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初恋》 二零零八 二零零八年的九月,徐濛小升初。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全国大规模雪灾,藏独打砸抢,陈水扁下台,陈冠希退出娱乐圈,汶川大地震,北京开了奥运会,三鹿奶粉被曝光含有三聚氰胺,神舟七号发射成功……徐濛爸爸几十年如一日地秉持“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原则。每天晚上一到七点,徐濛的遥控器就保不住。这时,厨房铁定会传出徐濛爸爸高亢的声音:“转到中央一台,声音调高点!”然后全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听新闻联播。 时间在各种各样的新闻里飞驰而过,喜悦也有,悲伤也有,愤怒也有,哭笑不得也有。 最后,徐濛听了几个月的北京欢迎你,终于迎来了金秋九月。 这一年也是她长大以来第一个本命年,徐濛妈妈紧张得不得了。开学的当天,恨不得把她打扮成从头红到脚的喜庆娃娃。一大早就掏出好大一箱子新装备,把徐濛炫到头皮发麻:红头绳,红帽子,红背心,红短袖,红裙子,红袜子外加红色运动鞋。徐濛讨价还价,撒娇打滚,好歹为自己争取了条黑色长裤,出门的时候又偷摸往书包里塞了一件黑色外套。 初中第一天,徐濛给自己定下目标:低调沉稳,稳扎稳打。 徐濛家运气好,按学区就进了城关中学。城关本就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又是百年老校。其他学区的家长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都是砸钱争名额,抢破头。为此徐濛的父母没少沾沾自喜,这一路上又是猛夸自己买房的时候忒有眼光,仿佛进了城关就能清华北大似的。徐濛倒是不以为然,按她的成绩,去哪儿都一样,反正都能进尖子班。于是她语重心长地教育老徐老张:“学习是靠自己的!”徐爸张妈反过来敲警钟:“你知道就好!爸爸妈妈为了你……”徐濛做女儿做了十二年,经验丰富,开头说两个字就能猜到结尾。没等他们念叨完,立刻跑出八丈远,窜进校门了。 早间的铃声已经响了起来,徐濛堪堪踩点走进教室。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年轻的孩子总是有聊不完的天,花不完的精力,用不完的感情,不肖十分钟就能交上好朋友。徐濛也爱热闹,她还爱笑,一笑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甜姐儿。因此很轻松就混入了门口倒数一二排的三人组,成功地在唯一的女孩子旁边坐下来。新同桌觉得跟她很投缘,快活地问她:“我是郑颖,关耳郑,聪颖的颖!你叫什么名字?” “徐濛。” “哇,好浪漫,梦想的梦吗?” 徐濛又拿出自己说了一万次的自我介绍:“不是哦,是三点水加一个蒙骗的蒙。” 郑颖觉得更有意思了,不禁哀怨自己的名字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当时,《放羊的星星》火遍大江南北,新晋男神林志颖俘获了一大批少女芳心。 徐濛灵机一动,立刻问她:“你喜不喜欢林志颖啊?” 郑颖一听,眼睛发亮,立刻掏出一打林志颖的照片:“啊啊啊,你也喜欢他吗?” “嘿嘿,你想你这可是林志颖的颖!跟偶像一个字也太幸福了吧!” 郑颖让她哄得眉开眼笑:“小嘴真甜!” 过了一会,班主任走了进来,是个威严的中年妇女。横眉冷竖,拿着教鞭啪啪敲了两下讲台,就开始立下马威:“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初中生了,是要考高中,要中考的!我知道你们的父母亲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是我不管你们怎么进的这个班,进来了就得给我好好读书。杂七杂八的念头不要有!如果搞七搞八的事被我抓到了,小心吃苦头!” 尖子班尖子班,除了成绩拔尖的,自然也有家庭拔尖的。徐濛觉得挺好,这才符合生态多样性,有助于祖国花朵的成长。 班主任人狠话不多,说完就让学生解散去领书了。徐濛整个学期最喜欢这一天,因为上午领书,下午没课。她可以把语文书里所有有意思的课文通通先读上一遍,比如小说节选,现代散文还有戏剧剧本!当然了,不入眼的古诗词就搁在一边,强制背诵她还不愿意背呢……看完语文书,还有英语书。英语书插画多,五颜六色的,她也很喜欢。她光顾着瞎翻,也不像别人一样先工工整整地把自己的大名写在书本上,也不像别的女孩儿一样掏出漂亮可爱的封皮来包书。因为徐濛不喜欢自己的书法,而且写在书本上的名字下笔就没法改,她一紧张就更写不好。索性每学期开学都把新书全部搬回家让徐濛妈妈执笔,徐濛深知家里那位细致讲究的王母娘娘定会亲手裁纸把书皮也包了,好让她一箭双雕。虽然她年年挨骂,可乐得个轻松啊! 徐濛妈妈今天给她准备的小红书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没办法把那么多课本塞进去,放学的时候只好把书都抱在手上,叠了好重一摞。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正好也冲进来一个高大的男生,胳膊搂着一只篮球,汗流浃背的,带着一股夏末初秋的暑气,显然是刚从操场回来。 徐濛一只脚都已经跨出门槛,来不及避让,只好侧过身让他先走。谁知这一侧,低估了书本的重量,一下子就要连同书本一起做离心运动。对方眼疾手快,扔了篮球伸手扶住书也扶住她。差点上学第一天就出丑,徐濛吓得心口砰砰直跳,抬头看了一眼肇事者兼救命恩人。 多年之后,徐濛回想起这一眼。 夕阳西下,少男少女被定格在门框里,这本该是千篇一律的初恋话本。 可惜高宇彬怎么会这么胖!把他们两个人都挤在门框上无法动弹,中间还夹着一叠书,徐濛的手差点没夹断…… 那天,徐濛回家看着皱巴巴还被汗水浸到的原味新书,拿纤纤玉手在心里怒扇了高宇彬八百次。 肖申克的救赎 高宇彬可不是那么想的。 新学期伊始,自己就帮助了新同学,一定给人留下了助人为乐的好印象。他甚至没等对方道谢,就主动抛出一句“不用谢!”,然后娇羞地跑掉了。毕竟第一次离女同学这么近,小手抵着他的腰,戳到了痒痒肉,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的早读,班主任翻了翻成绩单,径直走到徐濛旁边问她:“小学做过班长吗?” 徐濛点点头。 班主任转身就上讲台宣布:“现在大家都不熟悉,所以班委我们一个月之后再选。这个月的临时班长就先由徐濛担任。”然后朝徐濛丢了个眼色:“来,站起来让大家认认脸。” 真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啊…… 徐濛乖乖站起来,把凳子挪开,在位置上转了一圈:“大家好,我是徐濛,以后请多指教。” 高宇彬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抖着腿盘算:没想到帮了一把班长,以后的日子好过得很了! 初中的班长,无非是替老师传传话,在学校里开开会,有通知就写写画画。唯一要她动脑子的活动就是开班会,徐濛懒得组织才艺表演,又不甘愿改成自习课,干脆跟班主任提议看电影。挑一些经典的片子,美名其曰见见世面,洗涤心灵,还能积累作文素材。同学们纷纷拍手叫好,徐濛靠这一波操作人气高涨,到了选班委的时候依然稳坐班长一职。 高宇彬没想到这一个月过去了,自己完全没沾上徐濛的好处,连话都没说过。这也不能怪谁,实在是他们俩坐的太远,横跨整个教室。教室里的座位按2-4-2纵向排开,每两个月才按顺时针挪一次位置。因此到了第三个月,他跟徐濛的距离才终于缩短到了一条走道。然而这条窄窄的走道却依然像银河似的不可跨越。徐濛上课目不斜视,写作业从不东张西望,下了课又跟郑颖同进同出,上个厕所都得手拉手。她作为高宇彬在城关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却再也没给过他一个眼风。唯一让高宇彬欣慰的是她也不怎么跟别的男生搭话,看来并不是他讨人厌。 自从高宇彬轮到了教室后门的位置,就成了他们班的闲散门神。没事总爱靠着门往那里一站,两条长腿在前面伸着,跟其他男生热火朝天地嬉笑打闹。他打游戏打篮球,人也活泼又爱说笑,兄弟圈子就这样慢慢壮大起来,搞得后门永远有三四个男生围在那里。徐濛最怕这个,她从人群穿过,会有很多眼睛都在审视她的错觉,所以每次都绕道走前门。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那一天的班会要放《肖申克的救赎》,是徐濛最喜欢的电影。她被学生会喊去拿安全手册,为了不错过开头就近走了后门,匆匆捧着一叠本子就踏到门槛上。不料脚上的小皮鞋,一下就在光滑的门槛上呲溜了,顿时一个趔趄。高宇彬本能反应,已经伸出双手,一只扶住她的背脊,一只拦在她跟前。这女孩子真是冒冒失失的,高宇彬笑道:“班长,小心点呀!”旁边的男生也都笑起来,装腔作势学他说话。徐濛仰天长叹:不是这门跟我过不去,就是我跟它过不去! 这时片头拉开序幕,教室也安静下来,徐濛快步走到座位坐了下来,全身心投入了电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她已经是第二次看了,依然被深深地触动。自由和希望是恒之久远的向往,在少年人的心里,更加单纯可贵。随着安迪在雨中的呐喊,电影曲终人散。放学的时间早就过去了,却没有人离开。教室里响起轻微的抽泣声,许多人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复。不过短暂的静默过后,热烈的讨论就爆发了,三三两两地开始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发表影评。 郑颖哭红了眼睛,跟徐濛感慨:“呜呜呜,男主从下水道爬出来在雨里的那一幕,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徐濛拿湿巾擦了擦她的泪痕,表示赞同:“是啊,呼吸自由空气……” 郑颖又问她:“濛濛,你最喜欢哪个镜头呀?” “我?我最喜欢他带着狱友在屋顶喝冰镇啤酒。屋顶的夕阳太美了,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下酒菜?” 两个人聊着天准备回家,后门的男生还凑在一起,讨论影片里安迪跟那对同性恋人的隐晦关系,配合发出隐晦的笑声。 郑颖嗤之以鼻:“没见识!” 徐濛看了一眼。高宇彬倒是靠在椅背上,叉着双腿,没发话。 他同桌摇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另一个男孩子伸出手往他眼前扫了一扫:“彬哥看傻了?” 高宇彬嬉笑着把他们挥开,背起书包跟他们告别:“爷要去滨海大道开车了,再会!” 徐濛听见,笑出了声。于是高宇彬转过头来:“两位姐姐兜风吗?” 说完又朝她们坐了个请的手势,往后退了一步,让她们先出门。 恭敬不如从命,郑颖悄悄跟徐濛说:“高宇彬人挺好的!” “?您慎重,我觉得他挺胖的……” 郑颖打了她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人家也不胖啊,就是比较高,显得壮壮的。” 高宇彬人高腿长,早就走到了她们前面。 徐濛放眼打量起他的背影:“唔,确实挺高的,初中生为什么能长这么高啊?我感觉他都要一米七五了。” 二人的话题一下子转到了如何长高上,说到喝牛奶又接着转到了吃啥补啥…… 英雄害美 徐濛跟高宇彬到底胖不胖的问题杠上了。 然后她发现,注意到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这之前,不管高宇彬有多么活跃,于她而言都是一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同学。成绩平平,长相也不引人注目,不是会让她眼前一亮的类型。 他们的学习不一样,爱好不一样,圈子也不一样,自然交集不多。徐濛要观察他,只好逮住每一个机会。一会转过去跟后桌的同学说话,一会去教室后面扔垃圾,一会又去教室后面倒水。高宇彬跟徐濛爸爸差不多高,却比徐濛爸爸整个人大出一圈。他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手臂枕在头下面,胳膊总是把短袖的袖口撑得满满的,给人一种很有力的感觉。最后一排的男生都喜欢把腿伸在外面,高宇彬也是。徐濛天天研究他的小腿,直的,弯的,还有折起来贴在凳子旁边。等她从0度到180度通通看了一遍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高宇彬腿肚子上那一小块肌肉的美感。她又跟别的男生做了对比,有的像瘦猴,有的太白了,有的跟水桶一样从上到下一个宽度。只有高宇彬,恰到好处。 高宇彬在打篮球的日子里还会穿球裤,松松垮垮的,在大腿上挂着,露出骨骼分明的膝盖。徐濛只要往教室后面走,就能看见他的大腿下侧在球裤的阴影里延伸。他叉着腿坐,膝盖抵在课桌旁边,球裤在中间凹下去,两侧微微崩开。深处是什么形状呢?他的T恤为什么那么长啊!科学严谨的徐濛不止步于此,毕竟夏天的空调房里,男孩子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现在高宇彬在她心里就是绘制到一半的人体结构图,等待她去探索,等待她去补全。她盯着高宇彬的球鞋,想着下一次的体育课一定要设法去篮球场看看。 城关的篮球场是专业比赛的室内球场。没有比赛的时候就会划一块地方铺地垫拉网,当羽毛球的场地。郑颖刚好小学是羽毛球球队的,徐濛顺理成章拖着她给自己补课。徐濛很喜欢球类运动,学习的态度也很认真,打球的时候就一心一意打球。累了休息了,才跟郑颖一起坐在地上观摩隔壁的篮球场。 男孩子们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是最直接的青春剪影。所有人追忆过去的时候,好像都少不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正在最有时间,最有活力,朋友最多的年纪,一颗篮球就可以把不认识的人绑在一起。那个时候,一件小事也让他们专注,热爱,每一场打拼都付出全力。旁观者都会被那种气氛感染,觉得自己的胸腔也升起噗噗的热气。场上的球员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顾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汗液顺着头发丝流下鬓角的狼狈。他们的脸在奔跑跳跃中模糊,却还是让女孩子们觉得每一个人都那么帅气。 在那么多人里,徐濛觉得高宇彬最帅。 她喜欢他脱掉T恤的动作,两只手交叉捻起衣服的下边往上卷。他的手臂会拉起竖线一样的纹路,背也像蓄势待发的狮子一样弓起来。最后把T恤揉成一团,擦去脸上的汗水,把它扔在地板上。 徐濛这才得以看见他宽阔的肩背,平整的锁骨,和皮肤上晒出来的分层线。当然动起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又是另一幅画面。他弯下身运球,锁骨会凹陷出两个深深的窝,球衣的领子扩开来,露出下面更细腻的皮肤。左右移动的时候,手臂和小腿的肌肉张弛有度。不管是上篮还是跳投,高宇彬的动作都干净利落。他的球衣飞扬起来,露出里面窄劲的腰,因为用力的吸气用力,甚至有一点凹陷,那口空气跑去上方,肋骨就被顶了起来。球裤却受到重力的影响往下滑,内裤的边紧贴着他的腰腹,没有掐出一丝赘肉。徐濛走神了,平角还是三角呢? 界外球的概率是多少,场外有多少人,自己做蓝球场经典桥段女主角的概率是多少,高宇彬做男主角的概率是多少?徐濛来不及算。那颗飞过来的篮球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无限放大,后面是奔跑过来的高宇彬。徐濛像后仰去,突然被一只大手拢住了后脑勺,篮球啪的一下就打在了她的鼻梁上。毫无缓冲,她甚至感觉自己顶着脸迎了上去。 高宇彬居然摁住她的脸去接篮球?!场上打球的人停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发出爆笑。只有郑颖尖叫了一声,戳戳她的鼻子问她怎么样。 徐濛眼冒金星,愣愣地问始作俑者:“你干什么?” 高宇彬的脸更红了:“对不起班长,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摔倒……” “哦,我没事。”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真的没事?” 徐濛点点头,盘起腿恢复了先前的坐姿。 高宇彬将信将疑地拍起篮球,走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看她。 他的同桌叉着腰喊:“没事吧彬哥?” 于是高宇彬跑过去跟他说:“班长也太懵比了吧!” 初恋话本之英雄救美,依然是大失败。 徐濛不甚在意,她闻到了高宇彬身上的味道,像潮湿的木头。 球场又恢复了秩序,徐濛津津有味地看起下半场。 她发现高宇彬还有轻微的近视,投篮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给队友打手势的时候也会眯起眼睛。初一男生的脸,稚气未脱。高宇彬的身体已经像雨后春笋一样往上窜,脸上却依然带着没长开的婴儿肥,配着他不苟言笑的表情,徐濛差点拍手叫绝。 体育课下课,脱缰撒欢的孩子又被牵回教室。高宇彬重新套上了他的短袖,徐濛发现他白T恤的后背有灰色的痕迹,应该是在篮球场的地板上擦出来的。白璧微瑕,刺激到她的兴奋点,徐濛想在他的背上也划出这样的痕迹。 这一天,徐濛学到了两件事: 高宇彬是后卫。 他身材非常好。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宇彬的球友越来越多,后来天天放学都会在教学楼下面的露天球场打球。于是徐濛每次跟郑颖道别后,又折回来趴在栏杆上看。他们的教室在五楼,徐濛就避开这一层。有时候在四楼,有时候在三楼,每一个教室和走廊前面她都光顾过。底下的人看不见楼上的忠实观众,让她有做坏事的快感。 徐濛的爸妈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下班回家基本上都在六点之后。她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家,徐爸徐妈为了安全只好把她反锁在家里。既然出不去,徐濛就安安分分看书玩积木,到最后实在没事干了就呆呆地坐着,在寂静的傍晚听时钟的声音。 而课后的这段光景不一样。一个人,却不寂寞。没有滴答的钟声,也不会太暗。三四楼的走廊里常常吹进来微风,又诗意又惬意。徐濛也不光盯着高宇彬,有时候就是漫无目的看,小花小草一棵树。也看别的男孩子,只不过花花世界眼中过,除了高宇彬,其他绿叶都留不下痕迹。 第一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徐濛依旧趴在栏杆上等他,高宇彬却没有按时出现在楼下的篮球场。徐濛疑心自己看漏了,又探出去寻找他的身影,把远近八个球框都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还是没有。学期的结束本来就让徐濛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没有了高宇彬,更像戛然而止的断章。她有点委屈,却不知道哪里委屈。一个人又急又难过,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正当这时候,有一个男孩高亢地叫了一声:“彬哥!” 操场像扩音器一样,把这个声音传进了徐濛的耳朵,让她的焦躁的心跌了回去。 她已经走下了楼梯,一听立刻跑了回去,终于在二楼如愿以偿。 高宇彬刚好从教学楼快步走了出来,跳起来搂住那个男孩的脖子,说说笑笑地往校门走去。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徐濛在二楼的阴影里亦步亦趋。她为小小的同步高兴,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他们说着说着又笑起来,高宇彬旁边的男孩子打他的屁股,他不甘示弱打了回去,两个人扭在一起。徐濛觉得男孩子真有趣,也跟着笑了。她的声音很有特点,笑起来没有其他女孩子那么尖细,带着一种口腔深处的气声,温柔克制。高宇彬隔着走廊,一学期听了无数次,立刻认出了楼上的人。他听声辨位,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笑靥:“班长,下学期见!” 如果刚才是《肖申克的救赎》里,屋顶喝啤酒的畅快;现在就是树影摇曳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私语。 麻雀要革命 徐濛的寒假在被窝,年货,春晚,烟火, 走亲访友里飞驰而过,徐濛妈妈为了让她打发时间,买了更多的书。大部分时候,徐濛不是抱着冰糖罐子在床上看书,就是守在电视机旁边冻搜搜地等《恶魔在身边》。 春天是一眨眼的事,寒假作业尚没有开动,开学就已经倒计时了。但是徐濛一点都不急,她知道老师根本不会检查寒假作业本的正确率,只会翻一翻写全了没有——因为老师都是扔给她翻的。郑颖还是借机约她去新华书店,美名其曰补作业。那个时候言情小说满天飞,五颜六色的封皮书都放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徐濛被郑颖拖着,把《天使街23号》《恶魔的法则》《麻雀要革命》《香薰恋人》《会有天使替我爱你》等等等等看了个遍,还要负责替她擦眼泪。 徐濛就在这个时候碰上了高宇彬,他拿着几门主课的参考书,站在她们面前。郑颖坐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为别人的爱情流泪,宛如一个病弱西施,更加惹人怜爱。而徐濛在旁边攥着纸巾劝她,活像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初中生都会在开学前几天买参考书,高宇彬这个时候出现一点不奇怪。但徐濛还是吓了一大跳,觉得狼狈的不是郑颖,反而是她自己。 高宇彬打了个招呼,又放下书:“等我一下!” 徐濛往窗外看去,他跑到自己的山地车旁边,从把手上摘下了一个装满草莓的袋子,里头个个玲珑可爱。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看了一眼郑颖,把袋子递给了徐濛:“我刚买的,给你们吃。” 得,更像丫鬟了。 郑颖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就已经艳压群芳,美人胚子这个词最贴切不过。老有男生给她送东西,徐濛没少沾她的光。 她想:二月份的草莓,是当季的时令水果,一定很好吃。 但她真的很不想沾高宇彬的光,于是全部给了郑颖,空手回了家。 等徐濛龙飞凤舞地填满最后一页作业本的时候,初一的第二学期开始了。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她对高宇彬的热情不似从前。虽然目光所及,还会不自觉地注意,不过她坚信这个坏习惯也会慢慢改掉的。 另一件事是,她真的喜欢上了羽毛球。徐濛有点偏瘦,但是体能很好,再加上悟性高又勤加练习。到了这学期,已经可以和郑颖你来我往,自如对打。她的基本功自然是不如郑颖,技巧和反应也会略逊一筹。但徐濛的杀球格外出色,经常打郑颖一个措手不及。郑颖对此非常欣慰,颇有一种把自家女儿培养成才的满足感。于是愈发来劲,训练她不遗余力,势要把徐濛逼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渐渐的,就有一半观众从篮球场转过来看她们打羽毛球,到后来,打篮球的男生打完了也会站着观摩一会。大部分人自然是冲着郑颖看的,仙女流汗,清纯有活力,平添两份清丽。 高宇彬不一样,他看徐濛多一点。郑颖的发挥一向是很稳定的,看几场就能发现她的套路。但徐濛却一直在进步,经常会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技能。他还喜欢站在徐濛这半边场地——为了听她的声音。徐濛的喘气,发力时的闷哼。跟郑颖说话时,也因为运动的关系,比平时更娇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荡来荡去。她赢了会笑,带着得逞的羞赧。输了也会笑,还会偷偷向郑颖撒娇。她有很多种笑,每一种都盛满他的胸腔,让人像热气球一样,不知不觉地就往上飞去。 高宇彬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声控。 日子按部就班地往前奔,徐濛果然恢复了风过无痕的状态。她再次跟高宇彬接触的时候,已经是学期期末。徐濛的小学以素质教育为荣,到了四年级才开英语课。再加上她又没有去上补习班,到了初中,英语依然是她最差的一门课。期末考试的前一周,单词的听写她错了一半,当天就被英语老师喊去了办公室,没想到居然跟高宇彬站在一排等着挨训。 英语老师苦口婆心:“徐濛啊,你是班长!英语怎么能这么差?你这样中考怎么办?其他几门课再好有什么用啊?背几个单词你都背不下来?” 徐濛低着头,安静乖巧。 高宇彬也很稀奇,瞟了她一眼,他还以为徐濛是全能选手呢!颇有种高岭之花跌下神坛的感觉。 这一眼,直接把英语老师看炸毛了,一把抓起听写本扔在他身上:“高宇彬!你看她干什么?她再差也比你好!你看看你自己写的什么东西!我不用问就知道你肯定是完全没背过,你来学校干什么?啊?” 作业本哗啦哗啦一阵翻飞,凄惨落地,高宇彬怕弄脏,立刻弯下腰去捞:“不是,老师……” 英语老师不等他说完,直接拉开抽屉,请出私人珍藏的木头板子,要给他上刑。 “你不要狡辩了,手摊开来!” 高宇彬只好又直起身来,摊开右手。 “换一只!右手给我好好写字!” 啪的就挨了一下,他没吭声,把手收起来握在背后。自己打篮球,皮糙肉厚的,无伤大雅。 英语老师又觉得不能搞特殊,让徐濛也伸出手来:“你也要长长记性。” 徐濛怕痛,听了第一声就心惊胆战,跟上断头台似的丧气。 没有办法,只好委委屈屈地挨了一下。 徐濛弹钢琴,手一向爱护得很好。这一下比想象的更痛,直让她骨节发麻,立刻红肿了起来。尤其是大拇指的根部,几秒就显出淤青。 高宇彬跟她一起走出办公室,瞥到她的手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徐濛,十分过意不去。 “班长不好意思啊……” “跟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好好准备。” 学业是第一位的,徐濛彻底收了心。 期末考试徐濛依然是第一。虽然她英语成绩不佳,其他科目却几乎都是满分。惹得郑颖唉声叹气,表示以后考前都要先供奉一下她这尊考神。 徐濛在学业上有奇怪的癖好,什么科目她不擅长,她就越要跟那门科目较劲。语文数学科学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下滑考砸她都不会多花一分心思。偏偏是英语死活不见提高,于是暑假的时候,她又跟英语杠上了。方法很简单,整个暑假,她每天都七点钟起床去阳台朗读课本,八点烈日当头了就回房间泡茶背课文,晚上还要听着课本配套的磁带入睡。就这样坚持到了初二开学的时候,她把初一的两本英语书,连同书本的附录都倒背如流。徐濛在英语上就努力了这么一个暑假,却吃了很久的老本,高中的英语竞赛,大学的四六级,出国的托福GRE,她都能无师自通。徐濛的高中老师曾夸她说,学起来轻松快乐的95分,比起早贪黑的98分更让他满意。也许那个暑假就是她英语的G点,G点到了一切都很通畅舒爽。打那时起,徐濛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爱找这个点,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劳永逸——比如说她和高宇彬。 