你看到什么了？」健二忽然激动了起来。 梅泽觉得健二反应过大，问：「健二是怎么了？这么激动…」 健二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没有啦，什么激动…」 「中村老师，牵着神崎的手，还笑得很温柔呢，神崎居然二话不说，就跟着人家走了。…怎么没听说他们两人认识？」梅泽说着。 健二目光低垂，没有搭话，心情掉到谷底，虽然早上已经听香奈说过一次。 「健二知道他们两人认识吗？神崎到底怎么说的？」梅泽急得直问健二。 健二强装镇定，道：「哦，他说后来没有去看，中村老师有事就走掉了。」健二撒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谎。 「真的吗？」梅泽一扫阴霾，露出笑容。 「嗯。」健二大力地点头，喃喃自语：「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要一直吃我的头发啦（彩蛋） 傍晚，健二衝到神之手书店，大力推了开店门，引起站在靠门口书柜旁翻着书的一个客人的注目。健二一路穿过层层书柜，没有其他客人，直衝目标，坐在柜台内的龙之助。戴着咖啡色半缘金边眼镜的龙之助远远就看到健二莽撞地衝进来，一脸讶异，道：「你在干什么？」龙之助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健二。 健二抓着龙之助的手臂，道：「走啦，打烊啦。」 龙之助一头雾水…… 龙之助坐在健二的车子里，左手肘靠在副驾驶座的窗缘，左手掌撑着自己的头，双眼直直盯着挡风玻璃的窗外，道：「现在要去哪里？」 健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发动引擎，车子缓缓起动，道：「补看花火…」 龙之助转头看着健二，无法思考。 他们到隅田川畔的河堤斜坡，龙之助伸着懒腰，打着大大的哈欠，把眼镜拿下来，揉着眼睛，又把眼镜戴上，在斜坡的草地上坐下。健二走至龙之助身旁，也坐下，龙之助看了健二一眼，道：「哪里有花火？只有一个快掉下去的太阳。」龙之助看着远方快沉入隅田川的橘色夕阳，继续打着哈欠。 「你昨天又没睡了？」健二问着。 「嗯，熬夜……」龙之助脑海浮现昨晚在中村家待到很晚才回家。 「写新的故事？」健二看着身旁的龙之助，觉得他戴新的眼镜很美。 「嗯，写稿……」龙之助心想着，昨晚的花火真的很美。 「你昨天有看花火吗？」健二问着。 龙之助犹豫了一下，回答：「……嗯，有。」他躺下，以手作枕。 健二看着闭上双眼的龙之助，又问：「去哪里看？」 「去……三十层楼的顶楼，天台。」龙之助仍然闭着双眼，答着。 「三十层楼的顶楼？……那是什么鬼地方？」健二也躺下。 「哈哈…，是中村老师家的顶楼。」龙之助张开双眼，侧瞄了健二一眼。 健二没有回应，也没有看龙之助。龙之助伸出右手朝身旁健二的头上摸过去，健二推开他的手，生着闷气。 「健二，你怎么了？」龙之助向右滚过去，侧躺在健二旁边，以右手撑着头，看着不看他的健二，又道：「你生气哦？…是不是啊……喂…」 健二瞥了龙之助一眼，向右转身，背对龙之助，还是不说话。 龙之助伸手轻轻玩着健二的头发，道：「健二难道没有和沙代去看花火吗？」 健二心里其实很矛盾，也很难过，根本不想和沙代去看的，他比较想和龙之助一起去看。他道：「你好恶劣。」 龙之助没有再继续玩健二的头发，躺平，以手作枕，看着快要暗下来的天空，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沉默的空气堵在两个人之间，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天空如蝙蝠一般黑。健二转向龙之助，发现龙之助睡着了，他趁着黑暗把脸又凑过去龙之助的脸庞，轻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甜甜的，很特别的气息。闻着闻着，健二又忍不住偷偷把唇很轻很轻地贴在龙之助的唇上，只有停留短短的五秒鐘，就又把脸移开，躺回草地上，等待过速的心跳恢復正常。 龙之助睁开双眼，摸了一下自己的双唇，半晌，才道：「好饿…」 健二转过来，问：「你醒了哦…要去吃饭吗？」 「好啊。」龙之助嘴里说着，身体还是懒洋洋躺在斜坡的草地上。 健二把身子往上挪了一下，隅田川向晚的微风拂着龙之助的发梢，把他身上微微的香气吹了过来，健二不自觉地把唇靠在龙之助的发梢亲吻着。 龙之助懒懒地问着：「健二，你在做什么？」 「……」健二呆住了，心脏剧烈地跳个不停。 「健二，我是男生哦…」龙之助很小声地用气音说着。 「……」健二又吻了一下。 龙之助转头看着健二，健二害羞地瞥了龙之助一眼，迅速转过身去，背对龙之助。龙之助身子往上挪动，靠到健二的背上，伸手摸着健二的额头，健二紧张得受不了。 「没有发烧……是饿晕了吗？一直吃我的头发……」龙之助说着。 健二尷尬到立刻从斜坡上站起来，彆扭地说着：「走啦，去吃饭啦。」 「喔…」龙之助对着健二伸出两隻手臂，呆笑着道：「拉我起来。」 健二乖乖地把龙之助从草地上拉起来。 我妈也顺便告诉了我这个秘密... 两人吃完晚餐，回到神之手书店，先后走进起居室，龙之助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丢给健二，自己也开了一瓶喝着。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响起，龙之助拿起来接听：「……嗯，明天……哦…这么快…好啦…好啦…」他把手机放回矮桌，在榻榻米上坐下。 「你妹哦？」健二问着，也在一旁坐下。 「嗯，我爸明天忌日，要去拜拜。」龙之助大口喝着啤酒。 健二看着龙之助，问：「你妈…都没消息？」 龙之助把喝完的空瓶随手放榻榻米上，随性地躺下，道：「嗯。」顺便把眼镜摘下，放在一旁。 龙之助滚了半圈，脸朝榻榻米趴着，道：「其实，我不是我妈亲生的。是收养的。」 「咿……你怎么知道的？」健二很惊讶，爬到龙之助身旁坐着。 「我妈说的，我爸一直都没有透露这个秘密。」龙之助道。 「那…龙之助会想要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吗？」健二问。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只不过，我妈也顺便告诉了我这个秘密。」龙之助转过身来，仰躺。 「咿……」健二直觉龙之助家有很多秘密，包括龙之助自己也是。 「我妈说，我的亲生母亲是我父亲的外遇对象……」龙之助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双眼凝视着天花板。 「……蛤？」健二皱着眉头，反应不过来。 「哈哈，我十年前刚听到时，反应跟你差不多。」龙之助苦笑着，又道：「我妈因为受不了这个事实，就离家出走，一直不跟我连络。」 「那她有跟你妹连络吗？」健二问。 「有呀。」龙之助转头看着健二。 「咿……为什么？」健二觉得无法理解。 龙之助坐了起来，看着健二道：「因为我妹是她亲生的呀。」 「喔……原来如此。」健二喝了一口啤酒，若有所思。 龙之助拍了健二的头，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是你，我的心应该会……很痛…」健二看着龙之助，又道：「毕竟，她很疼你，一直都是。」 龙之助回避了健二的眼光，抿着嘴，把脸转到另一边，背对着健二，低着头，没有说话。健二看着他的背，伸手轻轻抓着他的肩，龙之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脸上胡乱抹着，健二从龙之助身后轻轻拥着他，下巴靠在龙之助的头上。龙之助的泪水沿着脸庞滴到了健二的手臂上，健二的唇轻轻地在龙之助的头上亲吻着，安抚着。 请你离开龙远一点，他不是樱木竹 翌日上午，龙之助刚开店，把招牌推到神之手书店门口，就看到小泽铃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佇立眼前。 「铃姐，早安。」龙之助一脸惊喜。 「早安，龙。」小泽铃露出温柔的笑容。 「请进来坐一下。」龙之助把门推开，内心相当高兴。 他们走进起居室，龙之助泡了绿茶，放置矮桌上。看着小泽铃，龙之助既兴奋又紧张，嘴角微微上扬着。 「龙，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小泽铃问着，带着温柔关心的口吻。 「嗯，还可以，马马虎虎啦…铃姐呢？过得好吗？」龙之助靦腆地看着小泽铃。 「现在还写小说吗？」小泽铃问着。 「嗯，写。只是一直没能力得奖。」龙之助颇洩气。 「龙，慢慢来，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的。」小泽铃伸出手去，摸了摸龙之助的脸庞。龙之助脸红了…… 中村雅治早上没有课，刻意绕到神之手书店，推门进去，远远就看到柜台没有人。他站在柜台前，隐约听到起居室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走向前去。 小泽铃站了起来，对着龙之助说：「我一会儿要赶去机场，下午的飞机回美国。」 「喔…这么快要回去了……什么时候再来？」龙之助也站起来，双眸里装满不捨。 「暂时…不会再来。」小泽铃又摸着龙之助的脸庞，依依不捨，道着：「龙，要保重身体。」她抱着龙之助，靠在他的胸前好一下子。 「铃姐也要保重身体…」龙之助也紧紧抱着她，亲吻了她的额头。 小泽铃笑得很灿烂，对着龙之助道：「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好吗？」 「……」龙之助呆愣着，看着小泽铃。 「好吗？答应我…」小泽铃眼眶溼溼的。 「好…」龙之助一滴泪水滑过脸庞。小泽铃笑着，帮龙之助拂去泪水，再抱了他一次，然后，走出起居室。 一出起居室，小泽铃就撞见中村雅治站在起居室门口。两人面面相覷。龙之助也走出起居室，此刻看到中村更是错愕，道：「中村老师…怎么来了？」 中村走回柜台前，对着小泽铃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们认识？」中村目光投向龙之助。 「你呢？你来找龙？」小泽铃反问。 「那是我的事，你已经管不着。」中村对着小泽铃不客气说着。 「我也正想这么回答，我与龙认识不认识，与你无关，你早就管不着了。」小泽铃也不客气。 「咿…？怎么回事…」龙之助对于这两人的互动感到讶异。 「中村老师，请你离开龙远一点，不要再害他了，他不是樱木竹。」小泽铃狠狠瞪着中村说着。 龙之助的疑惑 「咿…？铃姐知道樱木竹？」龙之助讶异地问。 中村看着龙之助，情绪有一点激动。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龙之助在心里喊着。 小泽铃对着龙之助说：「龙，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千万不要。」 「……」龙之助转头看着情绪很激动的中村，不知所措。 中村低着头，背对着龙之助，肩膀微微抖动。龙之助很想过去帮他，安抚他。 小泽铃道：「龙，我先走了。」旋即走向书店大门口。龙之助看了中村一眼，跟着小泽铃走出书店大门，小泽铃搭上计程车，对着龙之助挥别。 龙之助走回柜台，看着中村仍背对着他，他绕至中村的面前，中村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中村轻轻拉着他的手指，目光低垂看着他的手指，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龙之助从中村手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道：「…很久以前，高中的时候吧，她是店里的客人，偶尔会来买书，不过，有一天，突然就不来了……」龙之助走回柜台内。 中村还是目光低垂，倚在柜台上，背对着龙之助，没有搭话。 「中村老师怎么也认识铃姐？…感觉上你们应该…」龙之助好奇问着。 「……小泽铃是我的前妻…」中村转过身来，看着龙之助。 「咿……？」震惊的龙之助，呆若木鸡。 中村伸出手，摸了摸龙之助的脸庞，道：「怎么了？」 龙之助稍稍让自己回神，道：「…没事…」 「我们昨天才离婚……」中村说着。 龙之助看着中村，倾听着。 「不过，我们已经分居好久了，十多年了…那根本就不是夫妻，只是掛个名字而已。」中村苦笑说着。 龙之助又问：「铃姐为什么会那么说……她说我不是樱木竹…」 中村的眼光回避着，没有回答。 「中村老师和樱木竹之间，还有铃姐…你们…发生什么事了？」龙之助困惑地看着中村雅治。 中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龙之助，道：「没什么事，女人嘛，比较麻烦点，爱管东爱管西，胡思乱想的，她受不了就自己离家了，完全不听我的解释…」 龙之助盯着中村的双眼，没有听到正面的答覆。 此时，神之手书店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高跟鞋的脚步声缓缓走了进来。 龙之助随手收拾着柜台的桌面，一个女人佇立在他面前。「欢迎光临。」龙之助抬头，三木香奈正看着他。 香奈露出笑容，眼光瞥向一旁的中村，道：「中村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香奈语气充满刻意的惊喜。 「香奈…」龙之助呆呆地望着香奈，而香奈完全忽视龙之助，注意力集中在中村老师身上。 香奈走近中村，挽着中村的手臂，露出娇柔的笑容道：「老师，你常来这里吗？」香奈的眼尾甩了龙之助一下，龙之助正傻呼呼地呆望着香奈与中村的互动。 