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贝》 小宝贝_1 《小宝贝》作者：随意蹦跶 文案：十四年前，姜烨决心做个好哥哥。 时过境迁，再次和唐黎重逢。阿欧，印象中的弟弟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但是，又意外地十分可爱。 年上，伪兄弟，伪养成，萌宠出没。 算是……受追攻？ 微博：一朵星星掉下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烨，唐黎┃配角：唐代荷，姜绍辉，李如雪，兰诗婧，方阳逸┃其它：兄弟，年上，养成，成长 第1章 凄冷的秋雨淅淅沥沥下得不停。 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潮味。湿润的田径留下了不规则的泥印，指引的方向是一间普通得有点儿不起眼的平房。 空荡的房里似乎没有人，却又偶尔传来几声躁动的鼾声。昏黄发着热的灯泡暴露在空气中，灯丝燃烧带来几分焦味。嘶，啪嗒，嘶。 黑暗的厨房令人有几分气闷，空气中是腐烂的果蔬气味。布满灰尘的灶台旁边，蜷缩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小男孩。男孩估摸五、六岁的光景，浑身湿透了，衣裳紧紧地贴在瑟缩的身躯上。皮肤布满了红紫的狰狞伤痕，男孩的嘴里像是被一团黏腻的东西塞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秋季的寒风拍打着窗户，若不是男孩的手指在轻轻颤抖，也许被人误当做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一阵风若有若无地带过，灯光摇曳起来，几秒后，渐渐地暗去了。 而这栋普通的平房只不过是不起眼的边角一隅。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儿，村子里陆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河边洗衣的老妇们收拾了瓢盆，放羊收草的男人们正下着山。炊火飘荡在挨家挨户的上空，气氛平静而祥和。 直到一个陌生外地男人的到来。 雨一直在下。 第2章 “姜队！犯人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 茶喝到一半，顾不上拭去嘴角的水渍，姜绍辉匆匆放下保温杯，转身便穿起外套：“走！去现场。” 午夜两点，县派出所依旧灯火通明。警员们焦头烂额地处理着案件，气氛显得格外压抑。谁能料到这宗普通的抢劫案，最后竟然会突然发展成严重的杀人刑事案！ 姜绍辉带着小队争分夺秒地赶往案发现场，紧张得心揪成了一团。 “昨天起，我们得到消息，犯人在附近的村落频繁地活动，可能是想找一个落脚之地藏赃物。就在刚刚，我们接到报警，有个疑似犯人的嫌疑人出现在东村一户人家门前。我们立马派人出警，可是，等赶到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夫妇已经被谋杀。” 姜绍辉心一沉：“我们本来有机会阻止他……” “被害人年龄均在40岁左右，被害男子姓李，在睡梦中被杀害，谋杀手段很残忍……随后他妻子回到家，也被杀害。犯人的反应很快，手法熟练……抓捕过程中，有几名警员还受了伤。最后在凌晨一点左右，犯人在后山那片稻草地被捉拿归案。” 姜绍辉揉着太阳穴，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闭上了眼睛。 两天前，就是抢劫案发生的第二天，姜绍辉就接到消息，嫌疑犯在他负责的区域有过活动。姜绍辉立马带人出警，没想到消息不慎流露了出去，等他们一队人赶到了犯人窝藏的宾馆，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现在酿成了一桩杀人案，两条人命！这个悲剧他本来有机会阻止！那对夫妇是无辜的…… 姜绍辉赶到了案发的平房，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尸体被搬运了出去，带着血迹的地板被标记圈了起来。那是一间老旧的瓦房，三个房间，一张潮硬的木床。踩在木凳碗筷的碎片上，姜绍辉的脚步越发地沉重。愧疚、沉痛感砸得他喘不过气。 警员忙碌地做着记录，姜绍辉来到了厨房的门前，眼神不经意地往灶台的方向望去，几秒后却蒙上了几分疑惑。 年久失修的灶台旁堆满了浸发着潮味的柴草。锅底黏着馊了的食物，看上去已经放了好几天。房间背阳，屋内只有昏暗的几缕光。 “姜队？” 一个警员停下脚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姜绍辉挥了挥手，打开手电筒，缓慢地靠近灶台，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大锅—— 眼前是一个缩成一团的孩子。身体弓成不自然的形状，光着身子，皮肤上沾满了煤灰，身旁是扒拉得乱七八糟的柴草。 第3章 小宝贝_2 下午四点半，第一小学的门前簇拥满了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小朋友背着书包欢笑着从校门里跑出来，扎进爸爸妈妈的怀抱里。 校门旁停了许多叫卖美味小吃的小摊贩，是孩子们放学后流连忘返的宝地。这天姜烨早早地写完了课后作业，打算放学后用零花钱买一串烤肠回家路上吃。妈妈说今天允许他看半个小时的电视节目，他一定要早点回家。 可出了校门没几步，眼尖的姜烨却一眼看见了人群中不断踮脚眺望的妈妈。 “妈！”姜烨开心地朝她小跑而去，“你怎么来了？”自从他念三年级起，妈妈就没再接过他放学了。 妈妈揉了揉姜烨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今天起就是六年级的大朋友啦，感觉怎么样？” 姜烨自信地点了点头：“感觉很好啊！” 妈妈笑了笑，牵起姜烨的小手：“来，今天我们不着急回家。爸爸临时加班，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姜烨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妈妈带着姜烨去旁边的路边取了自行车。姜烨熟练地爬上车后座，脚踩在固定车轮的铁棍上，脑袋有节奏地晃动着哼着歌。 妈妈和姜烨去了家楼下的面馆，点了一份牛肉面，一份肥肠面。楼下的面馆味道很好，姜烨吃得很香。一碗面条下肚，胃里也暖暖的。最后喝一口辛辣的面汤，接过妈妈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妈，我吃完啦。” 妈妈莞尔：“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再点份汤？” 姜烨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小声道：“妈。” “嗯？” “爸爸……最近为什么总加班？昨天晚上十点钟才回家。” 姜妈妈顿了顿，眼神里顿时多了些情绪。但也淡淡一笑，只道：“爸爸工作忙。”说着用餐巾纸擦了擦手，笑着看了眼姜烨，“吃完了？那我们回家吧。” “弟弟……？” 似乎是对这个消息有些消化不了，姜烨紧锁着眉头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吃完面后，母子俩回到家，没想到加班的爸爸今天很早就到了家，正襟危坐等待着他们俩回来。 姜烨刚想欣喜地上前问好，姜绍辉却没给他机会，大手一挥示意儿子在自己面前坐下来。姜烨只好乖乖地找了个凳子坐好，一头雾水的时候，母亲唐代荷也换下了外衣，在姜绍辉身边站定。 看着阵势，家里应该有大事要宣布。姜烨不由得有点儿紧张。 可从父亲嘴里说出的事，实在有点超出了姜烨的想象范围。 “家里要多一个弟弟了。” 看样子不像是商量的口吻，更像是通知。姜烨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盯着妈妈的肚子看了半天，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啊。 “妈……”姜烨试探性地开口，唐代荷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姜绍辉沉默了一会，道：“你妈妈没有怀孕。” 姜烨更加疑惑了。 这件事情特殊，一时半会俩夫妻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说明。但这次已经下了决心，就算再难以启齿，事实也已经是板上钉钉。 姜绍辉深呼一口气，道：“是爸爸工作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孩子，今年7岁了。那个孩子的爸爸妈妈……前几天遇害了。我们就决定收养那个孩子。姜烨，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 姜烨的脑袋嗡的一声：“什、什么意思？” 姜绍辉叹了口气，眼神闪动了几下。 “半个月前，我在忙一桩抢劫的案子。抢劫犯逃去了隔壁的一个村子，冲进了一户人家里，把夫妻两个人都杀害了……家里的孩子藏在灶台里，没被歹徒发现，才生还了下来。”姜绍辉望着姜烨，认真道，“我和你妈妈已经商量好了。过几天我会把他接回家。以后，他就叫唐黎，跟着你妈妈姓。” 唐黎！姜烨的手一抖，碰掉了茶几上的水杯。热水洒了一地。姜烨下意识去用手擦，却烫得吃痛地喊出声。 唐代荷着急地起身拿了冷毛巾敷在姜烨的手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姜烨摇摇头，一双眼睛紧紧凝望着姜绍辉：“爸……为什么？”为什么要收养那个小孩？难道……是因为姜烨犯了什么错误么？让爸爸对自己失望了么？ 唐代荷叹了口气，将姜烨的手掌握在手心，“姜烨，我们收养弟弟，并不是因为你。即使家里多了一个弟弟，爸爸和妈妈对你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是为什么！” 姜烨着急地追问，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地涌上心头。姜绍辉的神色越发地沉重，在心中措了几分种的辞，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的坚定了。 “在灶台里发现唐黎的时候，他全身裹着煤灰，一动不动地只剩一口气了。我们把他送去了医院，他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手上、背上、腿上……全是猩红的伤痕。他才7岁啊——” 小宝贝_3 姜绍辉眼睛有些泛红，喝了口茶，平稳了情绪，继续道： “后来我们去调查才发现，唐黎从小过得并不好。他爸爸爱赌博，家里欠了很多赌债，就总把气发泄到他和他妈妈身上。他妈妈也很少回家，对他的关心很少很少……姜烨你是个幸福的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是他，你会怎么样呢？”说到这里，姜绍辉顿住了，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道，“其实，唐黎父母的死，很大一部分有我的责任。如果我当时能早一点赶到——或许……但他只有7岁，未来还很长很长。” “所以……姜烨，无论是出于道德还是责任，我们都应该收养他。” 第4章 那天姜烨哭得撕心裂肺，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唐代荷耐着性子哄了很久，可姜烨依旧无法理解父母的想法。他只觉得，家里多了一个弟弟，好像就要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唐代荷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擦去姜烨的泪水，柔声安慰他：“就像你和隔壁邻居的好朋友一样，邻居家的孩子不也经常来我们家里留宿吗？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不同的是，邻居家的弟弟是暂时住在我们家，而唐黎是长期住而已。你多了一个弟弟，我们多了一个家人。不是很好吗？” 姜烨一边摇头，一边哽咽地回答：“不一样的，怎么会一样呢？邻居家的弟弟虽然住在我们家，可我知道你和爸爸还是爱着我的，会向着我的。但如果家里多了个弟弟，我、我……” 姜烨的话让唐代荷很吃惊，一时竟然也语塞了。姜绍辉站在门外听着这些话，心里也越发地发酸不是滋味儿。儿子的话刺痛着他，可是失误让歹徒逃走犯案的罪恶感也更加折磨着他。那天在宾馆，他甚至已经看见了劫匪近在咫尺的背影，但他却忙于刻板地寻找房间号，错失了这次千钧一发的机会…… 而在调查到这孩子的背景以后，姜绍辉似乎看见了一个老天爷给他赎罪的机会。唐黎的家庭背景令人动容，扭曲的生长环境、严重缺失的关爱……姜绍辉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帮助这个无辜的孩子。 这么想着，姜绍辉只好狠下心来，转身离开。任凭姜烨在房间里怎么哭闹，也不再软下心来去安慰。 姜烨闹了好几天，越是闹到后面反而越来越坚定了父母的决心。姜烨以为至少妈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直到姜烨再一次赌气想用绝食的方法引起父母的关注时，却意外地发现妈妈这一次并没有帮自己说话。 “妈妈，”姜烨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们能不收养弟弟么？”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儿子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姜绍辉一时有些怒气上头，把筷子啪一下放在桌上：“我们不收养唐黎，唐黎就要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被送去福利院了！唐黎的爸爸妈妈都遇害了，他们家其他的亲戚因为他爸爸欠下的赌债早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就算找回了联系，唐黎在那些亲戚家里会过的幸福吗？！” 姜烨怔住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唐代荷也没了进食的胃口，把碗筷轻轻放下，拿纸帮姜烨擦了擦眼泪，默默地叹气。 直到姜烨不再抽噎，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唐代荷才抽回了手，缓慢地在儿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好点儿了吗？” “妈……” “绍辉，”唐代荷转头，认真的眼神望向姜绍辉，“你先进屋。” 姜绍辉进了房间把门带上。客厅里就只剩下母子两个人了。姜烨勾着手指，眼泪又开始往外冒。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唐代荷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道：“姜烨，我知道，你做了11年的独生子，一时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但是同样的，姜烨，你已经是个11岁的大孩子了。你今年六年级，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是个念初中的大男孩了。当然，无论你长多大，无论你未来去到哪儿，你永远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你要记住这一点。” “可是，妈……”姜烨红着眼睛，哽咽着说，“爸他突然塞给我一个弟弟，可我都没有见过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喜欢这样……” 唐代荷笑着摸了摸姜烨的耳侧：“我能理解。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你会不适应是很正常的。其实……你爸爸也不容易。他下了这个决心之前，也是犹豫了很久的。” 姜烨止住了泪水，眼里充满了期望：“那既然这样，妈——我们能不把他带回家么？不是说我们不要他了，只是让弟弟暂时先住在别的地方，我们平时多去看看他，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我一有空，就会去陪他玩儿的，这样可不可以？妈……” 姜烨的眼神写满了哀求，语气也着急极了，他努力地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希望自己退的一步能获得父母的妥协。 可姜烨还是没能理解他们把唐黎接回家的用心。唐代荷抱歉地摇了摇头，她刚要开口，姜烨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失望和气愤：“你们都不理解我！你们全都向着他！！” 唐代荷惊讶地抬起了眼，她刚想放柔语气好好安抚姜烨冲动的情绪，可姜烨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站起身来推着唐代荷的肩膀就把她往外撵。唐代荷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姜烨推远了好几米。接着就是嘭一下，姜烨冲进了自己的卧室，还大力关上了门。 姜绍辉刚才一直不放心，趴在门缝上仔细地听客厅里的动静，这会看见唐代荷被姜烨猛推了一把，气得直接夺门而出：“这臭小子！” 唐代荷看姜绍辉动了怒，苦笑着跑来安慰：“别生气，别生气，孩子还小，闹了些小情绪而已。” 姜绍辉铁青着脸，看着唐代荷和自己被儿子拒之门外，心里又难过得不行。 唐代荷知道姜绍辉正在为两个孩子的事发愁，她叹了口气，把脸放在姜绍辉的肩膀上，轻抚着他的背：“绍辉，我一直支持你的决定，你也要相信姜烨。” 姜绍辉沉沉地叹了口气，唐代荷犹豫了会，就说：“等过几天，我带他去一个地方吧。” 唐代荷带姜烨去了当地唯一的一家儿童福利院。在他们的小城里，儿童福祉这一块发展得还不是很完善。福利院的修缮欠佳，年久失修的悬梁上挂着蜘蛛网，水泥地面的角落藏着掉落的墙皮。姜烨一走进福利院的大门，就难受得皱紧了眉。 福利院里住着很多年幼的孩子，他们大多失去了双亲，或者被人遗弃。本该还是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他们却孤自一人地被放置在嘈杂却又寂寞的儿童福利院。 唐代荷带着姜烨参观了一周，姜烨幼小懵懂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你是个很幸福的孩子，可这世界上也存在着很多不幸的孩子。”唐代荷摸了摸姜烨的头，柔声叹息道，“姜烨，你知道吗？唐黎也是其中之一。” 小宝贝_4 姜烨不再说话了。直到唐代荷牵着他走出福利院时，姜烨脸上都一直挂着茫然的表情。唐代荷去周围的小店铺里买了一杯热饮带给他，姜烨抱着热饮料小口地喝，唐代荷就蹲在他面前，温声地跟他对话： “在这世上啊，家庭是一个很温馨的团体。姜烨，其实我们的世界上存在着三口之家、四口之家，甚至有八口、十口之家。有的家庭是因为血缘关系而团结在一起，而有的家庭则是因为爱。而因为爱而聚集在一起的家，有时比因为血缘关系而走到一起的家还要牢固、温暖呢！因为——血缘关系是一种奇妙的缘分，而爱会让人们相互理解、相互关心。” 姜烨听着听着就忘记了哭泣，一时屏住呼吸，眼睛入神地望着妈妈。 “姜烨，我和爸爸都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勇敢又坚强的好孩子。”唐代荷笑着摸了摸姜烨的耳垂，这个温柔的动作无意间帮助他抚平了内心的焦躁不安，“两个月前，我和爸爸才为你过了11岁的生日，现在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你知道吗？成为小大人不仅意味着帮妈妈分担家务，而更多的是你的想法、视角要开始慢慢地产生变化。” 姜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唐代荷就接着解释道：“也就是说，以前还是小朋友的你因为还没长大，能力还不够、思想还不成熟，所以就成为了家庭的核心，是大家一起保护的小宝贝，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妈妈爸爸的照顾。可现在你长大了，你的能力也已经比以前要强大了很多。妈妈以前带你去看过美国超人的电影，超人教你的东西还记得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的宝贝已经不能只做一个被爱者，还要开始做一个施爱者了。在接受爸爸妈妈的爱的同时，也要开始学着照顾爸爸和妈妈，为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才是成长的核心，也是成长的责任。” 姜烨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鼻子抽搭了几下，“妈，长大好累……” 唐代荷笑了笑：“这是每个人都必经的过程。你可是我们家的小男子汉，是将来要和我们一起保护家庭的小英雄啊。” 妈妈的肯定让姜烨再次抬起了头，像是艰难地思索了许久，才重重地点下了头：“嗯！” 唐代荷欣慰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姜烨的脑袋，继续温柔地说道：“刚才我们在福利院时，看见了里面生活着很多不幸的小朋友。他们有的出生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有的则被爸爸妈妈遗弃……他们从小就生活得很不容易，这一生难免要吃很多的苦。如果生而幸运的我们，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关爱，也许这份举手之劳，却对那些小朋友们意味着很深很深……” 姜烨不说话了，他的鼻子红红的，眼神飘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唐代荷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轻柔地擦去了姜烨眼角的小水珠：“所以呢，等弟弟来到了我们家以后，我们就正式成为一个四口之家。弟弟还只是个刚开始念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内心又受过伤，暂时没有能力去爱人。如果这时候，我们的哥哥抱着友好的心，作为我们家勇敢的施爱者，去照顾比他要弱小一些的弟弟。这样的话，对于弟弟来说，姜烨大哥哥不会是和他一起向爸爸妈妈争宠的长不大的小孩子，而是他珍贵的、可靠又强大的好哥哥呢！而同样的，对于你来说，唐黎也不会是那个‘威胁’你在家里地位的‘外来者’，而是和你一起长大、依赖你、信任你、爱你的好弟弟。” 妈妈的话盘旋在姜烨脑海，让姜烨久久地沉默。可妈妈温柔又透着期待的眼神仿佛像给了姜烨鼓舞一般，在柔情的说服下，姜烨最终还是缓慢地点了头。 “妈妈，你说得对。我应该做一个好哥哥。” 一句话，让唐代荷的眼眶有些湿润。姜烨抹了抹眼睛，跳下来抱住妈妈的腰：“妈妈，对不起！你们把弟弟接回家吧……我、我会努力照顾好他的！” 唐代荷破涕为笑，摸着姜烨的后脑勺，温和地说：“姜烨，你是我的骄傲。” 第5章 呼……哈……呼…… 呼吸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焦灼。干渴的喉咙像极了燃烧的枯柴，连吞咽口水都疼得难受。 住在这个昏黄的小单间里已经是第三天了，男孩慢慢地习惯了浑浊的空气里混着些霉味的不适感。更喜欢紧闭着窗户，窗帘拉得死死的，蜷缩在床的角落——这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圆形的餐桌上放着打开了盖子，只吃了一口的饭菜。用心烹饪好的牛肉精致地摆放在保温桶的隔层里，却只有一旁装饰用的西蓝花被咬了一口。 男孩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褥里，身上的体温却似乎怎么也无法传递进寒冷的被窝。男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身体开始下坠，却又被猛地拉回了岸。眼前是一张无比狰狞，又熟悉万分的女人的脸：“喂！你这小杂种，到底躲哪去了？操，原来在这。” 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提着后衣领一把带起。后背摔在木板，是冰冷的矮方桌。 啪。眼前落下一盘干瘪的米饭，配了点青菜和水豆腐，却散发着刺鼻的菜味。“赶紧吃！妈的，屁大点儿小孩居然还敢挑三拣四。这次要是再敢剩下，明天你就非得接着今天的一起吃了！丢人现眼！” 女人年过三十，体态已略显臃肿。坐在凳子上翘起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趴在地上的孩子，目光刻薄又嫌弃。 难以入口的饭菜，冰凉的液体在脸颊上风干。用尽全力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却机械地重复着进食动作。 他并不和大人们一起用餐，他有一张自己的矮方桌。待到男人和女人吃完了饭，女人会将剩下的残羹冷饭装在一个小盘子里，丢在他的面前。他真的好饿，每天的每分钟，肚子里都是空空的。有时候他哭得太厉害了，女人也许会起了怜悯心，多给他备一碗米粥。可他知道她最不喜欢自己剩饭。有时剩的饭多了，女人会直接用院子里的扫帚抽丝打他。这次也是一样。 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秃顶男人。男人进门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女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溢于言表的惊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孩子，男人只一心急忙地走到女人身边，脸上挂着孩子般期待又羞赧的笑容：“你回来了。” 女人不屑一顾地转过了头，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便背过身去，继续催促地上的孩子快些吃饭。 男人悻悻地摸了摸头，便也没有多说，像早已习惯了似的，转过身去桌子上拿水杯。突然，男人的手掌凝滞在桌上的一个镀金手镯上，沉默片刻，男人的脸色突然扭曲！ 啪！是水杯用力碎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操你妈的！”混合着女人的尖叫，男人飞起的一脚落在女人的头顶，一举将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女人的后脑勺磕在地上，血顺着水泥地凹凸不平的坑洼流了出来。孩子惊愕得忘记了吃饭，眼睛瞪得浑圆。 “又他妈出去鬼混！你这个婊子！” 一拳又一拳，女人恐惧的嘶吼划破了天花板。男人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划烂了女人漂亮的脸颊。想要将天大的仇恨宣泄出来，男人的双目充血，嘴里不断吐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浑然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 “妈妈！妈妈！” 孩子的啼哭声充满了整个房子。可这栋低矮的平房离村落里聚居的人家有好几里那么远，纵使孩子绝望的求助撕破了天空，又有谁能听见呢？ 小宝贝_5 上帝在天堂，魔鬼在人间。只有近在眼前的男人能够听见。 孩子也被一拳砸得几乎失掉了意识。等到再清醒过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了。女人躺在地上，衣衫褴褛，头发散乱。 孩子顾不上疼痛，用尽全力抓着地板往妈妈的方向移动：“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女人像是缓缓地清醒了过来。嘴角还淌着尚为完全凝固的血渍，女人平静地整理了衣衫、头发，再慢慢地转头，看向满脸泪痕、身上布满伤痕的鼻青脸肿的孩子。 五秒的对视，却又像五十年那么长。 最后，女人幽幽地起身，上前两步，弯腰，在孩子还未吃完的餐盘里，吐出了一口浓郁的血痰。 空气突然变得清新，原来是有人悄悄地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 新鲜的氧气飘进了小屋子。男孩又一次在泪眼朦胧中醒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一个陌生，又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唐黎，醒醒。”是一个温柔无比的嗓音，伴随着轻柔地覆盖在自己额头的温暖的手掌心，“孩子，该吃晚饭啦。” 第6章 “这段时间你爸爸暂时将唐黎安置在派出所旁边的一个招待所里面，”唐代荷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跟姜烨说道，“我有时会去送些饭菜过去。一开始，我回去拿碗回来的时候，发现饭菜一口都没有动。到后来慢慢地也会少几口。” 姜烨正好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为什么啊？这些菜他不喜欢吃吗？” 唐代荷笑了笑：“我觉得，应该是他比较怕生吧。后来我又帮他洗了几次衣服，他现在应该已经认识我了。” 姜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餐桌上一桌的好菜冒着热气，姜烨就问：“爸到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唐代荷看了眼墙上挂的石英钟。 “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吧。” 今天是和爸妈约定好的把唐黎弟弟接回家的日子。唐代荷特意做了一大桌好菜，和姜烨一起等待着迎接父子两人的到来。 那天和妈妈敞开了心好好聊过了以后，姜烨开始放下了自己对于家庭新成员的心理芥蒂，尝试着用热情又友好的态度迎接弟弟。妈妈说，唐黎是个性格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的孩子。姜烨也是第一次当哥哥，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看着时钟，心情忐忑不安。姜烨忽然翻身下沙发，小跑去房间，神神秘秘地拿了个红色的包裹出来。拆开外面的塑料袋，露出里面的小铁皮盒子给唐代荷看：“妈，你看！” 唐代荷“嗯”了一声：“这是什么？” 姜烨一脸兴奋地打开铁皮盖，里面是一沓新旧混合的黄色卡片：“这是我收藏的一套游戏画片，完整版！我收集了好久的，打算送给弟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唐代荷知道，在他们小学的男生里，一直很流行一种拍画片的游戏，像这种黄色的带标识的画片，似乎是一卡难求。这个礼物姜烨准备得很用心，唐代荷也弯起唇角表扬他：“你有这份心，我相信弟弟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烨不好意思地笑了。 窗外下着小雨，雨点打落在窗户上，拍出散落的噪点。已经等了要一个小时，饭菜热了一轮又一轮，却一直不见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姜烨等到后面已经有些疲惫，抱着枕头在沙发上窝着就睡着了。唐代荷也有些担忧，电话打过去，姜绍辉只说在堵车，让她再等等。 其实唐代荷也大概可以猜到真正的原因。 姜烨打了个盹，脑袋磕在沙发扶手上，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恢复意识，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开始叫。“妈，我能先吃点饼干吗？” 唐代荷只好抱歉地笑笑，拿来了饼干让姜烨先垫垫。等到姜烨吃完了差不多一小罐早餐饼干，门口终于出现了两串沉重的脚步声。 “哎！他们来了。”姜烨兴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立马就去开门。一抬眼就看见面露疲态的姜绍辉，头发淋湿了，大衣外套也沾上了斑斑点点的水痕。 “怎么不打把伞？”唐代荷立马拿了干毛巾过来，姜绍辉牵着唐黎上了楼，在门口松开了手掌，干笑了几声：“走的时候忘了，就带了一把伞。” 那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小孩。比姜烨矮了要好几个头，看起来有些不健康地发育不良。姜烨第一眼看见唐黎，就感觉他和自己身边的那些玩伴不一样，唐黎的长相——很漂亮。姜烨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一个男孩子。 可唐黎虽然长相俊俏，脸上却不带一丝笑意，进门一眼也不看姜烨。只呆呆地在门口站着，一言不发。 姜烨想主动去打招呼，姜绍辉却先牵起了唐黎的手，把他带去了餐桌旁：“先坐下吧。代荷，添些饭来！” 姜烨也顺手关上门，马上在唐代荷身边的位子坐好。唐代荷从厨房盛了四碗饭，放在碟子里端了上来，顺便接过姜绍辉擦头发的毛巾：“今天堵车得厉害吧？路上辛苦了。来，先喝点热汤暖暖吧。” 姜烨就立马懂事地起身，帮着妈妈盛了四碗热姜汤端来，一人发了一碗在手边。发到唐黎身边的时候，姜烨本想趁机问个好，但唐黎阴沉着脸，表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友好。 小宝贝_6 姜烨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些僵硬地吮了一口汤。 可唐黎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只是凝视着那只白色的瓷碗，丝毫没有动嘴的意思。 姜烨看得心里有些焦急，姜绍辉却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是拍了拍唐黎的背，示意他：“尝尝吧，哥哥特意为你盛来暖身的。” 唐黎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对着瓷碗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碗，抿了一小口，又抿了一小口。 一碗热汤下肚，气氛似乎和缓了些。 姜烨就盼着姜绍辉正式介绍呢。等到唐黎手里的热汤一点点喝见底，姜绍辉总算是有了开口的意思。姜烨望着眼前这个未来要和自己一起同吃同住的“新弟弟”，心里充满了好奇，还有点儿期待。 姜绍辉望着姜烨，笑了笑，道：“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弟弟，唐黎。”说着又转头，望着好像正在走神的唐黎：“坐在对面的是家里的哥哥，大你4岁的，姜烨。” 唐黎没有说话，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注视着面前的姜烨。姜烨犹豫了几秒，朝唐黎伸出小手示好：“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以后，又觉得这么说怪怪的，姜烨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而唐黎像是没有理解姜烨的动作似的，一双眼睛眨了几下，几丝不安浮了上来，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姜绍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姜烨的头，温声道：“好了，一路上唐黎有点儿晕车，让他休息会，先吃饭吧。” 一顿沉默的晚餐过后，姜绍辉去浴室洗热水澡了，唐代荷则在一旁的厨房里洗碗。在妈妈眼神的鼓励下，姜烨再次勇敢地上前牵住了弟弟唐黎的手，“我们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 唐黎意外地很乖，被姜烨牵了手，不反抗也不说话，低着头，只是手指有些颤抖。 姜烨感觉到唐黎有些害怕自己，只好小心地把他领到沙发上，又给他找来一个舒服的抱枕，希望他能坐得舒服一些。 “我帮你把电视打开了，你要是想看什么节目，你就自己调。”姜烨把遥控器递给唐黎，可唐黎只是望着姜烨，没有任何的动作。姜烨就想到他可能还不会使用遥控器，便弯过腰去仔细地教他：“你看，调台是这个键，左右。调音量是这个键，上下……啊，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说着，姜烨兴高采烈地放下遥控器，跑去自己的房间，拿出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红色包裹，在弟弟面前小心地拆开：“你看，这个是‘神龙’和‘七龙珠’的游戏卡，一整套，35张！我收集了很久的，现在，我把他们全都送给你。” 姜烨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唐黎，希望他能收下自己的这份见面礼。可是唐黎依旧没有反应，姜烨就忍不住地有些失落，默默地把小铁皮盒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这时，唐代荷从此厨房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盘蛋炒饭。见到姜烨和唐黎坐在一起，眼睛笑得弯弯的：“孩子们，想不想加餐？” “妈！”姜烨欣喜地站起来，一时有些庆幸老妈及时出现缓解了尴尬，“这是啥？” 是一盘加了肉丁、胡萝卜丁、玉米丁的丰盛蛋炒饭。唐代荷笑着把炒饭放在了茶几上，又拿了两个小碗，“唐黎，刚才我看你没吃多少，又怕你晚上饿，就做了点炒饭。”上次唐代荷送饭去招待所时，唐黎似乎比平时多吃了几口她的炒饭。唐代荷便认为炒饭更合唐黎的胃口，这次特意多做了一些。 “这炒饭闻起来好香，那我也要吃一点！”姜烨也开心地拿起碗，“弟弟，我先帮你盛吧——弟弟？” 一回头，唐黎正埋着头，脑袋深深地藏进胳膊肘里，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唐黎？你怎么了？”姜烨关心地上前拍了拍唐黎的背，他记得爸爸之前也是这么安抚唐黎的。唐代荷也连忙放下碗，蹲下了身子安慰唐黎：“怎么了？是受凉了吗？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 突然，一股猛力狠狠甩开了姜烨的手，姜烨的手掌磕在了沙发扶手上，让他吃痛地喊了出声。再抬起头时，便错愕地对上唐黎被愤怒淹没的双眸！ 愤懑、痛苦、仇恨……幼小男孩的脸上仿佛写尽了不合年龄的黑暗与压抑，就在这一秒悉数爆发了出来！ “呸！” 一口带着丝丝血腥味道的脓痰落在了精致好看的蛋炒饭中央，姜烨还没来得及惊讶，男孩又飞手夺过了茶几上的铁皮盒子，扔在地下一脚踩瘪！咚咚咚，地板发出狰狞的尖锐摩擦声，姜烨呆呆地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铁皮盒在唐黎的脚底逐渐变形、扭曲——最后，唐黎一把扯出烂盒子里的35张卡片，像泄愤一样胡乱撕了个粉碎！ 做完了一系列的动作，唐黎紧握着拳头焦躁地喘着气，三秒后，转身夺门而出！ 姜烨彻底僵在了原地。 唐代荷惊讶得脸色都发了白，姜绍辉听到了动静很快披着浴巾就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唐代荷捂着嘴，指着门口的方向，哑然的表情在说：“快追！” 姜绍辉的脸色大变，匆匆披上外套穿上裤子就冲了出门。 第7章 唐黎不愿回家，只是一个劲地凭着记忆往派出所跑。姜绍辉最后在派出所旁边一个长椅上发现了缩成一团哽咽着的唐黎。无奈地只有把他带去招待所临时住了一晚。 收拾好一切后，唐代荷给姜绍辉打了一个电话，姜绍辉简单把情况给唐代荷说了，唐代荷在电话那一端叹着气：“唐黎这个孩子……心理防备很重。现在又换一个新环境，一定有些接受不了。” 姜绍辉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招待所的被褥入睡的唐黎，转身走开了两步，揉着太阳穴道：“这孩子，刚才一直在找当初被送来的那个派出所。看来……还是阴影太重了，安全感不够。” 唐代荷一时也无言了，夫妻俩沉默了一会，姜绍辉就又问道：“姜烨怎么样了？” “刚才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唐代荷的语气有些担忧，“就是……他和唐黎……” 小宝贝_7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绍辉叹了口气，“孩子们的事，我们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相处吧。” “嗯。” 唐代荷挂了电话，浓厚的愁云萦绕在眉间，总也挥之不去。她想起了未来也许会发生的场景，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之后，姜绍辉又耐心地陪唐黎在招待所呆了几天。期间，唐黎一直没有开口对他说话，一副防备的模样。 姜绍辉对小孩束手无策，只有打电话把唐代荷叫来了。站在门外，他对唐代荷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孩子不能不念书吧。可是我有点担心他，以后去了学校该怎么和同学们相处？他现在不愿意回家，可这样长期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办法……” 唐代荷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楼下商店里买了几个玩具汽车。再次回到招待所里，轻轻地推开了姜绍辉身后虚掩着的门。 “唐黎？” 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了一半，漏出些压抑的光。孩子坐在床角抱着自己的膝盖，动作看上去很紧张。 唐代荷缓缓地坐在了床的另一边，唐黎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下意识地往里退了一些。背靠着墙，头扭向一边，手指轻轻地发抖。 “别担心，我不会责怪你的。”唐代荷放柔了一些语气，“阿姨上次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对不对？没关系的，下次我再试试做些别的菜。” 唐黎没吭声，小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也不动。 唐代荷看了一眼门口的姜绍辉，再回过头来，慢慢地把手里的汽车玩具推向了唐黎：“孩子，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阿姨买了很多玩具，就放在你的新房间里。想不想去看看？” 唐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不想和夫妻俩交流。 唐代荷叹了口气，最后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站在房间门口，她和姜绍辉无奈地对望着：“之后该怎么送他去学校呢？” 姜绍辉抿着嘴唇，脸色沉了沉，忽然说：“我感觉，他好像有些怕我。” 唐代荷一脸疑惑，姜绍辉犹豫了一会，又说：“可能是因为……当时我把他从那个房子里带了出来。那之后，他一直有些畏惧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我感觉得到。” 唐代荷怔了怔，随即也释然了。那天唐黎第一次来家里，也是在姜绍辉去浴室里冲凉时，他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其实唐黎对姜绍辉的畏惧，她也可以理解。唐黎从小遭遇生父的家暴，而姜绍辉又是那个把他从困境中拉出来的人。小朋友的心里一定矛盾极了，对姜绍辉又害怕又疑惑。 “那……只有这样了。”唐代荷叹了口气，握住了姜绍辉的手，“这段时间就由你陪着他吧。也许等以后我们慢慢熟悉了，他就会愿意开口沟通了。” 姜绍辉点了点头：“嗯。” 父子俩又在招待所休息了几天，最后，姜绍辉还是把唐黎接回了家。这一次，唐黎没有再无故地发脾气了。 阳台的房间本来被唐代荷养了点花花草草，现在被收拾了出来安了张小床，还配了张写字的小桌子，加上一个专属的玩具柜。就这样，温暖向阳的小房间正式成为了唐黎的卧室。 前段时间，姜绍辉托了点关系，总算把收养的手续办全了，正式让唐黎成为了家人。现在又顺势给唐黎办理了入学，就在姜烨正在念的小学。 根据调查的资料来看，唐黎还没有上过学。再过几个月，唐黎就8岁了。这个年纪再去读一年级就有些晚。但唐黎字都识不了，姜绍辉又怕让他越级去读二年级，会跟不上同学的进度。夫妻俩最后一商量，决定让唐代荷课后辅导唐黎的功课，唐黎直接去念小学二年级，跟着大家一起上课。 唐黎的正式入学，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唐代荷陪着唐黎完成了报道，把他送进了自己的教室。一开始，唐黎显得很拘谨，孤僻得和其他的同学格格不入。唐代荷便想了个办法，去商店买了许多零食，分给了唐黎身边的小朋友们，还主动先和小朋友们展开了话题。在上课前，唐代荷轻声地安慰了唐黎两声，便退出了教室，转而站在后门口小心地观望。 身旁的小朋友们都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这个家长怎么神神秘秘地躲在后门？但唐代荷却无心关注这些，她只是紧盯着眼前那个独自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孩子，那个孩子乖巧得令人有些担忧。 通常来说，第一次和父母分离独自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上学，孩子们都会感到恐惧和抵触，而唐黎却反常地配合，不哭也不闹。这样才更令人担心。 唐黎下课前，唐代荷提前了半个小时在学校门口等候。第一个看见的却是一脸兴奋正和同学打闹的姜烨从校门里走出来。 “妈？”姜烨欣喜地走上前。“阿姨好！”姜烨身边的男孩子们纷纷嬉笑着向唐代荷打招呼。 唐代荷笑了笑：“嗯，你们好。放学了？” “嗯，对啊。”说着，姜烨看了看四周，突然变了个表情，“妈……你来接唐黎放学吗？” “就是你家新来的那个小弟弟吗？”一旁的一个男孩子突然问道。 “嗯，”姜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是他。” 唐代荷点了点头：“对，他第一次上学，我有点不放心。” 姜烨耸了耸肩，没什么表情地绕开了身子：“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唐代荷看着姜烨和其他小伙伴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唐黎回家后，姜烨就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平时在屋里撞见，也都像没看见一样。哪怕后来唐代荷去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卡片还给姜烨，姜烨也不愿再收了。那套卡片是姜烨的心头肉，这一撕估计把姜烨心里对可爱弟弟的所有美好向往都给破坏了吧。 孩子的事情，大人插手只会越弄越乱。就让俩孩子自己相处吧。也许，只有孩子才反而能更好地帮助孩子。 小宝贝_8 唐代荷最后接到了唐黎，值得高兴的是，唐黎的书包、衣服都很整齐，看不出来和同学闹矛盾的痕迹。开学第一天就和新同学相处得不错，唐代荷也真心地为唐黎感到高兴。 回家的路上，唐代荷一边牵着唐黎的手，一边温柔地问他：“今天老师教了什么呢？” “我们的小唐黎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呀？” “你今天在学校开不开心呀？” 唐黎却一直没有抬头，更没有回复。只是沉默地走着，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前方。 