她曾经以为初二就是这样的关键点,因为高宇彬成了她的后桌。 说起来也很巧。新学年的开始,他们功利又直接的班主任,让学生自己选同桌选座位。只不过成绩好的人先选,从第一名开始。徐濛老样子带着郑颖坐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他们班的第二名是高宇彬的同桌王仁浩。巧就巧在王仁浩看上郑颖了,拉着高宇彬就往他们后排一坐。这下,徐濛和高宇彬这两个配角僚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四人组成立,大家神色各异。王仁浩很高兴,高宇彬很暧昧,郑颖很羞涩,只有徐濛不为所动。她新学期的目标只有一个:英语要考第一。 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仁浩是个行动派。 第一周结束,他就掏出一个蝴蝶结小盒子要送给郑颖。吓得郑颖拉起徐濛就往外跑,徐濛的手还搭在整了一半的书包上,直接稀里哗啦散了一地。这也怪不得郑颖,王仁浩就是那种典型五好学生——三好学生加长得帅家境好。在这之前,她跟王仁浩几乎没说过话呢。 郑颖慌了神,见徐濛还没来得及收拾书包也不好立刻回家,居然往楼上跑去。五楼的上面是玻璃房子,里头全是学校园林师傅种的花花草草。郑颖和徐濛把它当作秘密花园,经常在那儿躲着说悄悄话。 徐濛刚被拉着跑上楼梯,另一只手腕也被人攥住了。她来不及叫,只感觉来人使了好大的劲,瞬间就把她拽下了几层楼梯,又在怀里稳稳当当地把她接住。徐濛眼睁睁地看着王仁浩几大步从自己身边追了上去。郑颖两手空空,往下一看是这幅情景,一时间也顾不得徐濛,跺跺脚赶紧跑了。 “郑……” 她还没喊出声,身后又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纤长,骨骼分明,是少年的手。手上有一点老茧,看来爱运动。 那人在她耳边说:“你喊什么,赶着去当电灯泡啊?” 坚实的环抱,木质香味,还有这个带笑的声音。徐濛转头一看,果然是高宇彬。 他没有放开徐濛,手臂上还挂着她的书包,拉着她往下走去,一副要回家的样子。 徐濛急了,一边去掰他的手,一边转身往楼上看:“哎,哎,我不能把郑颖一个人扔在那里!” “有王仁浩呢,不用你操心。” “那怎么行!你没看见郑颖那反应?” “她那是害羞。” “你懂个屁!”徐濛在力气上奈何不得他,心有不甘,口吐芬芳。 她说一句,高宇彬就下一楼。也不管她在旁边扭来扭去,一步三回头。 “哎!高宇彬!你干什么你!” 到了一楼,高宇彬终于从善如流松开手。徐濛一把抽了出来,手腕被他这么用力拉扯了几分钟,整圈都泛红,赫然几个拇指印。 高宇彬又不好意思了,第无数次跟她道歉:“对不起啊,班长……我肯定是要帮王仁浩的,他就是想说几句话,真没什么事!我们站在那里反而大家都尴尬嘛!” “那我也不能直接就这样走了!”徐濛说着就要回去。 高宇彬眼疾手快,一下拦住她:“哎,我们就在这儿等会呗,他们很快就下来了。你这样上去,说不定反而错过了呢?” “来来来,您到这儿坐会!” 他轻轻地推着徐濛的背,哄她移驾前面的露天长廊。 长廊上是紫罗兰藤蔓,有的肆意缠绕,有的温柔垂荡。紫罗兰的花语,永恒和忠诚。比起王仁浩的和郑颖追逐游戏,这里更像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告白圣地。 徐濛往柱子上一靠,两个人相对无言。高宇彬东张西望,假装欣赏风景。徐濛则数起来对面有几多小花。 一二三四五……数完了。 于是她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糖,先拆出一颗递给高宇彬:“吃吗?” 高宇彬接过来剥开糖纸,淡绿色的。塞进嘴里,抹茶牛奶味。 他坐了一周的后桌,发现徐濛一些新奇的小动作。无聊的时候爱吃糖就是其中一个——她上课的时候,常常趁老师不注意,弯下腰假装翻抽屉拿东西,然后偷偷抛一颗糖进嘴。再装模作样地目不斜视,端正坐姿。做作业的时候也吃,那颗糖在她嘴里翻来翻去,消耗生命为她服务。当然也会分给他们,高宇彬其实以前不爱吃甜食,但每次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被诱惑得发馋。 等他们吃完两颗之后,郑颖和王仁浩终于走了下来。高宇彬连忙按住徐濛,一起蹲在长廊的凳子后面偷看情况。那二人散步似的悠闲,王仁浩一直低着头跟郑颖说话,郑颖红着耳朵,时不时抬头回一句。俊男靓女,浪漫的做派,看着极为和谐。徐濛露出姨母微笑,识趣地没上去扰人好事,目送他们到离开学校才站起来。 高宇彬做成一件大事,神清气爽,活像养猪场的老板,高兴自己的猪猪会拱白菜了。 他自在地跟徐濛唠家常:“班长,你怎么回家?” “骑车。” “我也是。” 于是两人又一起往地下车库走去。 城关地下车库的出入口是一道比较陡的90度弯道坡。徐濛小小一只骑在山地车上,车斜过来,脚撑着地。高宇彬还以为她在等自己。哪只徐濛一蹬脚,平底加速,直接冲上了坡。他本就是第一次见女孩骑这样的变速车,徐濛还格外的胆大,着实把他看呆了。高宇彬反应过来,赶紧也骑了上去。徐濛立在出口的地方等他,好似常胜将军一样的威风。在车库里值日的高年级学生正好走过,拿扫帚的男生立刻捅了一下拿簸箕的男生:“哎,那里有个萝莉!” 声音之大,徐濛没法装耳聋,只好冲他们礼貌招呼:“学长好。” 高宇彬在心里直翻白眼:看两集日漫臭显摆什么! 他连忙骑过去,跟徐濛一起并排出了校门。回家的路上,高宇彬主动跟她搭话,同学老师家庭组成说了个遍,最后在徐濛家楼下道别:“周一见,班长。” 徐濛心里纳闷:既然是同路,怎么以前回家从来没碰到过? 牛奶禁制 高宇彬和徐濛熟络起来。 他天天借徐濛的作业“参考”,又经常找不会的题问她。一来二去的,徐濛一天得转过去七八十来次。 后面的人有时候规规矩矩地称呼她:“班长!” 有时候压低声音,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嚅嗫她的名字:“徐濛。” 徐濛有时候没听见。 有时候当没听见。 王仁浩见多了就抓着高宇彬拷问:“你怎么不问我啊?” 高宇彬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俗话说得好,人们只在意第一名,没人会管第二名。比如说,第一个登上月球的是阿姆斯特朗,你知道第二个人是谁吗?” 万年老二王仁浩立刻委委屈屈趴到桌上,再戳戳郑颖:“阿颖,你会在意我吗?” 郑颖往前躲来躲去,只露个通红的耳朵给他肖想。 阿浩第无数次展示自己的高强度撩妹技术。徐濛这才转过来,加入高宇彬的狗粮阵营,二人对视一眼发出无声感慨。 小角落里笑声不断,他们几个的关系也突飞猛进。打情骂俏撩撩妹,一本书要四个人传阅,上课自习悄悄聊天,带零食都是四人份。 四人组踩点上学,来不及吃早饭是常态。每次早自习,四个人就凑在一起,挨个打开书包一传,吃上四份零食填饱肚子。当时“不是每一种牛奶都叫特仑苏”一炮而红,某天高宇彬就好心好意背了四盒“特仑苏”过来给大家补补身子。其实徐濛不爱喝牛奶,可恰逢生理期,饿得发昏更难受。于是她恭敬不如从命,接过来空腹就喝,指望给自己回点气血。谁成想,这气血不光没回上,还更虚了。徐濛强撑着坚持了半节早课,越来越晕。最后不管科学老师写什么,她看着都像浮世绘浪尖,要把自己吸进去。 她想举手请假,一举手科学老师却正好转过去写板书。 等老师转过来了,她又眼前发白,没一点力气。 好不容易攒着劲再举了一次,那句气若游丝的“老师……”还没说完,他又转回去了。 徐濛的手直接掉下来,人也趴在桌上。 不一会儿,感觉老师的声音转了过来,于是她又铆足力气努力了一次。 这次老师没转回去,可他压根没往这边看。徐濛又发不出声音,直接晕在了桌子上。 郑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以为她是要回答问题,被老师如此忽视,自然是无语又泄气。 后排的两个看她屡战屡败,更是直接笑了出来。 高宇彬低声问她:“哎,班长,你举手干嘛?” 见徐濛不理他,又轻轻推了推她的背:“怎么还躺上了?” 这一推,徐濛在桌子上的手臂完全滑了下来。原先枕于其上的头也没了支撑,向下滑去,眼看就要磕到桌角。 高宇彬下意识地往前扑,要去扶她,课桌椅乒铃乓啷地摇晃了一下。他这才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微皱的眉,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把好几缕刘海都黏住了。 他架住徐濛,对方显然晕了过去,上半身完全脱力,腿也在椅子上荡着,头垂靠在他的胳膊上,沉沉的。 高宇彬吓得变了脸色,大叫起来:“老师!徐濛晕过去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早课立刻炸开了锅,郑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却帮不上忙。徐濛整个人软趴趴的,一直往下坠,几个人悬着根本架不住。高宇彬赶紧让王仁浩把课桌拉开,自己扭身从缝里挤过去,把徐濛提起来整个搂住。科学老师一看徐濛面无人色的样子,连忙催着高宇彬把她送去医务室。郑颖紧紧地跟在后面,急得快哭出来了。 高宇彬搂着徐濛,却还是五分钟走不了两步。她毫无意识,一步都挪不动,总不能拿她在地上拖吧?于是郑颖提议他们两个人一头一尾,把她抬过去。高宇彬抱着她的上半身,难免扯起她的衣服。干脆让郑颖撒手,自己一个公主抱把徐濛贴在胸口,三步小跑两步快走地往医务室去了。 医务室的女医生给徐濛量了量体温,又测了测血压,一切如常。过了一会,徐濛果然悠悠转醒。郑颖在旁边哭天抢地:“你吓死我了!” 高宇彬站在旁边也一脸关切。 医生问她:“早上吃早饭了吗?” “喝了牛奶。” “空腹喝的?” 徐濛不好意思地笑笑:“嗯……”说完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今天例假,医生。” 女医生了然于心:“你痛经挺严重的,以后例假注意一点,不要空腹吃冷饮。” 徐濛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可以给你开点止痛药。” “好多了。” “那喝点红糖姜茶吧,热的舒服点。”女医生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两条冲剂。 不等她指派,高宇彬自告奋勇地接了过来。 女医生摇摇头笑了一下,走之前又继续交代徐濛:“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高宇彬把郑颖拉到一边,让她回去报信,省的大家担心。然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端着热茶杯在徐濛旁边坐下了。 毕竟是女生私密的事情,徐濛拘谨礼貌:“谢谢。” 高宇彬没邀功,反而道起歉来:“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今天让你喝牛奶。” “没有啦,是我自己要喝的。” 他又拿手贴着杯壁试了一下温度。 徐濛两手捧着茶杯,眨着眼睛看他:“怎么啦?”带着身心虚弱引起的迟钝。 高宇彬收回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还热着,趁热喝吧。” 她听话地咕噜咕噜,脸上也泛起暖意,遮掩住她因为独处气氛,面红耳赤的变化。 这下他又怕徐濛烫喉咙:“慢慢喝,不着急,凉了我再去帮你冲。” 医务室真是一个暧昧的地方。 晚上,徐濛在床上摸着小腹,依然隐隐作痛。 郑颖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舒服点,最后神秘兮兮地跟她说:“你猜今天你怎么去的医务室?” 徐濛捕捉到今日空白片段:“完全没印象。” “有人抱你过去的!公主抱!你猜是谁?” 这还用猜嘛…… “高宇彬。” 佯装冷静挂了电话,徐濛继续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使劲回忆,却依然是一片空白。最后认命地抱着抱枕脑补:到底是怎么抱的呢?头是靠在他的肩还是胸?是左边还是右边?啊!昨天还没洗头!而且我会不会太重了?会不会有汗味?他从哪儿把我抱起来的?难道一下就能抱起来了?会不会把我往上抛了一才接住这样子…… 最后的最后,她觉得自己陷入混沌。 突然,怀里那只毛茸茸的抱枕就变成了高宇彬毛茸茸的头顶,睡颜抵在她的胸前。 下一秒,他的睫毛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水汽朦胧,映出她仓皇失措,含羞带怯的脸。 吻,交叉的手,和糖渍樱桃 徐濛想到了她写毛笔字用的那方砚台。 静置在那里是漆黑一片,在她手下才会慢慢透出水润来。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高宇彬,甚至看到他的眼皮微微发红,眼睑外侧有晒出来的一颗淡斑。 高宇彬从她怀里起身,转到正面撑在她上方。徐濛原本在他背上的双手,被他很轻松地顺势握住,交叉扣在了枕头上。她转了转手腕,对方纹丝不动,只看到他上臂的肌肉和小臂的青筋鼓了一下。 他的另一只手,捻起徐濛的睡衣下摆,往上一掀就蒙住了她的脸。 奇怪,明明自己的睡衣,为什么是他身上的味道呢? “徐濛,不要看我。” 很熟悉的动作,徐濛在球场上看了无数遍。声音却是闻所未闻,低沉沙哑,又像命令又像祈求。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泛起凉意,只有他的手是热的,虎口贴着她的脖子,手指在她的下颚摩挲。胸口被毛茸茸的东西扫到,是高宇彬柔软的头发。她好痒想躲开,却转不过身子。只好一会佝起身子,一会又挺起胸膛,像油锅里的虾一样分秒煎熬。 高宇彬倒是很享受这个过程,她的双乳像布丁一样晃动弹跳。乳尖被凉意刺激,在空气里立着,像布丁上的一颗糖渍樱桃。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去品尝。先拿舌尖舔了一下,甜的,很美味。然后整颗含进嘴巴吮吸。情动的时候,他的手上也使了一点劲,掐着徐濛的脖子,让她的锁骨都隐隐作痛。 她喘不过气,张开嘴呼吸,把睡衣吸进去一块。那一块就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高宇彬终于大发善心,暂时放过她的脖子,也放过那颗小樱桃。压上来,隔着睡衣吻她的唇,堵住她这口悠长延绵的气。吻着吻着,手又抚上她的另一只乳,指腹下压拢住边缘,有时候收紧有时候放开。他的身子往一侧倾斜,压在徐濛的右胯上,拿膝盖轻轻顶开她的双腿,又轻轻地顶上她纯棉的内裤,让她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徐濛的心在他手下跳的厉害,以为他要一路作战,攻城掠夺到下方。 没想到他突然停下来,把她的睡衣摞了上去,推过头顶。又把她的一只手往里绕了一下,直接让睡衣打了个纽。彻底捆绑住她的双手,自然也禁制住她。徐濛重见天日,光顾着欣赏几乎赤裸的高宇彬。紧实有曲线,腿很长,胳膊也很长,连手指都长。胯,肩膀,锁骨,喉结,理想中的身材。顺便为自己答疑解惑——哦,原来是平角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翻过身去,屁股正抵在他的腰上。硬物挤进她的大腿根,湿滑的舌头勾勒她的耳朵,让人发软发晕。他吻完耳朵,来到她的脖子。又咬又吸,拉起一层皮。少女薄薄的背也吸引他,中间那条曲线是那么完美,让他臣服,让他膜拜,让他心甘情愿地献上嘴唇。 徐濛还没看够,要转头去看他。高宇彬没给她这个机会,又把她摁了回去。她刚要开口,他干脆按着她的脸颊,把手指伸进她微微张开的嘴巴,去够她的舌头玩。徐濛更想说话了,想让他把手抽出去。结果是话也说不成,嘴也闭不上。出口的都是呻吟,分泌的涎水全部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了下去。她只好乖乖合上嘴,高宇彬对此很满意。手指在她嘴里动起来,深一下浅一下,抽插了一会。真软啊……舌头也软,嘴唇也软,人也软……他的身下更硬了,乘着手指的节奏,轻柔有力地顶胯蹭她。 她被他从后面压住,手还被纽邦在一起,上半身无处施力,下半身无法动弹,却感到自己不停地下坠。 一旦陷入了情欲旋涡,就再也爬不上来。 我的梦中情人从不谈爱 徐濛人生的第一次春梦,后遗症巨大无比。 一是她看到高宇彬就腿软,二是不干爽的底裤让她浑身难受。 她的解决方案是躲人。 外加每天默念鲁迅先生的名言警句鞭策自己:“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 其他地方的思维怎么没有如此跃进!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初三的第一学期,城关秉持着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开始了以班级为队伍的篮球赛。并且,按照男女平等的原则,一个班还要派三个女生组成篮球队打半场女篮赛。男生的全场球赛自然是不用愁的,毕竟连替补都抢破头。女生却连三个人都很难组起来,徐濛问了一圈,班上只有两个女生会打篮球,她被爸爸教过一点,勉强能投个篮,只好顶上凑数。 另外两个女生没把这个球赛当回事,委婉谢绝了徐濛的虚心求教。徐濛这个半吊子却不能拖人家的后腿,只好放学自己去球场练习琢磨。 防守,运球和上篮这种基础动作,都是看别人简单,自己学起来难。再加上球场上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意识。徐濛一连两三天去球场取经,都没什么起色。到了第四天,高宇彬见她实在不得要领,干脆冲她招招手,主动要帮她。 至此,徐濛单方面的冷处理土崩瓦解。 高宇彬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言传身教。上来就拉着徐濛1V1,他进攻,让徐濛试着防守。原先跟高宇彬打球的男生全部停下来,在旁边围着看,时不时发出暧昧唏嘘,毕竟这种少男少女的戏码谁不心痒痒呢? 徐濛是很想专心学习的,奈何高宇彬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身子又压得很低,正好在她胸口的位置抬头看她。虽然他是一本正经地要做老师,这熟悉的场景却让徐濛心猿意马,还得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万一弄得面红耳赤,岂不是让旁人看出端倪…… 高宇彬不管她心里想什么,耐心指导她:“防守的时候,你的身体要往前扑。腿要稍微蹲一点,重心下压。这是一个拢住的姿势,你的目标是阻碍别人对不对?” “嗯……” 说完他又张开双臂给她示范,左右移动了一下,把她环在中间:“这样是不是感觉被我挡住了?”他猛得弯腰,做了个漂亮的拍球动作,“我还可以去切你的球。” “来,你试试。” 徐濛照他说的做了,高宇彬很随意地运球往她冲去,让她有点胆怯。 “你不要怕,看我的身体,尤其是下半身。如果我的身体往右边去了,你就往右边跨一步。”他做出朝右前方的姿势,向徐濛摆手示意。 徐濛机械地往右边挪了一下。 “哎,对的。然后左边。”一样情景演示了一下。 徐濛心惊肉跳,脑子里只有“身体”,“下半身”,“看我”这几个词……如何默念静心经,玉女心经,阿弥陀佛都不管用。 高宇彬又让她重新摆好姿势,感受一下他的进攻实战演习。 徐濛反应不过来这样的速度,被高宇彬轻松地绕开。一下左一下右的,让她手忙脚乱,不禁泄气地叫了一声:“哎!” 高宇彬乐在其中,觉得有趣,还做假动作逗她。把右手的球绕过徐濛的手臂,从右往左拍去,身子在右边虚晃了一下。徐濛就乖乖往右边拦,他自己却往左边去,拿左手稳当当地接住了球。接着又从徐濛背后把球拍到她面前,徐濛刚欣喜一下,手还没够着球,又被他闪到前面捞走了。徐濛伸手抬脚,张牙舞爪,团团转。高宇彬怕她绊倒,每次都一手顾球,一手环着她的腰,顺便给她施力,让她知道该往哪儿去。 这番操作在外人眼里,可就全然不是这样了。跟高宇彬比起来,一米六又纤细的徐濛真的是非常小巧的。他在她旁边运球打转,速度又快,众人看不清细节,只觉得高宇彬把徐濛搂在怀里,两个人打情骂俏,让人好生羡慕。篮球场上的女孩子本来就以稀而贵,徐濛还是个白嫩干净的小姑娘。跳起来的时候,柔顺的高马尾在空中散开,乌黑发亮。脸因为运动的关系,红润有光泽,刘海被她夹起来别在上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球场上的她,比平时更鲜活,更有朝气,是让人觉得触手可及的美好。情窦初开就像灵光乍现一样,是无意识的感觉,无法捕捉,无迹可寻。不需要艳惊四座,不需要费心经营。就在那一瞬间,徐濛误打误撞地,成了好几个男生的头号梦中情人。 高宇彬见过她很多面,今天当然是比往常更了解她多一点。 但他是个俗人,关注点又与那些男孩不一样——他发现徐濛穿球鞋。 从她来篮球场那天开始,没一天带重样的。其中三双他也有,是AJ1芝加哥,黑红AJ4和KD2。 这是一个会让所有男孩子热血沸腾的爱好。 对于初中生来说,有什么比一双名牌球鞋更让人惊艳欢心呢? 能用钱买到的快乐,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快乐。 高宇彬在打球的时候喜欢穿更舒服的实战篮球鞋,但他愿意时不时小小牺牲一下,“不经意”展示这份合拍。徐濛平时也不穿这样又厚又硬的鞋,但她很配合地发现了同款。于是在上学出门的时候,要多花两分钟去赌高宇彬今天穿了哪双。赌对的时候,心里会升起隐私甜蜜,为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默契欣喜。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二人之间这种微弱微妙的联系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其余的,对高宇彬依然是能避则避。 徐濛的这一点小变化,在班级男生的圈子里掀起一点波澜。他们把她想象为一个又酷又聪明又有钱的人物,是只可远观不可高攀的班长。对于异性的遐想,最后总是落到男女关系上。大家又开始猜测徐濛有没有谈过恋爱?如果有,她对着男朋友该是什么模样?如果没有,初恋又该是什么样的男生? 高宇彬作为徐濛的后桌,兼全班跟徐濛最熟的男生,自然被派出来打探消息。可惜他推推托托不愿意,硬说徐濛不好惹,他不想死。就这样,徐濛顶着大小姐的头衔,一路神秘到了初三。 那时,正当三伏天,热得人人发昏,初三的学生都要提前开学。城关是公立中学,做派十分清廉节俭,教室只有几台老旧的吊扇在空中吱吱呀呀地转,带不来一丝凉意。徐濛怕热又多汗,捏着签字笔的手都在试卷上按出印子。不管衣服穿得多薄都不管用,除了便宜男孩子没一点旁的作用。 于是燥热发闷的一天,高宇彬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的马尾突然一甩,被徐濛撩到前面,后背显出她蝴蝶骨骼一样的背脊。 他突然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 高宇彬弹了一下徐濛白T恤里细细的背心肩带,歪着头问她:“你的初恋是谁?” 徐濛把他的头拍回后桌:“我没有初恋。” 她的指尖仍带着一点湿意,反手按在他的额头。 说出来的话,那么好听,还有薄荷糖味。 清风薄荷也能让人醉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初三的最后一学期,高宇彬被班主任特殊关照,提去讲台旁边坐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考临近,这突如其来的换座位,让徐濛的心情波动了很久,几乎完全打乱了她学习的节奏。 第无数次上课出神,不自觉去看高宇彬,拿着笔却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她跟郑颖抱怨:“哎,我静不下心来……没有高宇彬还挺不习惯的。” “可不是吗!王仁浩也可难过了,我们四个人坐一起的时候多开心呀!” 反观高宇彬,却看不出多大的变化,很快融入了前排的圈子。一下课,桌子旁边总是围着王仁浩这样的老兄弟。插科打诨,好不热闹。偶尔在走廊上碰到徐濛,甚至还能笑嘻嘻地讨颗糖吃。 男人果然没良心! 徐濛情场失意,考场却得意。她的成绩在接踵而来的模考里,一次比一次好。二月的最后一次全市模考,甚至考了中学第一,市里第二。徐濛的老师和爸妈都欣喜若狂,对她愈发不加管束。她乐意偷懒偷懒,乐意聊天聊天。全初三学生可能只有她放学了还能上网看柯南,周末还能去上钢琴课,去滑旱冰。 只有徐濛心里门儿清:玩归玩,心里却没底。自己分明心不在焉,毫无状态。这几次的考试好比驾驶汽车——非是她现在努力踩油门,而是以往积攒的加速度。也许下一次,也许下下次,她这辆掩人耳目的小破车就要露馅。徐濛期待成绩的下滑来得快一些,好让她清醒清醒。 那一头的高宇彬终于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笑脸越来越少。他没以前那么活跃,话也变少了,甚至课后都不再去打篮球。有一回徐濛跟他在走道擦肩而过,高宇彬也不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蹭糖果。徐濛想着他也许是学业压力大,于是偷偷扔了两颗糖到他的外套口袋。虽然她给自己找理由:同学之谊,以示鼓励。塞完却还是跟做贼似的,面红耳赤。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之后,更加是又庆幸又失望,接着故技重施。总之,徐濛跟高宇彬的交集倒退回第一学期,她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接受现实。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得过了中考再说。 三月初,她没有等来下一次模考,却等来了爷爷逝世的消息。当时徐濛的爷爷已是久病卧床,住在医院里。老人家信命,算了一卦说要冲喜。他们家就新买了个房子,徐爸徐妈天天跑东跑西忙装修,经常很晚才回来。徐濛睡得早,那一天却心里发慌,冷汗直流,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凌晨,模模糊糊地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濛濛,爷爷没了。我带你去医院见他一面,辛苦一点起床吧,啊?” 徐家很快操办了葬礼,她的父母都疲惫到了极点。 三月的风,春寒未消,她穿着羽绒服站在山岗上。 一边是村里的公墓,另一边是招待客人的白事酒席。 苍凉的田野。 肃穆的石碑。 悲痛的亲人。 戏子的哭丧。 喧哗吵闹的酒席。 整整三天,徐濛迷失其中,觉得自己的七情六欲,也像那点梵香纸钱,越飘越远。 不知怎么,她脑子里钻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自己突然消失了几天,学校里会不会有人在意呢? 返校的时候,郑颖告诉她有的。 她挤眉弄眼地贴到徐濛旁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你第一天没来,高宇彬就特意过来问我你怎么了!你私事嘛,我就没说。他就一直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嘿嘿,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 “是嘛,可能就是同学关心一下吧……我对他有意思倒是真的。” “啊?!你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啊???” “我讲真的啊。” 郑颖看着徐濛面无表情的面,嘴里说着这种小女生之间的惊天秘密,简直冰火两重天。 她压低声音:“真的喜欢他?” “感觉是。怎么啦?