中村移开脚步，绕到柜台另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道：「嗯，这里有很多书，一般书店找不到。」 香奈经过龙之助面前，以眼神打量着龙之助的神情，又转向中村，靠在中村肩上，道：「老师，神崎是我的朋友，我今天也是特地来这里逛逛，第一次来呢。」 中村的目光投向呆立在柜台内的龙之助，龙之助看着中村，点头回应：「香奈是我的朋友…」龙之助其实还想说，『但是我们不熟』，然而，感觉上香奈一直刻意忽视龙之助的存在。 「神崎，一会儿健二会过来哟…」香奈瞥了一眼龙之助，又对着中村道：「老师，我有一个新的专栏採访企划，想以贵系优秀的学生为对象，希望老师可以帮我忙。」 被这女人玩了 此时，有人推开神之手书店的大门，走了进来，龙之助转头看过去，眸光略为吃惊：「健二…」 健二站在柜台前看了看龙之助，又看了看香奈和中村，一脸呆愕。 中村瞥了香奈一眼，站了起来，看着龙之助好一下子，道：「好吧……龙之助，我改天再来。」随即走向书店大门口，推门离开。香奈紧跟在中村身后，也推门走了出去，完全没有理会龙之助和健二。 健二的目光从大门口移回坐在柜台内的龙之助，问：「怎么回事？一大早的，这么多人在书店做什么？」健二双手倚在柜台桌面，前倾身子看着龙之助。 「嗯…你怎么来了？」龙之助问着。 「三木忽然打手机给我，说你需要帮忙，所以就来了。」健二看着龙之助说着：「你需要帮忙什么？」 「咿……有吗？」龙之助抓着前额的瀏海，一脸困惑。 健二转过身子，直接坐上柜台，轻叹了口气，道：「被这女人玩了…」 下午，健二开车载龙之助去寺庙祭拜父亲，龙之助把两束白色的花分别放在神崎家的墓碑前，健二帮忙点燃线香，置于墓碑前方，两人蹲在墓前合掌默祷。大约二十分鐘后，龙之助把扫墓的木水桶拿进去寺庙里返还，两人坐在车子里。见龙之助的神情有些沉重，健二问着：「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龙之助望向车窗外。 健二想起昨天下午在学校看到中村和小泽铃，道：「我昨天去学校找梅子的时候，看见了铃姐和中村老师走在一起，好像关係很熟的样子…」 龙之助视线转回健二脸上，道：「他们是前夫妻。」 「咿……」健二吃了一惊。 「我早上才知道。…铃姐早上来找我，后来中村老师也来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后来中村老师说，他们昨天离婚了。」 「咿…原来他们是夫妻…」健二道。 龙之助看着健二，笑着：「我跟健二一样吃惊。不过，…」龙之助的视线又转向挡风玻璃前方，道：「我不太明白…」 健二看着龙之助，问：「不太明白？」 小泽铃今早对着中村说的『请你离开龙远一点，不要再害他了，他不是樱木竹。』重覆浮现龙之助的脑海，龙之助一直暗忖着，没有回答健二。 健二拍了拍龙之助的肩，龙之助转头看着他，健二道：「不要再想了，回去吧。」 「嗯。」龙之助微笑点头。 老师，您也对樱木竹这样吗 过了一个礼拜的某天下午，龙之助提了一大袋的夏目漱石，走向东京学艺大学教授研究室的走廊，他在走廊上找着中村雅治的名字。 此时，来洽公的高桥健二正好转进走廊，忽然瞥见了龙之助的背影，他刚要开口叫着：「龙之助…」时，中村雅治研究室的门开了，龙之助走了进去，门被关上。 健二追了上来，站在中村的研究室外面，一脸黯然。 龙之助把一大袋夏目漱石的书放在小会议桌上，对着中村老师道：「目前店内的库存只有这些。」 中村稍微瀏览了一下，微笑着：「谢谢你，这些应该足够了。」 「嗯，中村老师匯的书款收到了。感谢惠顾。」龙之助靦腆地笑着。 中村倒了杯咖啡递给龙之助，龙之助端着杯子，啜着热咖啡，心里忽然想起那天小泽铃提醒的事，龙之助想向中村问清楚。 「中村老师……」龙之助欲言又止。 「什么事？」中村在龙之助斜对角的位置坐下。 龙之助看着中村，中村也看着龙之助，龙之助问：「中村老师和樱木竹除了师生关係外，还有……还有特别的关係吗？」 中村看着龙之助，愣了好久，目光从龙之助脸上移走，道：「没有。」 「那为什么铃姐要那么说……她说，『请你离开龙远一点，不要再害他了，他不是樱木竹。』为什么？」龙之助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中村握着龙之助放在桌上的手，道：「不要再谈这个女人了，好吗？」 龙之助把手抽回来，道：「嗯，啊…我要先回去，店里没有人看，先失陪。」龙之助站起来，正要跨步时，中村冷不防从身后拥住他。 龙之助先是愣了一下，转头问：「中村老师，你怎么了？」 中村没有说话，把脸靠在龙之助的耳边，龙之助开始觉得耳朵烘热了起来，他又问：「老师……这样不太好……可以放开吗？」龙之助胆怯地挣脱着中村的手臂，然而，中村拥得更紧，脸在龙之助耳鬓斯磨着。 「老师，您也对樱木竹这样吗？」龙之助问着，内心有种矛盾的感觉。 「……」中村忽然放开双手，没有回答。 龙之助走向门口，拉开门，转头对着中村道：「我先失陪。」 说时迟那时快，中村衝至龙之助面前，一隻手拉住龙之助的手，一隻手捧在龙之助的后脑勺，把双唇紧紧地贴在龙之助的唇上… 研究室的门被龙之助拉开一半，站在门外的健二见门开了一半，便走近一瞧，正巧撞见中村正亲吻着龙之助的唇，健二目瞪口呆愣在门口，中村的目光瞥见健二的眸光，但仍紧搂着龙之助的身体，龙之助用力推开中村，一个转身正好与健二四目交对，「健二……」龙之助错愕万分。 健二没有说话，立刻转身逃走。 健二，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健二……等一下……」龙之助喊着，脚步紧追着健二往外跑去。 隔壁研究室的梅泽优子听到骚动，推开门，在走廊上看着，只见龙之助追着健二远去的身影，「神崎……？！」梅泽喃喃自语。她走到隔壁中村的研究室，从开着的门望进去，中村雅治目光低垂，一脸失落地站着。 健二抱着公事包，拚命沿着校园往校门口停车场方向跑着，他以飞快的速度一直跑一直跑，龙之助以飞快的速度一直追一直追，并喊着：「健二……健二……高桥健二……等一下…」龙之助追到校门口刚好红灯，而健二早已穿越马路跑到对面的停车场，靠在自己的车门上气喘嘘嘘，汗流夹背。不一会儿，龙之助追了过来，抓着健二的肩，双眼直盯着健二，喘得说不出话来。健二把龙之助的手甩掉，开了车门，龙之助再抓着健二的手臂，喘着道：「健二，你听我说…」 「我不听。」健二再甩掉龙之助的手，坐进驾驶座，用力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急驶而去。 龙之助站在原地，边喘着气，边看着健二的车离去，眼眸里装满无奈。 经过一个礼拜，健二都没有出现在神之手书店，龙之助坐在柜台内笔电前，心中仍然很掛念很在乎健二的感受，他拿出手机，终于鼓起勇气拨了健二的号码，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龙之助很沮丧地放下手机，继续把右手摆在滑鼠上，把注意力抓回故事里。 健二坐在办公室里自己的座位上，手上握着手机，视线一直停留在未接来电显示的龙之助的手机号码。天野俊作，负责龙之助的编辑走至健二身后，道：「高桥…」 健二立刻把手机放回口袋，转头看向天野俊作。 「可以麻烦高桥跑一趟吗？」天野俊作拿出一本刚印刷完成的龙之助的新书。 健二看着天野手中的新书，犹豫了半晌，从天野手中把新书拿过来。 晚间八点五十五分，健二把车停在神之手书店对面，拿了公事包和新书走至书店门口。 晚间九点整，龙之助检查了书柜两侧，确定都已经没有客人，他推开书店大门，低着头把招牌推进书店里头，健二跟在后面一声不响地走进去，站在门内，看着龙之助动作着。龙之助放好招牌后，转身要锁门时，被健二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出声音是想吓死谁啊？」龙之助皱着眉，亮亮的双眸瞪着健二。 健二看着龙之助，没有说半句话。龙之助顺手把书店的大门上锁，走回柜台，盖上笔电，走进起居室，健二跟着走进起居室，把新书放在矮桌上，仍然没有说半句话，在榻榻米上坐下。 龙之助在厨房倒着茶，转身，双眸盯着沉默不语的健二，然后把茶杯置矮桌上，坐下，拿起新书翻阅着。 「健二…」龙之助双眼盯向健二，把新书放回桌上。 健二瞥了他一下，又把眼光移开，没有回应。龙之助爬到健二旁边，伸手摸着健二的头，小声道：「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健二眼光还是飘向他处，不说话。龙之助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于中村雅治，龙之助也很困扰。 「我觉得…中村老师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龙之助说着。 健二的目光飘回龙之助脸上，有点疑惑。 「我之前到过中村老师家里，发现他有一个相本，里面有一个人长得和我非常相似，非常相似。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学生，叫作樱木竹。」龙之助说着。 「樱木竹？」健二重覆着。 他开始解开龙之助胸前的衣扣（微Ｈ） 「中村老师对樱木竹非常想念…因为…」龙之助看着健二，道：「樱木竹已经不在了。」 健二看着龙之助，眼神不再充满慍色。 「中村老师前几次看到我，都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龙之助的右手放在健二肩上，露出微笑，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龙之助拿了另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水，站在流理台前喝着水，健二站了起来，走近龙之助身后，把手放在龙之助肩上，额头紧靠在龙之助头上。龙之助愣了一下，把水杯放下，稍稍转头向侧面，问：「怎么了？」 健二把手臂紧紧地整个环抱在龙之助胸前，下巴靠在他的肩上。龙之助静静地感觉到健二的体温和心跳的悸动。健二把脸转向龙之助的脖子，温暖的呼吸直接拂在龙之助的脖子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让龙之助顿时一阵脸红，心脏飞快地跳动着，几乎就要穿透胸膛跳了出来。健二的鼻子靠在他的脖子、耳朵，轻轻地吸着、闻着龙之助身上的味道，健二的唇柔软地在龙之助的颈子上亲吻着、滑动着。龙之助的呼吸逐渐紊乱不堪，双眸微醺，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着：「健二，我是男生哦……你…」 健二根本不理他的话，把他转了过来，把鼻尖靠到他的呼吸出口，闻着他香香甜甜的味道，健二的呼吸碰撞着龙之助的唇间，龙之助微蹙双眉，闭上意乱情迷的双眸，感觉健二柔软的双唇暖暖地碰触在他的唇间，柔软地游走滑动在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健二的舌尖缓缓地滑到他的舌尖，然后是舌根，然后是一阵很深的挑逗与纠缠。龙之助感觉到健二的呼吸与喘息愈来愈浓烈，他开始解开龙之助胸前的衣扣，抱着龙之助滚到榻榻米上，疯狂亲吻着龙之助的胸膛，龙之助的情欲被狠狠挑了起来，然而，龙之助心里想着，「不行…」，他把额头靠到健二的胸膛，用力抱紧健二的双臂，健二挣扎了一下，龙之助仍然紧紧抱住健二的双臂。 「…为什么……」健二迷濛的双眼看着龙之助，边喘息，边问着。 龙之助没有回答，仍然紧紧抱着健二的双臂，让彼此渐渐冷静下来。 两个人侧躺着沉默了一会儿，健二轻轻摸着还靠在他胸膛上的龙之助的头发，嘴唇轻轻吻着，轻声唤着：「龙之助……」 「嗯……？」龙之助轻声回应着。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健二问着。 「……」龙之助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 健二继续亲吻着龙之助的头发，龙之助闭上双眼，完全无法思考。 为什么不能摸？ 翌日清晨，阳光透进起居室的窗户，照在龙之助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瞇着的睡眼还不太适应透早的光线。龙之助身体呈现向左侧躺的姿势，而健二则是抱在他的背上，亦是向左侧躺的姿势，还在熟睡中。龙之助缓缓醒来，觉得背上一阵沉重，动了一下右肩，发现健二睡死在他身上，他用力推了健二一下，健二滚回榻榻米上，忽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问：「什么事？」 龙之助看了看健二，觉得很尷尬，没有回答他，逕自站了起来，打开冰箱，把冰牛奶取出，另取两个杯子放在流理台上倒着牛奶。健二坐在榻榻米上盯着龙之助的背影。龙之助端了两杯牛奶置矮桌上，两眼盯着正看着他的健二，健二露出撒娇的笑容，伸出右手摸向龙之助的头。龙之助躲了过去，道：「不要乱摸我啦…我又不是女生…」 健二嘟着嘴，道：「为什么不能摸？以前就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健二挪近龙之助身旁。 龙之助看着他，皱着眉头，道：「不行啦，要摸，回去摸你女朋友啦。」 健二恼羞成怒，两隻手都摸向龙之助的头，道：「我偏要摸，我偏要摸…」 龙之助躲过来又躲过去，还是被健二抓住，两人四目交对，龙之助别过头去，道：「不要玩了啦，我要去准备开店…」 健二把龙之助拉过来拥着，龙之助又感觉到健二强而有力的心跳，他拍了拍健二的背，道：「好了啦，我真要去准备开店了。」健二松开手，看着龙之助不发一语地走出起居室。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 (1) 「喂，是中村老师吗？我是樱木幸子。」幸子打了手机给中村老师。 「幸子…」中村在研究室。 「中村老师，我在整理哥哥房间时，找到一个随身碟，我听了内容，应该是要交给中村老师的东西。」