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之处[女强]》 楔子 “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山海经·大荒西经》 这是林昭第一眼看见林稷时脑海中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周始祖后稷,传说中的帝俊之子,被母亲姜嫄三番抛弃,皆神异祝福,大难不死,最终成长为一代神明。 他先是被扔在巷子里,来往牛羊都小心翼翼地绕着走避免踩到他;他再被丢进野林中自生自灭,被过路樵夫所救;最后他被放到冰天雪地的湖面上,无数飞鸟纷纷顶着寒风围拢住他,用羽翼给他温暖。 林昭看向不远处,几头巨狼众星拱月般守卫着那个小婴儿。林昭第一眼被狠狠吓了一跳,以为狼群要分食婴儿,而自己也难逃一死。 他再定睛一瞧,一头狼用鼻吻不断地拱着婴儿,却始终没有张开血盆大口,最后叼起了婴儿后颈处的棉布。其余狼凑上前似是为婴儿抵御寒风,可婴儿还是被冻得哇哇大哭。 头狼朝着五十米开外的林昭嗷呜一声,随后整个狼群加速朝他冲来。 林昭吓得拔腿就跑,频频回望之间,瞥见远处圆润稳固,终年积雪的峰顶毫无预兆地轰然坍塌——神山上出现了一场小型雪崩。 翻滚的雪像浪潮一般朝他扑来。 与狼群一道狂奔十几分钟,才摆脱了头顶身后的阴影,林昭已经累瘫了。 威胁一除,林昭的心又吊了起来。狼群正缓缓向他逼近。 头狼停在十米远的地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是警告,又像是请求。 婴儿被狼温柔地放置在平地上,脱离狼群皮毛的温暖,哭得更大声了。 狼群向后退去,转身朝远方奔驰,留给林昭几道长长的背影和一路飞扬的雪尘。 林昭犹豫许久,抱起了婴儿。 而就在刚才,冈仁波齐,梅里雪山,阿尼玛卿山,尕朵觉沃藏传佛教四大神山和珠穆朗玛峰峰顶同时出现小型雪崩,幸而无人伤亡。无数藏民、信徒惶恐万分而连忙朝拜神灵,一时间转山拜湖人数激增。周印尼等国家轰动,科学界匪夷所思——积雪终年不落的峰顶如何出现雪崩? 谁也不知,漫天冰雪中,一个衣袍磨损,形容憔悴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下神山,怀中的婴儿啼哭不止。 一 坠落地表 外太空,距离地表230英里,“姮娥”号。 星空仍是亘古不变的沉寂,然而乍然响起的警报声和闪烁的飞速旋转的红灯打破了深处的宁静。 “该死的太空垃圾!”叶航忍不住咒骂道,同时船舱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透过高大的舷窗,可以看见一群细小而密集的浮块如同散弹般,正面撞击上飞船的左翼。 左翼被完全穿透,庞大的舱体开始散架,肢解的部件在高速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下化为碎片,随即又加入了高速运动的浮块群,如同坍塌中的沙堆,脆弱不堪,一吹即灭。 叶航迅速游到控制台前,手指飞舞着连续下了几条指令。“连地面也联系不上了。”他喃喃道。一向沉静的脸庞变得有点僵硬,额角冒出汗珠。 “阿稷!” 一道人影漂浮在舷窗前,安静地看着这壮丽又凄美的毁灭——庞大的左翼无声地崩溃,作为背景的蓝星发出柔和澄澈的光,而船舱内“滴滴”声凄厉刺耳,妖异的红光照射在舱壁上显得狰狞。 林稷眯了眯眼,光芒在眼底一闪而没。“我知道了。开启救生舱。”她沉静地说道,迅速游到控制台前。 “这里交给我。” “好。”叶航二话不说,立刻离开去开启救生舱门。他敏捷地钻入座位中开始固定身体,调试设备。 船舱震动地越来越厉害。控制台上大大小小的表盘里的指针跳动着,犹如群魔乱舞。 林稷抿了抿嘴,强行把身体与震动的船舱固定在一起,手指在台面上飞舞得更快。 “阿稷!”叶航见她久久没有动静,焦急地喊道,“要来不及了!”他试图脱下座位上的固定装备,然而这岂是那么容易松解的? 林稷置若罔闻。救生舱舱门却好像突然被摁动了开关,开始徐徐闭拢。 “不——”叶航终于变了脸色。他奋力挣扎着,“你不能这样做!”,原本温和的嗓音犹如狂兽撕裂的咆哮。 林稷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游到了闭合了一半的舱门前。 “为什么?”叶航道。 “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那换我去。”叶航恳求。 “手动操作你做的没有我好。”林稷平静道。 “但我可以!” “这是命令。”林稷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嘴角却难得地擒上一抹温柔的笑意。一只小小的硬盘被送入救生舱内,被叶航一手抓住。 “保管好它。不要辜负我。”在这最后的关头,林稷的眼瞳愈发清澈明亮,仿佛那小小的硬盘就是她的命。她已然无惧。 舱门只剩下一条缝隙,柔和的女声响起——“逃生舱发射准备,倒数——十,九,八……”叶航紧紧抓着手心的硬盘,眼角攀上血丝,仍死死盯着舱门。 “咔擦。”金属闭拢的声音说明他们已经天人两隔,舱门后隐约有一声悠悠的叹息:“帮我告诉他们,对不起……” 救生舱开始脱离飞船主体,飞向大气层。几秒后,“姮娥”号宇宙飞船彻底爆炸。 ...... 冷,砭骨的冷。热,滚烫的热。 林稷喘息着。她的身体感受到了极致的寒冷,那是暴露在太空中的-270.15℃,3K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接近绝对零度。 可她的胸口是极致的炽热,好像胸膛里藏了一个小太阳,热量随着心脏的跳动流入血液,传输到身体各处。 “呲——”一个东西重重地撞击在林稷的身体上,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被一辆几吨重的大货车以极高的速度正面冲撞。然而,没有原来认为会发生的穿胸破膛。那一件东西滑开了,她只觉得被撞击的地方一阵酥麻。 林稷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被包裹在一个约两立方米大的黑色球体中,像未出生的婴儿一样蜷缩着,双手抱膝。球体里有飞船气压泄漏前的空气,使她可以呼吸。 球壁布满了黑色的鳞片,每一片有巴掌大,上面有流畅的线条和繁密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图案,神秘而奇异。 “这……”林稷微微失神。“我……居然没死?”荒诞感在她的心头弥漫。而且,最诡异的是,她感觉包裹住她的黑色球体是她的身体——准确的说,像是身体延申的一部分。她摸了摸后背,发现有两个凸起。触手的是冰凉坚硬的物体,一片片紧密的扣合在一起,上面还有凹凸的纹路。 “这是……”林稷挑了挑眉,手沿着纹路慢慢地摸索下去。这……怎么感觉像是一对翅膀!而她刚刚摸到的突起,分明就是翅膀的肱骨! 快速接受了奇迹般的现实,林稷无法再腾出更多的时间思考其他。尽管林稷大难不死,但仍然没有摆脱危险。她身处完全密闭的空间内,每一口呼吸都万分宝贵。 依照估算,球内的空气可以支撑她两小时左右。她感觉自己在“姮娥”号爆炸后就一直在高速运动,虽然不知道朝哪里。刚刚被撞击后速度更快了,但同时也偏转了方向。 “只能祈祷我运气够好,朝地球运动了。”紧张的心绪冒了出来。尽管林稷在面对“姮娥”号坠落之时显得甘于牺牲,但老天爷既然给了她一丝希望,她终究还是一个惜命的人,便不愿意放过。 林稷记起火箭返地的流程——不仅需要制动和降落伞,还有极为严格的再入角度限制。但林稷此刻却只能干巴巴地蜷缩着,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飞行。就算极好运气地坠入了大气层,她也只能像流星一样坠落地面,承受着至少8G的巨大压力和几千摄氏度的极致高温。 “唉,希望能在出现一次奇迹吧。” ...... M国北部,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 下午七点。 西蒙把啤酒“哐”地一声放在桌面,“嘿,罗伯特。”他戏谑地叫了一声,“周末是不是又要去找你那个小女朋友啦?” “我看你才是想在这个周末快活快活吧。”罗伯特撇了撇嘴,双手环在脑后。“说起来我们最近也没探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工作还真是沉闷无聊。” “这就说不准了。”西蒙嘿嘿笑了声,大手重重地拍在了罗伯特的肩膀上,“说不定哪天就会掉下陨石,那可是我们立功劳的好机会啊。” 罗伯特轻笑了一声,随意地看了屏幕一眼,却立刻瞪大了眼睛。 “西蒙,你还真是乌鸦嘴啊。”罗伯特操控基地里的雷达缓缓偏转。电磁波反射回来的图像呈现在巨大的显示屏上。 “上帝保佑我们!”西蒙夸张地惊呼,脸上却春风得意。“这颗陨石比小妞还有火辣!不过,它还真是个大家伙!不至于在半空就被烧完。研究部那帮怪胎肯定要乐坏了!” “等等,”罗伯特脸色严肃,“它有些不对劲。” “什么?”西蒙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按照轨道预测,它的撞击点是怀俄明州境内的黄石公园里,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人们还可以欣赏流星划过天空的景色,顺带许个愿。”西蒙说着叹了口气,“我居然没有和莉莉在一起,太可惜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罗伯特神情变得凝重。“普通的陨石在坠落中和大气剧烈摩擦,产生了极高的热量,会打掉空气原子中的电子,在周围形成等离子区,也是尾巴发光的能量来源。”他指了指屏幕,“但——你不觉的它太亮了吗?” 西蒙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也对。它相比普通流星不是一般的亮。”他又猛地推了罗伯特一下,“真是个迷人的小妞!看那漂亮的尾巴!” 显示屏上切换成外景拍摄。夜空中一道巨大的尾巴划过天际,亮得刺眼以至盖住了月亮星辰的光辉,金色的尾端微微泛着紫。 屋外隐约传来男女同事的惊呼乃至尖叫。“亮瞎眼啦!”“啊!好漂亮啊!”“祝我找个温柔帅气的男朋友!”…… 桌旁的电视屏幕里,女主持人正用惊叹的语气汇报着这难得的偶发火流星奇观。“整个北美洲人民可以完全欣赏到这一景色……” 罗伯特打断了西蒙的走神。“别胡闹了!”他有些生气,“这颗流星的速度在72千米每秒左右,虽然非常快,但也是正常范围里的最高速度。可它如此亮,说明它的温度不是一般的高!”罗伯特双手抓住西蒙的肩膀狠狠摇了摇,“也许上面有可燃物质!而且还是不同寻常的那种!” 西蒙被晃得晕乎乎的,视线却一直定在屏幕上。“别动了。”他按住罗伯特作恶的双手,声音沉了下来。 “这颗陨石的质量没有变过。” “你说什么?” “这颗陨石的质量没有变过!”西蒙恶狠狠地吼道。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嘴唇紧抿,面色苍白,冷汗湿透了他后背的薄衬衫。西蒙突然揪住了罗伯特的领口。“这绝对是大事!你他妈快通知研究部那帮疯子啊!” 二 黄石公园 怀俄明州,科迪镇上的人们都走出房屋,抬起头来看向夜空,欣赏着新闻联播上主持人播报的火流星奇观。 “爸爸,那颗流星看起来好近啊!”小艾米坐在乔治宽阔的肩膀上,短短的手指兴奋地挥舞着。 屋内的收音机播放着,夹着“刺啦刺啦”地杂音。“官方声称本次火流星的撞击地点是怀俄明州的黄石公园深处,不会给周围城镇居民的生活造成影响,请不用太过担心……” “爸爸,看,看!”小艾米尖叫道。远处的天空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光芒划过,拖出一条美丽的大尾巴。 “快点许愿!” ...... 林稷冲入了大气层。翅膀与大气的高速摩擦使球内温度急剧上升,同时,由于缺氧,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朦胧中,她终于回想起了事发前的那一刻,“姮娥”号爆炸的前十秒。 眼前一片黑暗,胸口却异常滚烫。林稷感觉有些缺氧,大口地喘息着。然而此时飞船内气压分明还没有泄漏。 喘息中,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林稷终于想起了她的父母,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对不起......”所有思绪千言万语均化作这一句轻声的呢喃。 “你真的想活下去吗?”模糊中,隐约有一道声音。“哪怕相比未来你所面对的,死才是最轻的解脱?” “是!” 斩钉截铁。 “好。我满足你的愿望!” 突然间,剜心般的痛使林稷清醒了过来。她的左手死死地压住胸口,整个身体抽搐着。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林稷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般紧紧蜷缩着身躯,背后是钻心入髓的疼,仿佛碾碎了肩胛骨。 “刺啦”的电火花声,低沉的轰鸣声,金属相撞的尖锐声……随着气压的下降,空气被快速地抽出飞船,一切的声音都渐渐沉寂下来。 不对,还有唯一的一道。 极致的寒冷袭来,清脆响亮的鳞片扣合声却十分清晰。 隐约中,耳畔有一道叹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林稷听后突然猛地挣开双眼,眼底流淌着熔岩的金黄! ...... “轰——”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球体以远远超过音速的速度撞击在黄石公园深处的一片森林中,连绵起伏的针叶林中央瞬间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二十米,平均深度四米的大坑。 森林所在的高耸山峰都仿佛震了震。坑内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焦土翻飞。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震断了周围一片古朴粗壮的冷杉。 那黑色球体在撞击地面后,过了一会儿突然消失不见了。反而有一位少女昏迷着躺在坑底中央。 林稷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黑丝绒般的夜空,大大小小钻石般的星辰点缀其上,还有一条淡酒红色的长带横在天空中。可她毫无心情来欣赏这美景。 林稷在坑中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响,盯着夜空,直到鼻翼微微一动,一股皮毛蛋白质的焦味和隐隐约约的肉香飘了过来,她方才回过神来,压下心绪。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其余,对林稷来说,最紧要的还是——逃离此地!她试着坐起身来,却不禁闷哼了一声。太疼了!林稷怀疑她全身骨骼都已经断裂了。 尽管有着翅膀的保护,可冲击力还是实打实的。她甚至还为自己没有碎成一滩肉泥而感到惊讶。 不过,既然她在“姮娥”号飞船爆炸中活了下来,还耐住了真空的低温和与大气摩擦中的高温,转念一想,这倒也不算什么了。 她哆嗦着手脚。极致的炽热透过皮肤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被滚烫的空气和飞尘呛得咳嗽。残余的高温使空气肉眼可见地波浪般扭曲起来,林稷却没有丝毫被烫伤。 林稷艰难地翻了个身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底,脚下尽是平整坚硬的黑色焦土,不禁轻啧了一声。 她于是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浑身是血,除了血外什么也没有,赤条条的,身上的衣物全都在空中直接升华了。她咬紧牙关,趔趄地离开了大坑,寻了一处较为稀疏的树林往里一钻不见了。 ...... 三天后,黄石公园深处的一个小山洞。 “嚓——”一堆火生了起来。林稷支起了一个架子,翻烤木棍上串着的两尾小鱼。三天以来,她马不停蹄地往东边走,拼命地远离她坠落的深坑,并在恢复了些许精力后一边走一边抹去她的痕迹。 如果没有预料错,那天晚上,她离开不久后,M国政府就已经派人前往撞击点勘测了。 林稷百般聊赖地用木棍拨弄着那一堆柴火,心中止不住地担忧。叶航怎么样了?怎么解释这一切?那夜的痕迹暴露了吗?自己会不会被M国抓起来? 她叹了口气,咬牙撕扯着皮肉,把烤的半焦的鱼一口口全部吃进肚子里。 抹了抹嘴上残留的油脂,林稷站起身来,离开了自己住了一晚上,带着一股动物骚味的山洞。这几天她风餐露宿,从来没有试过这么艰苦过。 不过好在她倒也没遇上什么危险。原本以为逃出火坑还要和野牛黑熊灰狼斗个死去活来,没想到一路走来静悄悄的,就好像方圆一公里的动物见她就躲,导致她还要为吃的操费心思,恨得牙痒痒。 她沉稳地一步步走着,三天以来,这一路的坎坷把她从一个对野外求生一窍不通的菜鸟训练了有模有样的老手。 林稷蹲在小溪旁掬了一抔水洗了把脸,水面倒映着的人眉眼干净利落,瞳仁是纯正的金色,里面仿佛有深深的漩涡,一看便会令人深陷其中。 林稷扯了扯嘴角。自从经历了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后,长出一双黄金色的眼瞳又算得了什么?尽管她有几分怀念自己以前干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林稷扯下勉强蔽体的树叶,“噗通”一声跳进了溪中。她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这是又一个令她惊异的事情——强大的自愈力。 她记得坠落那晚她全身上下骨骼多处断裂,死咬着牙后居然可以勉强行走;还有她明明满身是血,出血量之大难以想象,却没有因失血过多而休克,甚至连丝毫的头晕也没有,倒是清醒得痛苦。 “我这算是什么?怪物吗?”林稷不禁苦笑一声。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事实,所以尽管逃得快,却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从不到有人烟的地方去。况且,以她这副模样有可能会引来危险。 林稷摸了摸手腕上的表。这个表在之前的重重劫难中幸存了下来。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过,她还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 又过了几天,天气渐渐转阴,时不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一个夜晚,电闪雷鸣之时。 林稷往自己手脚抹了些泥巴,白净的脸有大半被散发着怪味的乌青淤泥盖住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暴雨倾盆,游客们早早地就离开这荒蛮之地缩在自个儿温暖的小窝里,黄石公园倒显出了一种别致的宁静。 林稷憋了口气,突然猛地跑向森林旁边的一间木屋,“叩叩”地大力敲起了门。 “请帮帮我,请帮帮我!”她夹杂着哭音叫喊道。 过了半响,门突然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双手环胸,定定地站在门口。 “你要干嘛?”他粗哑地说。 “请帮帮我,”林稷乞求道,“我迷路了。” 男子目光扫了扫林稷的身体,却只看见一片乌黑的泥。 林稷连忙解释道:“我白天失足掉进了一个泥塘里,衣服和背包都陷进去了。” 男子扬了扬眉,“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的,”林稷蹙着眉,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她身上,她低着眼,任凭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头发如湿漉漉的鸡窝,楚楚可怜。“我和我的朋友在半路走散了。” 男子带着审视的目光又沉默着盯了她半响,随后拉开了门。“进来吧。” “谢谢,谢谢!”林稷激动得语无伦次,“您真是个好人!” “玛莉,”男子朝屋内喊了一声,“有个小家伙迷路了,你先找套衣服给她。” 林稷低眉顺眼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好像怕自己身上的泥水脏了干净的木地板。 一个腰宽体胖,面容和蔼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看见了林稷,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怜惜,“可怜的小女孩,”女人心疼地说道,轻轻抓住了林稷瑟瑟发抖的手臂,“都已经冷得发抖了。” 玛莉把林稷拉进了浴室,“诺,衣服在架子上。”她指了指,“你先好好洗个热水澡,等一下吃饭。” 林稷垂着眼,乌青的嘴唇蠕动着,糯糯地说:“谢谢您,夫人。” “好孩子你受苦了。”玛莉温和地说,拉上了门。 门关上了,林稷终于抬起了双眼,一双黄金瞳倒映在门背后的镜子上。她目光沉静,仿佛变了个人。 过来一会儿,林稷走出了浴室,玛莉招呼她坐到屋子一角的桌旁。“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玛莉一边端出一锅红菜汤,一边柔和地问道。 “林。我叫林。”林稷低低地回答道,声音有些沙哑。 “林,你不会是感冒了吧?”玛莉突然把手贴上了林稷的额头。 林稷一惊,下意识地要去反击,但感觉到额头那温暖宽厚的手掌,吸了口气,最后忍住了动作。她连忙闭紧了眼睛,眼尾有一丝澡后的嫣红。 “林,上帝保佑你!你没事。”玛莉收回了手,松了口气。“我是玛莉。这位是我的丈夫大卫。” 林稷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玛莉。也谢谢你,大卫。你们救了我。” 大卫不可置否地颔了颔首,接着消灭他的土豆。 玛莉的目光却久久停留林稷身上。林稷微微低着头,额前有些过长的黑发零碎地盖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张嫣红的小嘴和半截白净的脖颈。 “哦,我的天!”玛莉感叹道,“林,你真漂亮!像东方的瓷器一样柔弱!” 林稷没有回答,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谢谢你的赞美,玛莉。”林稷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碗碟交给我来洗吧。” 玛莉又露出了肯定和赞美的神情,“你真是个好孩子!” ...... 夜深人静。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中也挂起了一弯皎洁的明月,几缕浮云卷着尾巴安静地睡着。 林稷躺在小小的床上,明亮的月光透过高处的小窗洒在她身上,她的脸一半洁白如雪,一半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对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不管怎样,明天再说呢。”林稷低低地嘟囔一句。终于睡了个安稳的觉。 一夜好眠。 三 暴露与追捕 流星坠落的夜晚。黄石公园的公路上。 几辆皮卡呼啸着从一个小型的鹿群不远处飞驰而过,引得雄鹿阵阵嘶鸣。 “真是期待啊。”丹尼尔忍不住搓了搓手,“准备对着漂亮的玛姬大干一场了。” “玛姬?”旁边一个瘦削的男子问道,“她是谁?” “就是那颗火流星啊。”丹尼尔幸福地喟叹道,“漂亮得令我心痒。你不也这样认为吗,查尔斯?” 查尔斯感到一阵恶寒。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身旁这个秃顶,发福又油腻的中年大叔,但不得不承认,丹尼尔对工作病态的痴狂使他在这个领域颇负盛名。 皮卡停了下来。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下了车,提着大大小小的金属箱子,围在一起嘀咕,几个持着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守在旁边。 不一会,又有一辆黑色的长轿车开了过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一副精英面孔的男子下了车,黑发朝后梳得整整齐齐,油光滑亮。 “你好,丹尼尔博士,查尔斯博士。”男子伸出左手。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布朗啊。”丹尼尔笑眯眯地握住詹姆斯的手,“你们特情局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他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分毫不减。 “可不能这样说,”詹姆斯打趣道,“国家也是更关心你们,更注重太空领域的科技发展了嘛。” 丹尼尔咧着嘴,狠狠瞪了詹姆斯一眼,可詹姆斯却装作没看见似的,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让你装!”丹尼尔小声地哼了一声,收回了之前的惺惺作态,毫不客气地转身拉着查尔斯一同朝密林走去。 经过了一番艰苦的跋涉,丹尼尔一行人终于接近了巨坑的边缘。 “哎,真是受苦。”丹尼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喘气,“不过为了可爱的小玛姬,一切都是值得的!” 查尔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急切地几步走出了冷杉林,站在了巨坑的边缘。他低头看着红黑色的砾土,和偶尔可见的焦黑碳化的动植物尸体,惊叹道:“这可真是厉害!” 他们先是用仪器探测这附近是否还残余有害的辐射,接着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中心。 “这,这是——”丹尼尔几人站在坑底的边缘,傻眼了。 “陨石呢?陨石呢?”丹尼尔急得四处环顾,仿佛丢了心肝宝贝,“是不是哪个龟孙子偷偷把玛姬偷走了?”他阴沉着脸。 “我们先下去,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端倪。”查尔斯冷静地说道,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查尔斯戴着橡胶手套,摸了摸坑底的正中央。“不错,你看这儿有个原型的凹坑,正是那颗陨石。”他的手指缓缓划过泥土。 “不对劲。” 丹尼尔也蹲下凑了过来,鼻子抽了抽。“有股奇怪的铁锈味。” 詹姆斯扬了扬眉。 “你看,这土居然是软的。”查尔斯说道。 “怎么可能!”丹尼尔大惊失色。 查尔斯把手指插入土中,再拿起来,指尖有一滴黑红的胶冻状凝块,表面还残留些许液体。 “这是——”丹尼尔瞪大眼睛,仔细地观察起来。“这是什么鬼?不对,不可能有这种物质,它的熔沸点完全是自相矛盾的!” 詹姆斯悠闲地凑了过来,“丹尼尔博士,这说不定是血呢。” “啊?你说什么?你跟我说这是血?哈哈哈哈哈。”丹尼尔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詹姆斯,你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有趣了。” 詹姆斯眯了眯细长的眼,乌黑的眼珠子一转,“丹尼尔博士,不检测下怎么知道呢?” “好,就听你的。”丹尼尔恨不得凭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嘲笑一下詹姆斯,“伊文斯,”他把自己的助手叫了过来,“你来测一下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年轻的棕发男子走了过来,熟练地摆弄好仪器,取下了查尔斯手上的橡胶手套。过了半响,检测结果出来了。伊文斯呆呆地盯着屏幕,傻了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伊文斯,告诉我检测的结果!”丹尼尔等不耐烦了。 “博……博士。”伊文斯结巴起来。 “说话啊!” 伊文斯涨红了脸,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他深吸了一口气,飞快而流畅地说道:“丹尼尔博士,它是血!” “啊?”丹尼尔正摆出一副打詹姆斯脸的神情,听到了一愣。 “它真的是血!”伊文斯急了,重复了一遍。“血清和血细胞都还可以分离出来!” 丹尼尔二话不说,直接抢过了显示屏一瞪,也傻掉了。“这这这……”他的脸涨成通红。 丹尼尔看向詹姆斯,见他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神情悠闲自信。 “这家伙。”丹尼尔磨了磨牙,“这虽然是血,但也许是某个受伤的动物留下的。” “丹尼尔博士,”詹姆斯回话了,“嫉妒使你丢了脑子。”他吟唱叹咏调般说着,“你现在变得无比愚蠢,连方圆一公里内没有一只动物敢接近都不知道吗?” 查尔斯打断了他俩的对峙。“我刚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他带着丹尼尔和詹姆斯走到圆形凹陷的一角,“你们看——” 在这焦黑的土上,长出了两株嫩绿的芽。 “这——”丹尼尔惊得合不拢嘴。“这应该是周围树林中飘过来的种子吧。” “你说得没错,”查尔斯点点头,“但在这几小时前陨石撞击之地怎么会生长呢?” 丹尼尔严肃起来,“有两种可能——第一,它本身变异,能够承受陨石撞击的几千度高温和巨大的冲击力;第二,它是一颗种子飘落在这里,并在荒芜寸草不生之地几个小时内就生根发芽长成了这般模样。” “越来越有意思了。”詹姆斯站在旁边,听到了丹尼尔和查尔斯的讨论,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珠更深沉了。 “奇怪了,”丹尼尔嘟囔了一句,“查尔斯,你还记得之前西蒙说这颗陨石的质量在坠落过程中没有变化吗?” 查尔斯正小心翼翼地对这土壤采样,突然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于是慢慢地拨开表层的泥土。 丹尼尔和詹姆斯都凑了过来,“这,好像一个盾呐。” 一块黑色的圆片浅浅地埋在土里,巴掌大小,从上到下是流畅的弧形,表面有繁密的纹路,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如一块半透明的黑曜石,泛着晶光。 查尔斯小心地用双手把它捧了出来。 “它很轻,而且厚度在3毫米左右,非常薄。”查尔斯说道。 两个助手跑了过来,“查尔斯博士,我们又在不远处发现了6块同样的圆片。” “我倒觉得它像是一块鳞片。”詹姆斯说道。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啊。”丹尼尔瞄了詹姆斯一眼,却不敢再对他的话大意嘲讽。 丹尼尔将圆片翻到另一面,发现它的中央偏上有一块白色的突出物,顶端有一丝血红。 “如果这真的是鳞片的话,那么这个就是与皮肤相连的软组织,只不过被硬生生扯断了。”詹姆斯冷不丁冒出一句。 詹姆斯突然站起身,走到另一边重新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泥土。在圆形凹陷的一角,有一片土地上压出了极浅的印子,浅到几乎看不出来。 “丹尼尔,查尔斯,你们过来。”他沉着声说道。 “你们看,这儿的土比其他地方的更湿润,”詹姆斯的指尖缓缓地在泥土上描摹着轮廓,“而且,这里有个印子,很明显不是陨石留下的,倒像是陨石消失后被某个东西压了一段时间。”詹姆斯又戳了戳松软的泥土,“那个东西估计在50KG左右。” 丹尼尔和查尔斯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詹姆斯暗指的意思。 “这,这……”丹尼尔变得口齿不清,“这儿曾经有某个生物待过,说不定甚至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没错,”詹姆斯点了点头,“它流了大量的血,脱落了少许鳞片。” 尽管丹尼尔和查尔斯从事这个领域,对很多诡异之事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次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而且——”詹姆斯拖长了调子,“那个东西已经逃走了。不对,不能说东西,因为它形状非常像人。” 