唐代荷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让时间去慢慢治愈这个孩子内心的伤口了。 第8章 身体袭裹着钻心的疼痛，视线逐渐变得黑暗，呼吸也变得沉重。 远处传来了微弱的光线，接着忽然掀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狂轰滥炸起来。 “狗娘操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点滚出来！老鳖孙！” 嘈杂的辱骂声、稀乱的击打声轰炸在鼓膜，孩子害怕地捂紧了双耳。 本就老损的大门终于被人撞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涌入室内，逮着东西就砸，场面乱成了一片。 “姓李的，赶紧给老子死出来！不然老子就把你家全他妈砸了！” 在一片支离破碎的破碎声中，秃顶的中年男人抱着头，面目哀求地半蹲在地上，战战兢兢从墙后走了出来，露出了一双眼睛，“各位爷，各位祖宗，说好了月底，月底肯定能还上……” “那他妈约的是上个月月底！”男人毛了，抄起一旁的镰刀就往他身上扔去，“王八蛋，你到底想不想还钱！？” 男人慌忙地躲闪，镰刀甩在了墙壁上，掉落了下来，磕掉了一小块瓦砖。男人心有余悸地回头，脸颊狼狈地蹭上了几块土灰：“还的，还的，肯定还的……” “那你他妈倒是拿出点诚意来！” “有钱的，各位爷，我马上就去拿，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 “……” 手指发凉得像是被冻住了，孩子将自己的身体悉数藏进灶台的阴影之下，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微弱的安全感。 “妈妈，妈妈。”孩子小声地呢喃着，可他期望的那个身影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昏暗和混沌，孩子不知在幻觉中昏迷了多久。梦乡里的世界总是很宁静。没有喧闹，没有争吵。等到天慢慢地黑了，美好的梦也结束了。孩子的意识再次清醒，眼前却矗立着一个高大而黑暗的人影。 男人的汗衫沾上了鲜红的泥巴，脸上挂着狼狈不堪的伤痕。眼珠却充着血，狂吼的时候从油腻的嘴唇里飞喷出黄色的痰沫——这是孩子最害怕的模样。 “你都看到了？！你个野种，刚才都看到了！？” “你在笑老子对吧？妈的，你他娘的敢笑老子！” 魔鬼怒红了眼，一把揪起缩在灶台旁发抖的小孩，小孩只感觉眼前一白，接着嘴里就尝到了铁锈的难闻腥味。 “躲到这儿以为老子找不到你？！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野种！” 沉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孩子稚嫩的脸颊上，疼痛总是来得迟缓了几秒。下嘴唇被不小心咬出了血，不知不觉染红了孩子的下巴。 救命！救救我——救…… 像在波涛汹涌的海浪里沉溺，孩子无助地伸出双手，用尽全力地反击！胡乱之中指甲抠住了男人的脸皮，牙齿猛地往男人肩膀上咬去，一瞬间传来碎裂的疼痛！ “啊！！” “天哪！唐黎！！你在做什么！” 鼓噪般的耳鸣逐渐淡去，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唐黎的眼睛重新对上了焦。黑暗的环境开始扭曲，成了眼前身下正在嗷嗷哭泣着的浑身带血的男孩。 呼，哈，呼，哈。呼吸声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惊颤的感觉让唐黎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直到再也握不住身下男孩的肩膀，一把被人从地上掀了开来。 “我的天，这孩子疯了吗！” 小宝贝_9 唐黎凝视着指甲间沾上的红色血迹，冷汗几乎浸湿了衬衫。两只手被一股强力猛地制住，唐黎错愕地回头，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陌生男人。 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半蹲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护着怀里大声哭泣的孩子，一边用卫生纸擦拭着孩子脸上不断渗血的伤口：“疯了吧！疯了吧！小远，疼不疼？老师先带你去医务室——” 女人和穿着制服的男人带着男孩离开了教室，教室乱成了一锅粥。同学们朝默不作声的唐黎投来了各色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校园欺凌？！” 姜绍辉震惊得说不出话，握着纸杯的手有些难以抑制地颤抖。 陈老师皱紧了眉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当时也觉得很吃惊，一个才7岁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在教室里当着那么多人，甚至老师的面使用暴力。按理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是比较畏惧老师的。可您家孩子，好像并不大在意我。我特意关注过他，他上课的时候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思维比较涣散。性格……似乎也比较内向吧，总是一个人独处。” 唐代荷轻轻地背过身去，揉了揉太阳穴。 姜绍辉沉默了片刻，只问道：“孩子的伤势重不重？” “还好拉得及时，没有什么大伤。就是脸上三道口子，不大好看。不过孩子小，手劲没那么大，留疤不至于，应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绍辉点了点头。唐代荷转过了身，又问：“陈老师，请问您能具体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陈老师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当时是课间十分钟，孩子们在教室里休息，我站在教室门口跟其他孩子讲解作业。可谁想到，里面突然传来特别大的哭声，我急忙跑进去一看，您家孩子正用手指甲抓着那孩子的脸，把他的脸挠出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老吴过来帮我拉开唐黎前，他还正咬着那孩子的肩膀，差点就要出大事！” 听闻这一番话后，姜绍辉久久地不再吭声。陈老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劝说道：“两位家长啊，唐黎这孩子的事，你们可能还要多上上心，留留神。这孩子从小就有暴力倾向的话，长大了以后更难纠正了。以后如果再发生更严重的事，学校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姜绍辉点头，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水：“嗯，我们会教育他的，老师您放心。” 陈老师也点了点头，接着道，“后来啊，我也去班上调查过了。事情的起因原来是一个模型玩具。小远那孩子新买了一个汽车模型玩具，结果带来学校那天下午就弄丢了。小远急得不行，有人就说在唐黎那孩子的课桌抽屉里看见了。小远就着急去拿，可能当时唐黎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小远动作大了一些，把唐黎给晃醒了。两个孩子的矛盾就触发了。” 唐代荷听到这里，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唐黎这孩子……偷东西？” 陈老师皱了皱眉：“其实……也不确定，只是同学间的一个说法而已。” 说到了这里，唐代荷和姜绍辉夫妻俩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情。 唐代荷来接唐黎放学前，特意在唐黎的房间门口多留意了几眼，并没有发现陈老师形容的那种玩具模型。唐黎的房间基本维持着他们接唐黎住进来之前的模样，只有被子乱糟糟地摆放在床上。 等候唐黎放学的时候，唐代荷内心焦急万分，表面上却只有佯装平静。终于在下课了快半个小时后，学校的小朋友大部分已经离开了，唐黎才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了校门。 唐代荷像往常一样自然地牵起了唐黎的手，简单地问候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也依旧像往常一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说话的时候，唐代荷带着唐黎去学校对面的烤肠店买了一根刚出炉的烤肠。平时她是绝对不允许小孩子吃这些不健康的食物的。 唐黎手里拿着烤肠，却好像胃口不大好。只咬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唐代荷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平淡自然地问道：“唐黎，今天你在学校是不是和班上的同学闹不和啦？” 手里的小手掌果不其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唐黎顿住了脚步，动作慢了几秒钟。 唐代荷顺势接着问道：“发生什么了呢？愿不愿意告诉阿姨？” 没有得到答复。 第9章 “会不会因为是因为唐黎太喜欢那个玩具了，而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向我们要？” 唐代荷躺在床上翻着杂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姜绍辉正在研究工作日志，听到唐代荷这么说，便合起了笔记本，揉了揉眉心：“有可能吧。但是偷东西的手段肯定不对，暴力就更加错误了。这一点一定要教给他。” 唐代荷叹了口气：“从小在恶劣的环境长大，染上了一些坏习惯。就怕思想也恶化了。我们啊，一定要注意教育的方式。孩子还小。” 姜绍辉嗯了一声，起身抱住了唐代荷的腰，吻了吻她的耳侧：“老婆，辛苦了。” 唐代荷摇了摇头：“我只觉得，孩子太小了，看着真是心疼。” “等后天我下班了，提点水果去小远家里走一趟。” “嗯，也行。” 小宝贝_10 “你们在说什么？” 卧室门口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吓得夫妻俩一个激灵。看清了来人是谁，唐代荷松了口气，连忙挥手示意姜烨进房，再吩咐他带上门。 姜烨一脸的五味杂陈：“爸妈，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么？唐黎他……真的偷东西？还打人？” 唐代荷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你弟弟刚睡着。” 姜烨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他还那么小，怎么就会偷东西还打人了？” 唐代荷和姜绍辉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太过分了！” “孩子那么小，”姜绍辉道，“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好了，你也别瞎操心，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会有什么原因？”姜烨气愤地接道，“他就是坏！心眼儿坏！从小就这么坏，还每天摆脸色给我们看！他就是讨厌我妈，讨厌我，讨厌学校，讨厌这个家！” “姜烨！” 姜烨不服气地瞪大了眼睛，姜绍辉严厉地打断他：“不准你意气用事！” “我就是看不惯他老冷脸对我妈的关心！” 姜烨甩下这么一句话，就气冲冲地跑出房间，咚一下甩上了卧室的门。 星期六，阳光明媚的午后，难得的休息日，楼下的街道传来了小孩子们热闹的玩耍声。小区门口的阿婆正在卖热乎乎的煎饼，姜烨在外面疯玩了一阵以后也饿了，就买了三个煎饼带回了家。 姜烨提着煎饼上了楼，一路上正琢磨着哪里有点不对劲，再探头一看，原来老爸的车就停在楼下口呢！难道刚出过门？ 姜烨走到家门口，敲了两下门没人理，就自己掏出了钥匙把门开了。一看客厅里没人，可鞋都放在垫子上呀。姜烨拎着煎饼，只当爸妈在卧室里看书，一路走了进去。却没想到，路过唐黎的房间，不经意听见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妈？” 姜烨直接从外面推开了门，没想到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唐代荷手里拿着一套全新的“变形金刚”汽车人模型，旁边站着姜绍辉，俩人正对着坐在沙发椅上一动不动的唐黎谈话。 “唐黎，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汽车人’玩具呀？”唐代荷微微弯下了身子，保持和唐黎的平视，“今天，阿姨和叔叔一起去为你挑了一套‘汽车人’玩具，想当成礼物送给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和叔叔阿姨做一个约定，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玩具、零食，直接跟阿姨或者叔叔说？” 见唐黎的反应不是很强烈，目光只在模型玩具上游离了几秒便挪开了。唐代荷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道：“其实，阿姨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星期三的时候，你在学校用手指挠了小远同学的脸，是为什么呢？小远同学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吗？可以跟阿姨说说吗？” 话音刚落，唐黎的脸突然猛地抬起！唐代荷还没反应过来，唐黎就朝她冲了过来，劈手夺过了唐代荷手中的模型玩具。姜绍辉迅速去拦他，却没抓住。唐黎抢到了玩具，三两下撕开了包装，把蓝色的汽车人恶狠狠地丢在了地上，一脚踩碎！ 汽车人被毁得粉碎。 煎饼无声地掉在了地上，姜烨在下一秒便如同脱缰的狮子飞扑了过去！一把将唐黎压倒在床上。 “你这个偷东西的贼！恶心的小偷，你凭什么这么做！”姜烨气急，一时顾不上唐黎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双手毫无间隙地制住了身下的人，一丝挣扎的空间也不留给他，“你要是不喜欢这里，你可以离开啊！” “姜烨！” “我没有！”唐黎被姜烨制住，两只手用尽全力胡乱地挥舞，突然哑着嗓子大喊，“我没有偷东西！” 姜绍辉大步上前，硬生生拽下了骑在唐黎身上的姜烨：“胡闹！！你给我出去！” “爸！！” “出去！” 姜烨委屈地瞪圆了双眼，仿佛对姜绍辉护着唐黎的行为十分地不理解。唐代荷无声地拍了拍姜烨的肩，姜烨愤怒地一脚把地上的煎饼踹得远远的，转身飞快跑出了家里。 留下还在余震中的唐代荷，和一脸疑惑望着唐黎的姜绍辉，以及瑟缩在床角粗重地喘着气的唐黎。 “因为以暴制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夜晚九点，开着床头灯的卧室，唐代荷坐在姜烨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姜烨额前的碎发：“姜烨，你要记住。暴力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取。以暴制暴，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弟弟越推越远。” 姜烨赌气地错开了眼神：“推远就退远！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家，那不是正好！” “哎，”唐代荷轻轻敲了一下姜烨的脑门，“你知道你这么说，爸爸会有多难过。” “爸永远向着他！” 唐代荷笑了笑：“只是我们现在正在为你弟弟的事发愁而已。你爸爸刚才凶了你几句，现在也正一个人在房间里难受呢。那样的情况下，他其实也很为难。” 小宝贝_11 姜烨不说话了，闷声把脸扎进枕头里。 唐代荷把姜烨的姿势调整了回来，让他能正常呼吸。接着又轻轻地拍了拍姜烨的背：“好啦，不早啦。等过几天呢，你就去和弟弟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当他过去了。” 姜烨的背一下僵硬了：“我为什么要和弟弟道歉？！” “因为你动手确实是你的不对呀。而且，如果你这时候道歉了，更能为弟弟做一个表率。证明暴力是不对的。还起到了正面教育的作用呢。” 姜烨把头钻进被子里，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唐代荷笑着摸了摸姜烨的头，一边也陷入了思考：“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你想，弟弟才刚入学，和周围的同学都不熟悉。而且我在家里给他买了一大堆玩具，也从来没有看他有过兴趣。况且唐黎……确实不像是会小偷小摸的孩子。他今天也主动地向我们坦白了，说他并没有偷那个玩具模型。” “万一他骗人呢！”姜烨脱口而出，“小偷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小偷？” 唐代荷望着姜烨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弟弟真的没有偷东西的话，你今天那么说他，他心里一定就会很伤心了。” 姜烨不再反驳了，扭过了脸，背对着唐代荷，也不吱声了。 唐代荷笑了，知道他这是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便伸手把被子往下掖了一些，摸了摸姜烨的头，“好啦，你今天先休息吧。等过几天我去把事情弄清楚，我们再来好好讨论这件事。晚安。” 等到姜烨也闷声回复了一句“晚安”，唐代荷就起身关掉床头灯小声地离开了。 黑暗中，姜烨把脸埋进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的夜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第10章 那天唐黎第一次主动在家人面前为自己辩解，引起了夫妻俩的高度重视和惊喜。 后来唐代荷心里仍然觉得奇怪，就多留了个心眼。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唐黎下课放学前，唐代荷特意买了些小零食，带去了唐黎的班上。她趁着课间单独找了好几个学生，温声地询问他们当时的具体情况。 得到的回答无一是：“当时唐黎在睡觉，小远就上去很凶地推唐黎，大声地让唐黎还他的汽车人，把唐黎推到了地上。唐黎一醒过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猛扑向小远，还掐他的脖子。” 唐代荷沉默了一会，换了一个问法：“那汽车人真的是唐黎拿的吗？你们看见唐黎什么时候、在哪里拿的小远的汽车人吗？” “小远的汽车人……”问到这里，一个同学低下了头，眼神不安地四处张望。唐代荷为了安抚他，把手里的一包小饼干递给他，“没关系，就把你知道的告诉阿姨就好。” “好吧，其实那个汽车人不是唐黎拿的。我、我亲眼看到了，是其他两个同学拿走，还放进唐黎抽屉里的……” 唐代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心来一般。好在结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糟糕，原来，唐黎是被诬陷的，他并没有那些小偷小摸的行为。 再调查了一番之后，唐代荷终于找到了真相。原来，当时班上有几个特别调皮的男孩子，拿走了小远的模型玩具，偷偷藏了起来，还放出消息说是在唐黎的课桌抽屉里，引起了其他同学的猜测和怀疑。唐黎在班上的关系本就很边缘，闹出了这么一件事以后，唐黎在学校就更加没有朋友了。就连能说话的小伙伴也失去了。 夫妻俩回家沟通了一下这件事，也深刻地反思了自己。有时别人对孩子的不了解和揣测，即使是出于关心的立场，也反而会变成扎进孩子心里的一把刀。 “对不起。” 听到姜烨这句话的时候，唐黎的表情着实愣了一下。沉默了半分钟后，又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姜烨望着唐黎，目光有些闪烁：“我不该动手的，吓到你了，对不起。” 姜烨真诚地望着唐黎道了歉，唐代荷也接口道：“阿姨和叔叔也是，要向你道歉。我们查清了真相，拿小远玩具的人不是你，是别人说了假话让大家相信了。我们……误会你了。对不起，唐黎。” 姜烨一时有些吃惊，下意识望向了对面的唐黎。唐黎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仔细观察之后会发现，他的神情已经不像昨天那般藏着害怕了。唐代荷欣慰地笑了。姜绍辉用手揉着眼眶，嘴角也慢慢地上扬了起来。 这一餐吃得还算和谐。 可是唐黎依旧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听老师说，在学校，唐黎上课总开小差，趴在桌子上睡觉。那次恶劣的校园暴力事件之后，唐黎彻底成了班上的“透明人”，人人都绕着唐黎走。 唐代荷很担心，和姜绍辉商量着要不帮唐黎办一个换班。姜绍辉只说，根本问题不解决，在哪里都一样。 可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唐代荷总想着怎样才能更好地帮到唐黎，让他感受到周围人的关心和善意。可唐黎始终像封闭了内心的冰块，任怎样温暖的火焰都无法融化，也无法靠近半分。 这天接唐黎放学的时候，唐代荷意外地发现唐黎嘴角多了一个伤口。心里担忧他是又在外面打了架，受伤了。一边想着一会吃饭的时候仔细问一下。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唐代荷主动开口问道：“唐黎，你嘴角是怎么啦？受伤了吗？” 唐黎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饭。 小宝贝_12 唐代荷看了一眼姜绍辉，叹了口气，只有往唐黎碗里夹了几块肉：“多吃点儿菜吧。长身体。” 夹完肉以后，唐代荷又伸手去拿了几张纸，侧过身去把头偏向一边，用纸擦了擦鼻涕，再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姜绍辉问：“怎么一直流鼻涕？感冒了吗？” 唐代荷无奈地笑了笑。姜烨一愣，关心地接口道：“妈，不会是最近的流感吧？你要注意身体啊，要不要我帮你倒杯热水？” 唐代荷笑着摸了摸姜烨的脑袋：“先吃饭。等会我吃两颗药就好了，没事的。” “好吧。” 姜烨回到座位上端起碗，偶然瞥见唐黎依旧平静地坐在一边，不咸不淡地吃着饭。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夜晚十点，两个孩子都入睡了。唐代荷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头却还是有点晕晕沉沉的。 姜绍辉走上前摸了摸唐代荷的脑袋：“是不是有点发烧了？嗯？” 唐代荷笑着推开他的手，把医药箱随手放在了房间门口的椅子上：“哪儿有那么严重。刚才吃了两片药，估计药效还没开始呢。” 姜绍辉拿起药片看了一眼，突然说：“我感觉我最近好像也有点感冒了，要不我也吃两片药吧。” “药哪儿能这么吃。算了吧，你健康得很。”唐代荷笑了笑，“我是怕传染给两个孩子就不好了。” “你这么说我更得吃两片预防一下了。” “好啦，医药箱我就放那儿了，明天再说吧。先睡了，你明早还要上班吧。” 明天姜绍辉值早班，今天十点一刻，夫妻俩就爬上床关灯休息了。卧室的门半掩着，唐代荷本来想起身去把门关好，可发现她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晕沉沉的。感冒虽然是小病，可一犯起来还是很恼人的。 算了，一会应该还要起夜的，就先不关门了吧。 凌晨，唐代荷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了拖鞋，摸黑去了厕所。吃了药又休息了一会以后，她已经感觉好多了。等再回房间的时候，她却意外地发现放在小凳子上的医药箱不见了。 唐代荷轻轻推了几把睡眼惺忪的姜绍辉：“绍辉，你拿了医药箱没有？” 姜绍辉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神情，“嗯？没啊，不是直接就睡觉了吗？” 唐代荷皱了皱眉头，一想可会是谁拿了医药箱？难道…… 唐代荷的心开始怦怦狂跳起来。她轻声地来到唐黎的卧室，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让走廊的光线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唐代荷逐渐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 唐黎正如往常一样安静地睡在小床上，一动也不动。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床的旁边多了一个白色的医药箱，而他的手边，是散落了一地的黄色药片。 第11章 姜绍辉和唐代荷连夜把唐黎送去了医院。昏迷的唐黎被医生和护士带走之后，唐代荷才恍然发现刚才走得慌忙，直接把家里的拖鞋穿了出来。 唐代荷捂着眼睛坐在走廊上等了许久，又去买了一瓶水。姜绍辉才挂好号走了出来：“手续都办好了。一次性摄入了太多感冒药片，估计……要洗个胃。” “他年龄还这么小，洗胃会不会对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 “逼不得已，没办法了。”姜绍辉低下了头，“他一次性把一整瓶药片全吞了，中途还呛着吐出来了一次。医生说，洗胃之后半个月内人的胃会很虚弱，小孩子身体弱，恢复期可能更长些，你要多注意他的饮食。” “天哪……” 唐代荷捂住了嘴巴，背过身去。 “都怨我，如果不是我把医药箱随手乱放，也不会被他拿去了……都怨我……” 唐代荷心里折磨得不行，姜绍辉心疼地抱住妻子：“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孩子心里憋着事，他——没处发泄，才会这样。” “他才七岁，他才七岁！这些事——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唐代荷把脸埋进姜绍辉的胸膛里，泪水浸湿了姜绍辉的衬衫，“他才七岁，他就开始伤害自己……” 姜绍辉痛苦地闭上眼睛。唐黎的心理隐疾，也许比他们所想象的都要严重许多。 后来，唐代荷咨询过身边很多朋友，这种情况的孩子该怎么办。身边的朋友也给了不少建议，换个环境，多带他出去玩，介绍些朋友给他。但仔细想来，其实这些都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且不太适合唐黎的真实情况。 唐黎从医院回到家后，整个人身体憔悴了许多，精神状态更加不好了。整天就是躲在房间，学校也不愿去了。只是越发地封闭自己，拒绝任何人的交流。 小宝贝_13 姜绍辉也头疼得不行，彻夜彻夜地失眠。好几次都不小心在上班时间趴在办公桌上就睡着了，还惹来了上司的批评。 “姜队，”一个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休息时间端了杯茶走到姜绍辉身边问道：“您最近是不是在那孩子的事操心呢？” 姜绍辉一愣，抬眼一看，是他们队里比较年轻的一个女警员，“怎么？” 女警员叹了口气：“那孩子刚接回来的时候，我看他的状态就很不好。原生家庭太糟糕，培养出的孩子也很可怜。像这种的孩子，我觉得还是要接受专业心理医生的治疗比较好。” “心理医生？” 在他们的小县城里，心理医生是个不常见的说法。姜绍辉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去，也是情有可原。 “对啊，专业的心理医生有很多方法可以调节小孩的心理健康的，和普通人给予的帮助肯定不一样。像唐黎这孩子这种情况特殊，就更应该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疏导一下。不然这么小就患上抑郁症，真的是太痛苦了。” “抑郁症？” “对啊。” 姜绍辉从没想过这么小的孩子还很有可能和这个看似遥远的专业病语沾上关系。但经过女警员这么一番建议，姜绍辉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确实是这样的。我想再请问一下，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好的心理医生？” 女警员思索了一会，道：“其实我也没有专门去找过。但现在开始我会帮您留个心。不过我估计啊，咱们这小地方有专业的心理医生的可能性不太大，再怎么说，也得去隔壁的大城市里……” 姜绍辉了解了情况，点了点头，并向女警员道了谢。 回到家后，姜绍辉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唐代荷。 “抑郁症？” 第一次正式地接触这个词，唐代荷一时也有些茫然。姜绍辉用手机把之前查好的资料递给了唐代荷，“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查过了，这是一种心理疾病，需要医生来治，还要配合药物治疗。” 唐代荷翻了翻手机，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爸、妈，唐黎生病了吗？”姜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突然问道。 唐代荷捂着嘴没有说话，姜绍辉就接口道：“心理病也是病，还是得到专业的治疗比较好。” 姜烨的表情有些复杂，少了几分往日的愤怒，多了几分难抑的怜悯。 “那你们会送他去医院吗？他上次洗胃回来以后，每天吃的东西更少了。” “会的，肯定会的。”唐代荷破涕为笑，伸手一把拉过姜烨，把他搂进怀里，“姜烨，弟弟吞药片的行为，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烨没有作声，用力地抓着唐代荷的毛衣。唐代荷用手掌心柔和地安抚着怀里那具轻轻颤动的小身体。过了许久，姜烨才缓缓地开口：“妈，其实那天我说的那句话，说他可以离开这……那是句气话，我……我本来没想这么说的。” 唐代荷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受了。原来姜烨以为弟弟的自杀行为是因为他。 姜绍辉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姜烨的脑袋：“我知道，这不怪你。” “我和爸爸最近也都在找帮助弟弟的方法，”唐代荷望着姜烨，“姜烨，你不用太担心，也不用太自责了。弟弟的伤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答应我，我们都要有点耐心，好吗？” 姜烨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从那之后，唐代荷的床头多了许多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唐代荷做完了家务，就会拿上一本坐在书桌旁仔细地研究。 直到床头的书籍越来越多，这一天，同事终于联系上了隔壁城市里一个靠谱的心理咨询师，第一时间介绍给了姜绍辉。 可是从这里去隔壁城市的车程有将近三个小时。唐黎的身体不好，他晕车得厉害。况且就算克服了晕车的问题，夫妻俩也没有把握能劝说他离开那张小床去跟另一个陌生人谈话。 这天，唐代荷熬了鲜美的皮蛋粥端进了唐黎的房间，想跟他谈一谈。唐代荷不让姜绍辉跟着进来，说有姜绍辉在旁边的时候，唐黎的神经总会有些紧张。 姜绍辉焦虑地在门外等候着，直到门内突然传来碗筷破碎的声音，下一秒，唐代荷垂头丧气地拿着装满了瓷碗碎片的盘子走了出来。 “怎……”不用问出口，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 “他情绪很不稳定，”唐代荷摇了摇头，“我没办法跟他沟通。” 姜绍辉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道：“那就由我们去跟那个医生交流吧。” 第12章 “宠物？” 小宝贝_14 “对。”电话那端传来医生的声音，“宠物陪伴疗法，是现在心理学里面很常见的一个方法。” 唐代荷和姜绍辉对视一眼，他们从来没想过养宠物这个方法。这会有用吗？ “听你们的描述，虽然我还不能太清楚地知道孩子的具体情况，但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7岁的小孩，不愿意跟别人交流、暴力倾向、时常做噩梦、甚至出现自虐行为，这些都是典型的受过心理创伤的表现。”心理医生耐心地介绍道，“这时候不妨试一试，给他养一个宠物。最好是有灵性的，像小猫小狗。有时候，动物的陪伴会引导儿童正确地对待自己的情绪和问题，是很好的一种治疗方法。” 养宠物……夫妻俩从来没有过饲养宠物的念头，也没有过照顾小动物的经验。但无论如何，他们不愿意放过一丝希望。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姜绍辉点了点头：“好，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会去试一试的。” 双休日的午后，姜绍辉开车带唐代荷和姜烨去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宠物店。路上，姜烨好奇地问：“妈，怎么突然要养狗？” “这是心理医生提的建议，我们打算先试几个月，看下弟弟的情况会不会好转。” 姜烨点了点头，他以前一直很想要一只小狗。但妈妈不喜欢宠物总是掉一地毛茸茸的毛发，这个愿望就一直没能满足。 到了宠物店，唐代荷和姜烨去到了笼子边看狗。唐代荷拍了拍姜烨的肩，说：“你选一只小狗吧。” 姜烨应了声好。既然是给唐黎选的小伙伴，他不禁倍加地谨慎。时而摸摸狗狗的鼻子，时而闻闻狗狗的爪子。他认真地选了半天，可还是没拿定主意挑哪一只小狗带回家。 正在犯难时，一边角落笼子里的小金毛突然汪汪地呜吟了起来。小狗奶声奶气地挥舞着爪子，在一瞬间就和姜烨对上了眼。 “嘿，小家伙，”姜烨蹲身来到它身边，伸出手指欢喜地触碰小金毛的肉爪，发出拟声逗它玩儿，“汪！” 小狗也快乐地摇着尾巴：“汪汪！” 小金毛活泼可爱，是狗界出了名的“大暖男”。它很亲人，脾气也很好。姜烨和小金毛玩了一会儿，顿也感觉和它很有缘，就这样相中了。夫妻俩看了一会，最后也挺满意的，就带狗狗做了疫苗和绝育的手续，再约好过几天来带狗狗回家。 回家的路上，唐代荷笑着说：“姜烨，给小狗取个名字吧。” 姜烨摇了摇头，只说：“这是唐黎的狗，应该他取名字。”说着，又开心地笑了：“今天回去，我要开始研究怎么照顾好狗狗了！” “好。”唐代荷满意地摸了摸姜烨的脑袋。 小狗在三天后回到了家。姜烨在父母的鼓励下，抱着小狗，忐忑地敲开了唐黎房间的门。 唐黎躲在被子里没有作声，床头柜上是吃剩了一小半的米粥。 姜烨犹豫了一会，把小狗放在地板上，开口打招呼道：“嗨，唐黎。” 鼓起的被子没动，姜烨就看了眼扑腾着前进的小狗，清了清嗓子接口道：“咳……唐黎，你想不想看看谁来了？” “汪！” 小狗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 姜烨在门口站了许久，小狗一直绕着姜烨的脚摇着尾巴转圈圈，唐黎却始终没有反应，让姜烨也慢慢地有些尴尬，背都僵硬了起来。 该怎么样才能让唐黎探出头来看看这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呢？ 转念一想，姜烨最后蹲下了身，对小狗做了个“go”的指令，小金毛顿时晃着金灿灿的毛绒尾巴，撒着欢儿跌跌撞撞地往唐黎的床边跑去。 唐黎的床有些高，小金毛够不上。但他的被子长长地拖在了地上，小狗就聪明地扒拉着被子挣扎着上了床，然后又扑腾地拱进了温暖的被窝。 终于，不到半分钟，被窝里就传来了唐黎含糊不清的闷哼，被窝扑腾起来，下一秒，唐黎从被子里钻出了一个脑袋，被角还露出了半个狗头，伸着舌头一副开心的模样。 姜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说道：“唐黎，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你……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唐黎却没有动作，望着姜烨的眼神空洞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狗却没有气馁，依旧欢脱地咬着小主人唐黎的衣袖往外扯，想和他一起玩儿。可唐黎只是用手掌将狗头推开，无声地拒绝了它。 这样重复了几次，小狗最终还是感受到了小主人的疏远，尾巴也耷拉了下来，丧气地跳下床，跑到姜烨的脚边，一双眼睛写满了疑惑。 姜烨一时有些局促，再抬起头来时，唐黎已经重新将自己藏进了厚重的被子里，看不到一丝动静了。 姜烨无助地往回看，唐代荷苦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他出来。姜烨立马抱起小狗，转身轻轻地关上了唐黎的门，再像逃跑一样回到了客厅里。 晚餐时间，一家三口面色凝重地吃着饭，小金毛则在一旁欢快地大口朵颐着美味狗粮。唐黎的房间门仍然关着，里面没有传出一丝的动静。姜烨皱着眉，放下碗问道：“……爸，怎么办？” 姜绍辉看了一眼姜烨，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说：“慢慢来吧。” 唐代荷用纸巾擦了擦嘴：“一会我端饭进去的时候，再跟他说一下吧。再过几天，把小狗的窝挪进唐黎的房间，让他们俩单独相处试试。” 唐代荷的方法还真的管用。 小宝贝_15 狗窝挪进唐黎的房间以后，小狗每天都陪着小孩睡觉。唐黎晚上又做噩梦开始胡乱地说梦话时，小狗就扒拉上床，委屈地咬着唐黎的被子哼唧。直到唐黎再次平静下来，小狗才安静地睡在了孩子的脚边。到了早上，又用温热的大舌头把唐黎舔醒。 就这样，终于在半个月之后，唐黎第一次开口对小狗说话了。 “你是谁？” 唐黎一脸认真地凝视着金毛黑色透亮的眼睛，小金毛却听不懂小主人的语言，只是很开心地对着唐黎摇尾巴。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唐黎发现自己的声音失控地有些沙哑。唐黎艰难地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姿势坐在小狗身边，小狗依旧热络地凑上来磨蹭他，只不过这一次，唐黎没有再推开它。 小狗蹭了唐黎一会，就又去唐黎的课桌边叼来了一个白色的小羊布偶，满脸期待地望着唐黎，对他摇尾巴。 “你喜欢这个吗？” 唐黎伸手接过玩偶，这个家的女主人给他买了很多的玩具，但他并不感兴趣，也就从来没碰过。 狗狗一直摇着尾巴，很兴奋的模样。唐黎突然脸色一沉，手掌用力地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小羊一头撞上了墙壁，最后灰溜溜地掉在了地板上。 狗狗的情绪不减反增，欢乐地跳了出去，从地上衔起玩具，邀功似的把它带回了唐黎面前。 “……” 唐黎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望着小狗的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 一个月后的某个休息天，午后三点，唐代荷洗完了碗碟，换下围裙招手唤来了小狗。小狗亲昵地蹭着唐代荷的手掌心，她笑了笑，正打算给小狗戴上牵引绳，出门遛个圈。唐黎的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唐代荷有些惊讶，第一反应以为是唐黎想要上厕所了。就侧过身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可没想到唐黎没有挪动脚步，反而还专注地盯着小狗开口了。 唐黎第一次主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和它一起出门吗？” 唐代荷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可那分明是唐黎稚嫩的声音。姜烨正在客厅看电视，也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 “呃，”唐代荷一时有些慌张，下意识松开了牵引绳，“当然，当然。” 小狗挣脱了束缚，试探一样走到了唐黎身边，磨蹭了几下小主人的裤腿管，嘴里发出嘤呜的奶音，小眼神带着好奇，可爱极了。 唐黎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蹲下了身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头。 因为太久没出门，唐黎的鞋都被她收进了鞋柜。这会，唐代荷压根顾不上整洁了，一心打开鞋柜翻找唐黎的鞋，拿出来一堆鞋也没来得及收好：“啊，来，唐黎，我们坐这儿换鞋吧，然后一起出门，去遛狗。” 唐黎嗯了一声，拿起鞋坐在一旁开始自己穿。唐代荷把两鬓的头发拨至耳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唐黎。姜烨放下了电视遥控器，起身走到鞋柜旁边，收拾起了凌乱的鞋子。唐代荷后退一步，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你一下了。姜烨，我先带唐黎出门遛狗。” 姜烨点点头，对两人咧嘴一笑：“好。” 唐代荷牵着唐黎，唐黎牵着狗绳，两人一狗一起出了门。姜烨坐在沙发上，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绍辉。 第13章 那天傍晚，唐代荷回到家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容，一边牵着唐黎的小手。一踏进家门，唐黎便抱着小狗进了房间。到了晚餐时间时，他又破天荒地主动带着小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姜绍辉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下班之后还带了两瓶啤酒回家，打算和唐代荷小斟几杯。 唐黎吃完了自己的饭后，又转头问唐代荷：“山羊吃什么？” “山羊？”唐代荷一时没反应过来，姜烨灵光一闪，接道：“是小狗的名字！” 唐代荷笑了笑：“我三餐都给它喂的狗粮，偶尔加点肉。如果你希望的话，我把狗粮和他的小碗具交给你，今后，就由你来负责它的伙食，好不好？” 唐黎转头看了看小狗，又看了看唐代荷，用力而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唐代荷的眉眼都笑弯了，宽慰地点了点头，又告诉他：“但是要记住，最好教山羊养成定时吃饭的好习惯哦。而且一天不能给它吃太多食物，不然山羊会生病的。” 小狗吃完了狗粮，餍足地跑过来蹭了蹭唐黎的裤管。唐黎的脸上也慢慢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弯腰把小狗抱在怀里，朝唐代荷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打算离开。可走之前，又转过身来望着唐代荷，小声道：“谢谢阿姨。” 话音未落，唐黎就抱着欢快地叫着的小狗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句简单的话，让唐代荷几乎落下了泪来。 这只叫做“山羊”的小狗就这样成了维系唐黎和姜烨一家人的纽带。 小宝贝_16 唐黎可以和周围所有的人冷眼相对，我行我素地沉浸在自己的孤单星球里，却没办法做到对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黄狗不管不问。也许，也正就是这样一只小萌狗，给了唐黎一个模糊又温暖的“陪伴”启蒙。 有了山羊以后，唐黎不会再成天闷在房间里了。每天傍晚，唐代荷都会牵着唐黎，两人一起去公园散步遛狗。等晚上姜绍辉下班回来，一家四个人再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分享温暖的餐点。小狗山羊就会叼来小食盆，在主人的脚边摇尾巴。偶尔碰上休息日，唐黎还会很主动地提出带山羊去宠物店买些玩具，一家人就开着车跑遍全城的宠物店，顺便还去外面郊游一番。 责任给了唐黎价值感，陪伴则让他慢慢褪去浑身尖锐的刺。 虽然现在唐黎的话依旧不多，脸上的表情也总是一成不变。但夫妻俩依旧为唐黎积极的改变而感到真诚的开心。 这天在吃完晚饭以后，姜烨正在帮唐代荷刷碗，唐代荷突然捅了捅姜烨的胳膊肘，小声问他：“你和弟弟……” 姜烨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继续刷碗：“没什么啊。” “你们俩还在闹别扭吗？” “没有。” 准确地说，应该是姜烨一个人还在闹别扭。 在小狗的牵线下，唐黎现在和家里人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了。有时唐代荷在阳台剥着豆子，唐黎也坐在旁边和小狗玩耍，两人还能这样慢悠悠地小聊上一下午。虽然全是关于小狗的话题，不过最近开始，唐黎偶尔也会谈到他自己了。 饶是如此，但姜烨总觉得……他和唐黎之间始终像是有一堵墙横在了中间，总有些隔阂清除不掉。所以，他到现在还是有些别扭的感觉。总会下意识地避免和唐黎直面。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快两个月。 唐黎再次回到小学上学的时候，正好赶上学校的期中考试。同学都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答着题，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可是唐黎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这狭窄的课桌里坐下一分钟。老师把试卷发到他的手里，他却迷茫地望着试卷上的文字，不知该怎么办。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唐黎的心态已经转变了许多。以前他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可现在他却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想要回家——家里的小狗朋友还在等他。 虽然满心期待，但唐黎只有暂时压抑下情感。因为他和唐代荷阿姨约定好了，如果他能乖乖回学校，按时上下课，唐代荷阿姨就会给小狗买一个新的窝，是在宠物店看到的那种小帐篷似的窝。 于是，唐黎尽量克制住了躁动的手脚，想要安安静静地在教室里待上一整天，直到放学在门口看见唐代荷阿姨的身影。 可是，虽然唐黎这一次没有主动去惹麻烦，麻烦却先一步地找上了他。 考试结束后，唐黎按着记忆走下楼想寻找卫生间。可绕着绕着不知为何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肚子里的尿意越来越膨胀，唐黎直接拉开裤子拉链，想就地解决。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嗤笑声：“真是羞羞脸！哈哈哈！随地大小便！” 唐黎一惊，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差点没在裤子里尿出来。 “喂！”带着很深敌意的声音越来越近，“你就是二年级那个欺负我弟的小鬼头？”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唐黎慢慢地转过身，眼前是三个比他高上一头，面露凶相坏笑着的男孩。 那让唐黎无比熟悉的恐惧感，就在高年级男生使出全力的铁拳砸在唐黎脸颊上的一瞬间悉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把塞得满满的试卷交给课代表的那一刻，姜烨长呼了一口气。 “嘿，”一旁的一个男孩子高兴地问道，“姜烨，要不要去小卖部？” 姜烨一想，自己保温杯里的水正好喝完了：“去，走吧！” 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走在寒风习习的室外，姜烨不由得将衣领拉高了一些。