很奇怪?” “那也不是,我以为你比较喜欢那种长得帅成绩好的男神类型……”言下之意就是高宇彬长得一般成绩也不好。 “你说王仁浩?” 郑颖立刻脸上泛红,偷瞄了一眼后面:“嘘……” “我身高控。而且高宇彬身材好好啊!嘿嘿,反正我很吃他这种,我男神。”高宇彬初中三年又窜了一窜,几乎一米八了。 她这么直白,让郑颖都不好意思:“那之前他坐在后面的时候,你就喜欢他?” 徐濛思索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之前天天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现在分开了我有点难过……” 郑颖比自己恋爱还激动:“哇,那怎么办?” 徐濛差点笑出来:“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咯!” “无情!” “……” 徐濛只好说起之前有一天,她值日完出教室。正看到高宇彬趴在栏杆上,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她走出门又走回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上前去,故作轻松问候了一下他怎么了。结果对方哼了一声没事,直接走了,多一句都不肯说的。因此她的玻璃心觉得,一旦脱离了前后桌的关系,高宇彬根本不愿意理她,所以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同学。 郑颖唏嘘一番,徐濛不肯她去打探消息,所以也没旁的法子。只好加倍操心起徐濛的感情生活,天天逼着她交代心理活动。有一天又突然不提了,经常看着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秘微笑。 徐濛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日子稀里糊涂就过到了15岁的生日。 这是徐濛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次生日,无论多少年之后回忆起来都是高光时刻。 朋友很多,礼物堆满了桌子。 年纪很小,依然对成长充满了憧憬。 然而这些快乐还没完,因为放学徐濛抱起这堆礼物的时候,高宇彬走了过来。他拿出好大一盒徐濛认不出名字的进口巧克力,放在那摞礼物的最上面。 他歪着头,插着口袋跟徐濛说:“班长,生日快乐!” 露出他久违的,满不在乎的,痞里痞气的,调戏小姑娘一样的笑容。 “记得吃。”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围人都在起哄,郑颖在旁边尖叫。 巧克力总是打着恋人的烙印。 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徐濛完全愣住:原来心脏真的会“小鹿乱撞”。 一直到回家,她都晕乎乎的,一会冷一会热,一会翻涌一会沸腾。 大脑跟磁带一样重复播放他一个人的声音:班长,生日快乐! 好吃不如饺子 第二天,售后客服高宇彬,光明正大地来找徐濛讨好评:“好吃吗?” 徐濛实话实说:“还没来得及吃。” 昨天一回家,她就开始藏巧克力。刚开始塞在抽屉里,拿练习簿盖住。左看看右看看,拉进拉出试了几次,突然觉得这样欲盖弥彰。为了保险,赶紧拿出来锁到柜子里。结果锁起来,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妈妈更加怀疑。床底下?谁会把吃的放床底下落灰啊……最后干脆让它平平无奇地躺在其他礼物中间,等待检阅。 徐濛妈妈果然是福尔摩斯·张,十分敏锐,一下就抓住重点:“这盒巧克力是谁送的啊?男孩子?” 徐濛靠在书桌旁边,故作轻松:“我倒希望是呢!这是郑颖送的。” 高宇彬不知内情,看她波澜不惊的样子简直有点泄气:“不喜欢?” “没有啦,我爱吃巧克力的。” “那你记得吃,别过期了。” “好。” 换了座位之后,聊天好像没有以前自然,毕竟找话题一点都不轻松。 徐濛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高宇彬也没法往下接,只好摸了一把头发准备走人。 她这才懊恼自己未免太过寡淡,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探着身子憋出一句谢谢你。 她迈出这一步,高宇彬就愿意走那剩下的九十九。甚至走都不够,要跑着去迎她。 他转回来,问道:“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吃饭?” 中考近在眼前,城关把年级前五十挖出来开小灶,晚上还要上两节晚课。徐濛家里不算近,父母也没办法专门掐点给她做饭,晚饭自然回不了家,得在外面解决。 “可是我晚上还要上课哎……” 高宇彬抽出她课本里的闲书随便翻了翻,她这习惯真是一点没变。 他笑起来,一边翻一边嘴瓢:“怎么,晚上还想跟我干点别的?” “……你走吧!” 他又放下书,拿正经理由哄她:“我家阿姨最近休息,所以我回家也吃不上饭。得在外面吃,不如一起。” 学校抓早恋抓得紧,尤其是初三的学生。徐濛觉得这样单独吃饭,叫老师看见了得惹一身麻烦。 旁边的郑颖和王仁浩见她这样犹豫,对视了一眼。王仁浩一个劲给她使眼色,郑颖立刻挽住徐濛的胳膊撒娇:“那我也要去!” 说完又转过去,要王仁浩妇唱夫随:“浩哥也一起去呗,反正你晚上也要上课。” 王仁浩立刻小鸡啄米,点点头。 于是徐濛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四人组的晚餐邀约。 高宇彬冲王仁浩眨眨眼,嘴里打了个轻响,仿佛特工电影里的完美搭档。 到了晚饭的时光,郑颖和王仁浩果然准点消失。徐濛无可奈何,只好跟高宇彬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 “吃什么?”高宇彬问她。 徐濛拿出每晚让她爸妈抓狂的回答:“随便。” 这时正好迎面走来一群学生,有徐濛认识的,他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高宇彬兄弟情深,立刻搂搂抱抱打起招呼。徐濛在旁边,跟他们点头示意。 对方的声音立刻此起彼伏:“嫂子好!” “额……”徐濛有点尴尬,当下又不好解释,只好去看高宇彬,指望对方澄清一下。 结果他像是有点羞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自顾自低着头,嘴角带笑。 徐濛没办法,心里安慰自己“清者自清”。 终于跟这群人错开身之后,她问高宇彬:“为什么他们叫我嫂子?” “啊,他们认识我比较久了……”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可能是因为我打游戏比较厉害,后来就都叫我大哥。” …… 徐濛的本意是要问自己怎么就跟他绑定了,正想措辞再纠正他。 高宇彬却已经转回了吃饭的话题:“这几家你有想吃的吗?” 这条街都是饭馆,他们停了下来。 徐濛看到这么多,头都大了:“我有选择困难……” “那不如吃饺子吧?俗话说得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她抬头去看他,没回神的样子,懵懵的,高宇彬觉得很可爱。 “没听过?” “没听过,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徐濛继续求知若渴:“饺子都有谚语啊,形容特别好吃的意思吗?” 高宇彬笑眯眯地拉着她进店,再不肯说了:“先吃先吃,你一会还要上课呢,别迟到了!” …… 有一就有二,高宇彬家里的阿姨“被迫”长期休假,天天晚饭都把徐濛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们的关系亲近很多,但徐濛却有些失落——高宇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像往常跟别人相处那样自由洒脱,甚至有点拘谨。她把这归结于自己的问题,因为她实在是一个生活乏善可陈的人,无非是看书,看剧,练琴。而高宇彬则像所有精力充沛的少年一样,热衷于篮球,游戏,社交和一切新鲜的东西。她对高宇彬纵然有无限向往,可她无从了解,更遑论融入他的生活。他就像把自己包装起来的巧克力,一心想让徐濛钦慕他光鲜亮丽的表面。弄得徐濛这样被动的人,只能在外面急得打转,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试探窥探他。 高宇彬想的简单,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濛的别扭小心思。他只知道自己对徐濛的好感与日俱增。每一个细节都能叫他开心。比如说,他发现徐濛是他周围第一个在消费的时候,会AA或者你来我往的女生。还有徐濛跟他一样,夏天很爱游泳,他们甚至约好了中考结束就一起去市游泳馆一决高下。 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事,让徐濛愈发敏感。 有一天,班主任点名批评了班上一波去打桌球的男生,高宇彬也在其中。当时桌球还不是很普及,几乎跟现在的迪厅一样,属于不良青年聚集地。后排几个男生讨论起来,她隐约听到高宇彬十分厉害,经常把别人一杆清。徐濛很爱看斯诺克的比赛,也很羡慕会打桌球的人。想学,正苦于没有路子。 还有一天,徐濛轮到在包干区值日。打扫完之后是早自修,她不愿意回去“念经”,坐在后门台阶上看小说。结果正撞上高宇彬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在垃圾桶旁边抽烟,优哉游哉吞云吐雾,显然不是第一次。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偶尔低下头吸一口,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于是他又拿手腕把头发顺到后面,闪烁的红烟头滑出一个流畅的弧线。放风四处打量的时候,高宇彬才发现墙边的徐濛。顿时有些慌张,下意识就把手上的烟往后背藏。又怕徐濛介意,干脆装作弯腰系鞋带,在地上摁灭之后,一弹指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倒出一颗口香糖嚼,让朋友先撤,向徐濛走来。他担心自己人设崩塌,脸上还带着被抓包的懊恼。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徐濛不能免俗,她觉得很酷。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对高宇彬一无所知,那些让人心痒痒的地方他丝毫不肯展露。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也不讨厌烟味,他不需要清口气。 事实上,她很想知道口腔里的烟味是什么感觉。 ……也许可以吻他。 徐濛抱着腿,上面的书已经悄悄翻页了,她没有理会——香烟和吻都不够,想更了解他。 初吻≠初恋 高宇彬越走越近,徐濛躲在墙边没动,只看得到前额和小腿。 她偷偷做了三件事:解开胸衣后背的扣子,松开运动裤的绳结,拉下头发上的橡皮圈。 引诱,是一门愿者上钩的艺术。 四月多,将热未热,徐濛的外套垫在屁股下面,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胸衣解开,把T恤撑了起来,短小紧身,显得饱满。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一来二去就露出一截细腰。高宇彬第一次见她披散头发,柔软地垂在背上,还有几缕落在胸前。因为她先前绑了丸子头,一散下来就有点卷,很特别。总之,跟平时规矩的圣女样子大相径庭。 徐濛像刚发现他一样抬起头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高宇彬居高临下,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面红心热,一时间想不出借口,答不上话。 徐濛见他站着不动,也干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哪知他反而在旁边坐下了,顾左右而言他:“早上挺冷的,怎么穿这么少?” “不想把裤子弄脏,衣服掸一掸就好了。” 高宇彬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学生都在上早自修,老师都在视察或者备课,后门这边正是一天里最人迹罕至的时候。 他握住徐濛的手腕,把她往下一带,跌进自己怀里。扶着她在自己右腿上坐好,又腾出一只手去拿她的外套,甩了两下给她披上了。 然后连人带衣服,堪堪搂住:“这样不就行了?” 高宇彬坐在高阶上,他腿长,往下踩到地也成个拱起来的三角形。徐濛坐在他的大腿上,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体滑去,只好拿两只手抵住他的肩膀,有点窘迫。 他又笑着问她:“还脏吗?” “不冷了吧?” “不好意思了?” 徐濛阅书无数,外国小说里的情情爱爱浸淫了不少,自认为开放的很,怎么会屈服于这点伎俩! 立刻故作轻松,反问他:“你不去上早自习吗?被史老师抓住,没你好果子吃。” 高宇彬左手撑着地,右手扶着她的腰,一会又去捋她卷起来的发尾:“那你怎么这里偷懒?” 徐濛理直气壮:“我值日,正当理由。” 不知不觉,高宇彬的右手就伸进外套,搭在她裸露的后腰上,顺着她凹进去的背脊线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徐濛话音落了才反应过来,顿时一个激灵。 高宇彬把她捉回来,重复刚才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你才不好意思!” “哦,那耳朵怎么红了?”他捏捏她的耳垂。 徐濛赶紧拍开他的手,自己拢住耳朵:“我这是冻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 徐濛又打断他:“我什么也没有,这都是小场面。” 高宇彬笑出了声:“是吗?” 她感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动。 他不放过她:“那你亲我一下。” 上钩了。 徐濛心里砰砰直跳,跳一下犹豫,跳一下冲动。 高宇彬倒无甚期待,他本来就是开玩笑。只不过要揭穿徐濛的纸老虎外皮,捉弄一下她罢了:“你看,你就是不好意思。” 《傲慢与偏见》《飘》《悲惨世界》《爱玛》《小妇人》……无数小说桥段在徐濛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转。她得出结论:亲吻是基本的社交礼仪,虽然国情不同,表达好感也无伤大雅吧。她是开放的新时代女性,这有什么! 徐濛心里顿时轻松起来,直接往高宇彬身上一扑。 高宇彬毫无准备,被她一压,重心不稳直接往后倒去。最后整个人半躺着,手肘撑地,后脑勺磕在门上闷哼了一声。他的大腿本来就已经坐麻了,她这一动,甚至有点痛。徐濛因为他的大腿脱力,也差点摔个屁股墩,好在高宇彬眼疾手快,一把拉到跟前来,让她摔在自己身上。徐濛有惊无险,还趴在高宇彬怀里,白捡个好位置。抬头就是他高挺的鼻子,和因为春风有点干燥的嘴唇。 这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徐濛激动了,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她立刻凑上去,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果然没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她想。 任务完成,徐濛要起身。 高宇彬斜靠在门上,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动,另一只手环绕她的腰把她锁在身上。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克制不住笑意,问她:“就这样?” “啊?”徐濛错开目光。 他又把她转回来:“不要开小差。” 专心致志的高宇彬回吻她。 他偏着头,把她贴在自己的嘴唇上,鼻子压着鼻子,很用力。徐濛的气有时候只进不出,有时候只出不进。她一张嘴呼吸,高宇彬就把她压得更紧。两个人仿佛生死关头,在水下渡气。徐濛想起斯嘉丽跟白瑞德接吻的时候,陷入黑暗。所言不虚呀!这一定是大脑缺氧的缘故,喘不上气可不得晕晕沉沉吗! 这个吻,像按帧放慢的电影镜头一样漫长。徐濛感到高宇彬饱满的嘴唇格外柔软,而且在贴紧的时候会越来越软,越来越软,越来远软……简直没有极限,没有尽头,自己和他都在唇舌相接中不断融化。直到他试探她的牙齿,挤进她的口腔,她才重拾知觉。撬开牙关的过程也是如此缓慢,徐濛觉得他像机器人一样按微米行进,一下一下又一下,要穿越几万光年与自己的舌头会面。 此时的高宇彬,也有甜蜜的烦恼。 徐濛的手无处安放,只是垂在身侧。她整个上半身没有支撑,又没有力气,老是贴着高宇彬向下滑。高宇彬不得不分心去把住她的腰。可是女孩子的胸软软的,在他前面滑来滑去,蹭来蹭去。他硬了软软了硬,简直头皮发麻,太辛苦太痛苦了!于是高宇彬干脆双手托住她的屁股,手感比胸要紧实一些。他隔着运动裤捏了一下,弹性好得他又几乎无法自持。不行!他不能跟老色鬼一样摸她,这可是一个纯情初吻。高宇彬只好再换个手势,叠着小臂把她往上托,希望手臂上的触觉神经元能少一些,神经敏感度能低一些。 上课铃响的时候,徐濛还是晕乎乎的,高宇彬推开她一点,含糊道:“该上课了。” “哦……” 他就搂着她站起来,给自己也给她理了理衣服。 然后二人分开,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当时的徐濛没有意识到这个吻超出了礼仪、好感的范围。这是个再正式不过的初吻,是爱情的象征。相反,她不光恪守五好学生的“不早恋”准则,还觉得跟高宇彬没到掏心掏肺的情爱阶段。总而言之,她没有准备好对谁付出真心,这不会是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但她惯常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初吻≠初恋。 她只是跟好朋友一时冲动了而已。 毕竟亲吻之后,他的嘴唇好似一颗汁水丰沛的果冻。还是一个薄荷咖啡味的果冻,清新,有一点点苦,细细品尝之后又有醇香。 再来一次,依然会重蹈覆辙。 泳池 王仁浩和郑颖是郎才女貌,公开的一对。徐濛和高宇彬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关系。 有人向高宇彬打听,他就态度暧昧,含糊其辞,搞得人家少男心破碎。 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最后几天过去了,中考如期而至。 高宇彬多少有点紧张,怕自己考不上最好的高中,跟徐濛分开。 徐濛则有点恍惚,真到了这一天,她突然又不紧张又没动力,感觉自己进入了虚无的状态。老师找她鼓舞士气的谈话被她抛诸脑后,高宇彬的前途她也无甚关心。沸腾的备考室里,她明显感到自己的记忆像潮水一样褪去,打铃进场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脱力。 徐濛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打起精神来,说不定是张无忌那等“全忘了”的学习境界呢? 高宇彬跟在她身后,心不在焉地把玩透明笔袋,进场之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加油。 徐濛反应过来,侧过头跟他对视,看不出情绪:“你也加油。” 监考老师不厌其烦,尖着嗓子喊:“不要交头接耳,后面的人快点!” 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就像终于落下的铡刀,让徐濛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百分百地发挥失常,不要说冲刺状元,估计在他们班里都要排到中游。 高宇彬问她:“你考得怎么样?” “很不好。” “哎,你说很不好也是前几啦!” 徐濛不愿多说。大家对自己衡量的标准不一样,普通成绩的学生不会理解尖子生的烦恼。 总之,考完了都是开心的!初中就这样结束啦! 久违的假期,徐濛有很多事想做。 首当其冲就是应高宇彬的约去游泳,当然还有王仁浩和郑颖。郑颖不会游泳,这样徐濛就有借口跟父母交代了:要教她嘛。 六月中旬的泳池温度不高,二十几度。徐濛带着郑颖坐在泳池边,小腿刚进水就打了个冷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仁浩带着救生圈游过来,跟徐濛打招呼:“班长!我把郑颖带走啦?” 她帮忙把救生圈套在郑颖身上:“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好嘞!” 他张开双臂接郑颖,笑眯眯的,很白净。 郑颖有点害羞,徐濛就拍拍她的屁股:“游远点谈恋爱,别在我面前瞎晃!” 靓女娇嗔:“徐濛!你又吃我豆腐。” 徐濛搓搓手:“嘿嘿,我先替王仁浩尝一尝。” 王仁浩急着过二人世界,捂住郑颖的嘴不让她反击,嬉皮笑脸把她拖走了。 徐濛又乖乖地等高宇彬,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都没看到他。 大部分都是嬉闹的孩子,泡水的叔叔阿姨,打情骂俏的少男少女。正经游泳的人少之又少,有一个标准的自由泳横穿泳池,他的背在水花里起起伏伏。徐濛被吸引了目光,她今年已经有一点点近视,只觉得那个人身材很好,姿势很标准,速度很快,刹那间已经到了眼前。 高宇彬握住徐濛的小腿,轻轻一撑就浮出水面。他摘下泳镜,把头发捋背过去。因为在水里游了好一会,泡得唇红齿白。 他又抹了一把脸,甩开水珠,抬头冲徐濛笑,朗声问她:“怎么在这儿坐着?” 他的喉结,因为喘气上下滑动,致使徐濛也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等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让人动容。 高宇彬的心里泛起甜蜜,直接一挺身撑在了泳池边上,把她围在中间。 溅起的水花扑腾到徐濛脸上,逗得她咯咯笑:“干嘛啦!” 高宇彬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带着水汽,扑在她脸上。徐濛一下子就脸红了,做梦归做梦,这下美梦成真,却反而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湿润的睫毛,上半身精雕玉卓,深蓝色的泳裤在水下若隐若现,鼓鼓囊囊。 啊,男色误人! 高宇彬彼时青涩未褪,不敢当众吻她。克制之下,只亲了亲她小巧的鼻尖。 然后趁其不备,抱着徐濛一头扎进水里。 徐濛好似一个跳水小将,快活极了,她翻过身来把高宇彬压下水,自己一边笑一边游开去。没游几下,又被高宇彬抓回来。他反扭住徐濛的两条胳膊,不让她逃,还笑她蜗牛一样慢。 她不服输,要跟高宇彬比谁先顺着泳道游到底。然后也不等高宇彬答应,自己一蹬水滑了出去。 徐濛入门学得是蛙泳,最擅长的也是蛙泳。省力归省力,是绝没有高宇彬自由泳快的。而且高宇彬习惯长憋气,体力又好,存心想让着徐濛都难,到了中段就轻松超过了她。 徐濛挣扎了一会,比不过就耍赖:“我累啦!” 深水区有一米八,徐濛骤然直起身,一下失去平衡,又够不到地。 高宇彬立刻俯冲过来捞起她,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双腿环绕他的腰身,好让徐濛露出水面喘气。 “没事吧?” “咳,没事……” 徐濛有点尴尬,自己之前夸下海口,没想到跟高宇彬一比,这点游泳技术根本不够看的。 高宇彬也有点尴尬,徐濛的泳衣是很保守的分体式,屁股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她发育得好,让泳衣一勒,更显得前凸后翘。他上次就领教过一回,但这次肌肤相亲,刺激加倍。徐濛的手臂在他脖子肩膀上,一贴一贴的。她不好意思搂紧,只是松松地搭着借力。时不时就擦着他的下腹往下滑,几乎要碰到他起反应的东西。吓得高宇彬一会搂紧她,一会又要推开一点,防止暴露自己。徐濛的白净的脸,一双杏眼,红艳艳带水珠的嘴唇都让人想入非非。水下真是神奇的地方。高宇彬甚至觉得徐濛挂在他腰腹上,随着浮力,前后晃动,好似那些片子里的女主角一样性感撩人。弄得他心猿意马,天人交战。 最后,好不容易挪到了泳池边,高宇彬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下来。 深水区寥寥几人,没人来他们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异样的泳裤。 徐濛趴在大理石上,手臂交叠,侧头靠在上面,像出浴的裸女。 她清丽可人,是纯洁与欲望合二为一的化身。自己仿佛一个偷窥者,看她一眼都是犯罪,高宇彬愈发不好意思。 徐濛觉得气氛很好,很适合问些老套但重要的问题:“高宇彬,你为什么要给我送生日礼物?” 高宇彬愣住了,这件事甚至有点久远:“你说呢?” 她又趴过去一点,贴着他,轻声问道:“你喜欢我?” 他低着头,把她的一只手从脑袋下面抽出来,放在水下捏:“嗯。”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 “嗯。” “什么时候?” “就这学期。” “……因为换座位”他停了一下,“我觉得离你太远。” 徐濛心里已经开始尖叫,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问:“可是我觉得你不理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其实不太会和女孩子说话。” 她继续说,仿佛陷入回忆:“有一天哦,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站在走廊外面,我真的鼓了很大的勇气。我问你怎么了,但是你根本不理我。”说着最后,她的声音还控制不住地发颤。 “我那天是为了等你。而且我没有不理你!我说话了的。” 徐濛继续装委屈,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你就说了一句没事,然后直接走掉了。这就是不理我!” 高宇彬急了:“没有,真的没有!我……”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徐濛见他语塞窘迫,也不好意思再逗弄纯情少男:“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接着又话锋一转:“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口袋里是不是有东西?就以前上学的时候。” “什么东西?” “我问你呢!” 高宇彬福至心灵:“糖?” 徐濛笑眯眯:“哎对,你知不知道谁放的?” “我知道啊,你放的嘛。” 她继续套他:“你怎么知道?” 高宇彬看她逗傻子一样,放松下来,进入大爷状态:“呵,我就是知道。” 徐濛嘿嘿一笑,正好看到郑颖和王仁浩招呼他们,就和高宇彬一起游过去汇合。 王仁浩看着他们由远及近:“啧啧,好一对璧人儿,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赶鸭子上架 散伙饭接踵而来。 徐濛其实很讨厌喝啤酒,总觉得嘴里会有股让人反胃的味道。但她又不想显得不合群,只好偷偷翻出一板草珊瑚含片吃,喝一口吃一片,以此来清口气。 男孩子们喝得尤其厉害,以高宇彬为首。