詹姆斯用手指画着,“这儿是头颅,交叉的手臂,弯曲着的腿……” 查尔斯直起身往不远处一看,足迹歪歪扭扭地蜿蜒至巨坑和伤痕累累的冷杉林的边缘,脚印深深浅浅。 詹姆斯追着足迹走到交界处,瞥了一眼沾上些许血迹的焦枯树皮,一路的折枝断叶和滴淌的鲜红深入到黑黝黝的密林深处,渐渐看不清了。 “丹尼尔博士,查尔斯博士,现在你们应该理解我们的介入帮助了吧。” 丹尼尔不吭声,目光中藏着惊惧。这个詹姆斯实在太可怕了!他那如老鹰般敏锐的直觉!不对,有可能是他经验丰富,但这更吓人了! “好了,”詹姆斯拍了拍手掌,“丹尼尔博士,查尔斯博士,你们就安心地在这儿进行研究吧,对那生物的追踪就交给我了!” 一刻钟后,从巨坑一边又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投射下的三个笔直的光柱沿着余迹一路搜索,将一切照得惨白。 四 变异的血液 第二天。黄石公园的小木屋内。 “早,大卫先生,玛莉夫人。”林稷打了个招呼,站到门口深深吸了口清晨潮湿的空气。 “林,早上好。”玛莉准备着早餐,“你打算等一下就离开了吗?” “对,”林稷摸了摸头,“我如果再不联系我的朋友,他会担心的。” 就在这时,林稷手上的腕表突然震动起来,“好高级的手表啊!”玛莉看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朋友打过来了?快跟他们说说吧。” 林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叶航”两个大字,心道:你终于打过来了。 她指尖轻轻触碰上屏幕,接通了。林稷把手表放在耳边。 沉默,还是沉默。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却十分沉重,清晰可闻。 “喂,”林稷终于开口了,“是我,林。” 又沉默了半响,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嘶哑中隐隐有些颤抖,仿佛拼命地克制着保持理性。 “你怎么回事?” “昨天不是下了暴雨,然后我就和你们走散了吗?” 那头顿了顿,“你怎么活下来的?” “这当然是我命大了,”林稷笑了起来,“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我没遇上什么危险的野生动物,现在四肢健全好得很。就是东西全丢了。” 男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林稷连忙打断了他,接着说了下去:“我现在在黄石公园东边,昨夜好心的玛莉和大卫救了我,你现在是不是到了纽约,时间赶得急吗?” 过了几秒,男人终于“嗯”了一声,“你放心,我赶得上。走散后去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又要赶工作,”他沉默了下来,再开口时带了点鼻腔,“我真的对不起你。” 电话另一头,叶航紧紧地握住腕表。天知道他这段日子心灵上受了多大的折磨。“姮娥”号爆炸前的最后那一刻如同梦魇般,在夜晚死死纠缠着他。他半夜总被噩梦吓醒,一身冷汗淋漓,始终不得好眠。 等到他终于恢复冷静,刚刚拿出了从飞船上带回来的遗物——这块高科技多功能手表,发现上面居然还显示着另一块的所在位置——不是一片空白,也不是一堆乱码,而是明确表示了:亚美利哥联邦,怀俄明州,黄石公园内的某一处。 叶航如同见了鬼似的,犹豫了半刻,颤抖着手指点了拨打,然后就被接通了! 当他听到另一头熟悉的声音,情绪终于崩溃了。不过叶航强行压抑了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稷说的还是英语,他十分警惕。 “你怎么和我会面?”叶航配合着问道,又悄悄带上一丝试探。 “在纽约吧。”林稷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 “好。路上你不方便就用我的信用卡账号报账,密码你知道的。”叶航说着,脸上憋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底是纯粹的喜悦,如同雨后转晴的灿烂。 林稷仿佛猜到了另一头男人的表情,轻笑一声。“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拜拜。” 挂断电话,林稷回过头来,“谢谢你们的照顾,玛莉,大卫。我的朋友会来接我的。” “你那朋友也太不靠谱了吧。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玛莉半是埋怨半是心疼,“你一个人,身上除了一块表什么都没有,安全吗?”玛莉又担忧地问。 “放心吧。”林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不过我需要搭辆顺风车出黄石公园了。” ...... 黄石公园,一个废弃的山洞。 詹姆斯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尽管他神色疲倦,但眼底却流露出兴奋和一丝病态的疯狂。 这一路他们日夜不停地追踪。前面有一小段倒是容易,但到了后面,那生物学精了,开始一边逃窜一边抹除自己的痕迹,让他们多花了不少功夫。但最后詹姆斯还是追到了这里。 詹姆斯仔细地观察着山洞里的一角一落。他手指在地面上一抹,指尖上有一层浅浅的炭灰。 “智慧生物。呵。”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不定还真是个‘人’呢?” 尽管那个家伙的伪装做的非常好,足以骗过绝大部分人,但还是瞒不过詹姆斯这一双火眼金睛。相反地,还暴露出了一些细节,例如,它不仅有智慧,而且学习能力极高,一路上把痕迹抹除地越来越天衣无缝,反侦察反追踪能力逐渐提升。当然,还是比不过詹姆斯。 “滴滴。”詹姆斯手掌一翻,接通了电话。 “喂,是詹姆斯吗?我是丹尼尔·乔斯。我代表我们研究部门,请求你一定要把那个生物捕捉回来,它对我们的研究实在太重要了!”丹尼尔急切的声音响起。 詹姆斯挑了挑眉,“你们研究出了什么?” “这……”丹尼尔焦急又为难,“这不太方便透露啊。” “你不告诉我,我拿什么线索去抓呢?”詹姆斯露出玩味的笑容,语气却非常温和。 “好吧。”丹尼尔下定了决心,“资料待会儿会发到你的邮箱里,你自己看吧。”他又补充道:“请你一定慎重对待。这个生物对我们非常重要!尽量活捉!” “好吧。”詹姆斯说道,挂断了电话。他眯着眼怜爱地抚摸土上的那一层炭黑的薄灰。 “这么有意思的家伙,我怎么会放过呢?” ...... 屏幕的光白蒙蒙地照在詹姆斯脸上,他的眼珠显得愈发乌黑。随着鼠标的点击声,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哇塞!”詹姆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忍不住惊叹道。“这真是个奇迹!” 资料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倘若有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一定会大声惊呼:“这不可能!” “用XM109狙击步枪近距离正面射击,那鳞片都完好无损,那家伙的威力跟大炮有得一拼呢!”詹姆斯愈发兴奋起来,“还有无比强大的高低温耐受性!可以完美地隔绝热量!怪不得在坠落中几千摄氏度的高温下质量都没有变!” 他点开一个视频附件,丹尼尔站在实验室里,旁边一人操控着机器,机械手臂将鳞片抓起来,一点一点地从上到下卷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闭合的圆柱体。 “这太厉害了!”丹尼尔对着镜头兴奋地嚷嚷。“它具有完美的韧性!即使把它完全折叠起来,曲面在电子显微镜下也仍然看不出丝毫裂痕,这真是个奇迹!” “难得我跟你说了一句同样的话。”詹姆斯调侃道。 鼠标微微滚动,詹姆斯愣住了。 “血……” 另一个视频中,丹尼尔激动得脸颊通红,他将一颗植物种子埋入一试管的土壤采样中,不一会儿,一颗小小的绿芽就从黑红色的土中冒出了头,随后快速地伸展身躯枝干,长成了一株小臂高的植株。整个过程仿佛是拉快了镜头,只有视频左下方的阿拉伯数字显示时间是一秒一秒地过去。 詹姆斯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丹尼尔又将提取出来的一针筒的液体注入到一株枯萎的小树中。15分钟内,犹如时间倒流,枯黄的枝干渐渐染上了青绿,幼嫩的叶芽舒展开来慢慢长大。 这如同魔幻剧般的场景使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此外,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实验记录。例如,将提取液体注射进奄奄一息的小白鼠身体中,结果几个小时后,小白鼠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视频中,查尔斯正视着镜头,满脸严肃。“经过我们反复的实验研究发现,这种血液中的血小板比例超出了正常范畴一大截,却并非血小板增多症,不但对生物体无害,还带来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血小板还发生了异变,功能不仅是止血凝血,还包括加速新陈代谢。不过使动植物起死回生的生命力从何而来,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 詹姆斯盯着屏幕,眼中的强烈兴趣仿佛几乎溢出来。 他了解到,陨石坑内采集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出了二十三对染色体,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虽然丹尼尔他们以科学的严谨名义,仍然固执而保守地称呼它为某个生物,但詹姆斯清楚,它绝对是个人类! 最后一个视频里,丹尼尔郑重地说:“詹姆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因为这些研究对国家来讲不论是在医疗还是在军事上都分外重要,已经被国家都列入了最高等级机密,以上所有内容都是通过加密渠道发送到你的个人邮箱的。”他突然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可怜的丹尼尔和查尔斯。”詹姆斯感叹道,“你们已经失去了未来一生的自由了。只能窝缩在某个秘密实验室里做枯燥的实验研究。” “担心我,提醒我?谢谢你们的好意。”詹姆斯眼中一道冷冷的光芒划过,“我早就陷了进去,深到一辈子永远都脱不出来了。” 五 弄巧成拙的马脚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六 二次逃脱 詹姆斯闲庭信步地走在科迪镇的中心广场上。他一身便衣,一手插在深蓝色牛仔裤的裤兜里,怀里揣着一叠纸。任谁也不会猜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林稷正要走出咖啡厅,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令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微微环顾四周,倒是一番风平浪静。街头来往的游人、推着车叫卖的小贩——人来人往,热闹至极。但她却偏偏觉得这看似无比和谐的画面下隐藏着暗暗的杀机,好像有一道目光锁定了这里,正来回地搜索。 林稷顺着直觉朝广场喷泉池看去,却突然间对上了一道目光——平和下藏着刺一般的犀利。她心中猛地一惊,但拼命地压下了心底的躁动,目光似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转过了头。 林稷正打算迈步离开,突然被人叫住了。“抱歉。打扰了。”一个男子跑了过来,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脸上挂着温和而有些歉意的笑容,如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带着些许稚气。 若不是林稷记忆出色,一眼中就记下了样貌,任谁也想不到,刚刚那如刀般的目光居然来自这样一位外貌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林稷暗自感慨,同时心底将警惕提到了最大。 “嗯?”她回头,疑惑地问道。 那名男子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你好,我是伊凡,K大的学生。请问你现在有空方便做一份调查问卷吗?这是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关于年轻人就业方面的。”他从那一沓纸中抽出了一张递给林稷。 林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她瞄了一眼题目,笑道:“可我还在上学啊。” “没事,你可以设想一下。”伊凡解释道,“谢谢你了。”他站在了一旁,等待着。 林稷只好接过纸笔,写了起来。 “这儿的阳光正好啊。”伊凡眯了眯眼,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林稷说话。“比特拉华州好多了。我去过那儿,那里可真是潮湿。” “哦,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太阳镜卖吗?”说着伊凡皱起了眉头,“这儿的阳光实在是刺眼。” 他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阴凉处填写问卷。毕竟就算戴着墨镜,这样直接在太阳底下写字还是会对眼睛不好,而问卷的题量也不少。”他又歉意地笑了笑。 “哦,其实不大要紧。”林稷摆了摆手,“墨镜在对面那间店。”她指了指,“我现在赶时间,所以谢谢你的好意了。” 林稷看似神色自若,背后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个叫伊凡的人绝对有问题!她加快了笔头的速度。 “啊!”林稷突然猛地捂住自己的左眼,同时拍开伊凡突然抓过来的手,把几乎被抓掉的墨镜瞬间推回到鼻梁上。 “你干什么?”林稷表现得怒气冲冲。 “哦,真的非常抱歉。”伊凡摸了摸他的鼻子,把手掌打开。“刚刚你的镜框上有一只虫子。我可能太心急了,无意冒犯了你。” 他的手心上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虫。 林稷喘了几口气,轻轻地摸过左眼角“算了。没关系。但是我这里不久前动了个小手术。不能见光。所以——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伊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很抱歉。你没事就好。” “好了,”林稷停下笔,看了看表,“问卷已经写好了。我现在赶时间,先走了。拜拜。” 伊凡接过了递来的纸笔,目光在林稷的手上滑过。“非常感谢你的帮助。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林稷快步离开,直到走了十来分钟,完全离开科迪镇中心后,才松了下来,压抑着喘了口气。幸好她比较机警,没有让那个伊凡成功地把墨镜拍掉。同时,她找的借口又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把自己身上唯一那块表给拆了扔掉,换上一块普通的石英表。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呢?”林稷忖思道,片刻后仍然不得其解。“不论如何,先和叶航会面,回到联邦再说。” ...... 林稷遥望一眼高耸的帝国大厦。纽约上空缭绕的薄雾中,摩天大楼群影影绰绰地显现,高耸入云的淡影在雾气下缠上了几分魔幻和不真切的色彩。 而她终于要面对叶航了。 突然,林稷猛地低下头,使自己完全混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又是那个伊凡!他居然追踪到这里来了! 林稷此刻终于确定是玛丽和大卫夫妇透露了她的行踪。 她审视了一下自己当下处境,发现极其不妙。人流是冲着伊凡而去的。犹豫半秒后,林稷眼观鼻,鼻观心,大方自然地朝前走去。 近一步,又近一步。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渐渐淡化,此刻,只剩下身前的那个年轻男子,一个隐藏起爪牙的,极度危险的野兽。 她和伊凡擦肩而过了。 在那一瞬间,林稷心里寒毛全竖,但她成功地强压了下去。万分惊险,但她成功了。 她丝毫不回头地继续大步行走。离伊凡愈来愈远。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吼声:“不许动!你被逮捕了!”随后是人们的尖叫,一阵混乱。 林稷也装作惊慌地回过头,扭头那一瞬间,墨镜却好巧不巧被一个猛冲而过的女人撞飞了。 于是,她直直对上了三十步开外詹姆斯布朗的视线。 那个男人看着她,挑了挑左眉,嘴角扬起隐秘的笑意,似是猫儿捉弄猎物前的愉悦。 林稷转身就跑。 她逆人流而上,随后离开主街道,冲入一条小路,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车。心瞬间凉了半截。 拐角后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大兵,身后警笛声正在逼近。 她已无路可退。 ...... 林稷再次重见天明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密封的小房间里。一张长桌,两把椅子,此外只剩下白炽灯将房间照得除了阴影就是惨白。 这是一个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但她十分肯定这里和警方无关。从她被蒙住眼七绕八绕,坐了近一分钟的升降梯可判断出来。更何况此时距离她被逮捕押送上车已有近半小时之久。 门把手轻微转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温柔地对林稷笑了笑,指意她坐下来。 “你好。林。”她转了转手中的笔,“你感觉还好吗?” “当然不好!我莫名其妙地就被你们逮捕了,毫无理由。你们侵犯了我的权利,这是违法的!”林稷皱着眉,恼怒道。 “那么,林,你可以出示下你的身份证件吗?M国的法律只对本国公民和合法入境者有效。” 林稷沉默。此时她是妥妥黑户一个。没有身份证件,没有护照,没有M国的入境记录,就像凭空冒出来个人似的——她本就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 “抱歉,我的东西被人抢劫走了。现在两手空空。但我和我的家人联系上了,他们可以过来保释我。” “所以不管你们在逮捕谁,你们抓错人了。我没有犯罪。” “好吧。”那个女人念头微转,她站起身离开座位。接着,詹姆斯布朗进来了。 林稷第二次直视这个人。清隽年轻的面庞底下是一颗狡猾如狐,狠辣如狼的心。阳光大学生伊凡实质上是一号极度危险人物。 詹姆斯优雅地坐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詹姆斯布朗。” “你是伊凡。” “是的。” “为什么要跟踪我,还逮捕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是这样的,”詹姆斯似乎有些无奈,“近日有一批携带埃博拉病毒的人进入M国境内,当时现场就有其中几个。所以,只要你验一下血,确认没有病毒,我们就会释放你。” 林稷早预料到了这一招。作为普通人,她决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的犹豫或迟疑。但验血,极有可能揭露她的秘密。但毫无办法,她早横下心来——唯有赌上一把! “好的。那只要我被确认没有携带病毒,你们就会放我离开?” “正是如此,”詹姆斯露出一口白牙,“同时我们会向你致以歉意。” 抽血的过程很快。林稷平静地在房间内等待,内心却无比忐忑。而房外,却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詹姆斯忍不住朝研究人员大吼,“我确定百分之八十就是她!”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缩了缩脑袋,他们谁也惹不起詹姆斯,小声道,“但我们已经做了几次了,结果不会出错的......” 林稷的血液与上头护送过来的样本完全不匹配! 门又被猛地打开,林稷被强制又抽了几次血,但她心中的大石反而落地了。 看来检验不出了。她心里也平静了。 “詹姆斯先生,如果确认了我没有携带埃博拉,就请尽快释放我,我的家人还在等着呢。”林稷不久前就要求与家人通一次电话,现在叶航正在赶来的路上。而她的护照,身份证件想必都得到了解决。 詹姆斯久久地注视着她,似想要透过那一双金色的眼瞳窥见林稷的内心。 “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天生的。” 林稷被释放了。但她又被蒙着眼,送回到了第五大道。 一下车,就看见叶航站在街角,安静地望着她。身姿修长但格外沉稳有力,仿佛天塌下来,他依旧屹立。 林稷感受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回国吧。” ...... “就这样放她走了?”在纽约深处隐藏着的特情局分部,詹姆斯来回踱步。“为什么检验不出?”他确定百分之八十就是那个女孩,而他的直觉,从未出错。 “这里真他妈太束手束脚!”詹姆斯自信,要是给他放开权限,他有几十种办法让那个女孩吐露真相。谁知在以警方为代表的纽约政府压力下,只能抽血。最后不了了之。 毕竟特情局也只能以埃博拉病毒为由对外要求逮捕。所有关于那次“玛姬”火流星坠落的情报,均被军部作为最高机密封存起来。 他手里玩着那最后一管血,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气,狠狠一砸。 玻璃管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炸开,血液飞溅。有几滴溅到了窗台上的一盆绿植。 詹姆斯猛然扭头——那一株植物的幼芽抖了抖,缓缓舒展开来,鲜红的血在新展开的嫩绿上显得几分妖冶。 “找到那个女孩! 现在!”詹姆斯对着对讲机大吼道,摔门而出。 但此时林稷和叶航已登上了回大周联邦的飞机。 詹姆斯晚了一步。 七 回家与出发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林稷和叶航于凌晨回到了沪市。叶航把林稷送到家门口,分别时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半只脚踏入庭院的林稷。 “林稷,你的秘密我会保守好的。你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他直视林稷的双眼,“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林稷懂他的意思。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车灯远去,这里又恢复昏暗和寂静,只有路灯淡淡的光线照射着路面和森林,草丛中的蟋蟀高一声,低一声。 林稷远眺,市区的灯火愈发璀璨,捎来内心的温暖和安宁。站立片刻,她转身,回家。 正当林稷为了不吵醒家人,打算偷偷摸黑穿过正厅回到卧室时,客厅内“啪”地一声响,灯亮了起来,林稷被吓一跳。一看,父母双双半躺半坐在沙发上,姜玟直起身,揉了揉眼,明显刚才睡得正香。 姜玟看见林稷,一愣,又揉了下红肿的眼皮,凝神看去,发现林稷好端端地在茶桌前,还摆着鬼子进村偷偷摸摸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她,惊讶极了。 姜玟瞬间怒了。随手抄起一本杂志朝林稷劈头盖脸地砸去,“你还有脸皮回来?” “别啊!妈!”林稷连忙闪躲,“我错了哇!” 这时林昭也醒了过来,看见林稷在姜玟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又好气,又好笑。止住了姜玟的“炮击”,压住嘴角努力严肃起来,“你知道错了?” 林稷看着自家老爸温文尔雅的面容努力摆出威严的仪态,心中吐槽,面上却一正:“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在M国玩得这么疯。” 姜玟的气也渐渐消了,走到林稷面前各种捏:捏脸、捏鼻子、捏手,表乃检查女儿是否完好无缺,实是满足自己的手痒。 林稷任姜玟搓揉捏扁,被捏得龇牙咧嘴时,她看见母亲红肿的眼皮和父亲略有憔悴的脸庞,心中一痛,懊悔心疼起来。 “你的眼睛怎么了?”姜玟注意到了林稷异常的双眼。她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瞳,却仿佛被卷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翻涌的深粹令她眩晕。 “妈!”林稷连忙扶住姜玟,“别看了。” “怎么回事?”林昭面露忧虑,被刚恢复过来姜玟抬手止住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三人下到了姜玟的地下实验室。姜玟捻手掐诀,随后面色一白,却同时松了口气。“好了,现在安全了。” 实验室周围出现一层莹白而透明的膜,将内外隔离开来。林稷一惊,这是她除了自身变化外第一次见到超脱科学之外的玄幻力量。 “妈......” “小稷,爸爸妈妈不是有意隐瞒于你。”林昭解释道,“阿玟和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学者,但是你妈妈背后家学渊源深厚,那个世界又一向危险。我们希望你做一个普通人,平安快乐地长大。” “小稷,实话实说,这次事故你经历了什么?”姜玟语气异常严肃。 林稷犹豫,毕竟那段经历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况且这个秘密,知道了反而会带来危险。她不想把父母扯进这个漩涡之中。 “我现在虽然几乎不接触那个世界,但是基础还在,”姜玟郑重道,“然而刚刚和你的接触中,我的感觉——极度危险。如果有恶意,我当场昏迷都有可能。” 林稷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于是她将一切娓娓道来。 听完后,姜玟和林昭皆对视了一眼,面色难掩震惊。“来,妈妈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姜玟急切道。林稷顺从,乖巧熟练地躺在实验台面上。她自小体弱多病,类似的检查没少做过。 基础测试的结果出来了:林稷的体质并未达到超人的地步,甚至连姜玟口中所说的一品也没有。但相比以前弱不禁风的状态,现在她已经达到了健康成年男子的水准。 但在抽血环节,异变突生。当第一滴血从针管中抽出注入试管时,姜玟的表情瞬间凝固,甚至有些魔怔。她忍不住伸手拔出针头,对着针尖悬挂的鲜红血滴舔了口唇,似想尝一尝它的鲜美。 “阿玟!你在做什么——”林昭问道。姜玟回神,手一抖,鲜血滴落地面。 “天哪,”姜玟扶额,“我这是怎么了?”在那一瞬间,她竟觉得林稷的鲜血甘美无比,像是沙漠中旅客遇见清泉一般,甜腥味在鼻腔炸裂,控制不住地想要尝一口。 她速战速决,抽了林稷五管血,再无异常。林稷却盯着那管中的鲜红,皱了下眉,她的血很香? 不知为何,林稷在被抽完这几百毫升的血后,头脑开始昏沉,手脚乏力,困意上涌。她来不及和爸妈说一声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意识沉睡前的那几十秒,她隐约听见父母抬高声音:“不行!我绝不会让小稷涉入那个世界!” “等她大了怎么办,被抓去研究吗?” “我不想再让小稷重蹈覆辙......” “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必须掌握自保的能力,把握主动权,才可以真正减少危险......阿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 次日,清早,第一缕阳光洒入窗棂,林稷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古木绿意的佘山在朝阳无际的光芒下泛着金色,一切都是如此生机勃勃,富有活力。 “稷儿,爸爸想让你去一个地方。”餐桌上,林昭瞥了眼厨房,道。 “哪里?” 林昭顿了顿,“你妈妈的祖家。” 林稷看向厨房,姜玟一分钟前说要拿瓶酱油,却到现在都没回来。酱油就在冰箱柜上,那么难找吗?她转回头来,挑了挑眉,等着老爸给她解释。 “唉......”林昭感到难言,“让阿玟直接面对太难了,你理解下她。这件事就由我来说吧。” “你要去那里学习如何掌握和隐藏自己的力量,而阿玟的家族.....历来专长于此。我和阿玟其实都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做一个普通人,但现在没想到你居然......” “阿玟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再与她的家族有交集。总而言之,我会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你就当做参加一次旅游,什么时候玩够了就回来。还有,要保护好自己。” 姜玟红着眼圈从厨房走出,“你爸说的对。你最好尽快动身,但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到之前给我们打电话。” 林稷应诺着,太阳穴隐隐一跳,那个地方,貌似不太安全? 八 初入南学 仲夏,正值天府之国最迤逦而人气旺盛的时节。风卷云舒,虽有丝丝燥意,仍远胜于蜀犬吠日的潮气,因而不论在何处,均是游人如织。 又一个艳阳高照的白日,都江堰景区,连着傍邻的青城山景区,皆是内部无处不人头攒动,哪怕滚滚奔腾的水汽,和“青城天下幽”的仙渺之意,也不能拂去游人们由暑气而引起的心底燥意,额前脑后汗水不止。 上清宫内,林稷隐在人群之中。她不时扭头回望,却并非流连哪一处的景色,而是在找人。 无奈人实在太多,视线所及,除了高处的壁檐物象,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波涛一般起伏上下。 “这年头,还用什么线人?”林稷恨得磨了磨牙,“连通讯方式都没有。落后。” 她忽然在人群之外瞥见一道身影,一个白衣男子正手持扫帚,认真地扫地。他的神情举止并无异常,十分自然。林稷却眯了眯眼。 不对劲。 她转身拨开人群向那人走去,走至他身前。周围空无一人,仿佛萦绕阵阵凉意。 “我是林稷。”她开门见山。 男子抬头,露出清隽的脸,丝毫不惊讶,“你来了。” 他将扫帚把往墙上一支,“跟我来。”足履间带起阵阵清风,林稷注意到他穿的是布鞋。 七拐八绕之间,俩人已经离开了上清宫,行在小径上。一路过来,不论再怎样的花言巧语,林稷也只套出男子姓名风禾。这位风禾仁兄倒是不好相处,寡言得很,就跟修了闭口禅似的。 走着走着,林稷突然一顿。 “怎么了?” “刚刚我们是不是穿过了什么?”林稷微微抬起下颚,闭眼,感受着那缥缈隐约的触觉,这或许不是她的臆想。 “很有天赋。”风禾抬眼,终于说话超过了三个字。 林稷回头,不远处主路上的游人依旧络绎,艳阳下各个大汗淋漓。但却没有一人留意到这条树荫成风的青石板小道。 “结界?或是像《哈利波特》里的破釜酒吧那样?”林稷愈发兴致勃勃。 “嗯。”风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 林稷又被他股态度气得牙痒,内心冒出顽劣的念头——想捉弄他,打破那张古井不波的脸色。 莫约过了二十分钟,行过柳暗花明之地,一个转角,一处山谷露了出来,林稷一时间怔住了。 “这是哪里?”她怔怔地问了个傻问题。 虽说是山谷,却是极大。谷底坐落着一个村庄,却不能算是一个村庄。宫殿楼宇,水榭亭台,星罗棋布,错落有致。林稷看着中央最宏伟的殿宇的四角飞檐翘起,其上龙凤舞爪展翅,被夕阳染上了点点金光。 “这里是——真正的青城。”身旁风禾见到林稷的傻样,带了点笑意。他就这样站在林稷身后,静静地陪她看这片天地。 正是坠日时分,山谷外的江水和环谷之山都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红,天边云彩燃烧着,如梦似幻。 