小卖部在远离教学楼的操场旁的巷道里，姜烨走到一半，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小巷子里似乎有一些不对劲。 远处看得并不清楚，但依稀辨认后好像是几个高个子男生在欺负一个小个子男生。 小个子男生无力还击，头顶挨了一下，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姜烨越看越觉得疑惑，脚步不禁停住了。 姜烨身边的男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啊？” 姜烨手指指了指眼神的方向，呆呆地问：“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我弟弟？” “嗯？”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身边的姜烨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冲了出去！ 姜烨赶到唐黎身边的时候，唐黎已经被揍得快要不省人事，仰面倒在地上无助地喘着气。更令人难以启齿的是，唐黎拉到一半的裤裆不知何时已蹭上了尘土，被不知名的液体染成了深色…… 姜烨的脑袋一下充血，回过头的时候，身后讥笑着的男生正举起一块石头朝唐黎扔去。 姜烨手比脑快，飞扑上去压住男生的手，膝盖用力地朝男生肚子顶去！ 男生吃痛地连退几步，捂住肚子恶狠狠地瞪着姜烨。其他男生纷纷乱叫着一拥而上来帮忙。可姜烨个子高，力气也大，三两下就将几个臭小子制服。刚才欺负唐黎最狠的那个男孩子趴在地上疼得打滚，姜烨凶狠地朝他踹了一脚：“都给我滚！不准再来骚扰唐黎！” 小宝贝_17 几个男生纷纷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 姜烨盯着男生跑到了转角，看不见影子了，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脱下外套，披在了唐黎的下半身上，再将他扶了起来：“唐黎，你还好吗？” 唐黎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只眼睛疼得闭上，睫毛轻轻地颤抖，鼻涕也失控地胡乱流下。姜烨紧张得心都揪了起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肩，再用自己的外套裹在唐黎的腰上，将他裤子不堪的部分遮起：“别怕，哥带你回家。” 唐黎躲在姜烨的怀里，身体像只受伤的小仓鼠一样颤抖着。他肯定真的很疼吧，疼到他咬紧了嘴唇，额头都布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姜烨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唐黎的身体，才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个小男孩这么地瘦弱。浑身仿佛摸不到肉，全是骨头。 唐黎走了两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唐黎一哭，姜烨顿时更慌了。只有将唐黎搂得更紧，压低声音在唐黎耳边轻声安慰：“别哭，别哭。哥哥已经帮你把坏蛋都赶走了，他们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可唐黎却越哭越响、哭到抽搐，哭到撕心裂肺一般。 这是唐黎第一次放声哭泣。以前哪怕是从噩梦中惊醒、哪怕是在医院接受无比折磨的治疗、哪怕是被痛骂被打，唐黎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嚎啕大哭过。第一次，唐黎像个普通的7岁小孩那样，委屈地在哥哥怀里大哭出声。姜烨却感觉，自己心房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轻轻地拨动了。 姜烨索性站在了原地，任唐黎哭得喘不过气，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柔声地哄他。唐黎抽着气，突然伸出了手来，紧紧地抱住了姜烨的脖子。 姜烨一下愣在了原地。 唐黎哭得很凶，也抱姜烨抱得很紧。渐渐地，姜烨感觉到自己的衬衫一点一点被浸湿，糊上了黏糊的鼻涕和眼泪。可两个人相贴的胸膛却越来越热乎，温暖地像寒风中的小火炉。 唐黎哽咽地说着些什么，姜烨听不清楚，只慢慢地伸手，也回抱住了怀里这具瘦小羸弱的身躯。 第14章 姜烨第一次主动向妈妈问起了唐黎的事。 唐代荷一时有些吃惊，但脸上的表情很快又被欣喜代替。 “你问唐黎原来的家吗？”刚洗完碗，唐代荷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手，望着姜烨笑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我只是觉得……”姜烨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突然不说话了。 今天难得姜绍辉提前下班，一家人用过晚餐后，他就兴致勃勃地一手牵狗，一手牵着唐黎出门遛弯去了，留姜烨和唐代荷两个人看家。也就是找到了这个空当，姜烨趁机找到了妈妈问出了这个自己这些天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唐代荷脱下了围裙，坐在了姜烨房间的课桌旁。姜烨也就立马乖巧地在她旁边坐下，知道妈妈要开始讲话了。 唐代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唐黎……是个很不幸的孩子。唐黎接回家前，爸爸也跟你提过几句他以前的生长环境，你应该有个大概的印象吧？” 姜烨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他亲生爸爸欠了很多赌债，他亲生妈妈对他关心很少……” 唐代荷抬起了头，眼神望着唐黎房间的方向，心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唐黎的妈妈和他爸爸的婚姻并不幸福。唐黎妈妈虽然嫁给了唐黎爸爸，但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却像一对互虐的仇人。” 姜烨立马不理解了，提出了疑惑：“可是他们不相爱的话，为什么要结婚呢？” 唐代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顶。只说：“在那个环境下，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 姜烨认真琢磨着唐代荷的这句话，唐代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唐黎妈妈千里迢迢地远嫁，和家里失去了所有的联系。而唐黎爸爸这边的亲戚，又因为唐黎爸爸欠下的巨额赌债慢慢地和唐黎一家断绝了来往。他们一家搬来之前居住的那个村子里，也是才半年前的事。你爸爸去调查这个案件的时候，走访了村子上许多的人家，发现其实唐黎一家和村子里其他的村民邻里关系也很疏远。村民们都说唐黎父亲性格喜怒无常、嗜赌成命，而唐黎母亲的性格也有缺陷，所以大家就都不愿意和他家交好。唐黎也一直没有同龄的伙伴能相互交流，所以他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对话、交往，唐黎则可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大人很好地引导才能完成。” 姜烨将这段话消化了许久，又问：“妈，唐黎的妈妈怎么了？” 唐代荷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唐黎的妈妈……用村民的话来说，就是‘不守妇道’。唐黎的妈妈虽然已经和唐黎爸爸结婚，但仍然在和其他几个男性同时保持着暧昧关系。在农村里，女人的这一点是几乎被所有人忌讳的。” 姜烨着实地吃了一惊。在他的家里，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就很恩爱。结了婚，难道不是应该对自己的另一半保持忠诚吗？ “怎么这样……” “唐黎的妈妈虽然有些缺陷，但却是真心爱着唐黎的。在唐黎爸爸每次家暴的时候，唐黎妈妈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唐黎……”唐代荷叹了口气，“村民们跟你爸爸说了一件事。有一天下午，唐黎爸爸突然举起还在大声啼哭的唐黎，站在平房的楼顶，威胁要把他从这里扔下去。路过的村民们都惊呆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趟这趟浑水。后来千钧一发的时候，是唐黎妈妈迅速跑了出来，拦腰抱住了唐黎爸爸，阻止了他作恶。唐黎被救了下来，唐黎妈妈却被唐黎爸爸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扒光了全身的衣服，一番毒打之后蛮狠地羞辱了。” 姜烨的双眼写满了震惊，“太恶心了！周围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帮忙啊？” “唐黎爸爸的为人举止很怪异，可能大家都怕这场事故波及到自己家庭头上吧……” “可是！”姜烨突然语塞，“可是，唐黎还那么小！他会留下阴影的！难道就不能报警，把唐黎爸爸抓起来吗？！” 唐代荷摇了摇头，轻声道：“警察管不了家务事。” 现在为止听到的话，把姜烨往日相信的一切颠覆了个遍。姜烨愤懑地咽着口水，却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小宝贝_18 “唐黎是个不幸的孩子，而妈妈大概是唯一一个会给他温暖的人了。虽然这个妈妈也并不是一个尽责的母亲。唐黎的出生并不被他的家人看好，反而成了他们矛盾的爆发点。从小，唐黎就遭受来自父母的冷暴力和生理伤害。唐黎的妈妈大多时间不在家里，偶尔回到家，脾气也总是阴晴不定，对唐黎忽冷忽热。大多时候，是唐黎和他爸爸待在家里。他的爸爸就更糟糕了。不分昼夜地酗酒、赌博、家暴……好几次，唐黎爸爸出门赌博，唐黎一个人差点饿死在了家里。最后还是好心的村民偷偷把食物从窗户缝里传给了唐黎，唐黎才能挺到了现在。就这样，他在严重缺乏关心的环境下长大，即使是到了现在的7岁，也没有被送去过念书，甚至连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也不知道。” 姜烨听得难受得不行，仿佛在故事里受难的就是自己。他想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既然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小孩，为什么又要把唐黎生下来呢？！” 唐代荷叹了口气，依旧是那句话：“姜烨，在那个环境下……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 一句话，堵得姜烨喘不过气。 这天放了学，唐黎来到熟悉的地方寻找唐代荷的身影，却意外地发现了独自站在一边背着书包的姜烨。 姜烨看见了唐黎从校门口走出来，脸上立马就绽放了笑颜，朝他挥手走过去：“嗨。” 唐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不解地望着他。 姜烨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我跟妈说好了，今天开始，就不用她每天学校家里来回跑了。以后，我会等你一起上下学。” 唐黎像是没有理解姜烨的意思，薄唇抿了抿，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 姜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你可能还有点怕我吧……之前那样粗鲁地对你，对不起。但现在开始，我会做一个好哥哥的。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弟弟了，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的！” “好哥哥”——这对于唐黎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唐黎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姜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一刻，却忠心地感到这个小家伙真是单纯得可爱。 以前是怎么会觉得他心眼坏、人还刻薄的？之前的那些小过节，现在在姜烨的眼睛里，就像瑟瑟发抖的小刺猬为了保护自己柔软的小身体而蜷起来的倒刺而已！ 前几天和妈妈聊过以后，姜烨躺在床上静静地往深了这么一回忆，慢慢地所有的情绪也就释怀了。他的弟弟并不是坏，只是下意识地在保护自己而已。他身为哥哥，也是唐黎身边唯一比较亲近的同辈人，更一定要好好教给他正确地疏导情绪，教他学会如何去爱别人，和适应被爱。 “你知道吗，老妈说，因为爱而聚集在一起的家，有时比因为血缘关系而走到一起的家还要牢固、温暖呢！爱会让人们相互理解、相互关心。” 这么想着，姜烨脸上一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温暖的大手掌包裹住了唐黎略微发凉的指尖：“走吧，唐黎。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姜烨一手牵着小唐黎，顿时感觉自己肩头多了个名为责任的小担子。往日和伙伴一起回家都是打打闹闹，闯红灯又翻围墙。现在不一样了，他就像个小准爸爸一样，神经兮兮地把孩子护在身侧，生怕别人磕着碰着了。过马路都是战战兢兢地，少等了一秒红绿灯都不行。 一边走着，姜烨就又开口想和唐黎聊天：“唐黎，今天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晚？老师拖堂了吗？” 唐黎没说话，姜烨就放柔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这一回，唐黎犹豫着开口了。声音小小的，带动睫毛轻颤：“……我一直憋着，等放学来尿尿。” 姜烨的脸上浮过几分疑惑，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上次的“尿裤子”事件给唐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如果自己当时再晚了一步赶到…… 姜烨的拳头倏忽收紧，几秒后又渐渐地放开了……姜烨舒缓了紧皱的眉头，牵着唐黎的那只手轻轻地用力，惹来唐黎疑惑地抬眼望着姜烨。姜烨对他笑了笑，道：“你以后放心地尿尿，想什么时候尿就什么时候尿。我的教室在你们那栋教学楼的后面，2楼最里面。如果你想尿尿了，就来我的教室找我，我陪你去。有我保护你，没有人敢过来欺负你！” 话音刚落，姜烨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有些好笑。唐黎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一副懵懂的表情。大概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姜烨顿时有些着急：“不然，我每节课都去你教室找你，陪你去上厕所！” 唐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在努力地尝试理解姜烨，又像是在发呆想着别的什么。最后轻轻地一蹙眉，只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姜烨干笑了几声，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站在路中央动也不动好一会儿了：“呃……抱歉，我们接着走！” 原来人家只惦记着早点回家和狗子玩儿呢！ 第15章 慢慢地，姜烨神奇地发现了要应对唐黎看似不规律爆发的小脾气其实也有律可循。 比如，唐黎习惯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休息。躺在床上时，哪怕一丝光线都会让他感到不安或者做噩梦。这时候，只要拉紧窗帘或者让狗狗跳上他的床就好了。 又比如，在唐黎突然无端地发脾气时，独处会让他躁狂，陪伴则会让他逐渐恢复理智。 再比如，唐黎不清楚“礼物”的含义，但给他喜欢的东西却会令他感到真实的开心。 上学路上，唐黎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家楼下一个早餐小摊，望眼欲穿的小模样让姜烨一眼就看穿了。 早上出门前，唐黎只吃了唐代荷准备的一块米糕，几小口牛奶。他总是吃得那么少，怪不得浑身那么瘦。 小摊子的炒锅上摆放着新鲜出炉的鸡蛋煎饼。鲜红的肉松配上焦黄的脆饼，裹上一层香嫩的薄面，香味吸引来了许多早起的过路人。 姜烨立马就决定掉头走，在小摊子旁边排起了队。十分钟后，手里拿着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早餐煎饼，走到了唐黎身边。 煎饼递送到唐黎手上时，姜烨分明清楚地看见了唐黎眼睛里飘过几颗闪烁的小星星。 姜烨顿时感觉成就感满满。 小宝贝_19 “好吃吗？这个。” “嗯。” 唐黎的嘴唇周围沾了一圈脆饼的碎屑，但他吃得津津有味。姜烨高兴地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唐黎抱着煎饼啃了一会，又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姜烨眼睛也笑弯了，“叫煎饼。你要是喜欢，以后早餐我会让妈准备一些的！” 唐黎点了点头，眼睛像两颗明亮的宝石。 姜烨和唐黎的关系一天天在好转。就在这时，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像是意料之中一样，唐黎每一科都交了白卷，只有一张试卷上写了零落的几个字，还是错别字。 姜绍辉和唐代荷果不其然又被叫去了办公室好好会谈了一番，夫妻俩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发现儿子姜烨正坐在凳子上，对着地上几张弟弟空白的试卷托着下巴出神。小狗山羊则在姜烨脚边开心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姜绍辉走上前去拍了拍姜烨的肩膀：“干什么呢？” 姜烨啊一声被打断了思绪，抬头看了一眼姜绍辉，低头又看了看地上惨不忍睹的试卷，开口道：“爸，要不以后我来辅导唐黎的作业吧。” 姜绍辉一愣，嘴角弯了起来：“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之前本来是妈一直在辅导唐黎的，”姜烨分析道，“但是唐黎好像总是心不在焉，效率就不太高。而且妈每天做家务也挺累的，我时间多，又和唐黎差不多的年龄，不如就我来试试吧。再说我和唐黎在一个学校，也方便监督他嘛。” 姜绍辉和唐代荷面面相觑，然后转头满意地笑道：“好！那弟弟的学习就交给你了。” “汪！”山羊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们高涨的情绪，欢快地翘起了尾巴。 可是辅导弟弟功课并没有说上去的那么容易。唐黎就像个多动症的问题儿童，注意力极度分散。铅笔摸了没几秒，小狗又抱在怀里了。 姜烨叼着笔头，无奈地坐在椅子上转圈圈，然后重振旗鼓，摸了一下唐黎的头：“好吧！我们再重新开始，尝试一下。唐黎，昨天我已经教过你五个ABCC型成语了对不对？你能分别把它们拼写出来吗？” 唐黎注视着姜烨的眼睛三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姜烨无奈地摸了摸自己一头乱毛。 “那我今天再教你一遍，兴致勃勃，忧心忡忡……” 话音未落，唐黎就爬下了凳子去追小狗了。姜烨立马伸手，抓着他的帽子不让他走：“还不行哦，学习时间还没结束。” 唐黎突然有点儿烦躁，漂亮的小脸扭了几下，反手就把铅笔摔在了几米远的地上。 又发脾气了。姜烨抓着唐黎的手却收紧了几分：“不准走，我们昨天就约好了，想和山羊玩儿，今天要先记住这五个成语，还记不记得？” 唐黎猛地转头，脸上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姜烨不怒反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垫：“好啦，快坐下吧，早点写完作业就可以早点玩儿了。” 谁料唐黎却上前，一把抓起书桌上的一个精美的墨砚台就要往地上扔。姜烨，一下接住了。刚说好险，唐黎转身就三两下把另一边摊开的作业本和试卷撕了个粉碎。 零散的纸屑飞落了一地。唐黎阴沉着脸，两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是姜烨自己的作业本，上面记录着将近半个学期的课堂作业和纠错，还写了几条老师的评语。 姜烨觉得自己应该生下气，至少装出生气的模样，让唐黎意识到这种破坏性行为是不对的。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他和一个没什么常识、又形单影只的小屁孩计较些什么呢？这么一想，心里又软了。姜烨叹了口气，伸手将这个颤抖的小孩儿搂进了怀里。 唐黎已经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现在被超出预料地抱进怀里，反而着实地愣了一下。姜烨的手掌宽大又温暖，轻柔地拍在唐黎的背上，把他胸口无端的火焰和焦虑不知不觉给抚平了。 等唐黎舒展开眉头，拳头也慢慢放开，姜烨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们继续学成语吧？” 唐黎抽了几下鼻子，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慢慢地，姜烨发现，唐黎对语文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但对数字却很敏感。 就像发掘了伙伴意想不到的天分，姜烨也表现得十分亢奋，找来了许多数学题和资料教唐黎。唐黎虽然还不太识字，但脑袋却很灵光。小学的加减运算法，姜烨稍加指点唐黎就基本掌握了。 这样一来，期末考试唐黎至少不会科科都拿大饼了。 慢慢地，唐黎也逐渐地适应了学校的日常生活。虽然他在校和同学们的关系仍然很僵持，但和老师的关系却已经缓和了许多。连之前一直对唐黎提心吊胆的陈老师都赞叹地说，这个孩子改变了许多。现在他已经可以正常地上课、按时交作业了——至少在数学这一科。 唐黎的学习成绩已经进步了许多，虽然还暂时不能勉强跟上同龄人。不过唐黎在学校仍然很少和别人说话，更别说交新朋友了。 为了帮助弟弟多交些朋友，拓展社交圈，姜烨可谓煞费了苦心。 以前每个休息日，姜烨都会和他的几个小伙伴骑上自行车，组成旋风小车队浩浩荡荡地出门玩耍。现在，姜烨的车后座就多了一个唐黎。 第一次介绍唐黎给姜烨的朋友们认识的时候，唐黎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让人难以靠近。唐黎有些害怕摇晃的自行车，姜烨就把他放在车头前面的车篓里。后来一起出去的次数多了，唐黎也就慢慢地眼熟了姜烨的朋友们，也会开始尝试坐在姜烨的车后座上按照指示搂着哥哥的腰了。 小宝贝_20 这一次，姜烨的一个朋友突然说：“我们去上网吧！好久没去了。” 姜烨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想去。当时他家还没买电脑，他们都是去网吧玩电脑游戏。几个人坐在一起，游戏的气氛也很好。 但是唐黎在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姜烨担心唐黎不会太喜欢网吧的气氛，但尝试一下也没关系吧。 几个小伙伴就去久违的网吧开了几台电脑。姜烨帮唐黎打开电脑，再打开他们几个常玩的那个联机射击类枪战游戏。 唐黎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第一次接触到电脑这种电子设备，花花绿绿的屏幕让他有些茫然，两只手紧紧攥着不知放在哪里好。 几个朋友在催姜烨准备开局，姜烨看唐黎还没准备好，就退出了现在的房间，然后把唐黎拉了出来单独进了一个房间玩儿。一边和朋友们说：“你们先开吧，我带我弟玩几把先。” 朋友们开局了。姜烨就开始教唐黎：“这个是键盘，你看，这上面是不是有‘A’‘W’‘S’‘D’，这四个键是控制小人走动的键，空格是跳跃……” 可是唐黎看上去却一直兴致缺缺，眼睛时不时就被旁边发光的鼠标、充电台吸引走。 姜烨心想，也不能总勉强唐黎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就叹了口气，站起来跟其他几个朋友说：“你们先玩儿，我带我弟弟去外面转会儿，一会再来找你们。” “啊，你不是昨天还想来组队打游戏吗？” 姜烨挠了挠头，笑道：“下次吧。” 姜烨带唐黎去了一片空旷的小广场。想来想去，决定教唐黎骑自行车。 唐黎一直晕车得厉害，也不会骑自行车，所以总是很害怕长途旅行。但是总这样也不好，姜烨决定帮唐黎克服这个小挫折。 姜烨自己先跨上自行车，唐黎下意识去找他的后座，姜烨却晃了晃车头，示意他：“坐这儿，和哥哥坐一起。” 幸好唐黎身体比较小只，一个坐垫也勉强塞下了两个人。姜烨掌握好龙头，再让唐黎把自己的手放上来，就这样载着他来回骑了几里路，好好感受了一下。再让唐黎单独掌车，一边安抚他：“放心吧，我在后面按着你的后座，肯定不让你摔的。” 唐黎一开始很不安，龙头左摇右晃地差点失控。唐黎好几次都焦躁地跳车想逃，都被姜烨抓了回来。就这么几个回合以后，姜烨一边跟在车后面跑，一边偷偷地松开了手：“对，就是这样，不错不错，别担心，我在后面按着后座呢……” 然后唐黎嘭！地摔了个狗啃泥。 自行车翻倒在路旁，车轱辘还在呼噜呼噜地转。唐黎嘴里还含着一口泥土，摸着擦破的额头哇哇大哭起来。姜烨也有些心疼，可看唐黎这副模样，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哭笑不得地朝他走过去：“好啦，再接再厉……” 姜烨朝他靠近几步，唐黎突然抓了把稻草就往姜烨身上丢，一边愤怒地大喊：“骗子！” 唐黎的神情里写满了委屈和愤恨，姜烨突然就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摔疼了吗？”一边急忙跑过去扶起唐黎，拍了拍唐黎身上的灰尘，“不好意思，回去给你买煎饼好不好？” 结果小孩儿记仇得不行，一个煎饼根本收买不了他。后来回去好几天，唐黎都没正眼看过姜烨，每天只跟狗玩。弄得姜烨怪寂寞的。但姜烨也没放弃，接连几天都给他买热煎饼讨好，还带唐黎偷偷溜去学校后街的小吃街胡吃海喝。 后来有次唐黎要出门遛狗，姜烨死皮赖脸跟上去。走在路上，唐黎闷声不说话，姜烨突然就凑上去牵住了弟弟的手，一边笑着问他：“一会还想吃点什么？哥哥带你去，不过要在外面吃完，不然老妈又要说了。过几天，哥哥再带你去溜冰场玩儿，好不好？” 就这样，唐黎又被姜烨软磨硬泡了很久。或许是经不住姜烨老狐狸的糖衣炮弹，或许是对从未去过“溜冰场”感到好奇，小孩儿总算松了口，又开始每天跟姜烨一起上下学，也不会再不搭理他的问话了。 姜烨就觉得，或许唐黎并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孩，他也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记仇。他只是……比较缺爱，缺少关注。其实唐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会耍小脾气、想用哭闹引起别人注意的小孩而已。 或许，他们还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第16章 这天姜烨放了学，像往常一样在楼道口等唐黎一起回家。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楼道差不多清空，姜烨却还是没有发现唐黎的影子。解决了小便问题以后，唐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还在教室逗留了。 可是后来，姜烨赶到了唐黎的教室，发现他们的教室早就走光了人，门都锁得死死的了。 姜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唐黎又被什么人堵墙角了吧？姜烨焦急得不行，几乎要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后来学校保安要开始赶人，姜烨才万般着急地冲回了家里。 “妈！唐黎他……” 唐代荷正在厨房洗菜，见姜烨咋咋呼呼地往家里跑，也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围裙也忘了脱：“怎么了？什么事？” “唐黎他回家了吗？”姜烨鞋也没顾上换，直接就走进了客厅，左看看右看看。唐代荷也有点着急：“怎么了？你在学校没看见唐黎？中午你们回家吃饭以后，不是一起去学校了吗？” “班主任今天喊我有点事，中午我就先走了。”姜烨来到了唐黎的房间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间门，没想到唐黎真的躺在床上。被子鼓起了一块，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唐代荷一愣：“这孩子，不会下午没去学校吧？” 小宝贝_21 这么想着，唐代荷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果然是陈老师的电话来了。估计是要说唐黎下午缺课的事，唐代荷拿着手机退出了房间。 姜烨的心顿时落地了。可听说唐黎下午没去上课，还以为他又开始不务正业要逃学，顿时也有些怒气上头，走上去拍了拍鼓起的被子：“知不知道你一觉睡到了几点？” 唐黎的喘气声听起来不太对劲，被姜烨这么一拍，整个人也没什么反应。姜烨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爬到床上，伸手把唐黎的脑袋拨向了自己：“唐黎，嘿……” 姜烨顿时怔住了，唐黎的脸颊通红，眼睛迷茫地出着神，鼻子里不断传来闷哼声，嘴唇间吐出厚重的呼吸，一副脱力失神的憔悴模样。 姜烨伸手摸了摸唐黎的额头，好烫！ 怎么会生病了呢？ 姜烨这才注意到，天气已经步入初冬，可唐黎每天依旧穿着秋天穿的薄毛衣和卫衣。唐黎从来不说冷，姜烨就不经意间忽略了这一点。 “你真是个笨蛋！”姜烨有些气愤，转身扔下床上病恹恹的弟弟，翻出了家里的医药箱，拿出了体温计和感冒药。 正巧碰上了刚和陈老师通过电话报平安的唐代荷，唐代荷看姜烨一脸着急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找什么呢？” “唐黎发烧了。” “这个夹在腋下，”姜烨帮唐黎固定好体温计，又端来了一杯温水，还有几个药片，“喝口水，把药吞下去。”他记得他感冒时，妈妈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唐黎的眼神本来迷迷糊糊，在看清了姜烨手心里的药片以后，身体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掉了下来！ 姜烨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却抓了个空。唐黎半个身子摔在地上，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也许是上一次洗胃带来的超出意料的痛苦经历，让唐黎对这种药片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唐黎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感冒吃药才会好，”姜烨又上前一步，“听哥的话。” 唐黎却到处躲闪，直到整个身体都掉下了床。姜烨只当他像往常一样闹小脾气了，也就像往常一样认真地半教半哄着他：“没事的，这是药，生病了就要吃药，这是常识。药要吃对，也才会有效果。如果像你上次那样乱吃，肯定会出问题。但这次不一样，乖，你相信我……” 姜烨越靠越近，直到唐黎的脸写满了恐惧，姜烨想扶起唐黎喂他喝口水，谁知道唐黎突然受了刺激一样惊起，拿起温度计就往姜烨身上丢，还伸出手指胡乱地往姜烨脸上划了好几下。唐黎明明没有留指甲，可姜烨脸上挨了那么几下，却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唐黎闹情绪转身就想逃，姜烨在背后气愤地喊出声：“唐黎！别闹了！” 唐黎错愕地回头，正好看见姜烨一把把药丸塞进了嘴里，猛灌一口水然后吞下肚。又朝唐黎伸开双手：“你看！我说过，你要相信我！你吃了药，病才会好，我不会害你的！” “不吃！不吃！我不吃！”唐黎失控地把身边的东西都扑腾了下来，理智都丢到脑后，口不择言地乱吼起来，“走开！你走开啊！！你这个野种！畜生！” 这话实在太难听，姜烨的心刺痛着，一时忘记了上前阻拦。 说完，唐黎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张牙舞爪一掌把药丸拍翻在地，连滚带爬地起身，又想往外冲，姜烨顿时急了：“唐黎，不准走！” 唐黎偏偏不听，伸手举起桌子上的文具盒就扔，笔洒了一地，唐黎又去够一旁的台灯。姜烨连忙跳下床想阻止他，不想脚掌踩在了一只笔盖上，疼得一个激灵。 “我讨厌你！你去死吧！” 唐黎整个身体都发着烫，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偏又梗着脖子要往外跑，姜烨慌张得去追他，没想到唐黎这会儿手劲突然大得惊人，一把将姜烨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脚底难以抑制地疼了起来，姜烨没办法再去追他，只有看着唐黎疯了一般地拉开门要逃出去。山羊听见了动静还以为是小主人要陪它做游戏，快乐地晃着尾巴朝他跑来，却被唐黎狼狈地抓起一边的沉木箱就往小狗身上丢去！ 木箱子砸在小狗尾巴后一厘米的地方，里面的书本碰散了一地。山羊顿时吓了一跳，害怕地蜷起尾巴耷拉下耳朵躲在墙角发抖。 这一下，把姜烨的心跳也差点撞停止了。 唐代荷正在客厅讲着电话，听到动静诧异地回头，可唐黎已经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姜绍辉还在值班，突然接到唐代荷的电话，说唐黎冲出家门不知道去哪儿了，顿时急得马上请了假要回去找人。 按照姜绍辉的猜测，唐黎很有可能想往派出所跑。可唐黎只来过派出所几次，派出所还离家里那么远，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认识路？马上就要天黑了，天一黑，孩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姜绍辉快发疯了，开着车几乎要把整个小城掀了一遍。疲惫地回到家，发现唐代荷牵着小狗也出门找人去了，留姜烨一个人看家。 “这是怎么回事！” 姜绍辉的眼睛红了一圈，这从未见过的模样让姜烨更慌了。 “我……我下午回家，发现唐黎病了，我拿药来给他吃，他就要跑出去，我想去追他，结果他……他……”说到后面，姜烨难以抑制地带上了哭腔。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本来是多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他却始终不肯让步，最后害弟弟逃出家里…… “你脑子怎么这么笨！吃不吃药轮得到你来瞎操心吗！”姜绍辉勃然大怒，一个大手掌挥了起来，差点失控地甩在姜烨脸上。两秒后，还是颤抖着缓缓地放了下来。 姜烨的肩膀不断地颤栗，眼泪扑簌地落在地板上。 姜绍辉咬着牙，转身去拿杯子喝了口热水，才平息了几分情绪。 “我的意思是……你要多为唐黎想想。他上次就是因为吃药被送去洗胃，在医院吐得昏天黑地，吃了一个月的流食！唐黎本来性格也比较敏感，你不要总是去招惹他，顾好你自己的事。” 小宝贝_22 可我是他的哥哥……姜烨死死咬着嘴唇没让这句话脱口，现在的他没有资格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好在傍晚的时候，唐代荷找到了躲在公园的唐黎，把他带回了家。 山羊刚才挨了唐黎的打，现在正躲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两只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小主人。唐黎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唐代荷给他泡的热茶。姜烨眼睛红红的，被姜绍辉关在了卧室里不让出门见唐黎。姜烨只有颓败地低下头，担忧地一晚上没有睡着。 第17章 可唐黎的感冒却越来越严重了。 尤其加上那天傍晚跑出去，吹了点夜风，回来后唐黎就一直高烧不退，鼻塞流着眼泪，差点昏迷过去。 唐黎死活不愿意吃药，唐代荷就帮他用热毛巾擦了个澡降降温，又喂他喝了一大碗热汤。结果第二天一早，唐黎的体温还是有三十九度那么高。 夫妻俩立即把唐黎送去了医院，挂了好几个小时的点滴。回家后，喂了唐黎一碗热汤，又把他哄睡了。 姜烨放学回到家，想偷偷地溜去弟弟卧室看看他的病怎么样了。放下书包以后轻轻拉开门，唐黎正像平时一样安静地睡在那个角落里。 姜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怕吵醒了他。走到唐黎床边，姜烨犹豫了一会，有些忸怩地蹲在弟弟床边，低着头小声地呢喃着： “昨天我有点儿凶，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吃药，我就是有点儿着急了。” “我希望你能快点儿好起来……” 唐黎闭着眼睛，小脸蛋通红的，嘴里不断哈出热气。 昨天唐黎甩下的话还像刀子一样扎着姜烨的心，虽然姜烨理解唐黎情绪激动时口不择言，也知道唐黎暂时还没有学会如何换位思考。姜烨宁愿相信唐黎是不清楚那些话的含义。 姜烨又守了唐黎一会，唐黎睡得沉了，姜烨就悄悄地离开了。 唐代荷带着唐黎连着打了三天的吊针，感冒终于好了一些。 可是那天之后，唐黎和姜烨再也没有说过话。 不是没有机会，一起吃饭的时候，姜烨去上课前，还有放学后，唐黎去打针前那十分钟的时差……姜烨主动找唐黎搭过好几次话，问他的近况，唐黎却从来没有回过他。 一开始，姜烨只以为自己是多心了。可后来即使唐黎病好回到了学校，他们俩依旧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唐黎的行踪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在外面的时间变多了很多。姜烨好几次等他一起回家，可在哪里也找不到他人。甚至，待在家里时，唐黎也变得缄口不言。好几天都是唐代荷一个人牵着狗绳出门遛狗，唐黎已经很多天没有对小狗山羊说过话了。 姜烨又想起了那天唐黎怒极伤狗的场景，心里还是一阵发凉。唐黎对他的愤怒转移到了周围所有人身上，就连小狗也置若不见起来。山羊这几天一直焉巴巴地趴在唐黎房门口呜呜地叫，可唐黎的房间门再没打开过。 在家不和人说话，在学校也没有朋友……姜烨不明白，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为什么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在唐黎的心里激起这样一阵狂波巨澜……这种感觉就像唐黎变回了原来那个孤僻、冷漠、喜怒无常的小孩。 不像他们兄弟俩平时几个煎饼就能哄回来那样的小打小闹，姜烨明白，这一次，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某种东西断裂了。黑暗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便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唐黎狂躁的声音仍在耳边轰炸起来，让他的鼓膜嗡嗡作响：“你去死吧！我讨厌你！你个野种！畜生！”稚嫩的声音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奶气，却说着和孩子年纪完全不符的恶语…… 脚底还隐隐作痛着，但更难受的是姜烨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寒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努力向唐黎示好，努力关心他陪伴他，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本来以为好不容易唐黎终于有一点起色了。但现在看来……原来这些付出都只是白费。 姜烨决定跟弟弟好好谈谈。 星期五放学后，姜烨来到了弟弟常去遛狗的那个公园，果不其然在长椅旁发现了唐黎的身影。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个人。 姜烨鼓足勇气走上前：“嗨……” 意料之中，唐黎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那天没考虑到你的想法，对不起……”姜烨咬咬嘴唇，说，“我没有恶意。” 唐黎依旧没有说话。 姜烨低下头，心里一直在措着辞，生怕哪一句没有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可忽然，唐黎猛地起了身，在姜烨愕然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了公园。 唐黎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姜烨回到家后，唐黎的房门紧紧关着。姜烨突然有一种无奈到极致破罐破摔的烦躁感。 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可是这个弟弟实在让人无法接近！ 姜烨暴躁地摔上自己的房门，吓得唐代荷都敲门进来问怎么回事。姜烨敷衍几句过去，然后出来三个人一起吃晚餐。这该死的命运作弄人，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可是到了晚上，姜烨又一次失眠了。 小宝贝_23 姜烨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一直没有睡着。他想，为什么唐黎会这样讨厌他，几天前他们明明还能一起牵着手上学，而现在唐黎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想来想去却没有答案，只是加深了心里的焦躁而已。 或许姜烨这几天的心不在焉表现得太明显，让唐代荷担心地晚上轻轻地敲了下他的房门：“睡了吗？姜烨。” “没呢，妈。什么事？” 唐代荷轻轻关上门，笑着看了看姜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睡不着？” 姜烨转过头，没说话。 唐代荷只伸手摸了摸姜烨的脑袋，他的儿子心里想着什么太好猜了，她一看就懂。“是不是在想弟弟的事？” 姜烨含糊地哼哼两声，抱紧了被子。 “那天你跟他吵架了是不是？他这几天心情好像也不太好呢。” “我……”姜烨低垂下头，低落的情绪更明显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唐代荷笑了笑，“唐黎这个孩子呢，在我看来，就像个受过很多伤的小刺猬。好不容易开始相信别人，对着别人张开了柔软的小腹，却被人不小心用指甲盖划了一下，便又把自己蜷缩起来了，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 “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唐代荷笑着摇了摇头，又摸摸姜烨的耳朵，“慢慢来吧，不要急。”说完，唐代荷便转身靠着床背，眼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缓缓地开口：“其实，你弟弟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才总是患得患失。” “什么是患得患失？” “就是经常会害怕得到，害怕失去。” 姜烨仔细想了想，这倒也挺符合唐黎的模样的。 唐代荷说着又笑了，温柔的目光望向姜烨：“你知道吗？姜烨，妈妈感觉弟弟进家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变化也很大。” 姜烨一愣：“我？我有什么变化？” “妈妈看到，你在努力地做一个好哥哥。”唐代荷笑了笑，“以前的你，只是个普通的、爱撒娇、偶尔发些小脾气的调皮小孩儿。可弟弟来了家里以后，你开始慢慢地变了。你变得更宽容、更成熟、更值得依赖。姜烨，妈妈很开心看到你的变化。” 姜烨听着有些脸红，可唐代荷的话确实点醒了他。以前，他总是站在孩子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而现在，他更偏向于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大人”去照顾弟弟。 唐代荷走后，姜烨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他就忽然想通了。弟弟也许只是需要更多的爱，和一点时间去长大。他是哥哥，他应该更能理解弟弟、站在弟弟身边支持他才对。 姜烨叹了口气，夜深了，睡意渐渐浮了上来。床旁边突然传来了小狗嘤呜的喊声。 姜烨疑惑地拉起被子，山羊果然在用牙齿不安地咬扯着姜烨的被角。姜烨下了床穿上拖鞋，山羊又咬着他的裤管拖着他往唐黎的房间走。 姜烨愣了一下，可山羊的力气实在太大，姜烨最后站在了唐黎的卧室门前，小狗山羊着急地在门外打转转，不断地用鼻子拱着门把手。 姜烨觉得山羊有点不太对劲，顿时心中一紧，轻轻地拉开门把手——顿时，他也呆住了。 房间关着灯，窗户却大开着。月光洒落在床单上，裹住了角落里抱膝哭泣着的唐黎。 姜烨极少看见唐黎哭。一次是在学校，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姜烨好像对哭泣的弟弟一点辙也没有，唐黎的眼泪一出来，他的心立马就软了。姜烨走上前，蹲在唐黎的床边，想用手去擦他的眼泪：“别哭了，乖，没事的……” 谁想唐黎像突然惊醒一般，猛地爬离姜烨半米远，双手袖管迅速擦去了纵横的泪珠，脸上的表情一下崩了起来，警觉地望着他。 姜烨突然感觉心里有点难受，他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么？每次噩梦惊醒，都会像这样一个人偷偷地躲着哭么？ “没事的，唐黎，有哥在呢。” 姜烨轻声哄着，一边朝他张开双手，“来抱一下，好不好？” 唐黎依旧戒备地握紧了床单，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姜烨，动作露出些许的敌意。 姜烨叹了一口气，却轻轻起身，走到了唐黎的身边，伸出手，慢慢地把小孩儿抱进了怀里。 小孩儿的身体很冷，带着夜风的寒意。姜烨把自己温热的温度传递给他，希望能慢慢融化这个坚固的防备。 唐黎像是没有意料到姜烨的这个举动似的。身体猛地想往后退，却被抱得更紧了。唐黎挣扎了一下，便也待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不动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伤害你了。”姜烨有些沙哑的嗓音从胸膛传来，“原谅我好吗？唐黎。” 一个简单的拥抱，却静悄悄地把冬夜点亮了。 小宝贝_24 第二天一早，姜烨顶了一对熊猫眼精神恍惚地吃完了早餐，却迟迟不见唐黎从房间里出来。唐代荷看了看钟，试探地问他：“要不，你先去上学？我一会再骑车送他去……” 这一次，姜烨却固执地摇摇头：“我再等等。” 十分钟后，唐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小狗也随之开心地从房里跑了出来咬食盆。唐代荷一时有些奇怪：昨天山羊进房和唐黎睡了吗？唐黎那次生病后，也冷了山羊好几天啊。 姜烨正站在家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唐黎。三分钟后，唐黎站在了他身边，开始换鞋。 姜烨望了唐黎一眼，在他出门之后，也迅速大步跟了上去：“妈，我们先走了啊——” 唐代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会意地点头笑了。 