徐濛很理解他们,毕竟这正是在所有事情上都要搏命证明自己的年纪。 酒过三巡,老师们准备离席,大家自然泛起点伤感的情绪。徐濛不能免俗,何况她这回是真的要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了。于是她满怀着感激和歉意,带头去拥抱了每一位老师。他们都露出三年来最慈祥和蔼的笑容,祝她前程似锦。最后大家都在半醉半醒里,互相拥抱起来。 高宇彬这会子又散酒了,立刻冲过来,抢先一步搂住徐濛。徐濛被他埋在胸口,过了一会还不见他撒手,只好把头仰起来喘气。高宇彬低着头看她,脸红红的,不知道是酒上头还是人害羞。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赶紧把头转到旁边去,靠在他身上东张西望。 他人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高宇彬的好朋友过来打趣:“我也想抱班长!” 他不搭理,自顾自搂着徐濛摇摇晃晃往旁边去,躲到柱子后面掩耳盗铃。 徐濛苦笑不得,又抬起来头看他,下巴抵在他的衬衫纽扣上:“你的心跳怎么那么快?” 高宇彬把她的头转回去:“有点醉。” 后来学生们又转场去ktv。 徐濛不爱出风头,窝在角落里听别人嘶吼。高宇彬也跟着安静如鸡,坐在她旁边。歌室里闷闷的,声音跟别的房间交错震耳欲聋,像催化剂一样让她刚刚喝的一点啤酒起了作用。第一次饮酒,果然是不抗醉呢。 高宇彬见她昏昏欲睡,眼皮子打架,凑到她耳朵旁边大声道:“在我肩膀上靠一下吧,没事的!” 徐濛从善如流,没一会直接倒在了他腿上,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朝着高宇彬。他正跟旁边的王仁浩聊天,突然被拉近距离,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撑,又怕吵醒徐濛,顿时僵住了不敢动作,心里莫名压着火。徐濛的睫毛蹭到他的裤子,明明是结实的牛仔裤,高宇彬就是觉得那边很热,像被她呼着气。 王仁浩故意捅他胳膊挑事,挤眉弄眼地怪叫。旁边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疯狂起哄。徐濛彻底醒了,耷拉着眼皮坐起来,不明所以。 ktv昏暗的灯光下,一群刚解放的孩子都是胆大包天,不嫌事大的。 有人起头:“亲一下!” 就有第二个人:“高宇彬,亲一下班长!” 激将法也少不了:“是男人就快点!” 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跟应援似的整齐:“kiss!kiss!” 这等子土气的吆喝让徐濛十分尴尬,心里直翻白眼:会两句洋文就非得在小爷跟前卖弄?没想到高宇彬却十分受用,象征性地说两句别闹了,就跟众星拱月的土皇帝一样,要来为她加冕。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嫂子”事件还历历在目。默认就算了,现下还胳膊肘往外拐,跟别人合起伙来欺负她。徐濛心里懊恼极了,恨不得立刻开骂,却依然不好撕破脸,让他难堪。只好装个害羞的小女孩样子,捂住脸往后靠。 如此一来,情况就更是失控了,围观群众愈发激动,高宇彬愈发下不来台。被迫偶像剧,徐濛差点晕过去。高宇彬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去掰徐濛的手,露出变了脸色的她。徐濛皱着眉,双目清明,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好似在警告他。他握着她的手指愣住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 郑颖见了,甩开王仁浩的手,过来打圆场。 她拉起徐濛:“呵呵,我不太舒服,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吧。” 接着又看了一眼失神的高宇彬,叹口气,凑到他跟前低声道:“不是每个女生都喜欢这样的,你这样跟逼她就范一样……” 徐濛一刻都不想多停留:赶鸭子上架,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一群乌合之众,高宇彬也无甚区别!就为了那几份“大哥”的面子,一点不顾她的感受…… 灰色头像 徐濛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甩开一群人就立刻能消三分火。回家该吃吃该喝喝,爸妈问上一嘴聚会如何还能说句真好。 好个屁! 白天徐濛开溜,包间里瞬间凝固。高宇彬也不追,冷着一张脸坐下,刚才还在大叫大嚷的人立刻三缄其口。几伏天,娱乐场所的冷气已经开得很足,空调跟不要钱一样,嘶嘶地吹。 王仁浩和郑颖不亏是夫妻档。郑颖那头出去哄祖宗了,王仁浩这头就得打圆场。 “呵呵,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一边说一边挥挥手让大家都坐下,别挤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高宇彬的兄弟偏要为他打抱不平:“班长也太小气了,亲一下能怎么样!” “就是说嘛,太不给彬哥面子了!” “这都不肯,好怪啊!” 有卖弄文人酸气的:“女人心,海底针呐……” 还有装作老成的:“欲擒故纵啦!” 跟高宇彬相熟的几个女生也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各异,直往他那边瞧。其中一个女孩,叫李芳芝的,就被推搡出来。整了整仪容往他旁边去,坐下时还扯了扯裙子。 高宇彬却好似老僧入定一样,不听也不看,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发呆。 李芳芝撩了好几次头发,他眼风都没往旁边扫一下。 她泄了气,主动开口:“彬哥?” 对方还是不言不语地低着头,她只好伸出手去往他面前划拉了两下:“彬哥彬哥?” 高宇彬这才看清旁边的人,他的心思还没回来,依然是那副凌厉的表情。李芳芝让他一盯,刹那间就面红耳赤,一手放在他的大腿旁边,一手去抚那耳后不知道抚了多少次的头发。高宇彬的视线穿过她往后看去,是围在一起,目光殷切闪躲的闺蜜团。 他突然感到疲乏无力。 为什么徐濛不像这些女孩子一样,让人好猜,让人好懂呢? 高宇彬不自觉地比较起来。无奈地发现,徐濛处处都不一样,却处处都合他心意。 得,拿她没办法! 他掏出手机来点开徐濛的QQ头像,灰扑扑的。当时有手机的学生不多,想来以徐濛严格的家教,父母也不会允许她置办。一时半会还就联系不上了。 他不理李芳芝,直接往后一靠,隔着她喊王仁浩:“你知道徐濛家电话吗?” 王仁浩就靠过来回话:“不知道啊,一会郑颖回来了问问她?” “她会回来?” “你说哪个她啊?” “……” “别想了,你的妞儿回家了,我的一会回来。” “那郑颖回来干嘛?” “???”王仁浩瞪大眼睛,立刻捶了他一下:“你爹我还在这儿呢!” 高宇彬反手就扔了个靠枕过去。 “哎,哎,脏!”他左躲右躲,拍桌怒吼:“你这就是嫉妒!” 二人直接打闹起来,前面极尽淑女的李芳芝,尴了个大尬。她一听见“徐濛”两个字就僵直了背,越听越心酸,眼眶都红了。小姐妹们见状,立刻把她拉了回去。高宇彬平日里对女孩子,那还是笑嘻嘻,和和气气,能捧则捧的。只不过今天她撞枪口上了,运气不好。这位爷心绪不佳,那张好脸皮自然撕了个干净。 高宇彬对其他莺莺燕燕都没兴趣,心里只管盘算徐濛到家的时间。还频频看向门口,准备逮郑颖。手里握着的手机也不知道点了多少次。一打开就无意识地,把徐濛那寥寥几句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最后自己都烦了,干脆把手机锁了屏,反盖在桌上。直接点一首许嵩的“灰色头像”献给远方的徐濛。 他暗自伤神,唱得投入,想让自己分分心。 嗓音介于孩子和男子之间,不幼稚却也不会有风霜感。 但,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 下一句歌词已经预告在屏幕上: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 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高宇彬突然愣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低声咒骂一句:“晦气!” 遂扔下话筒,火速切歌,不唱了! 当夜的徐濛全然没管高宇彬的死活。 她自认为这一遭就算跟他断了,也没什么。 初中毕业,好聚好散,再正常不过。 要非说有什么遗憾,就是光亲了亲。这唐僧肉她是一块都没吃,一点便宜没占上——亏了。 反观心碎男孩高宇彬,辗转反侧,煎熬到凌晨好几点。心里委屈道:让他说中了,徐濛果真不好惹!当时瞎诌的话,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郑颖不肯私自把徐濛家里的电话给高宇彬,一来怕徐濛不高兴,二来怕他打过去被徐濛爸妈接个正着。 徐濛本来也不热衷社交,对于社交软件更是可有可无。高宇彬一晚上刷新QQ无数遍,她的头像没有一下是亮起来的。 他无计可施,第二天直接冲去徐濛家楼下守株待兔。 平心而论,高宇彬不是个没脾气的人。 他只是对着徐濛没脾气。 但再没脾气,等到日上三更还没见着兔子倩影,未免就到了一个十五岁男生的自尊极限了。 好在徐濛没叫他太失望,十二点多的时候翩翩而至。她散着头发,穿了一件长T恤,踩着拖鞋,从楼上睡眼惺忪地下来。美中不足就是她直接略过了高宇彬,右拐往后面走去。致使他先前打的腹稿——“嗨”“濛濛”“早啊”“真巧”一类,顿时化为乌有,只得不远不近地跟着。 徐濛是去超市买零食,顺便把中饭对付了。她看了一上午“死神”,满脑子都在激情卍解,搞黑崎一护和露琪亚的cp。眼睛酸涩,精神不振,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死宅样。高宇彬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得她真实可亲,比学校里还要惹人疼爱。他跟着她在货架里左拐右拐,最后见徐濛定在一排薯片前面流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乎在找口味。 她爱吃番茄味的乐事,只剩最后一包,还搁在最高的货架上。徐濛跳起来够它,没想到包装太滑,没捏住,还被她推得更里面了。 这种经典撩妹时刻,高宇彬岂能放过! 他胸有成竹,往前走了两步,要替徐濛把那包薯片扒拉下来。 结果徐濛正好又蹦了一下。?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冷不丁让她想起球场上自己永远过不了的防守,条件反射地往后仰,踩上了高宇彬的脚。好巧不巧她又穿的拖鞋,脚脖子一歪,拖鞋没跟住。 高宇彬一手按着货架,一手刚拿到薯片,来不及扶她,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咯吱窝滑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一只脚光着,T恤翻到了大腿根,还来不及并腿。高宇彬一下就她被淡蓝色小碎花的底裤,吸引眼球。 打那时起,多少次他午夜梦回,徐濛扭着小屁股出现,身上还是这一条。 持久性闷骚被动,间歇性激情冲动 过了半小时,徐濛跟高宇彬出现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起吃薯片喝可乐。 要问徐濛的心情,她自己也不清楚。 昨天她确实很不舒服,高宇彬当时也没留她,两个人都负气似的。 冷战,是所有关系结束的始发信号。 她远眺漫长的暑假,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不想为既定的结局费心伤神。 作为一个持久性闷骚被动,间歇性激情冲动的人。用她的思维去揣度高宇彬,十个脑子也算不出今天这段奇遇。 他突然出现,不知是何用意? 徐濛不说话,一个劲往嘴里塞薯片,故作镇定,掩饰尴尬。高宇彬见了,都不知道该怪她绝情,还是夸她纯情。 他思忖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开口道歉:“昨天吓着你了,不好意思。” 徐濛灌了一口可乐,把嘴里的薯片咽下去:“唔……其实也没有。” “没有什么?” “不是吓到,是……” “是什么?” 徐濛能说一堆话,长篇大论。 但她知道没人爱听,于是精简了一下措辞:“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啊?”这一句,可算彻底把高宇彬听晕了。 于是她细化重申了一遍:“就是,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在心里过分美化了你的形象。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高宇彬抓住重点:“我哪里让你不满意吗?” 徐濛意识到自己说得伤人,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的问题。” “别呀,你说呗,我哪儿不一样了?”他换了个坐姿,朝徐濛转过来,一只手扶在椅背上,一只腿盘了起来,压在另一条腿下面。头枕在胳膊上,歪着看她,是个懒洋洋的聆听者。 “比如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不是很活泼呀。” 高宇彬笑起来,像哄小孩儿一样哄她:“我又不是小女孩,我怎么活泼啊?” “反正就跟跟平时不太一样啦!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也不是很自在?” “怎么会?我很开心啊!而且你对我来说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对你也会特别点。” “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还不如我们前后桌的时候。” 徐濛这一堵,高宇彬也不敢继续说了。 再说下去,这小妮子嘴里别蹦出一句“还是当朋友好”。 他想错了,徐濛不会说这话。 因为徐濛压根就还把他们的关系,跟“朋友”二字划着等号呢! 经过了一系列暧昧又暧昧的桥段,她也不过在这“朋友”二字前面,锦上添花,再加上个“好”——现在是“好朋友”了。 她觉得这步骤很对,自己的思想也很对。 就好比结婚前,得先试试床上功夫。省的不和谐,守活寡。 这谈恋爱前,不也得有个过程,掂量掂量么! 于是她接着掂量:“我们对未来的期望也不太一样?” 这一点实在出乎了高宇彬的意料。诚然,你不能指望初中刚毕业的男孩子,有什么宏伟蓝图。但不得不承认,同年龄的女生往往想得更多。 徐濛见他一脸迷茫,就提醒他:“我记得,有一回散步,你说你想以后租房子住。这样可以经常换地方,也许一年换一个地方,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 高宇彬连忙打断她:“我那是开玩笑的!” “我也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呀。只是不太适合我,我比较偏向安定的生活,四处漂泊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 他没想到徐濛会记得他天马行空的一句话,哭笑不得:“我真的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好不好?” 高宇彬去拉徐濛的沾满薯片屑的手,拆了一包纸巾替她细细地擦干净。然后双手握住了她的那只,捏玩起来。她没有避开,让他安心又甜蜜:原来徐濛甚至会去想他们两个人的未来,那就是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啦! 这些都是后话,重要但空洞。 眼前最严重的问题是二人的学业,徐濛不想说的露骨。 “其实大家都有痴人说梦的时候,比如说我就想去清华念大学……” 高宇彬沉浸在自己构想的甜蜜里,抬起一双笑眼,想也不想就答道:“那我也去清华!” 这岂是随口一说,就能实现的大话呢? 高宇彬能不能跟她考上同一所高中,都尚且是个未知数。 徐濛哑然,但也不能再多说了。 他又可爱,又忠诚,不忍心多说伤他自尊。 她只好话锋一转,又说到生活上的事:“而且,我觉得我好不了解你哦!像去打桌球啊,其他朋友啊,会抽烟之类的,你那些事从来都不跟我说哎。” 高宇彬耸耸肩,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我觉得女孩子都不会感兴趣……” 徐濛仰起脖子,把最后一滴可乐倒进嘴里:“不会啊,我就蛮喜欢桌球的。” 他眼睛一亮:“你也玩这个?!” 徐濛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不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高宇彬把喝完的空瓶子往几步开外的垃圾桶一投,中了! 他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站起来,精神抖擞。 “那我教你!明天怎么样?你明天有空吗?” “去哪儿呀?” “台球厅。不过位置有点偏……这样吧,我来找你,我带你去!” 男孩子真有活力啊! 徐濛被他感染,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约定明天早上9点。 为了在家长那里蒙混过关,自然也少不了王仁浩和郑颖。 他们这次谈话,以徐濛忧心忡忡开始,以高宇彬兴致勃勃结束。 好像解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教桌球的高老师 第二天一早,徐濛趴在阳台的窗台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书。 这天天气好,徐濛妈妈上班前,把家里的枕头被子都拿出来晒了。徐濛就把书放在枕头上,上半身也靠着。 过了一会,高宇彬骑车拐进他们这幢的小路,停在了楼下。 徐濛知道她们家的阳台让枕头被子挡了个严实,他看不见她。于是从防盗窗的栅栏里,伸出手去挥了挥。 高宇彬正盯着三楼的粉红色毯子看。突然伸出来一只细细白白的手臂,手腕还绕着一圈金疙瘩红绳,一看就是徐濛。楼道里嗒嗒嗒地跑下来一个人,戴了顶棒球帽把小脸遮去一半,T恤牛仔短裤,果然是她。 他打了个招呼:“早。” “早。”徐濛笑了笑,往车库走去。 “哎,去哪儿啊?” “去拿自行车呀。” “哦……”真是不解风情,他昨天的意思是载她去。 等徐濛跟高宇彬并排骑上车,正好撞上邻居下楼倒垃圾,眼神来回在他们二人中间梭巡。徐濛吓了一跳,就怕被背上“早恋”骂名,被爸妈连夜提审。 遂灵机一动,冲高宇彬高声一喊:“哥哥!” 再挤出个天真活泼的甜美笑容:“我们走吧!” 邻居这才狐疑离去。 高宇彬眨眨眼,这是唱的哪出?变脸? 他常去的台球厅,在老城区中心地带的商品房二楼。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阿姨,养了一只年纪很大,体型也很大的安哥拉兔,颇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徐濛对于软绵绵,毛茸茸,大耳朵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进门就追着兔子跑,高宇彬只好帮着逮。最后兔子跑不动了,温顺了,徐濛抱着摸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跟高宇彬去开球。 他们来早了,王仁浩和郑颖也还没到。高宇彬怕徐濛初学者不好意思,挑了一张最角落的球桌。老板娘是个细致的人,除了白球,其他球全部整整齐齐码在三角框里。球杆从低到高地搁置在墙边的架子上。高宇彬挑了一根中等的杆子递给徐濛,等她抓稳了,又拿起球桌边上的一个蓝色小立方体递给她。 徐濛把玩了一会,很好奇:“这是什么?中间还凹下去的。” 高宇彬拿去自己的杆子,用另一个粉块在其上轻轻打圈,示范了一下:“杆子的顶端这里打多了会变滑,容易滑竿,拿这个擦一下。” 徐濛依样画葫芦,也擦了一下自己的杆子,举一反三:“就像体操远动员一样。” 他就夸她:“怪聪明的!” 高宇彬打算教她“黑八”,那球桌上的头等大事就是开球。 他把白球拿到对着球阵的那一头,放在直线点上。自己俯下身,把球杆端在白球前面一厘米处,做了个标准漂亮的姿势。 然后让徐濛看他:“大部分球就是这样。你要打这颗,就把左手虎口撑开,压在桌上,放在差不多这个距离。然后右手拿球杆,手肘曲起来,握在靠后的地方。球杆的前端架在左手虎口这里,架稳了。身体往下靠,选定合适的位置就不要再有大动作了。然后,右手肘带臂发力,前后抽动这个杆子。干什么呢?就是瞄准这颗球的球心,瞄准了,把杆子持平,迅速发力,像这样。” 哒! 杆子敲在球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把徐濛的心思拉回了他一闭一合的嘴巴。 哎,高宇彬这个人往那儿一站,实在让她分心。 徐濛打初一起就没长几厘米,一米六跟一米六三的差距,肉眼不可见。但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高宇彬三年窜了两窜,她眼瞅着都超过一米八了。那两条长腿往那里一摆,最普通的灰色长卫裤都遮不住他的线条。这腰身,肩背,拉伸的双臂,要不是空调开的足,徐濛立刻就能发热上火,流下两行鼻血。 可惜高宇彬做老师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全然没感受到身旁的痴汉视线,又指挥徐濛去他正前方观察学习。 他刚才开的这一球,是一杆冲球。拿白球直接去撞了三角形球阵顶角的那一颗。只要力度得当,角度合适,就能把所有球散开的同时,拿下进洞的第一球。按黑八的规矩,开球的那人便可以继续打同花色的球,除非中间失误了,不然直到打完这个花色,把黑球也打进洞,这局就赢了。对于技术好的玩家,是一个容易一杆清的小技巧。 当然这个技巧也是基于技术的,不然像徐濛这样的新手,只会轻轻擦边,连球都撞不开。高宇彬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其他的也没有多说,直接进入撞球的部分。 他看了一圈,挑了一颗很巧的红球,跟白球、洞,几乎在同一条直线上。 他让徐濛站在对面看,自己架好姿势,问她:“看出点什么没有?” “三点同一直线。”徐濛这样数学常年满分的人,对于几何关系的敏感,是不会叫他失望的。 “那我应该怎么打?” 她愣住了,心想:难道不是直接打就完了? 高宇彬只是逗她说话,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见她回话,不禁抬眼看她。 他还压着身子低着头,刘海撩了上去,露出一双细长税利的眼睛,喉结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地凸起。徐濛瞬间被击中,脑子里突然闪出高宇彬埋在她胸里,眯着眼睛看她的样子。 就做了那一次,这梦怎么还就跟她过不去了! 去床上叫 徐濛一脸神游,高宇彬有些无奈,干脆直起身:“无聊了?” “没有没有。” 他伸手拉过徐濛,让她顶替刚才的位置:“还是得让你自己来体验,光我说没意思。” 徐濛回忆了一下,动作放不开,含糊地摆了个姿势。 高宇彬也不客气,直接上手纠正她。 先是站到了她身后,拿脚踢了踢她的鞋内侧:“不要站得这么紧,太僵硬了,要分开一点。” 然后又伸腿顶开她的膝盖,左边右边各挨了几下,把她的两腿成一个合适的距离。他的卫裤很松,料子很薄很软。徐濛甚至能感到他坚硬的膝盖,前端有一块骨骼形状分明,轻轻地撞击自己膝盖侧边。徐濛本来就撅着屁股靠在球桌上,让他不痛不痒地碰了几下,顿时两腿发软。双腿又不能并拢,只得夹紧手臂,让自己提提劲。 高宇彬的手掌已经贴上徐濛的背,把她往下压:“身体还是要往下一点,不然对球的时候对不准位置。而且太高了,身体也不稳定。” 徐濛今天穿的黑T恤十分宽大,不怕露点。天太热了,她偷懒,也就没穿内衣,全程弓背含胸。这会子一下就僵住了,生怕高宇彬发现没有内衣的痕迹。 好在他立刻松开了手,又走到她侧边。 徐濛跟着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她还真没有低估高宇彬。 高宇彬本来还没琢磨出滋味,结果徐濛一紧张,背部一用力,那条背脊就凹得更明显。 高宇彬的手掌无障碍地贴在这条凹陷上,他后知后觉地感悟到:真空。 “师德”不能丢! 于是他赶紧走开,平复一下心情。 接着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摆弄徐濛的手臂:“大臂不能贴着,不然光跟衣服摩擦了,你怎么前后摆动手臂?” 看着差不多了,就让徐濛发力打球。 她颤巍巍打了一球,效果不佳。 高宇彬指出要点:“你不能左右摆臂,这样杆子就会抖。你要让整个手臂成这个固定的姿势,然后前后移动。” 后来又试了几次,她还是滑竿。 于是高宇彬直接握住她的手臂,企图帮着控制身体。站在一边又不好发力,他干脆跨开腿站在她身后,贴住她的右臂,带着她前后摆动。 “你感受一下,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晃了?” 身后,是徐濛的敏感地带。 看不到,触不可及,会让她又害怕,又刺激,又有点期待。 每次高宇彬在她后面出现的时候,她的肾上腺素都会极速地上升。 他又按住她的头,带着她瞄准:“是一条线了没?是吧?然后我们就像刚刚那样,抽动这根杆子。老是滑竿,就是因为你握住杆,一下子发力,这样有往上翘的惯性,所以杆子其实没有朝球心去。我们要一下一下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接近,更接近,更近……最后,一下!” 哒! “啊!” 惯性……高宇彬自己真的因为惯性,身体往前撞了徐濛一下。他跨着腿,好死不死正抵到徐濛的屁股。半硬半软的,反正有一团东西。还很有弹性! 徐濛没忍住,叫出了声。 高宇彬以为自己压到了她,连忙侧过身,探头去看她——红红的耳根,脸上也泛起颜色,跟水蜜桃一样。徐濛往前躲避,身子更低了。领口里的风光一下子失去遮掩,让高宇彬看了个一干二净。 白白的,有点粉红色。 中间翻山越岭一条沟,两边波澜壮阔一片海。 “啊!!” 徐濛这样的人,一天大叫两回,那绝对是遇上了百分百脱轨的境况。 高宇彬整个揽过她,把她扑在角落的沙发上。吓得她杆子、球都瞬间离手,乒铃乓啷一阵乱响。 徐濛见高宇彬,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里。见惯了他笑眯眯轻飘飘的样子,从来不是这幅狠劲面孔。 他手臂制住她的腰,一只膝盖压在沙发上,不让她动。倒下来的时候,手掌倒是护着她的后脑勺。 眼眸深深的,嘴角牵出一点笑意:“你刚刚喊我什么?” 徐濛心跳很快,声音发抖:“什么?” 高宇彬压着她的上半身,靠得更近:“就出门的时候,你喊我什么?” 徐濛想起来了,不肯说。 他的手就从她的头上顺下来,把住她的脖子,逼她往自己这里靠。 徐濛又羞又耻,抬手去推他。结果高宇彬纹丝不动,她反而更喘不上气了。 高宇彬不肯放过她,掐着她的脖子,用指腹摸她的下唇凹:“叫什么了,嗯?” 徐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睫毛都碰到她的耳朵。脑子没法转,尊严两手抛,鬼使神差:“哥哥……” “哎,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高宇彬居高临下,像个慈悲的菩萨,又像个诱人的杀手。无论是哪种,徐濛都无法抵挡。 “因为……”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 热气呼在高宇彬的指关节上,让他跟冲上顶峰那刻一样舒坦。 “不要叫,以后去床上叫。”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叫什么话! 这叫什么话!! 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徐濛让他臊得满脸通红,放弃挣扎,干脆把脸埋进他手里。 高宇彬凑的更近了,细细端详她的窘态。跟刚才抓兔子之举,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濛瞥见老板娘在走动,也许是听到了他们刚刚闹出来的异响。 “高宇彬,你快起开!有人!” “让她看。” “你!” 徐濛骂人这方面毫无天赋,词汇量匮乏。对着高宇彬这张脸,更是仅有的那几句也说不出口。 只好采取怀柔政策:“我有点痛。”眨巴眨巴眼睛,作出委屈小模样。 高宇彬松开她一点,上下看了看,又压了上去。一只手,好大的胆子,居然直接盖住了徐濛的右胸。擦过她的珠蕊,酥酥的麻麻的。 “那我替你揉揉?”高宇彬只放着,没动,温热有力,面上是认真恳切的表情。 明明是不正经的痞话,说出来还偏偏让人发作不得。 时间仿佛静止了,徐濛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是该给他一巴掌,还是跑为上策? 她挥起一只手,选择揭竿而起:“你不要脸你!” 轻松地被高宇彬捉住,摁在他自己胸口,说出来的话愈发没皮没脸:“想要我?我让你摸啊。一换一,公平!” 徐濛恼羞成怒,浑身使劲,要挣脱他。 高宇彬见她急了,这才撤下手,握在她肋骨上,堪堪抵着胸下面那条痕迹,在边缘试探。 他去吻她。徐濛偏开头,不让他如愿。 他就去又把手放上去吓她,这么你追我赶几个来回。徐濛技不如人,光自己被吃豆腐,奈何不得他,又急又气,眼角湿润,两行清泪将落未落。 高宇彬见她这幅小媳妇受欺负的样儿,加倍来劲:“哟,怎么还哭了?前天没亲上,今天得还啊!这不过分吧?” 让人调戏了,徐濛觉得十分没脸面。 最后还是没法子,一边啜泣,一边让人吻。 梨花带雨,可怜可爱。高宇彬心满意足,去吻她的泪珠。吸吮一番,辗转来到她的唇上。 徐濛今日誓要把小女儿家的娇羞发挥到十成十,紧闭牙关不让人进来,任他如何哄她,舔她,都不管用。高宇彬故技重施,拿出摸胸杀手锏。上下失守,两者相较取其轻,为得胸脯清白,徐濛最后还是乖乖送上舌头。 她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今天要是穿了内衣,何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高宇彬饕足,拉她起身,末了还不忘在徐濛胸上抚了一把,嘿嘿直笑。 徐濛忍无可忍,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轻轻的没什么力道,小猫挠痒一般。 甚至得他一句夸:“打得好!我就喜欢辣的。” 郑颖跟王仁浩进来,就看见这么幅场景——徐濛一双翦瞳秋水眸,靥红气息乱,嘴唇润润的。高宇彬站在旁边,优哉游哉。 王仁浩一看就笑了,只郑颖好奇地问徐濛今天涂了什么牌子的口红。 后来,他们四个人又一起去打过好几次桌球。就是徐濛回回非得跟郑颖同进同出,弄得高宇彬无从下手,王仁浩也很烦恼。 这项活动在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徐濛真的考得非常不好,甚至比郑颖都差一点。虽说不至于考不上高中,但是她名落孙山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徐濛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其他人却不会放过她。 郑颖好心安慰她,说自己是超常发挥,“你看你考砸了跟我超常发挥差不多”。 王仁浩倒是三年来头一回拿了第一:“班长,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 她父母立刻给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挨个打电话,老师们比家长还要吃惊。 最后徐濛妈妈一晚上没睡,两眼乌青地问她:“徐濛,你是不是早恋了?” 是又不是,徐濛答不上来。 徐濛妈妈甩门而去,丢下一句:“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门了。在家好好准备给我分班考!” 徐濛真的挺难过的。 一个有实力的人,再发挥失常都只会从一百分掉到九十分。而她现在是八十分,这就不是运气的问题了。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不可否认:自己懈怠了,分心了,失败了。 比她更难过的是高宇彬。 他的分数真的像徐濛担心的那样,并没有达到第一中学的录取线,但刚刚够到第二中学。他的家庭根本不指望他读书出人头地,就想让他顺其自然去第二中学。 他跟徐濛聊天:“你是不是去一中呀?” “嗯。”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花钱买进去呢?” “看你自己。” 徐濛心里自然是希望他也去一中的,但她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影响别人的决定,毕竟是高宇彬的自己的人生,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在高宇彬看来,只觉得徐濛冷血,捂不热。他心灰意冷,愈发感到自己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时,徐濛沉浸在自己的低谷里,没有顾及高宇彬的感受,她以为他是一个不在意学习的人。后来她碰上了他的小学同学,得知他们当时开同学会。大家都夸夸其谈,而高宇彬这样的中考成绩是让他很没面子的事。 总之,二人心思各异,这个不开心的暑假飞一样的过去了。 一开始高宇彬还会找徐濛聊两句,后来见徐濛兴致缺缺,频率也就越来越低。 最后,他发现徐濛完全不会主动找他,也不关心他的动态,决定孤注一掷。 他问徐濛:“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徐濛想到前两次不是很愉快的公众场合,极度厌恶被打上“XX人女朋友”这样的标签。 再考虑到学习的事,委婉地告诉他:“高中很辛苦的,而且也很快,高考我不能像这次一样。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我不想听这些,你就回答行还是不行。” “我不想。” “真的是吧?” “A no is a no.” 这句中二的英语,让徐濛长大之后,每次回想起这一刻,都恨不得去撞墙。 高宇彬再也没回过消息。 徐濛即使说了这样的话,都没有意识到这段关系的结束。 男女朋友做不了,可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有太多的可能。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徐濛在楼梯上看到了高宇彬。 久违的碰面让她欣喜若狂,立刻挤下楼梯,在人山人海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拍他的脑袋:“高宇彬!” 高宇彬继续往下走。 徐濛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他周围的两三个男生却已经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最后她跑到前面去,把他拦住了,说话都带了怒气:“你怎么回事儿?!” 高宇彬百无聊赖地插着口袋,露出厌恶的神情,一言不发地绕过她走了。 徐濛刚剪了短发,这剪子把她的心也剪去一半。 天上一颗星星也无 徐濛终于想起来QQ。 摆着高姿态发了几条“大家还是朋友”“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云云。 老样子没有回音。 徐濛恃宠而骄,安慰自己:他既然来了一中,指定是为她来的,不会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就是在气头上,过一阵就好了。 等大半学期都过去的时候,她才慌了神。 开始天天拖着隔壁班的郑颖分析:“他到底怎么想的?” “哎,你不要想太多,有几对初恋能成的?初中谈个恋爱,分手太正常啦!” “你跟王仁浩不就好好的?我份子钱都备好了。再说,高宇彬跟我都没在一起过,谈不上分手。” “……” 于是,郑颖从一开始的跟着骂,到后来反过来数落徐濛。 “你这什么都做了,手也牵了,嘴也亲了,人家还能怎么想?当然以为是男女朋友啦!” “结果还被拒了!难怪他生气啊,换我我也气死了!” “撩完就跑,喜欢的时候就给个甜枣吃,拔X无情!渣女!” 徐濛就开始反思自己。 反思着反思着,居然越想越气:“女怕缠郎”不懂吗?谁让他那么快放弃的?! “可是他要真喜欢我,不至于被我拒绝了一下就消失吧?” “那你都拒绝了,还要人家怎么样?” “都不挽留一下,那他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挽留了你就会答应?” “……” “哎,你看。我都知道你不会,难道他不知道?” “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管他的!现在想这个有什么意义呀?” “那不一样……如果是假的,我怀疑人生。” 在徐濛纠结真的假的,人都差点魔怔的时候——高宇彬恋爱了。 小城市真的很奇怪,隔两步就是熟人。 王仁浩依然跟徐濛分在一个尖子班,成了徐濛的后桌。王仁浩的同桌,周信,跟着他玩,自然也和高宇彬是一伙的。每天都在食堂小卖部,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但王仁浩跟高宇彬嘴巴紧,她跟高宇彬的关系,这位斜后桌怕是并不知情。 那天自修,周信跟王仁浩聊天,说起高宇彬和新女友的香艳桥段。王仁浩嘻嘻哈哈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声怪他口无遮拦,让他闭嘴。 徐濛竖着耳朵,正听到兴起的地方呢。噙着笑转过来,指着周信让他继续:“刺激,继续说啊!我最讨厌话听一半。” 王仁浩对他们二人的爱恨情仇再清楚不过,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在旁边赔笑:“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瞎闹,瞎闹。” “王仁浩,说。你不让他说,那你说。” 周信一头雾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高老板把他女朋友拉进男厕所,压在墙上嘛?很多人都看到了呀。” 徐濛的笑容更加无懈可击:“他们干嘛啦?” “嘿嘿,男女朋友还能干嘛?” 徐濛瞬间变了脸色。 王仁浩见势头愈发不对,赶紧接过话茬:“瞎说!就那一会功夫,难不成彬哥快枪手?” “哈哈哈哈,那接吻也是蛮久的,舌吻哦?” 徐濛的笑脸垮到不行,还兀自强撑着问他:“他女朋友叫什么?” 王仁浩堵住周信的嘴,不让他说,一边开导徐濛:“徐濛,算了,问了也没用,没必要问。” “我就是想知道,你不说我也能问别人。我跟你就不是朋友了?你说不说?” “……杨俞青。” “哦,挺配的。”第二个字都一个音。 徐濛面无表情地转过去,脑子里嗡嗡作响,手上还转着笔。吧嗒一声掉了下去,徐濛弯下腰去捡,结果掉到凳子后面,够不到。她又把凳子挪开,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拾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却冷不丁撞到了桌角,徐濛愣住了,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今天的作业也很难,上次的考试也不是很好,高一强制住校一周没回家了。徐濛感到好累,自己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累呢?她跌坐在地上,连地都很凉,她还穿了浅色的牛仔裤,一定很脏。回宿舍怎么洗呢,拧牛仔裤也好累。 王仁浩见她半天不冒头,不禁探身去看她,想问问要不要帮她捡:“你掉哪儿了徐濛,我帮……” 徐濛抱着腿,头埋在里面,也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没事吧?” 她没回话。 王仁浩知道她听了刚才的事,一定不会开心:“哎,我就说别问了吧,你看看,问了还是自己难受,何必呢?” 徐濛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让衣服擦开了,头发黏在上面,小花猫一样。 “王仁浩,你说我们怎么回事啊?” 王仁浩是很尴尬的角色,两边讨好,但徐濛更不清醒:“你别这样,你们现在也不可能了,他都有女朋友了……” 她重新埋下头去,真的大哭起来,惹得班里的人都频频回头。徐濛失态,这可真是稀奇了!她同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在旁边停了笔不知所措。 大事不好!王仁浩赶紧去找郑颖,走之前又让徐濛的同桌给她递纸巾。 郑颖匆匆赶过来一看,徐濛躲在座位下面泣不成声,谁拉也不肯出来。 她见了眼圈也红,王仁浩赶紧扯她衣角:“小姑奶奶!你怎么也跟着折腾,赶紧把她弄出来去洗把脸哇!” “濛濛,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我们不要在教室里影响别人,出去我陪你说说话,嗯?” 徐濛转过头,斜枕在膝盖上:“郑颖,他不要我了。你看他转头就能找别人,他就是不喜欢我,他没喜欢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的眼睛因为哭太久,一篇模糊,没有焦点,像破布娃娃一样对着郑颖,又不知道在看谁。 郑颖不需要理由,心里就把高宇彬千刀万剐。对徐濛更加柔声细语:“不是这样的,我们出去说啊?我们出去说。” 她去拉徐濛,徐濛蹲得站不起来。要不是王仁浩过来搭了把手,她能直接贫血晕过去。 徐濛这天,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郑颖抱着她靠在走廊上,徐濛挂在她身上。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天。徐濛说完哭,哭完说。郑颖语重心长地让徐濛看开点,往前看,不要在一棵树吊死。她也不想以前一样力挺徐濛,或是为高宇彬打抱不平。 她实话实说,告诉徐濛自己觉得高宇彬是喜欢她的,但到底喜欢她什么,谁知道呢? 也许是她成绩好,是班长,受欢迎,高冷,追到她会很有面子。 也许是她性格好,人善良,相处起来也很惹人疼。 也许是她单纯又潇洒,看起来很特别。 又也许是她天马行空,敢想敢做,与他很合拍。 总之,她是值得人爱的,理由有千万个。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高宇彬也不重要了。 最后晚风吹干了泪,天上一颗星星也无。 "前女友"定律 徐濛的班在二楼,而高宇彬他们班在五楼。 平时碰面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传开了。 偷偷打量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女孩子结伴来看她。 唯一不变的是高宇彬的冷脸。徐濛不甘示弱,在学校里横着走,目不斜视。 但有些事难免会注意到,比如高宇彬的女友,徐濛没几天就记住了她的脸。还回忆起这就是之前那个,带着小姐妹来指认她的女孩。 有一天她上楼替老师跑腿,正撞上这对小情侣在楼梯角落你侬我侬。她现在麻木了,心坚如磐石,甚至还能好心好意等在楼上看戏。 高宇彬也看到了她。 徐濛等着没事干,靠在扶手上数本子,嘴里还像以前一样爱嚼东西。 她长了个子,像抽条的小杨柳。没穿校服,紧身毛衫牛仔裤,十分衬她。珠圆玉润的地方自然珠圆玉润,其他的更加赏心悦目,笔直的腿,不盈一握的腰。伸出来的胳膊抱着一摞书,还带着那根红绳子,像描红细颈瓷瓶。高宇彬不自觉地圈起手比了比,真细啊,没他一半粗。开学时的短发一不留神就已经过了肩,垂在锁骨的地方,弯弯的,比以前更俏皮。 不是有那种定律吗——前女友总是越来越好看,分手后颜值呈指数型上升。 虽然徐濛也不是他严格意义上的前女友,一个道理就是了。 杨俞青不让他走神,踮起来脚,仰头索吻。高宇彬也踮起来,逗了她一逗,最后才在额头上贴了一下。 徐濛看得津津有味:真腻歪,不是她的风格。 再次见杨俞青的时候,徐濛吓了一跳。 对方变了个跟她一样的发型。杨俞青的五官比她浓丽,驾驭这样的清汤挂面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来也巧,高二的体育课,正好跟他们班分到一组。徐濛不爱打乒乓球,只好选了篮球+拍球的组合。高宇彬非篮球莫属,小女朋友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第一节课,双方打了个照面,知情者不少,那真叫一个尴尬。 徐濛和高宇彬连对视都省了,你嫌我,我嫌你,嫌出个狗膏皮。杨俞青十分满意,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后来的耀武扬威。这不怪她,甭管多好的高中,风气就是这样,谁有人爱谁得意。 徐濛虽然行情冷淡,烂桃花倒也有一朵。 一楼文科班的体育生看上了她。徐濛越不理他,赵武哲越来劲。上学放学地堵她,三句话不理“做我女人”。 徐濛让他弄得烦了,就让他滚。 “滚可以,你答应了我立刻滚。” 徐濛就停下来跟他盘道理:“你们体育生去操场上脱脱衣服,动动身子,招招手不就有人上钩?你盯着我干嘛?” “我就想要你。” “为什么?”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 “你不一样。” 果然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最好,最特别。 “……你就是贱的。” “你答应了再贱都行。” “你还是滚吧。” “滚可以,你答应了我立刻滚。” …… 当时正值一年一度的篮球班赛,少不了幺蛾子,赵武哲卯着劲“大展身手”。 他回回喊徐濛去观战,欣赏他英勇风姿。徐濛明确拒绝,并且让他不要废话。 最后决赛,他们两个班居然对上了。 徐濛就像所有年轻女孩子一样,平时再文静再矜持,这时候也班级荣誉感爆棚。热血沸腾,把嗓子都喊哑了,恨不得自己上去一阵操作。 很遗憾,赵武哲这场发挥的不好,其实也是队友不行。球赛接近尾声的时候,比分已经拉得太大,输局已定。他本就已经很没面子,偏偏大家不管是谁的问题。你一个篮球队的选手混在里面,注定是赢了不讨好,输了硬背锅。周围一片讥笑嘲讽,徐濛唯一一次出现,还在那里跟个泼妇一样给自己班加油,倒彩喝得比谁都起劲。赵武哲血气上头,眼里只看得见歇斯底里的徐濛。除了祈祷他不进球,其他时间一下都没看过他。他也不管比赛了,把球往地上发狠了一砸,弹起来老高。场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作的什么妖。 徐濛看到他怒气冲冠地朝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以为他豁出去了,要当场告白,吓得要死。刚想溜,对方往前一扑,直接扯住了她。力气之大,把她的领子都扯到了一边,露出整个肩头和内衣带子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哗然一片。 徐濛赶紧去拉衣服,哑着嗓子骂他:“神经病啊你!” 赵武哲让她当众一骂,下不来台,怒气值拉满。大男子主义之魂熊熊燃烧,抬手就要给徐濛一巴掌。 徐濛还在整衣服,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看客们精神抖擞,巴不得添火加柴,让事情闹大了唱好戏。 后面挤上来一个人,直接反掰住赵武哲的大拇指,让他吃痛一下子松了手。高宇彬借机把徐濛掩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不叫赵武哲有机可乘。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武哲的面子更是荡然无存,气急败坏地编排他们:“徐濛你这个婊子!我说呢这么清高不给操,原来是傍上高宇彬了!” 高宇彬像看烂泥一样看他,把他甩到地上,碰一下都嫌脏:“滚吧,傻逼!” 赵武哲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直接扭了脚。一阵钻心的痛,起不来作威作福,只得点着他们俩放话:“给我等着!” 杨俞青这才挤上前来,也不知前面的喧哗所为何事。但看到徐濛在那里,两只手还抓着高宇彬的臂膀,顿时跳脚,尖叫起来,把高宇彬拉走了。徐濛张了张嘴,想道谢都没来得及,错失良机。 过了两天,“为朋友两肋插刀”在徐濛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想欠人情,咬了咬牙,还是去五楼等他。 高宇彬路过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眼,飞快地错开了,自顾自要下楼。 徐濛把他喊住:“谢谢你。” “什么?” “之前球场的事,谢谢你。” “我不知道是你,看他不顺眼而已,不用特意谢我。” 高宇彬说完就抬腿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以后不要找我,我女朋友会生气。” 体面的结局 徐濛谨遵高宇彬的教诲,信守诺言。 他女朋友都换了下一位,徐濛也没跟他说过一个字。 再见,已经是最后一次模考。 徐濛坐在那里,脑袋放空,转笔玩。没想到了过了一会,高宇彬甩着笔袋走了进来。徐濛坐在角落里倒数第二排,两个人拉着对角线,一眼看到了对方。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连忙回头去看后桌的考位牌,贴着一张小白纸,上面一串学号,下面“高宇彬”三个大字。 这眨眼的功夫,高宇彬就在后面坐了下来,踢踢她的凳子:“看什么,发卷子了。” 吊儿郎当的语气,欠打的动作。 徐濛一下就蹿起一股无名火,拍拍胸脯顺了两下气,懒得跟他计较。 一甩头就转过去,咬牙切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没聋。” 高宇彬也烦得很,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纯心给他找不痛快。徐濛的头发又长得跟原先一般长了,发尾铺在背上,晃来晃去的,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高考居然感冒了。即使很克制,还是难免发出闷咳声,影响不了别人,却扰得徐濛脑子痛。高宇彬身心俱疲,要不是不想在徐濛面前丢份,简直想白卷走人。 中场休息回来,徐濛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更加一个头两个大: 这傻逼在想什么? 咳嗽还要抽烟? 考试还要抽烟? 抽死你得了! 第二天进考场劈头盖脸甩给他一盒药:“立刻给我吃了,影响我考试你特别舒服是不是?” 模考成绩出来的那天,高宇彬破天荒去一楼的展窗看了看。往常都在前五的徐濛只考了三十几名。旁边的玩伴见他脸色不好,还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嗓子疼。” 后来高考的前两天,大家都去熟悉考场。高宇彬转了一圈,把那间教室的每一个考位都看了一遍。 没有徐濛,挺好的。 三年过得真快。 徐濛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差。 除了郑颖,她又交了几个新朋友。志趣相投,看看闲书聊聊八卦,每天还是嘻嘻哈哈。学习上也一帆风顺,虽然一开始成绩平平,但分科之后,她在理科上如鱼得水,排名就直线上升了。他们班的氛围也好,一中成绩最好的班,班主任的管理张弛有度,同学也大多很活泼。 徐濛没什么可追求的,一腔心思全部放在了吃上面。像她这样的走读生,早餐就是重中之重,天天包子、蒸饺、小笼包、鸡蛋饼、烤年糕……不带重样的。周围的人嘴馋,经常央求她帮着买了带过来。发展到后来,每天晚上她都得掏出个小本子传过去写吃什么,人家再把钱传回来。一个城市,不同的地段,好吃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久而久之,大家都互相带起早饭,每天晚自修人人讨论得流口水,第二天早上跟满汉全席似的热闹。 快乐归快乐,这天下自然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徐濛,想到考试心里很平静。 想到离别心里也很平静。 唯独“高宇彬”这三个字,时不时要蹦出来让她怅然若失。 好比一颗纽扣掉到沙发底下。不抠出来难受,抠出来费力气。 何况,她再努力也搬不动那台沙发了。 就像初中毕业那时的高宇彬,要说开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徐濛考完,也只想让青春连同高宇彬,都在这一刻,双方面地,正式地,结束。 她整完东西,冲上楼去找高宇彬,结果他的同桌笑着告诉她,高宇彬五分钟之前走了。 她又冲下楼去,高宇彬将将好骑车掠过她。 徐濛大喊:“高宇彬!高宇彬!” 他戴着耳机,没有听到,一路骑出了校门。 徐濛没有再追,她想:也许这就是体面的结局了吧。 佩剑雅典娜 郑颖约徐濛出去旅游,要趁高考成绩没出来的时候,先把能耍的耍了再说。 两个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流连忘返了四五天,最后赶回来吃人生第二次散伙饭。 回程的路上,徐濛梦到所有的朋友都坐上了不同的列车,渐行渐远。只有她一个人,往回奔驰,要回到起点。 她靠在郑颖肩上问她:“你说我为什么想回去呢?” “这就是个梦,哪有为什么啊!” “总感觉有寓意……是不是为了回去见他啊?” 郑颖太阳穴直跳,把徐濛捞起来坐正了教育她:“徐濛,你清醒点,这事儿不都翻篇了?” “他翻篇了,我没有。” “你也翻了!这都多久没提他了?” “可我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 郑颖只好叹了口气,给她分析:“你看你十有八九要出去念大学了,他搁哪儿都不知道呢,你们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啊!” “说不定运气好,又在同一个城市呢?” 郑颖恨铁不成钢:“天呢,徐濛,你魔怔了你。你就非得在他身上吊死?你上了大学什么样的男孩子没有啊?” “我就是觉得他突然消失了,单方面宣布我死刑一样,让我走不出来。” “那也过去很久了。” 徐濛苦笑:“所以我真的很在意吧……” 郑颖知道她那天想去找高宇彬结果没找成,无缘无分。这对冤家终于消停了,她也好放心。结果徐濛旧事重提,托梦都安排上了。郑颖虽然对着她坚定不移地劝分不劝和,但对着王仁浩还是长吁短叹一阵担忧。 王仁浩跟她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徐濛自己去讨个说法,死心就行了。像她这种自傲的人,到时候肯定受不了高宇彬冷嘲热讽。伤自尊也好,伤心也好,伤透了她就能彻底放下了。 于是他背着郑颖,让徐濛去Slogan找高宇彬:“他晚上都在那边,一准碰的上。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Slogan是他们市里最有名的夜店。 