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风禾突然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顺着这路走下去,会有人接引你。” 林稷挑了挑眉,正好奇他一次说如此多番话,却见他似再也等不及,转身离去,步伐多了一丝匆忙。 顺着下山的路,林稷快到山脚,见到了一个正在往上走的男子。 “欸,你就是林稷师妹吧。”男子连忙叫住林稷,笑眯眯的,圆圆的脸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两道细缝,看起来和蔼得很。 “我是风秐。”他绕着林稷走了一圈,那目光让林稷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你看啥?” “没啥没啥,”风秐连忙笑着摆了摆手,“就是比较好奇能够让大师兄出动去接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嘴上说着,他眼中熊熊的八卦之焰却未曾熄灭。 “你......”林稷一皱眉,刚想追问,却被风秐打断。他把一把钥匙和一个包裹丢进林稷怀里,“呐,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和衣服。你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了。屋子在最西边,还有,把手机什么的给我,这里不准使用电子产品。” “有什么事就去这条路尽头的南边第一间房子,会有人帮你解决的。记住,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到三清殿前广场,开学。”风秐挥了挥手,“我还要去练剑。新生区就在前面,两分钟就到了。拜拜咯。” 林稷还来不及说句话,就见风秐一挥袖扬长而去,而她还站在原地,抱着满怀的大包裹,一脸茫然,傻样得很。 林稷连忙甩了甩头,抬步就走。“算了,不想那么多。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 ...... 林稷迷迷糊糊半睁着眼,“妈,现在几点了?”无人响应。 过了一会儿,她才完全睡醒。盯着木质的天花板,上面的条纹自然流畅的蜿蜒,隐隐透出朴意,屋内残留着檀香的味道,床脚边的兽形铜炉里落了几截灰白色的余烬。 她方意识到她已经在青城了。抬头瞄了一眼挂钟,早上六点。 洗漱完毕,林稷出门,原以为这个点即使不至于所有人都还在睡懒觉,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热闹。然后她发现,她想错了。 周围屋子里明显多了人气,路上有人来来往往,都是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青春活力,朝气蓬勃。 林稷踏出院门时愣了愣,她不知去哪里吃早餐。 “嗨!新来的吗?从来没见过你诶。”林稷扭头,看见右边屋子的邻居,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大咧咧地跟她打招呼。 “我昨天才过来的。”林稷朝他点点头。 “啊,招生早就截止了,你怎么做到的?真牛逼,”那少年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今天早上开学,你差点就赶不上咯,还好你够幸运。不然不论背景多大,都不给进了。” 林稷挑了挑眉,看来她真的是被“特殊对待”了。 “我是李麟。”那少年介绍道。 “你还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吧?来,我带你去。” 昨天傍晚下到山谷时天色已经暗沉,现在林稷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片“新生区”。青石板路两旁都是一幢幢独立的别院,面积不大,只有一层,却十分别致。每一幢别院里都住着一个人,估计和她一样,也是新生。 突然间前方人群一阵骚动,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凑过去。 “前面发生了什么?”林稷小声问地问李麟。 “你问对人了,”李麟笑道,“是这一届的青城四子——姬华谦,姜情,风沁,姚晔。” “南学每届学生九成九都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后天觉醒出灵力,才接触到这个世界。但联邦有四大家族,分别是风,姬,姜,姚,他们是古老的修真家族,家学渊源,传承深厚,每一代都是精英。” 李麟指了指被重重人群包围起来的前方,“而青城四子,分别是每个家族里每一届最出众的人,我们这一届,就是他们。” “还有,不要学其他人傻乎乎地呼啦一下就围上去,再怎么讨好他们也很难攀上什么关系,也尽量不要跟修真家族的其他人发生冲突。这里虽然环境公正,但也不是百分百不能被权势左右的。” 林稷扭头看他,“你消息这么灵通。” “哈,”李麟挠了挠头,“我家跟这几个大家族接触过,所以我才知道一些。” 二人闲聊之中,骚动的人群已经慢慢移了过来。 林稷抬眼看去,四道在人群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并排而行,依旧携着鹤立独行的仙姿。围观之人都是少年,故而即使仰慕,也是略有羞涩地退至两旁,只是难掩眼中的火热。 林稷眼看那四人就要来到身前,退了半步,隐藏在人群之中,眼中是不相符的冷静观望。 “不错,”李麟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像其他一些人,成了那几个人的迷弟迷妹。” 语音未落,那四人已行至此地,林稷这才发现是三男一女,与其他人一样,身上是青灰色布袍,却穿出了仙人之姿。 他们目视前方,淡然自安,对围观的人群不甚在意,也无记于心,比温和淡一分,比冷漠缓一分。随着他们的前行,人群缓缓往两侧退去形成一条三米宽的空旷道路,极为壮观。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片是最新的新生区,他们到这里来干嘛?”李麟摸了摸下巴,“去三清殿也不用这样绕路呀?” “最新的?” “就是最小白,我之前跟你讲的普通人后天觉醒,对修真界一无所知。”李麟摆摆手,“我住到这里就是个意外啦。”他又转头看向林稷,“不对啊,你从来没有了解过吗?那你怎么有这样的......” 正当李麟急急切询问时,人群忽然爆发一阵小小的骚动——林稷一抬眼,恰恰看见那四人中,最右边的男子微微扭头,轻描淡写地一瞥,随后收回,然而那一刹那的风情使目光所及人群发出压抑的惊呼。 李麟撇了撇嘴,“切——”,却见林稷一动不动,似乎被震住了,连忙道:“怎么了?” 林稷低下头,“没事。”心底却有些惊疑,怎么感觉那个人刚刚专门看了她一眼? 九 灵气的困惑 对于初来乍到,懵懂无知的新生们,这毕竟只是一场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了。林稷和李麟很快用完早餐,半个小时后来到了三清殿前广场。 朝阳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山间清晨的薄雾是微醺的粉红,在悠扬钟声之下,117名新生集合完毕。 又一道钟声激昂,三清殿上的红漆雕门顺着轴承向左右而开,一位男子提起长褂跨过门槛,来到殿台上,同行有十二位老人,徐徐落座。二十来个月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女矗立两侧。那男子走到中央,在栏杆前停步,俯视下方广场上117张稚嫩的面孔,朗朗道: “欢迎各位来到南学,我是你们的校长姚越。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你们将在这里学习。”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这是《庄子·逍遥游》里的一段话。图南治学,这是我们的校训。所以在南学,我们培育出来的人,不止是修炼有成,更要有鲲的隐忍厚积,有鹏的坚毅远志,这是内心的修炼,也是你们毕业的标准。” “从今天起,你们要学习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礼,是待人之礼节,处事之规矩,祭祀之仪式;乐,是音韵,既可陶情冶性,亦可杀人于无形;射,从古代骑射之术发展而来,演变为强身健体。当然你们还是要掌握弓箭、弓弩等传统武器,以协调眼力与手力;御,不是御车御马,而是御剑,是你们最开始的时候感觉最新鲜,也最喜爱的课程,”姚越笑道。 “但越往后学,你们会又爱又恨。话说回来,御剑分为飞行和剑术两大类,具体内容会由老师在课上介绍和教授;书,是书法,不仅包括符篆绘刻,更是磨炼心意的最佳途径;最后一项,数,即阴阳五行生克制化的运动规律,你们需要掌握《周易》的卦象推导和计算,了解诸子百家思想。” “此外,我身边的是南学的十二位大长老。若有同学表现出色,就有机会受到长老青睐,成为弟子。这可是极为难得,令人无比羡慕的机会,大家要努力了。” 姚越顿了顿,面色肃穆起来,道:“就讲这么多。最后,希望各位能够怀着一颗坚韧、笃定的心,经受住磨炼和考验。”他点了点头,随后一位脸庞方正的男子走上台,站定后轻咳一声,底下开始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闭紧嘴,仿佛见到了学校的教导主任。 “我是副校长张鸣。今年你们将分为四个班级,分别是甲班,乙班,丙班和丁班。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各班导师处集中,准备上课。甲班:姬华谦,风沁,姜情,姚晔,风筱,姜流......”不出林稷所料,甲班二十三人有近一半都是四大家族子弟,而她在丁班听到了自己和李麟的名字,她还是最后一个被念到的。 听到自己在丁班,李麟不觉意外,虽然眉毛耷拉下来,但还是强打精神地安慰林稷,“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啊,那个分班......没太大区别的。” “没事,我不介意的。”林稷扬了扬下巴,目光已经锁定了五十米外的丁班导师。那是一位大约二三十岁的男子,面庞削瘦,眉间挂着隐隐郁气,不起眼地站在最边上,只字不吐,仿佛对聚集到他面前的丁班同学视而不见,而丁班众人见状,更略有畏缩,干站着不敢交谈。 李麟的眉毛耷拉得更低了,“唉,真是......”却被林稷打断,“我们过去吧。”话音未落,她已是抬腿大步走去。 ...... 是夜,一轮银盘大小的圆月低挂在天边,欲坠不坠,林中的蟋蟀响亮地叫着,流水淙淙,在月色下流动着银辉,怀山半山腰上坐落的一个小庙,在五斗米庙的厚厚石壁上,巴掌大小的窗户罕见地漏出了微弱的橘光。 “拜见姜老。”一道黑影屈膝半跪,拱手恭谨道。 “免了。有什么异常吗?”跳动的烛火下,另一道长袍影子不断地扭曲。 黑影立即否定。 “罢了。你回去吧,盯紧点。一旦发现了什么,立刻禀告给我。” “是!”黑影低头。随后几个跳蹿,转眼间消失不见。 过了半晌,才传来一道叹息,“那丫头到底想做什么?本来安安分分地待在沪市,也就罢了,怎地又要牵扯进来......”声音渐微,烛火已灭。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刻钟后,月亮终于爬上山头,月光从窗棂照入寺内,惨白的月光照出石板上原来隐藏在阴影里的半只漆黑布鞋。 这里竟然有第三人! ...... “注意力集中,用心感受灵气。”一道略有平淡的声音在静室响起,丁班三十六名同学皆双目紧闭,盘腿稳坐在蒲团之上。 “不要乱动!”罗斌背着手,站在台前,眼见一名同学似是坐不住般扭动两下身子,沉声道,尽管如此,那嗓音依旧听起来怏怏的。 “罗老师!”那同学睁开双眼,从冥想状态中脱离出来,举起一只手,道:“但是我背上很痒!” 顿时,静室内响起一片吸气声,部分同学仍在苦苦支撑,屏气调息,却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你们够了!”罗斌冷冷地环顾蒲团上的学生们,“这很好笑吗?你们凑什么热闹?知道重新进入冥想状态有多难吗?” “你们是丁班的学生。我不想这样直说打击你们,但是你们必须知道,甲班的那些同学大多数早已经进入第七层,现在正在冲刺第八层。还有个别的甚至已经进入一品。” “而你们呢?绝大部分人甚至连灵气的影子都没摸着,还有闲心在这里......”罗斌抬了抬眼皮,“真是胡闹!你们先努力向李麟同学看齐吧!” 李麟是目前丁班修为最高的人,已经运转到了第三层。而剩下其他同学,包括林稷,还在第一层,或是没有品级中打滚。 而在罗斌的眼皮底下,李麟朝林稷偷偷做了个鬼脸,引得林稷差点笑出声。 罗斌一个眼刀刮过来,却见二人端坐如桩。 胡闹完了,林稷沉下心来,再次体会周围的灵气。视线黑暗,她却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世界。那里光线扭曲,色彩破碎,线条混乱,像是由一块块布织成,布面上的涂鸦油彩浓厚,色块不断扭曲变形。细看,是无数浮动的小颗粒无规律地运动、碰撞,表现出类似布朗运动的状态。 在某些地方,颗粒高速运动,构成闭合回路,隐约勾勒出球体、长方体,或者不规则的模样。少许颗粒慢慢渗入那些盘坐的人形之中,聚集在腹部缓缓流转。林稷延伸意识,直至讲台,诧然间“瞥见”罗斌的身影是一道耀眼到刺目的光芒,脑海顿时一阵刺痛! 林稷猛一睁眼,见罗斌正将视线投过来,连忙调息,闭上眼睛,装出冥想的样子,心中却惊疑:样貌举止毫不起眼的罗老师竟然如此强大? 林稷试着将那充盈空气的灵气颗粒引入体内,却同前几日一模一样,分毫吸不进去。而当她用意识牵引灵气,试图强行纳入,那些颗粒却逃窜开来,好似避之不及。 林稷唯有轻叹。 ...... “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李麟咬着狗尾巴草,唇齿模糊道。 林稷也往草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一条腿。 “哎,女生这样做可不文雅。”李麟急道。 “你管我。”林稷瞥了他一眼,李麟顿时没声了,半天后嘟囔一句:“算了。长成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好看,真是占尽便宜了。” 林稷懒得理他,看着天上缓缓飘动的云,不知为何想起了姜玟、林昭,还有叶航。 她已经在青城与世隔绝半个月了。 “还有三天就考核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咱们班就只剩下你还没踏入品级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李麟真心为林稷着急,也顾不得太多就直说了。 “没什么,就是纳不进灵气。” “你这还叫没什么事啊?”李麟咬着的狗尾巴草掉了下来。 “你说,除了这一点,我在其他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李麟顿时语塞,磨了磨牙,“你,你在其他方面简直就是变态!跟着你,我好几次都被打击到差点投井了。”他起身看着林稷,眉间藏不住忧虑,“但灵气,是一切的基础啊。” “要不,你问问罗老师?说不定他有法子。就算他没有,南学里肯定有前辈可以帮你的。” 林稷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不用了。”临走前姜玟的话仍然回荡在她耳边:“切记,千万不要暴露你的特殊。保护好自己,那里并不全是太平。” 而她最近有时候有种隐隐约约的被窥视的感觉。 “你真的行吗?”李麟的话打断了林稷的思绪。 “你放心。”林稷推了李麟一把,他又哎呦一声躺倒了回去,“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十一 疯狂的想法 是夜,林稷轻车熟路地从重重关卡和防守中离开了青城,跑进了上山的小路,再次来到了她平时修炼的林中密地。 眼前草地岌岌可望,穿梭在林中的林稷突然急刹住脚步,一个转身躲进大树的背后。 一个呼吸后,密林中再次响起行走的沙沙声,隐约有低低的说话声,竟是一队人马。 “对,大师兄,就是此地。昨夜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导致风起云涌。” “曾有生灵在此处晋级,应是跨入中品。”一道年轻的男声传出,嗓音甚是好听,语调却古井无波。林稷瞳孔一缩,是风禾。 “这......这如何知晓?又怎会跑到怀山来晋级中品?” “怀山现在灵气稀薄,这片空地上更是近乎没有,正是晋升中品的特征。难不成......有哪位师姐师兄偷跑到这里,暗搓搓地晋级,好在大会上杀出匹黑马来?”另一道声音插入,尾音轻佻。 “二师兄,这也不太像啊。”最开始那道人声顿了顿,“昨晚我在哨塔守夜,只见风起,不见异象。倒可能像是妖兽所做的,可这方圆十里,如此危险的妖兽早就被驱逐殆尽了。” 队伍分散开来,在这片草甸上查找踪迹,可惜一无所获。林稷十分庆幸自己先前来这里时都是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什么都没留下。 “大师兄,二师兄,是我等过错。昨夜未及时察觉问题而通报,导致那家伙逃走了。” 风禾抬手,“此事错不在你,实是那家伙过于狡猾隐蔽。” “至于妖兽晋级一事,还需禀报长老,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詹师弟,龚师妹,你们平时多多留心此地。”风禾道。 “是,大师兄。”一男一女同时应道。 听闻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稷依旧不动,直至莫约半刻钟过去了,她才轻轻活动下僵硬的脖子,准备离开,一转出大树,瞬间被吓得分毫不敢动——洁白如雪的剑锋轻轻抵在她的喉前,距离皮肤不过几毫米! 林稷忍不住咽了口水,顿时脖颈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痕。 “是你?”那人道,很明显认出了林稷。林稷抬眼一看,也是一惊。今天天色暗沉下来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突然间拥有了夜视的能力,而面前此人,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密林中,一对桃花眼即使不故意上挑,也依旧给人以到处乱放电的感觉。 林稷不说话,先瞪了他一眼,目光再移到剑上。 “哎呀哎呀,苛待小美人了。”那人口中如此,剑锋却只是离远了一厘米,依旧稳稳地架在林稷的脖子上,“只是,我实在想不出,小美人儿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幽会情人吗?” “路过而已。”林稷冷冷道。 “啊?不会吧?你这样千辛万苦地闯出青城,还三番五次地,就是为了路过这里?”那人夸张地叫道。 林稷之前和那人有过一面。当时林稷刚刚尝试夜里出城没多久,手法还十分青涩,在翻城墙的时候被他一把逮到。那人虽一口一个“小美人儿”地乱叫令人生厌,却好歹放了她一马。 “没错。”林稷冷着张脸,“我昨天下午来怀山修炼的时候落下了一本书,我是上山来取的。” 没等男子说话,她打开了手中提着的包裹,里面是一本线装书册,封面上印着《灵气简史》,书的四角沾湿,表面蘸有泥土,像是在林中放置了一夜。 “那好吧。”那男子耸了耸肩,“你可以走了。” 林稷抓紧包裹,转身就走,没迈几步,突然一个下蹲,躲过背后一剑。再俯身翻滚,趁间隙扭头朝身后看去,见明晃晃的剑尖重新直追而来! 她几次闪避躲开来剑,忍不住准备反击之时,那男子却停下站立,收剑回鞘,面带笑意,道:“还想瞒?你这能力可不是新生的水准喔。” “那你想如何?” “很简单的——答应帮我个忙。” “什么忙?” 那男子却突然抢过林稷手中的包裹,往肩上一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本书我就先收着作押金了啊。”随后拔腿就跑。 林稷忍无可忍,一记鞭腿抽过去,那男子边跑边闪避,“记住了,我叫姬华青!”声音回荡在密林中,久久不散。 林稷回到自己的屋内,略有气恼,虽然那本《灵气简史》是她故意在庭院里放了一整晚,然后带过去,在被人盘问时充当借口的证据的,丢了也不可惜。但姬华青就这样抢走,实在叫林稷咽不下这口气。 平复心情后,林稷盘膝坐在床上,消化着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过了许久,她轻吐一口气,望向窗外,眉间尽是思索之色。 来到青城已经近一个月,而林稷初时修炼阻滞,灵力低微,其中原因极为复杂,目前她也不全知晓。她猜测自己需要鲸吞灵力才可见效,于是大胆尝试。 尽管最后结果成功,其间过程却出现异变,而林稷隐隐约约听见的清脆碎裂声可能是重要关键,需要她去探究一番。 回想起金色液滴破碎为无数点融入血液流淌之中,以及骨髓里令人发疯的麻痒,林稷脸色一凝,她突然记起,在姜玟实验室时,体检结束后那莫名其妙袭来而不正常的强烈困意和疲乏。 “莫非这与我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有关?我的血液有问题?”林稷沉思。 她坠落地面时失了不少血,尽管多数蒸发,依旧有残留。而在亚美利哥联邦被逮捕时,詹姆斯以埃博拉病毒为由强制抽血。或许,詹姆斯当时就发现了什么,但林稷幸运地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为何无往不利的DNA比对在当时失败,但如果一个人半个月前后血液被检验为截然不同的两型,若流露外界,定骇人至极。 还有姜玟抽血时的异常...... 林稷下定决心要更加小心谨慎,而且不能限于如此。她这段时间抱着游玩的心态在南学生活,虽然功课不落,成绩顶尖,最后在灵力境界上也取得不菲成就,但她终究是在逃避,逃避在“姮娥”号上发生的事,试图淡忘在M国内的惊险经历。 她始终在回避这一切。因为她不愿相信。 前十五年里她接受着辩证唯物主义的影响,科学,是她的信仰。 于是在发生这一连串事情后,她连当时牺牲性命保全下来的记录资料都忘记,硬盘一直放在叶航那里,从未问过一声。 林稷苦笑,他们曾经一起因为观测到了太阳黑子的反周期喷发而激动万分,因为初步证实了微型黑洞的存在而互相拥抱,痛哭流涕。 更加打击到她的是那个晚上,林稷看到姜玟掐诀产生的无色透明,似水波状的光罩,现在她知道了那个叫干扰术。 作为宇宙物理学家的姜玟怎么会是修真之人!林稷难以置信。虽然姜玟不处于科研界的金字塔尖,但也算是小有名气。林稷年幼时对宇宙的好奇和热爱,全是姜玟手把手培养出来的,而她如今在科研领域的成就,除了她自身天赋原因之外,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姜玟的教导。 一个信仰数学、信仰宇宙常数的人竟然是玄学的同道中人。 还有总是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林昭...... 林稷感到很难受,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她十分清楚没有任何人做错了什么,但她就是很痛苦,因为坚信而且深信了十五年的伟岸理念一夜之间在她心中轰然崩塌。 她突然间不知何去何从。 于是林稷回避关于玄学的一切。逃避那次爆炸事故的现实,没有任何动力修炼灵力。她吸收不到灵气,也不想吸收到灵气,只是最后考核所逼才做出一点努力。 这段时间林稷有些浑浑噩噩的,而她现在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夜间山风从窗外送来一丝凉意,鼻腔内是泥土混杂青草的湿气,林稷抬头仰望,夜空低垂着厚重的灰云,似有暴雨,仲夏夜勃勃生机。 既然上天给了一个机会,她就不能辜负这个奇迹。她要好好活着。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来的。 自从回到大周联邦后,林稷的双眼终于重新有神起来。 至今为止青城依旧保留着较为传统的方式,除了比夜明珠便宜实用的电灯,以及一些常用的电力生活设备之外,这里隔绝一切电子通讯产品。此外,课程教授内容都是修真知识,而且以形而上学,唯心主义的方式教授。而这正是林稷所难以接受的。除非...... 林稷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要以科学的方法解释修真体系! 一霎时,闪电划破天际,一声惊雷。几粒豆大雨滴率先砸落草地。 暴雨倾盆。 十二 以血开刃【上】 次日清早,丁班将要去青城山上认剑。林稷一行人跟随着大部队,进了青城山。 青城山并非一座,而是一片山脉,紧紧环绕在青城三面,成半包围之势。南学位于青城的西南角,却也占地极大,东面被南青城山脉隔断,从青城城区独立出来,西北是极高大的怀山,南边面对大江。 江外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盆地平原,金黄间夹杂着点点青色的早稻稻穗低垂,浅浅的麦浪随风翻涌,大片的红苕枝叶繁茂。几座山丘点缀其间。 学生们一向在南学内活动,从未翻山去过青城城区。 登上青城山的半山腰,林稷看见罗斌和丙班导师张宛然站在最前头,两个班学生已经来了五十多人。 此处是一片坡度极陡的草甸,长长的草叶如顺滑的发丝垂下,是滑草的天堂。这里相对高度近千米,周围落叶林稀疏,可以望见山脚的南学,山对面的青城城区,甚至天际的平原,视野十分开阔。 草甸往上最前方坐落着一处道观,道观背后倚靠着近乎九十度垂直,高达百米的陡崖。前殿低矮平凡,左右两侧的钟楼和鼓楼却极为高大,应是为了观星专门设计的。 寻常道观都是深藏于深林之中,十分幽深,但此观坐落草甸,开门即见怀山,怀山高大的山顶雪盖和山上的森林、草甸、山谷等地貌从观内望去,一目了然。 待到人齐,罗斌道:“大家随我进殿。” 林稷注意到张宛然虽然教授丙班,却对罗斌十分恭敬。 跨过门槛时,林稷看见殿前牌匾上的三个鎏金隶体——白云观。 七十余人经过前殿,中殿,来到最后一层大殿。大殿内没有供奉任何一尊神灵,四道粗壮中柱后,是一道黑漆漆的洞口。 大殿没有殿后,左右前三面直接靠着垂直的山崖建成。 一人高的洞口上方石壁刻有三个篆体字,岩石因微微开裂而字迹变形,但林稷依然可以辨认出是“藏剑洞”。 罗斌和张宛然停下脚步,张宛然转身面对学生,道:“这里是南学圣地之一的藏剑洞。里面藏有上万枚剑胎。有的是前人逝去所留,有的诞生于天地灵气。同学们需要将意念外放,这些剑胎会自行选择认主。” 罗斌补充道:“剑胎有枪有弱,你们可以感受出来。在意念外放的时候,尽可能地向前走,这样会收获到更好的剑胎。还有,用意念与剑胎交流时,一定要谦卑有礼,你们如果找到心慕的剑胎,却不被接受,切不可强行征服剑胎,而是要尝试感化,否则灵魂极易被剑芒所伤,难以痊愈。” 罗斌严肃地看着七十多个学生,道:“你们与剑胎的关系是双向选择的,剑胎认同你,你也可以从认同你的剑胎中选择一枚。但是,万万不可贪婪冒进。藏剑洞不止是个洞,里面别有洞天。你们要尽快找到挑选出剑胎,切记,适可而止。如果在一刻钟内没有做出选择,你们就会被强制送出洞外。藏剑洞每半年开启一周,你们若空手而归,重新择剑只能等到明年了。” 很快,学生们就分成了以四人为一组的小单位,林稷,李麟,江一澄已经组成了原形,还有丙班的一名沉默寡言的男生,因为丙班无人主动跟他一组,被调配进林稷一行人内。 一个时辰后,林稷等人踏入洞内。 一入洞口,面前是一条近乎黑暗的通道,只有嵌在洞壁内的萤石散发着蒙蒙的光晕。行走一分钟后,林稷眼前突然一亮,他们从通道内走出来到一个巨型的殿堂。 圆形穹顶高达五十米,从通道出口到殿堂尽头几乎百米,殿堂内却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尽头坐落着几乎与穹顶同高的三清道祖像。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的石像没有精雕细琢,反倒粗犷,却拥有震慑人心的气势。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几十米高的石壁由坚硬的花岗岩构成,似是被凿出,坑坑洼洼的,上面有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刻痕,这些刻痕极细,却可以深达几米,一眼望去是无数条笔直的漆黑裂缝,仿佛是深渊的封印,其中隐隐透出刺目的锋锐。 这广阔的空间并不显得空旷,因为其中浮动着上万枚剑胎。 林稷扭头看去,江一澄满脸震惊,李麟喃喃道:“我有所耳闻,但这个洞还是超乎想象,这得把所有的岩石全部掏空啊。”那丙班男生却面色冷静。 丙班男生一脚踏出通道,暴露在殿堂穹顶之下。那如同游鱼般的剑胎瞬间注意到他,剑尖齐齐指向那名男生,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 林稷和吴人凰等人也齐齐迈入殿堂,林稷瞬间感受到一股锋锐之意铺面而来,不受控制而向外敞开的意念仿佛正在被无数剑胎磨炼。 丙班男生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朝三清道祖像走去。越靠近尽头,所需要承受的剑气越强,同时剑胎品级越高。 林稷等人紧跟其后。 十三 以血开刃【下】 “不行了。”走了二十多米,江一澄喘气道,“我走不动了。” 林稷顶住剑胎的锐气,扭头道:“一澄,你量力而行。” 很快,一道剑胎从剑群中突破出来。那枚剑胎略短,散发着莹莹的光晕,嗖的一声钻入江一澄的袖口。江一澄瞬间消失身影,被送出藏剑洞外。 前进三十一米时,李麟抗不过愈发锋锐的剑气,选择了一枚剑胎后退出。 越往后走,每一步都举步维艰。在四十九米处,那名丙班男生叹了口气,咬着牙顶住锐意,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最多就走到这里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能坚持下来,果然哪个班都是卧虎藏龙。” “但是,今年甲班的第一天才风沁打破了自古以来一年级生的记录,来到了七十六米处,超过了三年级的考核优秀标准。你加油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林稷朝他点点头,一枚剑胎飞入那男生的袖口,他随后消失。 林稷抬头看着五十米开外的庞然石像,元始天尊的眼角被雕刻出威严中带一丝慈和,明明近在咫尺,却难以迈出一步。 而且,距离一刻钟只剩下三分钟了。 但林稷不甘心,她总觉得结局不应该止步于四十九米,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隐藏着,还未展露出来。 林稷咬着牙再往前迈了半步,顿时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她的脸颊,血珠缓缓渗出。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剑胎疯狂地躁动起来,仿佛闻着血味的饥饿鲨鱼,朝林稷俯冲下来。 剑胎一边冲向林稷,一边互相争夺打斗。直到殿堂尽头一道光芒一闪,所有剑胎都停了下来,退后,林稷身前腾出了一条半丈宽的大道,通向与穹顶同高的三清道祖像。 元始天尊的下摆处,距离通道九十九米处,悬浮着十三枚光芒万丈的剑胎。突然,其中一枚最耀眼的剑胎朝着林稷风驰电掣般猛冲而来,林稷却瞳孔收缩,瞬间双手猛抓。 那枚剑胎顿时被迫由动转静,抵在林稷的眉心,无法再往前一毫米,而林稷的双手死死地握紧剑胎,微微颤抖,鲜血从指间涌出,顺着剑胎的锋刃流下,滴落地面。 那枚剑胎想杀了她! 林稷眼睁睁地看着随着她的鲜血不断流过剑刃,那枚剑胎光芒愈来愈夺目。 一声悠悠的叹息回荡在殿堂之内,仿佛是谁从永恒的沉眠中被唤醒,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小娃娃,收手吧。我不杀你了。” “你是谁?”林稷咬牙道。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钥匙现世,末日到来。我曾耗尽一生试图力挽狂澜,没想到如今却要助纣为虐。唉......”那道苍老的声音仿佛没听见林稷的话,自言自语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稷怒吼。剑胎已经割裂她掌心的血肉,深可见骨。 “既然你已经和我达成契约,就再给其他剑胎开开刃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几个老朋友......”那道声音仍然自顾自地说。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十二枚剑胎发出铮铮声响,闪电般冲向林稷。 同时被林稷双手夹住的剑胎剑尖一转,挣开林稷的束缚,直冲云霄,随后其余剑胎一个个飞速穿过林稷几乎闭合的双掌之间,无数次循环从林稷指缝间穿出,每沐浴过一次鲜血,剑身就明亮一分。 