路上，姜烨三两步走到唐黎身侧，试探性伸了手，想牵唐黎的手。 唐黎也没拒绝。 姜烨顿时就笑开了，路过一家煎饼店，自然地给弟弟买了一个煎饼：“你早上还没吃东西吧，来，趁热吃吧。” 唐黎吃了姜烨的煎饼，两人算是平静地和好了。 星期六的时候，三人一狗一起出门了，给弟弟买衣服。 出门前，唐黎一丝不苟地帮山羊梳着毛，再穿上一件小马甲。唐黎的眼里藏着愧疚，小手刻意放轻了动作，轻缓地抚摸在山羊柔顺的毛皮上。山羊舒服地哼唧着，丝毫不计前嫌地依偎在小主人怀里。姜烨看见了这么一幕，会心地弯起嘴唇笑了笑。 真是久违了，姜烨站在唐黎旁边，唐黎牵着小狗，唐代荷就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走。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姜烨突然摸了摸口袋里的零花钱，然后跑去甜品店点了一杯红豆和布丁的双拼奶茶。这是他最喜欢喝的饮料，不知道唐黎会不会喜欢。 唐黎把大杯奶茶抱在怀里嚼了几口，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奶茶杯子看。看来还是挺喜欢的。 三人一起去了小城里最大的购物街，逛街路上，唐黎一直兴致缺缺地抱着狗狗玩儿，唐代荷就让姜烨帮弟弟挑几件衣服。姜烨看着琳琅满目的服装架子，刷刷点了好几件又保暖又帅气的大棉袄，然后牵着唐黎走进试衣间。 小狗也躲了进来，好奇地对着镜子里摇尾巴。姜烨帮唐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上，又帮他换上新的衣服，还细心地把衣领口对齐弄平。 “看上去还行，”姜烨挺满意的，“暖和吗？” 唐黎点了点头，姜烨又把他推到镜子前：“喜欢这件吗？” 唐黎没说话，但眼睛里装着说不清的情绪，不过姜烨知道那肯定不是讨厌。 “走吧，给妈看看。” 就这样一口气买了好几件，这个冬天不用再愁唐黎没衣服穿了。说来，唐黎回家以来，好像一直没有去买过自己的衣服。他从以前家里带来的衣服大多旧了，穿着不大好看。就一直穿着姜烨穿小的衣服。今天带他出来买衣服，姜烨感觉唐黎自己像是懂了，心里也是开心的。 回家路上，姜烨又给唐黎买了一大杯红豆布丁奶茶，唐代荷在后面提醒：“不能再喝了啊！奶茶太不健康了，含糖也高，容易发胖。”姜烨却巴不得弟弟再长胖点，他太瘦了，瘦到一伸手只抱到一堆骨头。 姜烨看着唐黎安静地抱着奶茶咬吸管，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挺可爱的。 “以后如果你觉得冷，就要马上跟哥哥说。”姜烨耐心地教他，“冷了就要穿厚衣服，热了就要穿薄衣服。要是哪天你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很有可能就是你生病了，那也要马上跟哥哥说，而不能一声不响地躲在房间里哭鼻子，好不好？” 唐黎沉默了好久，像是在思索这番话的含义。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烨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18章 姜烨成了唐黎的“小老师”。 尽管在学校没有朋友，但唐黎却有一个好哥哥。姜烨不仅是教他语文和数学的老师，而更像是唐黎生活上的老师。姜烨教唐黎使用叉子和筷子，还教唐黎怎么叠被子，怎么自己刷牙和洗脸……姜绍辉那天提前下班回到家，看见姜烨正在浴室里费劲地用花洒把唐黎光溜溜的背上的泡沫冲掉时，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姜烨也有些不好意思，忘记关门结果不小心被老爸看见了。“爸，我在教他怎么用花洒洗澡呢。” 姜绍辉会意地点头，还顺手扔给他一条毛巾。 吃饭的时候，姜绍辉在餐桌上大力表扬了姜烨一番，把他形容得像个伟大而不留名的哥哥，弄得姜烨羞红了脸一个劲地扒饭。 笑够了以后，姜绍辉又说：“下周广场那儿会办美食节，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姜烨的脑袋里顿时浮现出糍粑糕、椰奶汁、糖油果子、海鲜拉面……他酷爱甜食，甜腻腻的美食节简直就是他的心头宝。姜烨跃跃欲试地猛劲点头，“好啊！”又转头看了看正在逗狗的唐黎——他不禁一边在脑袋里想象，吃到了那些美味的食物，弟弟肯定会很开心吧。 美食街里人很多，姜烨不由得牵紧了唐黎的手。幸好这次没带山羊一起出来，不然太容易走丢或者误伤了。 不过小狗不在身边，唐黎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看来只有用好吃的哄哄了。 小宝贝_25 姜烨大方地掏出了自己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给唐黎买了一串糖油果子，一串羊肉串，一份糍粑凉粉，还有一杯椰奶汁。全是姜烨平时爱吃得不得了的美食。 姜绍辉看着艰难地啃着竹签的唐黎哭笑不得：“你怎么净给弟弟买你爱吃的？” 姜烨自豪地拍拍唐黎的肩：“他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我爱吃的，他也爱吃！” 唐代荷则叹了口气：“以后真的不能老吃这种垃圾食品，太不卫生了。” 姜绍辉笑了笑：“来都来了，就让孩子们好好玩儿吧。” 姜烨就更有底气了，带着唐黎几乎把一条街的吃遍了。付钱给老板的时候，还特意给唐黎解释一下：“你看，这个就是钱，叫‘人民币’。我们平时就是用钱去买吃的、买衣服。卖东西给我们的人叫商贩，我们就叫顾客。知道了吗？” 这个唐黎还是懂一些的，就自然地点了点头。 俩人走了一路，唐黎吃得满嘴都是油，可还是笨拙地用牙啃咬竹签上的肉屑。姜烨乐了，摸摸他的小脑袋，半蹲下身子，教他怎么撸串：“来，啊，把嘴张开。” 唐黎听话地张开小嘴，姜烨把羊肉串的末端放进他嘴里，“再咬住，咬紧了啊。”然后缓缓地抽手，竹签上的肉就顿时都进入到了唐黎的嘴里。 唐黎的眼睛一下亮了。 姜烨更开心了，“慢慢吃，不够哥哥再给你买！” 哥俩儿就这样悠哉悠哉地逛着街，偶尔姜烨看唐黎抱着手里的鸡翅包饭一副馋得不行的表情，也会突发奇想想逗他，故意说：“让我也吃一口吧。”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唐黎犹豫了好一会，突然把冒着香气的鸡翅包饭递到了姜烨嘴边。这一口热乎的糯米鸡肉，差点没把姜烨眼泪给惹出来。 最后回家前，唐黎突然主动开口问姜烨：“我能带一些给山羊吗？”指的是刚才的鸡翅包饭，看样子唐黎已经爱上了这个味道。姜烨当然无法拒绝，感动地掏了腰包：“当然，来，这次你自己来买吧。没事，哥哥就在后面看着你。” 唐黎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接过了姜烨手里的钱，鼓足了勇气递给了店老板。唐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动作也很不自然。店老板和蔼地笑着问：“小弟弟，你要买什么东西呀？”唐黎顿时紧张得话也说不了了。姜烨就在旁边提醒他，帮着唐黎把要买的东西说明清楚了。店老板很快开始制作鸡翅包饭，然后装进纸袋子里笑着递给了唐黎。 唐黎接过了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收好。 尽管过程有些生硬，但姜烨还是大方地表扬了他。这是唐黎第一次自己买东西。 唐代荷和姜绍辉俩人在后头看着，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学期末。领完期末试卷以后，小学正式放了寒假。接着，又到了过年。 过年期间轮班制，姜绍辉趁着三天假期开车带妻子和两个孩子去了老家的奶奶家。 这大概是唐黎进家以来，一家人一起过的第一个热闹的春节了。家里多了一个小成员，姜烨的奶奶爷爷也很兴奋，老早就起了床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唐黎那天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心情差得不行。姜烨就接着带他去了老家的河边钓虾，疯玩了一下午。唐黎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意。晚上，围在温暖的火炉旁，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餐团圆饭，小狗也幸福地啃着带着肉块的排骨。除夕的那天夜晚，天空下起了小雪。 过年的时候，姜绍辉和唐代荷带着两个孩子挨家挨户地拜年。一有空，姜烨就会牵着唐黎，唐黎牵着小狗，两人一狗溜去姜烨以前常去的后山，用薄薄的一层积雪打雪仗。玩儿累了，俩兄弟就拾来木柴，升了个小火烤红薯吃，小狗开心得摇尾巴，剩下的红薯屑就拿去喂鱼。唐黎吃得小脸红扑扑的，姜烨就笑着帮他擦嘴巴。这个年过得快乐而短暂。 一家四口回到小城后，姜烨迎来了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就这样，姜烨成了一名初中生。 姜烨六年级的暑假，一家人买了火车票，去大城市旅游了一次，带回来了很多特产和纪念品。站在车水马龙的摩登大厦前，待惯了小村落的唐黎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充满了向往的神情。现代的商业街、繁华的旅游景区……姜烨和唐黎像两只玩儿疯了的小野兽，每次回到酒店以后都是大汗淋漓收获满满。 离开前，姜烨还在一个景区的精品店里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唐黎买了一个可爱的毛绒鸭舌帽子，后来回去被唐黎放进了柜子的最深处，一丝不苟地珍藏了起来。 第19章 姜烨初中升学这天，唐代荷和唐黎都来送他报道。 姜绍辉送了姜烨一个新的书包作为开学礼物。姜烨背着新书包，一手牵着怀抱热奶茶的唐黎。红豆布丁奶茶成了唐黎最喜欢的饮品，当然其中少不了姜烨的推波助澜。 唐代荷陪姜烨过了一遍开学的手续流程，然后三个人围在通告栏前找姜烨所在的班级。唐黎还不太清楚哥哥和阿姨在做什么，只知道从此哥哥不再和自己一个学校了，也不会再和自己每天一起上下学了。这么想着，唐黎不自觉攥紧了姜烨的衣角。 姜烨却没太注意唐黎的小动作，现在正满头大汗地在近一千个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的。突然，身边的一个女生对身后的女生笑道：“小圆，我在三班！你呢？” 接着姜烨也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初一三班。 身后的女生说道：“我在四班哎。” 姜烨抬眼，眼前的女生梳着两个俏皮的麻花辫，一身小碎花连衣裙，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透亮清澈。姜烨不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可手还是很诚实地朝女孩挥了挥：“嗨，你好。巧了，我……也在三班。” 女孩转过身，看了一眼姜烨，也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好。我叫兰诗婧。”接着把后面的女生拉了出来：“这是我朋友，陆圆圆。” 陆圆圆也欢快地笑了一下，圆圆的脸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你好！” “你们好，我是姜烨。”姜烨又摸了摸唐黎的头，腼腆地笑了笑，“这是我弟弟，唐黎。” 小宝贝_26 唐黎眨了眨双眼，望着姜烨一副不解的神情。兰诗婧哇一声，蹲下身来望着唐黎的脸蛋：“你弟弟长得真可爱！” 姜烨就像自己被夸了似的，“嘿嘿，谢谢。” 陌生女孩的靠近，让唐黎有些紧张地下意识往姜烨身后缩了几分。姜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唐代荷这时正好带着一袋小面包走了过来，“姜烨，我给你买了袋面包，你带去教室吃吧……唔，这两位同学是？” “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刚认识的同班同学，兰诗婧。这是她朋友，陆圆圆。” 唐代荷温和地笑笑：“这么快就找着同班同学啦？挺好的呀。来，姜烨你把这些面包分给朋友们吧，这个牌子的小面包味道还不错。” 姜烨就给了两个女孩一人三个小面包，手指不经意碰到兰诗婧的掌心时，姜烨还有些下意识的紧张。 兰诗婧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面包，连说了两次谢谢。 时间不早了，姜烨望着兰诗婧笑了一下：“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教室了？我们同路，一起吧？” 兰诗婧点了点头，笑道：“好啊。”唐代荷就拍拍姜烨的肩膀，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加油！去吧。” “唐黎，”姜烨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唐黎脑门上的碎发，“哥哥先去上学了。你先回家，哥哥下午六点再回去陪你，好不好？” 唐黎垂下睫毛，默认了一样。姜烨笑了下，起身和兰诗婧一起向唐代荷挥手作别。 “妈，一会儿见！” “再见阿姨！” 去教室的路上，兰诗婧笑着说：“你弟弟好像很黏你呢。” 姜烨听闻后，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我以前和他念一个小学，我们干什么都在一起。” 姜烨的初中生活适应得很好。虽然呆在学校的时间变多了，课程的要求也提高了。但姜烨还是很快地调节好了状态，甚至还挤入了班级的“尖子生”行列。 不过唐黎的情况却不太好。原来他和姜烨在一个学校，每天一起上下课，无时不刻不腻在一起。而现在，姜烨陪他的时间却只剩了一日三餐、傍晚的遛狗时间，还有周末。其他的时间，姜烨要么在学校，要么就在写作业，不允许他去打扰。 唐代荷看唐黎每天话越来越少，只会和小狗玩儿，就带他去了小区的活动广场，希望他能和小区里其他的小朋友打成一片。可唐黎也至始至终只是默默地一个人荡秋千，脚边一只小狗转来转去咬自己的尾巴。 后来唐代荷慢慢地发现，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到处交朋友，唐黎虽然时常一个人走着，但似乎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孤独而郁郁寡欢。也许，唐黎就是性格内向而喜欢独处的孩子。 但唐黎对姜烨的亲近，却好像始终有增无减。无论他们兄弟俩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姜烨总能以最温和的方式解决，最后给予唐黎更多的爱。唐黎一年里惊人的显著变化，是他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到了现在，两个孩子已经相处了一年多几乎形影不离的日子，姜烨就是那个高大的人，而唐黎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影子。 这天唐黎遛狗回来时，姜烨正关着门在房间里。唐代荷说他正在写作业，让唐黎先看一会儿电视。 平时姜烨都是陪他一起遛狗的。唐黎摸了摸山羊的小脑袋，最后听话地坐在电视机前看起了节目。 山羊已经长成了一只漂亮、活泼的成年大金毛，站起来比唐黎还要高。电视里的节目不知播了多久，姜烨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唐黎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姜烨说笑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却多了个人影，是兰诗婧。 “要不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姜烨抿了抿唇，一脸期待地望着兰诗婧。 唐代荷也正好端着菜盘走了出来：“是呀，诗婧，一起吃个饭吧。阿姨刚好做好了菜。” 兰诗婧高兴地笑了笑：“那好吧，谢谢阿姨！” 五个人围着餐桌分享美味的食物。山羊盘着腿围在唐黎脚边，兰诗婧时不时偷偷往桌底下递骨头，惹来山羊一阵兴奋地摇尾巴。 姜烨笑了笑，兰诗婧第一次见到山羊时就格外地喜欢它，但还是小小地提醒了一下她：“山羊的伙食都是我弟弟在管，别太宠他了，吃多了大骨头，就不爱吃狗粮了。” 兰诗婧的小动作被抓到，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啦。” 姜绍辉夹了块牛肉到兰诗婧的碗里，对他们俩笑了笑：“月底的期中考试，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兰诗婧的学习成绩和姜烨不相上下，两人都是代表班级的“学霸”。那天开学在公告栏前认识了兰诗婧以后，姜烨发现兰诗婧不仅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在班上很受男生女生的欢迎。两人的关系很快就升温成了朋友。马上就要考试了，姜烨这几天总邀请兰诗婧来家里和他一块学习。两个人在卧室里关了门，试卷写累了就坐一块看会儿小说，然后接着写作业，互相抽背课文。一来二回的，姜烨家里人也就眼熟了兰诗婧，还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 姜烨侧脸看了看兰诗婧，兰诗婧正好也侧过脸再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差不多吧。” “准备考试辛苦了，等考完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姜烨点点头：“嗯！”其实，他准备，期中考试完带兰诗婧出去玩。 上初中以后，他在班上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双休日的时候，他会带上几个自己的朋友，兰诗婧也会带上几个她的朋友，然后一伙人一块去逛逛街，吃点火锅和烧烤。日子好不快乐。 小宝贝_27 第20章 期中考试姜烨拿了个全班第三，开心得睡不着觉。作为奖励，姜绍辉就给姜烨买了一个他一直很想要的、当时很流行的电话“小灵通”。 傍晚去遛狗的时候，姜烨一直鼓捣着手里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唐黎牵着狗，好几次想插话进去，却又欲言又止。 姜烨终于鼓捣好了手里的小灵通，手指又在九宫格上按了几下，然后把小灵通放在耳边，笑容满面地抿着嘴唇。 几秒后，通话接通了，姜烨惊喜地说：“小诗，我爸真给我买了！以后这就是我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高兴：“恭喜你呀！这样以后就方便多了，我真羡慕你。” 姜烨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了甜蜜的笑容：“对呀，方便多了。对了……后天是周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啊，去哪里？” 姜烨神秘地清清嗓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嬉笑着聊了好一会，最后等到兰诗婧去洗澡挂了电话以后，姜烨的脸上还带着消散不去的笑意。 唐黎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后天我们不去公园了吗？” 姜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抱歉地笑了笑：“唔，后天我临时有点事。那个、明天去公园行不行？” 唐黎又问：“你要和那个姐姐去哪里？” 姜烨哈哈笑了一阵，摸摸唐黎的头：“下次也带你去。” 姜烨带兰诗婧去了小城里偏远的一隅，是一个废弃的小寺院。 这个寺院在几年前就荒废了。姜烨还记得自己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妈曾带着他来这儿上过一次香。 姜烨骑着自行车，兰诗婧今天把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短裙，侧坐在他的车后座上。寺院果然还是老样子，小池塘的水已经干了大半，正门锁着，但可以从后门偷溜进去。姜烨小学时经常会和车队小伙伴们一起来到这里散步聊天，这里被绿树青山包围着，很少有人经过，空气清新，还会传来清脆的鸟鸣。但六年级之后他来这儿的次数就慢慢减少了。或许是没有了新鲜感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姜烨就带兰诗婧来到了这里。 姜烨还带了一背包的零食，在寺院门前把车停下，然后在池塘旁的小亭子里为两人找了个座位。 兰诗婧一边慢慢地吃着薯片，一边环视着四周幽美的环境，惊叹道：“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兰诗婧笑了，“你怎么发现这儿的？太厉害了。” 姜烨笑了笑，然后又递给她一包饼干。 “你这次考了第三，阿姨肯定很高兴吧。叔叔还奖励了你一个小灵通呢！真好。” “还行吧，”姜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你也考得很好啊，你爸妈有没有给你些礼物？” 兰诗婧笑了笑：“我爸妈没有，不过我表哥给我卧室里换了一个新的书桌。原来的那个书桌太旧了，而且很小。很多书只能堆在脚边了。” 姜烨吹了个口哨：“这可是大礼啊。” 说到表哥，兰诗婧顿时一脸的向往：“嗯哪，我表哥今年工作了，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他是我们家里考得最好，也是最远的一个孩子。你知道他大学考了哪里吗？” 姜烨摇了摇头，兰诗婧就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姜烨知道，那是所有家长口中几乎都会提到的，一座鼎鼎有名的学子之府。 “真厉害。” “是吧，”兰诗婧笑了，露出一对可爱的兔牙，看得姜烨有些恍神，“我也想像他那么厉害。不过我估计我应该做不到，但至少我也要考出去，我不想一直待在小城市里，我想像我表哥一样，去‘北漂’。” 那时候正流行反映年轻人北上而和繁华都市摩擦碰撞的电视剧，兰诗婧似乎非常向往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生活。 姜烨仔细思考了一会，犹豫着说道：“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北漂’……”说实话，他对未来的认知是一片空白，也完全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没关系，”兰诗婧只笑着说，“未来还长呢。” 那之后，姜烨开始天天晚上和兰诗婧煲起了“电话粥”，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到唐代荷再来敲门，又迅速把小灵通藏进枕头下。最近的电视剧、某本有趣的书、好吃的食物、阴沉的天气……他们无所不聊，再微小的话题，两个人都能说上好久。第一个月下来，话费居然要五十多，几乎是姜烨一个月的零花钱了，肉疼了他好一阵。可该打的电话还是一个没落。 唐黎的卧室本来在阳台，平时唐代荷来晒衣服和浇花总是会有些不方便。加上唐黎现在课本多了，东西也多了，房间总是乱糟糟的也不好收拾。现在兄弟俩的关系也好了很多，姜烨也去上初中了，在家的时间少了。夫妻俩就合计着，搬来了一架双人上下床，摆在姜烨的房间里。唐黎睡上铺，姜烨睡下铺。 唐黎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每天晚上趴在床上看着哥哥站在窗边打电话笑得满脸开花，心里隐隐的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啊，”姜烨发现了还睁着眼睛一脸精神的唐黎，顿时把小灵通扣在桌面上，轻声来到唐黎身边，小声问他：“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小宝贝_28 唐黎摇摇头，姜烨心情很好地捏了捏他的小脸：“抱歉，你睡吧。我不打了。” 说完，姜烨就挂掉了电话。唐黎的心情突然没由来地转晴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姜烨发现，唐黎这几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不知是什么原因。 为了帮助弟弟重露笑颜，姜烨挑了个休息日，特意去商场买了个300片的大拼图带回家，打算和弟弟一起玩。他还挺喜欢拼图的游戏，他觉得弟弟应该也会喜欢，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果然，唐黎一脸仔细地比对着效果图和小碎片，玩儿得很认真。俩兄弟配合着拼着碎片，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玩儿着玩儿着，唐黎突然说：“我也想读初中。” 姜烨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你这个想法挺好的，我还担心你不想继续读书呢。老妈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很开心了。” 唐黎没说话，其实他只是想像以前一样，继续和姜烨一起上学而已。 姜烨看了看唐黎的眼睛，“怎么啦？突然这么说。” 唐黎摇摇头，没说话。山羊突然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一下就叼走了其中一块拼图，摇着尾巴跑走了。姜烨一急，下意识去抓，结果扑了个空。无奈地站起来追上去：“喂，山羊，吐出来，那个不能吃……” 唐黎看着姜烨和小狗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把一块拼图碎片放在了它原本的位置上。等到姜烨从山羊嘴里追到了拼图，拿着碎片重新坐回来的时候，他早已把刚才的问话忘至了脑后，看着唐黎笑了笑，兄弟俩继续认真地拼起图来。 第21章 这天，姜烨正在抄着课本上的笔记，手肘突然被人捅了一下，字一下就写变形了。姜烨叹了口气转过头，发现是陆圆圆。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陆圆圆一脸神秘：“猜猜刚才发生什么了？” 姜烨无奈地笑了：“大强厕所抽烟又被抓了？” “不是！”陆圆圆凑近他耳边，“有人跟兰诗婧告白了！就在操场旁边那片树林里，我亲眼看到的！” 啪。涂改液被姜烨无意识地碰倒在地，姜烨却没理会，望着陆圆圆追问道：“什么时候？” 陆圆圆看着姜烨一脸的紧张，顿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就刚刚啊。我看见了马上就跑上来了，嘻嘻。” “那小诗她……”仿佛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似的，姜烨吞了口口水，又接口道，“她怎么说？” “隔太远了，听不清。”陆圆圆耸耸肩，“那个男生我认识，好像一直在追兰诗婧的。” 姜烨心一跳，正想多问一句，兰诗婧突然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姜烨一愣，顿时语塞。用手掌摸了摸鼻子，然后向兰诗婧挥手打了个招呼。陆圆圆见状，小跑着来到了兰诗婧身边，嬉闹着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兰诗婧无奈地笑了笑。 一上午的课上得心神不定。姜烨不断地在纸上画着没有意义的黑圈圈，眼神却锁在兰诗婧的后脑勺上移不开目光，焦躁的感觉像在胸口燃烧。 中午下了课，学生纷纷涌入食堂吃午饭。姜烨和兰诗婧都办了“走读证”，三餐都在家吃。回家路上，姜烨像往常一样拿了自行车，载着兰诗婧送她回家。终于到了独处的时刻。 兰诗婧坐在姜烨的后座，一边手捧着课本念着些什么，又说：“今天老师讲的课文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懂。一个是观沧海，里面有一句‘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嘿！” 姜烨走了个神，车龙头一时失控不小心撞上了路边的小花坛。兰诗婧的身体一颠，疼得下意识闷哼一声。 姜烨慌张地把车停下，下了车站在兰诗婧面前：“对不起，你没事吧？” 兰诗婧笑了笑：“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我抓得紧，没摔下去。没关系，你继续骑吧。” 姜烨点了点头，自责地不行。这回倒是全神贯注地骑车了，丝毫不敢怠慢。 其实自从早上陆圆圆跟他说过兰诗婧被男生表白后，姜烨的心情就一直平静不下来。不是没有听说过……兰诗婧的课桌里隔三差五地总会被塞一些情书。不过兰诗婧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就也没往心里去过。但是这一次也许不太一样……这个男孩当面找上了兰诗婧，而且，就连陆圆圆都觉得不对劲了……其实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情窦初开是情理之中的事。班上也早就慢慢开始出现了成双入对的男女。其实说起来，班上的人反而一直在起他和兰诗婧的哄。毕竟他们总是腻在一起，在别人的眼里，就好像真有点儿那么回事……想着想着，姜烨的脸不自觉就热了起来。 姜烨也不明白自己心里躁动的这股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自己对兰诗婧的感情叫什么名字。兰诗婧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长相清纯很好看，也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有气质不骄纵……真是完美。最重要的是，兰诗婧和姜烨在一起，两个人好像总能说上很多很多的话。不像自己和其他一些哥们儿在一起的时候，兰诗婧给他的这种感觉很独特，也……很快乐。 快乐到……不希望被其他人夺走。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姜烨抓紧了自行车把手，忐忑地开口道：“小诗。” 清脆好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从身后传来：“嗯？” 小宝贝_29 “今天是不是有个男生跟你，跟你……”姜烨咬了下嘴唇，很羞赧地把那个词说了出口，“表白了？” “噗。” 身后传来一声笑声，姜烨顿时害臊得恨不能时光倒退。 “嗯。”半晌，身后又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喃，很快就融化在了空气里。 谁也没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持了起来。 姜烨骑着自行车转了个弯，已经到兰诗婧的家楼下了。兰诗婧下了车，姜烨望着她飘摇的淡黄色裙摆，突然开口问道：“小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兰诗婧惊讶地回头，姜烨却早早地错开了目光，脸红成了一片，手僵硬地搭在车把手上。 兰诗婧翘起嘴唇笑了笑，脸颊也微微地泛红起来：“你确定……要现在在这儿问我吗？” 姜烨的脸烫得不行，又倔强地上前一步：“那——你会接受他吗？” 兰诗婧摇了摇头，对他笑了一下，转过身，连衣裙像花朵一样在风中飞舞了半个圈，又轻盈地消失在了楼道口，只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下午见吧！” 姜烨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然后一下点亮了。烧红着脸，一下跨上自行车，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上扬，上扬！ 姜烨被兰诗婧吸引，像是顺理成章的事。 空闲时间，姜烨除了陪唐黎出门遛狗，还会窝在房间里，把门锁上，闷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唐代荷好几次想进去给姜烨送点果汁，都被姜绍辉拦下：“快期末考试了，让他自己忙吧。” 唐黎在客厅和小狗玩着玩具，抬眼盯着姜烨反常紧闭的卧室大门，突然扔下毛绒玩具起身拉开了姜烨卧室的门。 姜烨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顿时放松了表情：“唐黎，怎么了？要午睡了吗？” 唐黎摇摇头，关上门之后走到姜烨身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 姜烨正在做手工，手里的折纸隐隐地可以看出是一朵花的雏形。唐黎开口道：“这是什么？” 姜烨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玫瑰花，还没剪好。”说着又伸手把唐黎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我做着玩玩的，你不要告诉爸妈。” 唐黎伸手抓起一朵花，捏了两下，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望着姜烨眨了眨。姜烨被看穿似的只好投降了：“好吧我承认，这是送给姐姐的。” 唐黎歪了歪脑袋，看着那朵红色的小花出了神。姜烨就伸手剪了张蛋黄的纸，麻利地做了一个简易版小花，别在了唐黎耳朵上，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真可爱。” 姜烨把小黄花取下来，递在了唐黎面前，笑着望着他：“这朵花送给你。” 唐黎眼睛一亮，嘴角也慢慢地往上翘了。认真地接过花，小脸红红地向哥哥点了点头。 但是，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又要和姐姐出门了吗？” 姜烨点头，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啊，我要把这个花送给她嘛。” 唐黎没说话了，眼睛里藏着几分低落的情绪，捏着小黄花的手也松了几分。 姜烨做了9朵手工的红色玫瑰花，用彩纸包了起来，打上一个蝴蝶结，然后约兰诗婧出来散步。 星期六的傍晚，晚风都带着清凉的惬意。姜烨带着兰诗婧绕着河边走了一大圈，然后在桥上的小摊贩手里买了一个粉色的棉花糖给了她。 兰诗婧小口小口地吃着棉花糖，姜烨却紧张地抿紧了唇。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紧张，手心都在冒汗。终于有机会和女孩独处，可每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望着女孩的眼睛，一撞上她的笑容，他的胆子好像都化成水融化在空气里了。 啊，这就是初恋的滋味吗？ 送兰诗婧回家的时候，姜烨的自行车车头突然一拐，绕进了一个巷子里。姜烨趁着自己还没退缩，迅速从包里找出玫瑰花，送给了兰诗婧。 这是他第一次送女生这种特殊意义的礼物，也是他第一次对异性有了朦胧的好感。在做玫瑰花的时候，他对着图册学了好久，浪费了很多的卡纸和彩带，做出来最后的成品也有些粗糙。递给兰诗婧的时候，姜烨几乎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手都在颤抖。 兰诗婧抱着玫瑰花，惊叹了一声：“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姜烨点了点头，一下感觉自己怎么会这样笨拙，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连话都说不出了。 “真好看。”兰诗婧欣赏地点了点头，脸颊也浮上一抹红云，“谢谢你。” 兰诗婧轻柔的声音在姜烨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羞涩的姿态却仿佛鼓舞了他一般。姜烨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狼狈，脸红得像是要爆炸。虽然平时能和兰诗婧自然地交谈，可毕竟，毕竟这种场合……他是第一次。 姜烨又问：“小诗，我……我，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小宝贝_30 兰诗婧带点儿疑惑地眨眨眼，“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姜烨摇摇头，脸更红了：“我是指——小诗，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这下，兰诗婧的脸也变得通红。良久，寂静的小巷只传来夜风刮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已经凝固。姜烨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狂躁的心跳。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一天对自己来说会是个特别的日子，特别到以后无论过了多久再次回想起来，他都会印象深刻。 是女孩儿熟悉的声音，一不留神就藏进了空气里： “嗯，好。” “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嗯，好。” 姜烨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旋转，旋转。女孩儿香甜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手心里传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是姜烨新奇又甜蜜的初体验。他们沿着小路一直走啊走，直到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直到姜烨感到几分微醺的醉意浮上了心头。 今夜的小河，像巧克力瀑布一样的甜腻。 第22章 期末考试结束后，很快就迎来了寒假。 放假那天晚上，姜烨和兰诗婧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去外面吃了一次自助烧烤。 在场只有姜烨会烤串，姜烨就傻笑着心甘情愿地烤了一晚上的肉，当然烤好了第一个要放进兰诗婧的碗里。 陆圆圆就咋舌到：“太腻歪了吧你们！” 兰诗婧害羞地笑了，一边咬了一口烤串。另一个男生就开玩笑说：“你们总算是在一起了！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俩会在一起，结果姜烨你小子，拖了一个学期了才说出口！” 姜烨挠挠头，傻笑一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兰诗婧，兰诗婧正腼腆地移开目光吃着烤串，脸红红的。这一眼把姜烨心跳都看得漏了一拍。难道兰诗婧也早就…… “还是我对你们好吧~”陆圆圆得意地挥挥食指，“要不是我把兰诗婧被表白的事告诉姜烨，推了他一把，他估计现在还不开窍呢！” 兰诗婧羞得说不出话，只好慌张地把姜烨刚才烤好的肉串放进了陆圆圆碗里，想用肉堵住她的嘴：“好啦，快吃吧！” 吃完烧烤后，大家各回各家，自觉地留给了这对小情侣独处的空间。 姜烨这回没带自行车，和兰诗婧并肩在步行街上散步。 夜晚的天空很深邃，星光点缀在深色的画卷上。姜烨凑近了身边的女孩一点儿，然后再凑近一点儿，最后大胆地屏住呼吸，牵住了女孩儿的手。 软软的，小小的。牵起来很舒服。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散着步，却很享受这样安静又浪漫的氛围。又像怕被人发现似的，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僻。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直到姜烨感觉身上有了几分凉意，兰诗婧也有些想回家了。姜烨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兰诗婧，然后送她回了家。 这时候姜烨才发现，原来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唉，回去要挨骂了！ 姜烨匆匆赶回家，一打开门就撞见姜绍辉就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严厉的眼神从书本上移开，望向了姜烨。 姜烨自知心虚，关上门以后站到姜绍辉面前低下头：“爸……”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半。” “你还知道！”姜绍辉愤怒地把手里的书仍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碰撞声。 唐代荷闻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给姜绍辉倒了杯茶，坐在他身边哄道：“别生气了，小点儿声，唐黎睡着了。” 姜烨吓得不轻，抓着手脸色铁青。姜绍辉喝了口茶，冷静了一些，又问：“去干什么了？” 唐代荷就接口道：“去和朋友烧烤了，他走之前跟我说了。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姜绍辉叹了口气：“这么晚还在外面，电话也不打一个！” 姜烨的头低得更低了，他在外面和兰诗婧散步，小灵通也没电关机了。他那时候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飘飘然，哪儿还记得时间。姜烨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家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 “对不起。” 小宝贝_31 唐代荷也笑着劝解道：“算啦，孩子都知道错了。” 姜绍辉看姜烨一副难过的模样，顿时心也软了。就松了口：“看在你今天是第一次，我们就不计较了。不过听好了，现在我就规定一个门禁。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什么理由，你十点钟之前必须回家！晚了十分钟就抄课文20遍，晚了二十分钟就不允许进家门！听到没有？” 姜烨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爸。” 唐代荷也笑了笑：“快去洗漱睡觉吧。进房间小声儿点啊，唐黎刚睡熟。” “嗯。” 算是乐极生悲吧！现在姜烨还有了个门禁。不过，总归还是值得的。 姜烨去匆忙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房门，唐黎果然窝在上铺裹着厚厚的鸭绒被睡着了。 姜烨正爬上床，突然发现自己的枕头不见了。一边疑惑地到处看了看，接着又发现唐黎的怀里好像正抱着一个熟悉的东西，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枕头。 唐黎紧紧搂着姜烨的枕头，把热乎乎的小脸埋在枕巾上，睡得香甜。姜烨看得心里一软，趴在唐黎的床边目光温柔地望着酣睡的小孩儿。 突然，唐黎转了个身，眼睛忽闪忽闪地睁开了。正好对上姜烨的眼神，唐黎睡意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姜……” 姜烨笑了笑，接口道：“姜烨。我把你吵醒了吗？” 唐黎很少直呼姜烨的名字，大多时候是一个眼神，姜烨就能很默契地明白他是在呼唤自己。虽然姜烨很想让唐黎叫自己“哥哥”，不过也从来没勉强过他。唐黎第一次念姜烨名字的时候，还因为不识字念成了“姜华”，把姜烨逗得合不拢嘴。 唐黎恍惚地摇了摇头，又软糯地开口说：“你回来了。” 姜烨“嗯”了一声，一边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忽然又顿住了动作，心想难道这小萝卜一直在等自己回家，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就抱着自己枕头睡着了么？ 姜烨长呼一口气，捏了捏唐黎软软的小脸，“过几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唐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句，一边眼睛艰难地想要睁大，睡意又浮了上来。姜烨索性爬上上铺，掀开唐黎的被窝钻了进去。唐黎感觉身旁一空，冷空气刚要灌进来，却又被一个温热的身躯填满。下一秒，唐黎就落进了一个暖和的怀抱。 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唐黎，你跟哥哥说实话，这几天，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了？” 唐黎抓了抓姜烨胸口的衣服，又松了手，犹豫了一会，小声地回答他：“……嗯。” 听到这个答案姜烨并不感到吃惊。唐黎这几天情绪低落，姜烨也是有所察觉的。姜烨猜想，也许是和自己有关……“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和姐姐一起出门，陪你的时间少了？” 唐黎这会没说话了，带着些压抑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姜烨笑了笑：“唐黎，你和姐姐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以后我会多留些时间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不过在这之前，你不要生哥哥的气好不好？我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才忙得焦头烂额的……以后你就会理解我了。” 唐黎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好啦，乖，睡觉吧，晚安。” 姜烨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了倍有睡意。唐黎将脸窝进哥哥的怀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然后静静地睡着了。 姜烨如约牵着唐黎去了公园玩儿。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兰诗婧也加入了他们兄弟俩的行列。 准确地说，是姜烨想趁这个机会，让唐黎和兰诗婧亲近一下。毕竟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重要。如果他们俩能相处友好，姜烨会雀跃地跳起来的。 这不是唐黎和兰诗婧第一次见面了。不过兰诗婧以前来家里做客时，唐黎的兴致总是不大高，要么就在客厅一个人看着电视不说话，要么就干脆牵着山羊去外面玩儿。导致到了现在，姜烨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让他们俩互相认识一下。 唐黎也始终记不清楚兰诗婧的全名，只叫她“那个姐姐”。 今天，姜烨的心情很高亢，兴高采烈地带着俩人去街上压马路。路过了小吃店，给他们俩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 唐黎一直低着头，接到了糖葫芦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姜烨就摸了摸弟弟的头，对兰诗婧笑了笑，“他挺喜欢吃这个的。” 兰诗婧点点头：“我也很喜欢甜食。”说着又矮下身子来，望着唐黎的眼睛：“小黎，糖葫芦粘牙，姐姐给你买一瓶‘营养快线’，吃完清清嗓子，好不好？那个也有点淡淡的甜味，很好喝。” 唐黎望着兰诗婧，脸上还是藏着几分戒备。姜烨就弯下腰，哄道：“这时候应该对姐姐说什么？” 唐黎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说：“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得兰诗婧心花怒放，捂着嘴笑弯了眼睛站起来，一边推了推姜烨的胸口：“你好像他妈妈，哈哈。” 姜烨红了脸：“我是他哥哥！”