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 1,哪个不长眼的 盛夏午时,头顶的骄阳格外的大,路上没有什么熙攘,偶尔一辆两辆的摩托车突突的疯狂划过,留下一窜烟气和刺耳的噪音。 尘土飞扬,在阳光下都是金光闪闪的,路边垂柳一动不动,树枝缩成一团阴影,闷热,知了肆意欢叫,火辣辣的热度使得燥意升腾。 路言在狂奔,从黑暗跑到阳光底下依旧跟了一路阴影,在阳光下无处可逃,光秃秃的马路上,连藏身之处都不可寻。 一手拎着裙衫,一边极速奔跑,身后的突突声不断,强追不舍,眼前是平坦的水泥路,她选择冲进危险狭窄的胡同巷道,惊得犬吠咆哮,恶狠狠的张着大嘴。 “哧——”急刹响彻,整个改装摩托车旋了半圈才停下。 “这小娘儿们,还追不?”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带了属于这个年纪变声的粗哑。 三四辆摩托车停在胡同口,几个吊儿郎当衣衫不整的年轻少年堵在这里。 打前那个男的,一头黄毛,动作麻利的掏出烟,噌一声打燃了火机,叼在嘴边就用力吸一口。 吞云吐雾的档口才说话:“追什么追!让她跑,下一次逮着狠狠弄!” “不是卧槽,永哥当真好这口啊?我说这女的太不识好歹了!软硬兼施她不来气儿啊,见了咱们就跑,逮得到个屁!” “跑?”有人嗤笑,出馊主意,“要不下次直接把人弄晕给永哥抬过去不就得了!别说,那女的长得真不赖,穿得嘛奇奇怪怪的,倒是耐看。” 他们口中的永哥是桐水镇四方街一街头霸王的右臂,平素里爱收点保护费,泡泡学生妞,出手阔绰,一身壕气,近来厌了哪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瞧上了路言,叫人堵了好几回,次次都给路言给逃了。 路言拖着满身狼狈,七拐八拐的跑到一间破烂门口处停下,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白色裙衫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里。 “嘭——嘭——” 她听见自己极速狂跳的心跳声,还有浓重的喘息。 这个时间点天气炎热,没几个人在外面,大多躲在屋里吹风扇吃西瓜,有点条件的就去两百米茶楼喝茶听书打麻将;四周除了头顶上倾尽全力嘶吼鸣叫的知了以外,都安安静静的。 许慎在阿光家打了几把游戏,回来时顺道在路上买了一根冰棍儿,包装袋一拆开,还有缕缕的白气,他放在嘴里一唆,啧了两下,满意的勾了勾唇。 虽说是炎热的夏天,他也不过是穿着一黑长裤,白短袖,踏着人字拖,长裤挽了小半截在小腿脖子上,一高一低,不修边幅,流氓痞气似的。 他顶着暑气漫不经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不远,一路过来,冰棍儿吃了一半。 忽而脚步一顿,他掀了眸子看仔细,锁定在前方那小小的一坨。 哪个不长眼的跑他门口蹲着。 步伐又快了些,冰棍儿被他咬的咯嘣作响,抬手一扬,木棍儿就给他扔了,落在哪旮旯角落里,有乘凉的蚂蚁急急爬过去,寻着那一丝丝的甜。 “喂,你谁啊你?” 许慎嘴里还含着未被融化的冰块,说话时含含糊糊的。 那一坨动了动,没应声。 许慎不耐烦,拿脚踢了踢,“别搁这儿蹲着,一边去!” 目光落在那长长及腰的搭在背后的麻花辫上,顺着看过去,米白色印花布料染了汗,变得有些透明,若隐若现少女式的胸衣,浅蓝色带子…… 路言把头抬起来。 许慎匆忙移开视线,低咒了声,对上小姑娘的眼。 哟,还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眸子,实在漂亮得很。 “听见没?别挡我路。” 话一撂下,许慎膝盖一侧便擦着路言的肩,往里面走。 大门是破烂的,他站定抬脚一踹,嘎吱一声,更破了,也不在乎,甩手招呼上门,看也不看一眼。 路言被身后那强有力的关门声吓得一震,撑着地勉勉强强站起来,试着走了一步,腿软。 头一低,两麻花辫又回到胸前,长长直直的低垂着。 缓了一会儿,路言才慢吞吞的走回家。 家住三楼,爬上去,满身汗意,打开门,一片寂静。 桌椅板凳、碗筷餐具破了摔了烂了,眼前能看得见的拿得起的都被砸了,地上碎片遍布,残羹剩饭凌乱不堪,一片狼藉。 三天前,路明朗和柏丽吵架打架闹离婚,各自收拾东西走人,留下未满十八的路言,各奔东西。 柏丽还算有点人性,走时留了五百块钱给路言,一句我不会再回来了,母女俩算是恩断义绝,谁也别赖谁,谁也别管谁。 当父母的不尽职尽责,留下孩子自生自灭。 路言与父母不亲切,闹到这个地步,都只顾着自己。 越过这些狼藉路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股脑儿摔床上。 不吃不喝,睡到昏天暗地。 傍晚六点多钟,路言被砰砰咚咚的敲门声吵醒,她半眯着眼爬起来,身上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舒服,路过客厅的时候揣了把水果刀。 