林稷双手血流如注,掌心被每一枚高速飞驰的剑胎蹭过,血肉外翻,却奇迹地没有出现任何骨伤。 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失血越来越严重,林稷面色苍白,唇色几近透明,意识渐渐模糊。 林稷闭眼前隐隐听见那道声音说:“这次用了不少你这小娃娃的血,我给你点补偿吧......” 藏剑洞外,众人已经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江一澄,吴人凰,李麟和丙班男生陆陆续续地被传送出来,距离一刻钟只剩三十秒,但林稷依然不见踪影。这在先前八个小组是从未有过的事。罗斌的眉毛重重地皱起。 洞内,在彻底昏迷过去的林稷倒地前的那一瞬间,十三枚光芒大涨的剑胎顿时化为虚影,依次冲入林稷的眉心,消失不见。 林稷的眉心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痕,随后额头很快恢复光洁。紧接着,几乎被切割到骨肉分离、再也流不出一滴鲜血的双掌上,外翻的粉红色的肉慢慢回拢,迅速痊愈,在二十秒内几乎恢复如常,只剩下两道淡淡的白痕证明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林稷在一道白光中消失身影,被传送出洞。殿堂内剩余的近万枚剑胎开始为滴落在地面的血液大打出手,那些成功受到林稷血液滋润的剑胎很快剑身就涨大一截,锋锐更甚,将其余剑胎逼走。 一刻钟即将耗尽,藏剑洞外众人已经几乎绝望,只有江一澄和李麟二人坚信着林稷,不愿放弃。在截止时间的最后前几秒,一道白光闪现,李麟手疾眼快地一把托住软软倒下的林稷。 “她怎么回事?”黄一澄焦急道。李麟和黄一澄扶着林稷,但她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得可怕。 罗斌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道灵气打入林稷体内,林稷脸色微微好转。“林稷同学只是有些脱力了,没什么大碍。”罗斌道。 “那她的剑胎?”黄一澄问道。 罗斌轻轻摇了摇头,黄一澄和李麟顿时神色一怔。 “唉,可惜了......” “好了,别看了。”张宛然挥袖赶退了重重包围林稷的学生们,“下一组现在进藏剑洞。” 等到下一组的五名学生迈入殿堂时,一切异常都恢复了原样,那些剑胎仍然像沙丁鱼群般在空中缓缓地游动,只是谁也不知,在殿堂的尽头,元始天尊身下,曾经统治了整个剑胎世界的十三枚剑胎已经消失。 十四 柳道子【上】 林稷眯了眯眼,光线有些刺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适应。视野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的雕花格子照在上面,米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一鼓一鼓的。 “欸?你醒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林稷艰难地扭头,见不远处一位白袍的年轻女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朝她走来。 “感觉怎么样?”她摸了摸林稷的额头。 “我这是在哪儿?”林稷问道。 “这里是医务处。你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 林稷朝窗外看去,上午的阳光并不火辣,外面十分安静,看不见任何人,只有些蝉声虫鸣。 “这里在南学的北面山脚下,比较偏僻。你的同学们现在都在上课,等到中午才能探望你。”年轻女子看到林稷的动作,解释道。 林稷重新看向年轻女子,“我昨天是?” “哦,你是昨天中午被罗斌老师还有几位小同学送过来的。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脱力,需要多休息下。”年轻女子突然卡住,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林稷问起剑胎的事情,她应该如何解释。 看着别人满载而归,自己却两手空空,只能等明年重新认剑,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是太残忍了。 结果林稷压根就没有提剑胎的事。 见林稷一身不吭,乖巧地躺着,年轻女子放下心来。“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扯一下床头旁边这个铜铃,我就会赶过来。”年轻女子柔声道,轻轻掩上房门。 直到此刻林稷才放松下来。她在脑海里问道:“你是谁?” 刚刚在年轻女子转身朝她走来的那一瞬间,林稷突然听见一道声音:“诶?这女娃娃有点意思,居然是天生药体。” 随着林稷的视线转向窗外,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医务处?这里是南学!”嗓音隐隐有些激动,仿佛忍不住扭动了身体两下,林稷顿时眉心一阵疼痛。 “哎,有点伤到小娃娃了。”那道声音说。 林稷意识到那道声音是从她脑海里冒出来的。 现在,林稷发问完,那道声音沉默了半晌,道:“我是承影剑上的残魂。” “是你?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我?”林稷冷静了下来。在藏剑洞里,为首的那枚剑胎仿佛有自己的灵智,直接刺向林稷眉心。 “因为一首歌谣,一个预言。”那道声音没了老不正经的气质,淡淡道,显然不愿意多提。“不论如何,当时阴差阳错地和你达成了契约。现在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会杀你的。” “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林稷道。 “承影已经滴血认主,成了你的佩剑。”那道声音突然有几分伤感,“我现在也只是承影剑内的一抹残魂。我可以帮助你,在修炼上提点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情。” “你是残魂,那你生前是谁?”林稷问道。 那道声音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可以称我——柳道子。” 林稷打定主意找时间去藏经阁查一下这个人名。她又道:“那三件事情是什么?” “第一,帮我去取回一件东西。第二,承诺你不会背叛人类。”柳道子顿了顿,微微叹息道:“最后一点,发誓在今后不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伤害姚家人。如果可以的话,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定帮助。” “你的帮助有那么值吗?况且如果要帮你拿回那个东西很危险,那我岂不是去送命?”林稷冷冷道。 “对目前的你来讲,肯定是值的。你放心,这三件事情都会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那件东西基本是没有危险的,只是要你费些路途。我也不会故意让你送死的。你要清楚,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柳道子说。 “我考虑一下。”林稷道。 “嗯。”柳道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起来满不在乎。但她内心却罕见地有几分忐忑,尽管她活了那么久,生前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林稷这人实在是太过重要,更是她生前一辈子忧心之事的关键,难怪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稷开始闭目养神,运功调息起来,柳道子始终保持沉默。直到到了正午,门被猛然撞开,李麟兴冲冲地闯进来,大叫道:“林稷,你醒了!” 黄一澄紧跟其后,骂道:“幼稚。”眉眼间却也是浓浓的喜悦。 “嗯。”林稷微微一笑,有点费力地撑起身坐直,“谢谢你们了。” “哪里哪里?”李麟挠了挠头,“诶,罗老师来了。” 林稷一看,罗斌正推开门走进来。 “罗老师,”林稷问候道,“谢谢您了。” 罗斌面色依旧沉郁,他目光复杂而失望地看着林稷。这个学生先前故意一直藏着掖着修为,杀出一匹黑马达到一品五重。这次却栽了跟头,连把佩剑也没捞着。 林稷看着罗斌的神色,聪颖的她瞬间就明白了罗斌的心思。“老师,学生知错了。我不应该好高骛远,导致这次连剑都没有认成。” 罗斌看着低头认错的林稷,“我先前已经提醒过你,要脚踏实地。你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林稷暗叹一声,她这次的确有些冒进了。因为不甘心四十九米,结果导致异变,要不是那枚承影剑胎最后临门一脚时莫名其妙地收住,她的命可真要交代在那里了。 而她的形象在罗斌心目中估计也降到了最低点,先是前面“故意”隐瞒,后是这样鲁莽冒进,罗斌对她的心性可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罗老师,我以后保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行吧。”罗斌的面色稍微缓和,“你要是再犯,我可要重重罚你了。” 林稷十分感动。虽然罗斌嘴上严厉,但内心却是真心关照林稷的。老师如父,也是望子成龙的。 “你现在没有剑胎怎么办呢?”李麟插嘴道。 “你今后在明年开藏剑洞之前都只能使用普通的剑。你要清楚,这样一来,御剑会变得更加难学。” “学生知道了。这也算是对我的一个教训。”林稷道。 “你明白就好。”罗斌声音又温和了一点,“以你的天赋,只要勤奋努力,不会比其他人差的。”他看了看时钟,“李麟,黄一澄。你俩还要回教室上课。林稷,你今天再休息一下,明天照常上课。” 送别了罗斌三人,林稷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告别了守在医务处的年轻女子,没有回宿舍,而是朝藏经阁走去。 由于是正午的午休时分,藏经阁多了许多前来学习的学生。林稷踏上这座唐代风格建筑的二楼,开始查找柳道子这个人名。 但由于这里没有智能查阅系统和专业的索书号,图书管理员又被一群找书的学生团团围住,忙得不可开交。林稷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摸索着找。 阅前指南【必读】 警告:该故事纯属虚构,背景为平行宇宙世界,与现实完全无关。运用相似设定是为了帮助读者更容易理解故事背景,免去多余的笔墨说明。 宗教、政治等元素仅仅借用名头,请勿将任何设定代入现实! PS:此文是2018年底开始创作的故事,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两年。因为是anthrop的处女作小说,前期多有苏点和雷点,文笔青涩,爽点粗暴,是anthrop的黑历史。 以及这个故事先前被anthrop撤销了。anthrop重新发上来,只是因为几位小伙伴有需求。如果真的有人好这一口,也请尽量配合一下,不要外传。 本文题材太过敏感,即使是在限制比较小的,还是有一定风险。 提前排雷,以及anthrop非常正经,真诚地想要劝退你! 十五 柳道子【下】 林稷费了很大劲,终于找到了关于柳道子的书籍。她翻看着书本,耳边传来的一阵阵念叨。 “不对,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拿,怎么能说偷呢。” “这是污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搞错了,我那个时候已经五品七层了” ...... 林稷终于忍不住了,道:“您老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让我安静地学习下您的生平?”柳道子闭嘴,随后林稷快速浏览起柳道子的生平来。一眼扫过去,林稷被一个细节震惊:柳道子居然是女子! 林稷吐槽,从柳道子中性偏低的声音和老不正经的语气语调上听,还真听不出来。 柳道子本名柳观,这还是她后来给自己起的名字。她出生卑贱,却在大周修真界动荡时候强势崛起,一手推动现代大周联邦制的建设,同时促进了女性解放,声望达到巅峰。 然而她在战争结束的前夕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一代传奇人物就此了无音讯。 “这本书虽然有部分细节与真实的我出入,总体还是可以的。”待林稷合上书本,柳道子淡淡地评价道。 林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本板砖一样厚的书可是把柳道子夸得天花乱坠。 等到林稷又扫荡完其他书籍后,柳道子问:“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要全力帮我。” 柳道子平淡地说:“就算你不要求,我也会主动这样做的。但你不能因为这个而不在乎我的指导帮助,态度上也不能偷懒松懈。否则我就不干。” 林稷道:“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 林稷借了几本大周修真界历史的书籍,朝宿舍走去,边走边和柳道子交流。 “你不用因为只能用木剑而灰心。”柳道子说。 “是啊,我不是还有你嘛。” “我魂体现在刚刚苏醒不久,虚弱的很,承影剑这一年只能待在你眉心内静养。” “没事,我等半年后重新进藏剑洞认把剑来耍耍。” “你敢!”柳道子又轻轻地哼了一声,“随你。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佩剑,你就不用再想再认别的剑。你随便去找一个试一试,看它敢不敢往你这边凑。” “那次除了我,还有其他十二枚剑胎受你之恩,成功开刃。它们也都是你的佩剑了。但可惜它们自天地灵气中诞生出来的时间还不长,没有诞生出剑灵。它们现在也在你的眉心之内。” “啊?不是一个人的佩剑始终只能认一把吗?”林稷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因为剑胎之间具有排他性,且人类的精神力也难以掌控一把以上的剑。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承影可以把其他剑胎完全压制,你的天赋如果没有被浪费,你也是可以成功操控十二柄剑的。” 林稷一乐。 “你别骄傲自大,”柳道子骂道,“操控十二柄剑是你未来达到巅峰时最理想的结果,就算把承影现在交给你,你在半年之内也完全控制不了,最多只能把承影当做普通的冷兵器使用,至于产生默契,御剑飞行根本不用想。这还是在我主动配合你的情况下。” “我知道。”林稷点头,“威力越大的剑就越难操控。藏剑洞内的认剑只是一个最基础的契约,我们还要接着以身感化,以力驯化,让剑胎真正认我们为主,剑胎化形为剑,才可以开始真正的练剑。” “如果持有威力强大的剑,要想提高剑道境界,比认了普通的灵剑难上不止几倍。获得了剑的威力,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正是如此。”柳道子道,“看来你平时基础还是打得很扎实的。” “正常的流程来讲,认剑只能从签订普通的契约开始,所以你们这些小娃娃必须剑不离身,否则认好的剑有可能逃走。当然,在今后修剑的过程中,为了培养人剑默契,提升剑道修为,剑不离身也是必然的要求。”柳道子补充道。 “但是由于我们这些剑受你开刃之恩,直接是以最高等级的契约完全认你为主,所以我们可以化为灵态住进你的眉心之中。普通剑修如果要达到这样的地步,最少都要修剑二十年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剑从心发,剑随心动,是人剑合一的大境界。” 林稷这次不再沾沾自喜,反而问道:“我这种情况没有这么夸张吧?” “不错,孺子可教。今后你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理性,用你的脑袋好好思考,别被一点喜事就冲昏了头脑。”柳道子道,“你现在是花架子,我们也只是可以化为灵态,在你的眉心中涵养而已。” “至于这一年你只能练习木剑,其实是好事。” “只有天赋极高的剑修才能在二十年后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收灵剑于体内。在这之前,佩剑有丢失的可能性,不论是被没收,还是在战斗中被敌人抢走,那些从刚开始就直接使用自己认的灵剑来练习的人都将被打回原形,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柳道子说。 “所以这一年,在不动用承影或者其他灵剑的情况下,你需要掌握所有普通的剑。从最轻的竹剑到重剑,从短剑到长剑。” “好。”林稷点头,推开庭院的门。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一路走来,二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对林稷的血液能够开刃这一事避之不谈。 十六 试剑【上】 次日清早第一节课便是剑术,罗斌和张宛然带着丙班丁班的学生们来到了怀山山腰上的一处巨大平台,同行的还有十余位二十岁左右的师兄师姐。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掌始终紧紧按着腰间的剑柄,眉目间兴奋极了。 林稷,黄一澄和罗斌三人默默地走着,林稷一脸平静,黄一澄和罗斌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林稷低头看向自己右腰上挂着的木剑,这把剑材质是榆木,没有任何装饰,花纹或者流穂,做工简单,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简陋。 她想起昨天傍晚去找罗斌老师,向他请求用不同的剑进行练习,罗斌听闻震惊后的赞许。罗斌直接就把她带到了南学东面的武器库。这个武器库有三层,占地面积极大,罗斌只带她进了一楼的西北角,那里有一间大房间,存放着所有种类的普通冷兵器。 在柳道子的授意下,她只挑了一把榆木剑。柳道子要求林稷先掌握基础剑法招式直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再开始换剑练习。 怀山山腰处的这块平台本是红杉树林中的一片草地,视野开阔,现在被铺上了花岗石,建成一处广场,广场的地面平整且粗糙,是剑术初学者的最佳练习地点。 罗斌和张宛然站在广场最前方的高台上,下方两个班七十多名学生以点状矩阵排开,每人相距五米。 罗斌以中气传声道:“同学们,今天上午我们学习武当剑法第一式。剑法随着历朝历代前辈们的不断改进完善,产生许多剑派剑术,目前公认的基本剑术为武当剑法。武当剑法分为十三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揽、压、劈、截、洗。我们从最简单的刺剑开始学起,但这一入门剑式也是最难学的,你们千万不可懈怠。” 张宛然道:“今天辅导你们的是四年级甲班的师兄师姐。这可是你们的福气,万分难得,你们得好好珍惜。” 张宛然和罗斌今天早上听说原本定好的四年级乙班突然改为甲班时都大吃一惊。南学的四年级生是最为忙碌的,他们需要准备结业或者考核内院,进入五年级,还要负责对低年级新生的辅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八成的学生被刷下来,无法进入内院,直接毕业。 甲班是藏龙卧虎之地,甲班的学生基本上都在竭力冲刺修炼,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南学校方对这些天之骄子也有所优待,一般都将任务交给其他班级。 由于四年级丙班和丁班的学生剑术水平与甲班乙班比起终究是存在差距,罗斌和张宛然也希望自己班级的学生能得到更好的教导,因此罗斌竭力争取更好的班级,而乙班已经是他俩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 “罗斌在副校长前的面子难道这么大?”张宛然忍不住遐想。 而甲班听到消息时也十分震惊,“搞没搞错啊?”一名方脸的男子抱怨道,“我们不是在一周前已经带过一年级甲班了吗?怎么还来?还是丁班。距离考核只剩下一个月了。” “哎哎哎,我说你方宇,古琴和书法也学了四年,心性就修炼到这种程度吗?”旁边一位男子插嘴道,明明翻了一个白眼,眼尾的弧度却富有魅力,迷人至极。“我看这样也不赖。” 方宇面有怒气,但忍了下来。打断他的是有着“二师兄”称号的甲班天才姬华青,仅此于大师兄风禾。方宇在甲班中修炼境界中等偏下,也不属于四大家族之人,他惹不起姬华青。 “到此为止。”一个年轻的男声淡淡道,“我辈修真之人,本着匡扶济世的心志,自然能帮则帮。更何况对象还是我们的师弟师妹。” 甲班众人刚开始虽然略有不满,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方宇之类的人只是少数,只有两三个。 罗斌在高台上讲解刺字诀的要领,张宛然展示动作,随后两个班的学生们开始练习,两位导师站在高台上监督全场,四年级甲班的师长们则走入一年级生之间,每人负责五名学生,在他们反复练习的过程中指正他们的错误动作。 罗斌讲解完要领后,旁侧的四年级生们选定了人选,纷纷迈步走入广场上的一年级生点阵中。 甲班一名圆脸的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林稷,朝林稷快步走来,轻快地道:“还记得我吗?我是风秐啊。” 林稷也认出他来,“你好啊,接下来辛苦你了。” 风秐笑开花来,“不客气,不客气......”却被身后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让开。” 风秐一哆嗦,回头,见风禾站在他的身后,嘴唇微抿,面色有些不好看。 “我来教他们,你去找别人。” “行,行。”风秐笑道,“堂哥,对我就不用摆着一张冰块脸了吧。”脸上笑着,风秐心中却恨不得连抽自己两下,找谁也不能找这个林稷,她可是刚进青城就被风禾盯上的人,自己真是蠢爆了! 风秐飞快地溜走了,风禾站在林稷五人前方,淡淡道:“我是风禾,今天上午你们的剑术由我来指导。” 罗斌刚才还不明就里,此刻瞪大了眼睛。风禾!他居然来教导他们!罗斌从小就被罗家人教导要抱紧风家的大腿,因为风家前十年出了风书白这一号人物,近几年又有风禾横空出世,名望正是如日中天。 但家里人的苦心教导却让罗斌产生出一股反叛的念头来,罗斌发誓要凭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 十七 试剑【下】 黄一澄看着前方体型欣长,面容清隽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质的高大男子,心中怦然一动。就连吴人凰也是微微脸红。周围一年级的男女同学对身前师兄师姐的讲解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向不远处那位似仙似神的男子,好不羡慕嫉妒林稷五人。 林稷发现,前后左右的四年级生都是清一色的女生,即使正在介绍着他们自己,或者指正着一年级生的动作,仍然隐隐关注着风禾。 林稷平静地对上风禾看着她的目光,脑中思索:他是故意的吗?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尾音挑起:“诶,这不是小美......”被林稷猛地打断:“住嘴!” 姬华青笑着走了过来,“风兄,你不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这五位师弟师妹,就由我来教导吧。” 风禾面色一冷,可黄一澄等人,包括林稷,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风兄,丰胸......”罗斌小声嘀咕着,笑得最是欢畅。 风禾的气压再次降低,“姬华青,凡事都得遵循个先来后到的规矩。”他冷淡地说。 “这几位师弟师妹们里我有旧识。风兄你为人表率,心胸宽阔,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就让给我吧。”姬华青笑道。 “哦,”风禾平淡地说,“恰巧我也有。” “哎呀,但我还是十分渴望叙旧一番。”姬华青眯起双眼,明明笑着,却给人感觉十分危险。 “不行。”风禾直接了当地拒绝。 结果姬华青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反正现在人手也足够,风兄那我就和你一块儿吧。” 柳道子在林稷脑海里戏谑道:“娃娃,你还真是有魅力啊。” 林稷嘴角微微一抽,手中缓缓刺出的剑却十分稳定,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气势。 风禾和姬华青仔细盯着林稷,他们都没有想到林稷竟然如此有天分。旁边的黄一澄、李麟、吴人凰还有另外一位丁班男生常常出错,林稷至今为止却保持着教科书般完美的动作。 而且每刺出一剑,榆木剑上的气势就增加一份,照这样下去,林稷不用多久就可以达到剑术的第一重小境界——举重若轻了。 姬华青暗暗心惊。罗斌虽然也是极为不错,矮子里面挑高个儿,可以达到乙班中流水平。但林稷这等修剑速度,就连当年的他也比不上,导致他连调侃林稷的机会都没有,怕说话惊动了她。风禾十分认真地指正着其他几人的动作,同时时刻留心着林稷。 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到了最后一个小时,每一个一年级生已是精疲力竭,黄一澄,吴人凰和另一名丁班男生已经倒下,躺在地面微微喘气,整个一年级生的点阵已经倒塌了九成九,只有林稷、罗斌还有丙班的一名男生还在弓步站着,苦苦坚持。 罗斌机械性地重复刺出剑,手臂已经微微颤抖。他原本坚持不了这么久,但心中总是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咬牙坚持下来。风禾就在前面,他绝对不能被风禾看轻。风禾面色毫无波澜,内心却也确实被罗斌微微打动。 林稷看起来是三人中最摇摇欲坠的,但即使动作再慢,她还是保持不出一分差错。每到关键时分,她总是奇迹般地支撑下来。她的体质虽然已经提升到成年男子正常水平,但比起在灵气滋润许久下的李麟,吴人凰等人,林稷还是偏弱。 那名丙班的男生是先前和林稷等人同时进入藏剑洞的人,此刻他是三人中看起来最轻松的了。 终于正午到了,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场上一年级生仅剩坚持下来的三人均是腿一软,坐倒在地。 罗斌站在高台上,面露喜悦,道:“同学们仍需继续努力,朝坚持到最后的洛川、罗斌和林稷同学看齐。现在下课。” 张宛然则心情有些复杂,她高兴的是这一届丙班丁班学生素质不错,大部分人都坚持到了最后一个半小时,以往的丙班丁班学生只撑了两个多小时就基本上全部出局,而今年出现了林稷三人,与乙班中上资质的学生可以一比。 让她略有气恼的是,虽然洛川实力最强,但丁班却出现了两名学生,让她这个丙班班主任有些放不下脸面。 甲班学生纷纷朝山下走去,他们现在争分夺秒。或躺或坐在原地的一年级生们则是哀嚎一片,有几个较为强健的学生站了起来,腿脚颤巍巍的,一瘸一拐地走了。 “小美......”姬华青还未出口的话在林稷的目光中咽了回去,他不在意地笑笑,道:“四年级主要负责领你们进门,之后主要是三年级和二年级教导你们了。想再见你一面可就难了,你的东西还在我那儿呢。”姬华青眨了眨左眼。 林稷心想:这是一个威胁或者警告吗? 风禾则是淡淡道:“你们表现的不错,再接再厉。”目光却看着林稷,心中有几分波澜。他被父亲风书白派来将林稷接入青城,此外还要观察林稷,在必要的时候出手保护。此番四年级甲班教导丁班也是风书白干出来的事情。 风书白没有对他解释缘由,风禾只能自己来寻找,到目前为止,他至少发现了林稷几处异于常人的地方——偏弱的体质、超人的意志和天才的剑道天赋。 李麟等人惊讶又好奇,林稷什么时候和这两位有了交情?可林稷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一天的课很快就上完了,林稷在傍晚宵禁前再登怀山探路,终于找到另外一处与她之前半夜修炼地方相似的草甸,尽管海拔略高,有些坡度,但是却胜在隐蔽。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练剑一个半时辰。”柳道子苦口婆心道,“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协议,你就要按照我的教导修炼。不要怕苦畏难。” “我先前有一周的时间都在这样做啊。”林稷道。 “啊?”这回轮到柳道子吃惊,“你这个丫头,真是胆大包天。还好你运气比较好,否则就不知道丧命于哪只妖兽口中了。” “南学之所以实行宵禁,是因为夜晚山区有妖兽出没,尽管青城有派人驱赶,但也只能保证这附近山上没有中品之上的妖兽,以你现在的实力,一头两品的妖兽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不过有承影在,我会释放承影的威压,你就可以安全放心地练剑了。” 林稷心中生出一抹感激,对柳道子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十八 控火术 五个月后,接近午夜的怀山,临近冬至过年的气温将海拔2799米的怀山大半部分冻得银装素裹,月光毫无阻拦地透过光秃秃的枝干照射在洁白的雪地上,雪地明亮如昼。一道黑影在这林地中穿梭,脚尖轻轻点地便前进几米,只有松软的新雪被挤压的轻微吱吱声,正是林稷。 一刻钟后,林稷来到了森林中的秘密基地,胸口微微起伏。“不错,轻功有一点进步。”柳道子称赞道,“但是要注意脚尖点地的时候一定要坚定彻底地提气深吸,这样就能消除雪的声音。” 柳道子口中平淡,但是每次意识到林稷短短五个月内轻功就已经练到了如此水准,心中还是忍不住掀起巨浪。 她一生好歹也见识了无数天才,戴着百年一遇千年一遇名头的都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林稷这样,不论是在剑道还是其他功夫的学习上都一点就透,天赋和勤奋双全,进步是近乎不可能的神速。 林稷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绕到背后,蓄力一拔,被背在身后的重剑被抽出剑鞘,发出“铮”的一声声响,雪白的剑锋在月光下反着光。 林稷这五个月每晚都来到此地修炼一夜,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风雨无阻。修炼完毕后再返回宿舍,睡上两个小时,六点钟准时起床开始新的一天。 最开始柳道子只要求林稷练上三个小时,毕竟下品修炼者在晋级中品蜕变之前仍然是凡人的范畴,除了灵力和体质的提高,还是需要吃饭和睡觉。 林稷的同学们为了保持白天的精力,每晚起码要睡眠七个小时,但在林稷这里发生异变。她只需要休息一个小时,就可以在其他的时间都保持旺盛的精力,每晚睡一个时辰还是她保守的做法。 半分钟调息完毕,林稷开始练起武当剑法基础十三式来。六十四斤的玄铁重剑在她的左手中如同鸿毛一般轻巧。林稷在两天前就突破了,达到举重若轻的境界大成。不停歇地运完三遍剑法,林稷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换成了右手持剑。 林稷是左撇子,她在五个月前第一次试剑时就感觉出来了,但出于一种莫名的心态,她当时在众人面前使的是右手剑。她的右手虽然不如左手,但表现得跟其他右撇子没有任何区别,十分灵活,就连柳道子也察觉不出异样。 直到那天晚上第一次来秘密基地,林稷练着左手的刺字诀时,柳道子才发现,随后笑骂她滑头。柳道子要求她双手都要练剑,左手平时不暴露出来,留作手段。 林稷左右手分别练完十次武当剑法,月亮已经高挂在半空,凌晨一点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她已经将武当剑法练得炉火纯青,柳道子却依旧要求她练习基本功,不学新的剑法。 林稷十分懂得这个道理。因此,在这五个月里面,她花了四个月练习榆木剑,将武当剑法练习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后,她才被柳道子准许换剑练习。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赫的,她每换一把不同的剑,在习惯了剑的重量和大小后剑术便突飞猛进,不同的剑就相当于不同的题目,只不过参数变了,套路是一样的。从短剑到长剑,竹剑到重剑,小剑到巨剑,总共十八种剑,她只花了区区一个月就完全掌握。 