说着，脸上又带了点儿骄傲的神情，“不过这些都是我教给他的。” 兰诗婧给唐黎买了一瓶营养快线，唐黎却不太爱喝，反而弄得一嘴唇白沫子。姜烨用手擦了擦，就说：“要不我们去那家店给唐黎买杯奶茶吧。” 兰诗婧点了点头，又问：“他都喜欢吃些什么？” “红豆布丁奶茶、煎饼、烧烤串、牛肉炒饭……” 小宝贝_32 兰诗婧有些惊讶：“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吗？” “对呀，”姜烨最后笑着总结了一句，“我爱吃的，唐黎都爱吃。” 姜烨一手牵着唐黎，并肩和兰诗婧散着步。三个人后来又骑车一起去了之前那个寺院。兰诗婧坐在后座，唐黎就坐在车头篓里。 今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寺院周边空旷的草地上现在也多了几对正在野餐晒太阳的人。 三个人抱着一袋零食漫无目的地逛了会，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聊天一边把零食吃光了。大多时候是姜烨和兰诗婧在说话，唐黎只背着身一声不吭地玩石头，身体却贴姜烨贴得紧紧的。姜烨好几次引导唐黎插入话题，可唐黎都没有接茬。姜烨突然想到，唐黎怕生得紧，他应该带山羊一块出来的，唐黎就不至于这么无聊了。 姜烨不想唐黎干坐着，就说：“小诗，唐黎，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吧？最近是不是新上映了一个很有趣的电影，叫‘功夫熊猫’？” 兰诗婧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姜烨就转过身去拍了拍唐黎的肩：“那唐黎，你觉得呢？” 唐黎回过头，姜烨这才发现唐黎一直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字。仔细辨认后，是歪歪斜斜的一个“姜”字。 姜烨心头一颤，唐黎突然说：“……姜烨，有水吗？” “啊，”姜烨这才回过神，牵着弟弟把他抱进怀里，伸手递了瓶水给他，“口渴了是不是？” 唐黎点了点头，姜烨帮他拧开盖子，唐黎抱着水喝了几口。兰诗婧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姜烨脸一红，兰诗婧就笑了笑接着说：“在我家，家教很严格，弟弟一定要叫‘哥哥’，兄弟之间也要相待如宾。” 姜烨红着脸摸了摸鼻子：“他一直这么叫的，我也习惯了……”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脸上有几分期待地望着唐黎：“唐黎，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 唐黎喝完了水，嘴角还带着水渍，一脸不解地望着姜烨。姜烨帮他拧好瓶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我还挺想听你叫我‘哥哥’的……” 不过唐黎不想做的事，姜烨不想勉强他。所以就一直没提过。 唐黎移开了目光，像是思索了几秒，然后重新抬起头，看着姜烨的眼睛说：“哥哥。” 姜烨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唐黎抱着水瓶又开口了，嗓音还带了点儿小奶音：“……谢谢，哥哥。” 姜烨突然觉得，幸好兰诗婧在旁边，不然自己肯定会没出息地感动到哭。他的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一句“哥哥”，撩得他心肝儿都颤了。 姜烨幸福地想，他为唐黎做什么都值了。 那天兄弟俩一起送兰诗婧回家后，姜烨牵着唐黎的手，突然矮下身子望着他，有些犹豫地说：“唐黎，等会我们一起回家，你能不能管阿姨叫‘妈妈’，管叔叔叫‘爸爸’？” 其实话一出口，姜烨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毕竟“爸爸妈妈”和“哥哥”对于唐黎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姜烨一脸紧张地望着唐黎，唐黎沉默了一会，目光里流露出几分郁结。 姜烨又解释道：“这样的话，叔叔阿姨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唐黎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姜烨长吁一口气。 回到家后，唐代荷正在系着围裙忙着准备晚餐。姜烨牵着唐黎回了房间，唐黎抱着山羊玩儿了一会，姜烨就给兰诗婧打了个电话聊了几句。等到门外响起开门声，唐代荷也接着敲门道：“孩子们，吃饭啦。” 姜烨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捏了捏唐黎的手。唐黎只对他点点头。 两人坐在餐桌上，唐代荷像往常一样盛着饭，递碗给唐黎的时候，唐黎突然开口道：“谢谢妈妈。” 唐代荷下意识一惊，差点手滑没抓住碗。姜绍辉也惊讶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望着唐黎。 仿佛是注意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唐黎的脸慢慢地有些发红了起来，偷偷抽出一只手从桌底下抓着姜烨的衣角，小声道：“哥哥……” “啊，”姜烨回过神，一脸兴奋地看着唐代荷，“妈，你听到了吗？” 唐代荷的眼眶一下热了，放下盛饭勺，走到唐黎身边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他：“嗯，听到了。唐黎，谢谢你……” 唐代荷把唐黎从座椅上抱了起来，唐黎也伸手环住唐代荷的脖子，小脸埋进她怀里。姜绍辉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按耐不住站了起来，从唐代荷手里接过唐黎，像对待小孩儿一样，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唐黎的鼻子，轻声问：“唐黎，那我是谁？” 唐黎低着脸，耳朵红红的，声音小到像蚊子一样：“……爸爸。” 姜绍辉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唐黎转了几个圈。姜烨好久没有看到爸爸这么兴奋了。 “爸爸”“妈妈”“哥哥”……现在起，他们成了真正、圆满的一家人。 唐黎刚洗漱完毕爬上床，下一秒姜烨的手也搭了上来。 小宝贝_33 姜烨在唐黎旁边卧下，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要睡了么？” 唐黎摇了摇头，侧身给哥哥让了一块位置，却背过身去没有把脸对着姜烨。姜烨知道他还在不好意思呢，笑着给唐黎掖了掖被角，大方地表扬他：“你今晚做得很棒。” 唐黎没说话，只传来几声闷闷的呼吸声。姜烨亲了亲他红红的耳朵，心里愈发地欢喜了。 耳朵被姜烨亲过以后更加发烫起来，唐黎伸手捂着耳朵，死死抱着被子。姜烨突然又说：“想不想和哥哥聊一聊姐姐？” 唐黎没做声，姜烨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于是便接着往下说了：“你觉得……姐姐怎么样？” 唐黎没说话。 姜烨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下次我们三个还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唐黎犹豫了很久，空气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嗯。” 姜烨心满意足了准备睡觉，又捏了捏唐黎热乎乎的小脸蛋，“转过脸来，让哥哥亲一下。” 唐黎挣扎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转过身来，小脸红成了大苹果，大眼睛还带着点儿水雾，一脸的无辜。可爱的小模样看得姜烨狼血沸腾，顿时低下头在弟弟软软的小脸上连亲带啃啄了一下。看着唐黎右半边脸颊上带上他亮晶晶的口水，姜烨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满足。 接着大恶狼又厚颜无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小羊羔诱哄道：“来，你亲亲哥哥。” 唐黎小羊羔伸脑袋，在姜烨脸上也轻轻地亲了一下。唐黎的亲吻温柔多了，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味儿。姜烨如愿以偿得到了香吻一枚，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诱拐小孩的大坏蛋。姜烨也从来没有这么腻歪过，可还是快乐地抱着小孩儿坠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23章 初一的时光不知不觉走到了尾声。等姜烨慢慢反应过来，已经是初二的10月了。 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姜烨都会带着唐黎和兰诗婧往小城里到处跑。唐黎的朋友不多，又爱黏着哥哥，姜烨看过了唐黎一个人的样子，就更不能抛下他让他又变成孤单的小孩儿。可小情侣间感情正慢慢升温呢，姜烨又常想着和兰诗婧出去约会，于是就这样，姜烨的周末就常常变成了三人一狗一起撒欢儿在城里到处游逛。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夹着中间一个人，小狗在后面欢快地追。 这天准备出门前，姜烨特意换上了一件米棕色风衣，这是之前兰诗婧说他穿很好看的那件。又穿了一双新的球鞋，容光焕发地出门了。 唐黎穿好了小毛衣准备牵狗出门，姜烨却突然对他神秘地笑了一下，说：“这次我们不带山羊。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哥哥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兰诗婧今天穿了一件红格子毛衣，配上一条白色纱裙，长发披了下来，显得文静又可爱。姜烨一手牵兰诗婧，一手牵唐黎，三个人去了游戏厅。 这是兰诗婧一直好奇却又不敢来的地方。兰诗婧的家教很严，父母从来不允许她出入网吧、游戏厅之类的场所。可姜烨不一样，姜烨小学起，就经常和朋友满地跑，小城里没有哪个地方是没被他涉足的。 “真的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人在里面吗？”去之前，兰诗婧还是有些担心。姜烨就笑着安抚她：“没有，就是个玩游戏的地方。大家都各玩各的，你别被自己吓到了。真有那样的人，我又怎么会带我弟弟也来？” 兰诗婧点了点头，姜烨就推开了游戏厅的大门。 游戏厅里人很多，音响里正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潮流音乐，让初来的人有些头晕目眩。可适应过后，心情不自觉也被带动得高昂了起来。 姜烨去兑换了一篮子游戏币，牵着女朋友和弟弟去了一个太鼓边。 “这个挺好玩儿的，试试吧。”嘈杂的音乐中，姜烨卖力地大声说话想让自己被听清。可兰诗婧却沉浸在气氛中一个劲地傻乐，姜烨说了些什么似乎也没听进去。 姜烨重复了一遍，也跟着兰诗婧傻笑了起来。 一共两个鼓，姜烨教兰诗婧握紧了鼓槌，又简单告诉了她游戏规则。唐黎之前被姜烨带来过游戏厅，对姜烨常玩的游戏已经轻车熟路，就自然地在另一个鼓旁边站好。 投币，选定歌曲，跟着节奏敲鼓。音乐美妙而动听，姜烨握着兰诗婧的手陪她玩了一轮，兰诗婧也就学会了，一边害羞地笑倒在姜烨怀里。唐黎玩了一把后就不玩了，坐在一边，看着姜烨和兰诗婧一边玩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然后三个人又一起去了一个会动的小黑屋里。这是个模拟射击游戏，小黑屋模拟船只，两个人一人一个枪把，中间一个船舵。唐黎个子小，坐在中间的位置也不挤人。兰诗婧和姜烨坐在两边，游戏开始前，姜烨兴奋地说：“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玩的游戏了，我有一次都玩通关了。” 兰诗婧兴奋地红了脸：“我没有玩过这个！吓人吗？” “别怕，”姜烨朝她笑了一下，脸上也带着些腼腆，“我会保护你的！” 姜烨陪着兰诗婧玩了三轮，兰诗婧是真的不会玩，也不太擅长这个游戏，总是玩了不到五分钟血就掉光了。虽然姜烨使出了浑身解数帮她，最后也无力回天。 兰诗婧玩得满头大汗，连说不行，一边走了出来。姜烨就笑着围上去问：“要不我去给你买瓶饮料？” 兰诗婧拍拍姜烨的肩膀，笑了一下：“没事，一下玩这么多我也有点累了，你先陪唐黎玩儿吧，我去买饮料，顺便透透气。” 兰诗婧走后，姜烨重新回到小黑屋，发现唐黎靠在船舵上差点睡着了。姜烨噗嗤笑出声，摸摸唐黎的头：“这么吵也睡得着？” 唐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望了望，姜烨就解释：“姐姐去买饮料了，一会回来。”看着唐黎揉着眼睛，姜烨笑了笑，脸上带了点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儿冷落你了？不过今天是姐姐生日，她最大。我之后补偿你，好不好？” 唐黎点了点头，脸上才恢复了点笑意。姜烨摸摸他的耳垂：“现在陪哥哥打一局吧！” 小宝贝_34 兰诗婧提着三杯奶茶回来的时候，姜烨正和唐黎射僵尸射得火热，俩兄弟配合得很好，马上就要打完了这一关。 兰诗婧站在一旁观战，一场看下来后分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真厉害。你弟弟才四年级，打得比我还好呢。” 姜烨下了座椅走上前抱着兰诗婧的腰和她磨蹭了一会儿，笑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文绉绉的。”兰诗婧笑着抬头看他一眼。在公共场合亲热，兰诗婧很不好意思地把脸藏进了姜烨的胸口。 唐黎也从座椅上跳了下来，三个人就又去其他简单的游戏机那玩了一会，姜烨投了十个币，抓了三个娃娃上来。两个给了兰诗婧，一个给了唐黎。看唐黎抓着毛绒小羊的羊角发呆，兰诗婧就把自己手里的白色小猫送到唐黎面前，轻声哄他：“喜欢这个小猫吗？姐姐送给你好不好？” 唐黎点头收下了，还对兰诗婧笑了一下：“谢谢姐姐。” 唐黎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透红，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这么一笑，笑得兰诗婧母性大发，牵着唐黎聊了好一会天。 姜烨就顺势说：“你们俩在这儿等一下我吧？这儿没卫生间，我去外面上个厕所。” 兰诗婧点头：“好。”姜烨就转头走远了。现在只剩了兰诗婧和唐黎两个人。 其实过了这么久了，唐黎一直都不太亲兰诗婧。兰诗婧以为唐黎是怕生，可过了快半年了，唐黎对她始终淡淡的。后来兰诗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小家伙觉得自己跟他“抢哥哥”，正和自己吃醋呢。 其实姜烨本人也许也应该为唐黎这样强的依赖性负点责。毕竟他太宠溺弟弟了，哪有人每次和女朋友约会都带上个小尾巴的？ 兰诗婧蹲下身，望着唐黎和他聊了会儿天，大多是一问一答。正要问到唐黎最喜欢看什么动画片的时候，姜烨回来了。 手上还提着一个粉色的小方盒子，盒子上包着彩带，彩带上系着个小袋子。 兰诗婧一愣：“这个……” 姜烨对她眨眨眼睛：“走，带上我弟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吧。” 后来三个人去了小河边的亭子里。 姜烨拆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生日奶油蛋糕，缀满了草莓和果酱。 兰诗婧感动得说不出话，一双眼睛泪汪汪地望着姜烨。姜烨把蜡烛拆开插进蛋糕里又点上，看着兰诗婧傻笑：“生日快乐，小诗。” “谢谢。” 姜烨抓紧了兰诗婧的手，笨拙地为她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末了，望着她的眼睛高兴地说道：“以后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兰诗婧含着泪点了点头，姜烨又把唐黎抱到自己腿上，“来，祝姐姐生日快乐。” 唐黎也学他：“姐姐，生日快乐。” 兰诗婧笑着摸了摸唐黎的头，姜烨就把唐黎放到两人中间，催促兰诗婧：“快许个愿吧！” 兰诗婧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了些什么，然后一下睁开眼，要溢了出来。 姜烨切蛋糕的时候，兰诗婧用手拿起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甜甜的。姜烨笑着看她：“好吃吗？我让老板把其他水果都换成了草莓。”草莓是兰诗婧最喜欢的水果。 兰诗婧点头，看着蛋糕盒上的商标，那是他们小城里消费比较高的一家店了。不一会脸上又换成了担忧的表情：“好吃，但是这个蛋糕会不会很贵？你哪里来的钱？” “一个月以前就开始攒了。”姜烨笑了笑，“没事，你要是喜欢，我还给你买！” 兰诗婧的眼眶红红的，鼻子也有些酸楚。“你个傻瓜！” 姜烨切了三块蛋糕，一人一块。唐黎抱着蛋糕坐在两人中间吃得很认真，姜烨和兰诗婧对视了好一会，姜烨突然牵着兰诗婧站起身：“唐黎，你就坐在这儿吃蛋糕，我们马上回来，你不要乱跑。” 唐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两个人，姜烨摸摸他的头，唐黎最后还是答应了，留下来看东西，一边等他们回来。 姜烨和兰诗婧走远了，很快就看不见了人影。唐黎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吃着蛋糕，很快就吃腻了。一嘴的奶油，用手指擦掉，再放进嘴里。 唐黎吮吸着手指，直到甜味融化在了嘴里。晃着脚丫，看着小河的水浪轻缓地拍打着岸边。 可过了很久，姜烨和兰诗婧还是没回来。他们两个人的蛋糕都快被风给吹乱了，唐黎整理了好几次。他想自己去找哥哥姐姐，可姜烨走前交代过，让他不要乱跑。唐黎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不知这样又过了多久，终于在最后一次扶正蛋糕碟的时候，唐黎终于没有了耐心，把蛋糕装进了盒子里，提着盒子就想往姜烨消失的方向走。等看见哥哥姐姐了之后就回来这里继续坐着等，唐黎这么想。 唐黎顺着记忆里模糊的印象在小路上走着，踏过了一片草丛，旁边是几棵白杨树，枝头已经不剩了多少叶子。唐黎走了一会，突然在一棵树背后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相叠在一起。 唐黎又走近了一些，终于看清楚了。 唐黎只看见哥哥的嘴唇含着姐姐的，姐姐的手抱在哥哥的腰上，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啪。蛋糕盒子掉在了地上。下一秒，唐黎像失了魂魄一样疯狂地转身飞奔起来！ 压着兰诗婧靠在树上的是姜烨。姜烨捧着兰诗婧的脸，吻她吻得正到情动处。兰诗婧的手搂着姜烨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难舍难分。忽然旁边传来什么响声，惊得姜烨连忙从甜蜜感中抽出身来。周围应该没有人才对，姜烨睁开眼，却一眼看见了唐黎狼狈逃跑的背影。 小宝贝_35 兰诗婧也注意到了动静，回头疑惑地望去：“怎么回事？啊，蛋糕怎么掉了？” “唐黎！”姜烨远远地喊了一句，唐黎却已经听不见了，背影越来越模糊。姜烨一时心慌得不行，连思考都忘了，回头就跟兰诗婧说：“对不起，我弟弟出了点状况，我先回去了！对不起！” 兰诗婧体谅地捡起地上的蛋糕盒，也有些着急地催他：“没关系，你快去找他吧，别让弟弟受伤了，我自己回家。” 姜烨朝她点点头：“路上小心。” 第24章 姜烨还是没能追上唐黎。姜烨回到家后，唐黎抱着小狗锁死了阳台的门，谁也不见。 唐代荷有些担心地问：“你们吵架了？” 姜烨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摇摇头说：“没事，一个误会。妈，你别担心了。” 冷静下来后，姜烨才开始去思考为什么唐黎会突然起这么大的反应，转身就跑？难道是因为他今天冷落了他？可他已经解释过了，唐黎也表示理解了啊。那或者是……唐黎……看见了他和兰诗婧亲热的场面，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唐黎的反应太激烈，实在不像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况且他才10岁不到……那方面的事情，他应该还不太了解的吧。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事都是因他而起，姜烨顿时又自责得不行，揉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烨对着门哄了很久，一直赔礼道歉，直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在他面前这样了，也不会把他一个人丢下。可唐黎一点反应也没有，到了晚饭时间，大门依旧是紧紧锁着的，偶尔传来几声咿呜的狗叫。 唐代荷顿时有些着急了：“不管怎么样，不能饿着肚子啊。要不我去拿备用钥匙开门吧。” 姜烨叹了口气，唐代荷就去找了备用钥匙来，姜烨伸手接过，说了句“我来吧”。 门开后，唐黎抱着小狗蜷缩在角落里发抖的画面慢慢呈现在了姜烨眼底。姜烨一愣，下一秒就上前蹲下身，“怎么了？唐黎，你不舒服吗？” 小狗闻声立马从唐黎怀里钻了出来，唐黎看见姜烨，眼睛一下就红了。姜烨想靠近他，唐黎就大叫着四处躲闪，泪珠没忍住地掉了下来。 唐黎哭得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掉，鼻子也变红了。姜烨心疼得不得了，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放柔了声音哄他：“对不起，我不碰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唐黎哭得喘不上气，努力地抽了几下鼻子。姜烨没心思去外面拿卫生纸，就直接用手帮他把鼻涕擤了出来。唐黎还在不断地掉泪珠子，姜烨也难受得不行，伸手去抱他，这一次，唐黎没再拒绝。 唐黎窝在姜烨的怀里，突然咬着牙愤怒地大骂：“你这个……骗子！”骂完又被呛了一下，难受得脖子都红了。 姜烨拍着唐黎的背让他顺气，“别急别急，我骗你什么了？慢慢说……” 唐黎突然大力推开姜烨，姜烨没站稳差点滑倒，顿感这小鬼头从小就臂力惊人。唐黎又一下子爬到了房间角落里，神色恢复了戒备和敌意，身体颤抖了起来。山羊在一旁帮不上忙，着急地呜呜叫。 姜烨更糊涂了，唐代荷和姜绍辉在外面也听到了动静，急忙赶到房间门口张望：“怎么回事？唐黎怎么了？” 姜烨一看爸爸妈妈都来了，顿时更慌了，连忙把二老招呼出去，只搪塞说：“我们哥俩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没事儿的！爸妈，你们先自己去吃饭吧，我们马上就过来……” 门关上后，姜烨捂着大红脸，重新在唐黎面前蹲下。 唐黎背对着姜烨，姜烨整理了一下情绪，犹豫着开口道：“唐黎，是不是我和姐姐……”那个词实在羞于启齿，姜烨一脸的尴尬，“‘那个’，吓到你了？” 唐黎没有说话，脊背却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像起了鸡皮疙瘩一样。姜烨羞得不行，知道那个少儿不宜的画面肯定对唐黎有很大影响，“对不起……” 想了想，姜烨又开口道：“不过唐黎，我想告诉你，其实……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是人表达喜欢的一个方式——就像我也会亲你的脸一样。只不过，我对姐姐的喜欢，和我对你的不太一样……” 唐黎沉默了很久很久，盯着一个方向像是出了神。姜烨再次试图对他解释，唐黎好像逐渐听进去了，反抗的动作也慢慢变小了，过了一会，眼泪也止住了，嘴唇却还是干的。 姜烨想起身给他倒杯温水，唐黎却突然开口道：“可是……以前妈妈总是带不认识的人回来，他们也会像那样含住妈妈的嘴唇、大腿……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 唐黎的声音小小的，却在空气里炸起了一道闷雷。 姜烨想起了唐代荷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说唐黎的亲生母亲。姜烨也很清楚，唐黎话里的“妈妈”，肯定不是指唐代荷。 “你，”姜烨突然感觉嗓子像是被堵住，酸涩得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 唐黎望着姜烨，两秒后，眼眶又红了。 “爸爸出门后，好多天不回来。”唐黎哽咽着，鼻涕失控地流了下来，“他们来了，他们会打妈妈，咬妈妈的嘴、还压在妈妈身上……他们会骂我，让我叫‘爸爸’，用黏黏的手摸我……有时候妈妈会流血，用好多好多稻草放在屁股下——我不喜欢这样，好可怕，好可怕！” “好了！”姜烨伸手捞起地上哭成泪人的孩子，紧紧把唐黎锁在怀里，“不要再说了——可以了——” 唐黎闹够了也就没有了力气，虚弱地趴在姜烨肩膀上，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唐黎小时候受过创伤。 小宝贝_36 姜烨总算明白了母亲说的“不守妇道”是什么意思，可姜烨却不想把这件事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爸爸妈妈。 吃饭时，唐代荷问起来，姜烨却只说是在外面和别人闹了点矛盾敷衍了过去。晚上睡觉，姜烨抱着枕头爬上了唐黎的床，把他搂得紧紧的。 夜晚很宁静，姜烨能感受到唐黎在自己胸口处的鼻息，是那么的鲜活。唐黎的眼泪已经干了，窝在姜烨怀里闭着眼睛，睫毛却轻轻颤抖着。他在想些什么呢？姜烨真想快点变强大一些，强大到变成一个勇敢的超人哥哥，保护弟弟一辈子再也不受到别人的伤害。 “对不起……” 姜烨轻轻摸着唐黎的耳垂，在温柔的呓语中，搂着弟弟沉沉地睡去了。 第25章 到了初三，学校要按成绩分班，重点培养“冲刺班”的学生。为了初三能分到一个理想的班级，兰诗婧的家里给兰诗婧报了两个补习班。一个数学一个英语，分别在周六的下午周日的上午，每次上课四个小时。 那次事之后，姜烨一直刻意避免着三人行，他总觉得愧对唐黎，就下意识去补偿，大多时间都黏着他，陪兰诗婧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少了很多。兰诗婧的家教很严，平时不让经常出门。她报了补习班以后，两人更是只有周六晚上可以单独见一面说说话了。 姜烨就想，能不能以后他天天去接送兰诗婧上补习班，这样一路上的时间，两人也可以聊聊天。兰诗婧直摇头，说：“不行，我妈妈会用电动车接我的，你要是来了她要怀疑的。” 然后兰诗婧又说：“我们还有星期天下午可以见面呀。” 姜烨笑着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们家每周星期天下午都要一起去公园遛狗的。”这是很早以前唐黎第一次开口说想给山羊买玩具，姜绍辉就开车带着一家人逛遍了全城的宠物店以后，一家人养成的习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家庭传统一样。 “那你不能偷溜出来吗？”兰诗婧又补充道，“哪怕只有一次？” 姜烨没说话，只是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兰诗婧愣了一会，然后苦笑道：“你看，我们都有各自坚持的东西。其实换了我，我也不愿意翘课出来玩的。那就只好……先忍一忍了。” 姜烨只好按照兰诗婧说的忍过去了，这样过了一个月，课间的时候，姜烨正思考着一道数学题，兰诗婧突然找到他开心地说：“姜烨，这周我们老师出差了，课程改时间了。” 姜烨咬着笔头，抬眼看她：“改时间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去上课。” 兰诗婧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眯眯：“你傻呀。我没告诉我妈！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就说有个活动课，是老师临时加的！” 姜烨眼睛一下就亮了，可嘴上还是推脱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妈发现了怎么办？” 兰诗婧吐了一下舌头：“要劳逸结合呀！再说……”说着，她就凑到姜烨耳边，“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姜烨的耳朵一下就红了，兴奋地直点头：“好！我肯定写一个浪漫满分的约会计划！” 兰诗婧拍手大笑，姜烨也傻笑了起来。上课铃响起，兰诗婧起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姜烨再也无心写题，望着兰诗婧飘逸动人的背影出神。 终于可以久违地约个会了，姜烨在心里默默地规划着一个完美行程。 星期六的时候，兰诗婧穿着一身素白的连衣裙出现在了他们约定的地方。姜烨心疼地脱下外套披到兰诗婧的身上：“傻瓜，穿这么少不冷啊？” 兰诗婧笑嘻嘻地眨了眨眼：“你不是喜欢我穿裙子吗？” 姜烨脸一红，默不作声地牵过兰诗婧的手，用体温把她的手焐热取暖。 两人走在河岸边散着步。走了一会，兰诗婧突然说：“那天你弟弟……没事吧？” 姜烨脸色一变，叹了口气，含糊道：“嗯，没什么事。他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哦。” 走了两步，兰诗婧又慢慢地小声说：“……那，我们还能再那样吗？” 姜烨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然后突然就懂了兰诗婧指的是什么，脸一红，突然就站定了，“当然了！” 其实，那天的吻是姜烨的初吻。虽然只有一次，可那甜腻浓稠的幸福感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姜烨心里——尽管后面有个小插曲，留下了一小块模糊的阴影。 姜烨一说完，兰诗婧的脸就红了。两个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又暧昧起来。兰诗婧主动闭上了眼睛，姜烨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姑娘芬芳的嘴唇。 两人牵着手沿着河边散了会儿步，姜烨又给兰诗婧买了一个她爱吃的棉花糖。兰诗婧吃了还没两口，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那是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是兰诗婧的妈妈为了她出门上补习班好联系而暂时给她用的。 看到来电显示，兰诗婧的神情一下就不对了。姜烨也有些紧张，兰诗婧接了电话，果然第一句：“……妈。” “我打电话给了老师，你为什么要骗我？” 小宝贝_37 “……” 兰诗婧的脸色铁青，低着头不说话。姜烨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恨不能替她回答，说这都是自己的主意。 “好了，你快去上课吧。” “妈？” “老师提前回来了，你们照常上课。”兰诗婧的妈妈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不管你现在在哪，二十分钟后你马上到上课的地方去！”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兰诗婧收起手机后，久久地不说话。姜烨皱着眉想安慰，又怕自己嘴笨惹她生气。兰诗婧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噙着泪水，一下让姜烨更心慌了。 “我真是个笨蛋！”兰诗婧的泪珠子突然像断了线一样掉落下来，“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真的不该和你出来！” 姜烨正到处找纸给兰诗婧，听了这话一下脸色也变了。兰诗婧不顾身后的姜烨，哭着丢掉了手里的棉花糖，猛地朝楼梯上跑去！ 姜烨怔住了，正想喊住她，可发现这已经是徒劳，兰诗婧已经跑得很远了。而且现在，她肯定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姜烨怔在了原地，一脸的茫然。掉在了路边的棉花糖沾上了黄土，慢慢地融化了。 那是姜烨和兰诗婧第一次吵架。 姜烨坐到兰诗婧身边想求和，兰诗婧却突然勃然大怒对他发了一通脾气。其实这段时间姜烨也一直把话憋在心里，今天不知怎么就脑一热全说出来了。 “整天就是学习！好像你的学习第一重要，我的学习就不重要了一样？我每天为了你，课都没心思上了，我一句怨言都没说，还是每天想着你的事情，可是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不过是少上了一节补习课，说不定我们一起看一会书就能补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对我生这么大的气？你每天都在上补习课，可是我们俩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出去玩过了。难道——”说到这，姜烨突然鼻子一酸，“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就这么低吗？” 兰诗婧不想和他争吵，擦干眼泪就要走，姜烨着急地去抓她，兰诗婧却一用力甩开了姜烨的手。 姜烨顿时急了：“兰诗婧，你别走，我不会再凶你了，我们好好地说话行不行？” 可兰诗婧头也不回。 他们开始了冷战。 “她不愿意跟我说话，”晚上睡觉前，姜烨和唐黎裹在一个被子里，姜烨无奈地对唐黎倾诉着苦水，“我觉得，快要分班了，她可能真的紧张起来了，我对她来说也许只能是次要的……” 唐黎似懂非懂地望着姜烨，姜烨叹了口气，又说：“她说她妈妈那天很严厉地惩罚她了，可是我也不好受，她被惩罚了，我也很心疼。我想和她一起分担，可她马上就朝我发火……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让她骗家长出来和我约会，可是——” “很久以前，她对我说她想考出这个小城，她想‘北漂’。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对自己有很严厉要求，又对未来有清晰规划的女孩子。我……我真的和她不一样。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好没用——最近我满脑子都是她的事，我的成绩也下滑了。昨天，妈还来问我这次期中考试为什么退步了这么多。” 姜烨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眼角爬上几分酸涩。唐黎趴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一双清澈的眼睛转了转，小心地开口问道：“哥哥……你和姐姐吵架了吗？” 姜烨顿了顿，突然破涕为笑。也对，他和唐黎讲什么呢？唐黎还小，也听不明白这些的。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姜烨捏了捏唐黎的脸，“没事了，睡觉吧。晚安。” 第26章 姜烨和兰诗婧的争吵越来越多，每次都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每次争吵过后，姜烨都会越发地加深一个早已熟烂于心却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认识——他和兰诗婧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姜烨越发地感到沮丧了。兰诗婧惯用的对付吵架的伎俩就是冷暴力。冷暴力的次数多了，姜烨的心里也越来越难受起来，主动低下头哄回女朋友的动力就慢慢淡了。 他们都有自己坚持的观点，并且互不认输，谁也无法改变谁。这样下去，也只是互相拖垮而已。 更何况马上就要分班了，到了初三，中考的压力就会纷至沓来。 初二下学期上到一半的时候，兰诗婧突然主动找到姜烨，让他晚上骑自行车送她回家。自从那次吵架兰诗婧说姜烨的自行车是个“老古董”以后，姜烨已经很久没有载兰诗婧回家过了。 姜烨载着兰诗婧，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错开可能碰撞到的障碍物，让兰诗婧坐得更舒服。到了兰诗婧家楼下，兰诗婧转过身，姜烨还想上前牵住她的手向她道歉，之前吵架完他就后悔了，他们应该互相体谅才对。 可兰诗婧还没有给姜烨说话的机会，自己先开口了：“姜烨，两个月前我过生日的那天，我许了个愿，希望明年的生日，还是你陪我过。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没办法实现了。” 姜烨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姜烨，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们分手吧。” 姜绍辉在家闷声坐着，茶杯攥在手里几乎要捏出裂痕。 小宝贝_38 十一点了，姜烨还是没有回家。电话打不通，同学都说学校早就放学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已经是第二次了。姜绍辉不知觉攥紧了拳头。唐代荷也焦急地站在窗口眺望，希望能在黑夜里辨别出儿子的身影。 十一点过九分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了钥匙拨动的零碎声音。下一秒，房门被打开，姜烨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唐代荷急忙走过去帮姜烨拿过书包，一边低声责备他：“怎么这么晚？我们都很担心你。” 姜烨没说话，唐代荷要推他去卫生间洗漱，姜绍辉突然大喝道：“站住！” 唐代荷吓得一个激灵，姜绍辉看着她，平静地指了指门：“你回房，关上门。” 唐代荷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姜烨，上前摸着姜绍辉的手温声道：“明天再说行不行？今天太晚了。姜烨已经很累了，唐黎也刚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姜绍辉却不理，坚持用手指着房门口：“今日事，今日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立了就要遵守，不能置若罔闻！” 姜烨的脸色煞白，精神状态很糟糕。唐代荷再担心，也没办法强行阻止丈夫教育孩子，只好叹了口气回房间了。 姜绍辉瞪着姜烨，手指又移到自己面前：“过来，站好。” 姜烨挪着脚步站在了姜绍辉面前，面色铁青地抿着嘴唇，手指有些颤抖。 沉默了几秒后，姜绍辉开口道：“我是不是说过从今以后我们家有个十点的门禁？” 姜烨的拳头攥紧，又很快松开。 “……是。” 姜绍辉点了一支烟，“你说说具体内容。” “以后不管什么情况……”姜烨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如果这时候哭鼻子，就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什么理由，十点钟之前必须回家。晚了……” 姜绍辉怒喝着打断他：“大声点！” 姜烨闭紧了眼睛：“晚了十分钟就抄课文20遍，晚了二十分钟就不允许进家门——” “你晚了多久？” “……一个小时。” “你干什么去了！”姜绍辉突然怒瞪着姜烨失声吼道，吓了姜烨一个趔趄。 “我……”姜烨的嘴唇发白，“我去河边了。去……散散步。” “大晚上的去河边散步？”姜绍辉气得发笑，“姜烨，挺浪漫啊。你以为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无拘无束目中无法了是不是？” 姜烨低着头没说话。 “你为什么去河边散步？” 姜烨不可能说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了。只有咬咬嘴唇，把委屈的话悉数嚼烂吞回肚子里，“……因为心情不好。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心情不好？”姜绍辉冷笑一声，把烟掐在烟灰缸里，“因为一句心情不好，你能半夜里在外面闲逛了几个小时，爸爸妈妈的电话全部拒接，因为一句心情不好，你就能无视约好的家规我行我素，回家了还给家人摆脸色看！姜烨，心情不好不是你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挡箭牌！” “……对不起。” “你大半夜里联系不上人，你妈妈急得差点就报警了！你看看你自己，细胳膊细腿矮个子，一副白斩鸡的模样，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你以为自己长大了，变成男人了，可以自力更生保护自己了是不是？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对不起……” 姜烨的眼眶湿润了起来，除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姜烨被罚了抄写课文100遍。晚上睡觉的时候，姜烨搂着唐黎搂得紧紧的。 以前都是他用自己热乎的体温温暖唐黎，可今天，他的身体冷冰冰的，还裹着夜风的寒意。但他还是抱唐黎抱得要融进怀里，不愿意放手。 唐黎像个小火炉，浑身热乎乎的，一声不吭地慢慢温暖消融着姜烨的防备，直到姜烨感到了一丝暖意漾在心头。 他在河边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什么感觉都吹没了。他的初恋结束了。失恋的感觉都这样苦涩吗？ 姜烨抱够了，手臂松了几分。唐黎慢慢地转过头来，丝毫未染睡意的双眸望着姜烨，哑声道：“哥哥……你哭了吗？” 姜烨摇摇头，只说：“姐姐以后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唐黎疑惑地问：“为什么？” 小宝贝_39 姜烨没有再说话，飘忽的目光移开了，不知望向何处。唐黎犹豫了一下，轻轻凑过脸亲吻了一下姜烨的眼角，那里还带着深深的泪痕。唐黎想把姜烨低落的情绪赶跑，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才会感觉好起来。不过以前每次他这么亲姜烨的脸的时候，姜烨都是笑着的。这一次，唐黎也希望能看见姜烨温暖的笑容。 可姜烨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紧紧地把唐黎抱在了怀里。唐黎看不清他的脸，可在哥哥结实又暖和的怀抱里，星星点点的睡意渐渐浓厚了起来，唐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27章 姜烨开始努力学习，想摆脱阴影。之前因为醉心感情落下了一些学习进度，让他的成绩掉到了中上游，现在他要趁正式分班前迎头赶上才是。 姜烨和兰诗婧分手后，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唐黎更加地黏姜烨了。唐黎更喜欢待在姜烨身边，安静地陪着他写作业，听听力。姜烨在房间看书的时候，唐黎就拿来自己的玩具在一旁默默地玩儿，或者抱着小被子睡在姜烨的身边。等到姜烨写完了功课，两个人就一起出门遛狗。 那以后，兄弟俩自然地每天睡在了一张床铺上。下铺的床板被姜烨拿来堆放多余的资料书，再充当个沙发的作用。 姜烨到了发育期，个子长得飞快，临近初三分班的前几周，他已经一下窜到了一米七。而唐黎还是小小的，站在姜烨身边像只小宠物一样。 姜烨上初中以后，他上课的时间比唐黎提前了一个小时，两人就没有再一起上过学。分班考试前一天的晚上，姜烨看书到了十一点，才揉揉眼睛关了台灯打算睡觉。刚一转身就看见唐黎也睁着眼睛，安静地望着他。姜烨就爬上了床，问：“怎么还不睡？”唐黎却反问他：“哥哥，你明天要考试了吗？” 姜烨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早点睡吧，都这么晚了。” 慵懒的夏夜，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黏糊的汗味悄悄蔓延了开来。可唐黎却睡深了，手里还抓着姜烨的枕头。 第二天，姜烨刚静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换好了衣服走去卫生间，下一脚唐黎也一脸睡意惺忪地走到他旁边开始脱裤子小便。 姜烨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顿时一愣：“这么早就起了？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快回去睡一会。” 唐黎却坚持要和他一起出门。早餐简单吃了几个包子，唐黎也背上小书包牵着姜烨的手出门了，打算陪哥哥上了学，自己再直接出发去学校。 姜烨骑着自行车，唐黎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姜烨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嘴角都要翘到耳后根去了。自己的弟弟总算是懂事了，会为哥哥担心了。 “从我学校去你学校的路还记得吗？要不哥哥先送你去学校吧？”说着又想了想，“算了，现在才七点整，离你上课早了点。” 唐黎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抓着姜烨的衣服，却还是小声地说：“哥哥，考试加油……” 姜烨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考个年级第一。 结果姜烨真的超常发挥。 姜烨原来的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后来因为早恋耽搁了一点，不过好在及时止损，遏制住了下滑的苗头，很快就迎头赶上了。初三的分班考试，姜烨以年级第三的好成绩进入了初三的“冲刺一班”，而兰诗婧则分在了“冲刺二班”。两人不同班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慢慢地，姜烨也就失去了和兰诗婧的联系。只是在后来快毕业的一个月，姜烨走在家楼下撞见了正推着自行车的兰诗婧，兰诗婧匆匆看了他一眼，表情复杂地离开了。两人最终还是没能好好说一句再见。 不过现在，姜烨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升入初三以来，课业顿时紧张了许多。学校也为初三考生开设了三节晚自习的课程，一节上课，两节自习，九点放学。不仅如此，学校还提前了学生的上课时间，缩短了学生的吃饭时间。为了准备中考，老师们也全副武装，印来了很多的教材资料和模拟试卷题，成套成套地发下来。 姜烨刚适应了半个月这样快节奏的日子，顿时感觉有些吃力。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两个小时，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家和学校之间来来回回跑好几趟实在是有些匆忙，唐代荷就想，以后换做由她给姜烨送饭到学校，等他吃完又带碗回来。 这天姜烨下午下了课，饥肠辘辘地在校门口等唐代荷送饭过来。等了没一会，就看见唐代荷提着保温桶笑着朝他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唐黎？”姜烨一愣，接过唐代荷手里的保温桶，“你怎么来啦？” “他正好放了学，”唐代荷笑了笑，“看见我要给你送饭，就说也想来。” 姜烨上了初三以后，唐黎也升了五年级。个子长高了一点，被喂胖了一些，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 姜烨狼吞虎咽吃完了饭，又摸了摸唐黎的头，就转身回教室继续埋身书海了。唐黎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牵着唐代荷，两人一起回了家。 就这样，唐黎又陪着唐代荷给姜烨送了几天的饭，到了后面，就变成唐黎自己给姜烨送晚饭，顺便遛遛狗，再提着保温桶回家。 山羊已经长成了一只大狗，一身漂亮的金毛柔顺有光泽。唐黎牵着山羊出门，有时不小心忘了路，山羊还能带他回家。加上唐黎自己也很乐意一个人给姜烨送饭，所以唐代荷也就放心让他出门了。 