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夜好眠》


 楔子

    唐夏安的班导师拿着一张印有全校排名的单子到教室，贴在黑板的右侧。
    坐在第一排也没能看见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何况是坐在后排的唐夏安。
    她相当紧张，这次她的国文有两题因为粗心而掉分，即使是全班第一，她最在乎的还是全校排名。
    然而，班导师拿起麦克风，先是告诉全班的同学下课时能来看排名，后来眼睛看往了唐夏安的方向，说了一声：「恭喜。」
    就在唐夏安心想着第一名应该落在自己身上时，她却又听见导师说：「这一次拿了全校第二，很了不起，夏安。」
    有人替她鼓掌，导师也为此开心，可唐夏安只是挤出笑容，什么也没说。
    对她而言，第二名是个噩耗，而她也知道是谁赢过了她。
    每一次与她角逐第一名的，也只有七班的安辰浩了。
    「夏安。」坐在她右手边的女孩子名叫童舒言，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了解唐夏安，知道她自我要求相当高，所以不是第一名的话就如天打雷劈一样，她明白唐夏安的心情并不好。所以，她叫了她的名字，递了一张纸条给她，上头画了一个笑脸，希望她开心一些。
    接过纸条的唐夏安，对童舒言露出的微笑并不僵硬，但仍重重叹了口气，对她说了：「谢谢你，舒言。」
    这天回家，唐夏安一如往常地没有吃晚餐，只是装了一壶水回到房间。她继续学习，将作业写完后，自己检讨着段考的考卷，然后预习接下来会上的课程。
    到了夜晚，她从抽屉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盒子，从里头拿出几颗药物，配着一大杯的水吞入口中。
    等会儿就会好一点了，对吧？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她也没有别的方法让自己放松，只能够依赖药物。
    不只是学业……太多太多的事情，让她觉得痛苦难耐了。
    躺在床上的她抱着自己，流下了不知为何而掉下的眼泪，接着慢慢入眠。
    睡梦中，她能感觉到自己好似被什么追赶着、又被什么东西给压垮……可起床之后，回想到底做了什么梦，她也不晓得，只觉得身心俱疲。
    一日復一日，她过着相同的生活，从没想过自己会变好。
    对她而言，只要别再更坏了就好。

 第一章 01

    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课业，要好好维持着有多困难？
    对童舒言来说，一切都如流水一般，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从家里搭车到学校，最快也要三十分鐘的时间。但唐夏安习惯早到，温习昨日上课的内容、再度复习今日会上的课程，然后检查自己的作业有没有写错的地方。
    童舒言今天是值日，比平常更早来学校，看到唐夏安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走往她们位子的方向，对唐夏安道了声：「早安。」
    唐夏安抬眸，看见童舒言，也对她说了早安。
    上课时认真听课、下课时重新瀏览过一遍今日所学的内容，这是唐夏安学习的习惯，童舒言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会和她一起看书，可多半时候还没熬过一节下课，童舒言便会把书收起来──都已经听课五十分鐘了，要再继续自己读下去，实在有些困难。
    她很想问唐夏安她的学习热诚是哪来的，可是她知道这问题不能问，因为也许这并非是「热诚」，而是觉得这是必须做到的「义务」。她知道唐夏安有许多难处，对于学习、家庭给她很大的压力，可她没法帮她分担什么，只能陪伴着她。
    这也是童舒言感到最无力的地方。为什么只能够陪伴而已？如果她能做更多的话，也许……
    「舒言，已经上课了。」唐夏安的话让童舒言回过神来，没有听见鐘声的她，将椅子拉回了自己的位子，接着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为她做更多的话，也许，她们的关係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感受到童舒言目光的唐夏安并没有看回去，只是继续整理着等会儿上课所需要用到的课本以及讲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体育课，女孩子在树下乘凉，可唐夏安和几个喜欢打球的女孩子，站在大太阳底下打着排球。
    隔壁的球场，是给同样为体育的课二年三班所用。
    唐夏安打着排球，偶尔会偷偷瞄向那一边，看着同样也在打球的某个人。
    她希望自己引起他的注意、希望他的目光，就算只有一秒也好，能够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打球特别卖力，只为了获得更多的欢呼声，吸引隔壁球场的注意。
    她喜欢二年三班的杨宇廷，这是个目前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而唐夏安的这个秘密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可唯独不能告诉她最好的朋友童舒言。
    因为她就怕这比玻璃还脆弱的关係，会轻易被打碎。
    理当来说，「最好的朋友」应是即使吵了架也会马上和好，要不过个几天，也会有一方先拉下面子道歉，接着又和好如初，两人继续分享着彼此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可是，她与童舒言并非是一般的好朋友，正因为如此，她才有所顾忌。
    所以，唐夏安将所有的一切藏在心底，久而久之，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要把她吞噬一样，成为她每日每夜的恶梦。
    没有药物就睡不着的日子虽然痛苦，她仍没有想要改变。
    即使难耐，但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她不希望自己的轻举妄动，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再度坠入更深更黑的深渊里头。
    回到家的她，看玄关没有摆放其他的鞋子，知道自己的母亲今天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内心没有其他的想法，她走到客厅，便看见有张纸条压在桌上，上头快速书写的潦草字跡写着：「把成绩单放在桌上，之后会再给你零用钱。」
    看来是有回来过，只是又匆匆离去。
    从以前就是如此，与家人不常见面，就算在同个屋里也不一定会说话，生活费的高低全由成绩来决定。即使她并不缺钱，但她仍希望自己能考个好成绩，让自己的家人看得开心一点……即便对于她的菁英父母来说，「考得好」是必须的、也是简单的。可是不聪明的她，只能靠着后天的努力来换取好的成绩，把时间全都奉献于学习上，她才能好好地保持在全班第一。
    她从书包拿出成绩单，放在那张纸条的旁边，接着装一壶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日子不曾改变。
    ?

 第一章 02

    「妈，这次我又拿了全校第一！」
    刚打完球回到家的安辰浩，一打开大门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让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对着厨房那头喊着。
    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安母也笑了笑，将炒的菜盛盘之后，回应他的话：「不愧是我们辰浩，来，今天妈就多准备一道菜来当奖励。」
    「没关係没关係，平常妈煮的就够多了，多炒一道，等你来吃的时候菜就凉了。」安辰浩将已经摆盘完的菜端到餐桌去，又继续说：「哎，如果成绩可以换钱那就好了，这样妈等等就不用再去兼一份工。」
    「妈又不觉得累。」
    「我看得都觉得累了！等我十八岁之后，我就会去打工了，所以妈再等等我啊！」安辰浩反驳着。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时间过得非常非常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要替他的母亲分担一些重担，可他什么都做不到……直到现在，他也十六岁了，再两年他就能去打工，到时候他就真能帮上这个家了。
    「别别别！辰浩好好读书就好，到时候上个好大学，之后的工作自然就能赚到很多钱了，现在你还不需要担心钱的事情。」安母知道自己的乖儿子相当孝顺，可他有头脑可以读书那就读书，别像她一样，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拿到，让自己现在找工作都难找，除了朝八晚五低薪资的粗重工作之外，只能靠打零工维持家计。
    「那等等我吃饱给妈按摩按摩肩膀你再走吧。」
    闻之，与安辰浩坐在一个小餐桌前的安母，是真的感到幸福，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儿子伴着自己。
    小小的租屋处里头瀰漫着食物的香气，还有大大的幸福。对安辰浩而言，他希望日子可以过快一点，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改变……他过得很幸福，可是那也是他的家人努力工作才让他吃暖穿暖。他多希望自己有能力，一同支撑起这个家，以及保护他的母亲。
    「那老头子又过来了吧？」
    安辰浩的话，让安母本来夹菜的手停了下来，可在下一秒，她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着自家儿子笑着说：「说什么呢，你爸他很久没来了。」
    「他不是我爸！」安辰浩的情绪有些激动。刚才他还没发现，可手一放到掛在椅背上外套的口袋，就发现自己藏的钱消失了──这屋子小，不管把钱放哪都不对，就算存进银行卡，「老头子」也会逼问出密码，根本没有办法防范。安辰浩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大门的锁也不知道换过几次了，还敢到这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辰浩……」
    「这一次拿走了一万五千块吧，放在这口袋的钱就这么多，全都没了。」
    安辰浩的话，让安母低下头，轻叹了口气，「你爸爸他也生活困难啊……」
    「他要是不赌博、脚踏实地生活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安辰浩提起那个人，只有满满的愤怒，「虽然这样也有危险性，但为了不让那老头又过来拿钱，之后钱就放我书包里头吧。班上不会有人动我的东西，我也会藏好。」
    「带着一大笔钱到学校不会怎么样吗？」安母没其他办法，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为此担忧生气，只能顺着他的意。
    「大不了就是下课的时候不出去打球、待在位子上罢了。户外课教室门会锁着、放学后球队的练习也会提着书包走、把书包放在置物柜里头，所以不会有人接近。真是可恶，那老头子总挑我不在的时间来……要是我看见他，还不把他揍一顿。」
    「辰浩，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的亲生爸爸……我知道你无法原谅他做的事情，可是别恨他，好吗？」虽然被自己的丈夫拋弃、得自己辛辛苦苦地带一个孩子长大，可是当初他们也爱过、一起生下了安辰浩，对念旧又心软的安母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过去的他并不是这样的，要不是走上歧路、赌博成癮，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安辰浩没有回话，安母轻叹了口气，本来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谷底。
    安辰浩虽气他口中的「老头子」，可真正气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不管他用什么方式，「老头子」总能轻易踏进这个家找到钱……如果他更有能力的话，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里头好好反省个十几二十年。
    夜晚，他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喜欢的歌，紧紧皱着眉头，心情还是不好。
    可是关掉音乐、闭起眼睛，没有多久，心里头的烦躁感也能自己化解。
    是一夜好眠。

 第一章 03

    安母在领薪水之后，将钱交给安辰浩。她问了好几次「会不会影响到学习」，安辰浩不停跟她说「不会」，将钱放在书包的一个有拉鍊的小隔层之后，便出门上学去。他家离学校的距离有些远，可搭车也是个开销，所以从国小开始，他都是骑着脚踏车上学的。
    这次安母领的工资只有一万两千块，但对他们家来说这笔钱相当重要，也是不小的数目，所以不能再被「那个人」拿走了。
    下课，坐在座位上的安辰浩已经拒绝了好几次打球的邀请，为的就是把钱顾好。他知道，保护好这笔钱的最好方式，就是携带在自己身旁，因为那老头子不敢靠近自己，只会欺负他的母亲，若他知道家里头没钱、他母亲身上也没钱，肯定就会识相地离开。
    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亲生爸爸，小时候也与他生活过，他再清楚不过那人的性格了──喝了酒就发疯、拿了钱就赌博，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家人，而是外头那些花钱就能享受的漂亮女人。
    「安辰浩你少装了，平常你才没那么认真。」
    一群男孩子打球回来，汗流浹背，女孩子们捏着鼻子，纷纷翻了那群男孩一个白眼。其中一位男孩靠近安辰浩的座位旁，看他并没有太认真地算着数学题，又说了：「少了你很无聊耶，缺一个多难打？」
    「等我学会分身术我就陪你们打。」
    「你以后的梦想是当忍者是不是？」
    「如果能赚大钱何乐而不为呢？」
    安辰浩的话让那男孩叹了口气，将球放到教室的后头，走回自己的位子。
    室外课前，安辰浩确定钱还好好地在书包里头，用外套盖住自己的书包、将椅子靠拢，便离开教室。
    不得不说，将钱携带在自己身边是个好办法，那老头子再也拿不到钱，而放在自己身上也没人偷，毕竟也不会有人带着这么一大笔的现金在身上，何况是一个学生。
    上完室外课，他会第一个跑回教室，等拿着钥匙的人来开门。而今天，还未路过学生会的办公室，他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办公室的门口，对着里头大喊：「篮球队！拨金费！篮球队！拨金费！」
    是他们篮球队的队长以及干部们。
    他还没走到办公室前面，就看到干部们突然闭起嘴、什么也不说地退后三步。而从办公室出来的那抹身影，他不是不晓得──是七班的唐夏安。
    忙着学生会的事情，还努力读书，拚命与她角逐第一名的那个唐夏安。
    「请不要在下课时间来打搅学生会，我们还有会要开。」唐夏安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悦，眉头也紧皱着，「关于社团金费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做主，学生会只是报告学校的其中一个流程而已，会不会拨金费是学校来决定的。」
    「之前学校就答应过我们，要是上个市赛拿奖就能多拿金费，可等了老半天都没有，是你们学生会没呈报，还是根本没打算给我们？」看一年级的学生用着如此嚣张的态度对自己说话，脾气暴躁的篮球队队长语气与方才有着天壤之别，从嘻笑打闹，变得严肃正经。
    「你不是上台受奖的人吗？学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还是你自己忘了这回事？」唐夏安与他交谈起来，火药味十足，而在球队队长要再开口的时候，唐夏安被拉进了办公室里头，从里头走出来的，是现任的学生会会长，杨宇廷。
    「哦，一开始你出来不就好说话了吗？干么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高一新生来跟我谈？」
    「我们在跟校长开会，刚刚一时抽不开身，所以夏安就先过来找你们了。」杨宇廷说着，轻叹了口气，「关于金费的事情，刚刚在里头的师长都听见了你们的要求，所以等等会讨论，如果快的话，也许一两个礼拜就能让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金费了。听说这次加入很多新生、球也因为太过老旧所以要换了对吧？还有篮框修理的费用……总之，我会尽量替你们争取，就等等我吧，许槙。」
    听到杨宇廷的话，许槙才满意地哼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啦，学生会会长。」
    看着他们离去，杨宇廷叹了口气，转身进到办公室里头，轻轻闔上门。
    在后头看许槙他们在那儿起鬨，安辰浩虽然觉得幼稚至极，可是他也没法说什么。现在他连一件正式的球衣都没有，而且社团的篮球与各年级的体育课是共用的，自然坏得快，他们确实很需要一些经费。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小破社，有实力的人一堆，也拿了无数的奖，算是学校表现优良的社团了，多拿点经费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才对。
    而经过办公室，安辰浩往里头瞥了一眼，看见的是唐夏安和杨宇廷正说着话。唐夏安的样子不像是方才一样凶狠，一点怒气也没有，杨宇廷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唐夏安的脸立即变得緋红。
    安辰浩回过头，没有兴趣知道他们后来又做了些什么，只是直视前方，快步走往自己的教室。
    此刻的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也从未想过对方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都没有任何变化，一成不变的生活，枯燥乏味。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唐夏安，心脏跳得相当快。她为了杨宇廷而加入学生会，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他有那么多的交集，可今天他们不只是说了话，他还温柔地摸了自己的头。
    就像是梦一样……
    「许槙不是有意的，他个性就是那样，别往心里摆。不过我也有错，应该马上跟你一起出来和他们说的，只是校长再跟我说之后校庆的安排，我一时走不开。」
    「没关係……我自己也有错，我的口气也不好。」唐夏安不敢正视杨宇廷，小小声说着，「还给学长添麻烦真的很抱歉。」
    「没有添麻烦，你在学生会帮了很多忙，感谢你都来不及了。」
    杨宇廷对她微微一笑，捕捉到他这笑魘的唐夏安，屏住呼吸，脸颊又变得红通一片。她深吸一口气，头又再度低下，「是学长带领得好。」
    对唐夏安来说，杨宇廷是一个完美的存在，不仅成绩好、性格也好，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他有着极好的人缘，在学校是无人不知晓风云人物。唐夏安虽然喜欢他，可从没想过能与他在一起，光是偶尔与他对上眼、和他这么说话，她就觉得够幸福了。
    这大概是被黑暗垄罩的内心中，里头唯一的微光──小小的、却也暖和的，照耀着一个小角落。
    唐夏安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顺遂，若遇到高兴的事情、感到幸福的当下，在下一秒便会想着，这份快乐能维持多久呢？幸福的额度是不是已经不够了？之后迎接她的，是不是满满的不幸？

 第一章 04

    搭车上下学的时候，她会戴着耳机、看着单字本背单字。今天回到家，她看客厅的灯是亮的、玄关放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她便知道母亲在家里头。
    她换好鞋子走到客厅，还未开口与坐在沙发上的母亲问好，对方便先开口说话：「唐夏安，这一次的国文成绩是怎么回事？上个学期还能拿到校排第一，为什么这一次连续两次都拿第二名？」
    「……我这一次粗心两题，所以掉了六分。其他科目我都很认真考，但就算拿到那六分，我也赢不过这一次的第一名。下一次我会更努力拿更好的成绩，看能不能争取到第一名。」安辰浩的成绩比她高了八分，而如果他把这八分拿到，就是全部的科目都拿了满分。唐夏安知道自己的程度到哪，除了那令人惋惜的六分，其它她都已经尽力，即使没有差错，她的成绩还是赢不过安辰浩。
    「还敢说粗心？」唐母十分气愤，重重叹了口气，「为了问你成绩的事情，我还特地回家一趟等你，结果你这么晚才回来，刚刚是去哪鬼混了？」
    「错过一班公车，所以我晚了点回来。」
    「真的？算了，反正你想干么就干么吧，下次考试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这个月生活费我已经放在桌上，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么晚才回来又获是退步了，就再扣两千。」唐母说着话，拿起包站起身，准备再回到公司。她与唐夏安擦肩而过，唐夏安什么也没说，让唐母转过身，又说了：「连招呼都不打了？」
    「抱歉，路上小心。」语落，唐夏安低下头，走往了厨房，没听清楚她的母亲之后又说了什么。
    可她说什么，对她家人来说都是狡辩。那么，她又何必多说呢？
    她确实还是个「孩子」，没有独立的能力，只能仰赖家里给予她的零用钱维持算是独居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自己可以赶快长大、离开这个家、让她的家人知道，即使没有他们，她也能够好好过生活……可是，到能够自己独立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她也不可能不顾课业、在这时候搬离这个家。
    她也想过，如果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那就好了，可是，她是个害怕改变的人。巨大的改变会让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胆小的她佇足于此，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不论是朋友还是喜欢的人，唐夏安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去解决又或者替自己争取些什么。
    就怕，自己掉进更深更黑暗的深渊里。
    漫长的夜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没有睡意。
    看手机，现在已经半夜三点，她叹了口气，打开了小夜灯，从书桌抽屉拿出药盒。
    其实，她很讨厌很讨厌吃药，但她无法摆脱药物，反而越来越依赖。
    ──为什么好不了呢？为什么自己不振作点呢？唐夏安每日每夜总是如此问着自己，却得不出一个解答。她知道，这不是她能随意控制的，所以她才会感到那么扼腕。
    她深深吸了口气，取出睡前该吃的药，配着水吞入口中。
    即使还是睡得不好，但唯有依靠药物，她才能进入梦乡。
    ?

 第一章 05

    「还没到回诊的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选择提早过来吗？」戴着眼镜的女医生，问着面无表情的唐夏安。唐夏安在这看病已经一年多，从一开始到现在相比药量，其实加重了不少，过程中不曾减少过。
    「我在想……能不能减少一些药物。」唐夏安缓缓开口，她知道这是个不一定能实现的要求，可是她仍然期盼着自己的药量能够减轻一些，「除了体育课之外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运动，但是最近过得挺累的，我想如果晚上的药物减少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药量可以慢慢调整，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只是，提早来看诊只是想说药量的事情吗？最近有没有碰上什么困扰？家里的状况怎么样？」
    医生的话让唐夏安低下头。她不会说谎，在这个空间里头，她反倒更能做自己，把不敢说的、藏在心里深处的，告诉面前这个她相当信任且十分专业的医生，「这一次年级排名考了第二名，家人……妈妈她不太高兴，可是我也努力了……真的尽力过了，我怎么样都拿不到第一名……」
    话到最后，有些哽咽。唐夏安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对我来说考第一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对我的家人来说，那是必须做到的。这一次，我又让他们失望了。」
    唐夏安面前的桌子就摆着面纸，可已经滴下眼泪的她，并没有伸出手。
    「在我看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夏安。虽然你的家人给你很严苛的标准，但你也努力去做了，没考到他们的要求也别觉得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看，你都已经花费那么多的力气与心思去准备了，那样的你很棒，是不该被否定的。」
    「可是我的家人只会看结果，我再怎么努力他们都看不到，他们也不会晓得！」唐夏安摀住脸，大哭了起来，「我也想被他们称讚、不要让他们失望，可是我怎么样都做不到……」
    她的母亲给予了很严苛的标准，而长期不在家、于外地工作的父亲，从不关心她的生活，每次见面或者通电话，问的都只是成绩。在唐夏安的家庭中，幸福与美满都是靠成绩来取得的，可她也不是个贪心的人，她想成为一个不会让家人操心的乖女儿，即使需要很努力才有机会获得，但她希望自己可以达到他们的标准，让他们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别为了她而伤透脑筋。
    自责与难过充斥着她的内心，成了她病发的一个原因，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她总觉得自己会成为别人的麻烦，也不想老是抱怨着不如意的事情，所以她把所有心事藏于心底，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即使提起，也只是说皮面罢了。
    医生与她聊了将近四十分鐘，唐夏安的情绪才平復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唐夏安说自己好多了，医生看她也不哭了，这才放一点心。
    最后，医生减了一点药量，但也叮嘱她，如果身体有任何不适就得马上回诊。唐夏安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便缓缓站起身，走出诊疗室。
    外头乌云密布，没有带伞的唐夏安领完药，想着要赶紧回家，可雨却她在踏出诊所门口的那剎那滂沱降下。
    她看着乌黑的天空，心想着，天空也在哭泣呢。
    和她的心里头一样。
    她叫了一台计程车，在门口候着的时候，撑着伞的安辰浩站在对面，看见了她。
    今天他母亲加班，懒得下厨也不想吃泡麵的他出来随意买点东西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街上看见唐夏安。
    他们没有说过任何话，没有任何交集，但却知道彼此。可即使如此，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他们不会向彼此打招呼。
    他不知道为什么唐夏安会从身心科的诊所走出来，他并没有佇足看她太久，在他继续向前走离开时，唐夏安叫的计程车也到了。
    不曾在彼此的生活碰撞，有着不同的生活理念，两条不会交错的水平线，却越靠越近──最后交叠在一起。

 第一章 06（加更）

    「谢谢，经费我会马上交给教练，到时候再把签好名的单子送回来。」担任篮球队经理的女孩子收到盼望已久的社团经费，不停向学生会道谢，接着跑回篮球场那儿找他们的教练。
    教练在需要签名的单子上签好名字，向女同学说：「把钱放我抽屉里，练完球我再处理。」
    说完这话的教练，继续看着球队的人打球，并且发号施令、指正球场上的人的步伐与动作。
    今天刚好是学生会放学留下来开会的日子，唐夏安怕今天母亲恰好回家又没看到自己，便发了讯息告诉她因为学生会的事会晚些回家，而过了许久，她发现自己的母亲没有回应、只是已读了讯息，自己轻叹口气，尽量不放心上。
    在开完会后，杨宇廷叫住了唐夏安，唐夏安有些愣着，马上回应了：「怎么了？学长。」
    「今天已经拨经费给篮球队，副会长她把回条交给篮球队的人、要他们签完名再拿回来，可那回条明天就需要给学校了，你能不能去帮我拿回回条？上头只要有指导老师的签名就可以了。抱歉，我还有资料得处理，只能麻烦你了。」杨宇廷的语气带着些许歉意，可唐夏安一点儿也不觉得困扰到她，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来。」说完这话，本来背起书包的唐夏安又将书包放下，快步走出了学生会的办公室，想着篮球队的社办在哪头。
    还未走到社办门口，唐夏安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那儿，好像正在吵架。
    「经费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学妹你真放到教练的抽屉里了？」
    「对啊，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是不小的数目耶。」
    「……我真的放了，也有好好上锁，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见……」看帮忙放钱的女同学已经哭了，几个高大的男孩子也不继续说话，沉默了起来。
    「这时间没人会到这的办公室来，不是你拿的，就是队里的人。」许槙斩铁截钉地说着，接着嗤笑了声，暗有所指：「安辰浩那小子家里不是挺穷的，也许是他拿的也说不定。」
    从同头到尾都没吭声的安辰浩被这么点名，除了满是疑问，语气更多的是怒气，「啊？你有证据吗？我家经济状况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情？」
    「哦，没有啊，我只是做个假设，你反应那么大干么？是露出狐狸尾巴了？」许槙的话彻底惹怒了安辰浩，对他而言，除了他的亲身父亲之外，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针对他的家庭状况冷言冷语。他们家过得够辛苦了、他的母亲也已经相当努力工作了，为什么还得被这么说话？
    「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学长。」安辰浩已经克制住自己的愤怒，语气低低地说着。
    「我不过就只是猜测，你发什么脾气？信不信我让你三年都上不了场？」许槙看着安辰浩的眼神只有满满的鄙夷与嘲笑，「不然这样好了，今天恰好全员到、没人提早走，没有一个漏的，每个人搜身搜书包。」
    在不远处看着的唐夏安，真觉得许槙是个烂人。她大步地走了过去，对着许槙说：「我是学生会的，要来收社团老师签名的回条。」
    许槙转身，看那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女孩子，就是上次口气狂妄的学妹，此时说话也没在客气：「抱歉，今天回条交不了，我们钱被偷了。」
    「我们已经拨金费了，不管之后你们怎么处理都不关我们的事，所以请把回条拿来。」唐夏安坚持，语气并没有不好，但对许槙来说就是刺耳。
    他讨厌所有不听令于他、忤逆他的人。
    「好啊，那你就在这等着，我们找很快。」许槙说完，开始要每个人互相搜身，而每个人身上都没有现金，现在要搜的便是自己柜子中的书包。
    此时的安辰浩面露难色，并不是很想把书包交出去，因为家里头所需要用的钱还在他的书包里，如果被找出来，肯定会被说是偷来的。
    但即使如此，问心无愧的他，还是交出了书包，给许槙来检查。
    许槙没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一綑千元大钞，睁大着眼睛看着那笔数目不小的钱，他还没想到自己真猜对──还真是这穷小子偷的！
    「安辰浩，物证就在这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许槙气得咆哮，将他的书包摔在地上，课本与文具都散落在地上，但安辰浩的表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一吼和摔书包的举动，让唐夏安吓得停止呼吸，她看向安辰浩，不知道他为什么毫无动静，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接着，她听见安辰浩用着极为平稳的语气说：「那不是社团经费，是我自己的钱。我不知道社团经费有多少，但是你可以点钱的数目，绝对不会一致，就算真的一致，那也只是凑巧。」
    闻之，许槙气炸了，向前揪住她的领子，「你是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唐夏安看人都好似要打起来了，马上衝向前制止，对着许槙说：「如果打架，学生会有权记过，而且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请别断言。」
    「我们篮球队的事情你插什么手？学生会了不起吗？跟杨宇廷一样只会耍耍威风做做样子而已，你们还能干么？」
    许槙的话惹怒了唐夏安，说她多管间事就算了，说起学生会、又说到了认真带领着大家的杨宇廷，那就真的太超过了。唐夏安紧紧皱起眉头，语气冰冷得令人发颤，「我们能干么？若你继续挑衅或真的有斗殴行为，我能让你们废社。」
    唐夏安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玩笑话的语气，让许槙「嘖」了声，松开了本揪住安辰浩衣领的手。于此同时，还在自己办公室座位翻找那笔钱的教练忽然叫了一声，引起了在更衣室里头大伙们的注意。教练跑到他们那儿，长叹口气，手上拿着一个装有钱的牛皮纸袋，「没事没事，是钱放得太里头，刚刚才一时找不到。」
    本来以为的失窃案，最后只是乌龙一场，让本来僵持冰冷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尷尬。许槙无话可说，没有打算道歉的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嗯，教练你找到了就好，今天就练到这。」
    唐夏安看许槙竟要走人了，马上伸手拦住问他：「道歉呢？」
    「我和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你污衊栽赃别人、还摔了的书包、揪他的领子，不该道歉？」唐夏安就看许槙这种人不顺眼，唯我独尊的个性实在过于强势，不好好治治是绝对学不乖的，还可能成为累犯。
    许槙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可一时拉不下脸的他并没有说任何话，绕过拦住自己的唐夏安，便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开更衣室。几位队员询问了安辰浩有没有怎样，他说无碍，这荒唐的闹剧才正式宣告结束。
    球队经理给了唐夏安回条，就在她要回办公室时，安辰浩叫住了她──
    「唐夏安。」虽然从未说过话，但安辰浩叫得挺顺口的。
    唐夏安回过头，看着安辰浩，只见她又说：「刚刚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所以不用特地感谢我。」刚才对唐夏安来说不是声张正义，只是单纯讨厌许槙的作为，而有了那样的行动。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安辰浩用着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讨厌你跟帮助你是两回事。」
    闻之，安辰浩愣了愣，「……你真的讨厌我啊？」
    唐夏安瞥了她一眼。什么讨厌喜欢的，她其实没什么感觉，但如果真要说，安辰浩是他的竞争对手，即使是良性的角逐名次也是一样。对她而言，是个不存在于自己人生中，却又干扰着自己生活步调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不会到「讨厌」的程度。
    「说笑的，我只听过你的名字，怎么讨厌你？」唐夏安说这话并没有露出笑容，让安辰浩一点儿都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看着她离开走远的背影，已经整理好书包的安辰浩，也准备回家去。
    两条水平的线，又更靠近了一点。