哑着声问:“谁?” “我!言言,是我!”门外好友吴嘉颖忙声回答,声音里带了哭腔,“言言,快!我弟弟被他们抓了!怎么办怎么办?” 路言丢了水果刀,一把拉开门,吴嘉颖扑过来抱住她大哭。 路言稳住她的情绪,让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 吴嘉颖的弟弟吴嘉锡在八里路的酒吧跟朋友庆生,后来他女友被人掐屁股,吴嘉锡肯定不能忍,当即跟人打起来冲突闹得十分难看。 寡不敌众,自然弱的一方要吃亏。 不过几分钟,吴嘉锡几个愣头青被揍得趴在地上,压制得不能动弹。 吴嘉锡女友是个见事溜得极快的一个人,跑回来就找吴嘉颖,吴嘉颖一听当即哭着过来找路言想法子。 路言走时又把那水果刀揣在了身上,拽着吴嘉颖匆匆就朝八里路赶过去。 路言和吴嘉颖匆匆赶到酒吧时,打架闹事的都已经散场,她们两个站在外面踌躇不决。 吴嘉颖扯着路言的衣袖,凄凄唉唉的模样,眼睛里翻滚着泪花。 “怎么办啊言言……” 路言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一串七歪八翘的夸张式英文字母,四边镶着纷乱led灯,五光十色的闪烁着。站在门口便能看见里面张牙舞爪疯狂扭臀晃腰的身影。 “走,我们进去。”路言捏紧了袖口中的刀柄,汗湿了一手。 太阳落山,今晚就是许慎的场子,上午懒懒散散过了,下午在酒吧里待了会儿没什么事儿,琢磨着去街尾那网吧溜一溜,这前脚才走,后脚事儿就来了,一个电话招呼回来。 好小子,到他的场子闹事。 不把你驯服得服服帖帖,不知道你许慎哥哥这两字怎么写。 ———— ———— 剧情流/肉慢炖/能上popo就更新/初来乍到/冲冲 2,你,留下 桐水镇,三条街,四方街、八里路、十二权。有一个说法是“四方青,八里白,十二权”,意思就是四方街有个青帮为一方霸主,八里路有个白家撑起一片天,十二权便是桐水镇实力人力权力集中之处。 路言带着吴嘉颖走进去,率先走到吧台处,问这儿的领事人,吧台小哥轻飘飘瞥她一眼没回答,把酒杯擦得亮堂堂。 路言冷着脸,恰逢这时有人点酒,她顺手抄起酒瓶子就往吧台一砸! “啪啦——” 吴嘉颖一惊,四周一静,只有不远处的节奏十足的DJ音乐响个不停。 路言举着半截酒瓶子,“我说,这里的领事人是谁?” 动静不小,不过半分钟几个纹身刺青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打量着路言。 吸了口烟,凑的近,眼圈吐在路言脸上,“小妹妹,你找领事的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粗暴?” “滚。” “哟!”那人笑,又抽了一口烟,“滚?滚哪儿去啊,要不咱去床上滚一滚?” 话音一落,哄哄大笑响起,嘲讽至极。 几人围着她们,把周围人隔开。 路言冷眼,吴嘉颖紧紧攥住她的衣袖。 “小妹妹,我们这儿好好的,你给跑过来闹这么一出,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把人放了,东西我赔。” 胳膊上有一处蛇纹身的男人哟呵一声,站出来,抱着胸,“什么人啊,小妹妹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们之前抓的人。”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说放就放?你让我们的面儿往哪儿搁?” 路言不语。 吴嘉颖咬了咬唇,小声道:“有一个是我弟弟……” 又把视线落在吴嘉颖身上,阴冷的,吴嘉颖吓得一抖,额上汗津津的。 路言不动声色的把她往后拉了一点,目光直视前方:“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想干什么,”蛇纹身嗤笑,“求人,总得有个态度,还有诚意,这态度小妹妹没有,不过这诚意嘛……” 路言直截了当:“要多少钱?” “呵。” 角落里,传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冷嗤,随着脚步声的响起,众人纷纷散开让路,就连那蛇纹身都讪讪一缩脖子,站到一边儿,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慎哥”。 许慎走定在路言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她,眼里满是戏谑,他低头,与她不过相隔十厘米。 “三个头,你打算拿多少钱来换?”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怕是,卖了你都不够。” 路言倔强的与他对视。 