幸子说着。 「随身碟？」中村若有所思。 「我送过去给中村老师。」幸子道。 ＊＊＊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 第一节你以苦闷的吻雕刻来世的恋情 十五年前，十九岁的樱木竹考上大阪大学文学系，是大一生。他利用下课时间，在一家学校附近的书店打工。 「樱木，你把这一箱书本放到书柜最上面那层。」老闆拿着美工刀拆开地上刚到货的一箱书，看着樱木竹说。 「好。」樱木竹一口气抱了十本书，踩着垫高椅，边整理着原本已在书柜里的文学书籍，一边把手中的十本书一一推进书柜。就在整理之际，一本夏目漱石的《少爷》突然掉了下来，跌至地上，两手都是书的樱木竹望了地上的《少爷》一眼，一个身影弯下腰，捡起了《少爷》。 「老师…」樱木竹看着三十岁的中村雅治，有一点羞涩。他记得老师，但老师似乎没有刻意记得他。 中村抬头看着他，把《少爷》放在书柜上，便走向另一柜，翻着别的书籍。樱木竹放好书，从垫高椅上下来，拿起《少爷》，转头望着正在阅读的中村老师。樱木竹看着中村老师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嘴角不禁扬起羞涩的微笑。 樱木竹走回柜台，中村手里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樱木竹眨着长长的睫毛，透露着些许紧张与害羞，圆溜溜的双眸忍不住盯着中村老师看着。中村察觉到樱木竹的眸光而看着他，觉得这孩子的脸庞轮廓雅緻，有着某种吸引人的不凡气质。 樱木竹眸光落至中村老师手上的书，《少爷》两个字斗大地映入眼帘，中村看着樱木竹露出微笑，自己不禁也跟着微笑。 秋天的风躲在窗外，有时候把玩着教室门口掛在半空中的透明风铃，弄得它噹噹作响；有时候大方地挑动中村老师的发梢，看得樱木竹忍不住甜甜地笑着。中村站在讲台上，念着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世人的褒贬，因时因地而有不同，宛如我的眼珠一般，变化多端。我的眼珠不过忽大忽小，………对同一事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樱木竹坐在靠窗的座位，左手肘放桌上，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边听中村老师上课，边在笔记本上写着： 『我们约定 在秋天以后春天之前 在湍急如前世的鸭川纳凉床畔 在轻薄如一缕青烟的我的 灵魂里 你以苦闷的吻 雕刻 来世的恋情。』 樱木竹把这一页撕下来，夹在期中报告里。 中村老师念到一个段落，眼光不自觉地飘至正在写字的樱木竹脸上，他的脸庞稚嫰而白皙，如镜的眼眸里透露着一丝忧鬱。 下课后，中村的右手抱着一堆学生的期中报告，左手拿着一本夏目漱石，走在返回研究室的走廊上。 「中村老师…」 中村转头，樱木竹在身后，主动伸出手来帮中村拿那一堆的期中报告。中村目不转睛地看着樱木竹，有一点惊讶，道：「谢谢你。」樱木竹陪着中村走回研究室。 樱木竹把期中报告放置于中村的书桌上，转身，发现中村一直看着他。 「谢谢你。」中村又说了一次，然后走向茶几，倒了一杯茶，准备端给樱木竹，他才刚一端起茶杯，发现樱木竹靠在他的背上，他呆了一下，放下茶杯，转过身去，把手轻轻放在樱木竹肩上，双眼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樱木竹眨着波光粼粼的双眸，迷濛地看着中村，白皙稚嫰的脸庞主动靠近中村的眼前，中村并未闪躲，只是很近很近地看着樱木竹的双唇，没有说话。樱木竹的双唇嘟了起来，轻轻地碰触在中村的嘴唇上，然后，樱木竹便害羞地转身走出研究室。 中村的目光追着樱木竹离去的身影，抿了一下唇，脸上也有几分羞涩。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2) 第二节老师，我很喜欢你... 某一天的傍晚，学校下课，樱木竹左肩揹着靛蓝色的书包，走向学校大门口。校门口的一株又高又大的枫香飘落几片枫红，中村老师的脚步在樱木竹身后追逐着。「樱木同学……樱木同学……」中村唤着。 樱木竹听到中村的声音，佇足回头，他道：「中村老师…」看见中村老师的樱木竹不禁露出雀跃的笑容。 中村走近樱木竹身旁，从口袋里拿出樱木竹撕下来夹在期中报告的那一页笔记，中村靦腆地问：「这个……是你写的？」 樱木竹看了那首诗一眼，道：「嗯。」双眸温柔地看着中村老师，中村注视着樱木竹，竟也小鹿乱撞了起来。 中村伸出手摸了摸樱木竹的脸颊，跟着樱木竹一起走出校门口。 他们去买了晚餐和饮料，一起走回樱木竹的学生宿舍。 「你的诗写得很美。」中村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樱木竹说着。 樱木竹的眸光投向中村，跪坐在榻榻米上，一边把便当从塑胶袋里取出来，置于中村眼前的桌上，说着：「谢谢老师。」樱木竹嘴角一丝羞怯。 他们一边吃着便当，一边聊着。 「你平常也写一些文章或小说吗？」中村问着。 「嗯。」樱木竹点头微笑。 「有参加文学奖比赛吗？」中村又问。 「没有。」樱木竹看着中村道。 「去试试看吧。」中村看着樱木竹，一脸喜上眉梢。 他们聊着文学，聊创作，聊梦想，聊喜欢的事，两个师生聊得不亦乐乎。 用完餐，樱木竹收拾了桌上的餐具，拿到厨房洗手槽放着，打开水龙头洗着手。樱木竹回头偷偷瞥了还坐在榻榻米上的中村的背一眼，然后把水龙头关紧，把手擦乾。他悄悄地在中村的背后蹲了下来，靠在中村的背上。中村侧脸转向他，没有说话，樱木竹的心跳怦怦作响，他从中村的背后环抱着中村的腰，把额头靠在中村的背上，很温柔地唤着：「中村老师……我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中村握着樱木竹环抱在他腰部的手好一下子，然后，才慢慢把身体转向樱木竹，他轻轻摸着樱木竹光滑柔嫰的脸颊，静静地仔细地看着的樱木竹轮廓鲜明秀緻玲瓏的五官，樱木竹是个非常俊美的男孩子，中村看着他，身体里不禁有了一些衝动，樱木竹带电微醺的双眸凝视着中村，简直令他无法承受的了。中村把樱木竹抱在怀里，没有其他举动，他的心跳声一阵一阵传达到樱木竹的耳里，樱木竹的双唇在中村的胸口亲吻着，中村轻抚着樱木竹的头发，温柔轻声地说着：「竹…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樱木竹在中村的怀里问着。 中村看着他，轻声道：「你还是个孩子…」 樱木竹紧紧地抱着中村，倚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3) 第三节我要休学了 过了一个礼拜，念高中的妹妹樱木幸子，无预警地跑来大阪大学文学院找樱木竹。下课时间，他们坐在楼梯间。 「哥哥，我想要搬出去租宿舍住。你不在家，妈妈就整天让我不得安寧。」幸子一脸苦恼，说着。 「你问过爸爸了吗？他同意了吗？」樱木竹问。 幸子摇摇头，道：「他不会理我们的，他只有医院和其他女人。」 「妈妈的状况呢？」樱木竹很担心地问着。 「她不吃药，情绪起伏很大……我想我一辈子都得被妈妈憎恨着，因为爸爸的错误…」幸子红着眼眶看着樱木竹，又道：「即使我的生母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哥哥，难道我必须代替我的生母接受这个惩罚一辈子吗？」幸子的泪珠斗大地滚落脸庞，樱木竹把额头靠在幸子的头上，轻轻拍着幸子的背安抚着。 「爸爸上个礼拜打电话回来，要我转告哥哥，不要再念文学系了，他要你重考医学院，以后医院要给哥哥接手经营。」幸子看着樱木竹。 樱木竹目光泛着失落，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与父亲争取什么，父亲给他太多太多，除了关心。 他微笑，看着幸子，道：「幸子，多忍让点，妈妈生病了，等你念大学之后，就可以自己搬出来找宿舍，再忍耐一年，好吗？」 幸子眼里含着泪光，看着樱木竹，嘟着嘴，点头。 大一学期末，期末考结束当日，中村提着一袋学生的考试卷，从教室走向研究室，就在他把研究室的门推开时，「中村老师…」樱木竹的声音从中村背后传来。 中村转头，看着樱木竹，露出笑容。他们走进研究室，中村把黑色的提袋随手置于桌上，就在转身之际，樱木竹双手环抱在中村的肩上，中村有些受宠若惊，他搂着樱木竹的腰，问：「怎么了？怎么忽然……」耳边传来微弱的啜泣声，中村摸着樱木竹的头，再轻声问：「竹……发生什么事了？」 樱木竹哭了一下子，情绪缓和了一些之后，看着中村的双眼，道：「我要休学了。」 中村呆住，半晌，才问：「为什么？」他摸着樱木竹的脸颊。 「我父亲要求我重考医学院，以后要帮忙医院的工作，所以……」樱木竹的睫毛被泪水濡溼，随着双眸凝视着中村，温柔地眨动着。 中村黯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依旧温柔地摸着樱木竹的脸颊，指间充满不捨与伤心。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5) 「我现在又是大一生了，不过，很快要升上大二了。」樱木竹坐在沙发上，眸光瞥向窗外花火绽放的夜空。 「考上医学系了？」中村在樱木竹斜对角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竹。 「嗯。」竹的眸光转向中村，微笑点头。他又把视线投向窗外的花火，五顏六色的绚丽奔放：「老师，好像天空在说着故事，花火…」竹的视线从窗户转向中村，他的笑容甜甜的，柔柔的。「你听，……正在说着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很美好的…」樱木竹的眼眸，非常温柔。 他坐近中村，开心地说着：「老师，我的作品得奖了…」 「真的吗？」中村露出喜悦的笑容，摸着竹的脸颊，道：「恭喜你，竹好棒！」 樱木竹美丽澄清的眸子开心地注视着中村，中村起身坐至竹的身旁，仔细端详着竹的脸庞五官，说着：「竹，你好美，真的好美……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像你这么美的人…」 「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吗？」樱木竹的背靠在中村的肩上，双脚瑟缩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在两膝上。 中村摇摇头，道：「我不相信。……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 「是吗……」竹的眸光低垂。 「老师，下个月初，你有空吗？」竹问着。 「嗯，有。」 竹转向中村，笑着：「我带老师回静冈。」 「咿……」中村讶异。 「幸子要结婚了，我得回去帮忙，也请老师去喝喜酒，热闹一下。」竹笑着。 「幸子？你妹妹？」 「嗯。」竹点头。 「她才十九岁…，这么早结婚？」中村感到不可思议。 「还是个孩子，老师是要这么说，对吧？」竹摸了摸中村的头，笑着。 「……」中村呆愣着，无话可说。 竹凝视着中村，把鼻尖靠在中村的鼻尖上，轻声地道：「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是…」竹的唇柔软地贴在中村的唇上，柔软地滑动着，让中村很陶醉。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6) 这一天是樱木幸子结婚的日子，中村雅治和樱木竹前一晚就到静冈樱木家里住。由于樱木家在当地是有名望的家族，而樱木的父亲，樱木正雄是樱木医院院长，来参加婚礼和喜宴的宾客自然为数眾多。 一早，中村还在房间里着装，他套上白衬衫，把前襟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上。房间门被轻轻敲着，中村边扣扣子，边走向门口，把房门稍稍拉开，一张俊美可爱的脸蛋探了进来，中村露出笑容，樱木竹跨进来，转身把门关上。 「还没换好？」樱木竹问着。 「嗯。」中村看着已经换上正式西装的樱木竹，觉得竹很帅气，道：「你好帅气！」 樱木竹走向中村，亲吻着他的唇，圆溜溜的眼眸看着他的方式充满挑逗的味道，中村把目光移向自己前襟还未扣上的扣子，双手继续扣着。竹继续亲吻中村的唇，舌尖羞涩地舔进中村的嘴里，缓缓地在中村的舌头上滑动，中村禁不住地也舔舐了竹的舌头。他看着呼吸微微紊乱的竹，轻声道：「好了，要换衣服了，不要再偷袭我了哦。」竹盯着中村的双眸像漩涡一样让人发晕，中村拗不过竹，紧紧地拥着竹，好一下子。「乖，竹……」中村道着。 中村换好正式西装后，樱木竹推开房门，先走了出来，中村才走出来，樱木竹又忍不住回头轻吻了一下中村的唇，中村吓了一跳，一道视线锐利地射向中村。樱木竹看着中村受惊吓的表情，立刻转回来，樱木竹自己也吓呆。樱木正雄如刀的视线笔直地划了过来，问：「小竹，这位是……？」 樱木竹眼神不敢直视父亲，胆怯地回答：「中村副教授，我们学校的老师。」 竹看向中村，道：「老师，这位是我的父亲。樱木医院院长。」 中村雅治向樱木正雄礼貌性地点头。樱木正雄的目光对中村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小竹，你下来一下。」 「是。」竹充满歉疚的眼神看了中村一眼，旋即跟着樱木正雄的脚步，走下楼去。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6) 晚餐的喜宴，樱木竹必须陪着父亲樱木正雄去向重要的宾客及亲戚一一感谢敬酒，中村自己待在座位上默默用餐。将近八点半，宾客一一离席，樱木正雄到楼上去休息。樱木竹松了松领结，把白衬衫最顶端的扣子解开，走向中村，牵着他的手臂，笑着道：「走，回大阪。」 