 第二章 01

    唐夏安知道一个秘密……能扰乱她心神的秘密。
    一开始她以为是搞错了，更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可时间应证她是错的。
    「夏安，学生会的事情很忙吗？看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也老跑去开会。」童舒言一直都悄悄关心着唐夏安，看她午睡时间都献给学生会，下课的时候也不好好休息、一直做着习题，她都觉得唐夏安变得比过去还要憔悴了。
    「之后的校庆活动有很多会要开，担任书记必须每次开会都到才行。」唐夏安也觉得自己的精神不太好、注意力无法集中，可这也没办法，现在一年级的书记就两个，她再不认真点，哪天被换掉了都不晓得。
    「辛苦了。」童舒言说着，便把一瓶从合作社买来的苹果牛奶放到她桌上，「你很喜欢这个吧？喝一喝补充点元气，还有半天的课呢。」
    看童舒言对自己笑，唐夏安也扬起淡淡的笑容，却迟了很久，才把那瓶沁凉的苹果牛奶拆封。当她喝的时候，已经没有冰凉的感觉，已经不再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隔几日，童舒言递给她巧克力，那天恰好是情人节，让唐夏安看着那巧克力愣了好半晌，接着才开口说：「怎么忽然给我巧克力？」
    「情人节呀，我不是每年都会送你的吗？还有，你经期也要来了吧，每次看你肚子疼得连体育课都坐在旁边休息，都想替你分担一点了。」童舒言记得唐夏安的大小事，有些事甚至连唐夏安自己记不太得，可是童舒言全都知道。
    「……谢谢，不过巧克力其实不能化解疼痛。」唐夏安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收下巧克力，可东西都放在自己桌上了，她觉得推辞掉好像挺没礼貌的，所以便默默收下，「下次我再准备你喜欢吃的给你当回礼。」
    「不用不用！我不是要回礼才给你巧克力的。」童舒言这几年来，都只给唐夏安巧克力，而每一次都会附上一张亲手写的卡片，长越大，有越写越长的趋势。只是，唐夏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没有一次写回信给她。
    唐夏安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她想着不能一直这么白吃白喝下去，在放学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一间喜欢的烘焙坊买了手工饼乾，打算明天送给童舒言。但其实，童舒言并不是想要这样的回礼，哪怕只是一下下，她都希望唐夏安能因为自己对她的好，而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从国中就与他同班的童舒言，知道唐夏安有多大的压力。她知道她的父母相当严格，所以在国中的时候，唐夏安总会拿校排第一回家，若不小心被人超越了，她就会沮丧得不得了──这个部分她无法替她分担，可是，她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成为一个倾听者……只是，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唐夏安对自己说心事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即使难过，她也不会表露出来，在唐夏安的面前，她总是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她不认为她们「友情」变质了，她认为她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得很好。
    今天午休，唐夏安没去开会。虽然相当疲惫，她仍睡不着觉，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坐在她旁边的童舒言，看着她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她们之间的关係呢？要怎么做，才能确保不会被她厌恶、又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呢？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自己是个可以给唐夏安勇气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好好保护她、成为她最信赖的对象。
    童舒言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埋进抱着的外套之中，用着谁也听不到的音量，呢喃了一句：「我喜欢你啊，夏安……」
    午觉后的鐘声才刚响起，唐夏安就马上爬起身，没有睡着的他，只觉得腰酸背痛。她打了个大呵欠，看向窗外，见着了杨宇廷的身影，马上坐得端正，将视线挪回正前方。一年级与三年级的教室不在同一栋楼，两人的班更差了两层楼，学生会办公室也不在这儿，所以唐夏安不知道为什么杨宇廷会出现在这里。
    在偷瞄的过程中，她发现杨宇廷似乎一直看着自己，最后直接与他对视，只见杨宇廷对自己招了招手，要她过去。
    被杨宇廷叫出教室，唐夏安是欣喜的。不论说的话是多么枯燥乏味的公事，只要与他说话，唐夏安就觉得两人的距离能够拉近──何况，这一次杨宇廷拿着一袋东西，递给自己。
    「……这个是？」唐夏安拿着那白色的袋子，看印着品牌，总觉得有些熟悉。
    「我家附近开的烘培坊，他们的手工饼乾很好吃，想说带来给你吃吃看。你知道这家店吗？」
    杨宇廷的话让唐夏安有些愣住，喜悦涌上的瞬间，又想了他不可能只给自己，所以心情又平淡了回去，「我知道这家店，我也很喜欢他们的饼乾，招牌可颂也很好吃。」
    「你喜欢那就太好了。」杨宇廷对她温柔一笑，「给你这东西的事情可别跟学生会里头的人说，要不他们又要说我偏心了。」
    「学长不是分给大家吗？」唐夏安眨了眨自己的双眸，听得有些懵。
    「只有给你。我听说篮球队的事情了，而且最近你帮忙了学生会很多事，看你这么累，今天也没通知你要开会，想说让你休息一天。」
    杨宇廷这么说，让唐夏安有些失措，「其、其实我只是尽我本分，学长不用特意犒赏我的！」
    「夏安，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重要。」
    风吹过他们所在的一楼穿堂，那一瞬间，唐夏安的长发被吹乱，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宇廷所说的话。
    他的语气与笑容温柔至极，如春日的暖阳与夏日的微风，出现于春末夏初的晴朗天气──唐夏安看着他好看的脸，也扬起了微笑，这一刻的她，脑袋里头都是他的身影与声音，没有半片的乌云。
    于教室内的童舒言，看见唐夏安与杨宇廷笑得开心，心里其实有些慌。他并不是学生会的，不知道杨宇廷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他对唐夏安那么好，看两人有说有笑的，她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们聊天到上课鐘声响起才结束，看唐夏安进到教室、回到位子上，童舒言也没有勇气问她。她不想乱臆测，可是这实在太过明显了，能让唐夏安露出那么灿烂笑容的人不多，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半个，可是那个人却做到了。童舒言也不是迟钝的人，唐夏安看杨宇廷的眼神骗不了谁──那是看着喜欢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啊。
    然而，唐夏安并没有发觉童舒言的异样，认真听课的同时，心里头还在想着方才与杨宇廷的对话，想着想着，还会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幸福是可以的吗？接下来她所要面对的，是一如往常的平淡日子，还是满满的不幸呢？
    她幸福的额度，还剩下多少？

 第二章 02

    这天晚上，是唐夏安久违地吃了「晚餐」。虽然称不上是正餐，但是饼乾足以饱足她的胃，让她更有精神读书，也让她心情好得哼起歌来。
    如果恋爱会让一个人变成傻子，那么现在的她，大概什么数学题都解不出来吧？成堆的粉色泡泡充斥着她的脑袋，但即使有着如此愉悦的身心，在睡前仍得靠药物助眠。
    不过，这个夜里没有谁追赶着她，也没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是一夜好眠。
    不久后，学校五十週年的校庆来临，虽然学生会那已经没有事情需要帮忙，可参加的个人赛都入了决赛的唐夏安，整天都相当忙碌。早上除了有八百米的决赛之外，还有跳高的决赛，接着稍微休息一下，还要跑女子接力，下午的时候，还有最重要的班级大队接力。
    不擅运动的童舒言一直跟在唐夏安的身旁，每一项比完，就递上水与毛巾。
    唐夏安看她满头大汗陪着自己，自己也对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舒言，你可以回班里的休息区休息，不用陪着我没关係。」
    「没事没事，我又没比赛，不需要休息的。」童舒言笑着对她说，手上拿的东西太多，让她连伸手擦汗都没有办法。唐夏安轻叹口气，从她抱着的提袋中拿出湿巾替她擦汗，「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回去，今天太阳可大了。」
    「我、我真没事！」童舒言结结巴巴的，说不好话，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夏安会替自己擦汗。她不知道此刻的她头发是不是乱了、瀏海全都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很狼狈，「你看你参加这么多项目都没说累了，我怎么能说累呢，最辛苦的可是你呢。」
    「你身子不能做激烈运动，光是让太阳晒就有得受了不是吗？」唐夏安轻叹了口气，比完跳高的她，与童舒言并肩一起走回自己班的休息区。
    「你都知道啊……」
    「我们可是从国中就认识到现在的朋友，我怎么会不知道？」
    听到唐夏安这么说，童舒言其实相当开心。自己的事情竟然被唐夏安记着，还能被她关心，她今天可好运了。
    连续拿下两个金牌的唐夏安心情相当好，遇上谁都笑盈盈的。在回去休息区的途中，她看见安辰浩，安辰浩也与她对上眼，没有打算打招呼的唐夏安瞥回双眸，谁知道，她会被安辰浩给叫住──
    「唐夏安！」
    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唐夏安还没开口问他「怎么了」，安辰浩又继续说：「我看成绩记录，你长跑和跳高都拿了第一吧，恭喜你。」
    「谢谢。」唐夏安不知道他关注自己干么，可还是向他道谢。
    交谈没有太久，两人就各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童舒言特地转过身看安辰浩一眼，接着又转回来问唐夏安：「我都不知道你和安辰浩认识了。」
    「算是孽缘吧。」想起当初篮球队的那些事情，唐夏安就觉得头疼，「不过之后也不会有交集，只是走在路上会打招呼而已。」
    「是吗……」童舒言虽然相信，可她知道安辰浩不算什么，她最大的情敌不是他，而是杨宇廷。
    那个杨宇廷参加了男子一千六的长跑，在比赛开始之前，唐夏安就偷偷去去卡在最前头的位置，只是她没有跟着去罢了。
    关于唐夏安喜欢杨宇廷的事情，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结果，晒了半日的太阳，童舒言真的中暑了。
    过了一个午休时间仍觉得不舒服的她，仍跟在唐夏安的身旁。
    唐夏安本来想去看杨宇廷参加的二年级跳远比赛，可她也不忍拖着身体不适的童舒言又去晒太阳，于是便陪着她在休息区乘凉。
    就在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鐘，学生会的一人与杨宇廷经过唐夏安班上的休息区，看见她的身影，那人便开口道：「唐夏安？我和宇廷要去比跳远决赛，你要不要来看？」
    唐夏安看着他们，心里有些尷尬，因为若要去，即使休息区还有其他人在，但势必要让童舒言在这儿一个人待着。在「要」与「不要」的拉扯之下，她决定与童舒言说自己先离开一下，可在她转过头要开口时，童舒言忽然大声地喊：「夏安，留下来陪我！」
    并非是愤怒，而是惊慌，就怕自己的宝物被抢走似的。
    看童舒言这么激动，唐夏安也没去的打算了。她看向学生会的学长与杨宇廷，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对他们说：「抱歉，我朋友不太舒服，我留下来照顾她，学长们快去比赛吧！」
    「那好吧。别浪费青春喔，运动会就多跑多跳点，要不然就要老啦！」
    「再见，夏安。」
    看着他俩离开，接着完全消失在人群中，唐夏安虽然惋惜，可也没办法。今天童舒言也陪着自己一个上午，如果在下午把她丢在这，好像并不太好。她可以在这默默替杨宇廷加油、等比赛成绩写上记分板之后，再去祝贺就好了。
    看唐夏安无意露出失落的表情，童舒言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是她下意识就那么说了，她也不是有意的……她不想看到唐夏安离开自己的身边、去找杨宇廷。
    在童舒言以为唐夏安会生气的时候，唐夏安拿起了一瓶新的水，递给了她，「舒言，觉得好多了吗？要不要再多喝点水？」
    可是，她猜错了，唐夏安并没有生气，还是如此温柔地关心着自己。
    「……谢谢你，夏安。」接过水的童舒言低下头，抿了抿唇，接着就再也没说话了。
    即使想法自私，她还是忍不住留住了唐夏安。

 第二章 03

    在比赛最重要的大队接力时，童舒言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上很多。担任第一棒的唐夏安没什么掛念，相当认真跑完自己的部分，便与童舒言一起观赛。他们班本来常居第二，可在男子倒数三棒有了转机，在最后一棒，班里头的男生与安辰浩较劲第一，在最后五十米，两人可以说是并行前进，在他们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没人看清楚是谁先谁后。
    最后学校公布成绩，唐夏安的五班，以零点零七秒输给了安辰浩的七班，拿到该年级的第二名。
    唐夏安看七班的人把安辰浩举得高高的、热烈欢呼，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输给安辰浩还挺正常的。
    是因为自己始终都落败于他的关係吗？唐夏安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受奖典礼，唐夏安拿了两面大金牌，以及一张女子一千六接力第三名的奖状。
    这些若能换成考试成绩的话，也许她的父母还会高兴些。体育相关的竞赛，她的父母从未搭理过，没有特别要求，所以不会额外给奖励，即使拿了第一名，也不会称讚她半句。
    所以回到家的唐夏安，并没有亮出得到的金牌，给难得在家的母亲看。
    「晚安，我先上去读书了。」唐夏安仍与平常一样，将水壶倒满水，准备拿到自己的房间去。以为会得到答覆的她，在厨房稍做停留，可在客厅的唐母什么话也没说，双眸注视着她的笔记型电脑，敲敲打打几个字，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唐夏安也已经习惯了自己与家人的相处模式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啊。所以，她又为什么要感到难过伤心呢？
    应该习惯的事、不应该受的伤，却仍在同一个伤口疼痛着，无法癒合。
    一日復一日，什么也没改变。
    她该感到可喜可贺吗？从未想过任何一切会好转的她，每日都庆幸着日子没有变得更坏。
    洗好澡的安辰浩，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实在累坏他了，整天下来都在比赛，最后的大队接力更是卯足全力──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那未免也太热血沸腾了吧？如果天天都是运动会的话，他可是经不起这种折腾的。
    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记忆中闪过唐夏安的身影，他停顿了一下。今天唐夏安也是得奖无数，不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都拿了很好的成绩，学业也与他不分上下……明明是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会从身心科的诊所走出来？压力太大失眠？还是因为情伤？看她身旁总有朋友、脾气也不是挺好惹的，应该不是受人欺负或霸凌……他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他的「竞争对手」呢？
    会不会她其实也有什么难处？会吗？是吗？
    他不敢乱猜测，可他希望不是如此──如果每个人幸福的额度都不一样的话，他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有比他更不幸的人。
    安辰浩虽然知足，但他争取不到幸福、他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他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活怎么样，可是就如许槙在所有社员面前说的那样，他家就是穷、而且还有个烦人的老头子还会来要钱。虽然能吃饱穿暖，但也只是最低的要求──不健全的家庭，只有着微弱微小的幸福。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的他，也曾渴望着获得爸爸的爱，但此刻的他，已经打消了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念头。
    他伸出手，遮住照着自己双眼的灯，轻叹了口气。
    怎么日子都这么枯燥乏味、一成不变？
    如果可以变得更加强大那就好了，好想快点长大啊。
    明明都过着不顺遂的人生，可一个不想变、一个急着想改变，理念与想法完全相反的他们，却因为命运的安排，兜转在一块──

 第二章 04

    即将升上二年级的他们要开始选择类组，早已经做好决定的唐夏安，在那张单子发下来时，没多想就勾选了三类。这不只是她希望的，更是他父母想要的，所以不可能有另一个答案。
    童舒言不擅理科，自然选文组，但这就意味着她肯定会与唐夏安不同班。虽然内心挣扎许久，可她仍选择了适合自己的类组，她想，学校就这么大一个，虽然未来两年不同班，但要见面肯定是每节下课都能见到的。
    安辰浩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他看着那张单子，觉得一类好、二类也不错、三类好像太操劳，可每个老师都要他填三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十项全能吗？这就代表每个类组都适合他不是吗？
    以后的他也没钱读医学系，可能连大学都不考，干么去那么辛苦的三类组呢？于是，没有任何头绪的他，将单子拿回家、与自家母亲讨论。他的母亲以前是念高职，中途还輟学了，对高中不太了解，可照她的认知，聪明的人就是要去三类组，于是便跟安辰浩说：「就去三类吧，多学点东西也好啊。如果还是下不了决定，就和老师多谈谈，老师给的建议不会错，你乖乖听话就行了。我相信我的乖儿子啊，到哪都如鱼得水。」
    「可是妈，每个人都跟我说三类。」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内心还是很排斥吗？」
    「如果课业压力轻一点，等我满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打工了。但如果交的东西很难的话，我就得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上了，这样违背了我原本的想法。」
    闻言，安母捏了安辰浩的脸颊一下，有些气着说：「妈就说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这些年来我给你饿着冷着了吗？」
    「没有啊妈，可是你很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你，什么都值得。」安母漂亮慈祥的笑容，让安辰浩也不继续回嘴。他知道他母亲的用心，但也知道她有多辛苦……哪个妈妈会在自己的孩子前说丧气话？如果是爸爸，他会是孩子的英雄，如果是妈妈，她会是孩子的神力女超人，即使疼、即使苦，他们也不会说的。
    安辰浩相当明白这一点，所以最后他也不跟自己拉扯，就听自己妈妈的话，填了三类。
    期末考即将来临，安辰浩与平常一样，提早一周准备，唐夏安则是考完期中考时就开始如火如荼写着习题，从没一刻休息过。
    这一次唐夏安不想再输了。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想要赢过安辰浩。
    当第一天第一科的考卷发下，唐夏安就进入状态，认真写着题目，当她写完，全班还写不到一半。她将剩馀的时间拿来写第二次题目，并且再度检查三次，直到敲鐘收卷时，她的目光才不在考卷上。
    第二天，有些人因为第一天的部分科目成绩公布而影响到自己的作答，有些觉得自己努力些也许还有机会拿到更好的总成绩，有些人则是半放弃状态，慢吞吞地写着考卷。
    唐夏安是没去前头看成绩的人，所以那些并不会影响到她的答题状态。直到成绩完全公佈，唐夏安才去最前头看──第一天考的科目她全都拿了满分，第二天的也都保持在九十五分以上，不只是班排名第一，这一次以两分之差，赢过了安辰浩。
    讲台前的唐夏安总算露出微笑，这大概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这么期待成绩单发下来吧。
    七班的安辰浩看到自己这一次校排名是第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他知道唐夏安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倒在心里头祝福他。
    可是，他以为唐夏安会为此开心，却仍在他家附近的身心科诊所，看到了唐夏安的身影──她是固定来的吗？上一次，好像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看到她的。等着红绿灯的她，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安辰浩戴着口罩，头压得低低的，下意识不想与她相认。而与她擦肩而过的同时，安辰浩偷偷瞄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在那剎那，他好像看到唐夏安哭了。
    他立即转过身，只见唐夏安微微低着头，手似乎是在擦乾眼泪。
    ……为什么呢？
    她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福的人吗？
    不同班的他们，在暑假更不会有交集，安辰浩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无法和她谈谈……虽然他想，如果擅自加她好友、莫名关心她，肯定会被当作是怪人，可是，他还是挺好奇唐夏安这个人的。
    暑假这段期间，安辰浩没事就会去练球，唐夏安则是天天跑图书馆、为了下学期的课做准备。直到成绩单发下的那一天，唐夏安才觉得那一天有所变化──而且还是好的。

 第二章 05

    从信箱拿出成绩单，她将成绩单打开、确认每科的成绩都无误之后，她便将成绩单放在桌子上。在她准备上楼时，大门就在此时被打开，她转过身，是她的母亲与父亲一起回家。
    「爸爸、妈妈。」唐夏安与他们打招呼，唐母什么话也没说、唐父只是轻轻「嗯」一声。端着茶壶的唐夏安看他们将自己的公事包放于客厅，自己又多说了句：「成绩单今天发下来了，我这次考了全校第一……」
    闻之，唐母瞥了眼成绩单，拿了起来，先是看她每一科的成绩，接着看班排与校排的栏位都写了「一」，并没有露出满意的微笑，更没有称讚她。
    唐母开口反倒是说：「为什么地科只拿了九十八分？」
    唐夏安愣着，没想到唐母会问这个问题。
    「……错的那题是课外题。老师说了，有十分会是课外。」以为会被夸奖的唐夏安，呼吸变得急促，开始紧张了起来，好像又要被拷问了一样，觉得相当难受。
    「继续保持。」唐母说完这话，便将成绩单放回桌子上，没有要延续话题的意思。看父母都开始忙着他们的事，唐夏安杵在原地也不是，最后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快步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她关上门的瞬间，她深深吸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
    她又是在期盼着什么呢？
    「考第一名」是义务、是本来就必须达到的事情，谁能看到她有多么努力？她想，就算她的父母知道她平常是怎么苦读的，也不会在最后向她说一声「辛苦了」吧？所以……她为什么要期待呢？像她一样期待成绩单寄到家里头来的人有多少人？哈……大概只有她一个吧。
    她怎么这么荒唐可笑？
    读了整天书的她，在今晚并没有将书包打开，在洗好澡之后，便躺到床上，自己闷哭着，每一次情绪涌起就落泪、哭累了便躺着休息，不停循环着这样的事情。就算哭累了，她的脑袋还是清醒得不得了，没有药物，她仍无法好好睡觉。
    梦里的她没有被谁追着，也不感到痛苦，却哭泣着。
    直到天亮了、她睁开眼，都还发现自己的眼角有着泪珠。
    自己是没有意识哭了整个晚上吗？
    如果是的话，她真希望她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光，往后的日子，别再哭泣了。