依旧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两人谁也不错过谁,类似于大眼瞪小眼,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蛇纹身咳嗽一声。 许慎率先收回视线,颔了颔首,“文科,去,把人带过来。” 蛇纹身叫文科,点点头,马不停蹄的跑开。 吴嘉锡和他另外两个朋友很快就被带过来,三人被揍的鼻青脸肿,看见吴嘉颖忙叫了声姐姐。 看得吴嘉颖心疼,就要冲过去,被文科冷眼一横,吸了吸鼻子,愣是一动不敢动。 这边许慎好整以暇的点了支烟,“人给带过来了,保释金拿出来,一样换一样。” “我呸你妈的!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啊,还想要钱,滚——” 吴嘉锡虽说狼狈模样,但今年十六,正是青春期的时候,性格也刚烈叛逆不服人,过了今儿这一遭,心里更是不爽,许慎的话无疑点燃他强压的怒火。 “老实点!”文科反身一拳。 吴嘉颖捂着嘴惊叫。 “别打了!别打我弟弟!你们要多少钱?我给我给还不行吗!你们别打人!” 吴嘉锡吃痛皱着脸,却也不愿服输,“姐,你别理这些渣滓,像他们这种就应该被拉去吃牢饭!” 相较于姐弟两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嫉恶如仇,路言表情淡淡。 依旧淡雅的装束,站在原地,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春靓丽,又仿若空谷幽兰似的引人注目。 许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这场小丑跳梁的闹剧,待一支烟见底,才不疾不徐的开口。 “考虑得怎么样?” “慎、慎哥……”吴嘉颖听到文科这么叫过,怯弱的看着许慎。 “我、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能不能缓一缓,打个欠条之、之类的,我们慢慢还……” 吴嘉颖家里的确不好,父亡母疾的,两姐弟又本来还是学生,遇上这混混痞子的狮子大开口,又慌又急口又拙也确实是无能为力。 周围安静下来,霎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狂笑,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许慎扯了扯嘴角。 盯着路言看,“你呢?” 路言知道许慎,她学校在八里路,常听学校女生说起他,人长得帅,很痞气,女朋友换的勤,经常出入酒吧夜场,打起架来很狠,人也狂,但听说十分仗义。 也只有路言知道,自己面对许慎时,手心的汗一阵又一阵,整个手都湿腻腻的。 明明酒吧里有冷气,却仿佛站在太阳底下暴晒,汗意爬满背脊,骨子里浸出的寒意。 路言攥紧了手中的刀,紧抿着唇瓣,目光紧紧锁在许慎脸上。 半晌不见路言回答,许慎眉头一挑,笑着,眼里没多大暖意,显然一副耐心用尽的神色。 “行啊,不说话。”许慎手指一抬,语气散漫:“文科,我记得门口缺看门的,要不这仨腿打断搁门边守着吧。” 文科得令,笑了一声,指挥着身边的人,“给我抓好了,打歪了地方我可不负责啊。” 吴嘉锡的两个朋友完全吓傻了,一动不动,只呆呆的看着,眼泪流不停,吴嘉锡先满腔热血怒气,这会儿也咽气一声不吭,但四肢无声反抗。 吴嘉颖一把抓住路言的手臂,摇了摇头,眼泪哗啦啦的落,“言言……” 路言闭了闭眼,脑子一片空白,她止不住颤抖,刀柄在手中翻转。 忽而一抹寒光闪过。 许慎眸眼一眯,眼疾手快的抓住路言的手,从她手中夺过刀,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想动手?” 路言默了默,开口:“不是。” 就这么梗着脖子和他僵硬对视,眼睛都憋红了。 那边文科还没动手,有个人已经吓瘫了,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另一个也怂,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现在只一个劲儿的认错。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慎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还要上学……” 文科啐一口,“这时候知道要上学了,我看你之前挺横啊,敢来八里路惹事儿!” 许慎盯着路言,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手中把玩这刀,像是好玩的玩具,细细摩挲着。 “人,可以放,但我有个条件。” 吴嘉颖一听可以放人,眼睛都亮了,也顾不得哭,“慎哥你说!是什么条件,只要放了我弟弟,让我干什么都行!” 许慎晃了下刀尖,指着路言,一字一顿:“你,留下。” 