「你喝醉了…」中村看着脚步不稳的竹，扶着他。 「嗯，不要紧，走吧…」竹笑瞇瞇的，头靠在中村的肩上，不管家中佣人的眼光。 他们赶了末班新干线回大阪，在车上，竹的头一直靠在身旁的中村的肩上，闭着眼睛。 「你睡着了吗？」中村问着。 「嗯……？」竹小声回应着，仍闭着双眼。 中村转头看着竹，问：「令尊有责备你吗？」 「……」竹沉默了一下子，慢慢睁开眼睛，道：「嗯……还好，他叫我去相亲。」竹笑着，微醺的双眸瞥向右上方中村的侧脸。 「…你怎么说？」中村好奇地看着竹。 「我当然说好，不然呢？」竹苦笑着，把唇靠在中村肩上。 中村摸了摸竹的头，没有再问。 「老师一定觉得幸子为什么要这么年轻就结婚…」竹又把头靠在中村肩上，道：「幸子是我父亲外遇的女人所生的小孩，幸子三岁的时候生母就过世了，父亲把她带回来扶养。母亲对待幸子很不好，小时候时常在我面前咒骂幸子，咒骂幸子的生母。可是，幸子何其无辜，她又不懂事，但是母亲不管，她把幸子当成她生母的代罪羔羊。我长大后，会制止母亲，母亲就不敢在我面前骂她，但是，我到大阪念大学后，母亲就变本加厉，幸子在那个家已经待不下去了…」 中村转头，脸颊靠在竹的发梢，目光瞥向竹。 「我没有能力帮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我甚至不敢……在父亲面前说一个『不』字……我很没用，是个没用的哥哥…」竹的左手放在嘴唇上，遮着哽咽造成的颤抖。 中村伸出右手抚摸着竹的头，轻轻拍着他的头，把唇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头。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7.1) 第七节(1)闭上眼，闻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 又一个学期过去，医学系的课业很重，樱木竹没办法常常来研究室找中村。这个傍晚，中村在研究室整理一些书籍要带回家，以免在研究室愈堆愈多。他打包了一些，装成两个箱子，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休息。研究室的门被敲着，中村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拉开门。 「老师……」竹轻声唤着。 中村吻了一下竹的额头，轻轻拉他进来。把门关上。 「还没回家？」竹问着。 「嗯，在整理一些要带回去的书。」中村看着会议桌上的两箱书。 「需要我帮忙吗？」竹露着可爱的笑容。 「好啊，你有时间的话。」中村摸着竹的脸颊，笑着道。 中村好几个礼拜没见到竹，他摸着竹的耳朵、脸颊、下巴，把嘴唇贴至竹的唇上吸吮轻咬，然后很近地看着竹，轻声问着：「会痛吗？」 竹笑着，摇摇头。中村又轻轻咬了一下竹的下唇，又问：「这样会痛吗？」竹笑得很甜，很美，反咬了中村的唇一下，「哎哟，好痛…」中村假装痛，偷偷瞄了竹一眼。竹的舌尖轻轻舔着中村被咬痛的唇，中村吸住竹的舌尖轻舔着，两个人像舔着蜂蜜一样亲吻着彼此。 稍晚，竹随着中村搭了计程车，搬着两箱书到中村家里。中村拿出钥匙打开门，抱着其中一箱走进玄关，竹抱着另一箱也跟着进去。竹坐在沙发上休息，中村至后面厨房泡茶。此时，大门从外面被打开，小泽铃走进玄关，正在脱鞋时，竹走近她，双眸紧盯着她，唤着：「妈妈……妈妈…？」 正低着头放鞋子的小泽铃呆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樱木竹，她的双眼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廿出头岁的大男孩，她走近看着竹的双眸，说不出话来。竹靠近小泽铃，闭上眼，闻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露出笑容：「妈妈…是妈妈…」竹抱着小泽铃，道：「你不记得我了，对不对？我是竹…小竹…」 小泽铃的泪水像喷泉一般，夺眶而出，轻声唤着：「竹…真的是你吗？长这么大了…」 小泽铃看着竹，伸手拂去竹脸上的泪水，问：「你怎么知道这里？」 「我帮中村老师搬东西上来。」竹也帮小泽铃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回来了……听好，竹，这件事不能告诉中村老师，好吗？你现在是中村的学生吗？」 「现在不是，以前是…」 「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念书？」 「阪大，医学系，二年级。」小泽铃泪水又流了出来，笑着道：「竹这么厉害，这么棒！以后是医生囉！」 「嗯！」竹笑着点头，眼泪也跟着又溃堤。 「竹，听着，妈妈找一天去学校看你，但是，你千万记得，不能告诉中村老师这个秘密，好吗？」 「…好…」竹泪眼看着小泽铃点头。 小泽铃摸了一下竹的脸颊.... 中村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你回来了。」 小泽铃低着头走向房间，道：「你的学生？」 「是呀…」 小泽铃逕自走进房间。 中村觉得她神色怪怪的。中村的目光转向竹，发现竹的眼眶很红，竹在闪避着中村的视线，转过身去，背对中村。 「你怎么了？…刚才有跟师母说什么吗？」中村走到竹的面前，看着他。 竹摇头，没有回答。 中村摸了摸竹的脸颊，有一点濡溼，问：「去吃饭？」 竹点头。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7.2) 第七节(2)欲望在指间被缓缓勾起 他们去吃了晚餐后，中村送竹回去宿舍。 「怎么都不说话，吃饭的时候，还有现在…」中村坐在榻榻米上，盯着竹的双眸看着。 竹挤出笑容，道：「没什么事…」 中村把竹拉到怀里抱着，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好吗？」 「嗯。」竹笑着点头。 中村的手指沿着樱木竹脸上鲜明的轮廓曲线，轻轻缓缓地滑动着，滑过额头，滑过鼻樑，鼻尖，然后滑至两片柔软的唇上，再滑到下巴，滑到喉部，滑到锁骨停住。竹迷人的大眼眸微微带电凝视着中村，解开自己胸前的两颗衣扣，抓着中村的手，放到自己光滑的胸前，中村的手明显感觉到竹的心跳悸动着。竹握着中村的手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轻轻触碰着，滑动着，游走着，他的欲望在指间被竹缓缓勾起，他的唇柔软地亲吻着竹的双唇，下巴，喉部，锁骨，亲吻着竹胸前光滑白皙的肌肤，温柔而缓慢，舌尖夹带着微微的溼润，搔痒而挑逗在胸前微凸的部位，竹的呼吸已渐渐陷入疯狂，他拨开竹前襟所有的扣子，一如拨开所有的顾忌与责骂，温柔而体贴地疗癒竹的灵魂，让竹暂时忘却枷锁与烦恼……… 将近凌晨，中村雅治才回到家中。客厅没有留灯，中村经过客厅，小泽铃的声音突然从沙发上传来，「怎么这么晚？」 中村吓了一跳，转身向小泽铃，道：「怎么不开灯？我以为你睡了。」 「你去了哪里？搞到这么晚……你那学生呢？」小泽铃双手环抱在胸前，双眼紧盯着中村问着。 中村面有难色，对于小泽铃的质问感到反常，她一向不管中村有多晚回家，也不管他有没有吃饭，夫妻给彼此的空间很大。 中村没有回答，逕自走向房间，脱着外套和衬衫。小泽铃也跟进房间，她随手按开灯，顿时大放光明。中村脱下衬衫，赤裸着上半身，背对着小泽铃。小泽铃走近中村侧面，目光落在中村的脖子，中村躲开，走向浴室。 「那是女人留下的吻痕吗？」小泽铃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响起。 中村在浴室里看着面前的镜子，摸着脖子，的确有一小块瘀青，他皱着眉，明知是刚才与樱木竹温存时留下来的，却无法回答小泽铃的质问。他扭开莲蓬头，让水声沥沥，遮掩小泽铃质问的声音，暂时逃脱这犀利且令人羞愧的对峙。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8) 第八节那个男人是你的继父 翌日早上，中村与小泽铃在餐桌吃着早餐，沉默佔据了大部份时间。小泽铃边咬着土司，双眼边锐利地盯着坐在正对面的中村雅治。而中村则自顾自地吃着培根肉，目光没有离开过餐盘上的食物。 「你每次晚归都是和那个男学生在一起吗？」小泽铃喝着黑咖啡，双眸又飘向中村。 中村咀嚼的动作忽然停止，他抿了一下嘴唇，有一点血腥味，小泽铃的质问让中村过于讶异而不小心咬伤自己的嘴唇。中村游移在餐盘间的目光无奈地投向小泽铃，问：「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问，你每次晚归都是和那个男学生在一起吗？…无法回答？还是问题不够明确？」小泽铃放下咖啡杯，双眼再度紧迫盯人。 中村拿了餐巾纸擦了擦嘴唇，目光又落回餐盘，半晌，反问：「我不能和我的学生在一起吗？」 小泽铃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道：「那请问，你们在一起都做些什么事啊？研究功课吗？」 中村目光转向小泽铃，略带慍色，道：「是呀，研究功课。」 小泽铃双手环抱胸前，愤怒衝上脑门，道：「你脖子上的吻痕哪里来的？难道你昨晚除了和那学生研究功课外，还去了哪个女人那里不成？」 「……」中村无话可说，目光闪烁，飘向窗外。 「雅治，你和哪个女人搞，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放过那个孩子。」小泽铃目光含恨盯着中村不放。 中村没有回应，穿上西装外套，拿了公事包，走向玄关，推开门出去。 下课时间，樱木竹从教室走向医学系办公室，小泽铃坐在会客室，樱木竹敲了敲旁边开着的门，引起小泽铃的注意。 「妈妈……」樱木竹露出开心的笑容走向小泽铃。 小泽铃看着樱木竹走向她，她也站了起来，双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樱木竹，伸手摸了摸竹的脸庞，然后抱着竹，久久不放。 「我记得妈妈的味道…虽然已经这么久了…」竹说着。 「小竹过得好吗？」小泽铃问。 「嗯，他们都对我很好。」竹眼眶泛泪。 「傻孩子，别哭，你一哭，妈妈也会想哭。」小泽铃泪光闪闪。 竹露出笑容，泪珠斗大地滚了下来，小泽铃拿了手帕帮竹拭着泪水。 「妈妈没有陪你，照顾你长大，妈妈很对不起你。」 竹摇着头，道：「他们真的很照顾我，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小泽铃点头，流泪，微笑。 「小竹，你和中村老师很熟吗？」小泽铃问。 竹点头，道：「嗯，中村老师对我很好。」 小泽铃拉着竹坐到沙发上，又轻声地问：「小竹昨天晚上一直和中村老师在一起吗？」 竹两隻大大的眼眸疑惑地看着小泽铃，沉默且迟疑了好一下子，才点头回应。 「小竹，中村老师有没有……他有没有…对你不礼貌？」小泽铃紧盯着竹的双眸问着。 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眸光闪躲着，摇摇头，道：「没有，他对我很好。」 「你们常常在一起吗？」小泽铃又问。 「没有，只是偶尔碰面…」竹的眸光低垂。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以前是中村老师系上的学生，后来，重考医学系…」竹看着小泽铃，觉得小泽铃的眼神像在责骂他。 「是吗…」小泽铃回想起中村有一段时间魂不守舍，又问：「中村老师有特别疼爱小竹吗？」 「……」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竹很喜欢中村老师吗？」小泽铃换个方式问。 竹看着小泽铃的眼睛，不敢说谎，道：「嗯，很喜欢。」 小泽铃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再把目光朝向身旁的竹，轻轻地说着：「竹，不要常常去找中村老师……」 「为什么？」竹不明白。 「……你们是老师和学生的关係，除此之外，不要再有任何牵扯，对你的未来比较好。」小泽铃看着竹的双眸。 「……」竹皱着眉，双眸挣扎着，不能理解小泽铃的禁止。 「听话，小竹，中村是你的继父，但是，他并不知道我有小孩。」小泽铃摸了摸竹的头，又道：「生下你的时候，我太年轻了，以致于不得不和你分开，让更好的家庭照顾你长大，而你现在正在走向很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因为一时的迷惑而做出让你将来后悔的事。」 「……」竹眼眸里都是沉重。 上课鐘声响起，小泽铃看了看窗外，又转向竹，道：「好了，你的上课时间到了，妈妈不耽误你了，小竹，多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好吗？」 竹目光黯然，点了点头。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9.1) 第九节好想念你 有好几个礼拜，樱木竹都没有去研究室找中村雅治。这天晚上，中村到竹的宿舍门外，他见宿舍窗内灯亮着，上前敲门。 樱木竹坐在书桌前写着笔记，听到敲门声，目光被吸引过去，没有立刻动作，呆在书桌前。 「竹，是我。」中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小泽铃说过的话回盪在樱木竹的耳际，让樱木竹很难抉择。然而，听到中村的声音，竹的心里更加难过，忍住不与喜欢的人碰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竹……竹……」中村再度唤着。 