这天姜绍辉下了班，容光焕发地进了门把唐代荷从厨房里叫出来，唐代荷刚擦了手，姜绍辉就说：“发奖金了。” 唐代荷脸上也露了点喜悦：“前阵子的奖金批下来了？” “嗯。” 唐代荷笑开了：“挺好啊，我今天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 姜绍辉又说：“前段时间忙着工作，很少带孩子们出去转了。我想今天给俩孩子买个礼物。” “什么礼物？” 姜绍辉给姜烨买了一个MP3，可以播电台也可以听音乐，外形漂亮，名牌子，价格将近一百，是姜烨一直想要的。除了MP3，姜绍辉又给唐黎买了一个新书包。国外的牌子，做工精致，布料扎实，可以装书还可以当行李包，能用好几年。 小宝贝_40 姜绍辉把礼物给孩子们的时候，姜烨正在卧室咬着笔头费劲地解题，唐黎正趴在他身边安静地小憩。姜烨一眼看见了MP3，惊喜地叫了出声：“啊，这是——” “对，”姜绍辉笑了笑，“我今天去商场把它买下了。以后你就可以用这个听英语听力，还能听电台。” 姜烨雀跃地收下了，抱着宝贝的MP3东看看西看看。唐黎刚坐起来，姜绍辉就把书包给了他：“以后背着这个上学吧，新书包。” 唐黎抱着书包看了一会，姜烨也笑了：“这书包都快比他大一圈了。” 姜绍辉也笑了笑：“不过这包扎实，能用好久。” “是啊，”姜烨肯定道，“设计挺好看的，还是个国外的牌子呢，不错！” 唐黎听着，也慢慢地弯起嘴角笑了。 第28章 姜烨中考前一周，唐黎却出事了。 星期五的下午，唐代荷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却看见唐黎的身上沾满了乌黑的墨汁，脸还摔青了一块，一脸狼狈的站在办公室走廊上罚站。 唐代荷着急地从包里翻找出纸，蹲下来帮唐黎擦着脸：“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回事？” “妈……”唐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班主任陈老师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唐妈妈，你来了。” 唐代荷愣了一下，随即把纸递给了唐黎，自己跟着陈老师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开着空调，唐代荷赶过来时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竟然有了些凉意。陈老师邀唐代荷在她对面坐下，然后叹了口气。 唐代荷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知道唐黎又闯祸了。 “唐黎这孩子……”陈老师喝了口茶，抬起眼来，“你也知道，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呢在班里也不大和同学交流。不过唐黎同学的特殊状况我们老师都是了解的，所以也都对他比较包容。唐黎自从很早以前在学校闹过一次以后，就听话了很多，上课也变积极了。他平时偶尔和其他同学的小打小闹，我们老师都不会太责怪他，以正面引导为主。” 唐代荷大概猜到了几分：“老师，唐黎不会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吧？” 陈老师的脸色有几分为难：“对。而且这次不和以前一样，这次的性质比较恶劣，所以我们一定要把你叫来。今天放学的时候，下课铃刚响，老师还没走出教室，唐黎这孩子突然冲出来在走廊上把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堵住了。女生当时吓了一跳，唐黎突然就开始动手！” 唐代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唐黎……打女同学？” “对。”陈老师叹了口气，“这个事情的性质很严重，女生被踹了三脚，磕肿了一只眼睛，手也被擦伤了。” 唐代荷震惊地望向了窗外，唐黎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太不像话了！” 姜绍辉把报纸摔在了茶几上：“简直是胡闹！” 唐黎站在姜绍辉面前，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唐黎，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姜绍辉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唐黎，“我是不是教过你很多遍，暴力手段不可取？更何况是对女同学！” 姜烨正好下了晚自习，推门进了家，一眼就看见唐黎背着手站在姜绍辉面前，小狗山羊在一旁着急地呜呜低吟，家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姜烨顿时愣住了，姜绍辉鲜少对唐黎发火，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事啊？”姜烨换了鞋，唐代荷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进房门。可姜烨不想置身事外，反而更往前了一步：“爸，唐黎犯什么错误了？” “他竟然动手打女同学！”姜绍辉的脸色铁青，指着唐黎失声大喊，“这事说出去，简直是丢人！太丢人了！” 姜绍辉出生在传统家庭，难免受了大男子主义的影响。对女人动手，在他的观念里简直是奇耻大辱。姜绍辉容不得这种败类的行为，更别说这发生在自己的家庭里了。 姜烨也有些惊讶：“怎么可能？” “班主任把你妈亲自叫去办公室说的！老师前脚还没走，他后脚就开始打架，唐黎，胆儿挺肥啊，这么久了，我以为你终于长大了，结果还是一点事也不懂！” 姜烨立马扔了书包走过去，制止了姜绍辉冲动又扔东西，一面蹲下身子望着唐黎的眼睛：“爸你先别急了，唐黎，你能告诉哥哥，为什么要对女同学动手么？” 唐黎皱紧了眉头，刚要开口，姜绍辉突然不耐烦地打断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现在女生那边的家长气疯了，捅出这么一个烂摊子，以后走到哪儿都丢人！” 姜绍辉这么一凶，唐黎的眼圈立马红了。姜烨还没来得及安慰，姜绍辉就立马起身：“你快回房间忙自己的事，不准出来！” 姜烨刚想反驳，可对上姜绍辉认真又严厉的双眸，一下就语塞了。姜绍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小宝贝_41 姜烨又看了看唐黎，唐黎背对着他，像是拼命要忍住眼泪一样。姜烨站起身，还是很不放心地说：“爸，你不要着急，唐黎说不定也有原因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我了？”姜绍辉斜睨姜烨一眼，又转过脸来看着唐黎，“唐黎，三年了，我一直很疼你，没有舍得责骂过你一次。但这次的事，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迁就你。不让你尝点后果，下次遇见了挫折你还是会用暴力解决！” 姜烨叹了口气，唐代荷见状，起身拉着姜烨进屋了。 姜烨还有些不甘心：“妈，我一定要出去看看，我怕我爸冲动。” 唐代荷把门锁死了，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想什么呢？你以前再调皮，你爸打过你没有？你就听他的话忙你自己的事，别让他觉得自己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子！” 姜烨语塞，听着门外山羊无助的挠门声，姜烨的心像被灌了铅一样难受。 唐黎挨了一顿骂，还被罚了一个月的家务。晚上唐黎缩在床角偷偷地哭，姜烨难受得不行，肯定是老爸说了太难听的话，让唐黎受伤了。 唐黎一直是他们家的掌中宝，这次真的是姜绍辉第一次对他生这么大的气。唐黎也许也有些慌了。 姜烨把弟弟抱得紧紧的，一边安慰他。怀里瘦小的身躯瑟缩着，已经很久没见唐黎这副害怕的模样了。 唐黎也得到了学校的处分，停课一周反省。唐黎待在家里，每天就躲在房间关上门，送去的饭也只动了几小口。 这几天姜烨学习繁重，实在找不到时间和唐黎好好聊一聊。眼看着姜烨马上就要中考了，可他在教室里总沉不下心来看书，眼前总浮现出那个形单影只的小孩。终于到了周五，姜烨晚上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房门一关，唐黎正躺在床上浅睡着，怀里抱着姜烨每天都在用的那只新MP3，MP3里还放着音乐电台。 姜烨轻声唤醒唐黎，唐黎揉揉眼睛，看清来者之后，神情顿时柔和了几分。 “唐黎，”姜烨摸摸他的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隔壁女同学动手？” 提起了敏感的话题，唐黎顿时有些戒备，眼睛也清亮了几分。姜烨又问：“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唐黎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姜烨皱紧了眉，继续问：“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 唐黎的目光飘忽了一会，绞紧了手指：“她……” “嗯？她怎么了？” “她泼了墨水在我的书包上，还扯坏了背带……她把书包丢了，我找了好久，可是找不到。” 唐黎的声音很小，慢慢地低下了头。 书包？姜烨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才想起唐黎指的是之前姜绍辉送给他的那个昂贵的书包，怪不得这几天都没见唐黎背起那个书包。 “她为什么要弄坏你的书包呢？” 唐黎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的书包在你这儿，保护得好好的，”姜烨继续追问他，“怎么会到她的手里去？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唐黎想了一会，又说，“可能是徐冲给她的，我不知道。” 姜烨一愣，徐冲是六年级的一个男生，个子比唐黎高一头，一直很爱有事没事拿唐黎开玩笑，让他出丑。唐黎脾气也倔，俩人大打出手过好几次。唐代荷为了这事还找过老师，后来两个班的老师一协商，把俩孩子隔离开分开教育了一番，这种情况就好了很多。 “徐冲不是很早就不再找你了吗？” 唐黎摇摇头：“最近他总是会在走廊上。他看过我的书包。星期三的时候他来跟我说话，可是我不想理他。我去吃饭，回来以后书包就不见了。” 姜烨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牙齿已经被咬得咯噔响。 “徐冲偷了你的书包，然后送给了隔壁那个女生吗？” 唐黎没说话，眼神突然变得阴郁：“我看到那个女生把墨汁泼上去，还踩了好几脚。我要揍扁她！我要揍扁她和徐冲！” 姜烨捏了一下唐黎的脸，中断了他的发言：“不行。你不能再动手了，打架是不对的，明白吗？” 唐黎闭嘴了，一脸欲言又止的愤怒模样。姜烨笑着摸了一下唐黎的头：“你暴力倾向的坏毛病真的应该改改，动手打女孩子就更不对了。唐黎，你知道吗？女孩子的力气没男生的大，如果我们仗着自己强势就欺负别人，那是不对的。作为一个小绅士，平时应该保护女生才对。” “可是他偷了我的书包，她还把它弄坏了！”唐黎脸上的阴霾挥之不去，“我讨厌女生！我永远讨厌女生！她们都是坏人！” “女同学把你的书包弄坏了，但我们有更和平的方法让她知道错了，来向你道歉。”姜烨循循善诱，“我们都知道，打人很疼，而且会伤害别人，暴力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沟通才能。” “我就是要让她觉得疼！”唐黎脸色一沉，“我要让她知道了疼，永远不敢靠近我！” 姜烨哑然。良久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说：“可是，妈妈也是女生啊。” 唐黎咬住了嘴唇，说不出话来，可脸上还是倔强的表情，眼眶都憋红了。姜烨认真地抬眼望着唐黎，然后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对他保证道：“唐黎，打人肯定不对。但受了欺负，也一定要回击。你放心，有哥哥帮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宝贝_42 第29章 姜烨中考那天，天空晴朗无云，路边水果摊的西瓜散发着清凉的香甜。 姜烨吃完了一片红壤西瓜，迫不及待地进入了考场。三天的考试短暂而顺利，上午十点半，姜烨提着考试文件袋从考场走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唐黎。 唐黎的学校不做考场，所以还在正常上课。路上经过一家文具店，姜烨走进去买了些东西，十分钟后又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出来。等到姜烨到达唐黎教室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 姜烨在门口向唐黎招了招手，唐黎的眼睛一下亮了，兴奋地跑出来，抓着姜烨的衣服：“哥哥，你考完了吗？” “对，”姜烨把袋子给了唐黎，“告诉我徐冲在哪个班？” 唐黎一愣：“哥哥……” 姜烨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唐黎的脑袋：“喏，一会儿看好了，哥哥给你演场好戏。” 放学后，兄弟俩守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道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一个大个子平头男生才嬉笑着从学校里跑出来，一头栽进了校门口等待着的一个女生怀里，然后俩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徐冲还没跟姐姐说上几句话，姜烨就牵着唐黎突然出现，堵住了他们姐弟俩的去路。 徐冲姐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姜烨个头一米七多，比姐弟俩都高了一大截。他嘴里嚼着口香糖，穿着宽松的T恤和磨得发白的人字拖，脸上挂着戏谑一般的笑容，带着点儿社会青年的痞气，一时压迫感十足。 徐冲姐姐不过是个刚上初二的小女孩，哪儿遇过这场面，顿时心里就紧张了起来，拉着徐冲试探地问道：“请问有、有什么事吗？” 姜烨眯眼看了看徐冲，突然挑了挑眉，嘴角玩味地翘起，吓得徐冲心一惊，又看向姜烨身后的唐黎。徐冲之前一直听闻唐黎有个比他大很多的哥哥，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姜烨用手指了指徐冲，回头看向唐黎：“是不是就是他偷了你的书包？” 徐冲一愣，唐黎接着点了点头。徐冲立马像点燃的爆竹一样激动：“放屁！我才没有偷他东西！我没有！” 姜烨的笑容凝固住，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凶狠，指着徐冲的鼻子破口大喊道：“你给我闭嘴！轮到你说话了吗？” 徐冲被吓得跳了起来，白着脸紧紧抓着姐姐的手，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姐姐给自己壮胆，可声音都有点颤抖：“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烨看了一眼徐冲姐姐，表情突然变得柔和了一些，脸上还挂着笑，眼底却不见笑意。他轻声说：“我想干什么？那就取决于你弟弟想干什么了。” 唐黎紧紧抱着姜烨的腰，一双眼睛望着徐冲。徐冲姐姐突然意识到调皮的弟弟也许又闯祸了，顿时勃然大怒，扯开徐冲的手：“你又做什么了？你不会真的偷了别人的书包吧！” 徐冲瞪圆了眼睛，还想挣扎：“我没有！” 姜烨又笑了笑，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手指夹出一根，打火机在手掌打了个转噗一下燃上了火苗。姜烨把烟叼在嘴里，眼眸微微眯起，却紧盯着徐冲，目光带着凛厉：“你没有？要不我们找陈美对峙一下？” 陈美是收到唐黎书包的那个女生。 徐冲姐姐顿时瞠目结舌，她也是认识陈美的。徐冲早恋单相思陈美，闹得轰轰烈烈，连老师都知道了。这下，徐冲姐姐完全相信了姜烨的话，伸手就给了弟弟一掌：“你居然偷别人书包送给陈美？！徐冲，你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爸妈！” “小子，你算盘打得挺精呀。”姜烨揪起徐冲的衣领，徐冲猛力挣扎起来，可姜烨稍一用力就制住了他，徐冲哭丧着脸，姜烨却抿唇一笑，吐了一口烟雾在徐冲脸上，徐冲的脸色更难看了，“偷我弟弟的名牌书包送给小女生，借花献佛呗？” 徐冲姐姐看这架势，姜烨浑身的流氓劲也把她给吓住了。徐冲姐姐以为惹上了什么社会人物，顿时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替弟弟恳求道：“对不起，大哥，真的对不起了。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书包我们肯定会赔的，回去我们会好好收拾他！大哥，你能原谅他吗？真的对不起了！” 姜烨对徐冲姐姐笑了笑，又转过脸来看着徐冲，眼底一闪而过的憎恶：“我在这警告你，徐冲，别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儿我就会手下留情！往后如果你还来骚扰我弟弟唐黎，我绝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姜烨望着他的眼睛小声补充了句：“臭小子，你记好，这小地方10所中学都有我的‘朋友’，除非你小学毕业滚去外省，否则只要我一句话，你以后在学校就别想做人了。” 徐冲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姜烨得到了理想的效果，笑着撒开了束缚着徐冲的手。 走之前，姜烨又对徐冲姐姐笑了笑，掐灭了烟头，从唐黎手里拿过大袋子，递给了徐冲姐姐，安抚一般柔声道：“我看徐冲快小升初考试了吧？既然他每天这么闲，这里头是一整套的小学考试辅导资料。这几天让他抓紧写一写，还来得及。” 徐冲姐姐接过袋子看了看，全是经典必做题：“谢谢你！我肯定会督促他写完的！” 姜烨勾起嘴唇笑了笑，牵着唐黎的手转身走了。 回家的路上，姜烨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又摸了摸唐黎的头：“哥哥刚才帅不帅？” 唐黎点了点头，脸颊红扑扑的：“哥哥，你好像电视里面演的坏人。” 姜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来他还挺有影帝的天分的：“嘿嘿，我也是跟着电视学的。第一次抽烟，差点没呛着。还好我憋住了。回家前我要把烟扔了，回去被老爸发现肯定又要挨骂。” 唐黎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认真地望着姜烨的眼睛，然后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脚主动在姜烨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哥哥，谢谢你。” 这下轮到姜烨脸红了。 小宝贝_43 姜烨低头拍了拍唐黎的头，总结道：“咳，所以你看，不用暴力是不是也可以解决好问题？只要我们要找到合适的方法，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唐黎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约好了，”姜烨笑了一下，朝他伸出小指，“以后你不能再随便‘大打出手’了，让爸妈都为你担心。好不好？” 唐黎也开心地伸出小指，和姜烨拉钩约定。 其实唐黎在外面受了欺负，姜烨心里也愤怒得不行。但他小时候也调皮，在外总爱拳脚相加，所以也总是吃亏，每次都闹个鼻青脸肿。姜烨自然舍不得弟弟受伤，又觉得不能纵容弟弟的暴力倾向，想来想去，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个“损招”。其实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多数只是虚张声势，吓一吓就老实了。姜烨今天当了一回“社会大哥”，既帮唐黎出了头，又避免了不必要的肢体伤害。 最重要的是，唐黎似乎也理解了他的苦心，答应了他以后不再使用暴力。 姜烨长舒了一口气，矛盾总算解决了。 唐黎则一脸崇拜，眼睛亮晶晶的，牵着哥哥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姜烨也笑了，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傻乐。” 姜绍辉刚带着礼品拜访完陈美一家，徐冲家就接踵而至敲响了门。 姜绍辉一开始有些莫名，后来徐冲父亲详细地一解释，还送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新书包，姜绍辉就明白了。 徐冲全程没敢多说一句话，看着姜烨的眼神也是躲闪的。看来是被吓得不轻。徐冲一家走前，徐冲姐姐还拉来了姜烨，偷偷地把资料书的钱还给了姜烨，还保证她一定会监督徐冲把题写完的。 门关上后，姜烨和唐黎在被窝里笑得打滚。 第30章 暑假过得很快，转眼，姜烨的中考成绩就出来了。像预期的那样，姜烨成功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而且排名还很不错。 上了高中以后就要开始住校，一周回来一次。为了方便联系，姜绍辉还给姜烨换了一个新手机。那时候智能手机刚开始普及，姜烨也就赶了回潮流，买了人生中第一个智能触屏手机。 姜烨在学校上课，和唐黎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姜烨的课业紧张，他刚升高一，忙着文理分科的事，每天焦头烂额。每次都是周六回来，周天又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大多时候是唐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傍晚和唐代荷一起遛遛狗。偶尔姜烨吃腻了食堂，发个短信想让唐代荷送饭，唐黎就和唐代荷一起骑自行车去看姜烨。 高中的校园比初中更大，学术氛围更浓。图矗立，学子穿梭于林荫道间，教学楼夜晚十点还灯火通明。唐黎的脸上露着羡慕之情，姜烨就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以后你也加把油，中考考个好成绩，和哥哥念一个高中，好不好？” 唐黎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上了高中以后，时间过得特别快。等到姜烨下定了决心要学理科，再回到家，唐黎已长成了一个大男孩。一米六的个子，清秀的脸上带着点青涩，正式成为了一名初中生。 现在唐黎长大了，自然不好意思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糊了，不会再经常牵哥哥的手亲哥哥的脸，也更不会成天和姜烨睡一张床了，兄弟俩终于分了铺。可姜烨睡下铺，有时翻个身发现身旁没有人，还会下意识地愣一下。习惯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后来姜烨每次双休日回到家，唐黎都特别喜欢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唐黎依旧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可姜烨能感受到，每次他们见面，唐黎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感觉到唐黎还依赖着他，姜烨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 唐黎升初中的那个暑假，姜烨经常和唐黎骑车去久违的那个寺院转转，带着两杯红豆布丁奶茶。不过现在，是唐黎骑车，载着姜烨。 唐黎骑着自行车，短发随风飞扬。姜烨看着唐黎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当初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幅小大人的模样。那时候唐黎还不会骑车，学车的时候摔了好几次跤，哭得鼻子都红了。而现在，他已经开始掌管接手姜烨的自行车了，一路上载着哥哥骑得稳健如飞。姜烨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姜烨上了高二，要提前开学补课。开学前一天，姜绍辉就提议唐代荷做顿大餐，当是庆祝唐黎升学，还有姜烨成功分到了理科冲刺班。 唐代荷拿不准做什么菜，索性直接打给了姜烨问他的想法。姜烨这会正在外面和同学逛书店，想买点资料书。接到了唐代荷的电话后，立马就说：“干脆买个蛋糕吧。” 唐代荷一愣：“怎么突然想吃蛋糕了？那唐黎呢？他在房间里，要不我去问问他。” 姜烨笑了笑，自然地说：“不用，唐黎口味和我一样，他也爱吃蛋糕。就买个蛋糕吧，一会四点我去那家蛋糕店等他，我俩一起挑了带回来。” 唐代荷哭笑不得：“明明就是你爱吃蛋糕，还总说人家也爱吃。” “我喜欢吃的，”姜烨翘起嘴唇笑道，“唐黎哪样不喜欢啊？好啦，妈，你放心吧。跟他说一下四点啊，我先去买书了。” “哎。” 唐代荷挂了电话，敲了敲唐黎的房门。唐黎正坐在床边看书，马上准备午睡了。 唐代荷跟他说了姜烨的话，唐黎就说三点起床。唐代荷一会约了朋友去逛街买衣服，临走前问唐黎：“要不要三点的时候我往家里座机打一个电话？” 唐黎对唐代荷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我订好了闹钟。” 下午四点，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七月的天变化莫测，不一会，豆大的雨点打落了下来。 半个小时前姜烨买好了书跟朋友道别，独自赶到了蛋糕店。这会下起了大雨，姜烨忘记带伞，差一点就淋成落汤鸡。姜烨把书护在怀里，他的短袖已经有些湿了。好在天气炎热，带来的也只有淡淡的清凉感。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姜烨站在蛋糕店的屋檐下，大雨却始终没有要停的意思。他忽然就有些担心唐黎会不会走到一半忘了带伞淋了雨，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小宝贝_44 铃声响了快一分钟，无人接听。 唐代荷出门前跟姜烨说唐黎午睡了，不会睡过头了吧？ 这么想着，姜烨又打了几个电话，可还是无人接听。也许是在路上了，姜烨就又耐心等了一会。 直到晚上六点，倾盆的大雨冲刷着城市街道，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姜烨在蛋糕店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店员小姐都走出来奇怪地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姜烨苦笑着叹了口气，只好先进店挑了一个现成的蛋糕，打包提在手里。付钱之前他又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这会总算接通了。 “喂，是唐黎么？” “……哥。” 唐黎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姜烨突然有些担心。 “你在哪呢？” 听筒那端的唐黎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地回答他：“我在家里。对不起，哥，我睡过头了……” 睡到电话都闹不醒，晾了自己两个小时？姜烨突然有点生气，他的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很不好受。姜烨叹了口气，又问：“我挑了一个蛋糕，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哥，我跟你吃一样的。” 姜烨揉了揉眉心：“那我付钱了，一会带回家。” 姜烨提着蛋糕，外面大雨依旧下得噼里啪啦。没办法，只好管店员借了一把伞，约好明天再还过来。 外面雨下得大，店员小姐好心提醒他一句：“要不先等等，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姜烨笑了笑，推辞了，“一会我爸下班，大家该吃不上饭了。不好意思啊，在你们这站了这么久。” 店员小姐甜甜一笑：“哪里的话。那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店员小姐说得对，姜烨刚出门没走两步顿时就后悔了，真该回去继续待着。在外面的滂沱大雨里，人根本就寸步难行，更别说他还拎着一个蛋糕几本书。巧的是，买蛋糕和书刚好又花光了他的钱，这会根本叫不到出租车。 太倒霉了。 姜烨咬紧了牙关，艰难地在雨中前行。等他走到家门楼下，已经是浑身湿透。蛋糕盒子湿得发白，伞的支架还被大风刮断了一根，明天只有买一把新伞送回去了。 姜烨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些烦躁感，等他用钥匙打开了门，语气难免失控地带了些焦躁：“唐黎，你在干什么？” 没听见回复，姜烨把蛋糕盒子和书放在桌子上，赤脚走进房间，看了看卧室，没人。又走进卫生间，看见半个人影正对着洗手池。 “唐黎？” 姜烨刚开口，人影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盆打翻。唐黎警觉地回过身，望着姜烨，脸颊上带了点羞耻的红晕：“……哥。” 姜烨叹了口气，一看见弟弟的脸，心下的怒火一下又飞到九霄云外了。姜烨一边解开湿衣服的扣子，一边抽手拿了条干毛巾：“我买蛋糕回来了。可是路上雨太大，蛋糕可能都没法吃了……嗯？唐黎，你藏什么呢？” 唐黎的样子很古怪，双手好像在背后藏着什么东西。姜烨地一把夺过，却发现是一个水盆，里面泡着一条裹着洗衣粉的平角内裤。 姜烨抬眼看着唐黎，唐黎的脸顿时像火烧云一样。唐黎僵硬地错开目光，手脚都不自然起来：“我在洗衣服。” 姜烨一愣：“为什么现在……”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闭上了嘴。唐黎的脸更红了，连耳朵都发着热。 “哥，你还给我……”唐黎伸手去抢，姜烨却一转身，反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唐黎登时紧张了起来，连眼神都带上了点羞怯。 “你跟我说实话，”姜烨脸上的表情一时也很复杂，“你刚才是……” 唐黎下意识后退一步，靠上了墙壁。姜烨的个子已经不知不觉长到了一米八，压迫感十足地望着他。唐黎一时慌了神，只要闭着眼睛说出了实话：“我……尿床了。” “噗。” 出乎意料的笑声，唐黎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姜烨抱着水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唐黎一时懵了，姜烨却笑得直不起腰，把水盆放在地上，双手搭上唐黎的肩膀。 “我的傻弟弟，你才不是尿床。” 唐黎一脸疑惑，姜烨又问他：“你刚才是不是一觉醒来，就发现内裤湿了？” 唐黎红了脸，尴尬地点了点头。姜烨就弯起嘴唇笑了笑，一边伸手捏了一下弟弟的脸：“傻小子，你可算长大了。” 唐黎一脸疑惑不解，姜烨就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词。唐黎顿时感觉被姜烨气息喷到的一块皮肤起，连带到整个半身都酥麻了起来。姜烨笑着摸了摸唐黎的头，唐黎却红着脸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小宝贝_45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的，”姜烨低下头，柔声安抚他，“没事哒，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表示你发育得很好。” 可是唐黎本人却好像不这么认为。 后来，姜烨温声细语地哄了唐黎半天，给他解释了很多生物常识，才让唐黎对自己的变化慢慢地安下心来。可当姜烨说到：“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把卫生处理好，就没多大的问题了。”的时候，唐黎的眼圈突然绷不住地一下红了。姜烨哭笑不得，没想到唐黎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意外地很害羞，姜烨就笑着安慰他：“好啦，不要哭鼻子了，你又没有生病，有什么担心的？” 不过总得来说，是件好事。小家伙总算长成了大男孩。 可惜后来，姜绍辉回了家，发现蛋糕盒子里的蛋糕实在是惨不忍睹，没法进食了。唐代荷只好还是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兄弟俩吃得津津有味。 第31章 姜烨升了高二，唐黎升了初一，日子井然有序地过着。 唐黎上了初中以后，身体慢慢开始发育，出落得愈发清秀好看了，尤其是一双灵性动人的眼眸，一颦一蹙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与清纯。在学校，唐黎的抽屉里开始会多了几封粉色情书，而主动来找唐黎搭话的男生也变多了。但唐黎表面看着秀气，性格却不太亲人，对生人从来是冷淡相待。久而久之，喜欢路过唐黎课桌的人就少了。 唐黎的同学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唐黎在学校一直是独来独往，没有个亲密的朋友，那不会把自己憋坏了么？直到有一天姜烨放了假，头一回来学校接唐黎放学。同学破天荒地在唐黎脸上看见了灿烂温顺的笑容，这会才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在家里被哥哥宠成了小王子，被爱填满的心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人了。 而唐黎经历了第一次懵懂的遗精之后，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性别意识”开始在脑海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有时候唐黎半夜迷糊地醒来，会发现自己正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下身摩擦着床单。因此而产生的奇妙感觉吓坏了他，但那种舒服感却又充满了吸引力，让人上瘾。 除去身体上的变化，唐黎的学习生活也有了改变。上了初中以后课业变得紧张，唐黎的基础比别人差，要跟上同学自然很吃力。但唐黎心里有个目标，总想着要跟上姜烨，离他再近一点儿，自然就咬紧了牙关拼命地埋头学，虽然总是力不从心——目前的他，要跟上周围的同学都已经要花费百分之两百的精力了。 开学一周以后，班主任正式把竞选班干部的事提上了议程。班上一时议论纷纷，很多的同学都踊跃报名，希望能在老师面前留下一个初步的好印象。 但唐黎却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想安心地准备课业，无心顾虑其他。这天他下了课，起身想要去学校的超市里买瓶矿泉水。可他刚出了教室门口，面前突然被一个女生堵住了。 唐黎顿住了脚步，抬起眼，望向了眼前这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 “唐黎，”那个女孩认真地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很霸道，耳朵根却红红的，“我想去竞选我们班班长，然后，你就做我的副班长吧！怎么样？” 唐黎对这些没有兴趣，就摇了摇头，然后稍微错开了脚步，绕开女孩径直离开了。 女孩却不甘心，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然后红着脸在唐黎身后扯着嗓子大喊：“你等等——唐黎，你不喜欢做副班长吗？” 唐黎没说话，女孩就快步追上了他，脸上的表情又带了点儿紧张：“那、那宣传委员怎么样？” 唐黎微微蹙起眉，轻摇了摇头。女孩的动作一滞，脸颊更是泛红起来。 “咳，那就让你做数学课代表吧！就这么说定了。”女孩扭过了脸，“反正你那么喜欢数学……”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数学？唐黎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思考太多。上课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想买水的话，他要加快动作才行。 于是唐黎也就没有怎么认真地回复女孩，而只是匆忙地摆摆手就快步绕道离开了。 女孩却好似没有放他走的打算，仍然不依不饶地在他身后跟着。一路跟到了超市，又跟到了柜台前。唐黎正打算伸手取下货架上的一瓶水，女孩突然猛地伸出手来，迅速地把唐黎手边的那瓶水给抢走了。 唐黎一愣，女孩扬起脸来，握住矿泉水在他眼前晃了晃：“嘿，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哪？” 唐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想过。” 女孩像是没意料到唐黎这样的反应，她望着唐黎的脸出了神，动作不知觉顿住了，嘴唇几次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脸颊慢慢地开始发烫。 唐黎拒绝完她以后，本想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那瓶水，却被女孩猛地往后一退，“咳，没关系！你现在可以好好想想。” 唐黎没再回应了，而是直接取走了另一瓶水，跨步离开了货架，刷了卡，转身走了。 女孩看唐黎走得急，一时追不上他的步伐，便只在他后头大喊大叫：“喂！唐黎，你要记住了，我叫甘澄，甘澄！你一定要记住哦……” 唐黎并没有把叫做甘澄的女孩子一系列奇怪的行为放在心上。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让他无心去思考太多。 两个孩子的学业忙碌，唐代荷和姜绍辉也全心支持着孩子的学习生活。一有空，唐代荷就会给两个孩子送点好吃的饭菜，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 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这天周五，姜烨结束了期中考试，突然发短信说想吃家里的菜了。唐代荷就做了几个菜放在保温桶里骑单车去给姜烨送饭。等她提着空桶回来，唐黎已经放学回家了。 “唐黎，晚饭想吃什么？”唐代荷挂起了外套，一边问道。她走进了两步，却发现唐黎正弓着腰摸着趴在地上的山羊。唐代荷疑惑地问：“怎么了？站在这一动不动的。” 小宝贝_46 唐黎却颤抖着手，回过头来看向唐代荷，“妈，山羊它……一直在吐，它吐了好多黄水，刚才还突然抽筋了——” 唐代荷一下愣住了，这时才发现山羊身边有很多恶臭的呕吐物，夹杂着稀黄的污水。 “山羊吐了？”唐代荷蹲下身来，摸了摸山羊的头，山羊奄奄一息地抬起厚重的眼皮，鼻子也干干的。见到主人，尾巴却无力摇摆了。 唐代荷的脸色一变：“快收拾东西，带它去宠物诊所看看！” 姜绍辉还没下班，唐代荷平时很少开车，但这会也没办法了。唐黎抱着山羊坐进后座，唐代荷拉开驾驶座的门，扣好安全带，着急地寻找全城的兽医诊所。 唐黎用毛毯把山羊裹起来，一边喂它喝牛奶，一边紧紧地抱着它。唐黎咬住了嘴唇，一言不发地抚摩着小狗柔顺的金毛，山羊仿佛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不断发出呜呜的哀鸣。 唐代荷翻遍了整个小城，总算找到了一家宠物诊所。唐黎刚把山羊送给医生，唐代荷就打了个电话给姜绍辉，通知了情况。 “你先不要急，”姜绍辉的语气也带着浓浓的担忧，“你看好唐黎。这个事，你也马上告诉姜烨。” 山羊不知不觉已经陪伴一家人快六年了。一家人见证着山羊从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狗长成现在活泼又漂亮的成年犬，山羊对他们的意义，早就超过了宠物，而成了家人。尤其对于唐黎来说，山羊更是陪伴他度过童年阴影的一个重要伙伴。他们不能失去山羊。 唐代荷发了短信给姜烨，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姜烨立马就出现在了宠物诊所门前。唐代荷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你不上课了吗？” 姜烨心急如焚想去看小狗：“我哪儿还有心思上课！山羊怎么样了？” “医生在做紧急处理，初步判断可能是食物中毒……” 姜烨冲进了诊所的治疗室，唐黎正安静地站在远处，目光却紧紧地落在医生和山羊身上。 姜烨突然一阵心疼。山羊病了，唐黎肯定是最难受的那一个。这么想着，姜烨不知不觉走到了唐黎身边，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 “哥……” “山羊好点儿了吗？” “医生说是食物中毒，要洗胃。”唐黎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姜烨有些紧张：“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唐黎没说话，姜烨就扭头看了下医生不紧不慢的脸色，心里顿时有了个底。唐黎的表情还很凝重，姜烨叹了口气，拉着他转了个身，把唐黎抱得更紧了一些：“好了，别多想了。没什么大事儿。” 唐黎把脸埋进姜烨怀里，许久，又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哥，你不上课么？” “我吓了一跳，在教室根本坐不住。”姜烨笑了一下，松开手，摸了摸唐黎的头，“你也吓得不轻吧？” 唐黎点了点头，两个干涩的眼睛肿成大桃子。姜烨用纸巾帮弟弟擦了擦脸，心想小唐黎长高了一大截，其实内心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一个小幼稚鬼。 医生给山羊做了紧急处理，并叮嘱唐代荷明天还把山羊带来诊所做后续治疗。唐代荷牵了手续，就开着车带两个孩子和一只小狗回家了。 山羊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也不再呕吐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提不起食欲。一路上，唐黎不断抚摸着山羊的背，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 等回到家，夜已经深了。姜烨索性就在家里住下。等姜烨去洗漱完，唐黎已经抱着小狗在上铺睡熟了。 姜烨笑着叹了口气，走近一些，望着酣睡的弟弟和小狗。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黎热乎乎的脸，好像还带着些泪痕。山羊见小主人睡熟了，突然从唐黎怀里钻出来，跳下床去找自己的小睡垫了。 它窝在睡垫上伸了个懒腰，然后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今天它也累坏了。 关了灯拉上窗帘，姜烨盖好被子慢慢坠入了梦乡。可唐黎却开始翻来覆去地打滚，似乎在梦里并不安稳。 唐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明明之前，姜烨也会摸他的头，抱他在怀里。在他还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姜烨经常哄他睡觉。姜烨的怀抱热乎乎的，唐黎能任性地打滚，姜烨还会心情很好地亲亲他的脸。 可再往后一点，姜烨长高了。姜烨快要比姜爸爸还高出一点，声音变得低沉又好听，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姜烨不再和他睡一张床，也不再亲他的脸。可每次姜烨温柔地看着他时，他知道自己还是被爱着的。姜烨是他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哥哥，他也希望自己能变成姜烨最重要的弟弟。 今天本该是个灰色的日子。山羊病了，吐了一地的黄水。他吓坏了，可姜烨一抱住他，他又仿佛安下了心来。 他明明不喜欢别人多余的肢体接触，却唯独很喜欢姜烨的拥抱。姜烨也给过他很多个温暖的拥抱。可这一次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唐黎自己都说不清楚…… 唐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已经长成大人的姜烨紧紧抱着他，温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耳垂上。唐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慢慢升温，等到他猛然惊醒，裤裆传来的湿意却让他一下子羞红了脸。 又发生了！ 唐黎的脸烫得不行，借着月光拉开裤头，看见裤裆里的东西正高高翘起…… 唐黎一下慌了，不经意间转过身，碰到了身旁的人。姜烨呻吟着转了个身，却让唐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块睡了。或许是为了安慰受惊的唐黎，今天姜烨主动爬上了上铺。这却无形之中加剧了唐黎的兴奋，唐黎红着脸，却对胸腔里不断溢出的未知感觉茫然无措。 小宝贝_47 唐黎皱着眉，无助地望着姜烨的后脑勺。他只感觉下身硬着发涨，难受得紧，想发泄却又找不到出口。澎湃的血气不断地往上涌，空气都变得稠热起来。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唐黎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下身涨得难受，该怎么办…… 唐黎的脸烧红着，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本能地去寻找着热源，唐黎的手臂慢慢攀上了姜烨的背。他们长大以后，兄弟俩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拥抱了。不过他一直很喜欢抱着哥哥的感觉，姜烨的味道让人安心。今天头脑发热地再次贴进姜烨的怀里，唐黎的心情竟然不由得地多了几分雀跃。 可不一会儿，唐黎突然猛地清醒了过来，吓得一个激灵靠在了墙上！ 冰凉的墙壁让热度消退了几分，唐黎红着脸，冷空气一股一股地灌了进来，羞耻又压抑的感觉在胸口迅速膨胀。唐黎下意识地逃窜，连滚带爬跳下了床，连拖鞋也没顾上穿，飞奔到了厕所关上了门！ 房门的响声让姜烨从梦里惊醒了过来，姜烨脑袋还迷糊着，试探地喊了声：“……唐黎？” 没有得到回应。 第32章 可刚才那声动静分明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下来了，吓得姜烨还以为地震了。唐黎不太对劲，姜烨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摸着乱糟糟的头发也跟着爬下了床。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问：“唐黎……你怎么了？” 卫生间的门紧紧关着，有灯光从门缝里洒出来。里面却没人说话。 姜烨眨了眨眼睛，视力逐渐恢复了。他弯下腰敲了敲门，轻声问门里的人：“嘿，你在里面对不对？爸妈都睡着了，我们小声点——你刚才怎么了？做噩梦了？” 还是没人说话。 姜烨这才有些慌了，睡意全清醒了。不会是小狗的事让唐黎有了阴影吧。 “唐黎……”姜烨猫着腰，柔声哄着，“你听哥哥的话，把门打开好不好？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别怕，咱们一起解决。你如果实在担心山羊，我们明天一起带它去看医生……” 可姜烨蹲着身子劝了半天，门里面还是没有一丝反应。夜晚降了点温，他身上的热气全被吹没了，这会儿正冷得打哆嗦。姜烨无奈地摸摸鼻子，一时也一筹莫展。 正当姜烨差点放弃，打算回房间叫唐代荷起来的时候，门里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唐黎的声音有点颤抖，却倔强地咬着牙：“……哥，我没事。” 