林稷盘腿在雪地上坐下,零下十度的气温刺骨,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武服,热气从她的皮肤里散发出来,额角挂着几颗汗珠。随着她修炼,寂静午夜里的灵气沸腾起来,数以亿计的灵气颗粒被卷入林稷头顶的庞大漩涡进入林稷体内,刚进入丹田就无影无踪,如同被吞噬了一样。 两个小时后,林稷通透的丹田出现了一个反旋的漩涡,又一滴金色液珠缓缓升起,在林稷丹田内摇动着尾巴转来转去,忽然间瞄准了心脏,正想要钻去,被林稷压制在丹田内部,融入了一个小手指甲盖大小的液球。 林稷松了一口气。她花费了七天的时间修炼灵力才凝聚出这一滴液珠,至今她已经累积了一个小液球。 当第一滴液珠出现时,柳道子也啧啧称奇,表示从未见过这种形态的东西。柳道子猜测这是更高等级的灵力。在那滴液珠逃窜想要钻入林稷的心脏时,柳道子指示林稷将那滴液珠压制回丹田,之后那液珠就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微弱灵智,一动不动乖乖地待在林稷的丹田内。 对于林稷体质的异常,就连柳道子也表示从未见过。从吞噬灵力,到金色液滴,再到无需睡眠,都与正常修真者大有不同。林稷这段时间依旧坚持跑藏经阁每天查阅偏书奇书,还是理不出丝毫头绪。历史上从未有过她这样体质的记载。 “行了,你早点回去多休息一下。”柳道子道,“你今天上午需要学习控火术,有一定难度。” ...... “控火术难的不是激发火焰,而是精准地控制火焰。”丁班课室里,罗斌说道,“意念,换一种说法,也就是精神力,对火焰的控制至关重要。精神力越强大,控制起火焰火势就越得心应手。” 罗斌注视着台下盘坐于蒲团上的丁班学生,尤其瞄了一眼最前排的林稷和李麟二人。 “切记,一定要相信你能够点燃火焰,且坚信火焰是无害的,烧不到你们自己。不然就会发生事故。”罗斌郑重道。 “现在,抬起你们的右手,掌心向上做托住宝瓶的形状。调动灵力汇聚于掌心之中,集中注意力,起!” 顿时丁班一阵鸡飞狗跳。有二十几人的手心出现了火焰,另外的人掌心有的冒出了一阵浓浓的黑烟,有的没有任何变化。 而那些手心冒出的火焰,有的熊熊燃烧,随后噗的一声熄灭;有的明明只是一缕小火苗,却突然膨胀变成熊熊大火,吓得学生们不停挥舞着掌心一阵乱叫,将自己的校服袍子烤的一片焦黑;还有的学生抓着自己的手腕,看着掌心无法熄灭的火苗,哭喊着叫疼。 罗斌皱着眉一挥衣袖,顿时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所有燃烧着的火焰突然了无踪影。罗斌看了看台下的满地狼藉和极为狼狈的学生们,目光又移向第一排衣衫整洁,毫发无损的李麟,他是刚才尝试中唯一一个成功使出控火术的人。 而林稷的掌心一片洁白,她的控火术什么变化都没有。罗斌微微失望地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丁班众人。 “我再强调一遍,在运行控火术之前一定要先在内心完全坚信你的掌心可以冒出火焰,并且这个火焰是烧不到你自己身上的。”罗斌沉声道。 “那些冒出黑烟的同学是因为信念不够坚定;那些觉得痛的同学是因为害怕火焰会伤害自己。接下来你们自行尝试,我会下来逐个指导。那些用精神意念收不回火焰的同学就握紧掌心,等到停止输送灵气后才可以重新张开手。” 罗斌从前排最左侧的学生开始逐一指导,半个小时后全班都可以点燃火焰,只是稳定性的有极大区别,只有林稷一个人掌心没有任何变化。罗斌再一次谆谆善诱道:“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可以点燃火焰的。”林稷试了一试,掌心还是连一缕烟都没有。 下课的清脆铃声从窗外传来,李麟走了过来,说:“你没事吧?”林稷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娃娃你一定要相信才行呐。”柳道子在林稷脑海里说道,林稷只是沉默。 她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直到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灵界的学习方法依旧是唯心主义了。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仿佛变成了一场梦。 ...... 夜晚,林稷练完剑术,修炼完灵气,离凌晨三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双腿盘坐在雪地上,抬起右手,左手轻轻抚摸着洁白如玉的掌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她想起今天课堂上罗斌的教导,“相信可以点燃火焰,相信自己掌心有火焰。” 这是什么?究竟是相信?还是迷信?林稷十分困惑。如果只是单纯的坚信信念和想象力,为何还要提前将丹田中的灵力通过经脉引导到掌心? 她始终没办法像其他学生一般就这样简单地相信了。如果让信念点燃火焰对其他人来讲是一条一步就能迈出达到终点的大道,对于林稷来讲,却是弯弯绕绕,重重阻碍。 因为她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盲目相信,科学的求知精神让她除非找出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否则永远都运用不了控火术。 灵气是什么?这个世界充盈着无处不在的灵气,吸纳进人体的就成了人类可以使用的灵力。这些灵气没有办法用任何的物理手段观测到,包括电磁波,然而却可以被一些具有灵性资质的人类感知到,用精神力“看”到。 林稷怀疑这些灵气就是暗能量的一种,因为它们的存在,这个宇宙才能够维持临界的膨胀速度,避免了在引力的作用下塌缩成奇点的命运。 控火术的原理究竟是什么?火焰燃烧的前提是灵力集中到掌心,那么灵力是否算是一种可燃物质,助燃的是真实世界里的氧气还是灵界的其他物质?林稷深深地皱起了眉。 林稷十分渴望施出一个控火术来检测一下她的猜想,用来帮助自己完成一套可以解释原理的理论,从而真正掌握控火术,但她现在根本用不出来。这是一个死循环。 而且她不确定自己丹田内的金色液滴是否就是更高形态的灵力。 林稷对灵气的本质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对于精神力的本质,柳道子灵魂的存在,信念的力量以及其他更加玄幻的事实,她还没有这个勇气去思考和猜想。 正当林稷冥思苦想时,她仿佛听到了脑海中柳道子嘿嘿的笑声,“传送阵,这帮娃娃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是要干什么?我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好了......” 林稷被打断了思路,翻了个白眼。最近柳道子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愈发地活跃起来,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到处乱发。在林稷眉心涵养了近半年,柳道子已经从最初的奄奄一息变成可以用魂体来干涉现实世界。 正当林稷拍拍屁股,起身准备下山回宿舍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白光,一条莹白的光线从远处射出,穿过枝丫纵横交错的红杉树林,冲向林稷。林稷只来得及退了小半步,就被那束光线击中,光芒一闪就消失了。 脱口了一半的“柳道子你这个......”随着林稷的消失没有了下文,拉长的回音在雪地上扩散开来。不久后,怀山恢复了平静,一弯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半空,照亮光秃秃的黑色红杉树枝干和洁白的雪地,雪地上残留着几枚脚印,而林稷已经不见了身影。 十九 暗流涌动 “什么,圣杯出现在克里斯顿庄园(Christon)?”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地下室,一名头发花白的总理执事怒道,“我就不应该相信Y国圣济会!” 旁边的几名牧师低垂着头,任由总理执事斥责他们。“教会本来有百分百的把握拿到圣杯,可是现在你们看看,所以的势力都涌进了Y国,已经无法阻止了!”他微微喘了口气,“我已经禀报了威廉斯大主教,M国圣济会的神职人员很快就会赶到。” 没有人再说话,沉默和寂静延续了十分钟,唱诗班的歌声从上方隐隐传来,童声犹如天籁。 ... 爱丁堡向南七英里之外的罗斯林教堂内,蒙蒙的光线透过彩色花窗照进昏暗的教堂,像是神国在人间的投影,寂静而神秘的气氛笼罩着这里。 “老师,遵循您的预言,圣杯二十三小时前在克里斯顿庄园现世。X教的家伙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派遣了八名神父和五位天使前往约克郡,包括艾布纳。天神和基督保佑我们,我们已经抢到了先机。”猩红色长袍的男子单膝下跪,亲吻一只苍老的手上的戒指,因为激动而嗓音微微沙哑。 ... 怀山半山腰的东北侧,五斗米庙。月光穿过狭小的窗户照射入内,隐约可见里面有许多晃动的黑色人影,低低的交谈声传出。“队伍已经出发了吗?”一个黑袍女子问道。 “是的。他们已经被传送到了约克郡,半日便可抵达克里斯顿庄园。”有一人回禀道。 “刚刚传送时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我怎么看见一条传送纽带朝红杉林那边去了?”另一名年老的男子问道。 “风老,您放心。一切正常。”那人再次答道。 ... “终于出来了吗?”昏暗中不知是谁在低语,影子扭曲,远处隐隐有皮鞭入骨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压抑的喘息,一个名字以气流的声音被嘶嘶念出,“......我等着你......” 就在此刻,大周修真联盟、西格玛苦修会、安立甘圣济会、东瀛神集、印度婆罗门秘会、冈格尼尔秘党等势力全部躁动起来,朝着同样的地点——Y国约克郡的克里斯顿庄园进发。 ...... 身体仿佛被分解为无数粒子,不断重组,构建。林稷的灵魂,或者说是意识仿佛从躯壳里脱离出来,昏昏沉沉中林稷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似乎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无限缩短,又被无限地延长,不知过了多久,林稷突然跌落在地,腰背被摔得酸疼。 “我这是在哪儿......”林稷眯了眯眼,意识还有些迟钝,刺骨的寒风吹来,远处好像有几声狗吠。 突然间一只大手将她抓住拖进草丛中,一动不动,直到狗叫渐渐消停。 一只手电筒突然照在林稷脸上,强光让林稷睁不开眼睛。“这个小家伙是谁?”一道低沉厚重的男声道,随后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一道年轻的男声凑上前来,“别伤害她。” 手电筒被撤掉,林稷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亮度,恢复过来。抬眼一看,面前站着四个人。姬华青旁边站着的是风禾,此外还有一男一女。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禾抢先问道,声音居然带了几分急切。 林稷答道:“我也不清楚。一道发着白光的线突然出现射向我,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姬华青一改平时顽劣不正经的气质,沉声道:“这个现在来不及深究。这里很危险,你不可久留。” “这是哪里?”林稷问道。风禾等人都未穿着月白色校服,而是一身紧身连体的武服打扮,干净利落,十分帅气,看不出特别明显的古代东方风格,即使走在大街上不显突兀,还比较符合社会上的时尚潮流。 “这里是英国的约克郡。”风禾答道,“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但你被意外传送过来。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风禾从腰间小包中掏出几张纸币,大概五百英镑的数额塞进林稷的手心,“你现在立马出发,搭便车去伦敦,然后找一个酒店住下来等我们,我们自会找你的。” “她现在没有护照。”旁边一个女子提醒道。她大概二十七八岁,黑色的长发被紧紧地扎成了马尾,英姿飒爽,眉目间沉静稳重,看起来经验丰富。 “管不了这么多了。”另一名体格十分壮硕,面目看起来有些凶狠的男子发话道,“一年级是吧?我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 “走吧。不要乱想,我们以后会向你解释。”风禾催促道。 林稷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再问些什么,朝着大马路的方向转身快步离开了,再一回头时姬华清四人已经不见踪影。 夜晚的风声呼啸,修炼的暖意已经消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练功服的林稷开始感到寒冷。她边走边在脑海里试探道:“柳前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来吗?” 刚刚柳道子一声不吭,林稷愈发地怀疑起她来。 “不是我做的。”柳道子平静地说道,“我确实改动了传送阵,但作用只是加快传送的速度。” “你现在肯定怀疑我,我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我只能跟你说,绝对有别的人动了手脚,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肯定跟你有关。” “这一趟如他们所说,确实有危险。我已经感知到了起码有十个的中品高手在你附近,不超过五公里。你现在快快离开。” 林稷加快了脚步,不由自主地使出了轻功,在荒野上奔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灯火就在小山脚下,小镇就在前方。 “承影不是不能使用,但是后果......我也难以预料,最起码都是半死。除非生死关头,你绝对不要使用。”柳道子突然说了一句,而林稷已经到达了福斯顿镇(Foston)。 ...... 四英里之外,艾布纳轻轻扣了扣雕刻有黑色荆棘花冠的大门。 “我是艾布纳*拜伦,前来拜访怀特男爵。” 一个戴着白色假发的管家推开沉重的铁门,弯下腰说道:“阁下请,男爵已经等你很久了。” 艾布纳跟随着管家进入了克里斯顿庄园,螺旋楼梯上三叉戟形状的烛架被钉入墙壁,烛火静静地燃烧。来到二楼,管家身体前倾,伸出的右手臂微微弯曲,礼仪完美。“男爵就在里面。” 艾布纳上前一步,礼貌地敲了敲红棕色的木门,结果无人应答,他又敲了几下,“请问男爵大人在吗?”,片刻后还是没有回应。 没等管家来得及阻止,艾布纳猛地一拉开门——书房内怀特男爵的脑袋倒在桌面上,鲜血正从发梢上一滴滴落到地面,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暗沉的血泊。 艾布纳猛地朝书柜上看去,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柜子上书籍七零八落,暗门已经被破坏,保险柜的门半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圣杯不见了! 二十 祸水东引 半分钟后,八名天使和四位神父进入克里斯顿庄园的城堡,其中几人将跌坐在门口吓坏了的管家送下楼去,把城堡内的仆人赶到大厅集中,另外的开始进一步搜查怀特男爵的书房。 他们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圣杯的影子,确定了杀手是奔着圣杯来的。艾布纳把怀特男爵和书桌桌面紧贴的左侧脸翻过来,男爵的左太阳穴上赫然有一个深深的血洞。 “应该是某种锥状武器导致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直接刺穿颅骨,深入大脑五公分,男爵根本就来不及反抗。”一名神父检查着伤口说道,“只是为什么不选择颈动脉下手呢?” 艾布纳思索片刻,突然抓起怀特男爵的手腕,用一把短刀划开,顿时鲜血喷涌。看上去已经死亡了半个小时的怀特男爵仍然有着不低的血压! 这是一次设计巧妙的刺杀。凶手在武器上涂抹类似特殊的物质,加速男爵的头部鲜血氧化,伪造出死亡已久的现场,从而方便自己行凶后的逃离。 “凶手离开不超过五分钟,就在这附近,追!”艾布纳道。几位天使和神父与守卫在楼下的其余神职人员汇合,分为四个小队朝东西南北方向追查。 一楼大厅内五名男女仆人和管家挤在一起,看着大开的门外几队人影朝远方飞奔离去,瑟瑟发抖。 ...... 姬华青等人正沿着森林边缘向克里斯顿庄园靠近,黑夜中突然出现三道人影,风禾瞬间拔剑格挡,与一柄宽刃剑交叉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响亮声响。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过招七八回,直至风禾将灵剑剑尖抵住那人的咽喉,沉声道:“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那名男子不语,紧紧地盯着风禾,浅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发光,旁边一个同伴见状立马抽出腰间的枪打出一个信号,橘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不好!他们有支援!”姬华青叫道,前方队伍的另外一人趁机向姬华青冲来。这只队伍只有三人,却像敢死队一般向姬华青等人发起攻击。 “他们想拖住我们!”女子叫道,她已经察觉到一公里外有好些修炼者正在飞速逼近。 “撤!”那名极为健壮的男子喊道,同时右手一个翻腕,刀刃在进攻者的左肩上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雪白的刀锋划过处鲜血飞溅。他居然是一个使唐刀的好手。 “这些人是疯狗吗?怎么见人就咬!”姬华青大叫道,手上却丝毫没有懈怠。灵剑如同游蛇一般,对付起这些人来游刃有余。但姬华青等人正在隐蔽地步步后退。 城堡内,艾布纳猛地回头,瞥见东北方向的夜空中橘色信号弹猛然炸开。那支小队发现了敌人!但是人手不足,处于劣势,急需增援。其他三个方向的队伍接收到了信号,正在加速往东北赶去。 艾布纳嘴角上扬,闲庭信步地朝着东北的森林走去,每迈出一步就前进十余米,“看你们能往哪儿逃!” 风禾与队伍中实力最强悍的那个人交手。他一剑斩下,将那人逼退五步,随后转身飞奔。那人见状忽然发出一声尖啸,背上衣服顿时寸寸破裂,六只洁白的羽翼从肩胛骨处舒展开来。他竟然是一名天使! 那名天使扇动着羽翼追赶上来,一个俯冲,手中的宽刃剑直直地朝风禾刺去,厚重的剑势几乎可以将风禾劈成两半。风禾一脚蹬地,腾上半空避过这一剑,同时手中的灵剑飞到身下。他两脚轻踏,稳稳地站立于佩剑之上,瞬间加速将天使甩开。 其余人也纷纷升入半空。那名天使和两个神父眼见风禾等人加速远去,反而停下了追杀的脚步,其中一个年轻的神父喜道:“艾布纳大人来了!” 姬华青等人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坚固不可破,将他们硬生生地挡在空中。 一位神父打扮的男子从后方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不过身体漂浮半空,每迈一步就跨越十几米。 “把圣杯交出来。”艾布纳道。 “我们没有拿到圣杯。”姬华青盯着前方空中眼瞳和发丝皆是深灰色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人,圣杯就在他们身上!”又有一支小队赶到。这支队伍是一名神父和一位天使的配置,那名神父一边奔跑,一边大叫道。 “圣杯是有着罗盘作用的神物,没有办法通过空间传送。我们已经搜查完西北方向,没有任何发现。另外两队也很快就到。出现在克里斯顿三英里内的只有他们!” 原先队伍中那名已经变了身的天使再次抬起手中的宽刃剑,其他人也纷纷朝风禾等人冲去。 健壮男子与女子对视一眼,唐刀与长剑交叉着斩出,“破!”,艾布纳的空间禁锢居然被打破了。 艾布纳轻笑一声,手中轻轻律动,顿时姬华青等人身形一晃,被迫从空中落下。艾布纳把这片范围都禁空了! 看着下方姬华青等人被十二人团团包围,却仍然不落下风,那些神职人员有的甚至受了不小的伤,艾布纳仍然浮在半空,无动于衷。 “就让小家伙们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锻炼一下实战。”艾布纳想道,“钥匙即将出世,圣杯已经出现,这还只是第一枚罗盘,竞争只会越来越残酷。下次遇见的敌人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下方的战斗愈发白热化。四名天使洁白的六翼在身后舞动,每一次扇动都骤然加速冲向由于被围困而失去了速度优势,无法逃脱的敌人。 即使如此,风禾四人围成一圈,保持背靠背的状态,腰部以下稳如泰山,手中的灵剑和佩刀不断变幻招式将冲上前来的敌人全部击退。 “我们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那名女子道,“上方还有一个起码是中品巅峰的神父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成了他们磨刀用的工具!” 空中,艾布纳还在悠闲地观看这场战斗,没有丝毫不耐烦。有他出马,圣杯到手是板上钉钉的事,就让苦修会的小家伙们再多锻炼一会儿。 艾布纳不得不承认,东方的这几名修行者看起来年纪轻轻,修为却十分了得,日后必然成就非凡,有极大的可能性晋级高品,让他忍不住动了一丝杀念。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四名强悍的天使纷纷转身朝风禾冲去,其余神父则缠住姬华青等人。他们已经认定了圣杯就在实力最强的风禾身上,想要一举解决掉他! 风禾面色冰冷,手中的灵剑突然间光芒大绽,一剑挡住刺向他的三把沉重的宽刃剑,残余的剑气齐齐逼退前方的三名天使,顿时漫天雪尘弥漫。 正当他重新提剑,打算乘胜追击之时,面色突然潮红,旁边的姬华青大叫道:“小心身后!” 风禾低下头,见一把罗马式短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腹腔,鲜血顺着剑上的血槽不断涌出,落到雪地上,胸前白衣已经染红一大片。 “你怎么可以......不受天典的制约。”风禾喃喃道。 一名天使紧紧贴在风禾的背后,左手上的另外一把短剑隐蔽地抬起,想将风禾一剑抹喉! 这时突然飞来一柄灵剑与天使的短剑狠狠相撞,而不远处投掷出佩剑而手无寸铁的姬华青后背被神父一剑劈中。即使姬华青已经在向前扑倒的那一瞬间调整完动作,让剑落在最不影响行动的左肩下方,伤口依旧深可见骨。 健壮男子眼见风禾和姬华青均中剑受伤,而不远处空中的艾布纳一脸轻松的神色,仿佛在欣赏着一场马戏。他突然大喝一声,左手心上瞬间窜出几道带着灵性的绳索将姬华青等人从腰间捆住,右手持唐刀狠狠地朝天地一劈,同时身体内响起几道清脆的破裂声,而健壮男子顿时五窍流血。 他竟然在以只身之力与天典抗衡! 健壮男子的脚下亮起一个复杂的符纹,艾布纳见到大叫不好,这是传送术! 但是由于健壮男子顶住天典的压力施出法术,艾布纳无法逾越过天典的力量去攻击健壮男子。在这种情况下,天典之力在致命的同时又是保命的力量! 艾布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禾四人在传送符阵的光芒一闪下消失了。 “天典之下,那个传送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顶多五英里。”艾布纳的脸色低沉下来,冷冷地说道。他又回头看向给风禾造成创伤,差点偷袭成功的男子,他居然是先前被风禾抵住喉咙的人! “雷尔斯,你做得很好。”艾布纳微微点头,对雷尔斯的异样仿佛视而不见。在这个紧急关头,只要能用的就是好剑,没必要追究这么多。 其他天使和神父纷纷朝雷尔斯看去,见雷尔斯一幅留有余力的样子,把疑惑先压在了心底。 雷尔斯本身在苦修会中一直表现平平,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艾布纳一行人中除了艾布纳,最强的就是一名叫做安其罗的五阶天使,但这次做出最大贡献的却是看似普通的雷尔斯。 雷尔斯居然可以无视天典的力量施出隐身术,让其他神职人员在不解之外还有几分惊惧。他慢慢地抬起眼眸,环顾着周围的同伴,一双绿色的瞳孔极为浅淡,却带上了几分诡异。 雷尔斯轻轻摇晃着耳侧白金色的卷辫,舔了舔嘴唇,道:“大人,请允许我开启圣剑。” 艾布纳深深地看了雷尔斯一眼,旁边的安其罗一把挡在雷尔斯身前,“雷尔斯,你疯了吗?” “好。我准许你开启圣剑。”艾布纳说道。 顿时雷尔斯的身上窜起熊熊燃烧的金色烈焰,伴有有轻微的封印破裂声,右手宽刃剑上的银色缓缓褪去,剑身流动着熔岩一般的圣光。 淹没脚踝的积雪飞速融化,雷尔斯方圆两米内黑色的土地裸露出来。安其罗见雷尔斯毫发无伤,大吃一惊,其他的神职人员看到此景也都目瞪口呆。 雷尔斯不等待其他神职人员反应过来,朝艾布纳行了一礼,燃烧着金色火焰的三对洁白羽翼扑扇而起,转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二十一 圣杯、钥匙与预言 北约克郡,布里德灵顿,正午的阳光温暖舒适,温带海洋性的气候让布里德灵顿气候宜人,冬暖夏凉。浅浅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几只海鸥在低低地盘旋,一条白色的游艇停靠在码头边上,几个阿拉伯面孔的男人靠在甲板上,惬意地抽着水烟。 “阿卡杜拉,我们在这儿已经待了三天了。”其中一个男子抱怨道。他戴着白头巾,身上却穿着不伦不类的水手服,很明显是一副乔装打扮。 阿卡杜拉回头看了那名男子一眼,“阿布德,我们的任务就是等待。”阿卡杜拉眼窝深邃,长着高高的鹰钩鼻,“协约要混入英国有些困难,我们就先让他们互相争斗,最后再出手。” 更南端,一个名叫霍恩西的小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七八个印度裔的游客,都是清一色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强壮,每日在镇子上转悠,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 ...... 克里斯顿庄园六英里之外,两名蒙面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夜行服,朝着西南方向逃窜,偶尔回头看向东北,远方的战斗波隐隐从地下传来。 “加藤,你这招简直妙绝。”其中一人赞美道,“那帮支那人被苦修会缠住,刚刚来搜查的那三个傻瓜又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很快就能觐见天尊了。”加藤俊雄却没有回应,步履渐渐慢下来。 “加藤,你怎么了?”黑田武夫问道。话音未落,加藤俊雄已经软软地扑倒在地,背心口袋里的圣杯滚落出来。 黑田武夫连忙一把抓住圣杯,扶起加藤俊雄,抬起他磕在雪地上的脸一看,被吓得连退几步。加藤俊雄的半只脸上竟然长出了腐烂的肉瘤! 加藤俊雄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牙齿却一颗颗脱落,双眼流出乌黑的脓血。黑田武夫一把推开加藤俊雄,正要说话,发现舌头已经变得不太灵活。 他抬起左手,看向手中握着的圣杯,月光下黄金圣杯的内壁竟然泛起波浪一般的酒红色光泽,不知是葡萄酒,还是耶稣的圣血。 “圣杯有......”加藤俊雄的声音已经消沉下去,圣杯从他的手中滑落,跌到地面,从山坡上飞快地滚下去,不知到了哪里。上半夜的月亮刚刚爬上天空不久,雪地微微发亮,地面上躺着两具面目扭曲,浑身腐烂的尸体。 ...... 一辆载满了速冻火鸡肉的货车轰隆隆地从斯特伦瑟尔的农场开往约克市。圣诞节很快到了,人们都开始着手准备起来,火鸡肉的市场销售量在节节提升。 满脸络腮胡子的司机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经过克里斯顿庄园附近的几个小山坡脚下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货车的左前轮碾过了一只金色的高脚杯,杯托向外一翻,高脚杯被弹飞起来,落在了货车尾部的保险杠上,搭着货车去到了约克市。 一个小时后,货车开进了约克市,在纽恩斯维克内的一处集市后方倒车进入一条封闭的小巷。司机从高高的驾驶舱上跳了下来,猛地关上车门,几个从超市后门出来的伙计合力打开了货车尾部的车厢门,运下一箱箱火鸡胸肉。 昏暗中,没有人看到,在车身一震的时候,保险杠上的一只高脚杯掉了下来,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动起来,滚出了小巷外。 化丁顿路,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小女孩牵着一名高大男子的手,走在人行道上,目光总是被街边商店橱窗里的洋娃娃和其他金色、红色锡纸包装的华丽礼物所吸引。小女孩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橱窗收回,突然看见脚边人行道的台阶下躺着一只金色的高脚杯,于是弯下腰去,小手将它抓起,抬到高大男子胸前。 “爸爸,你看!” “汉娜,你在做什么?”那名高大的男子皱起了眉,“路上的东西不要乱捡!” 小女孩有些委屈。她转了转眼珠,正思考着用什么办法让爸爸同意把这只杯子作为她的新玩具带回家去,忽然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她的身边不远处经过。这个少女穿着有点奇怪的白色衣服,看起来被低温折磨得不轻,有些狼狈。 小女孩挣脱了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来到那名少女身边。“小姐姐,这个玩具送给你啦。”不待那名少女说上什么,她又轻快的跑回到了高大男子的身侧,两人渐渐走远了。 林稷愣在原地,看着手掌上的这只细长的高脚杯。这只高脚杯虽然小巧,掂量起来却十分有分量,可知是用纯金制成。杯子外壁上镶嵌了大大小小的红宝石和祖母绿,底端缀有玫瑰花纹,杯托上阴雕有六芒星的图案。整个杯子如同一只含苞待放的金色郁金香。 柳道子忽然在林稷脑海里惊叫道:“这是......圣杯!” “圣杯?”林稷问道,“你是指那个能够让人返老还童,甚至获得永生的圣杯?” “正是。”柳道子沉重道,“没想到......你真的被卷入这件事情里面来了。” 许久的沉默。柳道子有些迷茫。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预言的诅咒?如果真如那古老的歌谣所吟唱的那般......柳道子不敢再往下想去。 “柳前辈,您没事吧?”林稷清亮的声音将柳道子扯回了现实。 柳道子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吧。” “你知道世界末日吧,这个概念广泛地出现在各个民族和宗教神话里。”柳道子低低地说道,声音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时空。 “包括《圣经启示录》中记载的哈米吉多顿大战和耶稣最后的审判,北欧神话里诸神的黄昏,还有穆斯林每天必须念诵的末日经文,玛雅预言的第五太阳纪。” “所有的灵界势力,包括西格玛苦修会,圣济会,星月协约、婆罗门秘会、东瀛神集,冈格尼尔秘党,还有我们大周的修真联盟,都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未来会有一天。在那一天内,世界会被完全改变。” “但对于这个变化是好是坏,是终结还是新生,带来的是永恒的幸福与和平,还是灾难与毁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看法。” “圣济会、星月协约、冈格尼尔秘党和已经灭亡的玛雅古灵界文明都认为那一天是世界末日;禅宗认为是那一天弥勒菩萨修炼成佛的日子。” “值得一提又可惜的是,当今禅宗也分裂为各个流派,包括藏传秘教、大周禅宗和已经消失且被婆罗门秘会取代的古印度禅宗。因为缺乏一个统一的组织,法僧都基本上都是独行。” “西格玛苦修会认为那一天是弥赛亚拯救人类的日子;我们大周认为是大同世界到来的时辰。灵界中有不少人对那一天的想象是美好的。” “那一天跟圣杯有什么关系?”