 第三章 01（加更）

    有些人在自己的青春里兜兜转转，最后成为难忘的过客。
    为了不留下遗憾，不想只能在回忆里想起对方，就为了青春勇敢一次。
    唐夏安升上高二，变成二年一班的学生。
    老师早已经安排好座位表，在她踏进教室、到黑板前看那张单子时，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在自己座位的右手边那空格中──安辰浩。
    她没有多想，默默走到自己的位子，已经到班上的其他同学交头接耳，说着两个大学霸都在这个班，竞争肯定会很激烈。听这这些话的唐夏安，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反正，她只需要做好本分就行了，只要多努力一点，肯定能再次夺得第一名，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早上七点到校的她，看安辰浩踩着七点半的迟到鐘声到教室，在前头看完座位表之后，回过头便与自己对上眼。
    安辰浩对着她扬起大大的笑容，在走到自己的位子时，向唐夏安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啊，唐夏安。」
    唐夏安心想，他们本身有交集吗？看着安辰浩，她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嗯，早安。」
    「没想到我们会在同个班。」
    「我也没想到。」
    唐夏安冷淡的态度，没让安辰浩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她想，这大概就是唐夏安本来的性格吧。也许是怕生、也许是慢热、也许就是不喜欢说话。
    想着唐夏安的事情，安辰浩总会想起她从身心科诊所走出来的画面，还有，低着头落下眼泪的瞬间。
    他们并不熟识，没有好到可以分享这种心事的程度，但是安辰浩知道，唐夏安可能生活得也不如意，至于哪方面不如意，他也没有打算问，毕竟没有谁喜欢一直提起自己的伤口。每说一提起，就像再度在伤口上洒盐一样，疼得要命……这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班是该年级成绩稳定且最高的班级，所谓的资优班。导师比其他班级的严厉，给予的标准也相当高，各科的课业压力比其他班的还要大，不过对唐夏安而言，只要好好运用时间，要完成那么多困难的题目并不是问题。
    唐夏安与安辰浩坐在同一列，也有注意到安辰浩的作答方式──安辰浩写得快，写完了不会检查第二遍、直接趴下睡觉，等着交换考卷批改。他的字跡潦草，好像看了题目就知道答案一样，没有删减选项的记号，而即使如此，他不管随堂考还是大考卷，他都能考到相当不错的成绩。
    她想，这就是天才吧，与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当他们拿到自己的考卷，瀏览有无改错的地方，接着在检讨的时候，唐夏安会主动向老师提问，可安辰浩并不会，他只会看着自己做错的算式，接着自己抓出问题之处，并且自己订正。两人不只作答的方式不同，连学习的方式也不一样。
    一次，唐夏安数学的小考拿了一百分，安辰浩做错了一题，怎么重算都是错的，让他懊恼了许久。下课鐘声响起，错过课堂检讨提问的时间的他，拉着椅子向左转，叫了唐夏安：「唐夏安，你能不能教我这一题？」
    没了童舒言陪着自己，唐夏安在下课少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比过去更集中精神在做题上。听到安辰浩的声音，她露出迟疑的表情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比我聪明，怎么会来问我」一样。
    不过，唐夏安还是接过考卷，看着他错的那题进阶题，马上就找到错的地方。她将考卷压在桌子上，拿出自动笔，将他错的地方圈起来，在旁边写出正确的算式，「这里化简之后应该代入这个算式，最后得出来的答案是正负三。」
    「原来是这里出错了。这单元我还没完全搞懂，没想到连算式都代错。」
    「老师说了，这里的题目会比较难，所以需要花更多时间才能理解。」唐夏安说着，想起的是很早就写完考卷，接着趴下去睡觉的身影。她叹了口气，还给他考卷，「考完之后再检查一遍考卷比较好，我想你公式都背起来了，只是不小心代错了。」
    「有时间的话我会检查啦。」
    「……我看你写完就直接趴下去睡了。」
    「因为写完考卷就觉得用脑过度，累了嘛。」说着，安辰浩打了个大哈欠，「我看你不管是什么考试，到最后一刻都保持清醒，真的很厉害耶。」
    唐夏安都不知道这人也会偷偷观察自己了。
    是因为他们是「竞争对手」吗？唐夏安对他还是有些防备，毕竟第一次段考还没来临，她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夺得第一。
    「我只是习惯全神贯注在考试上。」
    「不会很累吗？」
    闻言，唐夏安顿了顿，心里想累归累，可她也已经习惯，而且大概改不回来了。她的好胜心、得失心与各种压力，造就了她的这个习惯，可这也没什么不好，能拿到更好更高的成绩，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不会累。」唐夏安虽然说了谎，但安辰浩并没有看出来，心里头默默佩服着唐夏安。

 第三章 02

    童舒言已经站在教室外许久，她本来看唐夏安正读书着、想说别主动打扰、就默默在外头等着，看她会不会抬头看见自己。没想到的是，安辰浩竟然与她搭话，一起讨论了考卷，还说了不少话的样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手錶，发现要敲鐘了，自己默默离开一班的外头。她也不是一个时常乱想的人，可是她真的非常非常不安。她应该是唐夏安最好的「朋友」才对，应该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取代的，但是……她还是害怕会无声无息地变质。
    在回去班级的路上，她加快脚步，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在楼梯的转角处，她不小心撞上了人，差点儿就往后摔，所幸那人拉了她一把，她才没从楼梯跌落──在开口说「谢谢」的同时，她抬头看着那个人，发现是杨宇廷。
    是她始终防备的人。
    「没事就好。」杨宇廷对她笑了笑，本已经迈步离开，却被童舒言叫住。
    「杨宇廷学长！」童舒言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是不巧的是，此时鐘声响起。
    「抱歉，我还得赶回班上，有事情任何事情，之后可以到三年七班或学生会的办公室找我。」杨宇廷对她有印象，而那印象来自于唐夏安──面前这人，是时常与唐夏安走在一块的女孩子。
    「好……不好意思，耽误学长的时间。」
    「不会，走路小心点，别再只看着地板了。」
    看着杨宇廷离开的背影，童舒言深吸了口气，自己也走回自己的班级。
    升上高二，有很多事情都变了。
    她与唐夏安不再是同学，一人在一班，另个在十二班，差得遥远。
    她们唯一的联系，除了她主动去找唐夏安之外，只有偶尔发发讯息，毕竟唐夏安不是个随时随地都会注意手机的人，有时她放学传的讯息，唐夏安在睡前才会注意到。
    何止是一点点点的不安与担心呢？如果她在新的班级有更好的朋友了该怎么办？如果她不再与自己联系了该怎么办？她虽然不想跟她只是朋友的关係，但更怕全都说出口之后，她会永远失去唐夏安……她啊，也没有百分百的勇气，保证自己在告白被拒绝之后，能继续用着平常的样子面对唐夏安。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们只会越来越疏远吧？
    最怕的是，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三章 03

    快速走回班级的杨宇廷，马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后学生会长就会交给二年级的学生担任，他就快要从忙碌的生活解脱了。但在那之前，审核每个提名、重新规划原本的干部，迎新送旧都是繁忙的工作。
    对杨宇廷来说，他想丰富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不论是社团还是学生会都好，他想将青春过得精采一些，不让自己有后悔的地方。他顾着学业、忙着学生会、吉他社是他放松的地方。他将时间分配得很好，过得游刃有馀。
    他没什么后顾之忧，也没什么特别的压力，家里虽然放得宽，可他懂得收敛，从小到大他在街头巷尾都被说是「乖孩子」；他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光是参与学生会，就让一年级的他吓着了，他没想到工作会如此繁重，但熬过后，他被提名了担任学生会长一职的事情，好好地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到现在。
    而且，他也因此遇到了一个总会吸引住他目光的人。
    她做事认真积极，除了主动帮忙各种杂是之外，开会时懂得举一反三、提出好的意见，是个难得一件的人才。杨宇廷相当欣赏唐夏安这个人，即使她偶尔会认真过度也不常笑，可笑起来真的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他也不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他擅于观察别人，他明白唐夏安的课业压力相当大，在开会前，总会提前到的唐夏安不是写题就是看书，完全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在这年纪谁不恋爱呢？不恋爱就不够青春了。可他知道唐夏安是没心想恋爱的，即使想，也许想谈的也不是自己。
    杨宇廷虽然什么都好，可就是缺乏了点自信。他不觉得「错过的就不再有」，他想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自然会有一个值得自己爱、也会爱自己的人出现──这样青涩恋爱的想法，都源自于会拉着他看少女漫画的妹妹。
    所以，他不会打搅唐夏安、让她的生活步调因为自己变乱。而且比起情侣，他认为他们之间还是朋友最为合适，如果真要谈起恋爱，哪还有心读书呢？他也是个准考生了，在卸任学生会会长一职之后，也不能太混水摸鱼。
    「夏安真的不打算提名担任学生会会长吗？你在学生会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到了每周都会开会的时间，杨宇廷亲自提名了唐夏安，让做了一整年书记的唐夏安愣着。
    「我恐怕没办法胜任这么重要的职位……而且，每个班只能提名一个人出来选，我们班已经决定好人选了。」
    闻之，杨宇廷是真觉得可惜，「是提名了谁？安辰浩吗？」
    听见安辰浩这名字，三个年级中没有谁是不知道的。
    一年级的女孩子们觉得安辰浩是个男神、男孩子则是听过也敬佩、有些还是他同社团的学弟；二年级的觉得他是个大学霸，三年级的也略有耳闻，知道安辰浩这人不仅在篮球队的表现极好，就连课业也是和唐夏安平分秋色。
    「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可目前我们班暂定是这样没错。」
    「明白了，不过学生会内的提名，跟班级是互不衝突的，所以如果你有意愿务必告诉我。」杨宇廷对她扬起了温柔的笑，唐夏安看得有些入神，在发觉自己似乎盯着对方太久，她才立即低下头。
    「谢谢学长，能被这么肯定我很开心……但与我同届的成员们也都相当厉害，我想如果他们有意愿，也能将学生会的名额用在那人身上。」
    唐夏安说完这话，与她同届的其他高二生纷纷开口。
    「我们努力也没你努力好不？」
    「夏安，你真的是最适合的人选，我们不抢的！」
    「看会长做得要死不活，我才不接这干部呢，我继续乖乖当美工组的就行了。」
    瞧其他人一点儿意愿也没有，唐夏安也不是没心动。
    能接任杨宇廷的位子，那种感觉好像挺好的。
    只是，光是担任书记就已经够忙了，若真的担任会长，压力肯定会更大，要做的事情也会变更多，如此一来，就会压缩到她读书的时间，如果不小心因此而考不好，那就得不偿失也于事无补了。
    再说，她也认为她的家人不会同意。社团也好、学生会也好，唐夏安从没跟他们提起过，他们也没问过，学校的事情，一律都只问和成绩相关的事。而且，虽然担任学生会会长相当适合写进之后考大学的备审资料当中，但最重要的还是成绩，若成绩没达到，又怎么让心仪的大学看见自己的丰功伟业呢？
    她没有把握能同时兼顾如此重要的职务以及学业。
    「我会再考虑看看的。」最后，唐夏安说了考虑，其实心里已经有个底了。就怕现在再度拒绝会被觉得是没深思熟虑，可唐夏安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又必须做什么，所以不论想个几百回，答案还是一样。
    这样的回答是杨宇廷的预料之内，但他还是期盼着有什么转机，毕竟唐夏安真的是个人才，若之后她不选、甚至想退干，那么对学生会真的是个极大的损失。
    这天开完会，唐夏安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想着维持现状就好。虽然当初是因为杨宇廷而加入学生会，可书记的工作说轻松也不轻松，但要说繁重也没那么夸张，她想，她还是不会改变，即使杨宇廷之后将离开学生会，她还是会在学生会里头继续担任书记。
    至少她被他肯定了……光是这样，她就觉得足够开心。
    可惜，这样的开心仍无法让她不靠助眠的药物来睡觉。不只是睡眠的问题，关于情绪的管理、对于害怕的事物，她都必须靠药物来解决。那些抗忧鬱以及焦虑的药物，若不按照时间吃的话，便会反映在自己的身体──药物成癮不是她最大的问题，而是她知道最根本要解决什么，自己却束手无策。
    看病一年多，她的药量只增不减，医生曾和她说「要是再加下去，你的身体会没法负荷」，于是就维持着目前的这个药量，偶尔会尝试减少，但在下一次的回诊，又会因为唐夏安的身心状况而加回来，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
    不吃药、不依靠药物，是唐夏安最想做到的事，可残酷的现实让她的愿望无法实现。
    不是每天对自己说一句「加油，你会好的」就能够慢慢好转，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干扰着她，她没有办法好好养病，只能勉强让自己的生活过得下去；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结束生命一了百了，可她并没有那个勇气──当看着锐利的美工刀、从高处低头看，她打从心底发寒，也深深明白，自己并不想死去。
    即使内心里头倾盆大雨，仍有微光，照耀着一个角落，告诉她要勇敢、要坚强──将来，她的世界，会是雨过天晴的柳暗花明。
    所以，她仍不停努力也坚持着，坚信总有一天，她的家人能看见她的努力、给予她鼓励；她所喜欢的人，也能够欣赏自己；隐藏在自己心里深处的、关于童舒言喜欢自己的秘密，将能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且消失。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回应童舒言的心意。对她来说，童舒言只会是她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为了不失去这个朋友，即使知道她对自己抱有着另一种爱意，她也选择不戳破，与她维持着表面的朋友关係。
    她希望能一直这么下去，直到童舒言自己放弃喜欢她的那一天。
    到了睡觉时间，唐夏安收拾好书桌，再度从抽屉拿出药盒，配着水，一口气吞下六颗药丸与胶囊。她深深吸了口气，关灯之后，慢悠悠地躺到床上，本来复杂的脑袋慢慢放空，最后终于什么烦恼都消失全无，她才闭起眼睛进入睡眠。
    即使不是一夜好眠也无妨，能暂时忘却那些痛苦，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

 第三章 04

    「唰唰唰──」
    升上二年级的第一次段考，唐夏安也没有马虎，做足了准备，在排在第一科的数学中，不仅答题快速，也没有卡题，看到题目就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用哪个方程式去解。
    安辰浩这与她角逐第一名的人坐在自己身旁，无疑也会变成压力。唐夏安在写最后一题时，就听到安辰浩写完、放下笔、并且拿出外套准备趴着睡觉的声音。
    这对他来说这么简单吗？这么想着的唐夏安，解题的速度慢了下来，也越来越有压力。可是，安辰浩并不像唐夏安一样，把每一次的段考都看得重要，如果考好的话，他能和自己的母亲炫耀一番，让自己的母亲开心，至于考差，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差到哪去，而从未要求过他成绩的母亲，也不会因为他考得不好而大发雷霆，所以他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与其花费时间验算及检查，还不如趴着让大脑休息一下还比较实在。
    当考完这一次的考试，接着就是拿考卷、检查成绩、检讨考卷，过几天公布班排与校排名──这一次，唐夏安考输了安辰浩。看着自己数学的最后一题，在试卷上是写正确的答案，可于答案卷上写的却是错的，让她崩溃至极。
    对她来说更讽刺的是，这一题，还是当初她教安辰浩的那个题型。
    她在班排与校排成了稳居第二的人，安辰浩不管怎么考，永远都能够赢过他。这一次，她不只灰心沮丧，更不知道的，是要怎么面对她的父母。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蝉联第一的，但那也只是她以为，纯粹是她的幻想。
    安辰浩看唐夏安鬱鬱寡欢的样子，从抽屉拿出了一盒巧克力饼乾，在还在上课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要不要吃这个？这挺好吃的。」
    听到安辰浩的声音，唐夏安心情复杂，没有回话的她只是摇了摇头，心情鬱闷的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快夺眶而出了。
    也许现在吃药，她的情绪会在三十分鐘后稍稍缓解一些，可她并不想在现在拿出药盒。即使到了每次要吃药的时间，她也都是偷偷摸摸地拿出药盒、在抽屉中拿出必须吃的之后，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入口中，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着水。
    就像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去了身心科诊所一样，一回到家，她便会把她的药整理放入药盒，本来的药袋会被她撕碎丢进垃圾桶。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此事產生偏见，可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不希望有人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或者同情她、怜悯她。
    安辰浩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虽然说应该不关他的事、他也能假装没有看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置之不理。看她难过的样子，他总会想到她去身心科诊所的身影──那样无神的双眸、一点儿笑容都没有的表情，以及眼泪流下的瞬间……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是心意单纯地，想要自己身旁的人快乐一些。
    他知道每个人多少都有不如意的事，可如果幸福与不幸不是平均分配到每个人身上，他会希望与他一样、承受着更多更大不幸的人，能活得比自己快乐一些……至少，知道该怎么排解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定时到诊所看诊，吃着药物过生活。
    「是因为我考赢你的关係吗？」安辰浩用着他们俩才听得到的音量说着，「你很在意成绩吗？不是第一名就不可以吗？」
    唐夏安听着他的话，深吸了口气，淡淡答覆：「跟你没关係。」
    考赢她的是谁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第二名」的结果，是不受家人肯定的。每一次都是如此──明明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差那么一点，不是粗心，就是真的无法比过。这一次填错答案，对她来说是一件荒唐又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明明检查过好几遍，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填错答案，这要是让她的家人知道，肯定会被臭骂一顿。
    「抱歉，我好像问太多了。」也许，唐夏安跟自己一样，也有不想被别人知晓的伤痕，「我不知道能帮上你什么，可是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没关係。」
    「那么好心干么？你是做慈善的吗？」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尖锐，我只是觉得……」
    安辰浩还未把话说完，唐夏安便插嘴：「如果是觉得我很可怜，所以同情我的话……麻烦你别理我了，我不需要。」
    像是筑了一道大大的墙，将自己封闭起来一样，安辰浩听唐夏安这么说，并没有生气。
    儘管，他听唐夏安说话说到最后有些颤抖，好似要哭出来了，他也没再与她说任何话。
    他想，唐夏安现在最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第三章 05

    今天是唐夏安定期回诊的日子，所以放学后，唐夏安不是搭回家的那班车，而是往另一个方向的公车。心情相当不好的她，在诊间与医生交谈了三十分鐘，崩溃大哭之后，等到情绪缓和许多，她才离开领药离开诊所。
    她将一大包药塞进书包里头，正从诊所走出来，准备到对面的公车站牌等公车时，一抬头，就看到安辰浩站在自己对面。
    唐夏安彻底僵住，安辰浩自己也没发现那是她。当红灯变成绿灯，安辰浩朝着她一步一步逼近，正想与她说话，唐夏安就低着头用跑的与他擦肩而过，两个人形同陌生人。即使安辰浩回过头想叫住她，她也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中，躲了起来。
    ──被看到了。
    被那个安辰浩看到了。
    他会怎么想？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吗？唐夏安心脏跳得特别快，脑子乱成一片，在搭车回家的途中，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今天对她来说，还真是个不幸运的日子啊。
    当她回到家中，天早已经黑了。今天并没有在公司加班的唐母在书房工作，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音，便站起身，从二楼的书房走到一楼去。只见唐夏安正盛着水，在她还未开口问好之前，唐母便率先开口：「这么晚了你到哪去？学生会开会也不会到这么晚吧？」
    唐夏安的眼睛又红又肿，所以她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母亲，手有些颤抖地继续装水，淡淡开口：「今天在学校有些发烧，所以刚刚去看了医生。」
    她说了半个谎，然而她接着听见的，并不是唐母的关心，而是又听见她责备自己：「都几岁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这部分需要我亲自教你吗？还有，第一次段考结束了，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听着她的话，唐夏安没发现自己水壶的水装满了，撒了一点出来，回过神的她不小心手滑，将那玻璃瓶子给打破──
    就像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有着什么正在翻腾着，又碎裂了一样。
    「抱歉，这一次没有拿到妈妈想看到的成绩。」她的语气极轻，就怕自己不稳定的情绪，会像是不定时炸弹一样，突然炸开来。
    「你不会想说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吧？」
    「我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我确实还不够好，成绩一直很难赢过那个第一名的人。」唐夏安一边说着，一边拿抹布，将湿了一遍的桌子擦乾净，「虽然我不能保证下一次能考赢她，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会松懈。」
    这是她认为最好的答覆了，可是承诺只是承诺，能不能达到，才是她的母亲看重了。
    「你努力了也就只有让我失望的份。」唐母一说完，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准备继续办公。无心的话，就像是千万根针，扎得唐夏安心心疼。
    有些事情，不是像水洒了出来之后，用布擦乾就没事。而是像那脆弱的玻璃瓶，只是手一滑，就摔成一片片碎片、无法恢復原状。
    即使极力想将它拼凑回去，终会瓦解。
    ?

 第三章 06

    唐夏安在新的班级里头并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每个都是点头之交，或者是欣赏她的才华而接近她。对她来说，最好的「朋友」，还是童舒言。
    从国中认识童舒言，她们就成了最佳拍档，什么事情都一块做，只是唐夏安也没想到，这纯粹的朋友关係，会有变质的一天。就算她仍把她当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已经有所不同。
    直到现在，她仍清楚知道，童舒言还喜欢着她。
    「夏安？」下课时，童舒言一往外看，就看见唐夏安的身影，让她有些愣着。
    这是唐夏安在升上高二时第一次主动找她。
    除了有许多事情很想告诉童舒言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她并不想有与安辰浩说话的机会。他每节下课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是算习题就是发呆，她就怕哪天哪时，他会突然问起在诊所那条街碰面的事。
    童舒言心里带着欣喜也有着些许的紧张，还来不及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她便跑向了唐夏安那头，「大老远的，夏安怎么忽然来找我？」
    「感觉很久没有和你见面了，楼层不一样，要见到面真的很困难。」
    她并没有把自己会偷偷去他们教室看她的事情说出来，听了只是笑了笑，半开玩笑地回应她：「夏安这是想我了吗？」
    「很想念你坐在我隔壁的日子。」唐夏安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就怕自己给了她多馀的期待，「升上高二过得怎么样？课业压力还行吗？」
    「还行，目前还没有碰壁的地方……夏安还是过得很辛苦吧？我有关注校排名，看那个安辰浩又拿了第一，我很担心你会不会自责太久。」
    闻之，唐夏安耸了耸肩，露出苦笑，「有些事情其实已经感到麻木了，安辰浩实力比我好，这我亲眼目睹。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就坐在我隔壁，每张考卷都写得很快，而且写完后马上就趴下睡觉，也不检查的。我即使重新看题或验算，考的成绩还是比他差。」
    「这样啊……他可能就是所谓的天才吧。」童舒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安辰浩这人了，她所知道的，只有唐夏安有多努力与用心。如果都做得那么彻底了，还是输给安辰浩，那么就是差了那么点运气，也差了那么点实力，「可夏安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第一名！虽然成为我心里的第一名可能不算什么，也不能拿到什么奖品，可是对我来说你真的是最棒的，夏安。」
    童舒言的话，让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鼻酸，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其实，她是真觉得忍不住了，所以才来找她最好的朋友，想说说话、也想诉苦。她以为她们开心聊个天就会好，可惜的是，在童舒言的温柔言语下，她还是忍不住溃堤，放声大哭。
    「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唐夏安蹲下身，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失败、总是会粗心、总是……达不到我家人给我的要求。」
    看唐夏安这么放声大哭，童舒言心里急坏了，马上蹲下身拍她的背安慰她，何止是觉得不捨而已，她多希望自己能替她分担一些难过与压力啊。
    「我一直会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跟你一起做。这楼梯很少人来的，夏安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发洩完情绪一定会好上很多的。」看她哭得这么难过，童舒言的鼻子也红了，她抿了抿唇，在下一秒抱住了她，「你是最好最棒的，能跟你成为朋友，我真的觉得很骄傲、很骄傲……巴不得向所有人炫耀的那种。所以，夏安没有不好，你的努力有回报，所做的一切也有回应你，只是……只是有点不如预期而已。」
    身为唐夏安的朋友，她还能怎么安慰呢？
    心里即使有千言万语，在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最合适的。
    「夏安，你可以尽情依靠我没关係，我不会轻易倒下，更不会拋弃你。」
    唐夏安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家人的关怀、家人的爱？这些，童舒言虽然给不起，但她可以成为唐夏安最坚强的后盾，陪着她度过每个日子。开心的事情也好、难过的事情也罢……所有所有，她都能听唐夏安诉说。
    上课鐘声响起，童舒言提议唐夏安去保健室休息一会儿，可唐夏安觉得上课进度会落后，便拒绝了她的提议。可谁知道，她一站起身子，就因为血糖过低而头晕目眩，差点儿就摔了一跤。在童舒言继续劝说之下，唐夏安才妥协到保健室去。
    童舒言虽然没办法在旁边陪着她，但也到唐夏安的班级告知了这件事，让唐夏安无后顾之忧的休息。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事物拚尽全力并没有错。只要是她办得到的事情，她都愿意为了唐夏安去做，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她最好的朋友……更是因为，她是她最喜欢的人。
    知道自己仍被唐夏安认定是能够倾诉自己心事的对象，让童舒言放心也开心，也多了不少的勇气。虽然，她知道唐夏安的生活只有「学习」这两个字，但她觉得现在能够告诉唐夏安，自己一直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
    没有在一起也没关係，就算唐夏安不喜欢自己也没关係，如果始终没有表白心意的勇气，那么就荒废了自己的青春岁月，也辜负了那颗喜欢着她的心。
    她想，告白之后，即使唐夏安不喜欢自己，她仍能与唐夏安继续做朋友……因为，到时候她会慢慢放下她，并且放弃她，祝福她将来，也能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喜欢她的人。
    只要，唐夏安不嫌弃喜欢她这件事情就好了。
    ／
    太忙忘了放更新（深呼吸吐气

 第三章 07

    九月的风还有一点夏天的味道。
    童舒言与唐夏安的家虽然距离遥远，可童舒言还是搭车到了她家附近的公园，打电话给她、说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邀请她出来。
    听童舒言大老远跑来自己家这儿，唐夏安当然立即出门。心想着是不是有着什么重要急事的她，没想到等会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段真心的告白。
    看童舒言坐在鞦韆上，唐夏安走了过去，轻喊了她的名字。
    童舒言抬头看见她，对她扬起笑容，站起了身子。
    「夏安。」她轻轻唤道，已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的她，现在其实没那么紧张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让你知道，所以，就直接跑来这里了。」
    「什么事情让你还特地来这一趟？传一封讯息不就好了吗？」唐夏安心里猜测着她想说什么，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吧……虽然，我可能到睡前才会看到讯息，可你也跑太远了吧？搭车过来、走到这也要一个小时吧？」
    「那都不重要啦，因为我想跟你说的，是比起这些小事，还要来得更加重要的事情。」童舒言站在唐夏安的正前方，深呼了一口气，又接着问她：「我们会一直都是朋友的，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唐夏安没有多想，即使，她知道童舒言默默喜欢着自己也一样。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舒言。」
    童舒言想过好几种唐夏安会说的答案，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一个。
    于是，她又说：「可是夏安，我好像不只是把你当做朋友。」
    闻之，唐夏安才发觉她这话，似乎有弦外之意。
    可惜的是，她已经来不及说任何的话，来阻止她的告白──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夏安……那种喜欢，不只是朋友的喜欢，是我老和你说的那些漫画还有韩剧里头，男女主角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想你可能一时之间会无法接受，也可能没想过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可是我已经不想再隐瞒也不想躲藏了……唐夏安，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求你也喜欢我，只要你──」
    童舒言还没把话说完，唐夏安就慢慢倒退了几步，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不少。
    她会露出那么诧异的表情，也是童舒言的预料之内。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唐夏安，面对自己没猜测到的事情，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下意识地想逃走，可是却又动弹不得。
    是的，她知道童舒言喜欢她，可她没料到她会与自己表白。
    早已看穿唐夏安心里头答案的童舒言并没有感到气馁，只是叹了口气，问了她：「夏安……我们能继续当朋友吗？」
    是她给了她告白的勇气，让她把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告诉自己最喜欢的人。
    「我、我……」唐夏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舒言，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当然有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只是我还是想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
    「……为什么？平常那样不是好好的吗？已经知道会被拒绝，为什么还想跟我告白呢？」
    为什么平稳的日子，会忽然变样呢？
    「因为与其不说、让我留下遗憾，我更想为了你勇敢一次。」童舒言一边说着，心里头的失落感也一边慢慢涌上，但她还是笑着，「听起来，夏安好像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唐夏安不懂童舒言，她不知道为什么童舒言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想向自己表白。难到她都没想过，也许告白之后，就永远当不成朋友了吗？
    唐夏安的世界里，重要的人不多，其中一个便是童舒言。
    然而，现在童舒言就像是要离开自己了一样。
    「我无法回应你的喜欢……」唐夏安低下头，全身都在颤抖着，「我一直把你喜欢我的事情，当作是谁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看待，可是你突然亲口向我表白，我也不能继续装作不知道……我只想跟你当普通的好朋友而已，舒言。」
    让唐夏安露出这样的表情，并不是童舒言想要的。
    「我明白，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童舒言一边向她走去，一边说着话，却被唐夏安给打断──
    「我们不可能是朋友了。」
    「夏安……」
    「从你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再也不可能了！」唐夏安大声地对着童舒言喊着，这一喊，喊到了童舒言心里头最脆弱的地方，好像有什么碎裂了一样。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吗？为什么……」
    童舒言还没说完话，唐夏安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离了这座公园。
    童舒言发现九月的风不仅有夏天的味道，呆站在原地的她，觉得还有海水的咸味。