竹忍不住站了起来，离开书桌，走向门前，手伸向门把，犹豫着，嘴里喃喃：「老师…」他缓慢掰开内锁，才转开门把，中村立刻推门而入，紧紧抱着他，道：「我好想你，好想念你……」中村把额头靠在竹的额头上，竹如镜的大眼眸紧紧凝视着中村的双眼，道：「我也是…」中村开始衝动而疯狂地亲吻着竹的双唇，舔舐着，吸吮着，迫切依赖着竹的温柔，身体就像忽然被点燃的薪柴，熊熊剧烈地燃烧着，欲望恣意肆起，这次，中村没有再踩煞车，他与竹在两情相悦的恋情里，探索彼此的肉体与灵魂的纠缠，尽其所能地在爱人的身体里留下水乳交融的记忆……。 竹躺在中村的怀里，赤裸着上半身；中村也赤裸着身体，轻抚着竹的脸庞。 「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找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中村轻声问着。 「……」竹答应过小泽铃，要保守他们之间的秘密，竹没有回答。 「师母跟你说了什么吗？」中村又问。 竹摇摇头，把脸埋入中村怀里，中村摸着竹的头发，道：「不管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理她，知道吗？」 竹的内心依然矛盾，无法承诺。中村担心地看着没有回应的竹。这个晚上，中村没有回家。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9.2) 翌日破晓时分，小泽铃坐在沙发上，悔恨的眸子落向窗外，一个漫漫长夜，冰冷的等待，沸腾的愤怒，没有交集的绝望。大门的锁从外面被打开，小泽铃的目光投向大门玄关，中村倚门而入。 「你回来了。」小泽铃的语气冰冷的像座冰山。 中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泽铃走向中村，很近地在他的眼前逼视着他的双眼，像一把拋光发亮的利刃，令人畏惧而屏息。中村的眼光逃开，没能承受她的眼神。 「你又去找他了？」小泽铃问。 「没有…」中村眼里依然畏惧着，闪躲着。 「没有的话，应该看着我的眼睛说，态度应该更加的篤定……」小泽铃的眸光依旧锐利地逼视着中村，而中村瞥向小泽铃的瞬间，目光又逃开了。小泽铃看着中村的双眼，再度绝望，道：「你说谎……不配为人师表。」 两人沉默了半晌，小泽铃走向窗前，背对着中村道：「中村，我求你放过竹。」 「为什么……你对竹…？」中村的语气里充满疑惑。 「你放过那个男孩子，我就放过你…」小泽铃说完，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着外套，推着一只银白色的行李箱出来，二话不说，走向玄关，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推开大门，永远离开这个家。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 (10.1) 第十节(1)少爷，相亲 樱木竹二十六岁那一年从医学系毕业，父亲樱木正雄立刻找了人为樱木竹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三木堂议员的女儿，同样二十六岁，日本文学硕士。 樱木竹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更显高挑身材，戴着金边眼镜，从父亲的座车后座下车，司机把车开走，樱木竹抬头看了日式豪华庭园料亭一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领结，深吸一口气，金边眼镜后的双眸挣扎着，矛盾着，不安，无奈，抗拒，畏惧，碰撞着跟随在父亲身后的自己的脚步。樱木竹跟在樱木正雄身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步入料亭的特别包厢。 「让诸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樱木正雄向已到场的三木堂议员一行人鞠躬致歉，樱木竹也紧跟着，弯着腰，低着头鞠躬，在家教礼俗的鉅大枷锁下当个乖乖听话的『少爷』。 「我们也才刚到。请坐请坐。」三木堂看到清秀俊俏气质彬彬的樱木竹，龙心大悦。 坐定位后，樱木正雄介绍着：「这是小犬，刚从阪大医学系毕业。」 「哦，阪大医学系，高材生。」三木堂仔细端详着樱木竹的五官，觉得赏心悦目，俊美至极，目光又投向自己的女儿一眼。「女儿，自我介绍一下。」三木堂对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说着。 她的长发以红色簪子盘成一个圆的发髻，刷过睫毛膏弯弯的长睫毛眨了两下，睫毛下的眼珠子大方地盯向樱木竹，冷漠道：「我是三木香奈，请多指教。」 樱木竹瞥了香奈一眼，目光低视，道：「我是樱木竹，请多指教。」 三木堂与樱木正雄笑得合不拢嘴，对彼此儿女的郎才女貌笑得乐不可支，满意得不得了。 用餐过后，双方家长找了理由离开，留下樱木竹和三木香奈对谈，服务人员送上热咖啡。香奈盯着樱木竹的脸庞，道：「樱木家的少爷，你觉得自己的长相很俊俏吗？……是个医学系优越的高材生？」 樱木竹目光投向香奈，道：「…并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高傲的样子？」香奈毫不客气，话中直白。 「高傲？…我并没有…」樱木竹对眼前这位女性既抗拒又畏惧。 香奈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庭园，松了一口气，道：「算了，你不会是我要的人。」她的目光投向竹，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 樱木竹吃惊的双眸盯向她，无话可说。 「我说对了吧，那我们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喝完这杯咖啡，就算交代了，我会告诉我父亲，我不中意樱木竹。」香奈又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一袭粉红色高雅樱花色调的高级和服，向樱木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 (10.2) 第十节(2)不准离开我和别的女人结婚 这一天，樱木竹医师执照考试放榜，他到研究室找中村。 「老师，我考上了，医师资格。」竹微笑地看着中村。 中村摸了摸竹的脸颊，然后亲吻了他的唇，道：「竹，恭喜你。」 竹把脸颊靠在中村的肩上，抱着中村，道：「明年，要去东京，父亲在东京另一家樱木医院成立了……得过去帮忙。」 中村的鼻尖转向竹的耳畔，深深地闻着竹的味道，轻声道：「我去东京陪你。」 「嗯，好。」竹开心地笑着。 研究室的门被敲着。竹放开中村，走向窗边。中村转头，望向门口。 「中村老师，是我，三木。」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中村向前拉开门，三木香奈闯了进来，带着雀跃的笑容，就在瞥向中村的瞬间，瞥向了中村身后，站在窗边的樱木竹，目瞪口呆地四目相望。 中村看了看香奈，又看了看樱木竹，觉得气氛诡譎。 「樱木家的少爷，你怎么在这里？」香奈劈开沉默。 中村看着竹，走向竹，问：「你们认识？」 竹看了看中村，略显无措，道：「咿……一面之缘…」 香奈在一旁注视着樱木竹看着中村的眼神，敌意渐生，道：「老师，他是…？」 「他是我以前的学生。三木有什么事吗？」中村对三木香奈有所防备。 「没什么事，只是回来看看老师。」香奈眼光转回中村脸上，又道：「老师有空出来喝杯饮料吗？」 竹的眸光飘向中村。中村对着香奈道：「今天恐怕都不行…」 「那明天呢？」香奈看着中村。竹把身子背对中村和香奈。 「……」中村稍稍转向竹，又对着香奈道：「改天吧，我最近都忙。三木，你也忙工作吧。」 香奈锐利的双眸盯向樱木竹，又看了看中村，道：「好吧，中村老师，我会再来找你，先走囉。」香奈转身走出研究室。中村把门关上，锁上。 香奈在门外佇足，听见门被上锁的声音，莫名的慍怒。 中村走向站在窗边的竹，问：「怎么认识三木的？」 竹苦笑：「上个月，被父亲安排了相亲，她是三木堂议员的女儿，父亲想要高攀人家，我只是颗棋子。」 中村摸着竹的下巴和柔软的嘴唇，问：「后来呢？」 「如老师所见，她很讨厌我，就是这样。」竹看着中村，微笑着。 中村把唇又靠到竹的唇上，亲吻之后，小声道：「不准离开我和别的女人结婚，答应我，好吗？」 竹微笑着，点头。中村一直吸吻着竹的唇，贪婪地，永无止尽地，一如吸着可口的大麻，一直上癮着。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11.1) 第十一节(1)你给我今年年底前完婚 之后，樱木竹到了东京的樱木医院开始工作，中村也辞去大阪大学文学院的教职，辗转透过友人的关係找到东京学艺大学文学系的教职。由于樱木竹在医院的工作忙碌，与中村碰面的时间不多，两人的恋情仍保持甜甜蜜蜜。 樱木正雄难得约了竹到横滨的高级西餐厅用餐，服务人员在高脚杯里斟了红葡萄酒，樱木正雄摇晃了杯里的红酒，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咀嚼品嚐着，半晌，才吞了下去，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不愧是grandvindelafiterothschild，顶级梦幻的味觉。小竹，你喝喝看。」 「好…」竹端起红酒，小啜了一口，对着父亲露出赞同的微笑。 樱木正雄放下酒杯，笑容褪去，道：「下个礼拜天，山本议员的女儿，廿八岁，东大法学系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在地检署作检察官…」 竹的眸光掠过一丝疲惫与抗拒，没有正视樱木正雄。 樱木正雄盯着竹，继续道：「你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打算要蹉跎到何时？」 竹仍目光低垂，没有回答。 樱木正雄的语气转为严厉：「这么多家世背景显赫的好人家的女儿，个个年轻貌美，学歷又高，你就是不满意。难道你有意中人吗？那就带来给我瞧瞧…」 竹的眸光闪躲压抑着，抿着嘴，仍沉默。 「……难不成…还跟那个老师在一起？…那个叫作中村的男人…」樱木正雄眼神里泛着两盏火炬，不偏不倚直逼着竹。竹怯懦得抬不起头来。 「不要以为我在静冈不知道，你的情形随时会有人向我报告。…居然从大阪跟到东京来，那个中村要不要脸…」樱木正雄愤怒灌顶，咬牙切齿。 听到父亲辱骂中村老师，竹微慍的眸光照向父亲，想叛逆却又不敢。 「当初叫你转系，就是希望你不要跟那个中村太近，没想到他还是一路纠缠。我把你叫来东京，不让你留在大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够吗？……竹，不准你再跟中村见面了，下个礼拜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去相亲，今年年底前完婚。」 「……」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视线游移在冰冷的餐盘间。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11.2) 第十一节(2)沉重 中村一连好几天连络不上樱木竹，手机一直没有接听，他下午四点下课后，搭了计程车到樱木医院，问到了竹的诊间，竹还在看门诊，中村一直在诊间前的椅子上等候，直到将近晚间六点半，竹才从诊间出来。 「竹…」中村站了起来，看着披着白袍的竹。 竹的双眸掠过一丝惊喜，瞬间又佈满冷漠，他目光低垂，咬着嘴唇，安静了半晌，道：「你先回去，我等一下去找你。」说完即转身走向电梯。 中村看着竹离去的身影，心里有点痛。 中村回到家中等着竹，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中村开了大门，竹站在门口，眸光有些楚楚可怜。 「进来啊！」中村拉他进来，把门关上，问：「发生什么事了？」中村拥着竹，轻轻吻着他的耳畔。 「……老师，我好像…没能信守诺言…」竹说着，内心凄苦。 「怎么了？你慢慢说…」中村道。 「我父亲要我年底前和山本议员的女儿结婚……」竹道。 中村看着竹，一下子才问：「竹……你怎么回答？」 竹无助的眼眸看着中村，好久，道：「我不知道…」竹离开中村的怀抱，走向客厅的窗前，又道：「我明天要去相亲，跟山本议员的女儿，在地检署作检察官。」竹低下头，忽然哽咽，道：「这不是我要的人生……老师……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中村从竹的身后抱住他，脸颊靠在竹的耳畔，怜惜着，安抚着。 「好想…好想…回到小时候，妈妈还会来看看我，带我出去公园玩，带我去放风箏，带我去看夕阳……，老师会教我唱歌，说故事给我听……可是，有一天，妈妈忽然就不再来了，老师说，明天会有一对新的父母亲来接我去一起生活，照顾我，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让我念很好的学校，住很好的房子，我的生活会变得很幸福，很美好…」竹的泪水不停地淌落。 「妈妈……妈妈……」竹喊着，泣不成声，中村抱着他，眼眶也泛泪。 中村亲吻着竹的头，轻抚着竹的头，问：「妈妈呢？我们去找她。」 竹皱着眉，只是更紧地抱着中村，无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 十五年前的竹少爷(11.3) 第十一节(3)求你醒过来 翌日，樱木正雄的座车停在五星级饭店前，樱木正雄推开车门下车后，樱木竹在车内迟疑了一下子，司机看着后照镜，道：「少爷，到了。」 竹抬起视线，充满了绝望与冰冷，回应了司机，「嗯。」竹也推开车门，下车。