姜烨眨了眨眼睛，悬着的心一下就放松了。 “那你开下门，让我看看你。” 半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慢慢地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了唐黎睡衣的边角。姜烨连忙用手掌卡在门缝里，生怕唐黎突然反悔又把门给合拢。 姜烨把门打开，却意外地发现唐黎全身都湿了，湿漉漉的睡衣和头发贴在皮肤上，脸颊被冻得通红，身体都在发抖，眼神却染上了点警觉，站在离姜烨两米远的地方。 姜烨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你、你这是干嘛呢？” 唐黎倔强地扭过头，逐渐平稳了呼吸。他刚想开口解释，可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颊一下变得通红，再也说不了一个字了。 姜烨凝视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孩，思索着今晚发生的事。半夜惊起、躲进厕所、冲凉水澡……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姜烨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起来。犹豫一会过后，姜烨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 “唐黎，你……” 姜烨朝唐黎走近了两步，唐黎的脸更红了，靠着墙壁错开了目光。 初尝情欲的少年，反应青涩而朦胧。 毕竟还是个小朋友啊。 姜烨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条干毛巾，想帮唐黎擦擦头发。姜烨的手掌接触到唐黎皮肤的那一刹，唐黎下意识地一颤，但很快就默认了姜烨的关心。 姜烨一手帮唐黎擦着头发，一手用温热的体温帮他取暖。不一会儿唐黎的身体就恢复了些许热度，姜烨这才放下毛巾，煞有介事地咳嗽几声掩饰了一下情绪。 “那个……” 姜烨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教弟弟生理知识。其实这种私密的事……兄弟之间应该相互避讳一下才是。可如果现在姜烨不教唐黎如何正确处理，他以后遇上了只会更不知所措。所以……姜烨摸了摸鼻子，望着唐黎开口道：“下次再碰上这种事呢……其实你可以试试——用手摸摸它，让它自然软下来。咳……” 姜烨说完，唐黎却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姜烨羞耻得不行，手指瞎比划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传达给唐黎。 鸡同鸭讲了大半天，最后唐黎还是不解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起身小声道：“哥……我想回床上睡觉了。” “那下次又接着冲冷水澡？” 小宝贝_48 唐黎的脸一下通红，皱着眉扭开脑袋不说话了。 姜烨捂着脸，饶了我吧！ 左思右想，看来也只有言传身教了。但这种“教学方式”，也就仅限于唐黎了。只有唐黎、只有唐黎……姜烨不断在脑袋里默念着，仿佛要给自己洗脑一样。 姜烨强忍住心中的怪异感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再次确认一遍门已经反锁。再次走回到唐黎的面前，姜烨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西红柿。 “我只教你一遍，就一遍……你可千万要学会啊，只有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学会的。” 卫生间的门锁上了，里面逐渐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秋夜的风夹裹着丝丝的寒意，睡意悄悄地侵袭了上来。 姜烨躺在床上，手上仿佛还残存着方才温热的触感，他忍不住地回想，最后很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心中顿感后悔万分。可唐黎却是一身清爽，早已没心没肺地抱着被子睡着了，嘴里还发出香甜的轻鼾。 那晚兄弟俩聊了很久的天。姜烨虽然不好意思，但也耐着性子给唐黎解释那档子事。到了最后，唐黎终于轻松地释怀了，姜烨却反而辗转难眠了。 羞耻感爆炸啊！姜烨背着沉重的疑惑与纠结艰难地失眠了，第二天起床总算度过了辛酸的内心挣扎，把尴尬的经历都消化掉了。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人生宝贵的第一次。姜烨这么安慰着自己。 决定不再矫情之后，姜烨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节奏，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高中忙碌而紧张的学习也让他无心去思考太多。 所以，姜烨也就自然忽视了唐黎身上发生的微妙而细小的变化。 让唐黎没想到的是，女孩的搭话只是一个开始。 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叫做甘澄的女孩还真的成功竞选了班长，并且向班主任推荐了他担当班级的数学课代表。 一直没把那个小插曲往心里去的唐黎顿时惊讶极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课代表，也完全没有过这个念头。所以当甘澄就着全班人的面，霸气满满地指着唐黎正式宣布：“以后他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了，请大家欢迎！”的时候，唐黎的浑身都僵硬了，羞愤得想要立马从同学们好奇的视线中消失。 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班长却并没有给唐黎缓口气的机会，她神采飞扬地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唐黎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看着用力，可实际拍在唐黎的肩上却是轻轻的。 “唐黎，我已经帮你把数学老师的手机号要来了。不用太感谢我哦！” 说着，还朝唐黎伸出了手掌心，露出了一张写着数字的小纸条，脸上带着眉飞色舞的得意：“喏，给你！” 唐黎的脸色难堪无比，呼吸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他紧皱着眉望着甘澄，眼神里压抑的凊恧让她一瞬间抖了一个激灵。 “喂——” 唐黎直接无视了甘澄的叫喊，头也不回地起身大步离开了人声鼎沸的教室。身后的嘈杂让他的脑袋隐隐作痛起来…… 最后唐黎没有如班长的愿去做数学课代表，这件事像个小炸弹一样在班上炸了开来。新班长甘澄是一个自视极高的女孩，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当面驳她面子的人，班上的同学都开始看热闹一般静待着当事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日子里，甘澄气愤地放出狠话：“一定要让他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便开始利用自己班长身份的便利，不断地悄悄给唐黎下小绊子、穿小鞋。她总是有事没事找茬，漏收唐黎的作业、多排唐黎的值日……当唐黎察觉到不对劲找上班长时，甘澄又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啊？你多心了吧？” 唐黎不知道该怎样做，索性咬牙忍耐过去了。 可一味的迁就只是助长了对方的胆量。 这天星期五，姜烨终于又难得地回家一趟，住到第二天再回学校。唐黎的心情也很雀跃，还没放学就早早地开始收拾书包。姜烨和他约定了今天放学来接他一起回家，不能让哥久等才是。 好不容易盼来了下课，唐黎满心欢喜地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唐黎毫不犹豫喊出声：“哥！” 姜烨闻声，回过头来，望着唐黎露出了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唐黎的心情立马放晴了。他立马加快速度，正打算穿梭浓密的人流朝姜烨走去，可还没走两步，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圆头小皮鞋。 唐黎抬起头，撞上了甘澄含笑的双眸。 她耸了耸肩，颇为随意地说道：“咳，那个，星期天你请我吃烤肉的话，我就原谅你。……我说真的。” 唐黎一愣，又抬眼看了看远处正朝自己张望的姜烨。他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不再理会甘澄莫名其妙的要求，直接去找哥哥一起回家。 可唐黎刚错过身想走，甘澄立马眼尖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嘿，你不准走！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唐黎很不习惯陌生人的直接接触。甘澄的手掌抓上来的那一刻，他差点冒了鸡皮疙瘩，像是全身的细胞都叫喊着抵触一样。 甘澄还在耳边哇哇乱叫，唐黎直接冷着脸甩开了她的手：“我为什么要请你吃烤肉？” “你！” 女孩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丢下一句“后天学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就直接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留下唐黎一头雾水。但他也没有太深究，而是小跑着穿过了人群，直接来到了姜烨身边。 小宝贝_49 “哥！” 唐黎的脸上换上了兴奋的表情，鼻间都沁出了点点的汗珠。姜烨看了心里也很开心：“放学啦。走，回家前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嗯。” 姜烨接过了唐黎手里拎着的袋子，帮他分担了一点重量。两个人并肩往校门口走着，姜烨一边颇为好奇地朝刚才甘澄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唐黎，“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唐黎脸色一变，但也很快地隐去了：“是班上的班长。” 听到“班长”两个字，姜烨下意识心里有些紧张，以为弟弟又在班上闹什么矛盾了：“她找你什么事？” 唐黎犹豫了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跟姜烨说。可看姜烨一脸专注的神情，他又不想忽略哥哥的关心，而直接用几句敷衍的话搪塞过去。 最后唐黎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姜烨。 兄弟俩路过了小吃摊，姜烨买了两根烤肠，递给了唐黎一根，自己留一根。他一路上一边啃肠，一边认真地听着唐黎说他和班长之间的来龙去脉，听到了最后，姜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弯。 唐黎一脸莫名：“哥，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她也是够可爱的。”看透了一切的姜烨笑得捂住肚子，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看来啊，我们的小萝卜是真的要长大了。不错不错。” 刚升初中的小女生，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还很青涩，甚至看上去还有些霸道不讲理。姜烨很是能理解。 不过说起来心里也有些感叹。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唐黎身上的变化……越发地让姜烨体会到，当初的小不点正在逐渐长大成人的这一个事实。不仅生理上变得成熟了，也开始散发荷尔蒙吸引别的小女孩了。 就是心理上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单纯得像张白纸。 唐黎眨了眨眼睛，表示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姜烨笑够了，就擦了擦眼泪，换了副颇为认真的神情望着唐黎： “不过我倒是觉得啊，星期天你可以真的去看看。请女孩子吃一顿烤肉也不贵，这个钱我可以帮你出了。” 唐黎疑惑地看了看姜烨，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甘澄的所有行为在他眼里看起来都奇怪极了。 唐黎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第33章 唐黎本来不打算赴这个本就不成立的约定，不过既然姜烨这么说了，他一向听哥哥的话，自然也没办法说不。 那就去看看吧。 星期天是个阴天，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唐黎穿着一件薄外套，身上只带了点姜烨给他的现金，就直接出门了。他按时来到了学校门口，却发现甘澄早已站在那里了，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甘澄今天穿着一件连衣裙子，马尾辫放了下来，长发披到了肩上。很奇怪，她在学校从来不会这样。甘澄的神态本来很焦急，可在眼神和唐黎忽然对上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下就放晴了。 甘澄朝唐黎用力地挥了挥手，神情是头一回的有些羞赧：“嘿！” 唐黎站住了脚步，甘澄自己飞快地朝他跑来了。站在唐黎面前，甘澄小口地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却很高兴。 “走，我们吃烤肉去吧！” 唐黎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 唐黎不知道哪里有可以吃烤肉的店，甘澄就拉着他到处跑，直到找到一家烧烤店。甘澄熟练地走进店门，对着老板爽朗地开口喊道：“姐姐，两个人！” 店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笑着看向他们俩：“好咧。小澄，今天和朋友一起来呀？” 甘澄点点头，除此之外也就没再说话了，而是只安安静静地在唐黎对面坐好，低着头摆弄着手指。 唐黎觉得班长今天有些奇怪，她以前在学校总是爱趾高气扬地指使人，说起话来还滔滔不绝。可今天的她……却好像格外地文静。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店老板很快把他们点的烤串端盘送了过来。甘澄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又用纸擦了擦嘴，才拿起第一根肉串放进了嘴里。小口地嚼，慢慢地咽。 唐黎却始终没什么胃口，也就没有动筷的打算。哥哥让他来请班长吃烤肉，他就真的只是抱着来请一顿饭的念头，除此之外别无二心。 唐黎就这样沉默着盯着甘澄一个人慢慢地把一盘烤串吃了大半。吃到中途，甘澄脸上的表情逐渐由紧张转为羞涩，最后又转为僵硬。 “唐黎，”甘澄最后还是没忍住放下了筷子，“你怎么不吃啊？” 小宝贝_50 “我吃过了出门的。” “……哦。” 女孩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让唐黎更加的迷惑。 吃过了烤串以后，唐黎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可甘澄却突然说想让他陪自己去散散步，消消食。唐黎心里其实不大情愿和这个不讲理的班长待在一起，可甘澄望着他的眼神很凝重，不像是故意拿他开心的模样。 唐黎犹豫了一会：“去哪里？” 甘澄像是松了口气：“随便走走吧！” 他们俩就在街边随意地散起了步，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气氛有些僵持，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其实他们俩本来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能聊的话题自然少之又少。加上唐黎对于不熟悉的人有种自然的心理防备，两个人的散步就显得更加地尴尬了。 中途他们路过了一个小公园，甘澄就找到一个长椅坐上去休息了一会。她估计也有些不自在，紧紧抿着唇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唐黎站在她旁边，也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终于，甘澄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唐黎！” 唐黎侧过眼看她。 “我、我看上你了——”甘澄憋红了脸，咬着嘴唇有些发颤，“喂，你做我男朋友吧！” 唐黎推开家里的门时，发现自己卧室里正亮着灯，是姜烨在温习着功课。他快速地换了鞋，一路小跑过去：“……哥？早上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姜烨听到了动静，回头正好对上了唐黎的双眸，他期待地牵起嘴角笑了笑：“忘记带作业回去，就回家取了。顺便……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唐黎的脸红了红，“为什么？” 姜烨坏笑一下：“你忘了？今天中午你不是出门找你们的班长去了吗？” 唐黎的表情逐渐凝固了。他静默了一会，然后突然背过了身去。 姜烨看了他这个反应就更是好奇，难道是发展得不太顺利？他想知道弟弟的“感情生活状况”，就八卦地追问个不停。 毕竟这是唐黎第一次被小女生示好。 姜烨问得紧，唐黎犹豫了好久，才把事情的经过跟哥哥简要地说了一遍。不过他说的不是完整版，剪掉了结尾的小插曲。 “真的？”听完后，姜烨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仿佛不相信似的再次向唐黎确认了一遍，“你们一起吃了烤串以后就各自回家了吗？” “……嗯。” 说是回家，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姜烨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怅然若失：“原来是我误会了？你们那个班长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捉弄你吧。” “哥，”唐黎听他的语气还带了点遗憾，顿时心里一阵很复杂的感觉往上涌，“你觉得这样不对么？” 姜烨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我还以为我能见证你的头一遭人生大事呢。” 其实在另一种意义上，他确实见证了。 一家人一起吃过晚饭以后，姜烨就坐车回了学校。唐黎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本来很容易就入睡了，但今天心里藏了事，竟然也失眠了起来。 夜晚很安静，静到让人可以很好地整理纷乱的思绪，梳理一头的麻乱。唐黎认真地思考了很多，他想到了今天那个不像是甘澄的女孩，接着又想到了姜烨之前相处的女朋友，他叫做“姐姐”的那个女生。最后，他想到了他自己。 好像从小时候起，“女孩儿”这种生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不太好的概念。他有一个并不太合格的母亲，也受过不少来自女生的欺负，甚至还对她们大打出手过。在哥哥“早恋”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里似乎也对那位“姐姐”抱有莫名的排斥和敌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收到来自女生的——“告白”。 唐黎逐渐陷入了回忆。在下午的公园长椅旁边，当甘澄红着脸对他说出那句话时，唐黎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甘澄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针对着唐黎，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被班长记恨了。虽然唐黎心里也未曾在乎过别人是否喜欢或讨厌自己，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班长对自己竟然是……这样奇怪的感觉。 “因为你的脸……”本来直视着唐黎脸颊的甘澄，在和他的目光对上之后，又很快地扭过了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因为我——感觉你很特别……” 因为脸？唐黎当即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可那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摸起来却和常人的没什么不同。唐黎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了低着头的甘澄。他越看她，心里却越觉得陌生。 以至于到了最后，甘澄再次抬起头来催促他的回复时，唐黎一时乱了手脚，索性直接掉头就走。越走越快，不管不顾身后女孩的大声挽留，到了最后已成了狂奔。 他就这样回到了家，心脏慌张地怦怦狂跳。他对胸口蔓延着的感情感到很陌生，这是什么？他这是怎么了？ 小宝贝_51 可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刻，他的所有情绪仿佛都一瞬间平息了。一切问题仿佛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在被甘澄表白时，自己内心会这样的抵触。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女孩，却满心都被哥哥填满。 会是这样吗？原来……他其实是这么想的啊。 他模糊地有了一个答案。 “喜欢男生的男生”这个遥远的概念，第一次正式地闯进了唐黎的脑袋里。 当姜烨在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也曾开始过一段不短不长的恋爱关系。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唐黎年纪还太小，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现在唐黎也长大了，忽然就有些理解了哥哥当时的念头。 原来，这就是恋爱。 第34章 姜烨的学习越来越紧张了。 期中考试，姜烨凭借不懈的努力终于考取了年级前五十的好成绩。到了期末，他更是一举冲进了前十。照这个势头下去，姜烨的高考还是很有希望获得高分考入名校的。 高二下学期开始，课业基本进入了复习阶段。高二的寒假要补课，姜绍辉就和唐代荷商量着，今年他们一家人就不回老家了，在自己家里过年。 年前，唐代荷提议一家人去外面散散步。她望着唐黎说：“明天开始爸爸放春节假，不如我们一家人就一起去外面逛逛街、看个电影吧？” 唐黎点了点头，应道“好。”，接着，期待的目光又看向了姜烨：“哥，你呢？” 姜烨顿了顿，他本来是计划明天在家写一下寒假作业的。 但又有谁能拒绝可爱的弟弟呢？ 结果出发前，姜绍辉突然临时接到工作电话，要赶去派出所。唐代荷厨房煲的一锅汤还没做好，也不放心离开。可票已经订好了，唐代荷就索性让两兄弟自己去看电影，她留在家里煲汤。姜烨只好带着唐黎去了电影院，退掉了多余的两张票。 兄弟俩去看了影院热映的贺岁片。姜烨最初的目的本来不是看电影，而是陪家人出来散散心，所以他坐在电影院里也就没太关注大荧幕，反而总盯着身边的唐黎，一会给他披个外套，一会给他递些爆米花。 但是慢慢的，姜烨的注意力也被荧幕上的电影剧情给吸引住了。 电影是一个传统的爱情喜剧片，讲的是来自南北方的男女闪婚结为了夫妻，却因为南北文化差异而引发的两个家庭间发生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喜剧故事。姜烨看着看着也入了迷，到了电影抒情的部分，姜烨还有几分感动。 他不由得就凑到唐黎耳边：“你看，电影里的女主角是不是很感人？果然她和男主角是真心相爱的。” 唐黎沉默了一会，却小声问他：“哥，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太经典了，一时把姜烨问得语塞。不过想到自己还是唐黎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对爱情懵懵懂懂，还冲动地开始了一次并不成熟的初恋。姜烨也就释怀了。 “爱情就是……”姜烨琢磨了好久，才回答他，“想一直待在一个人身边，对那个人不求回报地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你以后就会懂了。” 唐黎弯起嘴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把姜烨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抓紧了几分。 电影进行到后半场，多了几个男女主角亲热的镜头。姜烨看得有点羞涩，就扭头想看看唐黎是什么反应。结果唐黎的眼神淡淡的，没什么特别。姜烨突然觉得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看完电影后，两人一起去了卫生间解手。然后再一块散着步回家。 春节的冬夜，天空仿佛落着小雪，飘到地上就融化了。唐黎裹着姜烨温暖的外套，鼻间萦绕着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 一路上，两人悠闲地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聊到后面没有了话题，两个人就安静地散着步，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清凉，唐黎看着从嘴巴里跑出来的热水汽，升腾到空气里逐渐消融。他的脚步变慢了一些，然后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话。 “嗯？” 唐黎笑出了声，大喊道：“哥，我爱你！” 姜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刚才在电影院里他对唐黎的解释，随后也笑了，心说小孩儿真肉麻。可手上还是欣喜地摸了摸唐黎的头，小声回答他：“嗯，我也爱你。” 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热闹的年夜饭，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看春晚。唐黎在一旁逗狗，山羊大病痊愈之后恢复了活力，叼着唐黎的拖鞋玩得很开心。 唐代荷从房间里拿来了一双厚实的袜子，催促唐黎换上：“你只穿两件，会不会冷？再套个棉毛衫吧？” 唐黎年轻气盛，只穿了一件单衣罩一件睡衣外套，和小狗打成一片。姜烨坐在一旁大棉袄厚毛裤的，怀里还抱着个热水袋，实在冻得慌。 唐代荷看这兄弟俩的反差，噗一声笑了。然后端了杯热茶在沙发上坐下，随口问了句：“姜烨，什么时候回学校？” 小宝贝_52 姜烨耸了耸肩：“初十吧，反正元宵节肯定要在学校过了。” 唐代荷点了点头，姜绍辉又说：“现在有没有想去的大学？” 姜烨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点头道：“有。” “哪里？” 姜烨说了一个名字。 唐代荷愣了一下，笑着看向姜绍辉。姜绍辉脸上也带着喜色，肯定道：“你有这个目标是件好事，我们都支持你。” 在一旁的唐黎忽然停下了逗狗的手，抬起脸来，望向了姜烨：“哥……那是哪儿？” 姜烨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会：“在北方，离咱们家——坐火车大概要十来个小时吧。还是挺近的。” 唐黎的眼神忽然飘过一丝黯淡。低下头沉默片刻后，唐黎突然小声说：“哥，我也想和你考一个大学。” 唐黎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圈，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与犹豫。他对那个大学没有概念，可想和姜烨待在一起的念头却是真心的。 唐黎突如其来的发言让一家人都哑然了片刻。毕竟姜烨理想的大学分数线太高，而唐黎在学校的表现不过平平，一家人都没有思考过这件事。 但一刹间，姜绍辉的脸上还是被喜悦填满了，大声鼓掌道：“好！好……唐黎，有理想有目标是好事，只要你肯为之奋斗，没有什么不可能！对吧？” 唐代荷也笑着鼓了鼓掌，点了两下头：“唐黎的数学一直挺好的。我觉得唐黎对数学很有天分。说不定以后去学理科，还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呢。” 听到唐黎这么说，姜烨原本愣了一下，可随即心里马上被甜蜜填满。他知道他的弟弟总爱跟在他身后，爱他喜欢的美食、听他常听的电台、骑他用过的自行车、读他读过的学校……说不感动是假的，唐黎就像姜烨的一条“小尾巴”。被人依赖着的感觉很好，姜烨也享受着扮演唐黎的“大英雄”。 这么想着，姜烨脸上悄然无息地带上了灿烂的笑容：“好！那就约好了，我们一起加油。” 夫妻俩给唐黎和姜烨一人买了一件新衣服，还包了个红包，当是新年礼物。在卧室试穿衣服的时候，姜烨突然发现唐黎已经不知不觉长到快有唐代荷那么高了。唐黎到了青春期，个子窜得很快，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如今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以前那个苍白瘦小的孩子的影子了。 这么一算，等他高考结束，唐黎也正式升了初三，面临中考。等唐黎也高考完，他差不多大学毕业……他们之间差了四年的距离，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不过如果唐黎真的能和他考上一个大学，那说不定以后他们还可以在一个城市生活，兄弟俩还能互相照应……想到这里，姜烨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为以后和唐黎的未来做着规划，不自觉地被自己逗乐了。 “嗨，”唐代荷的声音把姜烨的思绪拉了回来，“姜烨，想什么呐？” “啊？哦哦，没想什么。”姜烨回神，唐代荷正笑着看着他，“你看看，唐黎这身，还挺合适的。” 姜烨转过头，唐黎正穿着一件深棕风衣，费解地拨弄着脖子的一个白色领结。姜烨弯起唇角，走上前帮唐黎把领结打好，然后抚平了打底衬衫的皱褶。 “嘿，”姜烨惊喜地说，“别说，唐黎穿这身还真像个小帅哥。” 唐代荷笑了笑：“本来就是呀。唐黎小时候长得就很可爱，现在越长越好看了，以后啊，肯定是个大男神。” 唐黎一只手摸着领结的边，害羞地移开了目光。姜烨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是哥哥，是不是也应该给唐黎送个新年礼物？” 唐黎眨了眨眼睛，突然别过脑袋，弯腰去柜子旁翻找了半天，拿出了一个毛绒的鸭舌帽。 帽子已经有些小了，没法戴在头上。但唐黎刚把帽子拿出来，姜烨恍惚了一秒，然后迅速认出了它。 姜烨惊喜地笑出声：“你、你还留着它啊？” 唐黎腼腆地笑笑：“我一直放在橱柜里。” 唐代荷愣了一秒，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这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去旅游的时候，姜烨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唐黎买的礼物。景区的特供纪念品，比外面的贵了好几十块钱，姜烨当时肉疼了好一会。这是姜烨送给唐黎的礼物，唐黎一直保存得好好的。 唐代荷温馨地捂嘴笑了，然后缓缓地说：“姜烨，看来啊，你也一直被爱着呢。” 姜烨春光满面地把帽子拿在手里抚摸了一会，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35章 开学后，姜烨把全身心都压在了学习上面。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是时候拿出勇气来搏一搏。 姜烨的努力也有了回报。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他如愿以偿拿到了年级第十的好成绩，完美收官。姜绍辉和唐黎去接姜烨放假回家的那天，姜烨美滋滋地拿着打印的成绩单，坐在车上笑得合不拢嘴。姜绍辉一边开车，一边也笑容满面地低吟着姜烨的成绩：“语文125，英语139，数学142，理综260……好，好！” 姜烨兴奋得不行，一把抱住唐黎，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一边脸上露出无比欣喜的表情：“唐黎，我说不定真的可以！” 唐黎也很开心，被姜烨抱在怀里，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那个拿了高分的人是自己一样。 “等我考完了，我要办一场隆重的谢师宴，摆一桌山珍海味，邀请我所有同学和朋友！”姜烨幸福地幻想着，一边又望向唐黎，“唐黎，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特别嘉宾！和哥哥一起上台发言，好不好？” 小宝贝_53 兄弟俩荣辱与共，有福同享。姜绍辉闻声笑得前俯后仰，但也大声赞成。唐黎脑海里没有概念，但听到“你是我的特别嘉宾”，心里也不由得一阵由衷的高兴，点点头：“嗯！” “好，那就这样，”姜烨笑弯了眼睛，“约好了！” 姜绍辉开着车，先去银行取了钱，为姜烨高三的补考费做准备。在前台咨询的时候，姜绍辉在包里找着东西，一时腾不开手，就把银行卡给了姜烨。 唐黎站在一旁，突然开口问：“哥，我们的钱都在这张卡里吗？” 姜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我们家还有几张卡，不过这张卡里的钱最多。” 唐黎点了点头，姜烨看他感兴趣，就把银行卡给了他。唐黎把那张小小的卡片攥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 等到再开学，姜烨就是个应考生了。暑假期间，姜烨也特别努力。一有空就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去市里图书馆泡着。唐黎也升了初二，学习压力虽然没有姜烨那么紧，但也乐意偶尔跟着哥哥去图书馆坐坐，就当消磨时光。 开学前，兄弟俩还一起去逛了一回超市，买了一点好吃的零食，囤在姜烨的学生宿舍里。 推着购物车的时候，姜烨看旁边一个妈妈推着车经过，车里还坐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孩。姜烨突然一乐，玩心大起地拍拍购物车的扶手，对唐黎说：“来，坐上来我推你。” 唐黎有点犹豫：“坐不上吧。” “试试嘛。” 最后唐黎还是听哥哥的话，长腿一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进了购物车里，满足了姜烨的恶趣味。姜烨一路推着他，像推小朋友似的。 路过膨化食品的时候，姜烨在货架旁边停下，让唐黎顺手拿一袋薯片。唐黎抓了一包姜烨最喜欢的牌子，然后开口问道：“哥，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姜烨顿了一会儿：“早上六点半吧，不然赶不上点名了。” “那以后星期六还回来么？” 高三的学习制度很严格，学生的休息时间只剩了每周天的下午。中午赶回家，晚自习之前又赶回学校，这么来来回回实在太辛苦，姜烨就想着干脆周末也不回家了，待在学校自习，一个月回一次家里拿点东西。 姜烨摇了摇头，唐黎的表情很快就被失望填满。姜烨无奈地笑道：“快高考了就是这样。你以后也会经历的。循规蹈矩地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 唐黎突然说：“找工作……” “嗯？” “哥，你以后要去找什么工作？”唐黎看着姜烨，“和爸一样，做警察吗？” 姜烨笑了笑：“不会啊。其实我也没仔细想过……不过我应该会去公司上班吧，找个城市安定下来，当个普通的工薪族。” 唐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姜烨就兴趣满满地问他：“那你呢？唐黎，你以后想去做什么？” 唐黎沉默了一下，道：“那我——就和你一样。考个大学，做上班族。我还想……在你家旁边买个房子，以后每个周末还能见面。” 姜烨噗一下笑了，然后赞同道：“好啊，那干脆以后努力挣钱，在郊区买个小别墅，我家住一楼，你家住二楼，大家住一块，多热闹啊！” 唐黎听了一愣，从购物车上硬是转过身来，看着姜烨：“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咳，对啊，”姜烨被问得一愣，笑笑回答道，“只是以后我们肯定也会各自成家。不过爸妈、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唐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下不知藏着些什么。 姜烨开学后，回家的次数就变成了一个月一次。这么一来，唐代荷和唐黎来学校看望姜烨的频率就高了起来。日子安稳又充满希望地过着。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会防不胜防地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这天，姜绍辉正在办公室处理着案件，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 那是他工作专用的电话，也就是他个人名片上的号码。姜绍辉没多想，只当是又有新的工作了，随手把电话接通了。 可随着电话那头那个带着沙哑的女声不断地响起，姜绍辉的心情却越发地凝重了起来。 直到那个女声吐出一句话，姜绍辉的表情彻底僵住。 “……你说什么？” 第36章 唐代荷从菜场出来，提着一袋蔬菜回到家，正打算洗菜做饭，却忽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小宝贝_54 茶几上是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姜绍辉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年女人。女人约莫三十岁的光景，盘着长发，身穿平价的雪纺裙子，眼角带着细碎的鱼尾纹，若有所思地静默着。 唐代荷一愣，“绍辉？你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姜绍辉起身，沉默了一下，向唐代荷介绍道：“今天我换了个班，提早一些回来了。这位是……李如雪。” 印象里似乎没有认识叫做李如雪的亲朋好友，唐代荷正疑惑着，姜绍辉又补充道：“是唐黎的姑妈。” 这下，唐代荷也一下怔住了。 “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户口本……”李如雪的神情带着些焦急，颤抖着手把证件摊在茶几上展平，“还有这是我在公安局开的家属证明——” 唐代荷弯下腰，质疑的眼神逐个往茶几上的纸张上扫去，再抬起眼时，眼眸里已经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姜绍辉也望着他，五味杂陈的神态说明了一切。 李如雪脸上是痛苦的表情，捂着嘴沉默了好久。看唐代荷看完了证件，她再把一桌的文件悉数收好。 “我、我真的是李黎这孩子的姑妈，真的……” “他叫唐黎！” 话一出口，唐代荷自己都吃了一惊。迅速敛好失控的情绪，唐代荷转身走进了厨房：“……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姜绍辉错开了目光，眉头锁得紧紧的。 被刚才那么一打断，李如雪脸上的忧郁更浓了。不安地搅动着手里的纸巾，李如雪望着姜绍辉开口想说些什么，唐代荷这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盘切好的苹果。 唐代荷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李如雪的动作僵住了，唐代荷就伸手递了一块苹果给她，“我不知道唐黎还有个姑妈。” 李如雪接过苹果，却没吃，只低着头小声地回答她：“太太您好……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地打工，一直没和老家联系。上个月我回了家，才知道我哥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说到这里，李如雪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唐代荷摇了摇头，却没说出些什么。 “在我20岁的时候，李……唐黎出生了。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他三岁的时候，我还带过他一阵子。”李如雪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唐代荷沉默着，没有说话。姜绍辉却忍不住打断她道：“看着他长大？” 李如雪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只好抱歉地笑笑，纠正道，“看着他长大到……五岁。” 姜绍辉没说话了。李如雪又接着开口道：“不过很快，我哥他们为了躲债搬离了老家，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我也因为谋生计去了外地打工，到了上个月才攒了钱回家。我哥一家遭遇意外的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失去家人的苦楚让李如雪的目光悲伤起来。 “其实，我哥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我知道，我哥的家庭在外人眼里看来是有些特殊——我也知道，我哥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老公，或者一个好的爹。但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找唐黎，我想弥补他，我真的——一直想弥补他。” 唐代荷叹了口气，犹豫着说：“李太太，当年我们通过了正规的手续让唐黎入门，从法律上来说——唐黎是我们合法的养子。” “我知道，我知道……”李如雪的眼里噙着泪，“姜大哥、唐大嫂，我知道这七年来，都是你们在一直照顾唐黎，我知道你们非常地不容易，我李如雪真的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们！”说着，李如雪啪一下跪在了地上，被唐代荷慌张地拦住，李如雪却执着地跪地不起，“大哥、大嫂，真的感谢你们！我们唐黎何德何能，遇上你们这样好的人家？” 李如雪跪了好一阵子，唐代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轻轻地叹了口气，只道：“你快起来吧。” 李如雪扶着沙发椅站了起来，眼睛却有些发红。 “姜大哥、唐大嫂，你们对我们李家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上！” 姜绍辉和唐代荷却笑不出来。 唐黎在他的原生家庭过得并不好。当初为了把唐黎从童年阴影中拉出来，他们夫妻俩加上姜烨这个哥哥，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唐黎现在终于向他们敞开了心扉，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偏偏这时候，唐黎的姑妈就找上了门。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夫妻俩一时无法接受。况且说实话，姜绍辉和唐代荷还并不是很信任这个所谓的“姑妈”。 唐代荷喝了一口茶，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地开口对她说：“李太太，这么些年来，我们一直把唐黎当成我们最亲的家人。您不用觉得太过亏欠，能有唐黎这个孩子加入我们的家庭，我们也很幸福。” 李如雪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很复杂。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说：“我知道我今天拜访得突然，真的不好意思。我找了孩子一个多月，心里可能也是有点儿焦急了。” 姜绍辉抬眼看了李如雪一眼，李如雪连忙朝夫妻俩鞠了一躬：“大哥、大嫂，对不起，对不起，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 说到后面，李如雪着急得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只是想，”终于措好了词，李如雪的眼角红了一圈，哽咽道，“能不能让我和孩子见一面？我很想他，想看看他——” “大哥、嫂子，你们不知道，我死了丈夫，还在城里被人骗走了大笔的钱！婆家不要我，娘家也不承认我了。大哥、嫂子，我现在孤苦伶仃，我只有、只有李黎这个侄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小宝贝_55 “我在这城郊租了一个小单间，地址我写在这纸上了。大哥、大嫂，我并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只是——只是能让我与孩子见一面吗？再怎么样，我也是他的亲姑妈，血浓于水呀！” 姜绍辉和唐代荷的内心也很犹豫。 七年多了。唐黎这孩子遭遇了种种的不幸，差一点就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当年他们把唐黎接回了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尽了全部心血悉心照料。七年过去了，现在李如雪突然跳出来，声称自己是唐黎的亲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不早不晚，偏偏卡在这个节骨眼儿。姜烨要高考了，唐黎也快要初三，他们该怎么向两个孩子提起？ 可李如雪过得也不容易，虽然这份亲情迟了七年，但她毕竟是唐黎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平心而论，唐黎已经在他们家里生活了快八年。这份感情，早已融进了骨肉里，甚至比亲情还要真挚。唐黎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也有私心。 李如雪说，小时候，她和唐黎的关系较为亲近。唐黎从前的家里发生家庭矛盾时，她还经常去调解劝阻。 姜绍辉和唐代荷却不由得有些担忧。 在这件事上，毕竟孩子才有真正的主导权。而作为事件中心的唐黎，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37章 唐黎和李如雪第一次见面，是一个晴天。 那天风和日丽，是个休息日。姜绍辉开车载着唐代荷和唐黎，赶到了和李如雪约定的地方。是一个商场里的家庭餐厅。 唐黎很少见到姜绍辉的脸上是这么严肃的表情，一路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只有也沉默着。