 第四章 01

    当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心都是麻木的。
    不疼、不痛，可已经碎了满地的心，再也无法拼凑回去。
    那个晚上落荒而逃的唐夏安，就再也没有与童舒言见面。
    在那之后，谁也没有传讯息给对方，也没有到对方的教室去。
    对唐夏安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一个隐藏得好好的秘密被揭开，这段关係就再也回不去。她无法继续装傻下去，无法不停告诉自己，也许童舒言已经放弃她了。
    如果要说失去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滋味，唐夏安可能还没法说得清楚。这种感觉太悲伤，太扰乱她的心神，所以她决定逃避这件事情，更加全神贯注于读书上，试图忘记失去童舒言这个朋友的感伤。
    然而有些事情也不是说想忘就能忘，每当唐夏安无意想起这件事情，本握着自动笔写习题的手便会停止，即使深呼一口气，还是没能把扰乱她思考的事情丢到脑后。
    安辰浩知道唐夏安一直都躲着自己，本身就不会主动与自己说话的她，现在好像又有更加心烦的事情，时常看她眉头紧凑、把计算纸揉成一团丢掉又不停发出叹息声。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特别去在意她。
    安辰浩很想问她怎么了，可每一次都在说出口之前选择沉默。说起来，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係，只是曾在路上巧遇过、知道了她有在定期看身心科的事情。他并不是觉得她可怜而感到同情，只是，遇到像她这样的人，就会想要伸出援手，如果能帮忙到什么，那他便觉得值得了。
    至少，被他帮忙的人，又离幸福更靠近一点了吧？
    也许是因为这样热心助人的个性，让他很快地与班上的所有人打成一片，被推派出去选学生会会长。拥有着高人气的安辰浩，其实对学生会没什么兴趣，可如果他真有能力担任这职务、并且替学校的所有学生争取到更多福利，那么为什么不呢？看即将卸任的杨宇廷做得那么好，他一点也不觉得有压力，反倒是想向他学习──当然，那也是他真的当选后才需要做的事。
    投票那天，每个年级以班级为顺序，一班一班过去学生会办公室投票。接着午休时间，学生会公开计票，唐夏安拿出的十张票中，大约有七张都是「一号安辰浩一票」。
    这大概是她叫安辰浩这名字最多次的时候了。
    最后，安辰浩以高票当选，成为新任的学生会会长，将要接下杨宇廷的位子，带领整个学生会。对此，唐夏安是觉得相当崩溃的。平时与他在同一间教室里头就觉得够彆扭了，现在还要在他底下做事，让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安辰浩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在交接完会长后，安辰浩便听了杨宇廷说了一堆得注意的事情、要筹备的活动以及需处理的公务。安辰浩很快就进入状态，相当认真，让杨宇廷忍不住问：「安辰浩，你本来就对学生会有兴趣吗？」
    「没有，如果有兴趣，在高一的时候就会加入了。」安辰浩相当耿直，不说谎的，「只是我看我们班的学生会成员要来这开会，都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也让我好奇这里到底都在干么。」
    与他同班的？
    与安辰浩同班的学生会成员，就只有唐夏安而已。
    「夏安吗？她确实是一个很认真的女孩子。」说起唐夏安的名字，安辰浩感觉到，杨宇廷的语气明显地有些不同。
    「她在这里也很努力做事吧？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热忱，能全神贯注在一些枯燥乏味的事情上。」
    「这就是夏安厉害的地方，我想对她来说，读书或者学生会都不是无趣的事。」
    「听起来，学长好像对唐夏安挺了解的？」
    「毕竟都一起在学生会相处了一年多，多多少少也知道她的性格。」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情？什么都好。」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恋爱是什么的安辰浩说出这种话，都不知道别人很可能会误会。
    杨宇廷听了愣着，「噗嗤」地笑出声，「你喜欢夏安？」
    「啊？喜欢？我想不是喜欢，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了解她，而如果从中能帮忙她什么的话，那就好了，「我觉得她是个全身充满谜团的女孩子。」
    听到这说法，杨宇廷笑个不停，安辰浩看着他，蹙起眉，「学长，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管夏安有多少秘密，都不是外人能随意去介入的。」
    「这里的『外人』是指我吗？学长对她了解多少？知道她每次都鬱鬱寡欢的原因吗？你有尝试着帮忙她吗？」
    闻之，杨宇廷顿了顿，实际上他也是个外人，他对唐夏安的了解也只有片面。
    「你好像很在乎夏安。」

 第四章 02

    「没有正面回覆我的问题，就代表学长不是没有去帮忙，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对吧？」安辰浩没办法在他这挖到有用的「情报」，便也没有要继续与他说这话题的意思了，「当我没有问吧，学长如果真的知道她的秘密却还告诉我，我反而觉得你是坏人呢。」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夏安有意思。这话题就此打住吧，关于学生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之后每周三的午休都有固定开会，在筹备一些活动前夕的放学时间也需要拿来开会，这部分你可能需要跟你的社团协调好。」
    「这方面我之后会跟教练说，总之，我会以学生会为重，学长请不用担心，安心地交给我没有问题。」刚刚听了大致上需要做什么事、又该怎么做，安辰浩并不觉得困难。他啊，一定会做得比杨宇廷还要好。
    学生会要处理的事情相当多，如何有效分配工作以及运用人才是安辰浩面临的第一个课题。虽然他知道每个人的职务，但他不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够胜任自己分配给他的工作。与副会长讨论了一番，新的学生会开始运作，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觉得安辰浩是男神一般存在的高一女孩们，这么近距离看安辰浩，觉得他真的帅得不得了，每次工作到一半，都会被唐夏安敲桌提醒。
    唐夏安总是不笑，被说是冰山美人，可高一生都挺害怕她的，觉得是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氛围的学姊。当唐夏安说了「集中精神」时，本来还沉迷于安辰浩帅气脸庞的女孩们，便马上打直腰，继续办公着。
    唐夏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安辰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也非常认真处理学生会的事，他俩交谈的永远只有公事，并不会有其他的内容参和进来。可唐夏安没有发现的是，安辰浩总是会特别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又或者特别关心她的精神状况。他想，身为班长的唐夏安平常在班上都那么忙碌了，来学生会又继续这么忙着，身体可能负荷不了，但这些都是他过度关心，其实唐夏安好得很，应该说，就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在第二次段考之前，唐夏安一边忙着学生会的事情，一边念着书，确实忙到已经不会想起童舒言的事情了。她想，幸好她们没有同班也没有在同一层楼，要不如果遇见对方，就只会有满满的尷尬。
    成堆的公事与需要念的书，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也发现了，自己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一个交心的对象并没有关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好似真的不怎么需要。她没有馀力跟时间社交，没有办法重新与童舒言建立友情，也没心情去结交新的朋友。
    一日復一日，本来破了一个洞的日子没有什么改变。
    虽然没有修復那个伤口，可是，对唐夏安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第二次段考的来临，考第一科时，她翻开试题卷，开始认真阅读题目答题，心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夺下第一──用着这样的精神考完两天的考试，她静静等待着公布考试成绩，只希望自己别再出任何差错、总分能够赢过隔壁的安辰浩。
    只是，对老天来说，她的人生就像是个玩笑话。
    唐夏安没有粗心任何一题，错的都是她不确定的题目，最后她以一分之差，拿了全校第五名。
    第五名，而不是一直以来的第二。
    三个类组的考卷难易度有差，接下来在校排名更佔上风的将会是社会组，这一点她虽有料到、也有预备，可这次却猝不及防地直接被拉到第五名，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失神地望着全校排名的单子，自己又看向三类的校排名，自己仍处第二，第一还是安辰浩，让她真的完全失去信心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一瓦解。
    她又再一次地，要让她的家人失望了。

 第四章 03（加更）

    当拿着那张成绩单回家去，她的父母恰好都在家。
    她的父亲刚出差回来，她的母亲则是没有加班。唐夏安看到他们，先是问好，接着就听见她的母亲对自己说：「今天你的导师打给我了。」
    「导师？」唐夏安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需要让导师打电话给她母亲的。
    「说了你成绩的事情。这一次班排第二、类组第二、总校排第五对吧？我不知道你新任的导师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认为这样的成绩很好，问了怎么都没有申请奖学金，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这样的成绩能看吗？」
    「关、关于校排名，因为类组的考卷有差，所……」
    「你类组也不是拿第一，是第二啊，唐夏安。」唐母说完，重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当初我高中的时候也都是拿第一名，你为什么总是做不到？你觉得高一拿到最后一次的第一名就足够了吗？你给自己设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唐夏安，我已经说过你很多次了，我给你钱、帮你缴学费，不是让你混水摸鱼过日子的，你为什么老是办不到我的要求？」
    「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不够努力？」
    唐夏安没法回嘴，只能这么静静听着。对于唐母严厉的斥责，唐父什么话都没说，在唐母总算停嘴时，唐父才将手中的报纸重重放下，只拋下一句话，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说：「真是白养了十七年。」
    一句话，让唐夏安已经残破不堪的内心，又再度受了一次伤。
    她低着头，忍着想哭的情绪，听见自己的母亲重叹一口气，接着也离开客厅。她握紧双拳，什么也没拿，直接奔出了家门。
    直到离开家里头，她的眼泪才默默留下来。她不知道该去哪才好，也不知道有谁能倾听自己说这些话，只是失神地走在街上，绕着小巷子，渐渐离自己家越来越远。
    十月，湿闷的天气，偶尔会降下大雨。
    老天不赏脸，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让大雨降下。
    滂沱大雨就像是扰人的噪音，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滴让她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她没打算找一个能够遮雨的地方，全身都淋湿的她，看旁边刚好就是一座公园，便坐到里头的鞦韆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
    她的世界变了，变得更加难以生存，变得更加孤寂，只有她一个人。
    她回应不了父母的期待，真的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因为她难过哭泣，而感到心疼吗？
    如果她就这么消失不见，会有人感到难过吗？每个人的生活，是不是仍正常运转着，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刚出门买晚餐的安辰浩，看到有个人坐在公园的鞦韆上淋雨，那么漆黑看着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可见对方穿着自己学校的衣服，领带的顏色还与他一样、跟他是同年级的，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直视着她好几秒──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安辰浩没有马上认出。当看出坐在那的人是唐夏安时，安辰浩第一个想法是跑过去，可他又想，唐夏安肯定会要他滚，所以，他慢慢地走进她，小心翼翼的，就怕吓着她。
    感觉到有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唐夏安在抬起头之前，就感觉到那个人正替自己撑伞，让自己不继续被雨淋。那瞬间，她猜想过很多可能性──会是谁呢？最后知道她冲出门的父母？还是许久不见的童舒言？还是偶像剧般情节的杨宇廷？
    在她抬起头，正眼对上替自己撑伞的那个人时，她并没有感到意外。
    虽然，她刚刚并没有猜测到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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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比较忙更新时间不稳定很拍谢！！
    终于更新到这边了，呜呜宝贝夏安加油tdt

 第四章 04

    「怎么在这淋雨？会感冒的喔。」安辰浩好心提醒。因为与她之间还有些距离，所以替她撑伞的他，背后早已经被雨给打湿。
    「没事。」
    「最好没事！」安辰浩看她就是遇上什么麻烦的样子，怎么会是没事呢，「你一直避着我，所以我也不好问你……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被小看、也不想被瞧不起；你也不想要我同情你，所以我不会那么做……但是有任何能够帮忙你的，我非常乐意帮助你。那不是出自于同情或怜悯，只是如果有人能因为我变得更幸福的话，我觉得做什么事都值得。」
    听了安辰浩的话，唐夏安忍不住哼笑出声，「你是把自己当作救世主吗？」
    「我是帮助人，又不是像超人一样拯救世界。」
    唐夏安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什么，对方可能都不会走。她丧气，说出来的话便也是如此：「你走吧，帮我没什么好处，我也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至少让我替你撑伞吧，不然我带你去一个能避雨的地方，陪你走回家也可以，别继续淋雨了。」
    看安辰浩如此坚持，唐夏安便知道她怎么样都赶不走这人了，「让我跟自己独处一下，可以吗？如你所见，我的心情并不好，没有馀力跟心思陪你玩英雄游戏，也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你展现自己好心的一面。」
    「你每一次都能够自己化解自己的烦恼吗？」安辰浩想，唐夏安是不行的，要不她也不会每天都鬱鬱寡欢的样子，也不会定期到身心科诊所看诊，「我想我会是一个好听眾……你和那个叫童舒言的女孩子吵架了吧？她以前常常到教室外头看你、可看你看书就都不想叫你，就怕打扰到你。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教室外头了，而你也都一直很孤僻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到家也是读书吧？读到三更半夜，接着才睡觉，每天都这么努力用功着。」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我不了解啊，我想应该很少人了解你，因为你都把心事往心里堆吧？抱歉啊，那家身心科诊所就开在我家附近，我见你不只一次去那，所以特别想要关心你，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怜悯你，也不是想玩什么英雄游戏，更不是想看你的笑话，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挺在乎你的。」
    刚刚还在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容身之处的她，听见了有个人对自己这么说，露出苦笑的同时也再度哭了起来──此时此刻在乎她的人，竟然是她的邻座、在课业上的竞争对手……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考试都屡败给他的人。
    「你想听吗？一个不怎么好听的故事，结局也不美好。」唐夏安说着这话时，大雨慢慢变小，安辰浩的后背也不再继续被雨打湿，可全身都溼透了唐夏安，也没因此好过一些，风吹拂过来，她仍冷得发颤。
    「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听。」
    唐夏安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先微微苦笑，「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有忧鬱症、焦虑症也有失眠症跟厌食症的人。」
    闻之，安辰浩没有嘻皮笑脸，面色沉重，继续听她说着。
    「『不是第一名就不行』……那个人，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从小到大，她感情不好的父母唯一看重的，只有她的成绩。没有拿一百分不行、没有第一名也不行、不是榜样就是不行。身为独生女，她没有其他可以比较的对象，但她的敌人、她的对手，是与她同个学校的所有人。她的父母，从不问她关于成绩以外的事情，拿了好成绩是应该的、必须做到的；若是粗心，就是不应该、必须责备的。即使那个人再怎么努力，都还是达不到自己父母的要求，于是，她的父母也不耐烦了……说、说了『白养你十七年』，那个人的人生，完全被否定了。」唐夏安一边说着，一边哭泣，安辰浩也没带卫生纸出来，就只是替她撑着伞，继续听她说话。
    安辰浩也不知道陪了唐夏安多久的时间，只是雨停了之后，他坐到她另一边的鞦韆，继续听着她所说的，那些令人不敢相信，却真实发生的事情。
    对唐夏安来说，最能倾诉自己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事情的人，没有别人，就是「外人」。她认为她在意且在乎的人并不需要负担她的伤心与难过，所以每一次到身心科回诊，她会对一个在自己的生命中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外人」倾诉自己所有的痛苦。专业的医生应该能消化她的痛苦吧？对医生来说她不是累赘吧？医生也听了很多很多人说了这么多的事情吧？所以，她跟着倾诉也没问题吧？
    「你刚刚说了，结局不美好，对吧？」
    「……不然，你觉得这是美好的结局吗？」
    「还没结局啊。我觉得这个主角的人生还很长，才不会到你说的地方就嘎然不动了。」

 第四章 05

    即使在与童舒言有联系的那些日子里，唐夏安也不会说太多自己的事情。对她来说，陌生人或者不亲密的人，可能才是更好述说心里话的对象，她就怕，自己的黑暗会吓跑别人，最后，她的身边半个人都没有……
    然而最可笑的是，此刻的她就是面临这样的局面。
    没有人陪着她。
    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的支持，听她说话的，竟是安辰浩。
    当听唐夏安说完话，安辰浩与她都沉默了很久，谁也没吭一声。
    安辰浩不是她的谁，她不怕他逃走，最坏最坏的状况，不就是现在这样吗？已经不会再变得更坏了。
    过了良久，安辰浩才对唐夏安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说出口也很不容易吧？毕竟要一边想着令自己难过的事情，一边说出口给我听，一定很痛苦吧……可是，在课业上我不会放水的，我还是用着我的方式读书，不会刻意不在考卷上填上自己的名字，也不会故意把答案写成错的──你也不想要我这么做吧？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
    听到安辰浩这话，唐夏安愣了愣，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就看安辰浩站起身子，对自己扬起了笑容，「你看我平常下课也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们可以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问对方，一起变得更好才是最重要的。」
    看安辰浩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唐夏安有些愣着。
    安辰浩脱下自己背后还有些湿的外套，递给唐夏安，又接着说：「虽然刚刚也淋到一些雨了，不过你稍微披着吧，要是真的感冒就不好了。」
    唐夏安顿了顿，接下了他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肩上，接着，又听到安辰浩重重叹了口气，又说：「之前你来篮球队收东西的时候也有听到吧？我家很穷，很多人都喜欢拿这件事情来刺激我，虽然一开始会真的发脾气，可后来转了个心态，就觉得他们才是愚笨又幼稚的人，我家虽然不富裕，可我过得挺开心的，至少把想做的、该做的都做好也做到了。」
    「……你很了不起。」唐夏安已经不再哭泣，眼泪也已经乾了。此刻她说话的语气相当平淡，就像暴雨过后的风平浪静，静静听着安辰浩说话。
    「能被你这么说，比想像中还要开心耶。」
    看到安辰浩始终都笑着，唐夏安也有点被感染，心情稍微好了些。
    可能是因为，刚好有个人成为了自己倾诉的对象。
    「唐夏安。」
    「怎么了？」
    「我们以后是朋友吧？」
    当听到安辰浩这么说，唐夏安有些愣着。
    上一次跟她这么说的人，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也许，可以是吧？」唐夏安说出这话的同时，其实有些担心。就怕所有的事情都会重蹈覆辙，每件事情的结局，都是最坏最坏的badend。
    「太好了，竟然可以跟你成为朋友！」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多一个朋友，不会觉得很高兴吗？」
    「学校很多人都想和你认识吧？你又不缺我这个……朋友。」唐夏安低下头，有些自嘲地说着。安辰浩看她这样，很想给她加油打气、要她有自信一点，可他知道凡事要慢慢来，要把一个人从黑暗中拉到光明的世界，不是一个瞬间就可以做到的。他啊，必须好好地牵着活在黑暗里头的人的手，一步、一步地，但他走向黎明。
    「你可是我的偶像啊！唐夏安。」
    「……偶像？」
    「总是那么认真做事跟读书，还帮我接轨学生会的事情，凡事都做得相当好的你，是很好的榜样跟楷模啊，你不知道学生会有很多人都觉得你超级无敌厉害的吗？」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她还以为，那些全都是客套。
    「如果是真是觉得我厉害那就好了。」
    「给自己多点自信吧……嗯，虽然你可能因为一些生活经验，会觉得自己真没怎么样，可是当有人夸奖你的时候，就当作别人是真心在对自己说的，不是欺骗。」安辰浩说着，又再度夸了她一次：「就像我刚刚说的，你真的是我的偶像，做什么都好。许槙那个牛脾气的人谁也不敢顶撞，可你却会为了不公的事情和他槓上，光是这个，你在我们篮球队里头都被暗称是女神了。」
    闻言，唐夏安总算忍不住笑出声，「这也太夸张了吧？」
    「才不夸张，我说的是真的！」安辰浩看她总算笑了，自己也扬起更大的笑容，「不管你信不信别人对你的看法，可在我眼里，你真的很好。」
    安辰浩的话，让唐夏安的心情好上许多，她没有多想，也没有自我贬低。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微微摇着鞦韆。
    「比起我，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啊，唐夏安。」
    如果说，幸福的额度在此刻已经用光，唐夏安也不觉得怎么样了。
    不会想着「如果能更加幸福」那就好了，对她来说，此刻的安寧与安辰浩所说的话，就能够让她重新站起身，迎接明日的早晨。
    即使，胸口还是会感到闷、心里还是会觉得疼，但她确实也获得了足以重新站起来的力量。若她没有到这个公园、安辰浩没有经过这里与她说话，此刻的她，或许还在大声哭泣着吧？
    「谢谢你，安辰浩。」
    「嗯？怎么忽然道谢？」
    「你说的话，给了我很多的勇气跟力量。」唐夏安抬起头，与他对视的瞬间，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所以，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第四章 06

    「送到这里就好了吗？」
    「我家就在前面而已……而且，其实你不用送我回来也没关係的。」
    「这话你都说整路了，不腻吗？」
    「今天受你太多照顾了，所以不想再麻烦你那么多事情。」唐夏安将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还给安辰浩，又接着说：「而且，你还因为我淋雨了，我很过意不去。」
    「我淋雨也只淋到后背，你可是整个人都湿了，赶紧回家里去洗个热水澡，感冒就得不偿失了，我可不要明天听到坐在我左手边的人不停咳嗽啊。」
    「我身体才没那么差。」唐夏安这话一说完，便打了个大喷嚏。她还未说其它的话，就被安辰浩赶进自家屋里、听着他不停对自己说「快点进去」。
    在打开门之前，唐夏安转过身，对站在不远处的安辰浩扬起笑，再度说了声「谢谢」之后，回过身面向大门，手放在门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父母还在家里头吗？如果在的话，看她全身溼透，自己可能会被责骂一番吧？
    可是，就算被责骂，唐夏安也不会失落到谷底了。
    今天的她，就像是心死了之后，遇上了一个很奇妙的人，被那个人的话与感动又復甦了一样。
    今晚，肯定能够一夜好眠吧？
    看唐夏安进到屋子里头，安辰浩扬起笑，本来饿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已经不饿了，他哼着歌，慢慢走回自己家去。而进屋的唐夏安，看父母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里头，自己在去倒水的时候，肚子反而饿了起来，让她的视线转移到冰箱那。
    平常一天一餐，甚至不吃的她，竟然感觉肚子饿，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下厨的她，最后只是烧了开水、在洗完澡后泡了包泡麵。
    即使吃没几口之后，便又因为反胃而无法嚥下任何东西，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沮丧，只是将厨馀清理好后，端一壶水回到房间。
    今天的她只把功课做完，身体疲惫的她很早就躺到床上休息。
    想着安辰浩对自己说的话，唐夏安慢慢闭起了眼睛，本只是想小憩一会儿，谁知道，会一夜安眠到天亮。

 第五章 01（加更）

    喜欢上一个人、被什么人吸引，不是自己能随意控制的。
    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无关身分、地位、年龄或者性别。
    童舒言自那天告白完之后，自己便陷入了低潮期，不想再去想唐夏安这个人，可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如过往一样，她总会想她过得好不好。
    即使唐夏安早已判她出局，在她告白的那一天直接逃离了现场，可她还是讨厌不了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想偷偷去她的教室看她一眼，却一点勇气都没有。她想，虽然已经过一段时间了，但唐夏安肯定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吧？此刻的她们，连朋友都称不上了啊。
    但就算如此，童舒言也没有后悔选择告白，心里头舒畅了许多……只是有了其它新的烦恼罢了。
    有次，她正准备经过学生会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却在转弯的那瞬间，看到了唐夏安与杨宇廷，让她马上将自己藏起来，从角落默默看着他们，并且偷听他们说话──
    「安辰浩也进入状况了吧？我看他学得挺快的，所以我很放心。」
    「他还挺认真的，目前也没什么状况。而且他很有自己的想法，有时提出创新的点子，都让每个人吓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还能够那么做。」唐夏安的语气带着笑意，让杨宇廷有些意外，毕竟要看到唐夏安露出笑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看来能够好好期待一番之后你们筹备的活动了。」
    「我们会尽全力，希望不会辜负学长的期待。」
    「我想你们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童舒言只能听清楚大概一半的话，可她有眼睛，她看他俩有说有笑的，心里除了洩气之外，淹没她思绪的是复杂还未釐清的情绪。
    她转过身，深深叹了口气，打算绕别的路离开，她万万也没想到的是，杨宇廷会与她走同一条路，并且叫住自己。
    「学妹！」杨宇廷加快脚步，跑到童舒言的身旁。他记得她的脸，可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这么呼喊着她，「嗨，刚好在这遇到了……我记得前些阵子你有事情找我对吧？看你也没到我们班、我现在也不在学生会了，所以来问你怎么了。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会长了，但只要是关于学校的事情都可以跟我反应，我可以到学生会去告知。」
    「……其实没什么事了。」童舒言低下头，看着他，只会让她想起唐夏安……还有刚才他们有说有笑的画面。
    挺难受的。
    「我记得你是夏安的朋友对吧？」
    「啊？嗯……」童舒言答得有些心虚，而她这样子，让杨宇廷有些好奇。他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学妹找她，要说的事情可能与唐夏安有关。
    「因为等等就要上课了，不知道你放学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约个地方把你想说的跟我说？」
    「其、其实没什么事了！学长升上高三已经很忙了，我也不想占用学长太多时间……」童舒言搔了搔头，在鐘声响起之后，便藉着上课这理由落荒而逃，「上课了！我教室离这里有点远，我就先回去了，学长再见！」
    杨宇廷什么都还没说，童舒言就往楼梯跑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跑回教室的童舒言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现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宇廷这个人。现在的她极力想让自己放弃唐夏安，可她却怎么也做不到，而要她成全互相喜欢的杨宇廷与她，童舒言又没法真心祝福。
    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难受得觉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每一天，她都为了同一件事情所苦。