司机把车开走。竹佇立在饭店大门口，迟迟没有动作，樱木正雄早就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走进大厅。 他的脚步移动，移向离开饭店的方向。 中村搭的计程车恰巧在饭店门口停下来，他看到竹往反方向走去，立刻下车，跟向竹的方向，加快脚步。 竹站在红灯前，等着过马路，中村眼看就要走近至竹的身旁，他喊着：「竹……」但是，竹好像没有听到，也没有抬头看交通号志，马路上的车仍然来去奔驰着，速度极快，竹的眼角淌下一滴泪，跨步往前，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去……… 汽车的紧急煞车声极度刺耳.... 「竹……竹……」中村大喊，衝向马路，抱起躺在地上的樱木竹。竹眨动长长的睫毛，努力睁开那双美丽如镜的眼眸，嚅动着嘴唇，微弱的声音：「老师……」中村把脸靠在竹的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淌落在竹的脸庞。 中村雅治最后一次抱着这个最爱的人。 已经在加护病房第三天，完全没有脱离险境，中村雅治站在大玻璃窗前的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樱木竹，泪水不听使唤。 「竹……竹……求求你……竹……醒过来……拜託…」 走啦，聚餐时间 中村把樱木幸子送过来的随身碟插至笔电，打开档案，是一个录音档…… ＊ 「健二，你那天和神崎是怎么了？一个跑，一个追。」梅泽优子在电话里问着。 健二一脸害羞，想起那天晚上和龙之助的亲密接触，靦腆道：「没事啊…」 「是哦，没事就好。香奈要找你们两个出来吃饭，晚上…」 「今天？」 「是的，约在神崎家附近好了，不然，他每次都有理由不来或早退。」 「喔……」 「你跟他说哦，交给你了。」梅泽掛断电话。 傍晚，健二推开神之手书店大门，走了进去，绕着两侧书柜转了一圈，竟没有半个客人，他窃笑着，走向柜台内正盯着笔电萤幕的龙之助，把一张帅脸靠到萤幕正上方，正聚精会神进入小说情境的龙之助忽然瞥见眼前的健二，整个灵感瞬间全都逃走。龙之助的双手离开键盘，左手抓着前额的瀏海，低着头闭眼半晌，吐了口气，问：「什么事？每次都突然出现，是想吓死谁。」 健二露出撒娇的笑容，摸了摸龙之助的头，道：「走啦，聚餐时间。」 「谁要跟你聚餐！」龙之助挖苦健二。 健二绕到柜台内，拉着龙之助的手臂，道：「走啦，还有梅子和三木。」 「咿……？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不知道…」龙之助问。 「现在，现在，快点啦…」健二抓着龙之助的两隻手臂，龙之助挣扎着… 四个人坐在居酒屋，四大杯啤酒和一桌子的串烧，健二一直盯着身旁的龙之助，因为他已经喝第三大杯了。 「不要一直看着我，高桥健二……」龙之助的音量忽大忽小，脾气有点拗。 「对不起，对不起…这傢伙醉了…」健二对着面前的梅子和香奈道歉。 「哈哈……」香奈笑得很大声。 健二和梅泽同时望着香奈，神情微妙，健二问着：「你也醉了吗？」 香奈喝着啤酒，看着健二和龙之助道：「你们復合了？」 「咿…？」健二既心虚又惊慌，彷彿和龙之助之间发生什么事都被看穿一样。 「香奈，你在说什么呀？」梅泽问着。 龙之助狐疑地看着健二，问：「健二，你和沙代有分手吗？」 「你在说什么，闭嘴…」健二满脸困窘，轻拍着龙之助的头。 「復合了，对了，我那天晚上在门口看见，哈哈哈…」龙之助笑开了，梅泽、香奈和健二全都看着他。龙之助又接着道：「哈哈……健二和沙代在接吻耶…好热情哦…」健二伸手用力摀住龙之助的嘴，龙之助挣扎着，吼着：「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啦……臭健二…」 龙之助又继续喝了啤酒。香奈站了起来，走到健二旁边，对着龙之助道：「神崎，是不是像这样……」香奈二话不说，立刻捧住健二的后脑勺，把红色的唇凑至健二的唇上，梅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龙之助忽然安静下来，把目光收回，喝了口啤酒，微笑道：「沙代更热情一点…」 我就碰你，你怎么样 健二嘖地一声，道：「换个话题好吗？」健二拿起啤酒喝着。 香奈坐回梅泽旁边，对着健二道：「你告白了吗？」 健二嘴里的啤酒，瞬间喷得龙之助满脸都是。 「哈哈哈……神崎…」梅泽笑到趴。 「对不起……」健二皱着眉，帮龙之助把沾满啤酒的眼镜摘下来，并拿出手帕慌张地擦着龙之助的脸和濡溼的瀏海，他一直对着龙之助说：「对不起…对不起啦……」龙之助傻眼地僵在那儿，无奈地看着健二。 看着健二对龙之助这么温柔，香奈也笑出声来。 稍晚，聚餐结束，香奈和梅泽先行离去，健二跟在脚步踉蹌的龙之助身后，战战兢兢地，很怕龙之助跌倒。健二小跑步到龙之助旁边，伸手扶了一下龙之助的手臂，就被龙之助骂：「你不要碰我啦…」 健二无奈地放开手，龙之助今晚总共喝了四大杯啤酒，眼睛都已经闭上了，还坚持要自己走回家。龙之助靠在墙边稍作休息，脚已摊软，一整个身子滑坐在地上，健二还是忍不住扶了他一下，蹲在他面前，轻声道：「干嘛喝那么多…不要命了哦…」 龙之助努力睁开双眸瞪着眼前的健二，根本就站不起来，他整个身子往前倾倒，靠在健二身上，健二抱着他站了起来，让他的背稍靠在墙边，小声在他耳边道：「走好，回家啦。」健二把龙之助的手臂掛在他的肩上，扶着龙之助的腰，歪歪斜斜走着，龙之助还是喊着：「你不要碰我啦…」 「好啦…好啦…」健二嘴里敷衍着，一路把龙之助撑回神之手书店。 好不容易把龙之助撑回家，健二把他扔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气得很想一走了之。 「健二…」龙之助闭着双眼，嘴里喊着。 「干什么啦…笨蛋…」站在起居室门口的健二放下公事包，爬到龙之助旁边，看着他。 「…嗯……」龙之助翻身，刚好抓到健二的手，嘴里又嚷着：「健二……你不要碰我……」梦话连连。 「我就碰你，你怎么样…」健二趴至龙之助身旁，看着龙之助睡着的脸庞，把嘴唇贴至龙之助的脸颊，又看着他的脸，完全没有反应。「碰你，你也不知道…」健二对着熟睡的龙之助说着。 健二索性就趴在龙之助身旁，看着他睡觉的样子，还是觉得他的脸庞好美，好动人。健二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下巴，额头，耳朵，然后，温柔地摸着龙之助的双唇，很柔软，健二不禁甜甜地笑着，把嘴凑近他的唇前，小声地说着：「龙之助，我喜欢你…」健二静静地看着他，完全睡死，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健二露出笑容，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头，还是没有反应，健二平躺着，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过了一个礼拜的晚间十一点半，龙之助坐在起居室矮桌的笔电前，打起精神，把新的小说投出去，参加文学奖竞赛。然后，直接向后在榻榻米上躺下，闭上双眼，就在快睡着时，从神之手书店大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龙之助惊醒，坐了起来，敲门声继续猛烈地响着。 「这个时间，讨债公司？……不要吧……我没欠钱啊……」龙之助边站了起来，边喃喃自语，走出起居室，满脸孤疑。 龙之助怯生生地走向神之手书店大门前，敲门声停了，龙之助走近门前把耳朵靠近大门，敲门声顿时又猛烈响起，有人喊着：「龙之助，开门…」 龙之助吓了一跳，喃喃：「健二？」掰开内锁，龙之助拉开大门，健二开心地抓着龙之助的手，道：「走啦…」 「干嘛？」龙之助问。 「走啦…」健二道。 龙之助就这样又被健二载到隅田川畔去。 龙之助坐在斜坡的老位置，看着些许灯光点缀的隅田川，吹着夜半凉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里唸着：「仲夏夜。」 「你说什么？」健二在龙之助身旁坐下，看着他的侧脸，好奇地问。 「没什么。」龙之助转头看了健二一眼，又道：「你有喝酒呀？」 「没有啦，公司聚餐，喝了一小口而已。」健二笑着，凝视着龙之助。 龙之助目光闪避了一下，把头转回来，继续看着远方的黑幕天际，觉得气氛怪怪的。「干嘛那么晚跑来？」龙之助问。 「嗯……聚餐刚结束……龙之助，我有话要跟你说…」健二把额头靠在龙之助肩上，懒懒地说着。 「什么话不能白天说吗？快睡着了，你…」龙之助向肩上的健二瞥了一眼。 健二冷不防双手从侧面抱住龙之助，道：「我喜欢你…龙之助…我喜欢你…」 「……」龙之助皱着眉头，瞥着健二道：「你喝醉了…回家吧。」 「不要，你听见没有？我刚才说的…」健二的头还是靠在龙之助肩上，双手紧抱不放。 龙之助沉默着，心里很矛盾，没有回应健二。 健二抬起头，看着龙之助，问：「你有听见吗？…」 「没有，没有听见…回家了…」龙之助把手撑着地上，要站起来，健二用力把他压下来，他又坐回原地。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龙之助……」健二激动地喊着，健二的激动透过拥抱传到了龙之助的身体里。 「……」龙之助还是沉默着，双眸低视着草坪。 健二把脸颊靠在龙之助的脖子，拥着他，小声在他耳畔问着：「难道……上次，还有上上次，在起居室……，你都没有感觉吗？」 龙之助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回答：「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我是男生哦，健二也是男生，那只是……只是…搞错了。回家了…」 健二的双臂被挪开，龙之助站了起来，走向停车场。健二呆坐着，以手抹去眼角的泪滴，也站了起来。 健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双眼注视着前方，车子行驶着，内心很不平静。龙之助坐在副驾驶座，也不发一语，他偷偷瞥向健二，路灯的稀疏光线透进驾驶座的窗户，照在健二的脸庞，他的脸颊上有泪水滑过的痕跡。龙之助也同样很不平静…… 我才不是神崎的好朋友 过了两个星期，高桥健二坐在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回覆公务上的电子邮件。编辑长田中孝太向办公室的同仁宣佈：「各位，我们这次年中聚餐改成派对，顺便也邀请有签约的作者一起来参加，详细时间及地点，再请小野寺发电邮通知大家。」 健二投向田中孝太的眼光收回，继续注视着键盘和笔电萤幕。天野俊作的座位在健二正后方，他转了半圈椅子，靠近健二，小声说着：「高桥，这次神崎龙之助也麻烦你去载他了。我会用电邮通知他。」 健二沉默了半晌，道：「我拒绝。」 「咿……？拒绝？……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一直都很熟的…」天野俊作大吃一惊。 健二冷酷的语气道：「不是。天野，他是你负责的作者，你自己想办法去载他。…我还有好几个签约作者要安排，忙不过来。」 天野俊作看着健二的背影，愣了一愣，觉得不可思议。天野起身走至茶水间，巧遇小野寺沙代。 「小野寺…」天野叫住她。 沙代端着一壶热茶，看向天野。 「小野寺，高桥最近和神崎龙之助怎么了？」天野好奇问着。 沙代一脸疑惑：「他们怎么了？…没听说呀，怎么了吗？」 天野抓了一下鼻子，道：「我一向都拜託高桥去载神崎，可是刚刚他居然一口回绝我，还说他们不是好朋友…」 「啊……这个，我也不了解。」沙代困惑地瞥了天野一眼。 中午吃饭时间，健二在办公桌前吃着三角饭团，沙代走向健二，拍了拍他的肩，健二转头看着她。 「你和神崎怎么了？」沙代倚在旁边的桌前，看着健二问。 健二又咬了一口饭团，转回笔电前，嘴里咀嚼着，没有立刻回应。 沙代的脸靠近高桥眼前，双眸孤疑地盯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什么怎么了…」健二一副事不关己。 「那为什么不去载神崎？」沙代问。 健二瞥了沙代一眼，问：「我们算分手了吗？」 「干嘛现在谈这个…」沙代眼光回避。 「如果，我们之间算分手了的话，我就去载他。」健二道。 「这两件事情，根本不相关。」沙代娇嗔着。 「是吗…」健二喃喃道着。 我们以前碰过面吗 下午，健二打了电话给梅泽优子。 「健二，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啊？」梅泽的声音依然微尖。 「梅泽老师，我们社里要开派对，编辑长敬邀梅泽老师来共襄盛举。」健二公事化地说着。 「神崎要来吗？」梅泽一枪打中要害。 「……」健二无法回应。 「喂……喂喂……健二，你还在吗？」 「…不知道…」健二又开始不平静了。 「不知道？…神崎要不要来，你怎么会不知道？」梅泽神经很大条，继续追问着。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时间地点会另外电邮通知，我把梅泽老师的名额记下来，届时恭候光临。先这样，再见。」健二迅速说完，掛断电话，一脸阴暗站起来走向洗手间，沙代在一旁清楚地观察着健二的情绪反应。 健二转开水龙头，双手捧水直往脸上泼，冷静自己的情绪。 「健二的反应超…级诡异。」梅泽打电话给三木香奈。 「嗯，他们的编辑长我认识，是田中孝太。」香奈暗忖着，说着。 「这么大的派对听说是要邀请签约作者一起参加的，香奈是不是也一起过来，如果没有人去载神崎，神崎那傢伙肯定不会出席。」梅泽十分期待能够看到龙之助。 「我去找田中孝太，神崎我来载。」香奈承诺着。 「太感谢你了，香奈。」梅泽几乎就要五体投地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到了天阳出版社办派对的日子，场地在池袋的王子饭店。