3,裤头都要拽掉 距离上次酒吧的事情已经过了五天,吴嘉锡回去被狠狠训了一顿,他妈妈有些跛脚,抄起扁担一路追着打,打到他崩溃,也到底是一声不吭。 转身就和女友分了手,结果有理不亏还反倒得了女友一巴掌,大骂他懦夫,他跳河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吴妈妈就带着姐弟俩过来道谢,也是知道路言家里的事情,不过他们家也是无能为力,请着吃了顿饭,就结了。 路言和吴嘉颖暑假无事,做了些小饰品在八里路的桥头上摆摊。 桥头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旁边还长着两颗大柳树,两人就坐在柳树底下,天气炎热,挥着纸票带来些风。 吴嘉颖对那天的事还耿耿于怀,一直没想明白路言是怎么说服许慎把人给放了的。 问了不下五次,路言次次都给回绝了,要么就说的含含糊糊不清楚,她也没得到个准确的答案。 “真的好热啊,言言你要不要吃雪糕?” 路言出门时带了水,一上午也喝得差不多了,她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守了一上午,买了几十块,买两个雪糕也没关系,就点点头。 吴嘉颖眼睛一亮,站起来,“那你先坐着,我去买两块雪糕回来,等着啊~”说完裙摆一扬一阵风似的就跑开了。 有两个青春靓丽穿着花裙子,脚上精致凉鞋的女生打着太阳伞走过来。 手里掂量着个纸花球,娇声问道:“这个多少钱一个?” 路言看了一眼,比了个数:“五块。” “这么贵啊?” “我觉得三块就够了。”旁边的女生附议,语气带着鄙夷。 “那一种的三块。”路言指了指其中的一个。 两个女生顺着看过去,又对比手里的这个纸花球,不知道大了多少。 “哎呀,五块就五块。”说着就从包里掏出钱递给路言。 路言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人走了之后路言又坐下来,没一会儿,吴嘉颖买着雪糕回来,路言接过刚拆开包装袋,从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突突声。 她神色一紧,顾不得吃雪糕,手忙脚乱的把摊位上的东西往大口袋里收。 “言言你干什么啊?”吴嘉颖莫名其妙。 见路言这般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 “嘉颖,我们快走,别待在这儿了!” 她话音才刚落,桥的另一头就传来一道粗噶的大喊:“哪儿呢!在哪儿!”手指的就是路言的方向。 “跑——” 路言咬牙,转身拉着吴嘉颖就跑,身后跟了几辆摩托车,突突声震耳欲聋。 路言和吴嘉颖两人躲到复杂混乱的巷子里,东跳西窜的,这一次远不如上一回,黄毛带着人下车追。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言和吴嘉颖分开跑,吴嘉颖不愿意,她又急又怕,路言安抚她:“嘉颖听我的,他们不认识你,你去躲起来,别出声知道吗?” 吴嘉颖摇摇头,“不,我跟你一起……”抓着路言不放手,小脸通红,满是汗水。 时间紧迫,路言顾不了那么多,狠心把她一推,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言言!”吴嘉颖要跟上去,身后一片砰砰咚咚还有咒骂声,她选择不了,回身钻进墙边的大缸里,奋力扯过一块木板就把自己盖住。 路言显然没有吴嘉颖那么好的运气,跑到一半时,踢到东西狠狠摔了一跤,过膝的裙衫都被磨破,手掌磨着砂砾浸出血丝。 身后一群豺狼虎豹,黄毛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冲上去揪住路言的麻花辫,恶狠狠的指着她道:“跑啊!你再跑啊!” 其他几个同伴同样喘得不行。 “妈的,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跑!”那人唾骂,撑着膝盖歇气。 路言头皮一疼,攥紧了拳头,看着四周,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 来了四个人,她肯定是打不过的,就她这细胳膊细腿,连一个人都撂不到。 “放开我!”路言讨厌被人扯着辫子,她看着黄毛,冷冷的开口。 黄毛嗤笑,不跟她计较,松手之前又狠狠扯了一下。 头绳都扯掉,麻花辫从发尾开始散开。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黄毛冷哼,“追了你一段时间了,我们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别他妈的跟老子装糊涂!” “我不明白。” 路言一板一眼的回答。 黄毛怒急,扬手就要打过来,路言瞪着眼一动不动,“操——”黄毛咒骂,收了手,指着路言鼻子斥:“要不是你被永哥看上……”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他绝不会手软。 