 第五章 02

    放学，她慢悠悠地整理好书包，前往停放脚踏车的地方，正准备骑着自己的脚踏车回家，却在那里遇上了杨宇廷。她本低着头不想被他认出，可杨宇廷一看就知道她是谁，马上走到了童舒言的旁边，与她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你……嗯，一直叫你『学妹』不太礼貌，要不要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
    杨宇廷这话，让童舒言想起，自国中开始，除了唐夏安之外，其实没什么人会叫她的名字，自己就像是唐夏安的附属品一样，大家总是叫她「唐夏安旁边那个人」。过去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还开心着自己在别人眼中与唐夏安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可对此刻的她而言，这些过去变得讽刺，令她不想回忆起。
    「我叫童舒言。」童舒言轻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当初叫住学长其实是有私事想说……即使是私事，学长也愿意听吗？」
    「关于夏安的吗？」这是杨宇廷起的第一个念头，他想，会被这女孩叫住，八成是因为唐夏安的事。
    童舒言不得不承认杨宇廷十分敏锐，她想，也许正因为杨宇廷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想听她说。
    「是。」语落，童舒言指向了篮球场旁的空地，继续与杨宇廷说：「我们到那边说吧，那里人比较少一些……虽然我想说的事情，已经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她还没放下，也无法成全，可是若能从中帮他们一把，让他们顺利在一起……那时候看着他们两个过得开心又幸福，自己就真的能够放下了也说不定。
    没有踌躇太久，童舒言与他面对面站着，并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倒是马上切入正题，直问了：「杨宇廷学长喜欢夏安，对不对？」
    听见童舒言这问话，杨宇廷并没有吃惊，泰然自若的他直接承认了：「对，我喜欢夏安，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打算说。」
    「……为什么不说呢？学长怎么没有想过夏安也可能喜欢你？」
    「我想，这时候的夏安是没有办法兼顾课业与恋爱的，她将学习摆在第一、而且十分用功的事情，身为朋友的你应该也清楚不是吗？」
    闻之，童舒言抿了抿唇。这她当然知道，而她明明知道，却仍与唐夏安告白，想着就算被拒绝也无所谓，就鲁莽地叫她出来……现在她回想起来，便觉得自己带给唐夏安相当大的困扰。
    怎么换位思考之后，就產生愧疚的心呢。
    「我跟夏安已经不是朋友了。」她的口气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一丝哽咽，「因为我越矩了……其实我跟学长一样，喜欢着夏安。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在我告白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到夏安的心情，只想着不想辜负喜欢她的这份心意就莽莽撞撞向她告白，我的言行举止吓到了她，她在那时候逃走了，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到最后，童舒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视线也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
    「明明同样是女生，却抱持着那种喜欢，很噁心对吧？夏安一定也是觉得我很噁心，所以那时候才逃跑的……」
    语落，童舒言蹲下身子，小声地哭了起来，杨宇廷微微皱眉，从书包中拿出了一包面纸，递给童舒言，用着严肃却也温柔的语气说了：「性向没有所谓正不正常，喜欢上谁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不是夏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不论是谁向自己告白，自己都可能会吓着吧？夏安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所以逃走了，但这不代表她觉得你噁心。我想，只要有一方主动，就能让本来僵持的关係缓解了。」
    杨宇廷的话让童舒言大哭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别人她喜欢童舒言的事情，她无法预料对方的会怎么说，所以十分害怕，然而对方的言语，竟然如此温柔。
    明明他们同样喜欢唐夏安，可是她看他不惯，而对方却这么对自己说。

 第五章 03（加更）

    童舒言一边哭，一边说着：「难怪，夏安会这么喜欢你啊……」
    杨宇廷没听清那含糊不清的话，「嗯？你说什么？」
    慢慢站起身的童舒言，虽然还哭着，但还是叹笑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夏安的朋友，不能成为她的依靠，更知道我们的关係无法回到从前，所以如果你们能在一起的话，夏安就有一个温柔的人陪伴着她……如此一来，她的压力会减轻不少，也会过得比过去还要快乐，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为什么现在就选择放弃？也许你们还有重修旧好的机会。」
    闻言，童舒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在我告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其实夏安老早就知道我喜欢她，可是不想戳破，就怕我们的关係变质。而我也知道，夏安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自己也不可能再用过去傻呼呼的样子面对夏安了。」
    这层关係，就像碎裂的玻璃，无法再拼凑回去。
    「我以为不会有人能够明白我的心情，所以一直很不甘心也放不下，现在，我总觉得我自己能够慢慢放下喜欢夏安的这份心意了。」童舒言吸了吸鼻子，对杨宇廷扬起笑，「所以，拜託了……我想如果是学长的话，一定可以给夏安幸福的。」
    「不管夏安是不是同样喜欢我，我跟她也只可能是朋友，因为我与她在这时候都有必须要追寻或达成的目标，尤其是夏安，除了学生会跟班上的事之外，她还有她的成绩要顾着，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如果夏安愿意与我分享自己的心事，我当然很乐意倾听也替她解惑，不过这不是我能控制、也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对吧？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陪在她身边而已。」杨宇廷看面前的人总算露出笑容，自己也笑了，语气仍然温柔，「在担心夏安之前，你先照顾好自己吧，至少别因为别人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
    若青春是一首歌，前些日子就像破铜烂铁敲打着自己的心，发出令人烦躁的噪音，连拍子都没对上；可此刻，有着巧妙的变化正酝酿着，那些烦人的声音渐渐消失，正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
    「谢谢你，学长。」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唐夏安会喜欢杨宇廷了。
    不只是因为他成绩优秀、是师生的榜样，而是他用着真心，且以温柔待人。
    也许等到完全放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童舒言知道，未来的自己不会佇足于此。
    「不用客气，我并没有做什么。」语落，杨宇廷伸出了手，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童舒言。」
    童舒言有些愣着，接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与自己冰冷的手成了反比，「我也很高兴可以认识学长，真的，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此刻她想，若是杨宇廷的话，她是真能真心祝福的。
    ／
    加更加起来，隔壁棚的网游也欢迎入坑！（努力写）

 第五章 04

    刚从学生会的办公室离开的安辰浩，牵出自己的脚踏车时，看见了旁边的小径上，有着熟悉的身影。在认出那是杨宇廷与唐夏安的朋友之后，他对他们招了招手，朝那头喊道：「哦？那不是学长跟……唐夏安的朋友吗？」
    听见安辰浩的声音，杨宇廷身子转向他那方向，也向他打招呼：「今天学生会不是需要开会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这？」
    「因为除了副会长之外还有三个人请假，所以挪到明天才开会。」
    「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听夏安说，你带领得还挺不错的？」
    「嗯？有吗？唐夏安真这么说？她平常可严厉了，从没夸过我。」安辰浩说着这话，起了身鸡皮疙瘩。现在他在学生会都不以本名称呼唐夏安，而是叫她「凶巴巴书记」，唐夏安每一次听到都会狠瞪她一眼，用着更严肃又冷淡的态度说着学生会的公事。
    童舒言看他俩聊起来了，本想静悄悄地离开，谁知杨宇廷还是注意着她，在她走路走到一半时，对着她说：「路上小心，童舒言，之后有什么想聊的，都可以再来找我没关係。」
    童舒言还没开口回答，安辰浩也说了：「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我们班？我看唐夏安都要闷死了，没人找她出去透透气，她真会坐在自己位子上一整天耶。」
    「啊，那个……」
    看童舒言不知道怎么答覆、安辰浩也似乎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杨宇廷就在这时候插话：「童舒言也有自己的事情得忙，总不可能常常大老远跑到你们班里去。」
    「也是啦……」安辰浩搔了搔头，轻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唐夏安心情都不太稳定，他们也很少机会可以一起聊聊什么的，每次放学，为了赶公车的唐夏安总是匆匆离去，让安辰浩要叫也叫不住。
    「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还有安辰浩，再见。」童舒言手揪着书包的背带，快步走向自己停车的那个停车棚。
    安辰浩听见她对自己说再见，也与她挥手道别：「童舒言对吧？再见啊！」
    童舒言可没想过自己会被安辰浩给记住。
    她想，之前偷偷到他们班的事情，安辰浩应该是有看到才对，唐夏安是不可能向安辰浩提起自己的事情的。
    回到家后，童舒言躺在床上，心想着的都是今天和杨宇廷的对话。
    从国中喜欢唐夏安到现在，她对她的喜爱不曾停歇，而今天，终于要画下休止符。
    「唐夏安，我终于下定决心不喜欢你了……」她呢喃着，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抱住，捲曲在床上，「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了。」

 第五章 05（加更）

    「凶巴巴书记──」
    「你又叫我什么？」唐夏安犀利兇狠的眼神一扫去，与她对上眼的安辰浩起了身鸡皮疙瘩。
    「没有，没事。」安辰浩喊归喊，可还是怕的，「你那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闻之，唐夏安皱起眉头，「我刚做好自己的工作，你哪里有问题？」
    「副会长刚走，我没人讨论。关于明天要开会的内容我还需要特别准备什么吗？还有校长跟主任为什么也会跟着一起开会？不是跟平常一样是小会议而已吗？」
    「因为我们学校的师长是真的会倾听学生的诉求，所以偶尔会参与开会跟讨论。」唐夏安从自己手中的文件夹中，拿出一张白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写着明天要开会的主要内容，「等等这张纸你就留着，回去看一下，如果有任何想法明天可以提出。还有，身为学生会长的你，如果有听到学生反应什么重要的意见跟回馈，也要一併告诉校长他们。」
    「啊……听起来挺麻烦的。」
    「但你做得到。」唐夏安将刚写完开会事项的纸递给安辰浩，又接着说：「毕竟你之前也不是学生会的，刚上任一定不习惯也觉得很多事情很麻烦，但是其实你都做得很好了，关于凝聚向心力这点你挺在行的。」
    「这是第一次听到你夸我耶。」安辰浩接过那张纸后，笑着说，「以后可不要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好话，想称讚我的话直接来不就行了吗？这样我就不会再叫你凶巴巴书记了。」
    「我才不会偷偷说你的好话，你想太多了！」
    安辰浩觉得唐夏安是在害羞，所以哼哼笑着，什么也不反驳。这样的态度，让唐夏安觉得安辰浩是个奇怪的人，肯定又是从谁那儿乱听到了什么，急着想辩驳：「我才不会夸你！」
    「是是是。」
    「……我要收回刚刚称讚你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有听到，你要收回也来不及了。」
    以前，学生会干部的秩序相当好，每个人相处都和乐融融；可自从安辰浩当上干部之后，许多人都看到了唐夏安不一样的一面──过去那个不苟言笑又不多话也不常笑的漂亮书记，跟安辰浩就像是会一起打闹的朋友一样，有的时候总能让严肃的开会气氛变得缓和许多，让大家更放松地讨论。
    安辰浩与杨宇廷都是相当有能力的人，给人的感觉也都不差，可与这两人一起工作，心情相当不一样。杨宇廷十分可靠，好像有他在，任何案子都不会出问题，开会时虽然严谨，但也不至于严肃得喘不过气；刚上任新学生会长的安辰浩，有着各式各样的脑洞，有些是在场的所有干部都没想到的那种，总有创新的想法，乐天开朗的个性，让每一次讨论都像是在聊天一样，这样的性格没有人不喜欢。
    而且，大家都有感觉到，本来还拿着「冰山美人」人设的唐夏安，在安辰浩上任后变得相当不同。
    「我还以为两个争校排名第一的会是死对头，没想到感情这么好。」
    「夏安变得跟平常很不一样呢，虽然一副是在生气的样子，但看也知道不是真的气着了。」
    「他们同个班，所以特别有话聊吧？」
    安辰浩和唐夏安没听到其他人讨论着他们的声音，也没发现那些人对他们投射的视线，只顾着和对方「争吵」。
    「你是把书记当作万用工具人吗？」
    「才没有！只是你很有能力，所以我才一直找你。而且杨宇廷学长不是也都会找你讨论现在学生会的事情吗？我自己也会好奇他怎么看啊，我压力可是很大的……啊，我刚刚说你很有能力是陈述事实，并不是在夸你，你可不要多想了。」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觉得我说任何话都是在夸你。」
    「你倒是自恋一点啊！」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吵这种事幼稚极了！」
    「我才没有要和你吵架，偶尔自恋说一下『我真棒』有什么不好？这就是事实啊！我打赌没人敢反驳！」
    「我有事没事这么夸讚自己干么？你真当我吃饱间着没事干吗？」
    「总要有自我肯定才有继续前进跟进步的动力吧？」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唐夏安从过去到现在，从不会像安辰浩所说的那样称讚自己，对她来说把事情做好事必要的，没什么好夸的。
    「好吧，那我只好之后多夸你一点了。」安辰浩轻叹了口气，像是原谅了唐夏安这样的性格一样，摆了摆手，说出了让唐夏安头顶冒出好几个问号的话。
    「我才不需要……」唐夏安已经懒得与他争下去，小声咕噥着，一旁的人看着他们这么说话，都觉得安辰浩丢了个大直球，开始八卦起两人的关係。
    「感情比想像中的还好呢。」
    「究竟是安辰浩人太好了，还是真的在追夏安，总觉得有点看不懂。」
    「小声点，要是被听到我们就完了。」
    一边印着资料并且分类装订的几个干部，偷听又偷看着他们，继续小声八卦着他俩的事情。
    唐夏安做好自己的工作，准备离开办公室，那么大的一个动静，让本来注意着她与安辰浩的人马上低下头认真工作着。
    安辰浩看唐夏安要离开了，下意识拉住了她，让唐夏安皱着眉头回过头，开口问：「你又有什么事了？」

 第五章 06

    这时候的安辰浩表情与方才有些不同，语气也认真严肃了不少：「唐夏安，你放学有没有空？」
    「没空，我搭车回家之后就要读书了，你还有什么事情？」
    被这么拒绝，安辰浩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仍抓着她的手，他立即放开来，又接着说：「……只是，想说你要不要一块去吃个饭什么的？你在学校也不吃午饭的，肚子不饿吗？而且我也有话想说。」
    「有什么话非得要在放学后才能说？如果有急事，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当然，越简洁越好。」
    安辰浩真觉得唐夏安是个读书狂跟工作狂，但是，这不能怪她，这也不是错事，只是他自己身为唐夏安的「朋友」，还是希望她留一些时间让自己休息，别如此操劳。
    「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安辰浩说得相当小声，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的那种音量，「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又让压力压垮自己，但是却没有可以抒发的管道，所以我就想……也许我们可以吃个饭聊个天，当作让自己放松的一个方式也好。」
    安辰浩的话，让唐夏安也不紧绷着神经回应。她双眸歛下，轻叹口气，知道面前这人是真的关心自己也担心着自己，「目前……至少最近，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是吗？那就好。」语落，安辰浩伸了个大懒腰，又对她说：「那你就先回班上休息吧，还有一点时间能让你午休。」
    「……谢谢你的关心。」唐夏安说完，便转身迈步离开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安辰浩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呢？是因为曾看到她哭了吗？他一直想替她做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帮起。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好事吗？这样的生活，对唐夏安来说是幸福的吗？如果日子已经过得够糟，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改变，那么「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不就成了史上最糟糕的事了吗？
    晚上，安辰浩总是很早就躺上床。
    他也一样，会在睡前滑手机，看看自己的朋友发了什么贴文、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偶尔在底下留言，接着才将手机放到床边，准备休息。
    而今日，他看着唐夏安的主页，看她几乎不发任何照片，上一次发文是在半年前、于某个周末与童舒言一起去吃了甜点所拍的美食照，自己便点开了与她的聊天室──空的，什么也没有。
    上头显示六个小时前上线，推算一下，大概是放学的那时候。
    「回家还真的一直一直一直读书啊……」安辰浩说着，打算发讯息给她……可他想了好久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才好。
    「嗨」或者「你好」太过普通也生疏，突然说「晚安」的话，可能会让唐夏安不明白他想干么。犹豫了很久，安辰浩不打算发简短的讯息带过，而是劈哩啪啦发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唐夏安，睡了没？」11:29
    「你还真一直读书不玩手机的啊？」11:29
    「等等看到我的讯息回覆我一下啊，我可无聊了。」11:30
    「今天的数学习题你写得怎么样？今天我们一起讨论的那题型我算了好久，第一次对答案还是错的，总觉得明天要再问你一遍该怎么解。」11:31
    「下次真不约出来吃个饭吗？我虽然不能请客，但能陪你吃啊。」11:31
    「一个人很无聊吧？像我现在就一个人，无聊死了。」11:32
    安辰浩不停发讯息，让唐夏安的手机也不停「叮咚」响着。平常都不会有人这么讯息，唐夏安还以为是学生会的群组正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一打开手机，看到安辰浩传了那么多封讯息过来，让她愣了好半晌。
    这人是怎样？
    「我很忙。」11:36
    唐夏安以为这三个字能让安辰浩安静一点、别吵自己，没想到换来的是他更长一串的讯息。
    安辰浩问着自己现在在干么、是不是还再学习、提醒她要记得休息，让唐夏安觉得相当头疼。平时就晚睡的她，看这时间点觉得还早，还不到要休息的时候。
    于是，她又回了：「我没时间陪你聊天，你早点睡，晚安。」
    「因为在读书所以不能回我讯息吗？」他回应。
    「对。」唐夏安只想要快点结束话题。
    「那要不要我陪你说电话？你只需要动嘴巴，双手还能继续写题目或翻书。」安辰浩觉得这是个好提议，可唐夏安并不这么觉得。
    「这样我没办法专心。」
    「……不然你平常都几点睡？」
    「大概两三点左右。」
    那时候，安辰浩都睡沉了。
    「我妈跟我说过，不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在这年纪都不能熬夜过度，会长不高。」
    看到安辰浩发来的讯息，唐夏安翻了个白眼。
    「我看起来是个在意身高的人吗？」
    安辰浩看唐夏安回覆的讯息，回想了一下，唐夏安似乎长得挺高的。
    在安辰浩没有回应的空档，唐夏安又打字说了：「不聊了，我要读书了。」
    看到这讯息的安辰浩，也没打算继续吵她，只是看着这则讯息，又叹了口气。
    唐夏安真的是个比他还要努力一百倍的人，他想那并不全然都是因为她的家庭带给她的压力，而是唐夏安本身就是个自我要求相当高的人，所以不论是学习还是学生会的事情，都想尽可能做到完美。
    在大家的眼中，唐夏安就是个女强人，没有什么是她做不来的。也许，正是为了回应每个人的期待，唐夏安才会如此拼命吧？
    安辰浩看着与唐夏安的讯息，直到萤幕暗了，他才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可是，他却意外地失眠了。

 第五章 07

    在床上翻来覆去，安辰浩没有一直看手机，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最后真觉得受不了了，他一拿起手机看，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半。
    他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唐夏安这时候睡了没？
    这么想的同时，他点开他们的聊天室，看唐夏安三分鐘前还在线上。
    「睡了？」02:34
    刚刷好牙洗好脸的唐夏安一回到床边，就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打开来看，还真被安辰浩给吓着了。
    她立即回覆：「你怎么还没睡？」
    「不知道为什么失眠了。」发出这句话，安辰浩还传了个哭脸的贴图。
    唐夏安从抽屉拿出药盒，取出睡前需要吃的药物，心想着，自己若不是有药物的帮助，也是个有失眠困扰的人。
    失眠可不是数羊或者听一些钢琴音乐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唐夏安并没有要说风凉话的意思，反倒颇认真回应：「是有着什么事情困扰着你吗？」
    安辰浩愿意听自己说心事，她当然也愿意听安辰浩说自己的心理话。
    「我想应该没有吧？没什么事情能让我困扰到失眠的。」发出这讯息的安辰浩打了个大呵欠，自己是真的已经累了。
    「……还是你晚上有喝什么茶类？」
    「没事没事，我现在挺累的，感觉就要睡着了。」
    「那晚安。」
    「晚安。」
    彼此的晚安落在凌晨两点四十分，他们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多久，一个累到睡着，一个因为药物而快速入眠，一同进入了梦乡。
    唐夏安一夜好眠，安辰浩则是做了梦。
    他梦到期末考的成绩公布，自己输给了唐夏安，她成功拿到了第一名。看她扬起笑容，梦里的他也笑着恭喜她──对他而言，这不是恶梦，反倒是个好梦。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朋友不再忧愁，而是露出了不常露出笑容……嗯，现实生活中的唐夏安，好像不曾这么笑过。
    醒来后的安辰浩，清楚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
    头一次，早上被闹鐘吵醒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去你的不是假日」，而是「真想看看那傢伙真这么笑着」。
    到学校的安辰浩，一如往常的，看到唐夏安早已坐在自己的位置，自己算了算，发现唐夏安基本上每天连五个小时都没睡满。
    「早安，你不睏吗？我和你一样那时间点睡，现在睏得不得了。」说着这话的安辰浩，已经不知道自己打了几个哈欠了。
    「嗯？我不会累。」唐夏安与平常一样，看起来相当有精神，「你先找出自己失眠的原因吧，虽然才一天，但如果今天又同样没缘由的失眠，就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出问题了。」
    「跟你说了『晚安』之后，就很安心也很累地倒头就睡，我想今天应该不会再失眠了吧？」安辰浩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因为一直在意着唐夏安晚睡的事情，所以才会心浮气躁、睡不着觉的。
    「希望如此，我只能帮你祈祷了。」唐夏安一边背着单字，一边回应安辰浩的话，并没有看见他皱着眉思考的表情。
    安辰浩觉得，唐夏安这人好像佔了自己生活的一小部分……是的，明明只是一小部分，却是他在意得不得了的一个地方。
    从想帮她排解负面情绪、倾听心事，到后来的关心起她的饮食跟睡眠，安辰浩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朋友」，是不是管太多了点？
    可是，他也没法置之不理、弃之不顾……
    对他来说，唐夏安值得他这么关心，就只差在她领不领情而已。

 第六章 01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尽全力做到十全十美的人。
    对唐夏安来说，自己肩负着的，不只是家人的要求，还有老师的期望，以及所有人的目光──所以，除了「好」以外，她必需做到「更好」。
    如童舒言曾经想的，学校就这么大一个，虽然未来两年不同班，但要见面肯定是每节下课都能见到的。
    现在，童舒言会刻意避开走唐夏安班级的那条走廊，也很少会经过学生会办公室，但是学校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在朝会这种全校集合的场合，一个一个班带着走，很难不在人群中看到那抹对自己来说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躲了那么久，还是遇见了。
    身为班长的唐夏安领着队，副班长安辰浩就站在她的身边，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唐夏安的表情丰富，和安辰浩似乎聊得挺开心的。
    童舒言都不知道，他俩现在的感情会变得这么好。
    心里头虽然有失落感，但她立即把这样的情绪拋到脑后……即使，她仍继续看着唐夏安他们。
    面对曾经喜欢也还未完全放弃的人，怎么可能直接当作空气，什么也不多想呢？
    她一直看着有说有笑的他们，忽地，安辰浩突然看向了自己这方向，两人一瞬间对上了眼，让童舒言马上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安辰浩看到童舒言，在回过头后，问了唐夏安：「是说，你不是有个超级好朋友吗？那个在一类组的唐舒言……很早之前都能看到她来我们班门口徘徊，前阵子还有看到她和杨宇廷在脚踏车停车场旁说话……你们不见面、你手机也很少回讯息，要怎么跟她联系感情啊？」
    听见童舒言的名字，唐夏安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她还没有告诉安辰浩童舒言对自己告白的事，现在她与童舒言也没有任何交集跟联系。她想，当初她从那个公园逃跑，肯定伤到了童舒言的心，而在那之后谁也没主动找谁，这关係早已经无法修復。
    她也确实，无法再把童舒言当作一般朋友来看待了。
    在童舒言与自己告白的那一瞬间，她就不能继续装傻，滥用着她对自己的好。想一想，她还真是个自私的人……明明知道对方不只是把自己当朋友，却还是想依靠她，向她吐苦水说心事。
    「我们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永远都不可能说话了吧。」唐夏安语气平淡，可心里却比想像中的还要难过。
    「吵架了？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我是真不懂了。」
    「……也不算吵架，不过女孩子的友情是很脆弱的。」唐夏轻叹了口气，接着问：「是说，你刚刚说她和杨宇廷学长见面了？」
    「哦，是啊，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事情，我以为你们三个本来就认识。」
    「童舒言她并不认识学长。」唐夏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闷在心底十分难受。
    他们怎么会认识？能说什么事情？她没法问童舒言，问杨宇廷也是尷尬。
    安辰浩看见唐夏安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自己也没延续这个话题，闭上了嘴，心里头想的，除了之后怎么让唐夏安打起精神之外，没有别的。
    两天后就是期末考，安辰浩可以感觉到唐夏安比平常还要认真，就连体育课也不会下场打球，而是在一旁拿着单子书背着；美术课播放影片，班上几乎一半的人倒头睡觉，可唐夏安清醒着，看着自己整理的笔记努力背书。
    与她同桌的安辰浩看她如此认真，自己也拿出自己的笔记，将椅子拉到他的旁边，跟她说：「一个人看书很无聊吧？我陪你唸。」
    「不会无聊，看书哪需要有人陪？」唐夏安的目光没有从自己的笔记上移开，回应着安辰浩。
    「总之我也跟你一起看，你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也许我会知道答案。」说完，安辰浩看了眼她正看的科目与单元，也将笔记翻到那一页，与她一块读书。
    现在唐夏安没了童舒言这朋友，在班上也孤僻得要命，唯一能称上「朋友」的也许只剩下自己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独来独往、没人陪呢？反正他平常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唐夏安可以一起聊天看书，就算各自回到家之后没有办法说话，可是至少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他可以陪唐夏安做很多事。
    正因为知道她有多辛苦，所以才想替她做点什么，或者陪着她一起。