香奈驱车至神之手书店，龙之助锁上书店大门，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上车。 「香奈怎么有空来载我？」龙之助傻呼呼问着。 香奈笑了笑，道：「我帮健二来载你，他太忙了，抽不出身来。」 「喔……」龙之助对于香奈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香奈瞥了龙之助一眼，突如其来地问着：「神崎，我们以前碰过面吗？」 「以前…？」龙之助困惑的目光转向身旁正在操控方向盘的香奈。 「我老是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香奈看着前方，嘴里说着。 「我想是没有…吧…」龙之助抓了抓前额的瀏海。 男人怎么这么彆扭 车程不到半小时，香奈的车就抵达池袋王子饭店。 梅泽优子比香奈和龙之助早到会场，她和健二才聊没几句，健二就去招呼负责的其他作者。梅泽看到龙之助站在门口，便开心地走向他，道：「神崎，这里。」 一会儿香奈也进来会场，走向梅泽和龙之助。 「怎么没看到健二？」香奈问着。 「他去招呼其他作者了。」梅泽回应着。 「神崎，走啦，我们先去拿东西吃。」梅泽拉着龙之助，往餐枱去取餐。 香奈笑着，跟在他们后面，也去取餐。 健二与其他作者谈完话，引领其他作者至定位坐下，无意间瞥见龙之助被梅泽拉着往餐桌走去。沙代拿了两盘食物走向健二，递其中一盘给他，他端着，走向空位坐下，没有刻意去向香奈和梅泽打招呼，因为龙之助就坐在她们旁边。 沙代在健二身旁坐下，问：「不用去打招呼吗？梅泽老师，还有…神崎先生…」 「……」健二没有回应，低头开始用餐。 香奈远远望着正低头用餐的健二，用手肘碰了碰龙之助，道：「神崎，神崎…」 「嗯？」龙之助正好在喝饮料。 「健二在那边，旁边那个女的是……？」香奈眼睛盯向健二，嘴里说着。 龙之助也跟着看过去，道：「那是沙代，健二的女朋友。」他把杯子放下。 「健二的女朋友怎么会来？」香奈看了龙之助一眼。 「她也在出版社工作，好像是主管的助理吧。」龙之助说着，又瞥向健二一眼。 「奇怪，健二怎么都不过来找你？」香奈故意问着，双眸直盯着龙之助脸上的表情。 龙之助把投向健二的目光收回，露出傻气笑容，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可以去找他啊，他不会不知道你有来吧？」香奈语带催促。 龙之助拿起空杯子，起身道：「我去拿饮料。」他走向饮料吧。 「男人…怎么这么彆扭…」香奈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梅泽问着。 香奈看着梅泽，摇摇头：「没什么。」 你好恶劣！ 龙之助拿好饮料，看见健二走上木头阶梯到挑高的半楼上，上面没有其他人，只有一面很大的窗户可以眺望马路，龙之助也跟着走上去。 「健二……」龙之助唤着。 健二转头，眼里有些吃惊。 龙之助笑着走向他，道：「健二……最近好吗？」然而，还是有一种尷尬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之间。 「嗯，……你呢？」健二看着他，眼里还是赌气。 「嗯，老样子。」龙之助笑着道。 有个高跟鞋的脚步声走了上来，停在龙之助身后。龙之助转身，看到沙代正看着健二。「沙代…」龙之助还是傻气地对着沙代笑着。 沙代只有向龙之助稍稍点头回应，便直接走向健二，沙代好像有读出一点什么，在这两个男人之间。龙之助看着沙代走向健二，沙代唤着：「健二…爱你…」沙代旋即双手环扣在健二颈后，垫着脚，把樱桃色的双唇贴至健二的唇上，滑动亲吻着，很热情，很疯狂的，根本不在乎龙之助的眼光。 龙之助呆呆地看着他们接吻，健二皱了一下眉，把眼光投向正在看他的龙之助，健二的手抱着沙代的背，搂着她的腰，配合沙代闭上双眼，彷彿沉醉在甜蜜的拥吻之中。 龙之助忽然觉得一阵沉重与失落，低下头，转身，急促的脚步声走下木头阶梯。健二立马推开沙代，站在半楼上的栏杆旁往楼下看着，龙之助快步走向会场出口，健二并没有追下楼去，心里很矛盾，很纠结。香奈转头望向半楼上的健二，皱着眉，对着健二摇摇头。只有梅泽追着龙之助跑出去。 「神崎…神崎…你等一下…」梅泽在龙之助身后喊着。 「梅子，抱歉，我想起来，我有急事，先失陪了，你再跟香奈说一声。」龙之助转身快步离去。 健二坐在半楼的阶梯上发呆，沙代生气，问：「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健二低着头，沙代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沙代气冲冲跑下楼去。香奈见沙代走开，才走上木头阶梯，站在健二面前。 「你刚刚做了什么？…可以让那个木头人这样跑出去…」香奈说着。 健二抬起视线，苦笑着：「我和沙代接吻…」 「你好恶劣！坏人…」香奈皱着眉。 「他才恶劣，根本没把我当一回事，我说的话……全部都当没听见。」健二想起那天晚上在隅田川的告白，眼眶有点微热泛泪。 哭哭 龙之助独自跑到居酒屋去喝酒，他把眼镜摘下放在桌上，大口喝着大杯生啤酒。脑海里却一直浮现，那天在家中起居室，健二很衝动地亲吻着他，其实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是，内心始终很矛盾，不希望失去和健二之间十多年的友谊。龙之助一直很珍惜这段友谊，所以，刻意不去面对这种感觉，对于健二忽然的告白，不知所措。然而，刚才在王子饭店会场看到健二与沙代亲密的亲吻，龙之助内心的失落感居然是这么的深，这么沉重，这么难过，这么无措，这么的痛。 龙之助一边喝着啤酒，眼眶竟也开始溼了，他用左手把双眼遮着，泪水还是飆个不停。 喝完一大杯啤酒，龙之助双手把脸上的泪水抹乾净，戴上眼镜，结了帐，走回神之手书店。他在门口，找着口袋里的钥匙，然后，打开大门，推了进去。当他转身要把门关上的瞬间，门被卡住，有人在外面推着门，不让他关上。 那道力量比龙之助的力气大，门被推了进来，龙之助倒退了几步，背撞在书柜上。 「是我啦…」健二走了进来，然后把门关上，锁上。 龙之助，不要逃避 龙之助瞥了他一眼，发现健二一直盯着他看，龙之助眼光避开，转身往柜台的方向走去，健二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怀里，抱着他，他没有挣扎，好不容易在居酒屋收拾好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他靠在健二的肩上，哽咽着，哭泣着。健二抱着他，一隻手握在他的后脑勺，安抚着。 「我知道你有感觉，我知道，你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健二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龙之助……不要逃避，好吗？」健二又道。 「……」龙之助哽咽着无法说话。 「我好喜欢你，从以前就很喜欢，所以，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健二说着。 龙之助看着健二，问：「那沙代呢？」 健二摘下龙之助的眼镜，以手帮龙之助拂去脸庞上的泪水，他含泪的双眸楚楚可怜，让健二不禁以脸颊靠着他的脸颊，疼爱着。 「分手了…早就分手了…刚才是为了气你……我才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觉…」健二说着，凝视着龙之助含泪的双眸，鼻尖靠近龙之助的鼻尖，闻着他的呼吸里甜甜的味道，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双眸的紧张频频眨动着，健二看着他睫毛的眨动，不禁扬起嘴角微笑，温柔而轻声地说着：「龙之助，你好可爱。」接着，健二用气音问着：「你很紧张哦…」 龙之助圆溜溜的双眸盯着健二，点头，以气音回答：「嗯，很紧张…」 健二的额头轻轻碰了龙之助的额头一下，再用气音问：「为什么？」 「不知道。」龙之助用气音回答，双眸又闪躲着。 「不要乱瞄啦，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健二用气音道。 「不要啦，会…会尷尬啦…」龙之助皱着眉，再用气音回答。 「不会啦，看着我…」健二把鼻尖再靠近，直接碰触龙之助的鼻翼，龙之助闭上双眸，感觉嘴唇上方热热的，好温暖，然后，感觉健二溼润的舌尖轻舔着他的双唇，舌尖缓慢而温柔地滑动着，像在他柔软的唇上骚着痒，他偷偷睁开双眸看了看闭上双眼的健二，又很快闭上自己的眼睛。龙之助也把舌尖轻触着健二的唇，健二微笑着，转而吸吮着龙之助的舌尖，犹如吸吮着甘露般，龙之助呼吸开始乱了，索性把额头靠到健二的肩上，逃避了一下。然而，健二鼻子贴至他的颈子继续斯磨着，碰触着，非常温柔地诱动着… 「健二，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龙之助用气音说着，呼吸非常紊乱。 健二没有停止动作，在他颈上以气音回答：「为什么…」健二的呼吸一再碰触着龙之助颈部的毛孔和肌肤，一寸一寸酥酥麻麻的诱惑，龙之助害怕再度陷入那天那种疯狂的衝动里。 龙之助稍稍推开健二，转身走向起居室，健二跟在他身后。龙之助走向厨房洗手槽，把水龙头打开，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拨，衬衫前襟溼成一片。健二走近他身后，伸手把水龙头关紧，从身后抱住他，还是用脸颊靠在他的脖子上，道：「都溼掉了，衣服……」 龙之助额前的瀏海被水泼溼，水滴不断淌落，滴在健二的手臂上。健二以柔软的双唇贪婪吻着龙之助的脖子，轻声地道着：「你怕自己疯狂了，对不对？」 龙之助双眸迷濛透着畏惧，点着头，稍喘。健二把他转过来，正面抱着他，轻声道：「好啦，我们这样就好，好吗？」 龙之助点头，羞涩畏怯的双眸不太习惯这样的健二。而健二还是忍不住又在他的耳畔轻轻吻着，闻着，享受着。 龙之助的秘密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曾经和我相亲的医学系高材生…」三木香奈脱口而出，坐在居酒屋里，双眼盯着健二，又道：「如果我没记错，他是樱木家的少爷，好像叫作樱木竹。怪不得我老是觉得神崎很眼熟…」 「樱木竹……，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健二两隻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竭尽脑力地想着，过了一会儿，忽然大喊一声：「啊……」 「什么？」梅泽优子眼巴巴看着健二问着。 「龙之助说过，中村老师好像把他当成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好像就叫作樱木竹。他还说，樱木竹和他非常相似。」健二看着梅泽和香奈说着。 健二叹了口气，又道：「他还说，那个叫樱木竹的人已经不在了，中村老师似乎非常想念他。」 「他们两个人的确是非常相似，相似度很高很高，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香奈边回想，边说着。 「各位，不用伤脑筋，等我上网查一下樱木竹的长像…。」梅泽立马取出手机，手指滑来滑去，不一会儿，画面跳出樱木医院内科主任樱木竹死亡的消息以及俊俏清秀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白袍的照片，正与龙之助如出一辙。 梅泽看着手机萤幕，目瞪口呆。健二也探过头来看着，同样大为吃惊。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像的人？」健二皱着眉说着。 「只有一种可能……」梅泽声调微尖。 「复製人？」健二道。 「去你的……双胞胎啦。」梅泽对健二作了个鬼脸。 「怎么可能？两个不同的老爸和……」健二表情像自打嘴巴，忽然安静下来。 「和什么啊……快说，不要吊人家胃口，高桥健二。」梅泽个性很急。 「龙之助曾经跟我透露了一个秘密……」健二一脸为难。 「是什么？」梅泽迫不及待问着。 「都已经说是秘密了，还问。」香奈打脸梅泽。 「哦…」梅泽转头瞥了香奈一眼，继续转向健二，问着：「到底是什么？」 健二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龙之助，对不起了…」健二看着香奈和梅泽，决定当个大嘴巴，道：「要保密，千万要保密。」 「快说啦，白痴！」梅泽正经八百地看着健二。 「龙之助说他十年前才知道他的母亲不是亲生的母亲，是养母。」健二说出了亲密爱人的秘密。 「咿……！what？」梅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子，各自喝了口啤酒，梅泽又道：「话又说回来，神崎今天为什么没来？」 香奈瞇着眼盯着健二，她的暗示让健二浑身不自在，涨红着脸道：「嗯……他说…他会尷尬…」健二实在很想在地上挖一个洞跳进去躲起来。 「蛤……？为什么尷尬？」梅泽真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大女生。 健二双手抱着啤酒杯，视线到处闪躲，忍不住害羞地上扬着嘴角，道：「我也不知道……」尷尬地嚥下口水。 「哈哈哈……」香奈噗嗤一声，大笑。 我背叛了妈妈 晚间，中村推开神之手书店的大门，走向柜台。龙之助正低着头专注在看书，没有发现中村站在柜台前正看着他。龙之助看到有趣的故事，不禁笑出声来，刚抬起视线，立刻呆住，半晌才道：「…中村老师…」龙之助随手取了书籤，放在书页里，合上书本。 中村温柔地看着龙之助，露出微笑，道：「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龙之助看着中村温柔的目光，觉得有些害羞，而把视线避开。 