徐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高宇彬确实像花花公子,总之不是什么正经学生就对了。 她今年刚满十八岁,混进去不是什么大问题,合法。 问题就是徐濛凭空长了几岁,生活并没有多少变化,依然是平平无奇,别说夜店,她连网吧都没进去过。要说胆怯,那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但她坚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立刻打开电脑上网查“第一次去夜店注意事项”。研究了一番之后,又搜“夜店 化妆”。然后就去爹妈房间,往她妈妈的梳妆台前一坐。也没打底,就按着教程,描了描眉毛,勾了勾眼线,高光还带了带锁骨。口红是个难题,徐濛妈妈有好几排,选哪个呢?大家都说夜店就得配“烈焰红唇”,可她妆化得淡,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拿了个看起来很粉嫩的DIOR管子,上唇一看,挺好。润润的唇膏样,很适合她。 衣服就很简单了,毕竟她没什么可挑的。上学了之后就没穿过裙子,拉开衣柜只有一条睡裙勉强能凑合。真丝缎面的吊带短裙,没什么旁的装饰,恰好能让人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她的身材上。徐濛又扯了根妈妈的腰带系上,很复古的古铜扣,跟黑色绝配,彻底看不出是件睡衣了。正巧18岁的生日,郑颖送了她一双ALEXANDER WANG的高跟鞋,碎钻细带,完美符合夜店标准。徐濛还有个GUCCI的迷你链条包,以前旅游的时候在免税店看到了,因为可爱央着爸妈买的。把链子往里打个结,也能当个手包用。 收拾完,徐濛往镜子前面一站,试了试表情,又把头发散下来,随手整理了一下。 下回得买条合适的裙子,她想。 还是要有一身压得住的行头,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最后,她装上“身手钥钱”出门。 两个目标: 一,成熟性感夜店靓女 二,怎么着高宇彬还没想好,走着看吧…… 徐濛很不想露怯,显得自己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但这场子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惊一乍的,实在让她晕头转向。厅里人挤人,走道错综复杂,也不知道哪里才能碰上高宇彬?最后她定了定神,决定先去吧台来一杯,用上她新学的酒品名称:“你好,来一杯血腥玛丽。” 她多虑了,其实这种会所里,最吸引人的不是什么妖艳舞娘,而是反差学生妹。 徐濛往那里一坐,随便点杯东西,就能让远近几个男人争着为她买单。 高宇彬今天一进来,就看到吧台一点骚动。 哦,学生妹,身材挺好的。 他见怪不怪,往前走去。旁边的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今天这么早?” “嗯,没事干。” “也是,都毕业了哈哈。” 徐濛见一个经理样的人走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宇彬!” 她本来就没理旁边几个跟她搭话的人,直接跳下凳子,踮脚顺着那边看去,果然是高宇彬。他往卡座走去,一路上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勾肩搭背,很熟的样子。徐濛有点无语:小小年纪就沉迷娱乐场所,真是不学好。 她准备过去找他,结果这几个烦人的不让她走,明里暗里挡着路。 徐濛再没经验也懂了,努力维持风度:“几位先生,麻烦让一下,我有事。” 这几个都是老滑头了,调戏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死活赖上她了。 徐濛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何况刚刚看见高宇彬,这会子真窝火呢,抬起下巴就甩着包给了前面的人一下:“能不能死开?不要脸还是不要命啊?” 腆着老脸的东西立刻也喊起来:“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出!几千块你开个价!” 徐濛翻白眼:“留着治病吧你,不要挡你爹的路!” 旁边的人像听不懂似的继续问:“小姑娘去哪儿啊?” “关你屁事?” “去哪儿都不如留在哥哥这里玩呀!” 前面的那人被徐濛骂了几句,已经失了耐心:“不要跟她废话!都出来卖了,卖谁不是卖?” 话说的这么难听,哪个女孩能忍?徐濛抬手就把手里的酒泼了过去,杯子砸在那人脸上。她指着鼻子骂:“你出来卖,这酒小爷我请你喝!让你喝个够!” 这一闹,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经理本来站在高宇彬旁边跟他说话,立刻停了嘴匆匆赶过来。高宇彬也站了起来,又出什么幺蛾子? 顶灯在上面疯狂地照来照去,他被闪得不舒服,眯起眼睛。 突然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徐濛? 真是徐濛?? 他心下一沉,一连好几个“借过”,拨开人群跑过去。 抿着嘴,气急了发红的眼眶。 站得笔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美人发怒,手里还攥着包链,仿佛握着砍刀一样用力。 这小脸,这身段,不是徐濛是谁? 一路向北 那位头上起包的落汤鸡男士,气急败坏地抢过旁边的杯子,恶狠狠地扔了回去。 高宇彬冲过去,把徐濛搂住,护着她的头,压在自己怀里。 那杯酒就全部泼在了他的背上,把他的白T恤弄得脏兮兮一大块。杯子砸在他的后脖子,痛得他痉挛了一下,把徐濛搂得更紧了。 徐濛尖叫起来,要挣脱他的怀抱,去替他讨公道。高宇彬不让,把她死死地按着。 “乖,徐濛,不要给我惹事。” 经理赶紧这边那边地收拾残局,服务生和安保也把人散开了。一贯的娱乐至上,纸醉金迷,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场闹剧。 久违的怀抱,徐濛不肯撒手。 她现在穿了高跟鞋都只能到高宇彬的肩头,大约因为健身的关系,他整个人更加健壮紧实,肌肉凹凹凸凸的,很好摸。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徐濛一挨身就知道。 唯一不变的是味道。还是干干净净,木头香味,好像时间没流逝。 “喝醉了?” “没有。” “那你现在干嘛?” “你不知道吗?” 高宇彬离柳下惠差着十万八千里。徐濛今天这身打扮,暖香润玉般贴着,他没办法坐怀不乱。好歹把徐濛隔开,黑着脸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出口走。 徐濛今天不依不饶,就要逼他开口:“高宇彬,我问你话呢,你不知道吗?” 他烦不胜烦,松开手,跟她在走道上面对面站着:“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今天来找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高宇彬闭紧嘴巴,又拖着她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要说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刚才都没哭的徐濛,一下子就哭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 高宇彬见不得她哭,只好又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掏纸巾。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见美女落泪更加兴奋,仿佛下一秒自己就可以安慰一番捡便宜。 高宇彬见了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恨她一点不自知。 立刻换了副温柔面孔,揽过她的腰,靠前来给她擦眼泪:“宝贝,哭什么?” 旁边几个男人比不过高宇彬这样的俊朗小生,听了这话,撇撇嘴识相离去。 高宇彬借机打了个电话,徐濛还在那里哭得直抽气,没去听内容。过了一会,刚刚的经理送过来一件衬衫。他要给她披上,徐濛躲了过去,扭扭捏捏地不肯穿。 “是我的衬衫……” 于是她吸吸鼻子,又若无其事地站回去,乖乖让他套好。 接着,高宇彬拦了辆的士送徐濛回家。 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高宇彬在头痛怎么收场,徐濛则是刚刚哭了一场有些恹恹的。 他们的城市真小啊。即使是城南到城北,出租车也不过短短十来分钟。 徐濛知道这是他们的倒计时,却提不起劲挽回了。 最后,他们去了徐濛家后面那个公园。 高宇彬想到三年前的谈话,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实话实说,“徐濛,我不打算去上大学。” 徐濛没有问他理由。上学有一百个理由,不上学就有一百个理由,旁观者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她有些失神,手捏着衬衣的衣角摩挲。 高宇彬速战速决:“等你到时候回来了,如果我们都还单身,就在一起吧。” “好。” 这是一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套话,没有人会真的为如此戏言守身如玉。 但对于局中人,已经足够熨帖。 徐濛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他们这场青春小节,最温柔的落幕。 当天晚上,高宇彬睡不着,翻出换下来的T恤,胸前有一点徐濛的口红印。她整个人在他脑海里愈发鲜活,长发小裙子高跟鞋,在这种时候也挑逗他的神经,激发他的欲望。今天怎么什么都没干呢?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毛头小子……他突然就有点后悔。高宇彬抽开裤子的绳结,把那点口红印包着上下撸动起来。闭上眼,徐濛跪在地上,仰头看他——现在也不迟,物尽其用。高潮比往常来得更快更猛,他分析到:衣服比手的摩擦力大罢了。最后,这个单方面的“分手炮”让他沉沉地睡去。 那个暑假,徐濛是小城里最风光的人。 高中状元,电视台采访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让她的画面循环播放。 高宇彬特意去看了一中门口的红榜,徐濛排在第一位,去了清华。 梦想成真,努力得到回报,他替她开心。 高宇彬没有办法去阻挡徐濛的进程,自己亦跟不上她的脚步。只能祝她从今往后,锦绣良缘,一帆风顺。 八月底,徐濛坐上去北京的飞机。机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小,变远,直到冲上云霄,一切都不复存在。 里程很短,统共没有一小时。她打开前面背椅上的屏幕,划了几下最后点了《头文字D》。 一小时的飞机,看不完电影,适合听歌。 她直接拉到最后,耳边响起《一路向北》。 “ 你站的方位 跟我中间隔着泪 街景一直在后退 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我一路向北 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 已无法再爱上谁 风在山路吹 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细数惭愧 我伤你几回 ” 最后的最后,徐濛从铅笔盒的最底层拿出一张折起来的餐巾纸。 保存得再好,也难免老化发黄。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上面是她稚嫩的笔迹—— 高宇彬 清华 隔壁的座位没有人,她把这张纸重新叠好,塞进了旁边的椅背,拉着行李箱往舱门走去。 高宇彬一个人在包间里,几小时没动过一下,手里还攥着那张机票。 手机的闹钟响了,它终于轻飘飘落进垃圾桶。 命里犯桃花——下下签 徐濛的老师都说她是一个吃不了苦的人,不会逼自己。 父母天高皇帝远,没有生活的压力,也没有一起做题的同学,她那点聪明才智很快就掉到了中等生的位置。她乐得轻松做一个95的学生,不愿意拿精力去换那个100分。坏就坏在清华的计算机系里面,几乎人人都是那100分。徐濛头脑一热选了这么个专业,纯粹是因为不想浪费分数。加上王仁浩在旁边鼓吹,拉着她一起入坑。 徐濛不爱做计划,大学生活自然过得漫无目。除了听课写作业考试,也不热衷社交。整体没什么追求,过得去就行。剩余的时间,就高高竖起自己的恋爱雷达。 还没等她的雷达奏效,就有人找上门来,是徐濛同专业的同学。虽然人不高,瘦竹竿似的,还一张鲶鱼脸。但这位挺厉害,成绩拔尖,三天两头约徐濛自习。刚巧微积分、线性代数一类的课程,作业一布置,动辄好几十面练习簿,她能抄则抄。自习完了就约饭,还算幽默,倒也聊得来。可惜徐濛有些颜控,多次暗示他不想谈恋爱。学霸也不气馁,还是几个月如一日,没放弃过。精神可嘉,比高宇彬强。他们这关系就靠着学业,外加插科打诨,慢慢紧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学霸高中谈过两次恋爱还是个愣头青。有一天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了,上来就要强吻徐濛。 这一点徐濛经验十足,捂着脸死活不让,好好跟他讲道理:“你得循序渐进叭,不得先从牵手做起?” 隔天学霸拉她散步,很自然地牵手,拥抱。等她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小角落里接吻。 年轻人有时候就有那种心态:一个人寂寞,需要别人的认可,至于这个人是谁,没什么重要的。 于是徐濛没有拒绝,就是有点纳闷:为何如此平淡呢?难道是年纪大了? 后来她又释怀了。 可能真的应该找对自己好的人吧,细水长流,平平淡淡才是真。 学霸雷打不动地履行自己男朋友的职责,天天一起上课,自习,吃饭。徐濛自认为也很努力,撒娇卖萌,善解人意。比如她出门拖拖拉拉的,学霸多等五分钟就会觉得浪费生命,徐濛耐着性子每回都能哄上半小时。 男生到了大学,也挺实际的。对方显然对她很满意,觉得她很合适,很爱畅想未来生活。家底也交代个一清二楚:类似于我爸爸起早贪黑很辛苦,我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报答;我妈妈虽然是农村妇女,有时候不讲理,但是很好哄,你顺着她就行了;我姐姐已经嫁人了;虽然我们家在镇上,但是存款也不少;以后生两个孩子,我俩的小日子一定也很可以云云。 徐濛顺其自然,却不会昧着良心接话。她不认同,只是觉得没必要理论,反正他们顶多搭伙到毕业。听到他跟姐姐妈妈交代恋情,他妈妈想来见见她的时候,甚至一阵恶寒。但她还是“忍气吞声”,毕竟跟学霸说理很没意思。对方能跟你辩论个没完,只有你错没有他错。 王仁浩作为她的同学兼基友,对其中的事情一清二楚,时不时就给高宇彬传话。 高宇彬咬牙切实:别人那里唯唯诺诺,在我这里重拳出击。 “她谈就让她谈,不用跟我讲!” 他忙着家里的产业,反倒没什么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再加上会所里各式各样的女生见多了,产生抗体似的,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虽然生理欲望难以避免,想想徐濛也就过了。那种圈子里随便的作风他也学不来,嫌脏,怕得病。 说回徐濛,这一段也没能坚持到毕业。 大二的思政课上,平地起波澜。 徐濛坐在最后一排,枕着头昏昏欲睡。可她视力太好,半睁半闭着眼睛都看到她男朋友在QQ上聊得起劲,隐约几个“学长”“早安”“想你”“宝贝”。她一下就清醒了,说实话,没有多生气。但眼皮子底下偷腥,让人很没面子。她还突然想起来,学霸高中谈得两个女朋友都是可爱学妹的类型,与她差之甚远。 她一时也没说话,直接拉开椅子走了出去。响动有些大,连老师都看了过来。学霸吓得手一抖,下意识地把手机盖在桌子上。徐濛好久都没回来,第一堂课却快结束了。他踌躇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徐濛知道他会来,站在走廊尽头等他。背光,外面有树,让她脸上明暗变幻。 “学妹?” 学霸愣住了,又像所有被抓包的男人一样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濛站的愈发随意,歪着头笑:“是吗?” “是我高中的学妹,因为我考上了清华嘛,跟我请教高考的事。” “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有点不耐烦,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我也不看你手机了反正……” 对方立刻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我介意我就删了,你看我已经删了!” “哟,你跟我玩死无对证这一套?” “你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 学霸跳脚:“你能有男性朋友,我就不能有学妹?!” “你说谁呢?” “王仁浩!” “……你要编排我也挑个靠谱的吧?” “我就不明白了,一起出去干嘛?” “你不知道他女朋友北师大的?不知道我们都是朋友?哪次我没跟你说?” “反正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跟他在一起!” “瞎了?人家女朋友在旁边没看见?”徐濛简直气笑了,“算了,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以后不关你事!” “你到底喜没喜欢过我?” 她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没。” “也对……像你这么感性的人,但是每次都不让我碰……” 这事都提了一万次了,动手动脚徐濛也忍了。 现在就是悔不当初,当初怎么会答应跟他在一起的? “我告诉你,我们分手是因为你出轨,你想我责任推给我?行,随便你,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没过几天,学霸就公开秀了起来。果真是可爱小女友,生日送个情侣CK内裤都得怼脸拍。下一秒就能换上开干的感觉,圆梦2016,可喜可贺! 徐濛越看越气,自己找的这什么男人?又土又恶心人,真绝了! 高宇彬听了比她还气,她找的这什么男人?自己居然连这等货色都比不上! 抽刀断水水更流 有了这一次教训,徐濛得出结论:看起来老实的没用,光会操好男人人设。同样是狗男人,不如搞个养眼的。 于是大三的时候,徐濛追了一个他们学院的帅哥,说是追也不尽然。二人大一就熟,又总是在图书馆碰到,分手之后帅哥时不时经过她,给她扔点零食。也吃过饭,看过电影,眉来眼去的。有一次,帅哥照例送她回家,徐濛脑子一热,主动抱了他就要跑,结果被帅哥捉回来亲,算给他们的关系定了调。 对于帅哥,徐濛还是有几分激动的。毕竟北方人,性格很爽朗,徐濛很新鲜。一米八七的个子,大眼睛高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的脸,美中不足就是太瘦。帅哥嘛,为了保持身材,吃得比徐濛还少。又为了皮肤,不吃辣,徐濛这种重口的人,嘴里差点没淡出鸟。帅哥还有个毛病,就是把省钱挂在嘴上。 前男友是打肿脸充胖子,每个月末花徐濛的生活费。 而现男友是三句话不理好穷,然后硬要替徐濛花钱。 徐濛心里好累:怎么没一个让人舒坦的。 这还没完,再帅的男人也逃不过前女友的情结。 有时候徐濛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他兄弟,听的时候津津有味,听完又想起来自己才是正牌女友,膈应死。 比如说,帅哥经过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突然笑了起来。 徐濛问:“笑什么呢?” 帅哥答:“想起来前女友穿长裙,我让她在这里把内裤脱了。她就真的脱了,光着回的寝室。哈哈哈哈哈。” 徐濛:“额……好吧。” 再比如说,徐濛生日,帅哥送了她一个五百的包,殷切地问她:“喜欢吗?” 徐濛很开心地笑笑:“啊,好好看啊!蛮对我胃口的。” 帅哥松口气:“那就好。前女友生日,我花了好久,准备了一个超贵的礼物,结果她不喜欢。哎!还是你懂事,你最乖,你最好啦!” 徐濛维持笑意,心里:我好就好在好他妈了个逼的! 又比如说,帅哥有时候路上看见前女友,感慨一番:“哎,虽然现在看到她还是会惊艳一下,但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徐濛点点头,表示理解,帅哥追前女友,当时的确是轰轰动动,他们这群认识的都有所耳闻。她其实不记得那女孩的长相了,不过让帅哥如此惊艳,又是艺术生,指定是什么绝世美女。但她把这事儿说给室友听的时候,室友都哈哈大笑,表示要拉她去一睹风采。后来真的有一次碰上了,徐濛大跌眼镜,好普通的女孩子,比她还不修边幅。徐濛那天正好被郑颖拉出去撸串,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么一比,前女友被衬得更加黯淡无光。 徐濛就试探帅哥:“你觉得我和你前女友谁好看?” 帅哥作为男子气概十足的北方汉子,十分照顾她的情绪:“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别放屁了,快说吧。” “说实话呢,你的颜值比她还是差一点的。但是!”帅哥安慰她,“她性格跟你没得比!太作了,我真的受不了,让人窒息,而且一点都不上进,贼悲观……不像你,多善解人意啊!学习也好,太优秀了!” 帅哥还要火上浇油补一句:“嘻嘻,你哪里都比她强,就是她胸比你大一点,而且她打英雄联盟。”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果然不假…… 徐濛也不知道为啥自己这么能忍,到那个地步也没分手。也许是不擅长拒绝别人,又或是不想改变生活的节奏,凑活过吧! 后来怎么分的呢?说起来好笑,还是因为现实问题。 她打算出国读博,帅哥本来也跟她一起学了托福,愿意出国读研陪她。结果真到了考试的时候,反悔了,说自己不想给家里造成负担。出国就不能买房,不买房就讨不着媳妇儿。 徐濛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拉着她到处看二手房,不是为了她。这房子的女主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妹子,她只不过是一号种子选手。她要是出国了,自然谈不上一起工作还房贷。她就这样,被一个不想“未来”异地的理由甩了。 大四的寒假,徐濛如愿收到了MIT的录取通知书,除了毕业论文平时无所事事。就给老师去当助教,带大二的学生做计算机网络的实验。毕竟是两年前的课了,她忘得一干二净,每周都先去另一个老师那里取经,混在另一个班里先跟着做一遍。机房里的设备不够多,五六个人一组,徐濛就躲在角落里,跟那一组的学生称兄道弟。“学姐”“姐姐”“徐姐”“濛姐”“濛濛姐”听了个遍,乐呵呵的。庄言大一的时候就见过她,是他们班的直属学姐,自然又比别人热情很多,天天“学姐学姐”叫个不停,今天问作业,明天问实验,后天请她吃饭的。要不是徐濛快出国了,而小朋友才大二,绝对会误认为他有那意思。 这样的日子飞一般过去了,毕业来得猝不及防。 除了仪式更加复杂,人更多,还是那一套:学位证书,毕业典礼,挥泪道别,聚餐,转场。 徐濛他们班浩浩荡荡地去喝酒庆祝的时候,她看着招牌金碧辉煌的“Slogan”,差点以为自己瞬移穿越。 夏天的季风温柔拂面,徐濛却站不稳,她问旁边的王仁浩:“是我记错了吗?” 王仁浩打哈哈:“班费有限……” 徐濛站在那里,好似绕了一圈回到起点。 起点是谁呢? 容易醉的夜晚里,徐濛大醉特醉。 不想醒,不愿醒,甘愿沉沦。 她还喝血腥玛丽,已经要多加一盅伏特加。 王仁浩看她端着那杯淡红色的酒,晃晃荡荡,像鲜血和泪水交融。 徐濛弯着腰转过来,脸颊通红,眸子却亮,她问他:“王仁浩,你说我怎么就对他念念不忘呢?” 王仁浩没法子了,缴械投降。长叹一声,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高宇彬接起来,声音很低:“怎么?”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靠在墙上踢空气,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对面的声音更低了:“不说我挂了。” 还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矜持礼貌:“我没事,你不用介意。” 王仁浩愣了一下:“你在干嘛?相亲啊?” 高宇彬含糊了一声:“嗯。” “你过来吧,来Slogan。” “徐濛喝醉了,你给她个痛快。” 她老公 “徐濛”两个字一提,高宇彬就开始欲说还休:“……好像不合适?” “你来不合适?还是你那里不合适?” “都不合适。” “你别告诉我你来北京就为了开店!” “……” “北上广深哪个不行?没见你往近了挑,往便宜了挑啊?” “……” 王仁浩也很烦躁:“我话说到这里了,你业务繁忙,爱来不来吧!” 挂了电话,高宇彬正襟危坐,却再难维持刚才的风度。 李芳芝见他心不在焉,干脆放下刀叉问他:“有急事吗?” 他的手在西裤里摸着车钥匙,一会握紧一会松开,最后还是站起来跟她道歉:“对不起,芳芝,我不能送你了。你慢慢吃,吃完打的回去,注意安全。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说罢匆匆走了,连外套都落在椅背上,忘了拿。 李芳芝正拿着餐巾拭嘴,本想善解人意地表示他有事就去忙,自己可以跟他一道离开,没想到高宇彬截了她的话,扔下她走了。 她也失了胃口,招服务员过来结账,服务员笑眯眯地告诉她记过账了。 哎,还跟高中一样,不冷不热的。但很绅士,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高宇彬在三环上绕,越开越快,神经一样亢奋。 广播里的音乐台明明放着熟悉的歌,却好像不一样了,一句都听不清。 几年了? 四年了吧,他来北京都两年了。 半小时,不远不近的车程。 下车,安保过来接了他的钥匙,高宇彬直奔包间。香槟色的玻璃反射出他的身影,他瞥了一眼,甚至有点庆幸。亏得今天有饭局,穿得像模像样的,不至于失了面子。 手挨到那扇门,竟然按出一点水汽。 高宇彬自嘲地笑笑:原来不是只有徐濛在牵手的时候会出汗,他也会。 会所里的灯光昏暗暧昧,里头的人并没有看他,只当是谁进进出出。 王仁浩也没有,他忙着拉徐濛。 徐濛真的醉了,斜卧在沙发角落,自顾自吃一颗棒棒糖。大概是草莓味的,所以嘴唇也吃得很红润。 旁边还坐了个男生,正俯身上前调戏她:“濛濛,好吃吗?” 徐濛点点头,手换了个方向捏那根白色的纸棍,顶端已经被她吮吸得很湿润,洇出深色的痕迹。 王仁浩想把徐濛扶正了,又想去格挡那个男生,结果两边不得力。只能假笑连连,在中间打岔:“她醉了,你让她休息会。” 对方装作没听到,只对着徐濛发功:“我也想吃,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徐濛不上当,死死地捏着,不让他抽走,像护食的小猫。 那人也不硬抢,拿起方方正正的彩色塑料包装袋挥了挥,咽了口口水,继续骗她:“你看,没有啦!你这是最后一个,就给我吃一口嘛?” 他只在暗处晃了几下,高宇彬没看清,还以为是保险套,顿时脑子就炸开了,要给他教训。 结果最远的那一头,先有人阴恻恻来了一句:“呵,我玩剩的女的,还有狗舔。” 