 第六章 02

    考试两日，唐夏安在答题时相当顺利，没有碰到不会或不确定的问题，尽自己的全力写完所有题目，就等成绩公布。她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期待，但她相信自己的努力会有回报，至少她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落到第五名去了。
    寒假来临，他们这些准考生将要比过去还要辛苦，唐夏安没有间着，早已经买好讲义准备在这段长假好好预习。时间过得相当快，安辰浩就像是做了预知梦一样，这一次成绩单寄到家中，唐夏安看到自己的校排名，愣了许久。
    安辰浩看自己的排名拿了第二，就知道第一肯定是唐夏安。
    她现在是不是笑着呢？
    安辰浩自己心情好，一边哼着歌，一边传了讯息给她：「我收到成绩单了，你呢？」
    听到手机的提示声，唐夏安回过神来，将那张成绩单压在客厅的桌上后，便打开自己的手机，看到安辰浩传来的讯息，她马上回覆：「拿到了，第一名。」
    这讯息发出去之后，还多传了一个开心的贴图。
    「要不要出来庆祝一下？你在家肯定都窝在房间读书吧？」
    「我等等会去图书馆念书……是说，又不是你拿第一，庆祝什么？」
    「你拿第一不该庆祝吗？我拿第二也是很开心啊。你是到哪里的图书馆？我过去找你，中午一起吃小火锅吧？」
    唐夏安也推辞不了，最后和他确认好时间地点，便出门到每天都会去的图书馆。
    本来，他们是约在店里碰面，可安辰浩间着也没事做，便提早出门，到唐夏安所在的图书馆找他。
    到二楼的座位区，他一下就看到唐夏安的身影，本来想走到她身边轻轻点她的肩、给她一个惊喜，可在他迈步走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唐夏安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盒，那药盒虽不大，但有许多分层，看就知道装了各式各样不同的药物。
    唐夏安是没有吃午餐的习惯的，但今天与安辰浩约好了，她不得吃点开胃的药，好让自己等会儿别吃到一半身体就出问题。
    安辰浩看她吃完药又继续读书，继续躲在后面许久，直到唐夏安准备收拾桌子要离开时，他才走过去，和唐夏安小声的打招呼：「嘿，我提早来了。」
    「……不是说好要约在店门口的吗？」
    「我太无聊了，就提早来图书馆碰碰运气，看你还在不在。」
    「那你运气挺好的，因为我正打算走，你要是再慢一点就见不到我了。」
    安辰浩只是笑着，待她收拾好书包之后，两人一块去吃饭。
    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边走到附近的小火锅店。
    唐夏安很少来这种店，随意点了之后，当餐点送上，发现份量多到让自己当三餐都不一定吃得完，露出尷尬的表情，还是默默夹起食物，慢慢送入口中。
    「你太瘦了，多吃点才好！」安辰浩说着，吃下了一大口饭，「白饭可以免费续碗，要吃多少有多少，所以我很喜欢来这里。」
    「我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唐夏安把火锅里的菜都吃光，觉得已经快到极限了。她想，若不是方才有吃药，或许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也说不定，「我很少来吃这种东西……应该说，这是我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安辰浩听了，真的吓着了，「不然你平常都吃些什么啊？」
    唐夏安「呃」了一会儿，接着默默说了：「喝开水，顶多泡茶，我不太容易觉得饿。」
    安辰浩虽然知道女孩子都很喜欢减肥，不管多瘦了都还是觉得自己胖，可他觉得唐夏安并不是因为这样少吃，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就像他刚刚看到的，也许不只是情绪方面，饮食也可能被影响到了，所以她才需要吃那么多的药。
    「……有在看医生吗？」
    闻之，唐夏安垂下双眸，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嗯，这方面也有在做治疗，不过对我来说这是小事，不妨碍我的生活。」
    ／
    六日有活动所以停更忘记说，让我补更一发！

 第六章 03（加更）

    「看你瘦成这样……如果我妈在啊，肯定会叫你多吃一点。」安辰浩轻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这好吃，或者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找我一块去吃，我随时奉陪！」
    「……你还真没事做啊？」
    「寒假的话确实是挺间的，只是篮球队之后会集训几天，要参赛了。」
    「我记得你是先发对吧？篮球队都有得忙了，学生会的事情对你来说负担会不会太大？」
    「都不是问题，你看我平常不也悠悠哉哉的吗？我没偷懒也认真把事情做好了，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睡觉吃饭。」
    唐夏安叹了口气，是真羡慕安辰浩这种人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胜利组」吗？不用花太多的力气，就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变成完美的存在，被大家喜欢着……这样的人，可真是幸福啊。
    她需要极力奔跑才能达成的目标，对别人而言唾手可得；她需要花一百步才能走到的路，别人只需要一步就到那个终点──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但是她不怨叹，至少，她还有能够努力的机会，并且有时也挺幸运的，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唐夏安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吃掉火锅的一半，谁知道最后筷子动得越来越慢，剧烈的反胃感让她摀住了嘴，脸色惨白。
    「……我去一下洗手间。」语落，唐夏安用着最快的速度离开安辰浩面前，到厕所时，她一关上门，就将方才吃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痛苦难耐。
    怎么，就连和朋友一起开心吃个饭的资格都没有呢？
    唾弃着自己的身子，唐夏安漱口完、整理好仪容，回到餐桌前，就再也没动筷子了。
    「没事吧？你刚刚怎么了？」
    「肠胃不太好，没什么事，你继续吃！」唐夏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他露出笑容，安辰浩也没发现不对劲，最后吃饱饭，两人在店门口道别。
    唐夏安回到家，看见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走到客厅时，她瞥了一眼桌子，看成绩单已经被翻动过了，才与自己的母亲打招呼：「妈，今天上班辛苦了。」
    「嗯。这一届学测的题目出来了，你看过了没？如果还没，我等等去公司帮你印一份，明天早上就拿去写吧。」
    「看过题目了，不过还没印下来……谢谢。」
    唐母的口气不算差，对唐夏安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奖励」了。
    在唐夏安准备上楼的时候，唐母叫住了她，让唐夏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仍看着自己的电脑，对她说了：「继续保持期末考的成绩水准。」
    闻之，唐夏安深吸了口气，回应他：「知道了，我会的。」
    她还以为会得到一些称讚，不过没有也没关係，毕竟，这是她本来就必须做到的事情。
    即使再努力，最重要的还是成果。
    这样的生活不会改变，她还有好几次需要挑战。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放弃，不仅是因为家人，更是为了变得更好的自己。

 第六章 04（再加更）

    时间过得相当快，寒假过了后，迎接的是更忙碌的二年级生活。
    唐夏安的生活本来就匆忙紧凑，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改变，而安辰浩也游刃有馀地应对每件事情，可还是觉得有着一大堆解决不完的事情追着自己跑。
    他们都以为他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忙归忙，可过得充实，最幸福也不过如此。
    唐夏安这学期仍担任班上的班长，最常跑的地方除了学生会的办公室之外，就是导师办公室。
    那天，她听完老师说要做的事情，正准备离开时，一转过身，就看到童舒言在另个老师的座位旁。
    她本想快步离开，可谁知道童舒言也在这时候与老师谈话完，一抬头，就看到了唐夏安。
    她们对视了几秒，谁也没动半步，将她们拉回神的，是打开办公室的门的一位女孩子──
    「舒言，你好了怎么不出来呀？外头热死了！」她对着童舒言喊道，童舒言这才转过头，小跑步到那女孩身边。
    「要你进来吹冷气你偏不要。」
    「办公室的冷气又太冷啦，还是班上的好，我们赶紧回班里去！」
    「就你问题最多！」
    那女孩挽着童舒言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时隔这么久的时间，唐夏安没想到自己还会这么在意。平常忙碌的生活让她能够逃避这些曾经扰乱她心神的事情，可其实，这些问题也只是被她搁在一旁，她并没有花时间去解决，更没想过怎么面对，只知道该如何逃避。
    但是就算躲着，也可能会像是刚才一样，再度与对方碰面。
    不过，看到童舒言有新的朋友了，她应该替她感到开心才对……过去，童舒言也有不少的压力，虽然很少向她提起，但她偶尔都会看见童舒言心情不好地来学校。
    过去，她不曾多问，此刻的她，也没办法再关心她了。
    她最好的朋友，已经不是自己，也不会再是自己。
    即使唐夏安想找个时间与她道歉，但日子久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走回教室地路上，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鼻子一酸，才发现自己其实在意得不得了。
    她真是一个过分自私的人啊……
    明明是自己将她推开、与她断了联系的啊。
    明明……是自己先伤害她的，在此时此刻，却还是掛念。
    唐夏安虽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可坐在她隔壁的安辰浩，早已看到她红透的鼻子与眼睛。
    「你哭了？」安辰浩说着，正打算抽出几张面纸给她，就听到她的回应。
    她的语气相当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我很好，没事。」
    虽然安辰浩很想对她说「看你这样子最好没事」，但他仍忍下来，撑着自己的头，看着低着头吸着鼻子的唐夏安，选择在一旁陪着就好。
    他想，也许这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吧。
    「唐夏安。」安辰浩喊了她的名字，即使唐夏安没抬起头，也能知道他现在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与自己说这些话的。
    他说：「我都在。」

 第六章 05

    杨宇廷和学生会的每个人都还有联系，以繁星申请到了自己理想学校的他，来学校就像是来度假一样，时不时就会到学生会窜门子，帮忙一些杂事。
    看他如愿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与科系，唐夏安相当替杨宇廷开心，可看杨宇廷被大家围绕着，她连过去祝贺一下都没办法，只能在一旁偷看着他。
    但光是这样，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
    然而，她以为她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以为这世界上的人事物都与她一样，期盼着不要有任何的改变。
    「学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偷交了女朋友还不让我们知道！」
    太多的「我以为」，彻底压垮了本来平凡无奇的生活。
    「等等等等！你们说谁来着？学长的女朋友是谁？」
    没人知道唐夏安已经到办公室，所以才会如此吵杂地聊着八卦。
    就连杨宇廷也不知道她到了。
    「我们这年级十二班的童舒言啊，你不知道这个人吗？」在一年级与唐夏安与童舒言的男孩子激动地说着，试着想要说出她的特徵，「就是皮肤白白的、留着短发的那个女孩子……啊！就是夏安最好的朋友啊！以前总会看她们走在一起吧？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只是现在不同班了，课业也变繁忙了，所以很少见面的样子。」
    听见她的话，站在门口的唐夏安，是真的愣着了。
    她有听错吗？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与她喜欢的人，现在正在交往。
    ──前阵子还有看到她和杨宇廷在脚踏车停车场旁说话。
    她还记得许久之前，安辰浩还这么跟她提起过。那时她虽然觉得奇怪，可并没有想太多，她怎么也没想到，再度听到童舒言的名字，竟然是因为她和杨宇廷正在交往的事情。
    「啊……夏安！抱歉抱歉，都到了要开会的时间我们还在聊天。」发现站在门口的唐夏安，大家马上回到自己的位子，准备要开会，可却见她一动也不动。安辰浩本想喊她的名字，可唐夏安却后退了几步，心脏跳得相当快的她，一点也不敢抬头看杨宇廷。
    「抱歉，我是来请假的，我有点不舒服，要去保健室一趟。」唐夏安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而看她如此异常，安辰浩站起身，本想陪她去，可却被杨宇廷给制止。
    「你可是会长，书记不在就算了，你必须好好开会。」说完，唐夏安就听见有人朝着自己走来，并且说了：「我送夏安去保健室吧，你们加油，可别因为夏安不在就胡闹了。」
    唐夏安听到杨宇廷这话，又退后了一步，装作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一样，摆了摆手，「我没事，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只是胃有点疼，没什么大问题。」
    没等杨宇廷回应，唐夏安转身快步离开，始终看着的安辰浩，在这时候总算看出了破绽。
    他刚刚还以为唐夏安是真不舒服、特地过来办公室请假，可她手上拿着的是学生会的文书以及她最常用的文件夹，所以，她过来这是要来开会的。
    可为什么要装病离开？只因为杨宇廷交的女朋友是自己曾经的朋友吗？
    他不懂唐夏安怎么想的，在会议开始后，他暂时将这件事情拋到脑后，直到午休鐘声响起、他才快速走回教室，想看唐夏安在不在里头。
    然而果然，她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保健室，而是回到教室里来。
    「唐夏安。」安辰浩知道他没睡着，呼喊了她的名字，「你还好吗？」
    唐夏安听到安辰浩的声音，慢慢坐起身子，回应道：「没什么不好的。」
    「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是因为大家在开会前聊天所以你不开心，还是因为提起了童舒言这个人，让你觉得不自在？」
    「我真没事。今天开会开得还顺利吗？」
    见唐夏安极力逃避话题，安辰浩神情凝重，「嗯，该讨论的都讨论完了。」
    「那就好，如果另个书记写得有不正确的地方，你再告诉我大致讨论的内容，我修改之后再给你看看。是说，现在学生会也不关杨宇廷学长的事情了，一直麻烦他帮忙做事也挺不好意思的，下次我会建议他回班上午休，这点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本来，唐夏安会因为杨宇廷来学生会而感到开心的，但是现在，她只想着该怎么逃避，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想看见他这个人。
    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凑成对？

 第六章 06

    「这次会议记录得挺详细的，我想不需要再修改了。」安辰浩说着，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和杨宇廷学长怎么了吗？还是，跟童舒言有关？之前学长来你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这次……」
    安辰浩话说到一半，便被唐夏安打断：「没有，这点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出口罢了。这届有你带领就算了，下届会长还不知道是不是个会做事又愿意做事的人，学生会应该要独立一点，而不是老靠学长的帮忙。」
    「你说的没有错，但你是真的这么想吗？」安辰浩淡淡开口，唐夏安面无表情，从抽屉中拿出等会儿需要用到的课本与讲义。
    「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唐夏安深吸了口气，刚才忍着不哭，现在说起话来，鼻子就酸了，「算了，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吧。」
    这时候的他，又能为唐夏安做点什么呢？
    安辰浩皱着眉头，表情看似不悦，其实是在烦恼。
    他不是英雄，不会拯救世界，也不会成为某个人专属的天使……可是，他是唐夏安现在唯一的朋友。
    听见唐夏安吸鼻子的声音，安辰浩喊了她的名字，向她说：「唐夏安，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别把我当透明人一样好不好？」
    安辰浩的话，让唐夏安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弄湿了放在桌上的课本。
    「嗯，我知道你在，谢谢你。」可是，有些话即使说出口了、发洩出来了，也不一定会变得更好，事情也不一定有转机。她也不可能，能够马上祝福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以及她喜欢的人，并且马上就放弃杨宇廷这个人。
    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让她一点儿都招架不住，只能这么哭泣着。
    红着眼与鼻子回家的她，几乎没办法专心在课业上，怎么想，都是学生会里头大家谈天的对话，以及杨宇廷与童舒言在一起的这件事。
    难过得令人窒息，可她也无从排解这样的情绪。
    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药物。
    让心情放松、让自己不再忧愁、不去多想那些是非，接着进入睡眠。
    虽然不是一夜好眠，但还是让她暂时忘却那些不想面对的事。
    她的世界，就像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一片漆黑，找不到遮蔽处，就连本来在角落的微小灯光，也已经消失无踪。

 第六章 07

    学生会的大家知道杨宇廷有女朋友后，在杨宇廷来的日子，总会调侃他几句。唐夏安也没法装作没听到，只能用着比别人快的速度，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接着离开办公室。
    她还没有找到时机和杨宇廷单独谈话，若是当眾说的话，肯定会相当尷尬，又像是在泼冷水吧？
    安辰浩看唐夏安好几天都是这样，在班上也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太搭理他，怎么看都知道唐夏安在为了什么事不开心。可是，他也不可能对着她逼问，只能默默待在她身旁。
    今天，唐夏安做完自己的工作，准备离开时，杨宇廷叫住了她，吓得她手一滑，本抱着的那叠文件全都散落于地面。
    「抱歉，我陪你一起捡。」杨宇廷跟着唐夏安弯下腰，唐夏安什么话都没说，在重新整理好文件之后，只轻声向杨宇廷说一声「谢谢」。
    连视线也没对上，让杨宇廷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她说话才好。见她又要走了，他随着过去，在离开办公室后，他才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夏安，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你方便吗？」
    被这么叫住，她还能说「不」吗？
    唐夏安停下脚步，表情十分淡然地转过身去看着杨宇廷，「怎么了吗？学长。」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杨宇廷虽然不是最了解唐夏安的人，但跟她在学生会也已经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能看得出最近的唐夏安有些不同。
    「没有，我过得很好。」
    唐夏安正想问他自己能不能走的时候，杨宇廷又说了：「关于我和舒言的事情，你很在意吗？」
    亲耳听到他喊童舒言的名字，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啊。
    「学长也知道我跟童舒言的事情吗？如果知道，又知道了多少呢？」唐夏安说着，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一些，「我不在意，童舒言只是我过去的一个朋友，而学长只是我十分崇拜的对象。」
    这谎言，就像是搧了自己一个巴掌，疼得要命。
    可就算此刻说真话，又能怎么样呢？
    「往后学长可以不必来学生会帮忙了，不只是佔用了学长的时间，我们太依赖的话也无法成长。所以，请放心将学生会交给我们吧。」唐夏安语气十分冷静，最后勾起了一抹笑，终于说出了一直想对他说的话：「还有，我一直忘记给学长祝贺，恭喜学长大学申请成功，也祝福你和她。」
    暗恋他的这件小事，不需要告诉任何人，等到哪一天，她便会发现自己不再喜欢了。
    她也是可以的吧？这么慢慢地、轻轻地放下一个人。
    不在那个人的世界，留下一点云彩。
    如此瀟洒。

 第六章 08

    然而，即使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唐夏安心里可不如表面一样淡定。人生头一次喜欢人，却是这么失恋的，让她几乎无法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他们两的事情。
    坐在唐夏安隔壁的安辰浩，时不时就能听见她的叹气声。某日晚上，他传了封讯息给唐夏安，那时才八点多，他还以为唐夏安可能要很晚了才会已读，谁知道，过没多久他就收到了的回覆。
    「唐夏安，在吗？」08:22
    「怎么了？」08:30
    「你在读书吗？我这刚好有一题数学题解不出来，想问问你。」安辰浩其实根本没翻开数学课本，也没有不会解的题，可为了和唐夏安说上话，他也不得不撒谎。
    唐夏安虽然坐在书桌前，可半点东西都读不进去，这样的状况已经好几日，而且不管靠多少的药物，都无法让她烦躁的心平復。
    「哪一题？」08:32
    「我打电话给你可以吗？你有带讲义吧？用说的比较快。」08:33
    唐夏安回覆了一个「好」，没有几秒鐘，安辰浩就打了过来。
    她戴上耳机，接通电话，就听到安辰浩充满活力的声音：「嗨，想我不？」
    「……你还真有精神。」唐夏安叹了口气，默默将自己的数学讲义翻开，向他问道：「你哪题不会？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教得好，最近我也遇上一点瓶颈。」
    「这样啊？那你不会的题我们也一起讨论吧，两个人一起读书，真的会比一个人读还要来得好。你看，你不会的题目还可以马上问我！」
    唐夏安没什么和别人一起读书的经验，也从没在自己读书的时候与别人通话，虽然不习惯，可她还是继续与安辰浩说下去。
    就和在学校一样，两个人一块读书，不会的问题就问对方，不必翻解答之后看了许久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答题，确实省了很多时间，唐夏安也总算认真地读了一点书进去。
    还未到十二点，唐夏安就听到安辰浩打哈欠的声音，她看了眼时鐘，开口向他说：「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这时间你该睡了吧？」
    「啊？确实有点睏了……你还要继续读下去吗？」
    闻之，唐夏安心想，就算等会儿继续读下去，也没能集中精神吧？再说，依安辰浩的个性，可能会说要继续陪她读书，要是让他明天没精神，她也会过意不去。
    「今天有点累了，大概就读到这吧。」
    听到唐夏安这话，安辰浩「哦」了声，「虽然现在也不算早了，但比你之前熬夜到两三点还好了，就慢慢调整作息，尽量早点睡吧！」
    安辰浩高兴的语气，让唐夏安听得笑了出来。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乎过她的生活，不管是她的三餐，还是她的作息都一样。她的家人，只注重她的成绩，而且只在乎结果，不在意过程。
    「你先别掛电话啊，等刷好牙洗好脸，我还有话想说。」
    「什么话？」唐夏安满是疑惑。
    「你先整理东西，我等会儿再说！我也得去刷牙洗脸了，等等见！」说完，唐夏安就听见安辰浩将手机放在桌上的声音，自己虽然满头问号，可也跟着去刷牙洗脸，准备就寝。
    在躺到床上之前，唐夏安犹豫着要不要那么快吃药，最后她选择先拿出来、等和安辰浩说完电话了再吃，要不若在安辰浩说事情说到一半的时候睡着，那就太失礼了。
    她将水与药盒放到床头柜，重新拿起手机、戴上耳机，安辰浩听到了她的声音，开口道：「你好啦？躺床了吗？」
    「嗯，你想说什么？」
    「说个床边故事……你别觉得我在闹所以掛我电话啊！我是想让你睡好点才决定说故事的！」安辰浩就怕唐夏安觉得自己是在胡闹，急忙解释，「小的时候，我妈都会念故事给我听，不是你熟悉的那些童话故事喔，而是我妈自己编的故事。因为她知道我已经看过很多故事书了，所以她会想新的故事说给我听。」
    「你妈妈对你真好。」
    「是啊，她是我最敬重的女性，所以我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也希望之后真能帮到家里一点什么，要不我妈真的过得太辛苦了。」
    唐夏安只知道安辰浩的家并不富裕，不知道详细的内幕，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与他说这话题时，安辰浩又开口：「我要开始说故事囉，唐夏安，把棉被盖好，躺平在床上！」
    「规矩还真多。」唐夏安叹气，但还是照着他所说的做。
    「好了吗？那我要开始了，从前从前……」
    「等等，这么套俗的开头吗？」
    「精彩的在后头！你别打断我！」
    「好好好，你继续说。」唐夏安听着他说故事，偶尔发笑，偶尔吐槽，难得在睡前有这么好的心情。安辰浩所说的故事并不长，但两人说着说着也已经凌晨一点，安辰浩没什么睡意，反倒是唐夏安挺睏的。
    躺平在床上的她闭着眼睛，脑袋什么都没想，听到安辰浩的问话，会愣几秒才慢慢回应。
    听见唐夏安打哈欠，安辰浩说了声「晚安」，便掛了电话。
    唐夏安还来不及回覆，就听见电话被掛断的声音。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她，没有将耳机拿下，也没起床吃药，就这么睡着了。
    她梦见了安辰浩说给她听的故事，是一夜好眠。
    如果，最悲伤也不过如此，那就让时间停在这里吧。
    别再改变、别再有任何事物变质，这么一来，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一无所有的她，此刻，至少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和人陪着她。
    另一头的安辰浩，在掛断电话之后，伸了个懒腰，也觉得睏了。
    他也一样，躺平了就很早入眠──他希望，日子可以越来越好，不只有他，还有唐夏安的。
    现在他知道了，每个人幸福的额度都是没有上限的，幸福值多少，全看自己怎么过活，就如今天，他就觉得过得挺开心的。能与一个朋友聊这么久的电话，他连想都没想过呢。
    所以，他祈求神明，让下着大雨的日子赶紧过去吧，他虽然可以替唐夏安撑着伞，可是他更想要的是，一起与她看雨后的彩虹啊。
    那个景色，会相当明媚吧？
    如果可以，他好想驱赶走唐夏安心里头的灰暗，将那些乌云全都打散。别再吃药了、别再感到痛苦了，身为「朋友」的他，愿意陪她面对所有一切。

 第七章 01

    他是她的避风港，是照亮她内心的灯塔，
    只要听见安辰浩的声音，她便能安心入睡，不被梦魘缠身。
    所有的，扰人的、悲伤的、挥之不去的，就像蝴蝶效应一样，重重影响了唐夏安的生活。
    她早已知道这次的结果肯定会让自己很不满意，即使已经尽力，也做好心理准备，在成绩公布的那一刻，失落感仍淹没了她。
    安辰浩看唐夏安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便出声问了她：「还好吗？」
    虽然这么问，可安辰浩知道现在唐夏安的心情肯定不好，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想哭的话，我等等带你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哭吧。」
    唐夏安这次虽然难过，可并没有想哭的情绪，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
    这是她求学以来拿过最低的一次成绩，深知自己的状况不好，所以得这分数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是「努力过了」，而是「就只能这样」。即使一切都无法预料、也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但她认为，是她的心态没有调整好，心也没在学习上，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下课，班导师找了唐夏安到办公室。坐在位子上的青年轻叹了口气，对唐夏安说：「夏安，你这次退步了很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退到第五名，而是退了整整五十名，让班导师也不得不叫来问问。
    「最近失眠有点严重，导致学习状况不是很理想。」唐夏安随意撒了个谎，得来的，又是班导师的叹气声。
    「有没有考虑先退掉学生会？要校庆了，学生会也变忙了吧？要记得，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你的成绩，只要能保持好，你想干什么谁都不会阻止你。」
    「学生会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我还打算继续在那边帮忙……至于学业，我会尽快恢復我以往的成绩，所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夏安，我找你来不是想训话你，只是看你在班上相当认真、下课也不离开座位用力读书，我很讶异你这一次的成绩会掉到这么下面去。」
    唐夏安垂眸，什么话也没有回。
    「如你所说，下次拚回来就好，可以吧？夏安。」班导师鼓励的语气，让唐夏安挤出一点微笑，点了点头，接着随着上课鐘声，离开了办公室。
    拿了校排五十名，她却没有想像中的难过。
    她想，也许是因为心里被更难过的事情填满着吧。
    见唐夏安从办公室回来，安辰浩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和平常一样，便也没急着开口跟她说什么。
    「想吃点巧克力吗？」安辰浩的抽屉有着不少零食，偶尔还会在上课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吃饼乾，「这很好吃的，不太会甜。」
    「你留着上课吃吧。」唐夏安回应得颇为冷淡。
    「要是平常的你，你肯定会要我别上课吃东西，你怎么了你？」这下，安辰浩确定唐夏安是真有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吗？老师骂你了？
    「没有，你要是考个校排五十，也许就能懂我的心情了。」
    闻之，对于成绩没什么要求的安辰浩挠了挠头，「就算考到一百外，我也不觉得怎么样。」
    「好吧，看来我举错例子了。」唐夏安叹气，两人话还没说完，这堂课的老师就来了。
    今天，大概是唐夏安最不想回家的一天。
    她知道，她那善心的导师肯定已经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了，等会儿打开大门，客厅的灯一定是亮的，而她必定会被臭骂一定。
    想了想，虽然并不想被责骂，可是这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用着淡然的心情来面对就可以了。
    今天，就当一个一点也不幸运的人度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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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02