林稷问道。 “问得好。”柳道子称赞道,“那一天的开启需要‘钥匙’,这就是为什么从公元前罗马人开始至今,凡界就不断地预言世界末日,不论是千禧年还是十几年前的2012。因为没有人知道‘钥匙’将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而钥匙的出现就代表着离那一天不远了。” “而当下已经有迹象表明,‘钥匙’即将出世,圣杯的觉醒就是第一个证据。没有人知道‘钥匙’是什么,可能是一件宝物、一个地点、一段咒语,但是会有一系列的古物相继发生变异,指明‘钥匙’的方向。我们灵界统称这些物品为——罗盘。圣杯就是第一个。”柳道子缓缓说道。 林稷仔细地端详起手中的细长优美的黄金圣杯,脑海中思索:圣杯变异?那会是什么? 二十二 卷入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二十三 激战【一】 “柳前辈,为什么之前那几个牧师看起来没有什么神异的能力?”在人群中七拐八绕后,林稷终于甩掉了理查和斯考特二人,说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疑问。 “因为天典。”柳道子回答道,“天典是一道修行者无法突破的规则。修行者的灵力都被束缚在体内,很难外放,根本就使用不了法术,或者说,魔法。” “那如果强行抵抗天典,使用法术呢?” “轻则重伤,重则死亡。所以刚才的那些牧师宁可使用凡界的格斗术或者冷兵器,也不愿意施出魔法。” “但是有一种十分特殊而神奇的情况,至今我们灵界依旧弄不明白——那就是灵力可以被传输到与修行者接触的物体上。” “比如我们东方的灵剑倚靠精神力的接触,可以隔空操控,这是附灵;西方修行者则大多数直接手持武器,这样无法隔空操控武器,却可以在近战的时候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这种方式叫做附魔。你刚刚见到那两个牧师衣袍下挂着的剑就是用来附魔的。” 林稷感觉自己仿佛隐隐约约地抓到了什么,与这个世界的本质真相有关。 一阵响亮的喇叭声突然在林稷耳边炸响,打断了她的思路。林稷一看,不远处是一辆极大的红皮货车在马路上行驶,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大型货车,巨大的车头排成一列,强光灯刺得林稷有些睁不开眼。 她已经到了约克市郊的工业园区。 这里晚上是寂静又热闹的。无数工业产品包括家用电器、汽车零部件等被载上货车运往全国各地,整个夜晚都充斥着马路上大型货车和卡车的呼啸声。巨型仓库和生产车间矗立在这片园区上,每一个都起码占地十万平方米,像是无数个冰冷而沉默的巨人。 这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林稷兴奋起来,拐进了园区。 三十七号仓库。黑暗中,林稷靠着一个两人高的大桶,背后的一整面墙壁全部由巨大的油桶堆成,一直延伸到仓库的尽头。尽管通风排气系统设计完善,空气中依旧流动着刺鼻的汽油味道。 林稷故意选择了这个储存汽油的仓库,希望那些追捕的人在闻到这股气味后可以稍稍犹豫。 林稷看着不远处仓库内的独立管理间——墙上贴着几张鲜红色的易燃易爆危险标志,旁边的电阀门和灯光开关采用了稀有气体绝缘的特殊防护措施,避免电火花引燃引爆空气中浓度极大的汽油。 这一幕让林稷联想起了控火术。 以灵力作为燃料输出,结合助燃的氧气,就是控火术的关键原理。罗斌在课堂上说过,如果不能以意念收回火焰,就捏紧掌心,直至体内停止输送灵力到手掌,再打开掌心。这分明就是物理隔绝空气的灭火方法! 至于灵界其他物质是否有参与燃烧,林稷目前尚不清楚。 火焰的强度和温度大小是否可以通过用精神力精准操控灵力接触空气的面积、掌心的气压强度等条件?林稷忽然间想道,掌心有些发热,有点跃跃欲试。 林稷突然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住地面,感受着逐渐逼近、一下一下的沉重震动。有人来了! 三十七号仓库的合金大门被缓缓推开。林稷半蹲着,摆出了可攻可逃的姿势,圣杯被一根从练功服衣角撕下的布绳捆住,紧紧地绑在林稷胸前,左手攒紧那根手杖。 三道人影出现在门口,是理查和斯考特!站在最旁边距离二人较远的那道身影高两米以上,像一座小山一样,一身重铠完美地展示出他壮硕的体型,竟然是一名圣殿骑士! “圣殿骑士不是隶属西格玛苦修会吗?怎么和圣济会的人出现在一起?”林稷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距离约克市四英里外的迈克尔刚刚被气得跳脚。理查和斯考特在追踪林稷的半路被一名圣殿骑士发现,那名圣殿骑士认准了理查两人查出了什么。理查他们打也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只能任由圣殿骑士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三十七号仓库。 林稷看见了理查腰间的手枪皮套,打算在仓库内和三人周旋。理查也确实因为忌惮仓库里面浓度极高的汽油蒸气,没有拔出手枪。 但很快林稷发现她想漏了一点。圣殿骑士手中超过一米五的巨剑割裂空气朝她一剑斩来!空气被摩擦加热,仿佛随时都能擦出火星! 林稷用来格挡的白蜡木手杖被一剑斩断,剑尖直直劈向林稷脑门!她一个俯身翻滚勉强化掉这次致命的攻击,右手臂仍然被剑气劈中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飞溅。 林稷猫着腰,飞快地朝斯考特跑去,圣殿骑士在后面迈着沉重的步伐,步步紧追。 “你要做什么?别靠近!”斯考特拔出了手枪,紧张地叫道。本来适合单手的沙漠之鹰被他双手持住,枪口指着林稷,却由于林稷过快的速度,和在奔跑中轻微摆动,显得飘忽莫测的身形而无法锁定要害。 一旁的理查愈发心惊,内心对于林稷的评估已经从二阶牧师上升为三阶的执事。 林稷已经冲到了斯考特前方五米,斯考特闭紧眼睛,憋着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不要开枪!”理查的吼声被子弹击穿空气的尖啸声掩盖,林稷猛地扑倒在地,依靠惯性紧贴着地面,滑动到斯考特的脚底,一把拔出了他腰间佩戴的双手剑! 下一秒,三十七号仓库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整座仓库的屋顶铁皮有一半被掀翻,弹射到空中。工业园区响起了激烈的警报声,无数人从睡梦中被惊醒,跳下床立马赶过来。仓库内的前三排油桶被全部点燃,火势铺天盖地蔓延开去,仿佛地狱中的魔焰。 林稷被爆炸的冲击波弹飞,落在仓库门外的一块水泥地上,从接近十米的高空重重地砸落在地。她忍着腰背的剧痛支起身体,看见斯考特躺在不远处,正在慢慢地爬起身来。 “柳前辈,你还好吗?”林稷顾不上旁边慢慢挪过来的斯考特,在脑海中焦急地问道。 爆炸的那一瞬间,林稷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球形的白色光罩,眉心剧痛无比,却在光罩的保护下毫发无伤。柳道子在那一刻激发了魂体的力量护住了她,巨大的光罩连同斯考特一起罩住! 二十四 激战【二】 斯考特抽出了腰上的短剑,慢慢朝林稷走来,双目赤红。爆炸的那一刹那,理查转向斯考特的目光,和不断开合却听不见声音的口型被铺天盖地的烈焰吞没。 斯考特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刚刚进入圣济会时理查严肃的面庞,练习战斗时理查绷紧的嘴角,和毫不留情的斥责...... 这些看起来并不美好的回忆,已经随着理查的死亡而渐渐烟消云散了,那个像父亲一样严苛,让斯考特有点厌恨的身影也慢慢淡化。斯考特的内心仿佛缺了一角,空落落的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 斯考特仿佛读懂了理查临死前无声的嘱咐:“拿到圣杯!”复仇的火焰渐渐填满了他心中空洞,开始熊熊燃烧。 林稷警惕地看着慢慢走来的斯考特,被剑伤到的右手臂不自然地垂落,左手提着斯考特的双手剑。多亏了柳道子的教导,林稷熟练掌握了中西方不同的代表剑型,此刻才能够单手使用这把沉重的双手剑。 斯考特开始加速向林稷冲来,右手反握着短剑。斯考特不断地向林稷发起攻击,林稷却处于心中的顾虑只是拿剑格挡防御。 斯考特感受着在一次次进攻中变得愈发熟练的动作招式,理查严苛至极的教导仿佛还回荡在耳边,眼眶被渐渐浸湿。突然间一声枪响传来,林稷身形顿时一顿,左膝盖不自然地弯曲了一下,斯考特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短剑狠狠地刺入林稷的腹部,林稷跌倒在地。 鲜血渐渐浸湿衣服,腹部的剧痛正在通过变得有些缓慢迟钝的神经袭来。林稷微微失神地看着面前褐发褐瞳的年轻男子,曾经护住她身前的善良信念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现在的生死大仇。 极远处的一个高高的货物杂堆背后,突然跳出一个提着长长的狙击枪的男人。杰夫跑向斯考特,已经跌倒在地的林稷强忍住牵扯到腹部伤口的剧痛,趁着斯考特转向杰夫的那一刻,再次刺出双手剑,重重地砍在斯考特的右肩。 斯考特握着短剑的手掌顿时一松,随后整个人被双手剑的力量砍翻在地。 “别动!”杰夫大吼,狙击枪已经瞄准了林稷的脑门,“把剑扔掉!” 林稷看着黑黝黝的枪口,左手上的双手剑被哐当一声扔到水泥地上,部分是被迫的,部分是无力导致的。 仓库的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两辆越野车,急速的刹车让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迈克尔史密斯从车上跳了下来,其他五名神职人员端着手枪慢慢朝林稷靠近。 “把圣杯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迈克尔沉声道。林稷透过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他们,左手慢慢地伸向胸口,却突然变成了移向眉心,向眉心内抓去。 林稷的眉心突然间裂开了一条缝隙,一柄几乎透明,光晕流转的长剑被她从眉心抽了出来! 刚刚林稷的脑海里突然接收到一大团杂乱的信息,柳道子在传送完一部分挑选出的记忆之后,变得更加奄奄一息。 林稷整理片刻后,明白了如何从眉心取出承影的方法,然而承影的真正开启需要起码中品的灵力等级和体质,这样的水平才能驾驭住承影,不至于被反噬甚至死亡! 剑身悬浮在半空,嗡嗡地震动。林稷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感觉,承影剑的厚重威压和逼人的锋锐仿佛被一股略有虚弱,变得缥缈的力量化解掉,林稷被温柔地保护了起来。 迈克尔等人忽然发现一股力量死死地压制住了他们的动作。林稷抬起左手,握住了承影的剑柄,借力缓缓站直起身,腹部仍然插着斯考特的短剑,鲜血不断滴淌。 站在林稷旁边的杰夫大吃一惊,他作为狙击手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小腿中弹,腹部重伤后仍然能够拥有行动力,甚至站起身来的人! 迈克尔见状大吼一声,全身上下亮起一层蒙蒙的光芒,竟然是突破了承影的封印!他一把抢过属下的手枪,直接瞄准林稷压下扳机。 林稷手心的承影剑仿佛突然间有了灵性,脱开林稷的手掌在林稷身前舞动起来,竟然把子弹全部击落! “娃娃,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林稷脑海中,柳道子虚弱的声音渐渐减小直至听不见。 迈克尔见枪弹对林稷无效,大步向前冲去,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双手剑,直直地朝林稷劈来。林稷费力地抬剑格挡,被迈克尔逼得连退五步。 柳道子在承影剑内陷入沉睡,承影对于林稷来说就成了一柄普通的冷兵器,其他被禁锢住的人也恢复了行动,举着枪朝林稷跑来。 “一定还有办法的。”林稷在心里默念道。她感觉到全身上下的力量正在从腹腔上的创口流出体外,腹部已经转为了钝痛让林稷的脑袋一抽一抽。 尽管这样,林稷还是不愿意放弃。从她自飞船爆炸活着返回了蓝星后,她就发誓将来不论面临如何黑暗的绝境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但是即使她现在交出了圣杯,迈克尔等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必然会赶尽杀绝。林稷在最初理查发现圣杯后直接朝她动手,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更何况理查和圣殿骑士的死亡有一部分也要赖在她头上。现在她腹部中剑,右小腿中弹,根本就逃不走,只能一拼! “只能这样做了。”林稷轻声道。她一低头,牙齿咬住脖子上的布绳,将圣杯从胸前捆紧的衣服下直接扯了上来。迈克尔等人看到那只黄金高脚杯,顿时眼睛都直了。 林稷左手一挥,承影剑割断布绳,将圣杯大力击飞! 迈克尔旁边的一名牧师顿时扑身上前,在半空中抓住了圣杯,他落回地面,手中举着那只细长的金杯,年轻的脸上是洋溢开来的喜悦! 没等其他神职人员反应过来开始欢呼庆祝,那名牧师脸上绽开了一半的笑容突然被硬生生地截止住,脸颊的肌肉迅速老化下垂,下巴软软地掉下来。在半分钟内,那名牧师就仿佛被吸干了生命力一样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圣杯有......”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掌心的圣杯哐当一声掉在了水泥地面,周围所有人顿时都不寒而粟! 二十五 激战【三】 约克市郊的工业园区,熊熊地大火依旧在三十七号仓库燃烧,明艳的火舌不断蹿向夜空,可以隐隐听到远处的消防车和警车交错的警鸣声。仓库百米外的水泥广场上,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地面上躺着的那只金色的高脚杯。 那只金色的高脚杯在原地滚了几圈,仿佛携带着魔力,自发地滚动起来,方向直直指向林稷不远处的杰夫! 杰夫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飞快滚动的圣杯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脚下。杰夫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枪,跳了起来,转身就跑。那只高脚杯却以更快的速度冲到了杰夫前方的地面,在杰夫的落脚点直直停了下来,将杰夫绊倒! 周围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杰夫扑倒在地,高脚杯接着滚动起来,恰巧蹭过杰夫的手掌。杰夫呆呆地半仰着头,看向迈克尔史密斯,喊道:“主教救我!”两颗眼珠却开始充血涨大,从眼眶中凸了出来,仿佛即将脱落。 越野车旁的一名司机僵硬地扭头,看向身旁的牧师,咽了口唾沫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金色高脚杯没有丝毫体会到周围人的恐惧,又移向了下一个目标——斯考特! 斯考特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右肩上是麻木而持久的剧痛。视野中是缀满繁星的夜空,耳边仿佛听到了迈克尔的声音。 “战斗结束了吗?”斯考特微微迷糊地想着,突然间手臂上仿佛蹭到了什么东西,他努力地眯眼看去,看见了一只金色的高脚杯轻盈地翻跃了他躺在地面上的右臂,接着骨碌碌地滚走了。 “这就是圣杯!怎么被人踢走了?”斯考特有些奇怪,视野中的夜空却不知不觉地多了些血色,脸上仿佛有液体在流淌。他费力地抬手摸去,竟然是满手的鲜血! 迈克尔低沉着脸看着不断滚向远方的圣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圣杯落地的地方,杰夫,斯考特和正在向远方踉踉跄跄逃跑的那个东方小女孩,四个点连在一块儿,正好是一条直线!圣杯的真正目标是那个小女孩儿! “拦住她!”迈克尔命令道,“用你们的武器去战斗!只要皮肤不接触到圣杯,就不会有事!”他注意到了之前林稷用牙齿咬着绳子,将圣杯从衣服里提出来,接着用剑击飞的细节。 刚刚用圣杯作饵,趁机逃走的林稷如果知道了迈克尔心中的想法,一定会摊手表示无奈。她当时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右臂有伤,腾不出一只手罢了。 迈克尔对旁边的一名牧师说道:“把封印盒取出来。”随后他跳上了驾驶座,越野车的马达轰鸣着飞转起来,车子加速追了上去。 ...... 雷尔斯走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布满了许多裂痕,是重型车辆常年行驶而导致路面轧坏的痕迹,无数杂草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疯长,几乎都有半米之高,可以看出这条路已经被荒弃好些年了。 不远处是几个看起来十分有年头的大型仓库,铁质的巨型卷帘门上已经爬满了红棕色的锈斑。 旁边的吉姆忌惮地看了浑身燃烧着圣焰的雷尔斯一眼。从克里斯顿庄园追杀到这里,苦修会和那群东方人又陆陆续续交战了四次。 其中一个体格壮硕的男子因为强行抵抗住天典而陷入昏迷,被一个女的背着,另外两个男子却十分棘手,即使受了重伤,也依旧可以苦修会的其他人打得趴下。每次都是雷尔斯以一敌二,不断地给他们造成重创,他们才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逃窜。 一行人走到了仓库的附近,一名神父终于憋不住,朝走在最前头的四位天使问道:“大人,您们为什么没有变回人身?” 安其罗瞥了那名年轻的神父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你傻不傻,这里又没有普通人。” 另外一个天使则是转过身来,温和地说道:“贝尔曼,你只入了教会两年,不太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虽然要遵守灵界制定的保密规则,但现在圣杯对于教会来讲至关重要,稍微触碰一下规则也是必要的。” 他仰起头看向远方,那里的火光几乎将夜空的一角染红,滚滚的浓烟在夜晚清晰可见。“上帝是眷顾我们的。那一头恰巧发生了事故,工业园内所有的人都赶去救火了。我们就可以维持天使的形态,这样也最方便战斗。” “那帮东方猴子真是蠢,还以为往约克市逃可以摆脱我们,结果这里一个普通人都没有。活该。”安其罗道。 雷尔斯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淡绿色的眼瞳却已经锁定住了两个仓库以外的姬华青等人。 ...... 七排仓库之外,林稷正在拼尽全力地奔跑,后方跟着一只骨碌碌滚动的高脚杯,再后面是一群提着剑狂奔的牧师。 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壮的牧师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距离圣杯只有一步之遥,他挥剑砍向滚动着的圣杯,却劈到了水泥地面。圣杯居然会自行躲避! 后方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两辆越野车以极高的速度陆续超过了苦修会的一群牧师,圣杯,还有林稷,在林稷前方一百八十度转弯刹车停了下来。 林稷刹住了脚步,身体却仿佛启动了一个开关,体内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跌跪在地面,血线从唇间滴落。 迈克尔走下来车,手中提着双刃剑,旁边一名牧师双手托着一只雕刻有繁密花纹的银色金属盒。 林稷身后的牧师眼见林稷跌倒在地,心中一喜,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他重新挥动双手剑,剑尖狠狠地扫到了前方地面的圣杯,圣杯被一剑拍飞,在空中翻滚,运动轨迹的落点正是林稷! 迈克尔见状正想喊停阻止那名牧师,圣杯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砸到了林稷身上,所有人顿时盯紧林稷看着她的反应。 圣杯从林稷的左肩上顺着左手臂滑落,轻轻滚进了林稷的撑在地面的手掌心上,随后不动了。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后,林稷依旧毫发无损。周围的牧师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看着林稷。 林稷低头看着圣杯。金色的高脚杯静静地躺在林稷的手掌心,竟然给她一种诡异的乖巧感。 “她她她......她为什么没事?”越野车后座被罢免掉驾驶职位的司机看着眼前这一幕,恐惧地说道。 迈克尔等不下去,大步迈向林稷,双手剑尖直指她手心的圣杯! 林稷现在已经虚弱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承影在她跌坐地面的时候与她分开,她现在也难以用手够到。林稷只能坐在原地。眼看着泛起冷光的剑尖直逼她刺来。 林稷耗尽全部的意志,勉强抬起右臂,左右手分别抓住圣杯的杯托和杯身,竟然想要用那细长的杯柄来对抗斩下的剑! 迈克尔大惊,想要收回剑势,却已经来不及了。剑刃重重地砍在圣杯上面,林稷闷哼一声,两只手腕和手肘处响起清脆的骨骼破裂声,双臂严重地颤抖,却终究是抵住了攻击。在这极短时间内,林稷眼睛没有眨动一下,而最后停下的剑尖距离林稷的鼻尖只有一公分! 旁边的牧师都用见了鬼的神情看向林稷。这个东方少女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怪物一样! 高脚杯细长的杯柄没有任何变化,表面光滑如初,迈克尔尽全力劈出的一剑在圣杯上连一道最浅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林稷握着圣杯的双手却开始流血,竖直劈下的双手剑在接触到圣杯的那一刻被迫变成了横向拍打,横拍的剑锋划伤了林稷的手掌。鲜血汩汩地流下,有不少从杯口流入了圣杯。 迈克尔突然轻咦一声,举剑将圣杯从林稷手上挑飞,圣杯在空中侧翻一圈后正面朝上稳稳地落在地面。 迈克尔走上前一看,圣杯的内壁和底部依旧是干净的金色,什么也没有,林稷流进入的鲜血消失了! 迈克尔猛地扯起坐在地上的林稷,抓着她的手举到圣杯上方,鲜血顺着林稷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圣杯内壁上,随后如同蒸发了一般缓缓消失。 林稷咬着牙闷哼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她的腕骨已经在刚才被震碎,现在迈克尔粗鲁地一抓更是直接使她的手腕完全脱臼。另外一只手臂软软地垂下,已经完全动弹不了。 忽然间迈克尔仿佛闻到了一丝葡萄酒的香气。香气飘荡在空中十分浅淡,仿佛从缥缈的天国而来,接着慢慢浓烈起来,醇厚的味道使所有人迷醉。 迈克尔猛地盯着地面的圣杯,看见杯底居然慢慢地涌出了鲜红的液体,液面一点点地抬升,内壁泛起波浪般酒红色的光泽! “这是基督的圣血吗?”迈克尔喃喃道,目光一瞬间变得狂热。旁边的一个牧师似乎受不了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大叫一声朝圣杯冲去,趴到林稷旁边,手指朝圣杯内的液体蘸去。 他把手指放入嘴内吸吮,唇齿模糊地嘟囔道:“嗯嗯,真是太甘美了......”声音渐渐减弱,一截手指被他咬断在嘴中,面目已经开始腐化变成青黑色。 顿时所有人清醒过来,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平稳地立在地面的圣杯内,液面突然无风自动起来,一圈圈波纹从中心荡漾开去,迈克尔忍不住退了半步。 林稷看着面前的圣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渐渐弥漫开去,已经晕眩的视野里恍惚仿佛看见了云端上的神国。丹田处原本平静的金色液球突然躁动起来,到处乱窜。 林稷无力压制,体内本就十分严重的伤势被搞得一团糟,一口血涌上林稷的喉咙,一滴金色的液滴趁机窜到了林稷的心脏,渐渐融入心室的血液中。 正当林稷凝视着圣杯时,她身后突然蹿出一名牧师,正是先前将圣杯击飞到林稷身上的那一人! “下地狱去吧!”那名牧师从林稷的背部一剑穿透了她的心脏。 林稷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小半截剑——雪白的剑尖从林稷胸前穿出,上面挂着几滴血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迈克尔愣住了。他也没料到,那名属下居然自作主张就这样杀掉了林稷。迈克尔认为,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女是这次行动仅此于圣杯的巨大收获,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留下活口,带回圣济会总部。 一片寂静。周围的人都愣在原地,看着这个即将死去的东方少女。林稷愈发模糊的目光追随着剑上的那几滴鲜血。 她的心脏的血液被穿透而过的剑带出体外,血珠顺着剑刃滑到剑尖,恰好滴落在圣杯里面。 圣杯内瞬间沸腾! 二十六 激战【四】 四十五号仓库和三十五号仓库之间的道路中央突然升起一阵粉红色的雾气,血雾源源不断地从圣杯杯口喷射到空中,几个离得稍近的牧师被雾气沾染到了身上,皮肤顿时像被泼了浓硫酸一样碳化起来,内部变成了干枯的血肉。 周围所有人连忙退避到五十米开外,却发现那一团浓厚的雾气并没有扩散开来,只是诡异地在原地不断翻滚,像是大蟒吞食猎物时的绞杀。 雾气渐渐收缩,露出了外围的地面上躺着的几具全身漆黑的干尸,有一名牧师惊叫道:“那是迈克尔大人和史丹佛!” 又过了一会儿,雾气已经收缩到了极致,在以一米为半径的空间范围内不断翻滚、膨胀和收缩,浓度到达了极致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鲜艳粉红。 雾气前方地面孤零零地摆着一只干净无暇的金色高脚杯,郁金香型的杯身设计和镶嵌的华丽宝石使它看起来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周围的神职人员却甚至不敢看它一眼。 “那是什么?”一名牧师惊叫道。雾气翻滚的速度愈来愈快,却渐渐变得稀薄起来,里面隐约可见一道黑色的人影。过了大约半分钟,周围的牧师们都可以看清雾气里的情景。 那是一个站立着的人,身高一般,略显单薄,所有粉红色的雾气全部扑倒她的身上,在与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滋滋的烧灼声,似是想将对方杀死。 然而那个人身上裸露的血肉蠕动了起来,一层一层长出的肉粉色新皮覆盖住原来的焦黑。雾气越来越少,不知道是蒸发了,还是被那个人吞噬吸收了。 等到最后一缕雾气消失,一个牧师终于忍不住尖叫道:“那是个恶魔!受到了基督圣血的裁决!” 周围的同伴也压制不住心中深深的恐惧,他们亲眼看见那个原本就要死去的东方女孩站起身来,胸口和腹部还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剑,肌肤反复被雾气烧灼侵蚀,又再次飞速痊愈。 胸口和腹部的剑被生长中的肌肉蠕动着推送出体外,哐当两声掉在了水泥地面,插入林稷体内的部分仿佛被腐蚀了一样的青黑。 四周的牧师惊恐地看着中央的那个人缓缓地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瞳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着暴君一般的冰冷和戾气! ...... 六十二号仓库正门前,风禾等人或躺或跌坐在地上,一道道剑痕交错着布满了水泥路面,两边仓库的墙壁上都留有大片火烧过的焦黑痕迹,一片狼藉。显而易见这里刚刚爆发了一场大战。 安其罗用剑轻轻挑起风禾的下巴,面前这个气质清雅的男子此刻双目紧闭,即使脸上沾了乌黑的尘土,嘴角残留着干涸了多次的血痕,仍然看起来灵魂高贵而不可侵犯。 安其罗内心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怒气。这几个东方猴子看着比他们苦修会的人年幼,却比他们强悍得多,尤其是面前的这个。要不是雷尔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可以无视天典的力量成功圣化,现在跌坐在地上像落水狗一样的估计就会是他们。 “你还逃不逃?”安其罗扬起嘴角,恶意地羞辱道。风禾等人和雷尔斯的表现让原本保持最强的安其罗内心产生了威胁感和嫉恨。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说什么废话!”姬华青跪坐在旁边,双手被一个神父紧紧擒住反扣在身后。他厌恶地看了那个带有浓浓意大利口音的金发男子,吐出一口血沫叫骂道。 “圣杯在哪里?”雷尔斯发话了。姬华青看向这个白金色卷发绿眸的男子,他身上燃烧着熊熊的金色烈焰,犹如真正从神国降临的天使,姬华青和风禾身上的重伤全部都出自他的手。 “我们没有拿到圣杯。”风禾睁开双眼,虚弱地说道。 安其罗狞笑一声,剑尖滑到了风禾的劲动脉旁,“还在撒谎!告诉我们圣杯在哪里,否则就杀了他!” 无人应答。唐让和白芷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都因为重伤而昏迷过去。姬华青看着一点一点压下去的剑锋,风禾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咬紧了牙关。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几个牧师打扮的人从仓库横排之间的狭窄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身上布满了各种像是野兽导致的伤口,见到了安其罗等人连忙大呼救命。 “怎么回事?那不是圣济会的人吗?”安其罗旁边的一名神父沉声问道。安其罗看着那几名牧师如同丧家之犬般乱逃窜,脸上还挂着莫名的惊恐神情,嗤笑了一声,道:“鬼知道他们在躲什么东西,难道还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不成?” 一阵奇特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每一下踏在地面都有沉重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挤压破碎。那几名牧师听到这个声音突然间就发起了疯,奋力狂奔着逃走了。 安其罗扭头看向几名牧师钻出来的那条甬道,发现从黑暗中慢慢地走出了一道人影,身形不大反而有些单薄,身上的白衣沾满了灰尘,胸口和腹部处各有一大滩暗沉的血迹。 “哈,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不就是一个小女孩嘛。”安其罗耸了耸肩。跪趴在地上的姬华青顾不得自己还被别人死死地压制住,转头向那个人急声道:“林稷!赶紧离开!” 林稷抬起了眼眸,昏黄的路灯下是面无表情的脸庞。她金色的眼瞳缓缓扫过几名天使和神父,站立在场上的神职人员顿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毛倒竖。 安其罗将宽刃剑从风禾的脖子上移开,剑尖渐渐地抬起指向不远处的林稷,挑衅道“”“你是他们的同伙吧?” 静静站立在另一侧的雷尔斯看着安其罗的挑衅,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二十七 激战【五】 林稷看着安其罗直直指向她的剑尖,毫无情绪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她突然间猛地加速朝安其罗冲去,两脚踏过的地面上水泥纷纷龟裂突起,竟然是被蹬成了碎块! 安其罗心中一惊,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朝林稷斩去,林稷见此毫无反应,脚下速度分毫不减,直到双手剑劈到了头顶上方才猛然伸出双手向剑身抓去,在手掌肌肤和剑刃接触的那一刻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莹白如玉的手掌上居然没有丝毫的伤痕! 安其罗的战斗素质顿时让他反应过来,猛地一拔想把剑抽出来,宽刃剑却被林稷双手牢牢地锁住,与掌心摩擦到的剑刃部分已经轻微向上翻卷! 