是徐濛的前前男友。 场面一下就僵住了。 王仁浩这才看见高宇彬,已经来不及拦。 高宇彬怒意滔天,往那边快走了两步,一脚踹在茶几上。 大理石的桌面往那边推了几厘米,撞上那头的人,让他惨叫了一声:“啊!” 坐在那边的女生也都尖叫起来,怕摊上事儿,立刻挪了几个屁股。 大家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觑,谁啊? 王仁浩又赶紧站到高宇彬面前,低声告诫他:“不要名声了?!你一个老板殴打客人,谁还敢来!” 高宇彬把他推到一边,居高临下看着那人:“嘴巴放干净点,下次就没这么好命了!” 对方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惹得旁边的女生都红着脸啐他:“你少说两句吧!有点教养好不好?” 高宇彬当他狗叫,转头就去哄徐濛。 在她面前蹲下来,把她的长发拂开,捋顺,夹在耳朵后面:“徐濛,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吧?” 徐濛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她的糖已经吃完了,嘴里还含着那根棒子,仿佛在嚼最后那点甜味。高宇彬去抽,很轻松地抽了出来。他随手往台子上一搁,想了想又干脆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把徐濛扶起来。她的头发已经好长了,一弯腰就落到他的脸上。 高宇彬又把这几缕拂到自己的脸颊两侧,像帘子一样遮住了他,旁人瞧不真切。 徐濛低着头,正对着他仰起来的脸。 出神了一会,她又拿双手去捏,最后在高宇彬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高宇彬感觉自己蹲得一阵发晕:她的亲吻,怎么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醉酒了倒是比平日里讨喜…… 王仁浩在旁边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拿手机拍下来,让徐濛日后自己好好看看。 高宇彬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把人架了起来,准备走。 见整个包间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看,又不免客套一番:“打扰各位了,不好意思。徐濛我就先带走了。今天晚上这里我买单,大家玩得尽兴。” 说完跟王仁浩点点头,算告辞。 高宇彬今天委实人模狗样,出手又这么阔气。已经有人打量着,互相挤眉弄眼,揣摩起他们的关系。几个女生眼色讳莫如深,就差把“徐濛傍大款”五个字写在脸上。 到嘴的鸭子飞了,原先徐濛旁边的男生不乐意,皱着眉质问他:“你谁啊?我们这里没一个认识你的,你说带走就带走?拐卖妇女?” 王仁浩赶紧搂住高宇彬的脖子:“认识的!这是我兄弟哈哈哈。” 那人不依不饶,拽着徐濛的胳膊,死活不让他们走:“那跟徐濛有什么关系!” 高宇彬不想弄痛徐濛,只好站在原地。 二人又僵持了一会,王仁浩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高宇彬烦死,末了直接抛出一句:“她老公!你给我放开。” 这下直接炸开了锅,王仁浩趁机拍掉愣住的那人,终于让高宇彬搂着徐濛出了门。 云雨中,你是爱人 好容易把徐濛弄上车,高宇彬还是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脸:“徐濛?徐濛?你住哪儿?” 她挨着靠枕就睡,再无反应了。 地址,他是知道的。 就算他不知道,也可以问王仁浩,问郑颖,总之有的是办法。 高宇彬自欺欺人,对着徐濛耳朵吹气:“你不说,那只好去我家了。” 他家在16楼,是个小复式。不大,刚好够两个人生活。上层是卧室更衣室,下层是厨房餐厅客厅,带个很惬意的阳台。自带的简装修,他没改,因为不知道怎么改,不知道为谁改。 他把徐濛靠在沙发上,怕她要呕,把她的头侧到一边,免得呛住。自己去厨房冲糖水,给她解酒。 拿小勺子喂了一点,哄她咽下去。 徐濛一开始还乖乖照做,喝了两口就嫌勺子硌嘴,不肯再来。 还一边嚷:“冷……” 高宇彬凑到她跟前问她:“冷?” “嗯……” “那不喝了。” 不一会儿,她又嚷:“糖……” “什么?” “糖。” “想吃糖?” “吃糖。” 不知怎么,高宇彬想起刚刚的场景。 一时起了坏心:“好吃吗糖?” “好吃的……” “我也想吃。” “没有了!” “有的。” “哪……” 还没说完,就被高宇彬压上来吻住了。 他吻得又急又恨,直接顶开她的牙关,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徐濛还要大着舌头说话,全数被他吞进肚子。 不想细细品尝了,想把她拆骨入腹,想把她绑在一起。 再见她谈一次恋爱,吻一个旁人,为别人献身;他不恨死,也得抽烟抽死,喝酒喝死,心猝而亡,抑郁而死。 高宇彬意乱情迷,完全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个吻可以一直一直…… 他甘之如饴,不会疲倦,好久才放过她。 唇齿交融,如饮琼浆玉液:“真甜。” 他把徐濛的头压在沙发的顶上,摸着她的嘴角,心里酸涩。 又去咬她的下唇:“是不是也给别人吃过了?” 徐濛哼哼唧唧地不答话,却哭起来:“脖子疼……” 高宇彬就捏她的耳垂:“娇气!” 徐濛哭得更厉害了。 突然天旋地转,被他压在沙发上,一只脚还荡着。 高宇彬又耐心起来,专注地,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她针织衫的扣子。里面是紧身的束胸衣,把她的双乳托得又大又挺,腰腹更加纤细。高宇彬对蕾丝绑带一类的东西,有独特的兴奋点。白色的,更合他意。 他又去研究胸衣,低声笑了一下,跟少年时期不一样了:“怎么穿成这样?知道今天我要来?” 徐濛让他看得不好意思,半梦半醒也知道羞赧,连忙捂住不让他动。 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让高宇彬轻易拨开。 忍不住了,干脆整个往下一拉。 跟他无数次想象的那样,白白嫩嫩有弹性,手感像棉花糖。高宇彬贴上去膜拜,女孩子原来真的有乳香味吗? 他想了太久,等了太久,这颗果实成熟了,等他采撷。 他拿手比了比,更大了。一只手握住都会留下指印,又红又深。 他又附上去揉,捏捏红蕊,憋着一股劲引诱徐濛:“这里呢?” 徐濛让他弄得很不舒服,咬着唇不知所措:“嗯?” “这里有没有让别人吃过?” “没……啊!” 高宇彬把她的一只乳含入口中,装模作样撕咬,又舍不得下嘴,只舒舒服服地握住吸。一会拿牙齿在这里擦过,一会又在那里擦过,有点痛。但每次,她差点要叫出来之前,这股子痛又离开了。一会又整个舔一遍,时而是他湿热的舌头,时而是他的温润的唇瓣,痒痒的。这种痒气还会透进血液,传到全身,沁入骨头,让人酥麻难自已。 突然又让她感觉湿湿凉凉,原来是转战另一只了。 徐濛觉得上半身有点奇怪,好像在半空中飘荡。有时候她提着一口气,紧绷到极致,不停地往上升,却有东西压着她。好不容易落下来了,也松快不了几秒,马上又开始胸闷气短,浑身没劲。 她呜咽,全身绷着劲,汗液打湿了额前的头发,手指紧紧地贴住沙发的侧边。 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为什么? 高宇彬抬起头来,面红耳赤,也已经气息不匀。眼睛像夜晚的深海,黑色,却内隐乾坤。 这双眼,温柔狠戾;偏偏睫毛忽闪忽现,出卖他的心思。 他的手甚至有点发抖,按在徐濛牛仔裤的口子上。 解开,一边拉下拉链,一边问她:“徐濛,这里呢?嗯?” 徐濛盯着他眼睛旁边一滴汗:“奇怪,为什么你跟我一样,这么热?” 高宇彬挑眉:“因为我们在做事宝贝。” 不听话就要受惩罚。 他不再犹豫,手指挤进她牛仔裤。寻到,反手包住,指尖贴在最深的凹陷上。 往前顺了一手,复又问她:“被人吃过了?” 徐濛恼羞成怒,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理他。 高宇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拨开她底裤侧边,探了二指进去。里面又湿又热,已经一塌糊涂。一阵射意汹涌而至,他赶紧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徐濛的嘴上,要听她说好听的话。 身下又被试探了几下,浅浅的,但是让徐濛热得爆炸。 内火虽旺,冷汗却直流,酒劲愈发上头,徐濛差点晕过去。 最后气若游丝,乖乖投降:“没有没有……” 徐濛当下,红颜绿鬓,娇花承露——是个男人就顶不住。 高宇彬本来觉得自己很男人,现在不觉得了,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解开皮带,西裤卡在他窄劲的腰上。拉链很顺滑,轻轻一拉就到底了。 高宇彬搂着她跪起来,自己站在她面前。 徐濛的下半张脸被他捏着,一脸迷茫,不解其意。她还迷迷糊糊的,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衣衫半褪。 二十二岁的徐濛,正在她最好的年纪,出落得水灵带仙气。 仙子下凡,不便宜他便宜谁? 高宇彬问徐濛:“我也有糖,你要不要吃?” 徐濛歪着头,嘴唇濡湿到他的手心:“什么糖?” 他弯下腰去跟她对视:“你刚刚吃的那种。” 一点樱桃小口,两只手赛柔荑 高宇彬腆着老脸骗她:“比那个还要好吃。” 徐濛乖乖张开嘴,露出绛红色的一点舌头。 高宇彬见了,手掌搭在她的脑袋上,把她拉近了看:“喝了红的?” 徐濛不答话,还朝他吹酒气,吹完哈哈大笑:“你猜!” 他去捏她的舌头:“不用猜,刚刚不是尝过了?” 徐濛忙不迭往后躲,舌头也卷了回去。 高宇彬浑身充血,浑身都硬,不想再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于是徐濛没能躲成,被他捏着颚骨,压着舌头,送进来一个东西。 “嗯!”徐濛嘴小,比想象得更爽。 她毫无章法,一张一合还在说话,被高宇彬制止:“别咬别咬,很痛的。” 他想到徐濛有一颗小虎牙,尖尖的,他与她接吻的时候总爱去舔它。现在这点尖锐的东西抵在他身下的皮肉上,总让他疑心下一秒就要刺入肌肤,咬破他的血管。 他自言自语:“怎么又痛又爽的……” 徐濛这时候耳力倒好,趁他愣神的功夫滑了出来,一板一眼地替他解疑答惑:“因为痛觉会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 高宇彬点点她的额头:“书呆子!” 徐濛不肯吃了:“没味儿啊……” 高宇彬继续编瞎话:“这也是棒棒糖的一种,跟甘蔗一样,你得吸它才能把那甜汁儿吸出来啊!” 原来是甘蔗——她恍然大悟,甘蔗多甜啊,越砸吧越甜。 徐濛跃跃欲试。 但笔直地挺着,跪得腰痛。于是她干脆松懈下来,压在腿上,拿手去掰高宇彬的物什。掰了一下又弹了回去,她觉得新奇,上下拨弄了一番。仿佛一个工匠,要试试这铰链能走多少度。 小手力气还挺大! 高宇彬猛得被拉来扯去,吓一跳,扶着徐濛的头好歹站住了:“哎哎,不能这样弄,疼!” 徐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随便动,但既然人家都喊痛求饶了,她只好收回手,换成舌头去舔了舔,试探他的反应。高宇彬很受用,眯着眼睛抿着嘴,脖子上的筋拉得笔直。 结果还没舒服两下,徐濛又多嘴问他:“你怎么了?” 他差点气死:怎么喝醉了话这么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为了将来享福,高宇彬甘愿做低伏小,手把手教她,耐心诱哄:“它可以摸。就是你得这样,轻轻的,握紧。” 徐濛的手还跟少女一样,细长,骨节却不明显。高宇彬侧头一看,腕上还是那截红绳子。上面的金饰随着她前后的动作晃得厉害,在客厅的暖光下面耀他的眼,让他愈发晕眩。 她卖力,吸着嘴,像跟他赌气似的,倒要看看何时有甜汁。 高宇彬叫她弄得身硬心软,把她的下巴挑起来夸她:“真乖,真聪明。” 徐濛这一抬头,下面的乳儿也晃进他的视线。 高宇彬拍拍她的后脖颈:“坐高点,宝贝。仰着脖子多累啊,你舒服了我也舒服。” 她又乖乖直起身体,往前下塌着腰,凑在他跟前。 高宇彬奸计得逞,垂着手就能摸到她一对酥胸。这里捏一下,那里戳一下,时不时又反手整个托起来把玩。 从这个角度,徐濛的前后都让他一览无余。屁股是屁股,腰是腰,胸脯是胸脯,再性感不过了。 高宇彬如入太虚幻境,徐濛却好生无聊——辛辛苦苦一番功夫,什么也没吃到,遂闹着罢工。 今天是决计不可能放过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非得给他咬出来不可。 高宇彬又心生一计,扯过茶几上的袋子,看了一眼。路上随便买的一堆,翻出来一个啫喱。 这不巧了吗,草莓味的! 高宇彬又确认一下,可食用,天助我也! 蘑菇圆头,风流五寸杆。 他胡乱抹了抹,送到徐濛嘴边,手里摸着她头发抚慰:“宝贝,你再尝尝?” 徐濛很给面子,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真是有滋味多了! 她吞吐起来,还不忘看他,笑盈盈的,好似夸他香甜可口。 高宇彬想起夕日的口红印,现下真的印在了弟弟上,身下立刻又涨了几分。 最后,他突如其来地射了,没忍住,也没来得及从徐濛嘴里抽离。乳白色混着草莓红的啫喱,徐濛全咽了下去,也没吃出不对劲。甚至还含着他,要再接再厉。 原先,高宇彬一直以为射精乃是男人最爽的事情。 哪知射完被她含着吸,是爽上加爽,爽得没谱——头上发麻,腿下发软。 他连声哀叫,去推徐濛,她这才停了嘴。 今天真是成长了! 他缓过神来,转身走了两步去抽纸,要替徐濛清理嘴角。 结果徐濛好大的力气,直接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坐下了。 自己翻身骑了上来,一把脱掉胸衣,裸着上半身,贴在他胸前。 还亲热地搂着脖子,跟他面对面:“跑什么?跟小爷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 她醉三分,梦三分,不知道有几分清醒。 高宇彬已经不是焦躁的毛头小子了,最后那一步,可以等也愿意等。 唯独怕她后悔,怕她生气,怕她翻脸不认人,怕她明早跟女主角一样消失不见。 箭在弦上,他问她:“徐濛,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避而不答,转去亲他敷衍,一边亲还要一边扯他的衬衣。 高宇彬太阳穴直跳,勉力把她拉开一点:“跟你说正经的,说话!” 徐濛委屈巴巴,皱着一张小脸,还去亲他,又被他拉开。 激得高宇彬腾起莫名的火气:“怎么?我又是哪任男朋友?记不清了?” 她泫然欲泣,话里带哭腔:“你是不是不想要?” 说是也不能,说否也不能,他不说话。 徐濛抬起双眸,盈盈如泉眼:“就是因为你不是男朋友……我不想说啦!” 高宇彬一愣,跟吃了酸枣一样,又涩又甜。 他抱住徐濛,往自己大腿根又挪近了一点,亲亲她:“明天不后悔?” “这点胆子我还是有的,你快着点!”说罢恨不得把他那些扣子都扯了,衣服都撕了。 云开雾散,高宇彬笑起来,还有心情逗她:“反正你记着,是你把我睡了。明天敢翻脸不认人,我告你强奸啊!” 徐濛急得很,哪管他说什么屁话,只管点头应付,手早已伸进他的衬衣下摆。 高宇彬双手抓着她的屁股,也不知道谁是待宰的羔羊。 今生是第一次 徐濛的头发飘来散去,高宇彬干脆替她拢在后面,一只手握住。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脸颊,耳后,最后印在她的脖子上。他的手还抚在她的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耐心十足。 想咬她的脖子,让她长记性。又怕她明天出门不好看,只好奖励她一朵锁骨下面的小红花。 高宇彬的衬衣敞开好大一半,被徐濛扯到肩下面一点,皱巴巴的。他也不恼,任由徐濛乱摸。 他这样坐着,腰腹还是块块分明,因为被徐濛压着裤子,难免卡出来一条痕迹。 徐濛就顺着那条痕迹挤出的一点肉摸,鸡蛋里挑骨头:“小肚子,被我抓住啦!”。 她动来动去,全然没有高宇彬悠闲文雅。 他怕她往后倒,扶着她的腰,似笑非笑:“等会你就知道有没有了。” 徐濛又去跟他接吻,挺着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手扒在他的裤子上。因为太紧,试了几次都伸不进去。 高宇彬提点她:“扣子解开不就行了?” 徐濛嘿嘿一笑,翘着兰花指去扭扣眼儿,小拇指刮在他的肚脐上,好痒。 里面的内裤鼓鼓囊囊,只肖一掀,就是好宝贝。 徐濛无师自通,福至心灵,一边去舔他的耳朵,一边去掏他的东西。高宇彬受不住这个,连着跳了几下,让她轻松握住撸了两把,还下去摸了摸蛋袋子。 这下,高宇彬就磨蹭不得了,立刻把徐濛推了下去,翻了个面儿,屁股正对着他。她的长发忽得散开,在光洁的背上铺得到处都是。 青丝如墨,却乌不过他的眼睛。 高宇彬一把褪下她的牛仔裤,绷在她小腿的地方,伸手隔着她的底裤揉搓,上面已是喜沾沾。 徐濛双腿定不住,往前够不着茶几,往后够不着沙发,只好转过脸来求他。 他握住她乱晃的手,从后面拉住了,另一只手上的活计自也不能停歇。徐濛实在没什么本事,这样没几十下,就已经发晕发软。 高宇彬顺势接住她,把她的底裤也褪了下去,再把她一只腿从裤筒里完全捞了出来。 接着又搂着她,面朝着坐下了。 他把自己的衬衣也脱掉,单手扶住茎儿,亲亲徐濛的嘴:“徐濛,你自己来嗯?我怕我控制不住力道。” 徐濛就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往上抬了抬,眼瞅着对准了才往下蹭。试了几下,都在浅口徘徊,却一个劲喊疼。高宇彬吓一跳,大学恋爱,同男友上个床再正常不过了。他以为徐濛只是不会口技,难道是未经人事? 徐濛还在那里苦恼,他抱住她,不让动了,问:“没做过?” “啊?” “第一次?” “对呀。”她浑身赤裸,香汗淋漓,满头热气。表情却还是坦荡,便在欲海沉浮,也像个神女。 ……本来还想用她点经验,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他脸上表情变幻,还没回过神。 徐濛突然就给了他一巴掌,跟以前一样小猫挠痒,打得他哭笑不得:“祖宗,你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让别的女的睡了?!” “没有。”他抓住徐濛的手,打了一下她的手心:“就你一个人忙着谈恋爱!我清清白白。” 徐濛心满意足:“那就好!还算听话。” 如此一来,只管横冲直撞了。 高宇彬抱起她就往楼上走,徐濛一下腾空,吓得贴在他身上:“干嘛呀?” “去床上做。” “为什么呀?” “沙发不够高。” 高宇彬垫了一块厚浴巾。 后来他又在浴巾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有板有眼的,徐濛反而脸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徐濛感到自己像一个长条气球,进口的一圈被迫撑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五感不受控制地集中在他们交合的地方。异物感,很不适,想象中撕裂的痛感却迟迟不来,她一秒更盛一秒地紧张。是早死早超生好?还是让这个过程慢一些,平缓一些好?总之,不要太痛。她想让高宇彬跟她做点别的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却发现他也紧张到冒汗。大家说的对,男人在专注的时候最有魅力。 高宇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五秒前和现在好像是一个位置。跟徐濛相反,他的思维活跃到极点。我踏进这条暖流,现在的我已不是五秒前的我了——他甚至闪过这样的念头。 冲破的那个瞬间,快且猛烈。 那股子持续的,微弱的,拉筋一般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痛。在这阵剧痛中,徐濛感到自己被第二次打开,甚至疑心自己听到了身体里“哒”的一声。 高宇彬骤然停下,过了一会感觉有黏腻的液体溢出,他不自觉地往那边看去。 徐濛搂住他的头,把他抱在自己左肩:“不要看!” 她的声音颤抖,甚至有点神经质。 高宇彬转过头亲吻她的脸颊,抚摸她的头发:“痛不痛?” “嗯。” “那我们就这样抱一会吧,我不动。” “没事,你该干嘛干嘛,撑着就挺痛的,还不如让我舒服点……啊……”他完整地插进来。 高宇彬在她上方撑着手臂,身下慢慢动起来,笑眯眯的:“你继续说啊。” 徐濛哪里说得出来,搂着他的手也落下来,改抓他的手腕,最后被他反扣在枕头上。她不肯出声,闭着眼睛像修炼玉女心经。有了前面那一次高潮,高宇彬想秒射都秒射不出来,正是持久耐力佳的阶段。 因着怜惜初夜,也不敢随便折腾她,只好说点骚话助兴:“舒服了没,嗯?” 徐濛当没听见,不理他。 他刚好停下来憋一憋,抽出来一点:“不舒服?那我不动了?” 徐濛将将来点感觉,岂能罢休!斜觑了他一眼,立刻伸出纤纤二指去夹他的腿间肉,顺着自己的方向滑搓。 高宇彬才发现她涂了指甲油,浅粉色,不大看得出来。但是特别有光泽,跟粉珍珠似的。 被她一调戏,他又乐呵呵地顶回深处去,心甘情愿卖力。还握着她的手,指尖收拢按在前端一颗小圆豆上,带着她上揉下抽。徐濛蚂蚁噬心一样难受,几次松手,几次又被高宇彬捉住按了回去,还弄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就让她毛儿弯弯、泉眼泛泛。一阵酸、一阵麻,出口皆是莺声燕语。 高宇彬凑上去看了看:“红豆珍珠奶茶,颜色真配!” 徐濛痉挛起来,快感淹没了她。 高宇彬被裹得更紧,迎来送往都要命。 一时间,轻抽急驰浪声高,香滑软玉何须道? 在他感到那根弦要崩断之前,高宇彬咬牙离身。 把软趴趴的徐濛翻了个个儿,掐起她的腰肢,让她跪在床沿。自己则站在床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送了进去。这一次,软肉蜗旋,顺滑无比。 床单又落下一点红,刺激他的神经,男人在床上果然嗜血。 刚才垫在她屁股下的毛巾,不知道皱在哪个地方? 高宇彬甚至想给它找个花盆,埋起来养着。到时候就放在自己眼面前天天看,看一次就弄她一次。 徐濛情酣心乱,意识模糊,张着嘴声音却微乎其微:“难怪沙发不够高……” 高宇彬听见了,百忙之中还把她捞起来关怀,两手托着胸:“说什么呢?大点声儿。” 他贴着徐濛的背,呼出来的气跟她一样热。 徐濛被他弄直了身子,屁股却前后耸动,皮肉相贴的声音不绝于耳。她一下前一下后的,手在空中瞎摆,只好往后抓着他的大腿固定。高宇彬肱骨侧边的筋脉都随之动作,肌肉也伸缩,很硬。 力量,让她身心都抗拒不能。 只感觉自己化成了融融春水,全是对他的爱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智者永不入爱河。 法外狂徒徐某:我这是宿嫖,不叫强奸! 高宇彬自认为对徐濛还是有五分了解的。 此日清晨,果然传来一点响动。他一睁眼就是蹑手蹑脚的徐濛——穿戴整齐提着包,不出所料的话,下一步就是溜之大吉。 这五分了解立刻变成了七分。 徐濛宿醉刚醒不久。 陌生的房间,凌乱的床单,赤身裸体,旁边还是高宇彬,整个环境就差写着“酒后乱性”四个大字。 她混混沌沌的脑子立刻闪过毕业的情形,未来的规划和她现在一无所知的高宇彬。像他这种社会人士会不会结婚特早,孩子都打酱油的那种?徐濛一阵心惊肉跳,饮酒误事啊!酒误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准没错! 太晚了,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哟,这么急?” 清晨的慵懒,未褪的迷乱,事后的饕足;无时无刻不提醒徐濛敏感的神经,昨夜发生何事。 她当机立断,整理好情绪转过来,拢了拢头发:“呵呵,早。” 高宇彬裸着上半身,斜靠在她刚刚睡过的枕头上,左手撑腮,发出致命三连问:“断片了?你昨天说什么来着?不用我提醒你吧?” 徐濛牵牵嘴角,这叫什么话?搞得好像他吃亏了似的! 她阴阳怪气道:“我这是宿嫖,不叫强奸!” 高宇彬一看床头柜,赫然一张信用卡。 这招简直把他整乐了。 他捻起来,是徐濛自己名下的卡:“这是什么意思?加钟?还是长期的?” 徐濛老脸一红。打嘴仗,一定要力争上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未尝不可。” 他立刻翻身起来,顺手围了一条浴巾,来捉徐濛:“择日不如撞日!” 她拔腿就跑,最后让他堵去了阳台。 高宇彬二话不说,直接把她压在栏杆上。撩起她的上衣,左手伸进右边的乳罩,右手伸进左边的乳罩,把她整个都背后搂住了。 徐濛恐高,对阳台这种三面空旷的环境更加不适。 她大惊失色,不敢往下看,只好一个劲往他身上贴:“你你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高宇彬喜眉笑眼,春风满面,继续揉她:“嗯……故意跑到阳台来,原来老板喜欢在这里做啊。” 你不追我能跑么?! 徐濛气死,转过头来反斥他:“你放屁!我没……唔!” 他恋恋不舍地抽出一只手来,捏住徐濛的下巴。再转过来一点,跟她接吻。 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刷牙……” 好一会,高宇彬放过她,又摸摸她的脑袋:“早安吻都是这样的。” 徐濛做贼心虚,不时就要偷瞄一下前后左右,谨防有人围观不雅场面。 高宇彬就身下使点力气,磋磨她。手上也忙活,解完内衣,又作势去解她牛仔裤的扣子。 还咬咬她的耳朵:“专心点!” 徐濛夹着腿,死死捂住前面,就怕明天出个头条——震惊!XX女大学生当众淫乱/XX女大学生野战/XX女大学生艳照门…… 没成想,顾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面。高宇彬声东击西,一下就从她的股沟上伸了进去。手掌覆在屁股上,手指勾起来冲锋陷阵。 他裸着身子都发烫,压着嗓子问她:“怎么不穿内裤?是不是就为了让我操的?” “莫须有”的罪名,徐濛不背:“弄脏了怎么穿啊……” 想到昨天,高宇彬更硬了。 他抽出手,把徐濛抱进卧室,关了落地窗。 扯下浴巾,脱了裤子,高宇彬抱着她坐在躺椅上。徐濛岔开腿,被他按在身上动,门户大开,正对着窗外。 “高宇彬!白日宣淫没听过吗?容易肾虚,对男人是顶顶不好!” “……大哥,你节制一点。” “昨天不是刚来了两回吗!” “啊!!!” 徐濛说了几句,尖叫起来。 因为高宇彬一把拉开窗帘:“新的一天开始了,今日事今日毕。” 明晃晃的太阳光照进来。让人毛发毕现,无所遁形。 她腰酸背痛,被迫营业不说,这跟在阳台有什么区别??? “怎么又跟没做过一样紧了?” “你知道就好……嫩着呢,轻点儿行不行?” “那我给你松松。” “……”徐濛闭嘴了,多说多受罪,还是少说为妙。 对着外面,徐濛总有些别扭,想舒服又放不开。 高宇彬笑她胆小,又给她指点一二:“哎,放松点,别夹这么紧。” “这个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看不见,你怕什么?” 怕? 我徐濛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倒要看你顶不顶得住。 她踮脚够着地,自己一下从他腿上起身。双手推在玻璃窗上,撅起屁股,腰就陷了下去。 转过来,粉面含俏,眼波流转,鬓湿泉水流。 “哥哥怎么不进来?” 旧瓶装新酒 晨间运动不是个好选择。 事毕,徐濛感觉自己就像旧宅子里吸大烟的太太小姐一样,软塌塌地卧着,不愿起。 高宇彬劳心劳力,一夜三次郎,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看着徐濛,生出不真实,希望这样的日子天天有。 不管是第一个女朋友,还是第二个女朋友,还是空白四年,每一刻他都预料到徐濛的再现,预料到今日的场面。 男人,也有很奇怪的第六感,源自对她的把握,和对未来的掌控。 