    一打开玄关的大门，如唐夏安所料的，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脱鞋子时，她看见的不只有母亲的高跟鞋，还有父亲的皮鞋。
    「唐夏安。」
    她还未走到客厅，就听见自己的母亲喊着她的名字，且明显带着怒气。
    唐夏安默默走进客厅，就见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父亲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这方向走来，接着以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呼了她一个巴掌。
    「啪」的响亮声音，疼的不只脸颊，更是心。
    「孩子的爸！」没料到他会动手打人的唐母吓得叫出声，「气归气，你怎么能动手？」
    「平常你骂她，她不听，那就看看别的方式她听不听话。」唐父怒气冲冲，接着又对着唐夏安咆哮：「你从小到大我们少给什么了吗？给你吃不饱穿不暖了？你是怎么回报的，唐夏安？」
    唐夏安颤抖着身子，手轻轻放在火辣辣的脸颊上，着实被吓坏了。
    「之前要送你去补习班，你说不用，要给你安排家教，你说自己来就行了。结果呢？最后还不是混水摸鱼！花时间搞学生会，却连一个会长也没当上，是因为我让你玩了这么久，所以你没时间读书吗？」
    「唐夏安，快跟你爸道歉，快点！」唐母本来也火着，可看唐父更气，自己也着急了，就怕等会儿他又动手。
    「我……」唐夏安的声音不停抖着，觉得呼吸困难的她，连说话都觉得吃力，「……对不起，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对不起……」
    唐父还未说话，唐母就拍拍他的背，要他消气：「她都道歉了，你就别气了，嗯？」
    唐夏安完全不敢抬头，听着自家母亲对父亲的劝言，唐父最后才从她面前离开，而唐母也随着他离开客厅，唐夏安还能听到，唐父满肚子火的气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着书包，直接走往自己的房间。
    很难过，心就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着一样，特别闷，也特别难受。
    可是，她却怎么样都哭不出来。
    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唐夏安将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巨大的悲伤逆袭着她，但她却无力对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夏安仍一动也不动，最后，是手机的铃声让她抬起头的。
    现在会传讯息给她的，不是学生会或班级的群组，就是安辰浩。
    「在吗？要不要一起读书啊？」安辰浩传来这则讯息，又传了一个开心的贴图，让唐夏安看了好久，才敲字回覆。
    「嗯，一起读书吧。」
    如果幸福的额度早已经用完了，那么，安辰浩的鼓励又算什么呢？
    她能够完全接收他暖心的话和贴心的举动吗？
    戴起耳机，听见他的声音，唐夏安与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两人说着今天上课的内容，一起做了一遍刚上完的习题，整个晚上都在学习。
    唐夏安看时间已经到安辰浩该睡的时候了，自己伸了个懒腰，开口道：「今天就到这边吧，你差不多要睡觉了吧？」
    「啊，都这时间了，我都没发现。」电话另一头的人明显吓了一跳，「你还要继续读吗？还是要再听我说新的床边故事？」
    十一点，对唐夏安来说还算相当早。
    她轻叹了口气，「我应该会继续念书吧，这次段考的考卷，我得再订正一遍。」
    「那需要我陪你吗？反正我还不睏，还能跟你一起继续读。」
    「你不是说熬夜对身体不好吗？你还是快睡吧，等我读到一个段落，自然就会睡了。」
    「你该不会又要半夜两三点才上床睡觉？我就陪着你吧，不一起做题也没关係，我躺在床上还能跟你聊天说故事呢。」
    「你这样我要怎么集中精神念书？」
    「要不我就安静，你电话就放着，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再开口就好。」
    唐夏安听他的话，没有将电话掛断，继续读着书。
    「我先去刷牙洗脸啊。」说完，唐夏安这才发现，安辰浩的家似乎挺小的，从电话还能听到水龙头的流水声，还有他每个脚步所发出的声音。
    等安辰浩拿起耳机戴上，他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了。
    「唐夏安。」
    「做什么？」
    「要不要聊个天？刚刚读了那么久的书，肯定累了吧，就当作中场休息吧。」
    「所以总归一句，你就是没有要让我好好念书的打算吧？」
    「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或者想听我说话也行，反正我可以是最好的听眾，也能当最好的说书人。」
    唐夏安听了她的话，心里犹豫了几秒，最后才缓缓说出：「其实，我今天被打了。」
    「什、什么？被打了？被谁？为什么？」安辰浩吓得要从床上跳起来，「没事吧？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这……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耶！」
    「被我爸爸打了，因为考不好。」唐夏安回想起来，已经不那么害怕，反倒是觉得有个人能说出这件事情，还挺好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外扬的事，我就趁这时候说，你也别太担心，我没怎么样。」
    「这算是家暴，已经可以告诉导师了。」安辰浩虽慌，可还是用着无比严肃的语气说着，「这不是你该受的，唐夏安。」
    「考不好是事实，你也不是没见我退步多少，还被老师叫去约谈。」
    「那不一样！」安辰浩说着说着，觉得有些气了。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能忍受的吧？为什么唐夏安可以用着如此云淡风轻的口气说着这件事情？她不讨厌吗？她接受了吗？她认为自己被打是应该的吗？如果她真这么想，那么身为朋友的他，有义务纠正她错误的想法，「唐夏安，你是害怕告诉老师之后，家人反而会更加责怪你吗？」
    闻之，唐夏安淡淡地说：「我没想过要告诉任何人，告诉你，也只是觉得说出口比闷在心里好受，所以你不必替我打什么主意……至于怕不怕，我想，我是害怕的吧。」
    谁不害怕呢，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她何必让其他陌生人介入她的家庭。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替我保守秘密，就是帮我了。」唐夏安长叹了口气，「别打歪主意，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并不是想寻求协助的。」
    安辰浩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可他又不能做什么。若他插手过多、自己告诉了他们的导师，让学校介入唐夏安的家庭，也许真会害到她……可是，他也不想看到同样的事情重演第二遍。
    「唐夏安，以后啊，不管是什么时候，难过也好、生气也罢，只要打给我，我一定陪你。我们可以说电话，也可以出去外面散步透透气……你想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会陪你去做。」

 第七章 03

    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发现视线因为眼泪而变得模糊。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对自己好的啊。
    「抱歉，我总说着自己难过的事。」
    「有什么好抱歉的？身为朋友，说这些话不奇怪啊。」安辰浩的朋友们几乎都是男孩子，不会这么互说心事，可他的母亲让他知道，女性的性格比男性还纤细多了，得多花一点时间相处才行。
    他想，现在他大概成功了吧？唐夏安有对自己敞开心扉吧？
    「你还真是个体贴的朋友。」
    「所以多依靠我一点没关係，我不会倒，也不会跑。」
    「家」不是唐夏安的避风港，不是最安全的港湾，也不是最温柔的怀抱。她曾以为，在她身边的都不会溜走，可时间证明她错了──自己没紧握的、自己错过的、自己做错的，都将离开自己的生命。
    唯一还留下的，是她不曾想过会佇足于自己生命中的安辰浩。
    唐夏安没有读书到凌晨，很快地就收拾东西躺上床。在电话，她呼喊了安辰浩的名字，许久都没有回应，她便知道安辰浩已经睡熟了。
    「晚安。」她轻轻说完，掛断了电话，打了个哈欠便闭上眼睛。
    难得的，不依靠药物，就一夜好眠。
    ?
    与家人还未破冰的唐夏安，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她的父母仍长时间不在家，从那天之后，她已经一整个礼拜都没见到他们了。
    她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不会有大风大浪，但也没有雨过天晴。可惜的是，老天就是爱捉弄人，总把她的人生搞得鸡犬不寧。
    从她踏进身心科诊所的那一天起，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日子药物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慢慢加重，直到现在，唐夏安一点儿好转都没有。
    虽说要从根本解决问题，但她即使知道问题出在哪，也无力解决。
    今天是她的回诊日，她搭了另一班公车到诊所附近的那一站。
    她一下车，就快步往诊所走去，但是，她仍被开车准备回家的唐母给看到了──
    这条路是唐母从家往返公司最快的一条路，平时没甚么注意的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会到这来。
    心想着「这时间不是该搭公车回家」的她，看见唐夏安走进了一间诊所，她开车驶往了那儿，抬头一看招牌，上头写着「身心科、精神科、心理諮商所」。
    这些文字轰炸着她的脑袋，她不知道为什么唐夏安要到这里来，在路边找到停车格之后，她马上到诊所外头，透过一大面玻璃窗，她可以看到唐夏安正坐在里头，拿着单字书一边看着、一边候诊。
    当看唐夏安走进诊间，她一度想衝进去，可脑袋一片混乱的她，还是停止了脚步──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安，最近过得好吗？」
    当医生问起，唐夏安本来还保持着的僵硬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若有一个地方能任她哭泣，就是这里了。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唐夏安才从诊间走出来，在外头的唐母看见她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就怕自己被唐夏安看到，她走到诊所外头，心脏跳得特别快。
    依她推测，唐夏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大概是来过许多次。
    ……为什么她不知道呢？
    唐夏安领完药，与药师和柜檯的护士道别之后，一踏出门外，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停止呼吸，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母亲，哪都逃不了。
    「……你为什么在这？」看唐夏安手中的药包被塞得满满的，唐母的语气有些颤抖着，「你病了？哪里？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那并非是关心的口吻，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不敢置信。
    「我……」唐夏安这也不能说谎，药包里头的药单清楚写了她每一颗药物的作用──失眠、忧鬱、焦虑与厌食──这些，要是她的母亲看到了，会做何感想？她总不可能告诉她，正是因为家里头给的压力太大，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的。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会这样……」
    「妈妈……」唐夏安看她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急着想说什么，却被接下来她的大吼给止住。
    「喀啦喀啦」──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摔碎了。
    不只是友情与爱情，就连早就动摇不已的亲情，也摔得粉身碎骨。
    「我不要一个有病的孩子！」
    唐夏安听见自家母亲的大喊，倒抽了口气，本来已经收回来的情绪，又忍不住溃堤。
    「我、我……我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啊！」唐夏安吼了回去，也大哭了起来，接着拔腿狂奔，离开了诊所门口。
    她啊……也很想要快点好起来啊……可是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她还能怎么办？她也想要每一次都拿第一名，让自己的爸妈安心，可是她不管多努力都还是没办法每一次都做到……这样的她，就真的那么糟糕吗？
    就真的……连一点点也好，都不值得被爱吗？

 第七章 04

    即将入夏的风轻轻吹拂着，将唐夏安的眼泪吹乾。
    她独自坐在河堤旁的长椅，看着有人骑脚踏车或者慢跑从自己面前经过，自己的双眸连眨都没眨一下，只是幽幽望着前面，什么也没想。
    本来，手机传出了讯息的提示铃，她以为是她的母亲，可并不是，是那个最近每天都与自己通电话的安辰浩。她没有回覆他，只是又将手机放回书包里头，思考着等会儿要去哪。
    ──「真是白养了十七年。」
    ──「我不要一个有病的孩子！」
    她的父母所说的话，不停在她脑中盘旋。要是哭累了，就任由风将眼泪吹乾；若情绪涌上，那就再度流下泪水，不停重复着。
    真的好累啊，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呢？
    唐夏安微微苦笑，走上了桥梁，站在桥的正中央，低头看着不见底的河水，心想着，如果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会有多少人感到不捨？她的父母，是不是会觉得少了一个累赘，所以感到放松了？
    这时，手机传来的不是讯息的提示铃声，而是有人拨打过来。唐夏安拿起，看见仍是安辰浩，默默接起了电话，开口道：「怎么了？」
    「你怎么都不读讯息的啊？」
    「我人在外面，没回家。」
    「这时间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安辰浩看了眼墙上的时鐘，已经晚上九点了，觉得唐夏安有些奇怪，又接着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夏安，以后啊，不管是什么时候，难过也好、生气也罢，只要打给我，我一定陪你。我们可以说电话，也可以出去外面散步透透气……你想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会陪你去做。」
    唐夏安还记得安辰浩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不知道此刻的安辰浩能否兑现承诺，但是，她确实需要一个依靠。
    「你现在忙吗？能不能……过来陪我一下？」唐夏安第一次开口要求，就怕自己被拒绝了，很快地又接着说：「不行也没关係，我就问问。」
    然而，她得来的，是暖心的答覆。
    他说：「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从桥往下看河水是一片漆黑，连天空都比它还明亮。
    现在的她真的好迷茫，太不知所措，就连等会儿要不要回家，都成了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唐夏安！」听见熟悉又宏亮的声音，唐夏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安辰浩正骑着脚踏车，朝自己这方向前进。
    安辰浩到她身旁，有些喘着，刚刚他远远一看，还以为唐夏安要往下跳，让他紧张得加快了脚踏车的速度。
    现在赶来她的身旁，自己也安心了不少。
    「你没事吧？」语落，她对上唐夏安通红的双眼，自己将脚踏车停好后，站在她的身边，又说：「没事，你想在这待多久我都可以陪你，只是再晚一些可能会有点冷，要小心感冒。」
    「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家才好，所以从很早之前就待在这里。」
    「你跟家人怎么了吗？」
    唐夏安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才又接着说：「我看病的事情，我家人其实不知道，但今天突然被我妈妈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就逃开了。每一次我都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手足无措的时候只知道逃跑，一直重蹈覆辙一样的错误。」
    徐徐的凉风吹过，唐夏安打了身哆嗦，视线又模糊了，「我的爸爸觉得白养我十七年，我的妈妈说她不想要有个有病的孩子……所以我刚刚很认真思考，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我又有什么价值？是不是我消失了也没有关係。」
    「怎么会没关係！」安辰浩立即反驳了她，即使他从未想过竟然有父母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说，可想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便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在这个最叛逆的年纪，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谁不是这样想呢？我也很想快点变成大人、帮家里赚钱，但现在的我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不过，我不会觉得我没有存在的价值、也不会觉得我消失了也没关係。虽然你爸妈说的话真的坏透了，但是，我觉得他们还是爱你的。」
    「如果是爱我的，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他们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我？」唐夏安沉不住情绪，哭着大吼。什么大道理唐夏安都懂，可是现实回应给他的，从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
    「就像你担心你母亲怎么想的一样、不敢直接与她说话……也许，你的妈妈也是一样。」
    安辰浩知道的只是片面，不知道唐夏安父母真实的性格与为人，但此时此刻除了陪伴之外，他能给予唐夏安的，也剩下鼓励了。

 第七章 05

    「从小到大，我就被送到最好的幼稚园，上最好的学校，被说一定要念好书、才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取得好成绩。第五名不算好、第二名差强人意，第一名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标准──在知道我必须每一次都拿下第一时，我就不停、不停、不停读着书。到竞争激烈的这所高中，我压力很大，在高一的时候每一次都输给你，让我很不服气，但也深知是自己不够好，我很努力想要超越你……在还没认识你之前，你的名字就已经被我牢牢记在脑海里。」
    「我也是，在还没真正认识你之前，因为篮球队经费的那件事情，我就记住你的名字了。」安辰浩用着无比认真的语气说着，「从那时候，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这件事情我有告诉你过吧？所以，别觉得自己消失了也不会怎么样，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难过……再说，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故事』，结尾不该是这样啊。」
    说起故事，唐夏安想起了在大雨中，遇到安辰浩的事情。
    那时，她把逃离家的事情告诉了安辰浩，而那个故事的结尾，被安辰浩打了一枪。
    「不是每个故事都有幸福快乐的结局。」
    「但我们能让结局变好不是吗？我想，如果是唐夏安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安辰浩对她笑着，即使是黑夜，太阳不掛在天边，唐夏安都有种温暖又安心的感觉。
    唐夏安破涕为笑，「但愿这个故事，真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是说，时间也不早了，你真不回家吗？」安辰浩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半了，此刻吹起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让唐夏安打了个喷嚏。
    安辰浩听见，马上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唐夏安的肩上，「可别着凉了……嗯，怎么觉得这画面似曾相似？」
    「之前那场大雨，你也借了外套给我。」抓紧了外套，唐夏安垂下双眸，向安辰浩说：「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让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孤单……在那未完成的故事里头，你佔了很多的比份。」
    本来黯淡无光的内心，在今日，唐夏安找到了能够避雨的地方，还有微微发亮的光芒，陪伴着自己。
    「你要传一封讯息给你的家人，告诉他们你要回去了吗？」
    闻之，唐夏安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我慢慢走回去就好，也许我爸妈现在根本不在家也说不定。」
    「这样的话，我陪你一起走回去吧！」
    这儿离唐夏安的家有些远，唐夏安说了好几次自己没问题，可安辰浩还是不放心，牵着脚踏车硬坚持要陪她走回家。
    「其实，我今天本来打算离家出走的。」路上，唐夏安淡淡说起。
    「喂喂，别干出这种事！」
    「可后来你联络上我，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幸好我有打电话找你，要不现在你在哪，可能真没有人知道。」安辰浩轻叹了口气，接着手指向前面那条巷子，告诉唐夏安：「是说，先绕到我家那行不行？我拿另件外套给你穿，这见对你来说好像太大了。」
    「没关係，要我现在把外套还给你也没问题。」
    「不用不用，你要是感冒就得不偿失了。」安辰浩带着唐夏安到自己家的那栋公寓。从外观来看，应该是有三十年的旧宅了，唐夏安随着他走进那栋公寓，位于三楼的租屋处在打开大门后，里头的空间并不大，这让也让唐夏安想起了当初插手篮球队经费消失的事情。
    当初安辰浩被许槙说了家里穷，惹怒了安辰浩，这件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安辰浩从自己房间拿了自己国中的外套出来，递给唐夏安，「这是我国中穿的，放心，是已经洗乾净的。」
    「还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换下外套。」唐夏安匆匆脱下外套，还没换上另一件，就又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头疼，唐夏安皱起眉头，只希望自己别是因为吹了风而感冒。
    「客气什么。」安辰浩笑着说，接着又带她下楼、继续送她回家。

 第七章 06

    在路上，唐夏安问了他：「安辰浩，你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吗？」
    闻之，安辰浩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她：「我想应该算挺幸福的了吧？至少吃饱穿暖、我妈也对我很好、在学校除了你之外也有一些朋友……只是，我有个烦人的爸爸，虽然我跟他一点也不亲，可他是我亲生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会欺负我妈、拿走家里的钱，所以我才会把大笔的现金放在身上，因为他动不了我。」
    「……存在银行里不就没问题了吗？」
    安辰浩叹气，摇了摇头，「他会用各种办法逼问我妈提款卡的密码。」
    「……辛苦你了，我不知道你有这些事情。」唐夏安还以为，安辰浩家里虽然穷了些，可总归来说还是能称作一个人生胜利组，但听了他所说的，唐夏安也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并不是每个人都过着幸福又快乐的日子。
    安辰浩也在为自己美好的结局努力着啊。
    「至少我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有意义的，所以不会觉得辛苦。哪怕只是一点，我也想帮上家里的忙……我妈工作已经够累了，我不能再让她努力赚来的钱被那老头子抢走。」
    「比起我，你真的是一个想法很成熟的人呢。」
    「怎么会？我觉得你很厉害也很棒，想法也很成熟啊，如果没有你，班上跟学生会肯定早就变得乱糟糟的。我也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忙，自己接手会长这个职务也不会那么顺利，你就多肯定一下自己嘛，你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差，你很好，唐夏安。」
    ──「你很好，唐夏安。」
    这句话就像是触击了唐夏安的心，让她继续走着路，可心绪却不在自己身上。
    曾几何时，她被这么肯定过呢？除了安辰浩之外，是谁曾用着如此正经严肃的口吻夸讚她？过去，她面对的只有不停的「加油点」、「保持这次的成绩」，从没一句夸奖，也没有任何笑容。所以，她便认为，这是她应该做到的事情──但是，时间一拉长，停下脚步、静下心思考的她，才感受到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也精疲力尽。
    她好累啊……
    她停下脚步，摀住自己的脸，蹲下身子，再一次放声大哭。
    「就算现在回去那个家，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唐夏安哭得撕心裂肺，安辰浩蹲在她面前，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会更好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要你别哭，但哭的时候要记得，还有个肩膀可以让你靠。」
    紧抓着春天的尾巴，吹起的风微凉，眼泪的咸味，就像提早来的夏季，在他们的青春里，绽放出了一朵花。
    悄悄的、毫无声息的，一朵美丽又坚定的桃花。

 第七章 07

    唐夏安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间，在走到家里的那条巷子时，她看见了她的母亲就站在门外。
    两人对上眼，率先垂下眸子的是唐夏安。
    安辰浩拍了拍她的背，要她走过去，可谁知道他俩并肩走过去时，唐母便开口了：「唐夏安，这男孩子是谁？」
    看唐夏安身还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让唐母更加疑惑，继续问：「刚刚你跑哪去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回来？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你为什么出现在『那种地方』？」
    唐夏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而安辰浩听唐母这咄咄逼人的语气，也忍不住说了：「唐夏安她压力大，所以看了医生，您是想怪她不懂得排解自己的压力，还是觉得自己不是造成她压力的来源之一？您知道唐夏安有多辛苦吗？她每天每节下课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读书，有的时候午觉睡不着，还会偷偷地拿起单字书背单字。我坐在她旁边看着都觉得辛苦了，您不夸奖一下她，反倒还骂了她，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又是谁？」唐母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安辰浩，「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那么，您知道唐夏安她具体是怎么了吗？她啊，不吃药就睡不着觉、容易心情不好、也没在好好吃三餐的。这些都是因为她生病了！」安辰浩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对着唐母说：「对唐夏安来说，这里疼得要命，却只能靠着那些药物维持她的生活。不吃药就会很忧鬱、很焦虑又吃不下饭，为什么呢？因为她想要证明给她的家人看她自己有多么厉害，可是每一次她努力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馈，任谁都会觉得累的好吗？您曾经称讚过她吗？您曾经引她为傲吗？还是说，不是第一名就不打算认她是自己的女儿？我知道，您不是『不想要一个有病的孩子』，您只是不知所措，一点也不了解唐夏安的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想说，是我给了唐夏安过多的压力吗？」
    「您觉得没有吗？唐夏安不是天才，她得来的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都已经卯足全力了，却得不到好的结果，她自己也会难过，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没做到，会让你们失望。好好倾听一下唐夏安的心声、多关心一下她啊！」
    闻之，唐母沉默了许久，站在一旁的唐夏安情绪始终不稳定，又再度哭了出来。
    「这位同学，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安辰浩。」
    「好。」语落，唐母从口袋中拿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了他，「谢谢你送唐夏安回来，时间也晚了，这钱你叫车回去吧。」
    「不用，我用走的回去就可以了，谢谢您的好意。」安辰浩说完，看了一眼唐夏安，接着又对唐母说：「请好好倾听唐夏安心里真正的想法吧，拜託您了。」
    看着母女俩双双进屋，安辰浩转身离去，看了眼手錶，估计自己回家的时候，母亲应该也工作回来了。
    想赶在母亲回家前回到家的安辰浩，在最后一段路用跑的。看到自家公寓的三楼灯亮着，他没如此自己所希望的比自己的母亲还早回去。
    抵达三楼的他，看到门没有关，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忘了，正要打开门进去时，他听见了玄关传来了母亲的哭泣声。
    安辰浩马上打开门，看到自家母亲倒在玄关哭着，手捂着自己的脸颊，让安辰浩急得马上扶他起来，「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将母亲搀扶到客厅的安辰浩，发现家里有着明显被翻过的痕跡、自己书包的东西也散落一地，不用多想，他便知道钱又被那老头子拿走了。
    他气得「嘖」了一声，想出去追人，却被他的母亲给拦住──
    「辰浩！」母亲抹掉自己脸颊上的泪珠，装作没事的样子，笑给安辰浩看，「妈没事，你别这么慌张，那人拿了钱就不会再来了，嗯？」
    「什么叫不会再来了？没钱了他还是会来讨好吗！」安辰浩自责又生气，可此时的他却又无能为力。他怎么样也逮不到那傢伙，他太会逃、太会躲也太会挑时间……他肯定在附近蹲了很久，确定他不在家了，才进来找他的母亲。
    现实中的恶梦，正肆意妄为。

 终章 01

    听说，「青春」这首曲子演奏完毕，
    还有个人，痴痴坐在观眾席，等待着下一个演出。
    「跟你说，我妈妈她没有骂我，进屋之后，还泡了杯茶给我喝，要我说说自己的事情。」11:43
    「我想她大概是吓到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已经向我道歉，也跟我说了很多，总之，算是和好了吧？」11:44
    「……你到家了吗？刚刚为什么不搭计程车回家？我家离你家真的有一段距离。」11:45
    唐夏安迟迟没有得到安辰浩的回覆。
    即使吃了药，她仍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就打开手机看一看，是不是自己漏了讯息──然而，安辰浩整夜都没回覆她，隔日去上学，她右手边的位子也是空的。
    唐夏安心想，他常踩着迟到的鐘声进到教室，所以一直等着他，可鐘声已经响完，却仍看不见他的人影。
    站在台上的唐夏安将迟到跟未到的人登记好，班导师就走进了教室。
    本来，唐夏安在过去都不会多问任何同学未到的原因，可这一次她留在台上，问了班导师：「那个……今天安辰浩缺席了，他有事先跟老师请假吗？」
    「辰浩吗？没有接到他说要请假的电话呢。」
    唐夏安心里莫名感到担心，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了，谢谢老师。」语落，唐夏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整天下来，时不时都会看向自己右手边的那个空位。
    与他同班以来，安辰浩从没缺席过，也没有迟到过，顶多在鐘响完的前一刻跑进教室。
    放学，唐夏安看了手机，安辰浩仍没给自己回覆讯息，连已读都没有。
    知道安辰浩的家在哪儿的她，在放学就直接搭了往那方向的公车，于距离他们家最近的那一站下车。
    走到安辰浩所住的公寓，她看三楼的灯是暗着的，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没有大楼保全，谁都能够进来，抵达三楼，她敲了敲门、喊了安辰浩的名字，都没有人回应。
    她完全不知道安辰浩到哪，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担心着是不是昨晚独自回家出了事，唐夏安心里的不安都快满出来了。
    在门口停留许久的她，以为能等到安辰浩或者她的家人，可惜并没有。
    这一次，完全扑了空。
    唐夏安回到家，又给安辰浩发讯息：「你到底在哪？怎么都不回讯息的？」
    可惜的是，这则讯息仍然没有得到答覆。
    唐夏安等他的讯息一整晚，手机每一次亮起，她都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但全都不是安辰浩发回来的讯息。
    就连班群以及学生会的群组，都没有安辰浩的回应。
    读完书，唐夏安吃完药躺到床上，辗转难眠，心里想的都是安辰浩的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整整一天不回讯息、也不在家？
    即使吃了助眠的药物，唐夏安还是彻底失眠了，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色亮起，她很早就起来整理，也打算早一点到学校去，要不在家耗着也没有用。
    ／
    终于更新到最后的章回，从二创回归原创后的第一个作品，真的多多指教了tot！