安其罗对上林稷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瞳,心中一阵惊恐。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林稷没有给安其罗发酵情绪的时间,右手稳稳着扣住宽刃剑,左手直接朝安其罗抓来。安其罗即使立马松开了剑柄,下蹲翻身躲避,背部依旧被林稷小巧光洁的指甲撕开了锁甲,洁白的羽毛漫天飞扬,肩胛骨下端被抓下了五道深可见肋骨的爪痕! “雷尔斯救我!”安其罗大喊道,在这一刻他放弃了所有的脸面,拼命扑腾的六只羽翼成了逃跑的最佳工具,屁滚尿流地躲到了雷尔斯的身后。 雷尔斯举起熊熊燃烧着烈焰的圣剑朝冲上来的林稷劈斩,林稷抬手格挡,抓握住剑锋的双手在圣剑的火焰里终于发生了变化。 掌心的肌肤和血肉被极致且带有神圣气息的烈焰烤成一片焦黑的干枯,然而顷刻之后漆黑的表层皮肤粘连着一块块干枯的肉不断脱落,完好的血肉不断蠕动着生长,交缠起来填补上脱落后的空隙,双掌重新变得洁白无瑕起来,只是肌肤上带着新生的粉嫩光泽。 躲在雷尔斯身后的安其罗忍受着背部的剧痛,突然间就明白了先前逃窜的那几名牧师脸上惊恐万分的神情,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巴掌。 不远处的几名天使也反应了过来,加入林稷和雷尔斯的战斗,没有圣化的宽刃剑重重砍在林稷的身上却被‘叮’地一声反弹,仿佛击中的是某种超级合金。更有的剑跟之前安其罗手中的那一把遭受了相同的命运,被林稷捏得扭曲甚至断折。 战斗力略弱的几名神父站在不远方,纷纷举着手枪朝林稷射击,子弹即使钻进了林稷的皮肤也最深不过一公分,没有任何的作用,还被慢慢地挤出体外。 他们看着路中央混战在一起的几人,纷纷都咽了口唾沫。被包围在中间的那个少女即使在四名天使,包括其中一个已经圣化解封了的天使的合力围攻之下依旧不落下风。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她的武器和防御,不断地给他们造成不特别致命却足以拖垮天使的伤口,其中两名天使的身上伤痕累累,动作已经开始变得迟钝。 其中一名神父焦急起来,待到雷尔斯等人通通倒下之后,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他环顾周围,目光扫到某一处时猛然一顿,仿佛突然间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朝被俘的姬华青等人狂奔而去。其他几名神父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也瞬间大喜。 “停下你手中的动作!不然我就杀了他们!”一名神父朝正在拧着一名天使手臂的林稷大叫道,那名天使的整条手臂骨骼被全部拧碎,痛的几乎昏迷过去。 林稷缓缓转头,神父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瞳的一瞬间腿脚发软,他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恐惧,重复道:“放开他们!否则你的同伴都要死!” 身后的一名天使趁着林稷的注意力转移到神父身上的时候将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双刃剑朝她背后刺去,剑尖还未在血肉中前进一寸就被林稷伸到背后的左手一把捏住剑身。 林稷头也不回地猛地扯过剑来随手一扔,那柄宽刃剑以相比刺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飞向那名天使,一剑穿透了天使的胸口,残余的巨大力量还拖着天使在地面连滑几米,一路上尽是弯弯曲曲的血迹! “你这个魔鬼!真的要看着你的同伴而见死不救吗!”神父用发颤的声音大吼道,手中的剑再次往下压,被抵住脖子的姬华青却跪坐在原地,一语不发地看着那个他仿佛从未认识过的少女。 像合金般坚硬的肌肤,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和近乎妖异的敏捷让她变成了一个堪比坦克的武器,若是她被一些有心之人发现利用的话...... 姬华青看着不远外那个一直和他对视的金色眸子,冰冷的金色里面是几乎没有感情的空洞,刚刚难得泛起的一丝波澜也只不过是被轻轻挑逗起的好奇,像是初生的婴幼儿般天真地期待着神父进一步的动作。 林稷已经不认得他了。 雷尔斯冲上来与林稷再次缠斗在一起。姬华青看着林稷的动作,那是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如何使用,只会最简单的抓挠敌人、扔掷东西,圣剑砍在身上也丝毫不懂得防御,只是直直地站着,任由身体妖魔般的愈合力来抵抗。 此刻他已经十分确定,这个形态的林稷像是新生的婴儿,心智严重地退化,也没有了任何曾经的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与林稷等人隔着几排巨型仓库的地方,四十五号仓库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在这满地躺着死状扭曲的尸体中间他却像是在公园里散步般行走,还哼着轻松的调子。 那道人影直直地朝前方立在地面的金色高脚杯走去,手中银灰色的小巧盒子仿佛忽然被按动了一个机关,弹簧一般地打开,圣杯被两根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捏起,咔哒一声锁进了封印盒中。 那人又鬼魅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从始至终身上没有出现任何诅咒性的变化! 二十八 逃脱 秘银封印盒咔哒一声锁紧的那一刹那,圣杯波动着酒红色光泽的黄金颜色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变成了毫不起眼的普通金色高脚杯。 相同的还有几英里之外林稷的金瞳,深深的黄金色在瞳孔中旋转着褪去,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更深处原本的乌黑,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挣扎出现在林稷的眼中,随后是情绪和意识冲出了束缚,让那双半金半黑的眼睛重新有了聚焦和光泽。 林稷在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朝姬华青等人冲去,两位神父一个还来不及扣动抵着风禾太阳穴的手枪扳机,另一个也来不及划动姬华青脖颈间的宽刃剑就被冲到面前的林稷刷刷两下解决。 追上来的雷尔斯再次一剑劈在林稷的背后,林稷连忙向前扑去背上仍旧被剑尖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熊熊燃烧的圣焰将伤口附近的血肉烧灼得焦黑一片。 雷尔斯突然大喜,他看见这次那个怪物的伤口尽管还是蠕动着愈合,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止也还是留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个怪物变回原形了!他愈发兴奋起来,就算这次没有抢到圣杯,把这个家伙交上去依然将是大功一件! 林稷一把扶起双双跪在地上的风禾和姬华青两人,姬华青抬眼看着林稷,语速极快地道:“万里传送符在大师兄衣服上边内侧的最右边口袋里,你赶紧找出来!” 林稷在昏迷的风禾身上摸索了几下就掏出了一张薄薄的黄纸片。 这张纸看起来仿佛轻微一扯就会化为碎片,实际上却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具有极大的韧性,正反两面绘有复杂弯曲的线条,隐约中流露出一丝神秘强大的气息,正是最高级的天品符箓! “快!你我一起输送灵力进去!然后抓紧我的手!”姬华青焦急地喊道。万里传送符在南学的时候就已经吸收过风禾四人的气息,因此只要一发动,唐让白芷即使在几米外躺在地上也可以被成功地传送回大周,但意外来到这里的林稷必须抓紧姬华青才可以被连带着传送走。 林稷看着面色苍白的姬华青拼了命一般地疯狂输送灵力,自己尽管也十分焦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自从接触到灵界开始就从未在体内成功地储存过任何的灵力,现在丹田内除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液球外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由于只有重伤的姬华青一人在努力激发着传送符文,过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巨大复杂的符文才在风禾等人躺坐的地面上缓缓亮起,而雷尔斯早就意识到了他们想要逃脱,已经扑到了林稷身前! ...... 艾布纳行走在四十五号仓库大门前,水泥地面上残留着不少战斗的痕迹,两辆停在旁边的越野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障,车前盖不断地冒出一缕缕青烟。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过地面上的尸体,看到所有人体的脸上都凝固着惊惧的表情,大大小小的血洞完全穿透了身体,像是被某种野兽的爪子捅入,抓痕遍布全身。艾布纳从尸体的衣饰上分辨出来是圣济会的牧师,此外地面上还躺着还有两具全身焦黑的干尸,认不出是什么身份。 “史密斯到底在搞什么鬼?圣济会的人看起来基本都死光了!”艾布纳好奇中有一丝窃喜,不久前当他接到驻守约克的圣殿骑士汇报时差点疯掉,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迈克尔脸上畅快的大笑: 苦修会在神秘老师的指导和帮助下已经赶超了其他所有势力,辛辛苦苦地抢先来到克里斯顿庄园,却发现圣杯失窃,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优势。 下属们与一帮东方修行者打了不知多少场战斗,大家都精疲力尽后,艾布纳突然接到消息,圣杯在约克市一名东方小女孩身上,且即将被圣济会拿到手! 艾布纳实在等不及,于是命令雷尔斯一行人继续追杀那几个东方修行者,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约克市郊的工业园区,来到了圣殿骑士汇报的三十七号仓库。 结果他发现,仓库周围塞满了警车和消防车,这场巨大的火灾将无数普通人吸引到了这片本来人烟稀少的工业园。 沮丧下他发现几百米外的广场水泥地面上出现了细微的战斗痕迹,于是一路追查蛛丝马迹来到了四十五号仓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喜悦过后艾布纳渐渐清醒冷静下来,再次观察这里的一切时感觉有些莫名的诡异,心底隐隐冒出一丝不安。 他怀疑迈克尔史密斯就是那两具尸体之一,一番搜查后果然翻出了一枚已经变得漆黑的主教令牌! 圣济会的人很明显是和某个敌人爆发了一场大战,但是圣杯去哪了?那个敌人究竟是什么?艾布纳从未听说过可以一口气将圣济会成员杀得全军覆没的组织。 迈克尔史密斯毕竟是一位六阶八层的大主教,只比六阶九层巅峰的艾布纳弱了一分! 这个时候,艾布纳突然看见几排仓库之外亮起了蒙蒙的光晕,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东方修真界的万里传送符,雷尔斯居然也追到了附近。果然是那帮东方人偷走了圣杯,而圣殿骑士口中描述的东方小女孩必然是他们的同伙! 艾布纳急速朝那里赶去,冲出仓库横排间的甬道,来到六十二号仓库门前时,正好看见雷尔斯已经将林稷扑倒在地,手中的圣剑朝她的脖子抹去! “住手!”艾布纳喝道,雷尔斯听到了大主教的声音,手中的圣剑顿时由斩变收,稳稳地架在了林稷颈动脉的旁边。 “交出圣杯!”艾布纳道,他之所以留那个东方少女一命是因为担心这帮东方人又将圣杯转移了出去,因此打算留下活口好好拷问。 林稷眼见着艾布纳朝她一步步走来,心中却没有丝毫保住性命的欣喜,心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眼前这个气势威严,双颊有着深深法令纹的灰发灰眸男子绝对是个大人物,甚至感觉比之前将她逼得节节败退的迈克尔史密斯还要强上几分! 周围苦修会的天使和神父原本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雷尔斯一人还有余力与林稷交战。 可随着林稷的能力由于不明原因,在一瞬间突然被削弱,她变回了原形。艾布纳又出现,局势现在已经完全扭转了过来,林稷等人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林稷瞥了一眼身旁的姬华青,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在拼命地朝万里传送符输出灵力,脸上因为疯狂透支灵力而变得狰狞。 还有十秒的时间,传送符就能被彻底激活,但这十秒宛如天堑一般,横挡在林稷等人面前,断绝了一切的可能和生路! “快点想出办法来,快点想出办法......”这一刻林稷疯狂地运转大脑,思维随着卟的一声轻响,仿佛进入到一种奇特的境地。 周围的一切变得缓慢下来:艾布纳落下的脚跟慢慢地踏在了地面,破裂水泥地面上的石块缓缓地飞起,架着脖子的圣剑上窜起的每一丝火舌都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 林稷努力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试图找出可以破解困境的隐藏点。 圣剑,烈焰,燃烧......林稷感受着脖子旁边高温烧灼带来的隐隐刺痛感,眼中仿佛划过了一道极亮的光芒,控火术! 林稷猛地抬头,丹田内漂浮的金色液球分离出一滴液珠,被林稷控制着缓缓从经脉流动到手掌,从食指指尖上慢慢地冒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林稷的内心忽然升起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波动了起来,空气仿佛在挤压着她的骨骼和内脏,天地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力量要将她扼杀,这是天典的束缚! 林稷闷哼一声,唇间涌出鲜血,全身上下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左手却依旧无比平稳地抬起,指尖上的液滴加速从体内冒出。 艾布纳见状大惊,直接朝林稷冲来。他从未见过天典像是受到了极致的威胁般,这样迫切地想除掉一个人,那东方女孩指尖那滴液珠的威力可想而知! 在艾布纳扑身往前,雷尔斯的圣剑划上林稷的脖子,且即将切割到颈动脉的那一瞬间,林稷指尖的金色液滴突然燃烧起来,却没有窜出熊熊的火焰。 那滴液珠就像是一点火星一样转瞬就熄灭了,不知是烟雾,还是余烬的物质从林稷指尖上方袅袅升腾起,化为无数金色的光点破碎开来。 顿时,空间中响起了阵阵低沉奇异的轰鸣声,所有人的视野中的其他色彩都开始渐渐褪去,直至眼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金色,像巨浪一般地袭来! 撕裂灵魂的剧痛在每个人的大脑中翻滚冲撞,神父和天使已经痛得叫不出声,奄奄一息,有几个法力较低的神父甚至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而林稷这边的人也同样不好过,姬华青的嘴唇已经被破出血,昏迷中的风禾等人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控火术在林稷点燃了金色液滴后,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世界在修行者眼中剧烈地扭曲、震荡,在现实中反而截然无损,没有受到任何干涉。 在这片金色笼罩的空间内,艾布纳感觉自己的法力被完全剥夺,灵魂是被切割破碎的疼痛。 林稷紧闭着双眼,陷入了这极致的感受:极致的痛苦之余,还夹着极致的错乱。她感觉自己处在生和死的边缘,又像是在生和死的叠加之中。 在这时,地面上的万里传送符纹光芒大涨,终于被成功启动。压在林稷身上的雷尔斯从旁边滚落,艾布纳尚且还保留着一些清醒意识,眼见林稷等人即将成功逃脱,大吼一声,顿时扑身上前,往林稷抓去。 林稷疯狂地挣扎摆脱了艾布纳的控制,在拉扯间,紧紧握着姬华青的右手却被迫松开。 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中,林稷连同姬华青四人消失在了原地。 二十九 圣杯尾声 午夜的工业园内,远方的仓库还在熊熊地燃烧,消防队和警方已经赶到了现场,还是难以扑灭这场占地七万平方米的大火。 值得庆幸的是,邻近的几个仓库存放的都是普通的,不可燃的货物,火势没有弥漫开来。且因为深夜,火灾现场无人伤亡。 等到大火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终于被扑灭后,人们开始进一步巡查周围的仓库,分别在三十七号仓库不远处,四十五号仓库,和六十二号仓库的正门前发现了奇怪的痕迹: 仓库墙面上是如同扔投汽油弹的焦黑灼痕,地面上有锐器划破的裂缝,以及像是脚印形状的一个个深坑,里面的水泥变成了像沙子般的粉末。 一队人马搜查四十五号仓库,发现了满地死状扭曲和焦黑的尸体,顿时惊恐万分,却很快被上级下了封口令,命令忘却眼前的一切,也不准再提。 此次工业园仓库火灾的原因,对外解释是工作人员失误操作,好几名员工被解雇,包括经理也被拉下马,只有当晚探查过现场的十几个人清楚地了解事实的真相。 然而他们只见到了残留的痕迹,对于究竟是什么东西,和什么事情造成这样骇人的遗迹毫无所知,只能吞着这个惊天的秘密,直到进入坟墓。 现场的所有尸体被秘密地运走,此外还发现了一把纤长优美半透明的宝剑,原来也是需要被秘密地运走,却被现场一名也来参与救援的著名收藏家半路截胡,以极高的价格,和对火灾现场的救助补贴买走,消失在了人们的眼中。 ...... 圣洛雷波尔,英吉利海峡和多佛尔海峡交汇处的一座沿海小镇,正午的海风捎着丝丝暖意从微微发黄的百叶窗内钻入,带着锈迹的窗户把手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地响着。 “她怎么样了?”一名浅棕色头发的男孩坐在床沿边,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估计今天就能醒过来。”一名身材丰腴的卷发女人回答道,她粗短的手指捏着一张纸,微微抱怨道:“奥利弗,你能不能少点给院长女士添麻烦?你看看你这次带回来的这个小家伙,她的治疗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把这些破事交给警察行不行啊?” 男孩看着蜷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的女孩,她原本苍白的侧脸泛起了一些血色,胸膛随着呼吸安静地起伏。 男孩脑中又划过两天前那一夜的场面——大雪来得突然又迅猛,路人们贪恋着家里壁炉的温暖,裹紧大衣快步行走,而他和科林在从面包店赶回孤儿院的路上,看见昏暗的巷角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被雪盖住了一半的人体,扒开积雪一看,发现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少女,面目四肢已经青紫,但仍有微弱的鼻息。 奥利弗不顾科林的劝阻,坚持要将少女先带回孤儿院。在科林将少女安置在他的床上后打算通知院长和警察时,那个看上去已经昏迷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求求你,能不能别叫警察,我以后会跟你解释的。” 奥利弗也求救般地转头看向科林,希望科林能够帮女孩一把。科林看着少女的那一双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于是他只告诉了负责孤儿院卫生医疗的莎莉夫人。莎莉夫人一向待奥利弗和科林亲如儿子,心地也十分善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莎莉夫人再次核对着那张纸上的内容,说道,“她后背和脖颈处都有伤口,有点像是被什么人劫持了。奥利弗你知道吗?” 奥利弗想起那天少女胸腹一上一下的两团暗沉血迹,衣物已经微微裂开,看着十分骇人可怖,莎莉夫人却声称没有发现女孩身体这两处出现任何伤痕。 微微掉漆的白色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抖了抖胶鞋上的雪水,走进了房间。奥利弗和莎莉夫人回头看去,惊喜道:“科林,你回来了!” 男子微微点头,直奔主题:“莎莉夫人,我在镇中心的小酒馆里向老警官打听过了——最近没有任何的案件,一切都风平浪静。”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奥利弗有点坐不住了,问道。 “只能等她醒来了。”科林扯了扯嘴角,又转身朝床边的棕发男孩说道:“奥利弗,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孤儿院即使有我补贴,也没有能力承受你一次次善良泛滥的后果。然后等到女孩醒过来弄清楚后就尽快把她送回家。” ...... 鲁昂城的一间地下石室,烛火贴着长满青苔的石墙跳动,地面拉出长长的斜影,水透过墙上砖缝缓缓渗出,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汇成细细的水流,冲淡了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雷尔斯咬紧了唇,喉咙中依旧咳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左腿根上的苦修带被缓缓收紧,鲜红浸染了金属倒钩上的冷冷银光。 “向我忏悔吧。”昏暗中是一道低低的轻声。 “使徒大人,我不该放过那个东方女孩。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恶。”雷尔斯嗓音无比沙哑。 一道鞭子抽在雷尔斯赤裸的后背扎出一朵朵血花,“继续。” “我的生命早已奉献给了伟大的主。我即使被暴露凡界,被天典惩罚,被剥夺生命,也要拼尽全力带回她。” 石室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雷尔斯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那道声音缓缓道:“你的罪恶本不可饶恕,但主在你还算忠诚悔过的份上赦免了你。你获得了保留圣物的资格,且继续潜伏在西格玛苦修会,寻找罗盘。” 又一道鞭子抽在雷尔斯身上,雷尔斯再次闷哼一声,双眼却淌下了激动喜悦的泪水。 “记住,如果再发现那个女孩,不顾一切都要得到她!她比圣杯更重要!” 那道声音如蛇信一般嘶嘶缠绕,“而雷尔斯(Railes),你将成为沙利叶(Sariel)。” 三十 纰漏 铂蒂孤儿院,略有破败,但打理整齐的小花园内,林稷坐在小巧的秋千上。 持续一整天的晴日到了午后,洒下的温暖阳光已经化开了陈年积雪,坚硬的雪壳在反复冰冻又消融中,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雪白中隐约透露出地表枯黄耷拉的草地。 吱呀一声,秋千上锈迹斑斑的铁链被绷得笔直,几块木板钉合而成的秋千飞上天空。随着一次次的加速,座位几乎摆到了栏杆顶部的高度,和柱子形成完美的九十度角。林稷扎成马尾的黑发在空中飞扬,在午后的阳光下像跳跃的美丽火焰。 但林稷并不轻松愉快。安定下来后,她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一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她被卷入这次圣杯争夺战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却对此毫无头绪。 林稷想起当时离家前往南学前父母的担忧,以及风禾对她的特异照料,还有刚开学时隐隐约约的窥视感......这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团不知深浅的黑雾之中,朦朦胧胧,诡异至极。 “林——”一声稚嫩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林稷低头,看见一个穿着红夹袄的,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背后追着浅棕色卷发的,十三四岁的男孩。 “都跟你讲了不要麻烦林。”奥利弗一把捞住小女孩,恶狠狠地说道。然而小女孩并不老实,小手拼命地推搡着奥利弗的鼻子和脸蛋,奥利弗被弄得龇牙咧嘴,五官变形。 “我不要你!我要林给我变魔术!” 林稷眼见小女孩还想冲到秋千这边,连忙松手蹬腿,从高高的秋千上跳了下来,轻巧无声地落在雪地上,随后立即拉住铁链停下了秋千。 这时奥利弗才带着小女孩走过来,嘴里一边嘟囔抱怨:“这也太危险了吧。” “格蕾丝,在我荡秋千的时候不要靠的太近,不然会伤到你的。”林稷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细滑的金发笑道,“今晚睡前给你们变魔术好不好?”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狡黠道:“那还要加一个你上次没讲完的那个故事。” 林稷失笑着答应了小女孩,转头向奥利弗说道:“科林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奥利弗摇了摇头,随后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了一颗水果味棒棒糖,塞到小女孩手里,让她全心全意而专注地舔着。 他凑到了林稷耳边,将掌心揣着的另外一个小物件隐蔽地放入林稷手中,轻声说道:“林,这个东西是从你上衣背后的衣领中摸出来的。” 林稷用指尖捻了捻,感觉坚硬且充满韧性,张开手掌一看,是一粒纽扣大小的金属薄片,外表是十分不起眼的灰黑色,看起来就像定位器! 林稷太阳穴猛地一跳,瞬间想通了,为什么在发生激战的那个夜晚,明明她已经甩开了那几名牧师,躲在了仓库里,还是被径直地找到。 林稷估计她在化丁顿路上,拿着圣杯与那两名牧师打斗的过程时,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定位器。 林稷背后霎时冒出了一层冷汗。看着掌心完整如新的定位器,她明白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不过已经过了五六天,圣济会居然还没有派任何人员过来抓捕她,仿佛这枚定位器已经失效,或者被忽视了。林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实在想不通。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她也要改变计划了。 被圣杯诡异攻击,而异变后的记忆早已全部恢复,因此在完全清醒后的最初三天里,她沉默不言,如同自闭。她实在无法想象,已经有如此多条人命丧于自己手上,虽然那些修行之人本身下的,也全部是死手,对待起她来更毫不客气,但终究是...... 林稷仿佛突然明白了姜玟为何要退出灵界,选择当一名普通人。 这个世界在绚烂强大的灵力和灵技背后,依旧如同凡界一样,遵循着血淋淋的残酷法则,没有丝毫区别,反而更加尖锐沉重。 站在旁边的奥利弗眼见林稷有些失神,拍了拍她,“在想什么呢?” 林稷方转头看向奥利弗,说道:“那我原来的衣服呢?在哪里?” 奥利弗说道:“哦,莎莉夫人把它处理掉了。我趁着莎莉夫人不注意,将这颗玩意儿从你的衣服上摘下来的,我当时差点没发现它,而且它可牢固了,粘得死死的。” 奥利弗眼看着林稷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啦?你——不会是想把那套衣服拿回来吧?” 林稷点点头,在M国的经历最起码让她学会了一件事:必须完美处理掉自己的一切痕迹。 奥利弗也不疑,直接带着林稷,来到了孤儿院后门外的小型垃圾回收点,指着足足有一人高的垃圾山道:“喏,你的衣服估计就在这里面,你确定你真的要找回来?” 林稷不回答他,直接卷起手臂上的羊绒毛衣,弯下腰,开始拨拉起那一袋袋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 垃圾山看着巨大骇人,却并不恶心,塑料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弃布料和衣物。这是分类好的垃圾,已经堆了半个月,两天后就会被垃圾车统一运走清空。 不一会儿,林稷就从最外围的一个垃圾袋中翻出了她的衣物。胸口和腹部两处是撕裂的破洞,外围的大团血渍已经干涸,变得暗沉发黑,却在白衣上显得更加恐怖。很明显,莎莉夫人并没有清洗这件衣服再让林稷重穿的打算。 奥利弗即使今天上午刚刚仔细检查过这件上衣,看到遗留的痕迹后仍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啊?”奥利弗感叹道,更像是自言自语,不求从林稷口中得知答案。他已经尝试过了无数次,但还是依旧撬不出任何真相,便只能放弃。 林稷没有理会奥利弗的感慨,一边仔细地将衣物折叠成一小团,一边说道:“你有打火机,或者火柴之类的东西吗?我需要用一下。” “怎么?”奥利弗张大了嘴巴,“你不会是想要烧掉它吧!”他眼见林稷朝她郑重地点头,变得有些结巴:“这这这对环境很不好的。而且打火机是禁品,只有科林才有。” “奥利弗,我需要你帮助我。”林稷转过身来,拍了拍手心的灰尘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有一群人要追杀我,但我侥幸逃了出来。如果不把这件衣服完全烧掉的话我就有可能被找到。” “啊——”奥利弗惊叹道,这经历听起来就像是小说童话里的情节一样,刺激又惊险。一股微弱的揪心和心疼缓缓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看着那两团已经被折叠起来,却依旧显得狰狞的血渍,奥利弗甚至无法想象林稷经历了什么。 于是一向乖巧的奥利弗再次为了林稷,破天荒地去科林的起居室偷出了一支打火机来,林稷拉着奥利弗躲在孤儿院内的一处角落,看着那见证过一切的衣服在嘶嘶的火舌吞吐下,缓缓化为焦黑的灰烬。 “住手!你在干什么!”一道尖叫传来,奥利弗回头一看,见教辅丽莎冲上前来,猛地打掉林稷手中提着的衣服,矮跟皮鞋在地板上连跺几下,将所有火焰都扑灭。她拼命地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却依旧除去不了那股浓烈的蛋白质焦味。 “你又来捣鬼!”丽莎叫道,“烧的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难闻!” 林稷站在原地,任由丽莎训斥自己,隐秘地朝丽莎身后的奥利弗摊了摊手——谁叫她的练功服是真丝的呢? “我这次非得把你告到院长女士那里!” 丽莎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奥利弗,林稷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奥利弗,朝他隐蔽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任由丽莎将自己的手腕掐得发红,大步地往院长办公室拖去。 三十二 难解的困惑 用完了晚饭,再被丽莎逮着数落了五六次,林稷安抚完睡前的孩子们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孤儿院床位已经满了,再加上丽莎刻意阻挠,林稷并没有和其他孩子们睡在一起,而是居住在堆满杂物的小阁楼里。 奥利弗曾经为林稷打抱不平过,小女孩格蕾丝也希望林稷能够和她挤一张床,但林稷出于一些方面的考虑,还是留在了阁楼——这儿毕竟是一块难得的净地,无人打扰,无人偷窥。 林稷刚躺下床没多久,半梦半醒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对硕大的金色竖瞳,那对竖瞳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只有兽性一般的野蛮和狂暴,没有一丝灵智。