「你有空吗？」中村问。 「咿……，现在吗？」龙之助目光转向中村。 「嗯，有一段录音，想给你听一下…」 龙之助点头：「喔…」 中村从口袋里取出随身碟，交给龙之助。龙之助瞥了手中握着的随身碟一眼，觉得怪异，疑惑地看了中村一眼，中村只是看着他，没说什么。龙之助随即转身走向起居室，中村也跟着。 龙之助在矮桌前的榻榻米上坐下，翻开笔电萤幕，把随身碟置入插槽，戴上耳机，右手按着滑鼠，点了录音档。中村也在一旁坐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龙之助的脸上。 「…龙…，你是龙吗…也许我们这辈子都没有相见的机会，虽然，我们算是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是竹，比你早几分鐘出生的哥哥，不过，一次面也没见上，因为，你在两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了现在的家庭，而我一直待在孤儿院，直到五岁的时候，樱木家把我带走，一直到现在。……这些事，都是院长妈妈告诉我的。龙，我一直很想见见你，但是，他们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妈妈也是。……龙，我们的妈妈常常来孤儿院看我，陪我玩…」樱木竹声音哽咽，又道：「但是，妈妈说，她没有办法去看你，……因为你到了新的家庭，有新的爸爸和新的妈妈，妈妈说，她不能去剥夺龙的幸福……妈妈来孤儿院找我，直到我被樱木家带走，妈妈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樱木竹哭泣了一段时间，接着道：「……她说，她没有阻止竹幸福的权利，她把我们带来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能力陪我们长大……」樱木竹泣不成声，沉默了一个片刻，道：「……我去樱木家之后，就一直与妈妈失去连络，直到……直到我在中村老师家又碰到她……，真是一个痛苦的相遇…如果，……如果不是在中村老师家遇见她就好了……」樱木竹沉默了一段时间，道：「龙……我……背叛了妈妈，没有听她的话，……龙…，你要听妈妈的话，如果，你再见到妈妈，帮我……帮我向她道歉……妈妈…对不起……」樱木竹再度泣不成声，录音档结束。 中村伸出手，轻轻拂去龙之助脸颊上的泪水，他低下头，摘下眼镜，转过身背对着中村，双肩因哭泣而抖动着，中村抚着他的肩，靠近他的身后，抱着龙之助一起痛哭。 健二悄悄走进起居室，皱着眉，看着中村抱着龙之助哭成一团，他问着：「怎么了…龙之助，发生什么事了？」 中村松开手，转头看着健二，自己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健二走至龙之助面前，蹲下来，抚着龙之助的肩，看着他，担心地问着：「怎么了…？」 中村站起来，正打算先离开，龙之助转过身来，问着：「中村老师，……妈妈呢？」 中村背对着龙之助，愣了半晌，道：「……回美国了…」 「你知道……竹在哪里吗？带我去。」龙之助看着中村的背影。 探望竹 两天后，中村雅治、龙之助、健二到静冈的寺里探望樱木竹的墓，健二帮忙点燃线香，置于墓前，龙之助把百合花束置于墓碑两边，发现一张折叠的小纸片被一块石头压在旁边，他把小纸片抽出来，翻开，里头只写了短短的一行字：『亲爱的小竹爱你母』，龙之助看着小纸片，眼眶热热的，呆了一下子，又把纸片折好，放回去，用石头压住。 健二看着龙之助的双眸，有些心疼，有些担心。 中村在一旁看着健二关注龙之助的眼神，觉得有些落寞。 龙之助蹲在樱木竹的墓前，双手合掌，闭上双眼…… 晚间，回到东京，健二的车子停在隅田川附近，龙之助坐在副驾驶座，两眼若有所思，半天都没有说话。健二坐在驾驶座上，担心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问：「你在想什么？」 龙之助的大眼眸转向健二，道：「我在想……铃姐就是我父亲的外遇对象，她就是让我的母亲十年前拋下我们，离家出走的人。我的母亲怎么样都不肯告诉我她在哪里……」龙之助手肘靠在车窗，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双眸又移向健二，道：「我到现在还是很难接受，铃姐是我的生母……」 健二看着他，握着他的手，道：「不是龙之助的错，也不是樱木竹的错，是大人们的错，却要你们两个人承担……」 「健二，谢谢你……」龙之助楚楚可怜的眸光里含着泪水，看着健二。 健二看着他，不一会儿，他眸光里的泪水晶莹剔透地滚出眼眶淌下脸颊。健二叹了口气，把他拉过来抱着，安抚着，嘴唇轻轻吻着他的耳畔，道：「我会陪着你的。」 哥哥是幸福的 过了几天的晚上，龙之助正准备打烊，中村雅治推开神之手书店的大门，看着站在书柜前的龙之助。 「中村老师……」龙之助唤着。 「龙之助，可以陪我一下吗？」中村英气的大眼眸看着龙之助。 中村牵着龙之助的手离开神之手书店。他把龙之助带去他家。龙之助进到玄关，站在那儿，中村把门关上，转身看着龙之助，彷彿看着樱木竹那样。 「进去吧。」中村微笑着，压抑着快要压抑不住的衝动。 「喔……」龙之助转身脱鞋，突然感觉到中村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肩，龙之助略为吃惊，稍微转头问着：「……怎么了吗？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中村受不了对樱木竹的思念而从身后紧紧抱着龙之助的身体，龙之助吓了一跳，却没有挣扎，中村把额头靠在龙之助的后脑勺，闭着双眼，想像樱木竹还在他的怀抱里。 「竹……」中村轻轻唤着樱木竹的名字，微微哽咽。 「老师……」龙之助唤着。 中村把龙之助转过来面对着他，一手搂着龙之助的腰，一手轻轻摸着龙之助的脸颊，深锁着眉间，问：「你到底是竹，还是龙之助？…」 龙之助微蹙着眉，没有说话。中村把脸靠近龙之助的眼眸，龙之助看着中村脸颊上的泪痕，觉得很不忍心。中村迷矇着双眼，把唇靠在龙之助的唇上温柔亲吻着，龙之助闭上双眼，没有抗拒，他心想，一次就好，假装自己是樱木竹，抚慰中村老师破碎的心灵；一次就好，假装自己是樱木竹，体会一下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中村的舌尖轻轻触碰着龙之助的双唇，他的脸颊感觉到热热的泪水自龙之助的颊上滑落，滴入唇间，舌尖有咸咸的味道。他凝视着龙之助含泪的眼眸，濡溼的长长的眼睫，像极了樱木竹，中村的泪水再度溃堤，他把脸颊靠在龙之助的耳畔哭泣，他希望能够一直一直这样抱着樱木竹，一直一直……直到天荒地老，海沽石烂。 「老师……」龙之助流着泪轻唤着。 「嗯……」中村流着泪回应着。 「谢谢你一直以来那么疼爱我的哥哥樱木竹……」龙之助流泪道。 「……」中村无法回应，哽咽着。 「哥哥是幸福的，只是他没有发现…中村老师，谢谢你。」龙之助抱着泣不成声的中村，拍着他的背，温暖着他的心。 早安，龙之助 两个月后… 星期天一大清早，龙之助趴在起居室矮桌上笔电前睡着，右手还握在滑鼠上，忽然隐约听到一阵吵杂声而缓缓醒来。他睁开惺忪双眼，脸颊还贴在桌面上，半梦半醒地听着疑似敲门的吵杂声从远远的神之手书店传来，他坐起来，吸了吸鼻子，右手背揉了揉鼻尖，确定这么大清早的，就有人在大力地敲着书店大门。龙之助戴上眼镜，以手撑着榻榻米地板站了起来，走出起居室，往大门走去。他才一掰开内锁，门就被匆匆推了进来，吓了一跳，他退了两步。 「早，龙之助。」健二露着微笑，雀跃地说着。 「健二，你想吓谁呀…迟早被你吓死…」龙之助抓着后脑勺的头发，歪着头，看着健二。 健二看着龙之助可爱的神情，开心地上前抱住他。 「干什么啦…」龙之助脸红地说着：「我还没洗脸……」龙之助稍稍推开健二，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起居室，健二跟着。 「冰箱只有牛奶，你要吗？」龙之助打开冰箱，问着健二。 「好。」健二在榻榻米上坐下，今天穿了淡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衫，没有拎公事包。 龙之助端了一杯牛奶递给健二，羞涩地瞥了他一眼，旋即转身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 「等一下带你去一个地方。」健二大声对着浴室喊着。 半晌，龙之助右手握着牙刷，嘴里都是泡沫，探出头来，发出含糊的声音：「你说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健二发光的双眼盯着龙之助傻气的双眸道着。 「嗯……」龙之助又躲进浴室继续刷牙。 健二喝着冰牛奶，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一边等着龙之助。 十年未见... 坐上健二的车，龙之助偷偷地瞥着健二。 健二边看着前方的路况，边道：「龙之助…」 「嗯…」龙之助匆匆收回目光，转向副驾驶座的窗外，嘴里若无其事地回应着。 健二看了他一眼后视线又转回前方，道：「你在偷看我吗？」 龙之助忽然脸红，不敢把脸转回来，直盯着副驾驶座的窗外，嘴里道着：「哪有…别乱说。」 「哈哈……，你好可爱哦…」健二很开心。 发现车子驶往谷中的方向，而谷中正是神崎惠美，龙之助妹妹婚后的住处，龙之助问着：「你要去哪里呀？」 健二没有回应，车子已驶入谷中的街道。健二把车子停在收费停车场，龙之助下车，看着健二逕自往停车场出口走去，他心中虽有迟疑，但脚步也跟着。健二走了一段路，回头发现龙之助杵在几公尺外。健二又转身走回龙之助面前，问：「怎么不跟上？」 「你要去哪里呀？」龙之助问着，脚步犹豫着。 「你以前都不会问的，为什么今天这么在意？」健二好奇地看着他。 「……」龙之助看着健二，答不上来，但确实有抗拒，对于妹妹住的这个地方。 健二摸了摸龙之助的头，轻声道：「去看看嘛，好吗？」 龙之助的眼眸里酸酸的，盯着健二，没有说话。健二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去。过不了几分鐘，就到了一栋有院子的木造平房。健二按了门铃，不一会儿，神崎惠美从屋内走了出来，打开院子的大门，看到健二和龙之助，道：「早，健二哥，…哥…」 「早，惠美，我把你哥带来了。」健二看着龙之助。 龙之助瞥了惠美一眼，又看了看健二，不知所为何事。 「进来吧。」惠美微笑，转身走进屋内。 健二在龙之助背后，双手推着他，他才向屋内移动脚步。 「龙……」一个年长女性的声音唤着。十年没有见面，原本光滑的脸庞，也有几分苍老的样貌，但那双熟悉的眼神是不会变的，那双熟悉且疼爱过他，从小看到大的温柔眸光。 健二看着龙之助的双眸，突然感到很不捨。 龙之助看着这十年来都不愿意见他的母亲，泪珠斗大地，一颗一颗滚出眼眶。健二单手抚了抚龙之助的肩，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走向母亲，抱着母亲哭泣。母亲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在安抚他一样，安抚着他，呵护着他。 他们的恋情才刚开始 傍晚，他们两人又到隅田川的河堤斜坡，龙之助直接就躺下，健二坐在一旁，闭上双眼，感觉凉风拂过脸庞、耳边，脸上掛着微笑。龙之助看着健二的表情，觉得很放松，不禁也跟着笑了。龙之助抓着健二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健二睁开双眼，讶异地看着龙之助，手指轻轻玩着龙之助的头发。 「谢谢你，健二。」龙之助看着即将变暗的天空。 「嗯……」健二回应着。 「原来，铃姐是我父亲还在高中当老师时期的学生，当年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竹也是，他那么喜欢中村老师……唉……」龙之助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健二看着龙之助，摸着他的脸颊，微笑着：「龙之助……」 「嗯…？」龙之助的眸光离开天际，投向看着他的健二，瞳子亮晶晶的，很诱惑人。 健二弯下身子，双眸靠近龙之助的眼眸，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很近地凝视着他，近到连温暖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了。 「太近了……」龙之助小声地说着，长长的眼睫毛眨动着，扫到健二的眉际与眼瞼，健二的鼻尖贴着龙之助柔嫰的脸颊，闻着他脸庞上淡淡的香气，用气音问着：「好奇怪……你不是女孩子，为什么你脸上也香香的？」 龙之助眨动害羞的睫毛，又道：「太近了…看不清楚啦…」 「是吗……那就闭起来吧…」健二闻着龙之助的呼吸，吻着他柔软的唇，夜已升起，微风拂拂，龙之助的手轻轻抓在健二的背上，觉得健二的吻好温暖，好悸动。健二的唇稍稍离开龙之助的唇，依然很近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 健二笑得很灿烂，道：「恭喜你，这次文学奖，过关了。」 「咿……？」龙之助诧异地呆望着健二，说不出话。 健二轻轻捏着龙之助的鼻尖，笑着道：「你过关了！神崎龙之助，你过关了！」 「咿……？」龙之助露出笑容，眼眶又溼了。 健二抱着他，亲吻着脸颊、嘴唇，一直一直亲吻着，龙之助笑着流泪，健二连眼泪都吻着，又道：「你过关了！……你过关了！……」 隅田川的夏天即将结束，他们的恋情才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