路言把手中的大口袋攥紧,电光火石之间看见什么,扬起手中的东西狠狠砸过去,零零碎碎的东西噼里哗啦乱飞,她一把推开黄毛,疯一般往后前跑。 “操——你妈——” 怒吼声响起,还没缓过劲儿又开始一场凶猛的狩猎战。 花边裙衫随风飞舞,露出白皙的一截小腿,细细白白的飞快迈着,带起尘土,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断似的。 路言用尽全力,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猛地撞上一具坚实的胸膛,腿瞬间软下去,不管不顾的抓着那人的裤脚,就像汹涌波涛中紧抓的浮木,死也不松手。 许慎只觉得手臂猛然袭来一阵热气与柔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倒他腿边还揪住他的裤子,硬是把他拴在腰上的裤头拽下去一截。 好歹他是扣了皮带的。不然就好看了。 “臭*婊*子!” “继续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不觉,那四人又追了上来,满头大汗的,面目也格外凶狠。 “小子,人留下,这没你的事儿!”黄毛往前站了一步,就要拽起路言的肩膀。 还没碰到,被一手拦下来。 “大白天的,还抢人?” 许慎虽说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这裤脚一拽再拽,都快把他皮带给拽崩了。 这碰瓷碰到他许慎跟前,也看他乐意不乐意。 “这么着,还想管……”黄毛的话还没说完,见着人顿时眼睛一瞪,瞬间变了! “慎、慎哥!” 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身后那几个人听见忙应声,乖精似的。 笑话,八里路谁还没听过许慎的名号,又有几个人敢在他手里抢走过人。 许慎似笑非笑的嗯哼一声。 黄毛登时头皮发麻。 也不顾的快到手的路言,撺着人麻溜的跑了。 “小畜生!”许慎轻声笑骂,舌尖抵了下脸庞。 低头去看腿边的人,还是两麻花辫,蓝色上衣花边裙衫的,不正是不久前在酒吧里跟他横的小姑娘么。 叫什么来着? 哦,路言。 许慎动了动腿,“别拉着我裤脚,站起来。” 等了半天没反应,许慎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个哑巴,跟那天在酒吧里振振有词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又重复了一遍。 路言才从膝盖处抬起头来,糯糯的吐出两个字:“腿软。” 乌黑发亮的瞳孔,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瞧。 许慎舌尖顶了顶脸颊,眉毛拧起。 4,你说许慎啊,那个混混。 他笑了,顶着大太阳也不想搁这儿耗着,直接拎着她胳膊,把人捋直了。 “也别说谢谢,好走不送。” 他丢下这句话人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回头一看。 “操……” 脱口而出。 路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许慎连拍了好几下她脸蛋,滑腻腻的,不醒又掐,还是没反应,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把人抱起来。 只想着把人往药店里送,也没顾及到路言的感受,颠了半路,把人给颠醒了。 “……喂,你慢点。” 许慎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哼一声不说话,到底是走慢了些,又收了收搁她腿上的手。 路言脑袋晕乎乎的,又发疼,胃里还一阵翻滚,强压下那股呕吐的感受,哑着嗓子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火葬场。” “……” 抱着这么个人,走了一段路程,许慎的手有些酸了,想着跟她不亲不熟的,忙倒帮了不少。 “药店。” 言简意赅的两字,便不再开口。 几分钟后到了一家药店门口,半掩着的,一脚踹开,就大喊起来:“白俊生,出来!” 从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一阵响动过后,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还套着个白大褂,看见许慎,又看看他怀里的路言,倒了两杯水过来。 “又去哪儿招摇撞骗拐来个小姑娘,还把人折腾成这幅模样?” 路言的面容苍白,冷汗淋淋的,气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许慎啐了一口,“别他妈乱说,赶紧给她看看。” 