林稷被惊吓得从梦中清醒过来,揉了揉脑袋,最终也只是发出无声的叹息。 “我到底是什么?”林稷盯着阁楼金字塔形的木质天花板,喃喃道。她记起在飞船坠落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传出了缥缈隐约的呢喃,那更像是某种幻觉,却在冥冥之中有种诡异的真实。 “爸爸妈妈曾经告诉过我,我是收养回来的。”林稷虽然肯定自己并非亲生,但是并不知道自己在被收养之前的身世,而姜玟和林昭对此也避之不谈。 林稷越想越乱,只感觉一片迷茫。她记得在小的时候,她曾经蹲墙角偷听到父母的争吵,发现自己貌似还有一个哥哥,而那个哥哥是姜玟和林昭的亲生骨肉。但从她有记忆开始,没有见过一丝哥哥的影子。 让林稷觉得十分诡异的一点——她的记忆是断层的,仿佛被林昭带回家的那一天才是一切的起点,再往前是一片空白。小时候的其他记忆则很清楚。 林稷十分肯定这个古怪之处是人为导致的。“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封存我的记忆呢?”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什么东西的征兆,让她感到了某种焦虑和不安。 因此林稷并不打算返回大周。风禾和姬华青几人估计已经返回到了南学,而她的秘密是绝对瞒不住的,因此南学是绝对不能回了。林稷只希望不要牵扯到姜玟和林昭,“希望他们不要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要担心我......” 原来平静的生活仿佛在离她愈来愈远......经历了这一切后,林稷发现她已经回不去了。 思考完后,林稷将心思重新投入到变异的控火术。黑暗中,随着林稷手指的轻轻一搓,一股淡金色的火焰从指尖升腾而起,犹如一朵盛放的郁金香,在黑暗中摇曳不止,竟然有着某种勾人心魄的奇异魅力。 林稷盯着手中跳动的火焰,再次陷入了沉思。她现在已经可以成功地释放出控火术,不会再产生激战那夜点燃金色液珠的异变。办法就是——将金色液珠切割成极小的雾状物质,再控制着速度,源源不断地输出。 不过对于正常的燃烧而言,一份雾状液滴,哪怕少到肉眼不可见的程度,依旧可以支撑难以想象的大量燃烧。 “这些液珠莫非就是我的灵力?”林稷明白只有突破了六阶,跨入高阶领域,人体内储存的灵力才可化为液态。在这之前,一品到三品的低阶是纯粹的气态,四品到六品是不稳定的气液混合态,也就是雾态。而只有晋入高阶,灵力才能转成实打实的液态。 只有这样,林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的灵力液滴被人为强行“降阶”后就可以自然正常地燃烧。但高级控火术理应火势更猛、威力更大、波及范围更广,而不是灵力被点燃后冒出一丝火星就燃烧殆尽,起作用的物质更像是燃烧后的余烬。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林稷直觉:这与自己身体的特异性有关。不过既然暂时找不到答案,她也就不再多想。她只是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对火焰的操控能力。 又过了两个时辰,远远地已经传来公鸡的鸣叫,在凌晨雾气的削弱下显得有些朦胧。林稷在床上盘腿一坐,开始修炼灵力,直至天蒙蒙亮才终于歇下。 三十三 暴露 西格玛苦修会的罗马总部,殿堂内金碧辉煌,六道粗壮的庭柱支撑起高高的穹顶,天顶的壁画上摩西过红海的浪花白沫泛着神圣的金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布纳低头站着一语不发,台阶上猩红色常服的银发大主教低沉地说道,“艾布纳,我是多么地信任你,结果你带回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只有一名战天使完好,一名受伤,其余天使和全部神父都全部牺牲!圣杯也不知所踪!” 大殿柱子旁一个白色常服的神官侍从碎步跑到大主教身边,小声地道:“大人,圣司的人刚刚汇报上来,那几名天使和神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升入天国,他们全部是脑死亡。” “脑死亡?”大主教皱了皱眉,最后朝艾布纳说道:“艾布纳,你暂时被停职了,现在去配合圣司的人调查那几个人的死因,务必将那个怪物施的是什么灵技弄清楚!” 台阶下的艾布纳恭敬点头,几天内他仿佛老去了许多。这次由他带领的圣杯行动是一个彻底的失败,但他又能怨谁?艾布纳已经尽力了才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哪怕换上分区的总领主教来也不一定完成得比他好。 艾布纳行了一礼后正要离开,一转身,恰恰看到了被大主教召见的雷尔斯走进大殿。 “孩子,你做得很好。”大主教看着面前单膝跪地轻吻戒指的年轻人,声音柔和了下来。雷尔斯头颅低垂,白金色的卷辫整整齐齐地扎在脑后,一身略有破旧的亚麻布袍显得十分朴素。 他顺着大主教的手臂托举缓缓站直起身,平展的眉毛表露着忠诚和顺服,浅绿色的眼瞳中又散发着某种坚定而疯狂的信念和决心。 “这将是一把好刀,只要不被锋利划伤手。”大主教暗暗赞叹,接着仁慈地对雷尔斯说:“雷尔斯,你将继续承担寻找罗盘的任务,并且在队伍中担任天使长一职。” ...... 圣洛雷波尔镇十分小巧,常住人口也不过一万多人,因此镇中心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高中在政府的规划下集中到了一条街,以此方便管理。除了八年前从孤儿院毕业的科林,目前铂蒂孤儿院的所有孩子们都在幼儿园和初中就读,而且由于身世原因常常受到歧视,甚至欺凌。 奥利弗他们怒不敢言,然而丽莎虽然负责孩子们学业和接送上下学,但是基本不关心,于是奥利弗他们只能无奈地默默忍受。 但是情况从一周前发生了变化,一个亚裔的少女开始负责接送孤儿院孩子们的上下学,每天准点守在校门口。 其他学生们看着这个身形娇小美丽的少女却像凶悍的母鸡一样牢牢地护住奥利弗等人,不由得阵阵嗤笑:“她也护不住多久了。约瑟那几个混蛋最近被关进了局子里,但明天下午就又会被放了出来,肯定又是先找那几个孤儿院的人发泄一通。” 明媚的午后,下午三点钟的铃声刚刚回响在校园内,无数学生便叽叽喳喳地从校门鱼贯而出。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留级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混合在一起,将本就不大的人行道挤得满满当当。 然而今天却跟往常不太一样,肯恩小学校门的一侧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所有人都默契地绕了过去,在空地尽头的红墙处,几个年轻男女倚着墙翘着腿,神情悠闲惬意,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林稷混在人群中,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奥利弗等人,她爬上了校门外一处花圃,站在高高的石墩上,视野十分开阔。 “那家伙是谁?”红墙边上一个火鸡头的男子吐了口烟圈,问道。 “不知道。”另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男子耸了耸肩,“长得很标致,不过太嫩了。” “我们明天再去找她的茬......别说了,”小团伙中唯一一个女子打断了交谈,眼睛牢牢地盯着前方,仿佛锁定了猎物,“那几个小鬼头出来了。” 同一瞬间,林稷也看到了背着书包整整齐齐的奥利弗几人,而奥利弗他们也看见了站在高高石墩上的娇小身影,欣喜地挥起了手。 然而高兴不过三秒,其中一个机警的小男孩就瞪大了眼睛,留意到左前方出现了四个年轻男女,所有看见他们四人的学生都胆战心惊地退避三尺,小快步绕过,而他们高大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奥利弗等人。 小男孩眼中的惊喜瞬间就化为了惊恐,同时其他的孩子包括奥利弗也看到了那几人,“奥利弗,我们怎么办?我们去找林吧!”年龄最小,仅在一年级的格蕾丝抬头看向一行人中年纪最大,四年级在读的奥利弗。 “不行,林不能被牵扯进来,否则还是跟我们一样,一起被欺负。”奥利弗沉凝着眼,冷静地说道,“待会儿我说三,二 ,一,然后我们就分开四散逃跑。只要跑到孤儿院附近,我们就安全了。” 一个女孩打了个寒战,似是回想起曾经的噩梦,“但是逃跑后被抓住的后果......” 奥利弗咬了咬牙,“如果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林一定会因为要救我们也被欺负的!” 石墩上,林稷俯瞰着人群中不怀好意逼近的年轻男女,和奥利弗等人仿佛被猎豹盯上竖起寒毛的神情,“原来就是他们吗......” 林稷早就从孤儿院小孩的口中得知臭名昭著的校霸四人组——他们原来是隔壁高中的留级生,后来由于品行极差,劣迹斑斑被直接开除。没有什么事是他们没干过的,而孤儿院的几个孩子无依无靠,丽莎也不管,是他们四人最喜欢欺凌的对象。 林稷衣袖下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头,一缕极为细微的淡金色火苗受到林稷心情的波动不受控制地从指间冒出,却又突然间噗嗤熄灭,林稷也忍不住冒出一丝冷汗。 就在她心情激动控制不住将灵力外放的时候,林稷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瞬间盯向了她这个防线,在搜查无果后狠狠地又扫视了几遍才最终不甘地放弃。 林稷细微地调整了身体的角度,用余光反向追踪到了目光的来源是二十米外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在林稷隐蔽的灵力感知下,那男子体内流动着明亮的灵力光晕! 林稷瞳孔微缩,那男子是中品强者! 大事不妙!林稷脑海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都导向了一个结论——那枚纽扣定位器已经被发现了! 校门口,校霸四人朝着奥利弗等人勾了勾手指,等着孤儿院的小孩们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乖乖地走到他们面前任人宰割。奥利弗却趁他们不注意大吼一声,小孩们便像四面八方窜逃开来。 林稷看着火鸡头男子由瞬间的惊愕转为阴沉,脸上扬起莫名的狠辣笑意,像是看到猎物挣扎的愉悦和享受,“我们不在几个月,小鬼头们的翅膀就硬了。”他将只剩一半的烟头用鞋底用力摩擦直至完全碾碎,大手一挥,“追!” 校门口的事故无疑也惊动了那个鸭舌帽男子,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警觉,紧盯着一逃一追的两群人。林稷指甲嵌入掌心,却奈何更加不敢动弹,只有将身体无力地靠在石墩凸起上,眼睁睁看着小短腿的孩子们一只一只地被校霸逮住,被押送着消失在了街头转角。 鸭舌帽男子犹豫了一下,短促地说了什么,随后隐蔽地跟随着奥利弗和校霸离去。 林稷知道,他们肯定追查到了纽扣定位器的最初落点和在孤儿院内停留一段时间的奇怪情况。孤儿院已经被盯上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鸭舌帽男子背后的势力肯定只会暗中观察蛛丝马迹,坐视奥利弗等人被校霸欺凌。 耳畔的喧闹嘈杂仿佛被消了音,日光突然间变得刺眼无比。林稷昂起下巴,紧闭双眼,任由阳光一点点拉长,来往的人流消退而渐渐清净,直至日头西下才唤醒起自己因为久久不动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拖着一颗疲惫的心悄悄离开了。 ...... 圣罗雷博尔小镇中心的警察局,一只手啪的一声将一叠纸砸在原木办公桌上,第一页上栩栩如生,拥有几乎百分之百还原度的素描肖像被纤细指尖的点顿而微微变形,“连个人都找不出来,真是废物!” 胖乎乎的警长依旧镇定地坐在桌子后,喉咙间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看了一眼面前穿着华丽,一身上世纪贵族打扮的年轻男子,目光落到那张纸的肖像上面——少女黑发黑眸,正常端正的五官却莫名有种奇异的魅力。 “我说了这个家伙是半个月前逃到这里的,而且受了伤。你们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伯爵耗不起这个时间!” “还有,铂蒂孤儿院是她曾经的窝藏点,我们现在要对那里进行彻底的搜查,就以你们警务的名义吧。” 警长连忙点头,“好的斯考特先生,我们已经将通缉犯的头像张贴出去了。希望能对尊贵的伯爵大人有点帮助。” 年轻男子掏出怀表看了看,随后走到了另一间房间内,蹲守在校门口的鸭舌帽男子早就等候在里面。 “大人,那几个孤儿院小孩没什么异常,不过当时还有一个叫林的孩子不在场。”鸭舌帽男子眼底闪过几分疑惑,那个孩子难道生病所以没有来上学? 斯考特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将那沓资料丢给了鸭舌帽男子,“这是我刚刚拿到的,她长这样。你记好了。” 鸭舌帽男子接过纸张,却瞬间愣住,一连串的细节在他脑海中连串炸裂开来。孤儿院小孩最初不知朝谁的挥手、石墩上少女的隐隐怪异表现、少女、罪犯......她,就是她!那个侧脸一模一样! “大人,我已经追查到她了。我和威尔逊一起行动,今晚就将她带到您面前。” 斯考特一愣,随后挥退了鸭舌帽男子,思忖片刻后拨出一个电话,另一头是低沉磁性的男声:“不可让圣济会和苦修会的人察觉,将她完好地带到我面前。” 三十四 笨拙的理由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落尽,小镇上方辽阔的天空露出调色板般梦幻的渐变多彩,初上的华灯使天上零星的几颗星辰显得高远黯淡,林稷走在人行道上,身影落寞。 圣洛雷波尔的夜晚虽然比约克郡暖和了不知多少倍,但上一次她至少还有柳道子,而这次她一无所有,还像圣杯那样成为了漩涡的中心。 林稷知道孤儿院肯定回不去了,特蕾莎、奥利弗、莎莉夫人和科林这些帮助过她的善良的人还被因此受到了牵连。她本来就自身难保,更别提为此做些什么了。 理智告诉林稷,她应该现在立刻离开小镇,逃得远远的还有机会,但不知为何,她只是任由双脚将她拖向未知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一直失神地走着,直到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才回过神来。 “嗨,小妞。”火鸡头男子朝她打了个招呼,“终于找到你了。” 离街灯很远的阴暗角落,校霸四人组终于“等”到了林稷。“我们好好‘招待’了一下你的伙伴们。哦!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居然还要保护你!”另一个金长发男子突然间笑了笑,“他们其实心底很指望你救他们呢,但没想到啊......” 然而林稷却仿佛呆住了一样,对男子的话毫无反应。 “喂,你傻了吗?”女子见林稷没有什么反应,既不害怕,也不愤怒,于是不耐烦地揪起林稷的衣领,想将她往巷子里拖去。女子没想到一扯居然还扯不动,就像林稷脚下粘着大山一样。 林稷也被女子这样一番动作给弄清醒了,但她反而闭上了双眼,像是自暴自弃,毫无反抗地顺从地跟随着女子的脚步。 “如果我能跟他们经历过一样的遭遇或许会好一些......”林稷苦涩地想着。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喝止住他们的脚步,不远处一名男子看到了先前他们的拉扯和古怪的动作,感到一些不对劲,于是慢慢走了过来。林稷眼神突然一顿,那是刚刚出差完,正准备回孤儿院的科林! “走,离开这里!”林稷突然间爆发,却不知是对谁说的。“林,是你吗?”听到隐约熟悉的声音,科林靠的更近了。 “哈哈,你是可怜小奥利弗的哥哥吧?”火鸡头男子突然一阵大笑,“来得正好,我们也想找你很久了!” 科林瞬间升起一阵怒气,“你把他怎么了?”他试图将林稷从几人手中解救出来,却被火鸡头男子一个直拳袭击打弯了腰。 林稷怔怔地看着,却依旧乖乖地被那名女子钳制住。她感知到周围有一些灵力气息在不停游荡,正是在搜查她。她不能暴露自己。 科林捂着小腹艰难直起身子,将林稷从女子手中夺走拉到身后,那几人没有动作,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科林将林稷护在身后,像是看一场有趣的戏剧。 火鸡头男子甩了甩拳头,随后又一记勾拳将科林的嘴角打破出血。科林没有闪避,只是将林稷的手握得更紧了。 “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她。”科林抬起头,目光沉静而倔强,像是狮子不甘地低下头颅,却并不认输,时刻等着反扑。 科林的反应无疑刺激了校霸四人,折断科林傲骨明显比折磨麻木迟钝的林稷有意思多了。林稷眼睁睁看着科林在拳脚相加之下重新直起腰板花费的时间愈来愈久,但那道身影始终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从未退开一步。 “为什么......”林稷蹲下身子,看着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科林。这一刻,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奥利弗那么开心过,直到你来了。”科林苦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你给铂蒂的孩子们带来了很多快乐。谢谢你,林。” 林稷愣住。她实在没有预料到科林居然给出这样笨拙蹩脚的理由。 火鸡头男子等人也已经玩腻了科林,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朝着沉默中的一动不动的林稷抓去。就在这一瞬间,牢铐破裂的声音从林稷体内隐隐传出,灵力随着林稷激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具现于体外,形成指缝间腾跃的熊熊火焰——而林稷此刻也成了整个圣洛雷波尔灵界黑暗中最耀眼的火炬!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想玩什么要尽快,我全部奉陪。”林稷的掌心火焰已经收拢,整个人的气势在沉默中不断提高,变得巍峨厚重。随后一脚蹬地,如剑拔出鞘,变得锋锐无比! 火鸡头男子几人连忙招架,却根本无法料到这般瘦小的躯体内居然隐藏着恐怖的力量。他们放弃了还手的心思,试图闪避,但还是被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敏捷程度的林稷一次次玩耍于股掌之间。 林稷从始至终没有使用过任何在南学学习到的格斗招式,校霸四人组方才调戏虐待科林的不入流招式被林稷一一返还到他们自己身上,完美地复制了每一个动作的幅度和顺序,只有力度截然不同。 火鸡头男子在挨了林稷第一记直拳后就已经站不起身子,但林稷的下一记勾拳将他即将扑倒在地面的身子以特殊的角度扶持摆正,之后的每一次动作,不论是鞭腿还是肘击,都通过对于矢量的精准计算使几人在完全不用力的情况下躯体摇摇欲坠,却始终挺立。 科林透过半肿的眼皮,发现原本预料中的惨剧没有发生,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完全反转,于是使劲地试图瞪大眼睛,却没有什么作用。在林稷的刻意操控下,火鸡头几人如同提线人偶,给科林反过来表演了一场生动而滑稽的戏剧。 随着林稷停下,火鸡头四人也纷纷噗通倒地,陷入昏迷。科林费力地支起半边身子,蠕动着嘴唇对林稷嘶哑道:“不要杀了他们。到此为止吧,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林稷只是沉默,久久地又看了科林一眼后,她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一分钟后,几个高大的便衣人直直地奔向这条隐蔽的小巷尽头,疯鸣的警笛紧接而来,却除了科林和昏迷倒地的校霸四人之外一无所获。 ...... 林稷飞快地穿梭在人流如织的酒吧街,晚上八点通常意味着圣洛雷波尔夜生活的开端,人们纷纷从家门口走出,高中生在父母再三提醒宵禁时间后终于被释放了出来,开始挥霍着用不完的荷尔蒙。林稷心底担忧,脚底却丝毫没有放缓,然而她还是想错了一点——她低估了那帮势力对她的重视程度。 人群外站着三个人高马大的便衣男子,将路口堵死,后方从人流中又突然挤出两个一身警服的人,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 林稷停下脚步,冷冷地扫视一圈,更多的人正在涌出,包围圈正在缩小而变得愈发严密难以突破。尖叫的人群已经被充裕多余的武力驱逐,林稷一抬眼,看见路口商店的LED屏幕滚动着她的头像——她成了嫌疑犯。 林稷眼神闪烁,手心的光焰一闪而没,她全身肌肉调动起来,准备强行突破,周围几个异能者也紧绷起来,就在这时,几道响亮的击掌声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 斯考特走了出来,微笑道:“林小姐,伯爵大人请您赏光。” “如果我拒绝呢?” “那很抱歉,铂蒂的孩子们还渴望再见您一面呢。”斯考特依旧微笑。 “你在威胁我。” “是的,所以,请——”斯考特一边行礼一边拉开了车门。林稷沉默半刻,登上了那座加长劳斯莱斯。 三十五 林行舟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林稷和斯考特几人从圣洛雷波尔往北行驶,过了莫约半个小时,林稷从单调的荒山野岭夜景中突然看见一丝亮光。 拐过一座小山头,他们到达了诺雷顿尔庄园。林稷在斯考特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小型会客厅。 “欢迎到来,林。”随着一阵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高背椅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而斯考特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厅内只剩下林稷和伯爵二人。 “伯爵,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林稷在伯爵的示意下保持警惕同时落落大方地在另一个高背椅上坐下。面前这位穿着马甲,仪容尊贵同时身形高大的男子显然不是她能随意突袭的对象。 “亚希伯恩*斯图亚特,你可以叫我M先生。”伯爵轻抿一口咖啡,“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但实在是迫不得已。” 林稷放下对“M先生”称谓的疑惑,问道:“那么,M先生,您找我有何贵干?” “我其实找你很久了。”伯爵湛蓝的眼眸直视着林稷,“谢天谢地,直到你出现在北约克郡,我的人看到了你的样貌将你认了出来,我才找到了你。”伯爵锐利的眼神微微放软,“林小姐,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林稷瞳孔瞬间收缩,“您的意思是?” “林小姐,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吧,甚至不知道是谁。你的母亲,简,也就是林行舟,是我曾经的好友。”伯爵顿了顿,“她于探索一个遗迹的时候失踪,留下了只有六个月大的你。” “她是在哪里失踪的?” “Tibet(西藏),”伯爵轻叹一口气,“你的脖子上应该有一个吊坠,看起来像是一块石头。它其实是一块陨铁,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一件物品。” 林稷怔了怔,随后从胸前掏出吊坠,布满孔洞的乌黑石块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冰冷色泽。“光凭这些,还不能说服我。” “那么,将你的血液滴到吊坠上看看。”伯爵的声音低了下来,“简临走前看起来有些不安,还把遗嘱和遇难后的安排托付给我,我当时还觉得她大惊小怪,就任她带着你走了......依简的性格,这枚吊坠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的。” “但是我小的时候试过,什么也没发生......”在伯爵的执意下,林稷还是扎破手指让吊坠沾染上血色。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年幼的林稷曾无数次躲在无人的花园内将吊坠用血浸染,无数次秘密搜查吊坠有关的消息,幻想着能够知晓自己的父母和身世,然而都无一例外失败了。 此刻,乌黑光泽的吊坠将林稷的鲜血吸收得一干二净,一种微弱的磁场萦绕在小巧的会客厅内,吊坠突然发出亮光,在空间中投射出一段影像。 “我亲爱的女儿,”一个女人拢了拢耳鬓的发丝,面容竟然与林稷有着九成相似,“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你现在多大了,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妈妈只能向上帝祈祷你不会受太多伤害。”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你,在一切上,我不配当你的母亲。你可以恨我,但一定要爱自己,”女人说着说着已经声音哽咽,“过好自己的生活,做个开心快乐的人,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 林稷看着影像中女人的唇不断开合,耳边突然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伯爵的一声叹息拉回了林稷,女人接着在细碎地念叨:“......你如果满意现在的生活,就继续下去好了。如果你碰到什么难以支撑的经历,或者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可以去找亚希伯恩*斯图亚特,他可以帮助你......不论怎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论怎么样,我和你爸爸永远爱你。”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收拢,影像里女人挂着泪珠的笑容破碎消散开来,林稷掌心的吊坠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无比黯淡。 “孩子,先喝点红茶吧。”伯爵从悄无声息来到身旁的侍者手上接过瓷杯,搁在林稷面前的圆桌上。林稷闻着会客厅内浓郁的咖啡香气有些口渴,但显然英国老古董一般的伯爵不会给未成年的她任何咖啡或者酒精饮料。 “你如果现在想缓一缓情绪,我就叫人给你安排房间。你先休息一晚,其他事情我们明早再谈——”伯爵的话语被林稷抬起的一只手掌止住,林稷抬起眼眸,目光清亮而平静,只剩下鼻头的一点红。“我没事。M先生,您请说——” 伯爵露出一丝微笑,“你很好,简直和简一模一样......”伯爵在看到林稷微微皱眉后立刻切入主题,“我希望你能加入秘党。” 三十一 轻微失控 “特蕾莎女士!” 坐在高背靠椅上的银发女士停下了手中的钢笔,扶了扶眼镜,看着气势汹汹的丽莎拖着沉默不语的林稷闯了进来。 “亲爱的丽莎,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银发女士锐利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审视着林稷。 “她今天在南边花园的角落里纵火,而且烧的那个东西味道难闻极了。” “好了,”院长女士打断丽莎的说辞,“林,请告诉我你烧的究竟是什么?” 林稷沉默,她不会傻到去告诉院长女士和丽莎。除了善良单纯的奥利弗,任何成年人只要有点脑子心思一转都可以大概猜到这是在“毁尸灭迹”。 “特蕾莎女士,我看当初就不应该救回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谁知道她是不是跟黑手党或者什么危险人物有关系!” 林稷心不在焉地听着丽莎接下来的一阵抱怨。 “林,我想我们确实应该谈谈。”院长女士面色严肃,“你的家人在哪里?铂蒂始终不是你的归宿,我们希望能够尽快将你送回家与亲人相见。” 林稷飞快地抬了一下眼皮,又低下去盯着木质的地板,背在身后的双手因为无聊开始做起小动作。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开始轻轻搓动,每一次摩擦,指缝间都会升腾起一小股淡金色的火焰。 “你的家人在哪?快说!”丽莎说道。 林稷则在心底暗叹一口气——她的到来确实给孤儿院带来不小负担,而且若不是那天晚上善良的奥利弗坚持要救她,估计她也等不及被警察发现就被冻死了。 不过,对她有大恩的是奥利弗、科林和莎莉夫人,并不是丽莎。 丽莎虽然是院长女士的第二把手,负责管理孤儿院的日常起居,但她并不招孩子们喜爱。相反,最近新来的林稷倒是成为了孩子王,他们痴迷于她所讲的浩瀚故事和魔法一般的戏法。 “你还在搞什么!”丽莎注意到了林稷藏在身后的双手,走到了林稷身旁,面前的空气中却突然无中生有地冒出一大腾金色的火焰,吓得丽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稷轻轻扬了扬眉毛。她最近对自己的变异控火术的研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其中就包括某种类似感应起电的现象。她只要持续使用控火术一段时间,周围就会形成某种特殊的灵场,半径可达到十五米之远,而她可以通过精神力来控制范围内的任何一处地点凭空冒出火焰。 然而,这种控制也受她的潜意识影响,因为感受到了林稷对丽莎没有好感,所以会自发地攻击丽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院长女士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林稷耸耸肩,说道:“我真不知道什么回事。”心中则暗暗要求自己一定要彻底掌握这项灵技,不然在危机时刻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院长女士有些头疼,因为林稷的确给孤儿院造成不小麻烦。更重要的是,她至今都不肯告诉任何人那天夜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愿通过警察和孤儿院的帮助联系家人。 在奥利弗、莎莉夫人以及最重要的科林的联手劝说下,院长女士也不得不就此让步,同意林稷待在孤儿院。 “唉,”院长女士捏了捏眉心骨,她十分清楚面前的这名少女身体是多么的孱弱,直至现在林稷脸上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特蕾莎女士,您给我找份活儿做吧。我会很多的。” 于是林稷接到了一个任务:接送其他孤儿院的孩子上下学。 申明2.0(修) 这篇故事到此就先告一段落吧。大概不会再更了。 除了题材的原因,还有是因为俺自己不满意。重新读回自己的初稿,非常想叹气。 原来想着是把一年多存下来的十多万字都发出来,希望和大家分享这个故事,之后做一个小的总结开始缘更。俺平时不打游戏,也不追长剧(权游俺看的是原版书),而是选择了写故事。虽然一年多才只有十多万字,但因为是俺在闲暇时间码出来的,算不容易了。 这篇故事俺准备了很多,包括世界设定、能级设定......总共有七部,而已经写出来的十多万字大概处于第一部的后期。整本书的情节也基本全部推演过了。 但因为俺当时的笔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世界,所以写着写着,俺越来越不满意。感觉自己想要表达的和所呈现出来的不一致。 至于有小伙伴问到的人气、收藏,因为这个故事走的是剧情,不是性,所以对于故事的连贯性有很高要求,否则会影响到阅读体验。因此,俺就先把三十章一口气发出来了。 所以就这样吧。俺开始构思故事的时候,网文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严抓严打,所以这个故事的根本属性已经踩到雷区了。同时,俺高估了自己的笔力,导致了理想和现实出现差距。 我们在《我是传奇冒险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