 终章 02

    一下楼，她看见母亲正喝着咖啡吃早餐，唐夏安开口道：「早安，妈妈。」
    唐母见她，放下手中的咖啡，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早餐要吃什么？烤土司配果酱？」
    闻之，唐夏安愣了一会儿。平时她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似乎是要替自己打理早餐。
    「可以……」唐夏安看唐母拿出两片吐司放道土司机里头，接着从柜子拿出果酱，唐夏安匆匆地说：「其实我自己来用就行了！」
    「那么你就从冰箱拿出牛奶替自己倒一杯吧。」
    这大概是既童年之后，第一次与自己的母亲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自那个晚上后，她和自己母亲的关係產生了点变化。虽然还是觉得生疏，可至少现在她获得了不少的关心，谈论的话题不再只有成绩。
    「……你上次说你每个月都定期回诊，没错吧？」
    听见唐母的问话，唐夏安轻轻点了点头。
    「已经预约好下次看诊的时间了吗？」
    「嗯，预约好了。」
    「你再把时间发给我，下一次我陪你一起去吧。你都是下课直接搭车去的？」
    唐母的话让唐夏安又愣着了，「对，我是直接搭车过去的，但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我不会跟你进入诊间，只是送你过去，你不用担心。那天我会到学校去接你，你整理好了就直接到校门口吧……就像那个安辰浩同学说的一样，我有义务关心你，而不是把你晾在一边。」
    「妈妈……」
    「时间还很充裕，你慢慢吃，吃饱之后我送你去上学吧，我先到书房整理东西。」语落，唐母离开了餐桌前，留下唐夏安一人在这。
    这些对话，都是唐夏安不曾想像过的。
    这一切，若不是安辰浩替自己说话，她的母亲根本不会明白……
    所以，你在哪里呢？为什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车内，看安辰浩上线的时间停留在两天前，说明了他这几天连手机都没碰。不好的预感再次逆袭了唐夏安的心，若他真发生什么意外，那怎么想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
    看唐夏安一脸忧鬱，唐母没有多问。要她想，她也想不起平常唐夏安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的，若都是这么鬱鬱寡欢的样子，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可真错得离谱。求学时的她，家里给的教育严厉，非要她考个好名次，所以她每一次考试都拿第一，最后上了一流大学、得到了到国外留学的机会，接着回到故乡，组织一个家庭、有着一份高薪又稳定的工作。
    过去的努力，让她现在不用费尽太多力气挣钱，但她也忘了，过去的自己过得多么辛苦，所谓「熬过就是自己的」应证在她的身上，但她完全忘了当初求学时的辛酸，只记得最后尝到的甜美的果实。
    她也想让她的孩子一样，在长大后无忧无愁，却没想到自己反倒把她逼得太紧，让她连向家人宣洩情绪的管道都没有，最后熬出了心病。
    「唐夏安。」
    「怎么了？」直到现在，唐夏安还是会害怕与自己的母亲谈话，总是战战兢兢的。
    「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会介意我将你看病的事情告诉你爸爸吗？」
    「……我想，爸爸迟早都要知道的吧？」
    「他不会责备你，我保证。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所以……再给妈一点时间吧，高中剩下的日子，我不会继续紧逼着你，你想怎么读就怎么读，只是我还是希望你别顾着玩，或着一心一意投入学生会……明白吗？」
    闻言，唐夏安忽然鼻酸，点了点头，带着一点哭腔回应她：「我知道。」
    即使她的父母不再给她压力，但她也有自我要求，接下来的日子她依然会认真读书，就与平常一样。

 终章 03

    到学校，在迟到鐘声响起时，她走到台前，准备登记出缺席的状况──安辰浩仍然没有来。
    接下来的几日，唐夏安都没见到安辰浩，问了导师，导师也说了打到家里头都没人接电话、安辰浩也没主动来请假，目前只能全以旷课处理。
    学生会靠着副会长主持，而少了安辰浩这人，气氛与过去相当不同，少了许多欢笑声、也不再欢乐。
    即使，安辰浩不在，这个世界仍在运转，学校也一如往常运作，可对唐夏安来说，生活就像是少了什么一样，内心也空荡荡的。
    这一次的段考，唐夏安拿了第一名，安辰浩则是没来考试。
    他的上线状态已经消失，似乎是登出了──安辰浩这个人，从那个夜晚之后，彻底离开了自己的生命。
    不为失恋所苦闷，现在的唐夏安，心里头只有安辰浩，其他的事情完全动不着她。
    「夏安。」某一次，学生会刚开完会，杨宇廷就站在门口，呼喊着她的名字。
    此刻的唐夏安，看到杨宇廷，心也不会揪在一块了。
    好像那们爱慕、那份仰慕、那份喜欢，已经烟消云散。
    整理好东西的唐夏安走了过去，问了他：「怎么了吗？学长。」
    杨宇廷面露难色，唐夏安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正想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杨宇廷接下来说的话，却直接将唐夏安留住──
    「听说，安辰浩最近都没来上学对吧？我在外头有看到他。」
    「在哪？学长是在哪见到他的？」
    唐夏安慌张的神情与激烈的反应，让杨宇廷有些吓着，他带着唐夏安离开办公室门口，才继续跟她说：「昨天下午我因为感冒请假看了医生，结果在一家麵店看到他，那时候我还怀疑那是不是安辰浩，结果走近一看，就确定是他了。我还想说他怎么在一家麵店打工……」
    听见这话，唐夏安不敢相信，又激动地问：「学长，可以告诉我是哪一家店吗？我怎么样都联络不上他，我想去见见他！」
    看唐夏安这么急迫的样子，杨宇廷也没得说不，告诉了她那间麵店的名字与大致的位置，唐夏安急忙道谢，可内心还是混乱成一片。安辰浩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忽然翘课跑去打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整个下午，唐夏安都坐不住椅子，脑内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直到放学鐘声敲响，她立即整理好书包，搭上公车，往杨宇廷所说的那个地方前进。
    抵达那间麵店，唐夏安先在外头绕了一下，没过多久，她就看见安辰浩的身影──他端着两碗汤麵送给坐在外头的客人，为了不被他看见，唐夏安躲到了电线桿后面，继续偷偷看着他。
    麵店的生意好，安辰浩从厨房进进出出，即使有冷气仍冒出汗来。最后，唐夏安觉得自己躲着看也不是，便走进了麵店。她还未被老闆招呼，安辰浩就先看到她，本来擦着桌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面对唐夏安紧皱着眉头的表情，他愣了好一会儿。
    看见安辰浩发愣，老闆对着他大喊：「发呆什么？那桌收完十一桌也得收拾！」
    「好，老闆！」
    麵店老闆的话，让安辰浩回过神，当作没看到唐夏安似的，继续收拾着桌面。唐夏安深深吸了口气，走向了安辰浩，沉着气向他问：「你在这干什么？」

 终章 04

    「工作。」安辰浩淡淡回覆，就连对待陌生人的态度，都比这口气还要有朝气和活力。
    「不顾学校的课业了？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我现在很好，你可以要大家别担心了。」安辰浩说完话，刚好也收拾完这桌，准备去收拾其他桌子。
    在他转身走去时，唐夏安也跟了过去，继续对他说：「你打算在这打工到什么时候？不回学校了？不顾学业了？你到底怎么了！」
    安辰浩重重叹了口气，面对着唐夏安，严肃认真地对她说：「唐夏安，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我不能跟你在这里聊天，好吗？」
    聊天？唐夏安找他找这么久、这么担心他，这些言语，全都被他当作是「聊天」而已？
    「……那我就在外面待到你下班为止。」唐夏安说完，转身离开麵店，就这么在外头等着。
    下午五点半，天还亮着，她等着等着，等到天都黑了，七点半、八点半、九点半……安辰浩还是还没出来。
    站着脚痠，她蹲在电线杆旁，在十点鐘时，总算等到了安辰浩。
    自唐夏安踏出店门，安辰浩时不时就会往外看，没见她人影，还以为她走了，没想到自己一踏出店门口，就看到唐夏安蹲在外头。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是说过，我会等到你下班为止吗？」唐夏安站起身的时候，还因为重心不稳往前跌，安辰浩赶紧拉了她一把，才险些没摔倒。
    「……抱歉，有点贫血。」唐夏安皱着眉头，等晕眩感过了之后，才又继续说：「安辰浩，你为什么要在这打工？」
    「因为愿意雇用我的只有这家店。」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唐夏安这么执着，让安辰浩叹了口气，直接说出实话：「学校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我的家，如果没有那个家，我哪来的钱读书吃饭？」
    「你头脑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却做了本末倒置的事？人生能有几次高中生活？你再不出席，学校都快不给你毕业证书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心事，你有什么事情我也能替你分担一些啊！」唐夏安紧握着双拳，深吸了口气，面对毫无动摇的安辰浩，自己也觉得心累。
    她知道安辰浩有他的难处，可是，总不能把学业停摆在一旁不顾。
    「你说过你不会跑的……但你却连讯息也不回。」
    「我解约了手机门号，没网路也没信号，所以也没办法回讯息。」
    「如果我没来找你，你就要这么一直工作下去、不回学校吗？」
    「就算你现在来找我，我也不会临时改变我的想法……唐夏安，你别坚持了，你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是不会让步的。我对学生会很抱歉，明明担任会长一职却临阵脱逃，但我相信没有我，学生会依然可以运作得很好。」
    「那不是重点啊，安辰浩，你的妈妈知道你在打工的事情吗？」唐夏安看他还背着学校的书包，就知道他母亲肯定不知道这事，「早上揹着书包装作要去上学的样子，其实是去打工对吧？你也不必穿学校的制服，反正套着学校外套，你妈妈也不知道你里头穿的是什么。你觉得这是你妈妈想看到的样子吗？她不是要你好好读书的吗？」
    「你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更不是我妈！你知道我跟我妈为了维持生活、不被打扰有多辛苦吗？」安辰浩吼着，让唐夏安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火了，安辰浩轻叹口气，又接着说：「保护令迟迟没生效，那老头子的举动开始变得过火，上一次不只拿了家里的钱，还打了我妈，我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了……」
    「这么鲁莽行事就是你爱这个家的方式吗？你想过你妈妈知道你在外头工作没去上课，会有多难过吗？是啊，我知道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庭，但你有想过，对你最爱的家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你妈妈那么辛苦工作，不就是要让你好好读书吗？别半途而废啊……一起过完最后的高中生活不好吗？如果是安辰浩的话，一定可以马上追回进度，恢復学习状况的。我还有好多习题想找你讨论、也还想每天晚上都跟你通电话的……」
    连续好几夜都被恶梦缠身，就连安稳地睡一觉都有困难，心想着的全是安辰浩的事情。她不敢说自己的想法全都是正确的，但她知道，安辰浩的母亲肯定不会想看到他这样子，而且，安辰浩要是在这时候就半途而废那就太可惜了──明明，他故事的结局，可以更加灿烂明媚的啊……不该只是停留在这。
    「……唐夏安，你别哭啊。」
    唐夏安用力地抹掉泪珠，紧咬着下唇，什么话也不说。
    此时，一道女声传来，让安辰浩与唐夏安往声音的出处看去──
    「辰浩啊……」安母喊着安辰浩的名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瞒着她工作。
    「妈……」
    安母走了向前，先是和唐夏安打了声招呼：「你就是夏安吧？辰浩常常提起你的事情。」
    「阿姨您好……」看见安母慈祥温柔的笑容，唐夏安微微向她鞠躬。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不少……辰浩，赶紧把工作辞了吧。」
    「可是妈，我──」
    还未等安辰浩把话说完，安母就插话：「当作是妈拜託你，好吗？妈不想看你现在就跟我一样做着苦差事，你头脑好，好好读书、念个好大学，将来要找什么工作妈都不会拦着你。辰浩啊，你为了这个家奋斗的方式错了，看见你从学校读书回来分享开心的事，就是妈工作的动力，你知道吗？所以我一点都不累，你也别觉得我是在逞强，为了你啊，妈妈就算是辛苦了一点没关係的……所以赶紧把工作辞掉，回去上学，知道吗？」
    「……妈想过我会心疼吗？看你这么辛苦，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看着那个老头子将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偷走，我也是会觉得很不甘心的啊！」
    「这些总会有办法的，嗯？妈不懂你说的那个保护令，不是已经在声请了吗？辰浩不是说只要生效了，那个人就不能接近我们家了吗？到时候，就可以安心了吧。」安母始终没有生气，用着一贯温柔的语气，对着安辰浩说着，「好了，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家了，你今天也很累了吧？」
    「妈你先回去吧……我送唐夏安回家。」
    「没关係，我可以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就让我你送一程吧。」
    见安辰浩的表情，唐夏安没有拒绝的理由，与安母道别之后，便一起和安辰浩走回家。
    安辰浩牵着脚踏车，唐夏安走在他身旁，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到中途，安辰浩才长长叹了口气，对唐夏安说：「谢谢你，唐夏安。」
    「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觉得我今天做了什么值得让你向我道谢的事情。」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还特地跑来找我……也对不起，让你哭了。」
    唐夏安长长的沉默，让安辰浩又接着说：「别什么话都不说啊！我这样很尷尬耶！」
    「我还在生气。但是，我也知道我没那资格跟立场生气你的……」这种摸不着头绪的心情，是第一次出现在唐夏安的心里头，「对我来说你很特别、也很重要，所以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慌张，害怕是那天你送我回家的回程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还跑到你家去，可却扑了空。直到杨宇廷学长告诉我在那间麵店看到你时，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虽然放下了，但另一种担心油然而生，我也有猜想到，可能是你家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你选择不上学而直接去打工。」
    「我会辞掉工作，明天就回去上学的。」安辰浩向唐夏安掛保证。虽然，才没工作几天就说要辞职是一件很失礼、也会造成店家困扰的事，但安辰浩若要復学，就不可能兼顾好几小时的工作。
    何况他还谎报了自己的年纪。
    到唐夏安家门口，唐夏安在跟他道别之前，又问了一次：「明天，我是真的能在学校看到你吗？」
    「真的真的，你赶快进屋去休息！」
    唐夏安看他有点敷衍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跟我拉勾约定吧。」
    「……你都几岁的人了。」安辰浩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跟她拉了勾、盖手章，完成一个约定，「今晚我会偷连邻居的网路上线的，如果到时你还醒着，我们就再聊电话吧。」
    「嗯，晚安。」语落，唐夏安从书包中拿出家里大门的钥匙，准备开门进屋时，又听到了安辰浩的声音──
    当唐夏安回过头，发现安辰浩离他特别特别近，近得看不清整张脸，又因为身高差的关係，只看见他的肩膀与下巴。
    鼻尖围绕着的，都是安辰浩的气息。
    安辰浩伸手摸了摸唐夏安的头，退后几步，唐夏安才看见他扬起的笑容。
    「晚安啦！」说完话，安辰浩骑上了脚踏车，看着唐夏安进屋之后，便也跟着离开。

 终章 05

    回到家，知道邻居家wi-fi密码的安辰浩偷偷连了网路，讯息一个个跳出来，不只有唐夏安的，还有篮球队、学生会以及班上的同学。
    他还不知道他的人缘这么好呢。
    一个一个回覆之后，他最后看着唐夏安传给自己的上百条讯息，有时因为她的气话笑出声，有时又因为她难过的讯息而露出严肃的表情。
    最后一则，是两天前的凌晨三点五十二分发来的。
    ──「我想你了，安辰浩。」
    那是唐夏安在半梦半醒时发过去的讯息，却触动了安辰浩的心弦。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挺想你的啊，唐夏安。」这句话，有勇气在自己房间对着空气说，却没勇气打起字，回覆给唐夏安。
    ?
    「夏安，今天你爸有空送你去上学，你就搭他的车吧。」
    难得一家三口一起吃早饭，唐夏安仍会感到紧张，完全不敢直视自己父母的双眼。所以，当听见唐母这么说的时候，唐夏安差点就噎着了──她母亲暂且不提，她的父亲与她相当少说话，自她年幼便是如此，是个极度严肃的人。
    唐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唐夏安觉得有些不心安，缓缓开口：「爸爸他……」
    「等你准备好了叫我一声。」唐夏安还未说完话，只听唐父这么说，她便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加快了自己吃早饭的速度。
    自唐母陪她看诊到现在已经五个月过去，她的药物减轻了一些，睡眠品质大幅提升，也变得更加有食慾，虽然还是没办法一天三餐，但至少吃东西的时候不会反胃。对唐夏安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本来一成不变的日子开始有了新的转机，唐夏安并没有想像中的害怕，慢慢适应着现在的生活。
    在唐父的车上，唐夏安什么也没说，以为会沉默到目的地，谁知唐父在半路开了口问她：「身体好些了吗？」
    闻之，唐夏安愣了会儿才回答他：「好很多了。」
    「嗯。」语落，虽然只是短短的问话，可却让气氛不再尷尬。
    唐夏安知道自己父亲的个性，即使担心，也不会将所有情绪都透露出来，只会问个几句话，关心一下，好让自己心安。
    「高三了，课业压力加重不少吧？」
    「还行，目前还不觉得特别有压力。」
    「如果有需要帮忙……我是指，如果想上补习班或家教，再跟你妈说一声，她会替你安排妥当。」
    「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妈妈的。」
    话题停在这，学校就到了。唐夏安下车时，向唐父道别后，直接走进校园。
    三年级了，早已经是准考生的她错过了繁星申请的机会，打算以学测来考学校，再不然，要她熬到指考也没有问题。
    反正，她也有一个跟她一样错失机会的同伴。
    「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才觉得怪了，你今天怎么那么早来？」
    「今天起得特别早，晨跑完发现还有很多时间，洗完澡我就提早来学校了。」
    「真是健康的生活。」唐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今天需要用到的课本讲义，在抽屉里一一排整齐。
    「你是读书读太晚，所以睡过头了吗？」昨晚唐家刚好有场饭局，所以他们没空通电话，安辰浩也不知道唐夏安是什么时候睡的。
    「不是，今天让家人载来上学。」
    「看你跟家人的感情越来越好，真是太好了。」说着，安辰浩扬起一抹笑，「最近感觉发生了不少好事。偷偷跟你说，之前说很久的保护令声请过了，我们家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闻之，唐夏安是真的替安辰浩感到开心，「这真的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你和阿姨也会好过一些吧？」
    「何止好过一些，没有那老头子，我们就能正常生活了！」
    青春这首歌，时而轻快、时而沉重。对唐夏安来说，她本来的青春无声无息，没有好的伴奏、也没好的音色，乱七八糟成一片，偶尔还会变成扰人的噪音。可现在，她才知道仅会在自己生命中演奏一次的这首歌，有多么扣人心弦且珍贵。
    即使是滂沱大雨的声音，也是「青春」的一部分，更是自己成长的养分。
    「唐夏安，晚安。」
    而他的声音，是她的入眠曲，是在紧凑的日子中，能好好放松、让人心安的温柔嗓音。
    「以前我总要吃助眠的药才能好好入睡，可现在和你说说电话，心情就平稳下来，能够安心入睡了。」
    「那以后每天晚上我们还是要继续通电话才行。」
    「……如果你愿意的话。」唐夏安渐渐睡着，说话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安辰浩轻轻笑了笑，「许你一夜好眠，唐夏安。」
    在这个年纪，能做的事情有多少？能改变的事情有多少？
    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为了青春义无反顾的坚持，全都造就了现在的自己──
    若能不再逃、不必逃且能勇敢面对，便是唐夏安认为的成长。

 终章 06（END）

    「请该届毕业生代表唐夏安上台发表致词感言。」
    别着胸花，站到台前，唐夏安念着稿子，回想着高中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便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发生了巨变一样。本来痛苦不堪的日子变得明媚，本来下着大雨的内心天空变得晴朗──只因有一个人，带着她从黑暗中逃离。
    演讲完毕，唐夏安获得如雷的掌声。
    毕业典礼正式结束，大家纷纷道别送礼，唐夏安手里拿着一束花，正准备前往其它班级。安辰浩刚刚看她手上那么一大束花，还以为是要送给自己的，见她往别的地方走去，安辰浩跟了过去，只见唐夏安走到十二班那头，好像正寻找着谁的身影。
    最后，她的眼神停留在童舒言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快步走了过去。
    看到唐夏安，童舒言有些愣着，没有想到唐夏安竟然会来到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吗？」
    看唐夏安直勾勾盯着自己，童舒言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才对。
    「嗯，祝你毕业快乐。」语落，她便把手上的花献出去，「谢谢你，童舒言。」
    「谢我什么？怎么这么客套……」童舒言接过花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哽咽，「我还想说，我毕业之前，就真的没办法再跟你说上一句话了呢，唐夏安。」
    「对不起……我来晚了，但应该没有迟到吧？」
    「没有，我可以抱抱你吗？夏安。」
    听到童舒言这么说，唐夏安便主动抱了过去，自己也快哭出来了。
    「你也要幸福喔，不论如何，都要幸福才可以，将来都要开开心心的。」
    「哈哈……毕业典礼搞得像是结婚似的。」
    安辰浩在后头看着，看两人总算在这学校的最后一天破冰，自己也觉得这是非常好的happyend。
    唐夏安与童舒言道别之后，回到自己的班级，却看不到安辰浩的人影，以为他先走了，却没想到他就在自己身后。
    「哇！」
    听见安辰浩从身后吓自己的声音，唐夏安转了过去，轻轻揍了他的手臂一拳，「哎！吓我一跳！」
    然而，安辰浩的脸被他手上的花束给遮住，唐夏安不知道他在干么，开口道：「你耍什么宝？幼稚！」
    听到唐夏安这么说，安辰浩才将花束拿下，对着唐夏安笑嘻嘻的，「给你，毕业快乐，唐夏安。」
    「……还送我花啊。」唐夏安默默接下那束花，发现里头还有着一隻小熊抱着金莎，「谢谢你，可是我没有准备你的花。」
    「我才不需要那东西呢！反正等等我们不就要出去玩了吗？带着那么多东西也只是累赘。」安辰浩一说完这话，学生会的所有学弟妹都奔来了他们一班的位置，喊着他与唐夏安的名字。
    「安辰浩学长！没有你的学生会无聊好多，你怎么都不回来玩的！」
    「臭小子，我可是还要考试的啊！」
    「学长，你再回来多说点笑话给我们听嘛！」
    「夏安学姊，你要毕业了我真的好不捨……」
    「没有夏安就觉得工作量一下子变得好多，每天都在爆肝。」
    「辛苦你们了，好好培育接下来的新人也是很重要的喔。
    没一会儿时间，两人就收了满手的礼物与花束。
    看着学生会的人又跑回自己该待的位子，唐夏安本叹了口气，后来却又笑了出声，「真是的……大家未免也太热情了吧？」
    「这些东西就算是再大的书包也不够放啊……」安辰浩一说完这话，又有一窝蜂的男孩子跑过来，唐夏安看得眼熟，听他们对话也知道自己没猜错，全都是篮球队的。
    虽然男孩子不太送礼，可还是一一给安辰浩献上祝福，唐夏安在一旁看着，真觉得安辰浩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红人。
    当在校生准备欢送毕业生离开，在校生们排了很长的队伍，不停给毕业生欢呼与鼓掌。在毕业生们几乎快走光的时候，唐夏安还在整理着自己收到的礼物与花束，在全都用好之后，她一抬头，便看到了童舒言与杨宇廷。
    唐夏安在杨宇廷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现在看他们还在一起，心情也不再低潮，而是真心诚意地祝福着他们──就如今天她向童舒言所说的一样，要幸福。
    「走了吧？」安辰浩知道唐夏安正在看什么，出声唤回她的神，便跨上了自己的脚踏车，要她坐上后座。
    「……你什么时候加上后座的啊？」
    「在我们约好要去海边的那一天，我就去改了脚踏车。」唐夏安坐在后头，抓着他后头的衣服。
    越靠近海边，风便越大，唐夏安享受着舒服的微风，在终于看到海的时候，她指着那方向，大声地对着安辰浩说：「安辰浩，看到海了！」
    「好──那我要加快速度过去了！」
    抵达海边后，唐夏安马上脱掉布鞋，踩在沙子上。
    「你就这么喜欢海边吗？」
    「很喜欢……以前睡不着觉的时候，听海浪的声音，我就能够睡着。」唐夏安慢慢往前走，脚丫子碰到凉凉的海水，觉得身心都舒畅了，「我很喜欢来海边，因为这也是我爸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我出游来的地方。」
    安辰浩在后头看着也不是，最后跟着放下书包、脱掉鞋子，走到唐夏安的身旁。
    「之后我还是在这个城市念书，也不知道你会上哪去。」安辰浩随着她走，她每往前一步，安辰浩就踩着她留下的脚印，跟着往前踏一步。
    「我指考的第一志愿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哪。」
    「那你会介意远距离恋爱吗？」
    海浪的声音太大，唐夏安真的没听清，转过身问他「什么」的时候，发现两人靠得很近，自己重心不稳，摔到他的怀里头。
    唐夏安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安辰浩的了。
    她站直身子，看安辰浩用着无比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她又说了一次：「喂！我刚刚真的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海浪的声音太大了！」
    闻之，安辰浩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告白容易，第二次告白反而觉得有点彆扭……可是，这次不说，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许逃啊，唐夏安。」
    「啊？」唐夏安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有些人在别人的青春里兜兜转转，最后成为难忘的过客。
    为了不留下遗憾，不想只能在回忆里想起对方，就为了青春勇敢一次。
    安辰浩的话吓着了唐夏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她耳根子马上红成一片。
    「你……我……那个……」
    「我是认真的，唐夏安，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也是……喜欢你。」唐夏安小声说着，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
    她话还没说完，安辰浩便把她抱起身，让唐夏安猛捶着他的背。
    「别急着开心！等我考完试，考完我们再正式交往啦！」
    将来，不只许你一夜好眠，还将许你一生幸福。
    幸福的额度，是不会有上限的──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
    《许你一夜好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