徐濛离开他的时光,只让他更急切地步入社会,更想出人头地。 她就好比那孙猴子,总让他出乎意料,可再闹腾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她飞得很高,但风筝的线在他手上。 说她成熟,她又不成熟。 也许是人际简单,所有人包括他都变了,她依然没变,浑然天成的风流气质。 可说她幼稚,她又想得多。 多到万事从她心间过,到底哪件是重要的,她抓不住。 他没有思考太久,徐濛踢他腿窝子,催他洗澡:“你先动动,两个人都这么躺着,得躺到什么时候去!” “哎。”高宇彬应声起来,不由蹦出“鸳鸯浴”的念头,哪个男人不想呢?不过对付徐濛这种脸皮薄的小姑娘,还是要徐徐图之。 他独自走进浴室,徐濛也爬了起来。她有点口渴,看了看房子的构造,便走下去倒水喝。一会喝一口,一会端着杯子打量。 哦,沙发,她有点印象了。走过去一看,茶几上还放了个透明袋子,五颜六色的。她挑开一看,差点把水喷出来。里头花样百出,什么螺纹带刺儿的,薄荷清凉的,各种口味都有。旁边还搁着一管开过的,她好奇,拿起来一看,脑子顿时炸开!直接把杯子“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揣着罪证冲上楼找高宇彬算账,把楼梯也踩得“蹬蹬蹬”。 没等她爬上台阶,高宇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徐濛无意窥探人家的隐私,任由它放在那里。 没想到对方一连打了两个还不罢休,浴室里哗哗作响,一时间也出不来的样子。徐濛约摸是急事,这才伸手捞起来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李芳芝”。 徐濛愣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传来悦耳动听的女声:“喂,彬哥?” 徐濛实话实说:“不好意思,他在洗澡。” 李芳芝反应很快,没有过多的犹豫,语调依然像唠家常一样轻松平和:“哦,是这样的,他的衣服落在我那儿了,麻烦您请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 “谢谢。” 这位初中同学,徐濛是记得的。 当时有传言,副市长的女儿也在他们班上,不少人都猜是李芳芝。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一贯的好气度。郑颖曾跟徐濛私底下评论过李芳芝,觉得她有点儿假,太淑女了,像成天戴个面具。 李芳芝喜欢高宇彬,徐濛也是知道的。一个眼神,一个笑意,周围人的反应——少女在这种事情上很敏感。后来,李芳芝还跟他们在一个高中,千金小姐不缺人爱。他们学校不强制穿校服,李芳芝从头到尾都精致,气质也好,在一众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脱颖而出,还被评过年级段花。至于高宇彬为什么连换两任女友都没她的份,就不得而知了。 这又过去好几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准。徐濛对高宇彬的家庭知之甚少,只道听途说是做生意的,产业还不小。这么一看,与李芳芝门当户对。 她心里演练出一千种可能,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三了? 高宇彬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怎么了?” “李芳芝打了好几次电话,我就替你接了。她说你衣服在她那里,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他品味她这句话,很是暧昧。就接过手机,随口解释到:“昨天在跟她吃晚饭,走得急,外套落在餐厅了。” 为什么会跟她有联系,为什么会一起吃饭?徐濛没有再问。 没有李芳芝也有王芳芝,李芳菲,是谁不重要。也许这些姑娘和她一样,都是高宇彬的女伴之一。像他这样的品貌身份,莺莺燕燕围着,没什么稀奇。 升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徐濛在北京找了份实习。 往后至少五年都不能陪在父母身边,她其实很想在家赋闲几个月,好好感受温暖的家庭生活。但是她二十二岁了,已经不能随心所欲。普通家庭的孩子,万事都得靠自己。成年人的节奏那么快,她没有资格偷懒,每一分钟都要为将来打算。徐濛的父母很担心她出国缺少自理能力,也一个劲地敦促她早日接受社会毒打。 她还没有从宿舍里搬出来,离工作的地点很远。 高宇彬问她:“想和我一起住吗?” 很近,有他,条件诱惑。 徐濛接受了这个提议:最后放纵一把,不算过分吧? 他们的工作时间完全相反。徐濛朝九晚六,而高宇彬昼伏夜出。但刚入职的几天,高宇彬还是坚持送她。这个点他刚从会所回来,一身行头还开奔驰,十分打眼。徐濛知道高宇彬费心经营,不是夜店那么简单。这种地方往往别有洞天,亦是各界名流私下谈事消遣的好去处。他作为老板,自然要风风光光,配得上招牌。徐濛理解他的工作,但见他强打精神,又觉得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死活不肯再让他送,非要自己挤地铁。二人僵持不下,最后高宇彬好说歹说借了徐濛一辆车开,并再三保证十分低调。 次日,徐濛在车库里滴到一辆特斯拉,心里好笑,觉得自己活像被富商包养的女学生。 除了他们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这关系不会长久。 一首太仓促的诗 房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却没什么大的变化,高宇彬总觉得怪。 有一天他回家晚了,还没来得及睡下,徐濛已经晨起洗漱。他站在后面替她梳头,梳着梳着突然恍然大悟:“徐濛,你东西呢?” 夏天的衣物轻薄,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也不多。所以徐濛搬进来只带了个箱子,大部分东西都还放在寝室里,她拖了又拖,挨到了清宿舍的最后期限。 甚至打算放那里得了,寄回家她又不可能带出国,还不如让阿姨收走利用起来。 高宇彬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搬啊!多浪费,今天就搬,我跟你一起去。” “啊?可是我真的不想整了,还要寄回去太麻烦了。” “放这儿呗,你还能用。” 徐濛一想也是,只带了点随身用品确实挺糙的。既然高宇彬都这么说了,那她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人轻装上阵,从家里扒拉出来几个纸箱子,就开车往学校去了。 白玉门绿荫道,呆了四年的一方水土,徐濛多少有点惆怅。大抵是最后一次来了,她左看看右看看,追忆似水年华。 不知不觉就到她宿舍楼下,徐濛狐疑地看了高宇彬一眼:“我还没说前后左右呢?” “你能有导航靠谱?” “……”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一棵树下面,指着三楼:“那间呗?” 阳台上以前还有她养的两盆绿植,没养住,现在只剩盆儿了。 徐濛心里隐约有答案,却还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让你猜中了,我还真来过!”他笑起来,“就站在这里,可惜没那么好运。” 年轻的时候,也许每个人都会做旧爱重逢的梦吧。 徐濛不知道说什么。 曾经,她也故意在各种地方偶遇他,十有八九都是叫她失望的。有一回,她跟高宇彬在食堂擦肩而过,干干净净,身旁没有女人。她匆匆吃完跑回教学区,在楼道口徘徊。干等着也没事干,数大理石格子,强迫自己数了二十几遍,他依然没有出现。一颗心从“扑通扑通”到沉入海底。最后泪意上头,她清醒了:碰到又能说什么呢?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说:“是啊,没有那么好运。” 卖惨卖完了,正事儿还得做。 徐濛打起精神来整东西,她不看不想,一股脑就往箱子里塞。 若是细细品味,楼下花坛晒过的被褥,顶上天台收过的枕头,生日朋友送的摆件,通宵复习得来的期中考卷子,买了就没翻两页的专业书,卡通猫咪的床帘,想方设法收纳的隔板,心血来潮买的小裙子,无处施展的瑜伽垫……杂七杂八的物什太多了,哪件不勾起回忆呢? 高宇彬替她往楼下搬,一来二去的,倒也很麻溜。果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过一个半个小时,徐濛就提起最后两扎书走了出来。回望空荡的小房间,上床下桌紧紧挨着,跟室友嬉笑打闹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里曾经人来人往,以后也会人来人往,住的永远是年轻姑娘,多好哇。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四方屋,没人能留得住青春,青春却为它驻足。 短暂的回光返照,使徐濛的心中热血沸腾。 最后她悄悄拉上门——青春,结束了。 高宇彬折而复返,伸手要提那两捆书:“给我吧。” 力所能及的事,徐濛不爱享福,随口回绝他:“没事,走吧。” 结果被他拦了路:“哎哟,快给我吧,来来来。” 她犯倔,两手往后面一藏:“我又不是拎不动!” 徐濛忙活了好一阵,顾不上仪容,不免脸红气喘,扎起来的头发也散乱。 高宇彬看得心里一动,直接伸手搂过她的脖子吻住了。越吻越动情,另一只手也伸上去抚摸她的面庞。 徐濛赶紧扔下书去推他:“有汗呢!” 他的指腹在她汗湿的鬓角上抹去水渍:“那也是香的。” 又摩挲她的脸颊:“细皮嫩肉的,你也不嫌勒手。” 拐角有学妹红了脸,高宇彬才放开徐濛,转到她身后去。一手拎起她的书,一手牵着她,悠哉悠哉地下楼去了。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徐濛还有一辆自行车停在楼下,她过去扫了一眼,果然还在,想了想干脆把锁打开了。 高宇彬稀奇到:“见过贼惦记,没见过惦记贼的!” “哎呀,说不定有人能有用呢?我替他(她)省点事儿。你懂什么?这叫公共自行车!” 他没跟她斗嘴,自去绕了一圈,又看看齿轮:“挺新的。” 徐濛不以为意:“那我也用不上了。” 高宇彬笑起来:“谁说的?你载我去兜一圈得了,让它发挥一下余热,正好!” 徐濛闻言,立刻往后座一坐,打了个手势:“您请!” 他耸耸肩:“要我出力,怎么也得给点好处吧?” 徐濛捂住他的耳朵小声试探:“今晚那个?” “行!” 树多,天也不是太热,小风一吹,跟踏青似的。 高宇彬的T恤鼓起来,又让徐濛在后面压住了。 她在后座搂着他,指挥他左拐右拐。他们经过宿舍,经过教学楼,经过食堂。即使在暑假,路上的学生也很多,有说有笑的,当然也有人低着头形色匆匆。 最后,轮胎轧过一段广场一样的开阔地带,冲到一个小拱门前,高宇彬停了下来。徐濛伸头一看,原来是有女孩子在拍照。 她在后面坐得屁股有点痛,干脆下车活动活动。 高宇彬还骑在车上,一脚撑地,环视了一周。中心一个花坛,四面围楼。 他把徐濛拉过来说闲话:“开心吗?” “你这话问的,怎么没头没尾?” 他松开她,两手在车头随意地搭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架子玩。 “就是在这里上学,开心吗?” 哦,他也还记得以前的话——要考清华一类的。 徐濛认真地想了想。 她只不过是大学生中最普通的那一种,在校成绩平平,社团里默默无闻,既不擅长跟老师套近乎,也不会应付同学间的交际。生活压力?她没有,但过得也不奢侈。别人忙着实习工作,她在假期蜗居躺尸。别人考前刷五套题,她研究完课本就赶着追剧。优秀的同龄人太多了,也让她心烦焦虑。 但她是开心的,并且正因为平凡,她才开心。 好比一条小鱼,在深海里游。它不会对海的深邃感到恐惧,亦不会对无穷无尽感到疲惫。站在岸上的人才会发出如是感慨。而小鱼呢?它只会觉得自由,觉得快活,觉得自己是可爱的迷你探险家。 徐濛这样想着,忽而发笑,眉眼弯弯地问高宇彬:“你知道我小学的时候写作文,写得最多的是什么?” “花花草草?” “我哪有这个雅兴!是态度啦……因为我妈妈总觉得我不认真,所以翻来覆去让我在作文里喊口号。” “额……学海无涯苦作舟?” “你写作文都背诗吗?我只会说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哈哈哈哈哈哈哈……” “幼稚!” 明明是没什么内容的对话,但他们插科打诨,气氛之融洽,甚至让那边拍照的摄影小哥开了小差。镜头一错,错过了前面摆姿势的女孩,转而把高宇彬和徐濛定格在那里。他是校报的摄影师,觉得这一幕夏日的景象很美,便上前来征求同意。 他举着相机,小跑了两步,歉意连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这么久。” “没事。” “不打紧。” 摄影小哥又把相机递过来,推了推眼镜:“是这样的,我是校报的记者,刚刚无意间拍到你们,特别好看!请问你们介不介意让我们刊登呢?” 高宇彬和徐濛双双愣住了。 他们今天都穿得朴素,白衣灰裤的,还骑个自行车。照片里远远看去,活脱脱一对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女。 徐濛跟高宇彬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头一次在学校里被人搭话:“不介意的,不过我已经毕业了……” 摄影小哥又推了推眼镜:“这个没关系!” “好……” 跟他一起的女孩很机灵,立刻跑过来拉他,眨眨眼:“那谢谢啦,学姐学长毕业快乐!” 高宇彬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学生样了。 四年来,大部分时候他都不爱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变化太大,太快。他怕自己忘记过去,等同于跟徐濛告别。 急于独立,急于证明自己。找关系拉投资开公司,撑出今天的局面。说好,表面是很风光;说差,他处处受制于人。 后悔吗?他不知道。 将来如何?他也不知道。 徐濛怎么办?他还是不知道。 一个人,长不出八巧玲珑心。 只是今天,自己仿佛泥土里的春笋破竹一般,看不见,却起了变化。 回程的路上,徐濛搂他搂得很紧。 动情真的很奇怪,心里温柔似水,身体却想跟对方使劲。徐濛无意识地来回掐捏高宇彬,不痛不痒,他的腰腹都没感觉,偏偏胯下起反应。 徐濛拿指头戳了戳,侧过去看他:“不至于吧弟弟?” 这样骑车是很不舒服的事,高宇彬十分尴尬:“你不摸我能硬吗?!” 徐濛立刻指着下面反驳:“你不硬我能摸么?!” 黑屋白T恤 徐濛笑了高宇彬一路,让他拖进一个小隔间,堵上嘴才消停。 这应该是学校清洁工放东西的地方,一米五那么深,左右就两人刚刚能挤进来的大小。 徐濛试了一下,没法反锁,只好腾出一只手去拉着门。 一面让他吻一面含含糊糊地说:“这门……锁不上的!” 高宇彬把她压在墙上,烙铁一样抵着,手也不老实:“没人。” “一会阿姨来了怎么办???” “我挡着呢,不会让她进来的。你怕什么?” 外面熙熙攘攘的,徐濛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刺激——越害怕越想做。 可惜他们身高差了几十厘米,如此面对面站着,凑不上位置。地方小,又施展不开。 高宇彬捞起她一条腿,试了几次都滑了出来。干脆抬着屁股抱起徐濛,让她缠着腰。徐濛一到关键时刻就使不上力气,光在那里细声细气地浪叫。 高宇彬听得心惊肉跳,赶紧把她放下来,从后面搂着捂住她的嘴巴:“叫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徐濛立刻没了声音,却还是不安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直舔得高宇彬恨不得这一点地方,能变出张床来。 于是又打了她屁股一巴掌,身下在她腿根大开大伐:“夹紧点,自己招惹的我,不得给我伺候舒服了?” 这话说得亲昵霸道,徐濛很吃这套。激得她一阵荡漾,水流不止,脸更红了。自己也卖力摇送起来,让高宇彬撞得“噗哧噗哧”的,还混着他发力的哼声。 徐濛意乱情迷地想:这声音也不比她叫床小吧? 行到一大半,徐濛惊觉:“没套你小心点!” 高宇彬也反应过来,随即抽身,转战她两腿中间。趁着兴致,猛力操干了最后几下。 外面却冷不丁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眨眼就仿若在耳边。徐濛大惊失色,死死攥住门把,整个人都僵住了。 高宇彬让她紧张地夹了一下,顿时冲开精关,正正射在墙上。还不能出声,忍得他青筋暴起,胸口贴着徐濛的背上下起伏,头也埋在她肩窝闭气。 好在来人只是取车,没一会就骑上走了。 二人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空虚之感更甚。 高宇彬刚搬过东西,手脏,没有去碰徐濛那处。弄得她现在泥泞狼狈却没尝到甜口,只好抱着他蹭。 他拿纸巾清理了一番,束起运动裤抽绳的带子,回抱她:“还想要?” 徐濛不回答,却还光着屁股,运动裤褪在脚踝。赤条条一双腿,匀称白皙,小黑屋里也晃眼。怎么说呢?特别诱人——腿细的没她屁股大,屁股大的没她腿细。 高宇彬抬手脱下自己的衣服,垫在一个洗拖把的浅台子上,矮矮的,高度正好。 他把徐濛推过去坐下了,把她的运动裤也褪到一只裤脚上。抓着徐濛的膝盖窝掰开,又往自己这里一扯。 他蹲着,抬头看她,隐约一个轮廓:“我今天可让你使唤得没力气打二连招了!手吧也不干净,看来只能用舌头了。” 徐濛在黑暗里依然羞到窒息:“还没洗澡呢!” 他就凑上前去闻,鼻尖挤开两瓣,浅浅地插入:“没味儿,真干净!” 被唇舌包裹的时候,她不敢看他,盯着自己球鞋上一截袜子上上下下地抖。头发有时候落在她的肚子上,让她发痒,腹部收缩,下身就扩开了,让他的舌头更加肆意进出。高宇彬热衷于开发她的身体,做了几次就对刺激点了如指掌。舔哪里能让她高潮痉挛,他再清楚不过了。 最后,徐濛好似历劫一般,人体地震外加余震。两腿搭在他肩膀上收紧,夹着他的头,上半身撑着台子上往后仰,咬着嘴唇喷了出来。高宇彬的衣服都让她在手下抓得不像样。 他盯着这朵滴滴答答的牡丹心,手摸在大腿上抚慰徐濛:“别流了宝贝,我衣服都没法穿了。” 过了好一会儿,徐濛才缓过来,二人溜出去。 她做贼心虚,觉得周身味道都不对,一股子事后的甜腻气。 高宇彬的衣服果然被浸湿好几块,背后脏呼呼的,全是刚刚台子上的灰尘。前面又被她揉皱了,像工地里刚回来。 徐濛突然想到中学的篮球场,他的白T恤,也这样扔在地上,再穿已有痕迹。有一天晚上,她甚至梦到自己在他的T恤上自慰,让她格外兴奋。 没法子,太馋了…… 男模 高宇彬和徐濛的现况只有王仁浩知道。 他满心以为二人已经说开了,彻底放下。隔天早上就给高宇彬打电话邀功:“怎么样?跟濛姐啥事儿没有了吧!” 高宇彬正把徐濛的头发缠在手上玩:“挺好的,在我旁边躺着呢。” 王仁浩那头立刻哑巴了。 徐濛一听,怎么还扯上她了,跟他对嘴型:谁啊?! “王仁浩,你要说两句不?”高宇彬一脸轻松,甚至把手机递了过来。 徐濛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刚要抢电话,嘱咐王仁浩不要在郑颖那里多嘴。 对方主动表示做好事不留名:“千万别跟郑颖说我给你们牵的线啊!” 徐濛不是故意瞒着郑颖,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换而言之,等郑颖心情爆好的时候。 等啊等的,回回打电话都说不出口。总感觉如实交代了,郑颖下一秒就会让她梦醒时分。 这一拖,直接拖到了八月。 郑颖六月过了教资,如愿进了杭州一所口碑不错的中学当语文老师。 她父母很中意这个工作地点,城市有潜力,离家又近,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个小套。工作稳定下来,自然算件喜事儿,家里的七姑六姨也是轮番贺喜,甩手就是好几个大红包。 郑颖本就是千金小姐,一时间更加富得流油。这头零花钱拿到手软,转身就召一众姐妹去聚会。 徐濛收到消息就有不祥的预感,一看位置——得,果然是高老板那地儿。 到了晚上,徐濛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松松垮垮一身黑,还戴墨镜,头发全部收到冷帽里。誓要让高宇彬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今天有厂牌商演,生意格外得好。她蹿进去直奔第一排,低眉顺眼地在郑颖旁边坐下了。 弄得郑颖吓一跳:“你干嘛呢!偷人刚回来?怎么这身打扮?” 徐濛心里“您还真说对了”,嘴上还是打哈哈:“我这不是为了衬托您老的美丽?” 郑颖今天艳光四射,穿得那叫一个闪亮。徐濛一看就坏了:太打眼了!十米开外都能看见,她杵在旁边,再低调都没法当隐形人。 台上的说唱歌手很有范儿,跟旁边的DJ配合得天衣无缝,气氛一调动,整个场子都燃烧。徐濛她们这桌有位姐妹是女友粉,正在那里手舞足蹈,尖叫嘶吼,一句词的时间能喊三句老公。88rising徐濛是喜欢的,但是7哥没来,她又提心吊胆的,心思自然不在台上。满脑子想着,这种量级的歌手,高宇彬肯定亲自坐镇了,在哪儿呢? 她隔一会就瞟来瞟去。无奈人多样杂,各个都蹦蹦跳跳的,她一双火眼金睛看花了都没找着人。 郑颖忍不住拍她:“怎么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呵呵,我物色帅哥。” “哟,开窍了?那姐姐告诉你,就你今天这个装束,男人别想了!你要钓凯子,胸和屁股总得露一个吧!” 徐濛不服气,跷起二郎腿,扭着身子搔首弄姿:“怎么,我这个样子不配做0吗?” 郑颖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嘿嘿直笑:“那可差点意思,不过铁T勉勉强强!” 徐濛又岔开腿,手往郑颖后背一搂,勾着她的下巴,一副霸道总裁样:“来,现在就给王仁浩打电话断了,跟着小爷包你性福后半生!” 郑颖很配合地往她肩头一倒:“讨厌~这么多人呢!” 今天只有徐濛是中性打扮,周围的姐妹笑看她们打情骂俏,立刻也凑上来讨徐濛的爱,把她捧得好似人生赢家。 徐濛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性别,被六七个年轻美女环绕着,一下子真投过来好多艳羡的目光。她嘻嘻哈哈玩得起劲,不禁放松了警惕。 抱着侥幸心理,自信满满:即便是高宇彬,又安能辨我是雄雌呢? 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人。 “濛姐!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他不动声色地挤开徐濛旁边一个女孩儿,姿态亲昵地坐下了。一手摸着徐濛的胳膊,一手搭着她的大腿。 来人身高腿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称着,更加风流倜傥。多一分太壮,减一分清瘦;鼻子挺,嘴唇润。兼制服诱惑,高档货色啊! 全桌的姑娘都沸腾了—— “濛濛,你可以啊!” “怎么以前出来玩都不带我!” “有没有别的?!” “好东西跟姐妹共享一下啊啊啊!” 郑颖笑眯眯地符合:“可不是么,怎么我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模糊,让徐濛拿不准里头几个意思。 帅哥神色暧昧地在徐濛耳边低语几句,其他人竖着耳朵,隐约听见几个“出台”“包夜”的。 嚯,玩得这么刺激! 徐濛偷看郑颖的脸色,她还是跟着笑,也没什么大表情。 于是,她干脆假戏真做,跟众人挤眉弄眼,让“男模”牵着,妖娆地走了。 毕竟多待一秒,风险大一秒…… 你是白玫瑰,却不是婚礼上的那一朵 高宇彬瞧见徐濛好久了,已经在后面看了半天戏。不过是最后走过去,给她加个尾场。 郑颖没拦,徐濛便猜她没看出什么端倪。 毕竟大家同学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高宇彬变化不小,也许她真没看出来。 结果刚到家,郑颖一个电话,过来兴师问罪来了。 高宇彬去洗澡了,徐濛松了口气,接起来:“喂……” 对面立刻传来郑颖拔高音量的声音:“您是当我瞎啊?还是当我傻啊?” 徐濛自知理亏,气势上就弱一大截:“绝对不是!我想跟你说来着……” “行行,你说吧,你现在就说,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好事!” “毕业之后碰到的,然后就这样了。” “就怎样了?睡了?!” “喝醉了……” 郑颖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这段情史在她们俩的话头里永远是过去式,郑颖是能不提就不提,这下真的大问题。 “徐濛,真不是我说你。就你们俩这个情况,现在处在一起有意义吗?” 徐濛语塞,道理都懂,依然过不好日子,她难以免俗。 郑颖恨铁不成钢:“你俩什么情况,不用我多说了叭?先不说你这一出国少说五六年回不来。” 一横心,直接劈头盖脸砸了徐濛一个爆炸消息—— “你知道高宇彬要订婚了吗?” “圈里都传遍了,高娱的公子要跟副市长的千金联姻。” “双赢操作,家家得利,天作之合。” “两家好的跟什么似的,活像上辈子就是亲家!你拿什么跟人家掺和?” 徐濛沉默了好久,久到郑颖心软叹气:“濛濛啊,之前没跟你说就是怕你伤心。我要是知道你们……真的当时就该让你死心!” “副市长女儿,是李芳芝?我们那个初中同学?” “重点是谁吗?你管她是谁,反正不是你!” 徐濛听起来平静,郑颖替她急死:“你是打算现在当炮友啊,还是以后被小三?” “小三我不至于,你放心。”话里透出厌恶。 郑颖顺气了:“就是,他也配?!” 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她又琢磨出来不对——以后没结果,现在也别牵扯。 郑颖继续问她:“这事儿,他跟你提过一个字没有?” “没。” “啪!”传来好响一声拍桌子。 郑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提着徐濛的耳朵往里灌,让她清醒清醒:“他这就是两边吊着,压根就没跟你打算将来。你出国不出国的,你看人家在乎吗?说不定你远走高飞,人家还高兴呢!露水情缘,多好呀!都不用花力气处理,简直太好了!除了骗你上了个床,他为你干嘛了你说?哎傻不傻你!” 徐濛见她越说越气,赶紧为自己辩白:“我也没打算怎么样……本来就没结果,我知道的,临时床伴,我有数。” 郑颖还不知道她?头铁嘴硬都是表面功夫,多愁善感第一人。 “你省省吧!不要跟我说什么上床而已,你不会动感情。又不是机器人?就是普通炮友都要生出几分感情。而且你们俩,你出去去问问,说没感情有人信吗?” “但是你得现实点啊!有些人就是不合适,有缘无分。伤心伤神,苦的不是你自己?” “高中你没看见他左拥右抱是不是?你怎么就不长记性!他现在,嘿,都在外面摸爬滚打四五年了。你一个学校都没出过的女娃娃你玩得过他么???” “到时候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图你什么?你说!不就是年轻漂亮,纯吗?红玫瑰见多了,就想尝尝白玫瑰。到时候新鲜劲一过,他能跟你这么风花雪月多久?” “以前还没怎么样呢,你就惦记这么多年。现在真滚一张床去了,你指不定以后多折腾!” “糊涂,徐濛!你这回实在是太糊涂!” 徐濛从没见过郑颖说这么多的话,生这么大的气。 她也在心里自骂:糊涂,徐濛!你这回实在是太糊涂! 理智告诉她,现在立刻走。现在不甩脸等着婚礼被甩吗? 但是腿脚不听使唤,反方向往浴室走去。 高宇彬正在冲头发,玻璃门一下被拉开。 他吓一跳,淋浴头没收住,冲了徐濛一身。 雨打残花,让她看起来更加失魂落魄。 她分不清肆意流淌的是泪是水,只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你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