也不等白俊生说话,直接把人抱进里间的病床上。 抹了一把汗,接过白俊生递过来水,灌一大口,咕噜噜的喝完,蹭了蹭嘴角。 几分钟过后,白俊生走出来,洗了洗手,边擦边对许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中暑。” “那就好。” 白俊生笑看他,隔着镜片眼里闪过戏谑,打趣:“女朋友?” 许慎:“滚!” “啧,别啊,你不才分了嘛,这个我看着除了小点,长得还不错啊。” 许慎给了他一拳:“有完没完?” 白俊生眉头一挑,倒也还算正经的,“得,还不能说,我闭嘴行吧。” 许慎待这不疾不徐的抽了支烟,等白俊生再次出来时,拍了拍他的肩,“多少钱?” 白俊生瞥他一眼,“矫情。” 许慎:“亲兄弟还明算账!” “算了算了吧,帮你个忙,下次你帮回来,还谈什么钱!” 许慎大笑,又上去跟他勾肩搭背的,遭嫌弃的躲开,又贴上去。 “那你帮我看着点,我就先走了。” “你不等她?把人带过来总还得把人领回去。” 许慎轻啧两下,一只手里摩挲着打火机,说:“我跟她不熟,碰巧遇见,她要是醒了就让她自个儿回去得了。” “我这儿马上要去看场子,也没空,就麻烦你了。” 白俊生应下,这个忙帮了。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路言醒了,她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是哪儿后才撑着下床。 白俊生进来拿东西,看见她起来,朝她点了点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 “那行,我先忙,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毕竟是许慎要求看着点的人。 路言摇头,“没问题的。” 有人来拿药,完了以后一口一个“白医生”的聊天,等说完话后,路言走上前。 “还有什么事吗?”白俊生诧异她怎么还没走,这聊天也都聊了有十来分钟。 路言抿唇笑了笑,“我想问问医药费多少……” “哦,那个啊,不用,许慎付过的。”白俊生算不得是个好人,跟许慎这类痞子称兄道弟的,也别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心,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得心应手。 路言闪了闪眸子,哦了一声道声谢,便离开了。 心想,又欠了一笔人情债。 晃悠着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上了楼,楼道却哄哄作响的,人声杂乱。 最里头那屋开的是麻将馆,平常都关着门,今天倒开着的,三三两两的人站在走廊上,边嗑瓜子边聊天。 “那火啊大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人祸天灾的。” “你说那小子也是,房子都被烧了人还在外头打架,你们是没看见,那小子拖着一身伤跑回来的。” “诶,你们说的哪家的啊?”这时,从里面走出个女人,插|入话题中。 “嘿,东边许家啊,就只剩个独子那家。” “哦,你说许慎啊,那个混混……” 路言开锁的动作一顿,屏着呼吸凝神听。 “哎,也是可怜,爹妈没了,剩个破房子,这下好,房子也被烧了。” 钥匙没拿稳,“啪”的声砸在地上,手抖了抖,路言折身往楼下跑。 许慎的家。 就是前不久她蹲着的那个门口。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急急慌慌的跑过来,想证明什么?或者,她只不过是心里过意不去,也仅是对于这个消息十分震惊。 路言一路狂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有风吹,便散开。 夏日的夜,天空一轮弯月,明亮的照射下来,半空中那些残垣断壁遗留下来的烟气,缕缕升空,后又消失殆尽。 路言还没走近,就看见那一颗老榕树下站着的高瘦身影,枝繁叶茂遮住月光,地上点点斑驳,猩红的一点跟着手的姿势移动。 从腿边到嘴边。 吐了一口烟气,随着风吹散。 路言指尖一颤,迈着步子缓缓走过去。 路面不平整,有老榕树落下的叶子和细枝,被骄阳炙烤变得干脆生硬,一脚踩下去,窸窸窣窣的声响。 许慎没回头。 路言站在离他两米的位置,看了眼的背影,又去看眼前的景象。 黑漆漆的一片,浓烟滚滚,已经看不出还有之前房屋的模样,东歪西倒的残木,像是躲藏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的魔鬼。 她不久前蹲坐的地方,灰烬铺满。 一根烟抽尽,许慎从胸中吐出一口沉闷的郁气。 转身瞥了一眼。 路言身体突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