等到姜绍辉停好了车，领着他到了餐厅的茶座旁，唐黎才看清了面前这个望眼欲穿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盘成简单的发髻，一身打扮得还算整洁得体。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细纹，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姜绍辉轻轻拍了一下唐黎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吧。”唐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李如雪就接过了话茬，兴奋地握住了唐黎的手：“李……唐黎，孩子，真的是你！你长得——真的太像你妈妈了。” 唐黎下意识地看了唐代荷一眼，唐代荷只是笑笑，在李如雪对面坐下。 他们特意订了一个圆桌。唐代荷坐下后，唐黎自然地跟着她坐好，最后是姜绍辉。李如雪侧过脸，一脸欢喜地望着唐黎，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姜绍辉顿了顿，最后望着唐黎，开口介绍道：“唐黎，这位是你的姑妈……李如雪。” 唐黎怔住了，他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把往年回老家过年时见到的称之为“姑妈”的亲戚都回想了一遍，可还是没能和眼前这个女人对上号。看唐黎一脸的费解，唐代荷整理了一下心情，向他解释道：“是你的……亲生姑妈。唐黎，你还记得她吗？” 唐黎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吃饭的过程不太顺利。气氛僵持着，唐黎的面色一直不大好看。可李如雪全程热情地帮唐黎夹着菜，嘘寒问暖。唐黎没什么反应，李如雪就叙起旧来：“小黎，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刚学会用牙齿，黏人得紧，爱吃糖，我就偷偷从我的嫁妆钱里挪出一点儿来给你买……你两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外出不在家，姑妈就背着你去山上拾柴火，最后做了好吃的米糊糊，你吃得特别香！小黎，你还记得我吗？小黎？……” “小黎，你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姑妈就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你……不过现在姑妈终于攒够了钱，回家了，就来找你了。小黎，姑妈一直很想你。” 唐黎的脸色从难看到缓和花了不少的时间。唐代荷和姜绍辉在旁边观察着唐黎的一举一动，到了最后，李如雪给唐黎夹菜盛饭的时候，唐黎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了。 也许是终于想起了些什么，李如雪不断地重复：“小黎，我们是一家人呀”的时候，唐黎的手有几丝颤抖起来。 最后分别前，李如雪把一个东西强硬地塞进了唐黎手里，说是给他的礼物。唐黎握着东西的手有些松，唐代荷就伸手抓着他的手握紧了，小声地叹道：“姑姑送你的礼物，你就收下吧。” 唐黎收下了礼物，李如雪笑得眉眼弯弯，不断地朝夫妻俩鞠躬，还说：“小黎，姑妈在这儿附近租了房子，过几天再来看你……” 回家的路上，唐黎坐在车里，从口袋里翻出李如雪送他的东西。巴掌大小，被三层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唐黎一丝不苟地一层一层拆开，露出了里面一把粉色糖纸精心包好的糖果。那好像是他小时候很爱吃的，可惜现在看着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姜烨刚小测完，拿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分数，心情很好地回到家里想取换洗的衣物，没想到就来了这么一个惊天消息。 简直像个晴天霹雳。 “什么？”姜烨坐在床上，脑袋都有点发懵，“可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唐代荷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唐黎遛狗出门了，估计这会儿要回家了，要不一会……你帮我去跟他聊聊？我们——不太好问。” 姜烨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又追问：“可是爸当时不是说唐黎没有其他的亲戚吗？” “当时唐黎他们一家很早以前就从原来的村子里搬出来了，和原来亲戚的联系都断了。”唐代荷只说，“我们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唐黎姑妈会突然找到这里来。” 话说到这里，姜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以前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思考过如果有一天唐黎亲生的家人找上门来该怎么办，但现在，姜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当时没把唐黎拱手让人真是太好了。” 想来想去，姜烨又抬起眼看着唐代荷：“唐黎那位姑妈……是个怎样的人啊？” “……我不知道。” 小宝贝_56 “她是你姑妈，”姜烨望着唐黎，后者的目光则有些躲闪，“你不记得了么？” 唐黎老实地摇摇头，然后又补充道：“记不太清了。” 也对。毕竟那个时候唐黎才多大啊。 但其实这件事，对唐黎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毕竟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爱他的家人。 姜烨坐在床上摸着下巴，左思右想一副复杂的表情。唐黎脱掉了拖鞋也爬上床，坐在姜烨身边，脸上有些不安：“哥，你在想什么？” 姜烨看了眼唐黎的表情，噗一下笑出声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想什么，那你觉得她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唐黎的表情写满了迷茫，许久，又抬起脸来，“你觉得呢？” 姜烨对唐黎微笑了一下：“我觉得挺好的，你可以试试多跟她相处一下，看看她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好。别怕，你背后有我和爸妈给你撑腰呢。” 唐黎听了姜烨的话，认真地放在心上考虑了起来。片刻之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后来的日子里，李如雪总带唐黎出门游玩。一开始是一家人都跟着同行，后来慢慢地，夫妻俩发现李如雪也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和侄子多亲近一下。在一次李如雪主动请客吃饭，把想和唐黎独处这事提上桌面了以后，夫妻俩也就不好意思再跟下去了。 李如雪带着唐黎游山玩水，几乎把小城跑了个遍。可唐黎在这里待了很多年，没有哪个地方他是没去过的。久而久之，李如雪就萌生了想带唐黎外出旅游的念头。 这天李如雪在姜绍辉家里做客，茶水刚一端上来，她就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姜大哥，唐大嫂，这些年我在外地打工，积蓄还剩了不少。这段时间我常和唐黎出门，彼此也熟悉多了。我就琢磨着，这个，能不能……找个孩子的休息日，带他出个远门，去那个什么山，转一转，散散心？” 唐代荷和姜绍辉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李如雪又把期待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唐黎，却被唐黎率先打破沉默，给拒绝了。 “……对不起。” 唐黎不想和李如雪一同出远门，似乎也是意料之中。虽然李如雪找唐黎找得勤，可唐黎却好像并不亲她。今天李如雪提出了旅游的事，没想到一下子加强了唐黎的戒心，之前的感情建设一下子都前功尽弃了，现在，唐黎连日常陪李如雪去小区楼下散散步都不愿意了。没办法，旅游的事只好暂时搁浅。不过从此以后，李如雪就换了个方式，时常带着水果和营养品上唐黎家门来做客。看着他写写作业，陪他玩游戏，说故事。 唐黎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唐代荷和姜绍辉也只好配合他。因为李如雪来得太频繁，就差没在客厅安个床住下了，唐代荷就甚至还在家里备了一份她专用的碗筷。 这天姜烨回家，正好撞上李如雪在唐黎卧室里陪他和小狗做游戏。姜烨一进门，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唐代荷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眼神好像思索着什么。姜烨上去“嘿！”一声，唐代荷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叹了口气：“皮什么呢，吓我一跳。” 姜烨嘿嘿傻笑，又问：“唐黎呢？” “你李阿姨来了，在房间里呢。” 姜烨敲了几下门，没什么反应，以为里面没人，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不想正好撞见李如雪坐在书桌旁拉着唐黎的手在和他聊天，一旁小狗窝在垫子上睡得正沉。 “李黎呀，你知道吗？你这个名字其实还是我和你妈妈一块起的呢。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都是那么好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也姓李，我是你的亲人呀。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液……” 不知为何，姜烨听着这话心里隐隐地有一些不舒服。李如雪攥着唐黎的手说得分外认真，仿佛是刻意强调给他听一样。 但没想太多，姜烨轻咳了一下打招呼道：“阿姨好。” 李如雪察觉过来了房间里有人，转头腼腆地笑了一下，起身道：“你好。你就是……姜烨吧？小黎常跟我说起你。” 姜烨点了点头，笑道：“我今天正好回家拿点东西。” 李如雪还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唐黎忽然就起身绕开了她，走到姜烨身边，眼神望了他一道：“哥，要不要去遛狗？” 姜烨连忙应道：“哎！好。” 在楼下遛狗地时候，姜烨买了两杯红豆奶茶，一人一杯。挤到唐黎身边，好奇地问他：“怎么，和李阿姨聊得不太愉快？” 唐黎摇了摇头，过会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叹了口气，道：“哥，我觉得很奇怪。” “哪儿奇怪？” “我有时候会……”唐黎叹了口气，捏着奶茶瓶子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不太想和她单独在一起。” “你觉得她对你不好？” 唐黎摇摇头：“她对我挺好的。她是我姑妈，我记得她的。只是……” 唐黎说不出来了，姜烨也没为难他，只是安慰地揉了揉唐黎的头顶。 第38章 一个星期六，李如雪再一次登门拜访，还提出想带唐黎出门，要送他一个大礼。唐黎的表现有些平淡，李如雪就再三保证绝对是个他会喜欢的大礼。唐黎被劝得松了口，没有再表现出很强的抗拒感，唐代荷也就同意了。 小宝贝_57 李如雪果真带着唐黎去了家手机专卖店。看着琳琅满目的滑盖机、触屏机，两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从何入手。李如雪不太懂这个，她自己还是一直用的十年前的按键机。导购小姐就带着唐黎四处介绍试用。唐黎站在一台蓝色滑盖机旁边，目光看上去有点动心。李如雪就很高兴地点头：“就买这个吧！” 导购小姐说了一个价格，唐黎的表情顿时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不用了。” 李如雪摇头：“哎，这怎么行。我都答应了你要送你一个‘大礼’，怎么能食言？你放心，我有钱！姑姑送侄子一点礼物不算什么。” 唐黎低着头，小声说：“……太贵了。” 李如雪看着唐黎脸上露出了微笑，一边从外套内侧的缝制口袋里翻出一个皱巴巴的钱包，数了几张钞票，递给导购小姐：“喜欢就好，就这个吧，结账。” 唐黎抱着漂亮的滑盖手机，他终于也有了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说不高兴是假的，唐黎紧紧攥着手机屏幕，眉眼笑得慢慢地弯了起来。 第一件事，开机，凭着脑子里清晰的印象输入那串熟悉的号码—— 这天姜烨正在学校上课，课间的时候他从包里掏出饼干想吃点零食，突然感觉书包里的手机好像震动了一下。 上了高二以后，他用了好几年的小灵通终于寿终正寝，姜绍辉就给他换了一台现在正开始流行的触屏机。姜烨用触屏机还用得不是很习惯，平时上课的时候手机一向都是关机的。今天忽然搞忘了，巧的是正好就收到了唐黎给他发的第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哥，我是唐黎。” 姜烨一愣，马上回复他： “你在用谁的手机呢？” “我自己的。” “？？？” 半天没等来回复，姜烨迫不及待地又发了一条：“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和爸妈一起么？” 上课铃响了，姜烨急忙把手机往包里藏好。可课上到一半，总忍不住去偷看屏幕。 唐黎终于回了：“是我姑妈送我的。” 然后接着又是一条：“哥，你打字好快。” 姜烨噗一下笑了，终于把手机放回了抽屉里，打算先安心听课了。 可没想到，等到他抄完笔记从书海里抬起眼来再拿出手机，却意外地收到了唐黎一连串的信息。 “新买的手机真好，我喜欢它。” “哥，你在上课吗？” “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山羊的狗粮快吃完了，你可以陪我去买新的吗？” 姜烨一边翻阅一边弯起唇角微笑。想不到他的弟弟还是个小话痨。 可越往下翻，姜烨的笑容就逐渐凝固住了。 “姑妈刚才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姑妈吃饭的时候又提起了旅游的事。” “姑妈说接下来要带我看电影，可是我不太想去。” “哥，我不喜欢这样。” “电影快开场了，可是我想回家。” 姜烨的手指顿在最后一条信息上，发信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现在已经快五点了。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姜烨压抑下胸口涌上的焦躁感，回复道：“你在哪儿？” 唐黎很快就回复了，看上去像是一直在等姜烨一样：“金逸影院。” “还在看电影吗？跟姑妈说，老妈让你回家吃晚饭，你要回家了。” 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回音。姜烨再也没了写题的心情，笔头啃在嘴里焦急地等待着。 片刻后，屏幕又亮了：“姑妈说，要我一会去她家吃晚饭，然后再去她家过夜。” 姜烨愣住了，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应，唐黎的下一条讯息很快就传进了姜烨的手机里：“哥，我不想去姑妈家留宿。” 小宝贝_58 “哥，我想回家。” “帮帮我。” 姜烨再也坐不住了。 坐上出租车的一瞬间，姜烨一下子就后悔了。 他还是太冲动了点。现在无论是时机，还是动机都不太好。现在是学生吃晚饭的休息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钟，他从学校翻围墙偷溜出来，会不会被发现暂且不提，能不能及时赶回学校上晚自习都不一定。 况且，唐黎的姑妈带她的侄子回家留宿一晚，合情合理，他就算身为哥哥也没有什么插手的余地。他现在头脑一热冲过去把人劫走带回家，也只是很不成熟不懂事的任性行为而已。会给老爸老妈都带来困扰的。 姜烨在车里心乱如麻，可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姜烨拿起来一看，是唐黎的信息：“哥，我等你。” 不管了，豁出去了！ 姜烨赶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刚好谢幕。放映厅人走得七七八八，但姜烨还是眼尖地立即认出了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正在低头说话的两个人影。 姜烨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然后深呼吸一口，上前朝两人打招呼道：“阿姨好！” 唐黎一眼看见了姜烨，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步并做一步走到姜烨身边，低下头不看李如雪。 李如雪一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起身道：“姜烨？呃，你好。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这么巧？” 刚才跑得用力，现在额头上还冒着汗，被冷风一吹就更难受了。姜烨心里自嘲地想，现在自己一定看上去像个心虚的小偷。但唐黎正站在自己身边，还能隐隐地感受到他的鼻息喷在自己脖子边。姜烨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拉着唐黎的手腕就对李如雪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啊，阿姨，我现在可能要带唐黎回家一趟。打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如雪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沉默一会，李如雪还试图挽回道：“是什么原因呢？这么着急？” 编不下去了，姜烨脸上也没了什么表情，只扔下一句：“家事……不好意思。” 姜烨拉着唐黎就往放映厅外走，李如雪还在后面不死心地大喊：“那我们下次再约呀！小黎！” 越走脚步越沉重，等走出了电影院，走到了大街上，确保了再也没看到李如雪的影子之后，姜烨的步伐才逐渐地放慢了。 方才李如雪带着失望和压抑的受伤表情不断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姜烨心头的罪恶感也愈发地沉重了。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就像吃错了药似的，生这么大的气，还非得亲自去电影院劫人，实在是太……不成熟了。姜烨不敢去想象回家以后老爸老妈会是什么表情。 见哥哥停了下来，唐黎也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都放轻了。 姜烨许久没有说话，也不回头看他。唐黎紧紧攥着手机，小声地说：“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姜烨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脸：“没有，是我傻掉了。” 唐黎没做声，姜烨就摸摸他的头安抚他：“好啦，没关系。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们都已经出来了。我给你买奶茶去。一会和哥一起回家，今天的事就别多想了。” 唐黎慢慢地抬起脸，听话地点了点头。 姜烨果不其然挨了一阵骂。却……没有想象中的严厉。 姜绍辉板着脸说他：“怎么这么率性而为呢？以后李阿姨再来，那得多尴尬啊。” 唐代荷捂着嘴，眼睛里却带着笑意。肩膀颤抖了一会，然后也绷起脸来正儿八经地训他：“对呀。知道你宠弟弟，可也要想好方法啊。” “而且，刚才你班主任打电话过来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还得给他解释一番。” “是啊是啊，下次可不许这样擅自离校了啊，一定要请假，别让大人担心。” 姜烨眨着眼，仿佛不相信眼前的场景。他听出来了爸妈没有真的在责备他的意思，但今天这个事，也确实是他不对啊。姜烨还以为姜绍辉会大发雷霆一番，罚他抄课文500遍呢。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也没有真的责罚姜烨什么。最后姜烨稀里糊涂地就被赶出了房间，稀里糊涂地就洗漱完，稀里糊涂地被催着爬上床睡觉了。 第39章 不过“影院劫人”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姜烨太冲动了，让唐代荷和姜绍辉理亏。李如雪再次正式提出想让唐黎去她家留宿一晚的时候，夫妻俩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三个人最后就一起去问了唐黎的建议。见到李如雪的时候，唐黎很吃惊。因为李如雪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愤怒。在自己那天任性的行为之后，李如雪并没有意料之中那样地责怪他。反而脸上一直挂着平常那样柔和的微笑，温和地安慰他：“小黎，上次的事解决好了吗？没关系的，解决好了就好。这周休息，你愿不愿意去姑妈家看看呀？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零食。” 唐黎的脸上有几分动容，下意识地拿手机发短信给了姜烨。他有了新手机以后，就时常给在学校的姜烨发短信。姜烨很快回复了他：“如果实在不愿意，就等我元旦放假，我陪你一起去吧。” 唐黎就这么回答了李如雪，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元旦节的时候，姜烨放了两天的假。31号晚上，他如约陪唐黎去了李如雪的家里。去之前，姜烨还特意和唐黎去超市买了点水果，见着李如雪的时候，姜烨把水果当成了赔礼，向李阿姨为上次唐突的事道了歉。好在李如雪没有太计较的意思，很大度地邀请他们进房。 小宝贝_59 那是一个算不上宽敞的小单间，但被收拾得很整洁。厨房在室外，卫生间隔开了两个空间，挨着墙一面摆了一张床。房间有些狭窄，不过好在空气还算流通。 兄弟俩来家里做客，李如雪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吃瓜子看电视。姜烨打开了电视机，唐黎坐在方凳上，背脊却有些僵硬。 唐黎第一次来姑妈家里留宿，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他心里忍不住地忐忑不安。不过姜烨作为陪客，就没那么多心理压力了。虽然上次不太愉快的事件过后，他和李阿姨之间难免有些尴尬。 姜烨安抚地拍了拍唐黎的肩膀，唐黎看他一眼，表情慢慢地放柔了。 李如雪做了一锅饺子，端进来的时候电视节目刚好进入广告。李如雪朝兄弟俩招招手：“来，孩子们，吃饺子吧！” 三个人围着圆桌坐好，李如雪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又不停地给唐黎碗里夹饺子：“小黎，你尝尝这个，猪肉馅的。” 唐黎一连吃了五个，忽然没什么胃口了。抱着纸杯慢慢地抿茶，把纸杯边缘也咬扁了。李如雪想跟他聊聊心，唐黎也只是一问一答。来回几次之后，李如雪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姜烨身上。 “姜烨呀，你今年高三了是不是？” 姜烨点了点头。 “那不是，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对，还有158天。” “时间过得快哪。”李如雪感叹了一下，“有没有想考的学校哪？” 唐黎却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姜烨就笑了一下，在李如雪讶异的目光下点头说是。 李如雪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肯定，点头道：“真有出息啊，大学生！不错。” “我哥的成绩是班上最好的……”唐黎又补充道，“上次联考他考了680，全省里都是高分。” 被弟弟这么直白地夸，姜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挠挠头傻笑着。李如雪吃了一个饺子，放下筷子起身道：“你们想不想来点零食？兔子糖喜欢吗？还是土豆糕？” 姜烨眨了眨眼，说：“土豆糕吧，谢谢阿姨。” 李如雪的眼神又望向唐黎，唐黎没想太多脱口而出：“唔，我也一样，谢谢姑妈。” 李如雪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长大了就不爱吃糖了呢。一边转身去厨房里端来了一盘热乎的土豆糕。 兄弟俩开始分享着新鲜出炉的零食，李如雪就笑着喝了口茶，说：“你们兄弟俩关系真好。姜烨，每次小黎提起你，他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姜烨笑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唐黎，后者正埋头吃着土豆，耳朵却红红的。李如雪也发现了，又笑着说：“不过啊，姜烨，阿姨还是要好心多提醒你。读书当然是好事，不过以后挣了钱才是真的厉害！这生活呀，还是要回归到柴米油盐对不对？以后你工作了就会知道，挣得多才是真本事。” 姜烨轻咳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李如雪还在劝解着他，姜烨感觉有些不自然，就轻声说了句：“阿姨，现在这个年代，知识就是财富。” 李如雪的脸色登时有些尴尬，嘴上还坚持着：“不管什么年代，能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生活过得温饱，才是幸福的前提呀！我们村里就没有一个大学生，可以前很多走出去打工挣钱的人，现在都当了老板，开着豪车回来了，可风光呢。早点踏入社会呀，社会它会教给你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那些才是最重要的。” 观念不同，也就不必多解释了。姜烨笑了一下，打圆场道：“嗯。等我上了大学，也确实要开始考虑以后工作的事了。” 李如雪好像还没释怀，又转头问向唐黎：“小黎，那你呢？你也有想考的大学吗？” 唐黎点了点头，手指却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膝盖：“……我想和我哥念一个大学。” 李如雪一怔，神情似乎带上了一点复杂的情绪。但终归还是没说什么，起身笑了一下，道：“我去弄几个菜，一会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吧。我买一些烟花给你们玩，好不好？” 三个人一起去散了步，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又一块去放了烟花。在空旷的无人广场上，烟花在手边绽放得绚烂。在李如雪的注视下，唐黎一开始放不太开，但陪着姜烨逗留了一会，他的玩劲也起来了，抓着烟花转个不停。广场上很少路过人，昏黄的路灯下偶尔会看见一个穿着厚棉袄的男人牵着一只大狗。唐黎放开了心情撒了欢儿地玩，姜烨自从上了高三以后，也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过了一会，姜烨玩累了，就去超市买水。碰见李如雪也走了过来，还问他：“姜烨呀，阿姨家只有两张铺，今晚你和小黎挤一挤，好不好？” 姜烨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了。小时候我们俩就常睡一块。” 李如雪笑了笑，就在超市里四处闲逛了起来。姜烨买了水付了钱，也就走出去继续陪唐黎了。 三个人回家后，李如雪帮姜烨调了热水器，教他怎么用水管洗澡。姜烨学会了之后，李如雪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姜烨呀，一会你洗完了也教唐黎洗个澡吧。如果你们困了，我已经把被褥铺好了，直接休息就可以了。” 姜烨很快反应了过来，以为她是临时有事：“阿姨，您要出门么？” 李如雪点了点头，难为情地笑着回答他：“是这样。阿姨刚才在超市里……看见一双很漂亮的皮鞋，就想……买了送给小黎，明天带回家。可是那会儿我又没带够钱——所以现在就回家取了再去一趟。你们玩累了就休息吧，不用等我，我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有什么事儿，就打阿姨的电话，小黎那儿有号码。” 姜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好。李如雪走后，姜烨很快冲了个热水澡，又教了唐黎怎么用热水器。两个人热乎乎的裹着一身热气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李如雪还没回家。姜烨就问唐黎：“想不想玩游戏？” 指的是手指游戏，他们以前常一起玩的。不过唐黎今天在广场上玩得有点累，只想早点睡觉。姜烨就和他一起爬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才九点半，也太早了。姜烨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却感觉唐黎在床的另一边动也不动，好像是已经睡熟了。 姜烨试探性开口问了声：“……唐黎？” 小宝贝_60 空气里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嗯？” 姜烨笑了笑，转过身来朝着唐黎，却摸到唐黎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姜烨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冰？” 唐黎没吭声，睫毛垂下来，一副丧气的模样。 姜烨知道他还没太习惯这儿，就笑着把唐黎的手放进自己衣摆里，又用脚掌夹住他冰棍似的腿：“好啦小萝卜，哥哥给你暖暖。” 唐黎的手冻得发红，触到姜烨温热的腹部，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了。身边的空气温暖了起来，唐黎也渐渐舒展开了四肢。 姜烨又凑近了唐黎一些，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唐黎。” “嗯。” “其实你姑妈对你真挺好的。” “……嗯。” “你呢？” 唐黎转过身来望着姜烨，眼睛里带着点疑惑。 姜烨沉默了一会，然后又猫着腰凑近唐黎耳边，小声开口问道：“就是……你更喜欢老妈一点，还是更喜欢李阿姨一点？” 话一出口，姜烨脸就红了。他觉得这么问实在是有点幼稚，唐黎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姜烨轻咳了几声，目光望向了唐黎。唐黎没说话了，眼睛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唐黎的手突然从姜烨的衣摆里抽出。姜烨还没反应过来，唐黎又慢慢地把脑袋靠在了姜烨的怀里。 姜烨下意识地环抱住了唐黎的肩膀，唐黎头顶的碎发飘在他脸上，弄得人痒痒的。姜烨有点害羞，总感觉这样有点腻歪。 刚想松开手，姜烨突然听见唐黎含糊不清地说：“姑姑对我很好，不过我更喜欢妈妈。哥，我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第40章 兄弟俩不知不觉抱成一团睡熟了。第二天一早姜烨醒来，发现李如雪已经把早餐做好了。三碗热腾腾的青菜粥，加上煎蛋和油条。 回家前，李如雪果然送了唐黎一双漆黑发亮的皮鞋。不过意外地是，姜烨也收到了属于他的礼物。是一个厚厚的精美笔记本，侧面还夹了一只迷你的钢笔。李如雪递给他时，笑着祝福道：“姜烨你喜欢读书，这个笔记本送给你，祝你高考取得一个好成绩！” 很快到了寒假。今年过年姜烨只有一周的假期，一家人就开始准备在家里过年需要的年货了。年前，李如雪突然带着一大堆礼物拜访，说今年想带唐黎去她打工的地方过年。 夫妻俩一开始有点犹豫，李如雪就说，那个地方她待了这么多年，认识了很多朋友、同事，现在已经变得像她的家一样。唐代荷和姜绍辉一商量，怎么说李如雪也是唐黎的亲姑妈。现在这么久过去了，唐黎对李如雪的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 李如雪对自己侄子的关爱，和真正想要弥补的心，其实他们都有目共睹。 唐代荷和姜绍辉交换了一下眼色，于是两人便同意了。 等姜烨放假回到家时，唐黎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晚上打电话时，唐黎说他坐了快一天的火车，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那里很暖和，就算是冬天也只用穿两件衣裳就足够了。 姜烨就猜了几个地名，唐黎摇摆不定地一会点头一会否认。姜烨就笑他：“你个迷糊鬼，以后在外面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怎么办。” “有哥带我回家。” 姜烨一愣，笑道：“行，你个赖皮萝卜。” 这是唐黎进他们家以来，头一回家里只剩三个人一起过年。年夜饭的时候，唐代荷煮了一锅饺子和一锅汤圆。电视里热闹地放着春晚，姜绍辉坐在沙发上剥着橘子。可姜烨总感觉家里冷冷清清的少了些什么。 姜烨就给唐黎拨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是唐黎那边背景有很多杂音，听上去像是烟花。 “嘿，唐黎，新年快乐！” “啊……”嘈杂的背景几乎掩盖了唐黎的声音，“哥，新年快乐！”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后面又被一阵爆竹声打断了。 想想也可以猜到。姜烨笑了下，举着手机坐在姜绍辉旁边：“来，唐黎，给爸拜个年！” 爆竹声如雷鸣，唐黎在电话那边大喊：“爸妈，新年快乐！” 小宝贝_61 唐代荷笑着放下茶杯：“看来今年李阿姨带唐黎过年，还弄得挺热闹的。” “是啊，他们应该在外面放爆竹呢。” “唐黎，”姜绍辉对着听筒喊，“新年快乐！跟着你姑妈玩得开心点！” 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喧闹声渐渐远去。看样子唐黎独自一人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唐黎的声音带着笑意：“谢谢爸爸。” “在干什么呢？”唐代荷也问，“吃了年夜饭没有啊？” “吃过了，现在姑妈和她的朋友在烧烤、放鞭炮。我马上也要出去帮忙了。” 唐代荷和姜绍辉面面相觑，笑着回答：“好，你慢慢享受吧。” 姜烨拿回了手机，唐黎这时又小声地问：“哥，山羊在干什么呢？” 姜烨忍俊不禁，就走到阳台上吹了口口哨。山羊本来正在客厅窝在唐代荷脚边啃玩具，听到了口哨声立马就摇着尾巴跑进来了。姜烨笑道：“喏，在这儿呢。就知道你惦记它。来，山羊，叫声哥哥。” “汪！” 唐黎听着话筒里熟悉的小狗撒娇声，也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山羊会不会长胖了？” “肯定的，过年天天给他喂大骨头呢！” 聊得差不多了，姜烨也不想打扰唐黎玩烟花了。挂电话前，他最后偷偷对着听筒说了一句：“小萝卜，一会儿你闲下来了再给我回个电话。” 听筒那一端的唐黎红着脸，攥着手机认真地点了个头。后来又意识到现在哥哥看不到自己，转而回答道：“好。” 得到了允诺之后，姜烨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专心陪伴家人看春晚去了。今年的春晚节目不是很有趣，但一家人也看得其乐融融，主要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气氛，大人和小孩聊聊天、谈谈心。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唐代荷已经有了些睡意，就去洗澡打算休息了。姜绍辉坐在客厅陪儿子又聊了一会，快十二点的时候也起身睡觉去了。 姜烨习惯了熬夜，这会儿还清醒得很。爸妈都去睡了，他就关了客厅的电视，自己钻进被窝里玩手机。 新年伊始，姜烨的情绪也很亢奋，给学校的朋友群发了新年祝福，并且也很快收到了回复。姜烨就和同学聊了会天，正打着字呢突然界面就切到了来电显示上。 姜烨措手不及地接通，唐黎压低的气声从耳畔传来：“哥，你睡了吗？” “没呢，”姜烨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小声？” “姑妈她们都休息了，就在屏风后面。我怕把她们吵醒了。” “屏风？你们在哪儿呢？” “在一个旅馆，是姑妈她们订的。不过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回姑妈的宿舍了。” “哦，这样啊。” 姜烨转了个身，听着唐黎细微的喘气声，嘴角勾了起来：“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吧？” 唐黎很久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地回答道：“……嗯。” 姜烨笑了笑：“不过其实我挺惊讶的，你会答应和李阿姨一起外出过年。” “……姑妈坚持要带我来。” “嗯，我以为你会很想家呢。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姜烨苦笑着摸了摸额头，“不对，你明明有姑妈在身边，怎么能说一个人。”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姜烨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正斟酌着该怎样圆场的时候，唐黎突然开口了： “哥，姑妈她人挺好的。” 这回轮到姜烨沉默了。 这是唐黎第一次为李如雪说话。看来这几天他们俩出门旅游，感情增进了很多。李阿姨是个好人，至少她真的关心唐黎。唐黎能和他自己的姑妈亲近，姜烨本来也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姜烨总要感觉心里止不住地有些失落。 但其实唐黎不可能永远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弟弟，不是么？ 那还说什么想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这小子，光会打嘴炮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某人的心里不禁冒出酸涩的小泡泡，闭着嘴不再吭声了。正纠结着呢，唐黎忽然就开口了，声音刻意压低着，仿佛还带着点羞涩：“哥……我想你了。” 小宝贝_62 又来？姜烨轻咳一下，没说话。 小声：“哥，你在干嘛？” “……” “哥？” 唐黎在电话那边有点急了。他喊了姜烨好几次，对面都没有动静。他忽然就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姜烨不开心了。 唐黎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愿意和李如雪一起外出过年的。他拒绝得很彻底，彻底到让李如雪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唐黎心下慌了神，表面上还是冷淡着。本以为这样李如雪就能死心，没想到她第二天又接着提一大堆礼物上门了。 其实姑妈对他一直很好，这些唐黎都看在心里。那天李如雪的眼泪，也确实让唐黎软了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踏上了外出的火车。 在和李如雪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唐黎，无论唐黎的脸色好不好，她都保持着热情，坚持要给唐黎她认为最好的。慢慢地，唐黎也没办法再在李如雪面前“装高冷”了。唐黎开始尝试和李如雪普通地交谈，后来发现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李如雪讲起唐黎小时候的事时，他总会忍不住地去听。 而说到兴奋之处时，李如雪总会握着他的手，笑眯眯地柔声说，“小黎，我是你的姑妈，我们呀，是流淌着相同血液、永远的亲人。” 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个概念唐黎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了。这么些年来，他幸福快乐的记忆都是待在养父养母和哥哥身边的。他不喜欢自己的亲生父母，可第一次，他萌发了想要试着靠近眼前这个姑妈的念头。也许……就只试一试。 但是思念姜烨的心也是真的。这么久以来，唐黎第一次离家、离姜烨这么远。如果有一张马上出发的车票就好了，他真想立马飞奔去哥哥的身边。 “哥……” 他睡着了吗？听筒那边没有了声音。但仔细辨认的话，又能听见几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唐黎闭上眼用心感受着，一边夹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哥，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要等我。” “……” 唐黎对着听筒笑了一下，又说：“我明天还要早起，那——哥，晚安！” 这小子！姜烨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拎起手机回答他：“行吧，晚安，记得给你哥带点纪念品回来。” 不用看也知道这小萝卜现在肯定是一副傻乐的表情：“好！” 第41章 这次旅游回来，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唐黎和李如雪的关系亲近多了。 李如雪邀请唐黎去她家玩，唐黎不会再推脱了。送他的礼物，唐黎也悉数接受。有时还会特意买些回礼送给李如雪。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唐黎小时候还被李如雪带过一段时间，两人珍贵的亲情还是无法割舍的。和姑妈的关系熟络起来以后，唐黎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变多了。唐代荷和姜绍辉也真心地为唐黎感到高兴。 可姜烨的心里就有些失衡了。 并不是说不喜欢唐黎多一个亲人，只是李如雪给他的印象始终有些怪怪的。但姜烨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 所以看着唐黎高兴的模样，他也说不出口扫兴的话。 天气回暖起，唐黎开始会偶尔地在姑妈家住一阵，然后捎点李如雪送给唐代荷和姜绍辉的礼物带回家。久而久之，唐代荷和姜绍辉就习惯了唐黎两边跑，只当唐黎现在多了一个家。 不过其实李如雪的住处距离姜烨的学校倒是挺近的，骑自行车就能到。发现了这一点以后，双休日时唐黎开始隔三差五地就往姜烨的学校跑。骑着单车，还牵着一只欢脱奔跑的小狗。一人一狗兴致勃勃地找到姜烨，然后和哥哥一起吃顿午饭，喝上两杯热奶茶，再独自骑着自行车遛狗回家。 这天星期六，唐黎依然骑着单车神清气爽地来找姜烨。周六学校放开了出行限制，姜烨就带着唐黎去了学校旁边的一家餐馆，简单点了三个菜，都是他俩爱吃的。 看着唐黎端着饭碗吃得一脸认真，姜烨不禁笑着给他递了一张纸：“好吃吗？” 唐黎点了点头，姜烨看他满头大汗，店门口还停着家里那台自行车。姜烨叹了口气，又说：“你老这么来回跑，路上要注意安全。” 唐黎牵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还有一颗米饭挂在他唇瓣上：“哥，你最近是不是要考试了？”说完，还伸手给桌子底下的山羊递了一根肉骨头。 “嗯？”看着山羊抱着骨头啃得津津有味，姜烨有些恍惚，“是吧。有个模拟考试，挺重要的。你怎么知道的？” 唐黎眨了眨眼睛：“刚才下课在教室门口，我听见你们老师说的。” “哦，”姜烨回神，“说的也是……” “哥，考试加油。”唐黎认真地看着他，“姑妈说找个空闲日子郊游，等你考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啊。” 小宝贝_63 唐黎跨上了自行车，和小狗一起启程回家了。姜烨目送着一人一狗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教室。 气温逐渐回升，深春的清新逐渐淡入了初夏的浓烈。姜烨也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高考的靠近，第一次全国模拟考试已经近在眼前。为等着一次考试的完美表现，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摩肩擦掌准备着。一时间，前所未有的压力潜移默化地压在了姜烨的身上。 可姜烨总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感。晚自习的时候，居然会想着繁琐的小事而走神。有时候他会想到自己的未来，幻想以后自己会在什么样的学校。接着他又想到了唐黎，想以后他们会不会一起结婚生子……最后，他总能想到李如雪。不知道为什么，李阿姨总给他带来一种很焦虑的紧张感。这种偏执的直觉让人摸不着头绪，却时刻吊着人心。 于是噩运就这样接踵而至。 可能人生总不会是一帆风顺，考场当然也不例外。一模考试的时候，姜烨第一次严重地失误了。理综滑铁卢，总分583，全校总排名瞬间跌到一百开外。 查到成绩的那一刻，姜烨百分之八十的心态一下就崩了。 姜烨请了一周的假，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哪儿也不去，光对着一桌的试卷发呆，进食的胃口也丧失掉了。 唐代荷心疼得不行，好多次都端了饭菜站在姜烨门前想敲门跟他聊聊天，可又担心自己说错话惹姜烨更烦心。现在是姜烨的低谷期，就像每个人都会经历的那样，真正考验他的时候来了。 姜烨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时候，空气都很安静。考试成绩一塌糊涂，他就在开始冷静地反思，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次的失败？ 是他上课走神？还是他考试的时候不专心，失误太多？ 算来算去，姜烨觉得，也许是这段时间他有些分心了。 李如雪的到来是一个意外，唐黎开始亲近他的姑妈这个变化，对姜烨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所以他就有点失措了。 其实唐黎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他虽然心防很重，但谁对他好，他还是清楚地看在眼里。虽然当初姜烨为了融化他的防备而花费了不少力气，但卸下心防后的唐黎可爱得像一滩草莓软糖。现在终于出现了第四个愿意主动融化他心防的人，姜烨本来该感到高兴才对。姜烨开始反思自己，也许他是不是占有欲强了点？ 不论怎样，对于目前的他来说，高考才是第一要事。也许……是应该对弟弟放开手，不要再自己找烦恼了。 姜烨在慢慢地用自己的方式调整心态，一家人也都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姜烨说想独处一会，唐代荷和姜绍辉就配合地不去打扰他，只把饭菜放在门口。姜烨说想要学校的笔记本，姜绍辉就开着车到学校把他的书全整理好带回了家。 唐代荷知道姜烨这几天心情烦躁，也就小心翼翼地不去踩他的雷区，配合着他的节奏。连小狗山羊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安静地窝在姜烨紧闭的房门前陪伴着他。焉巴巴地耷拉着耳朵，用鼻子小心地蹭着门缝，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天唐黎从姑妈家回来的时候，姜烨正把自己关禁闭，而唐代荷正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晚饭。 唐黎认出了门口那双鞋，问唐代荷：“妈，哥他回来了么？” 唐代荷点了点头，把唐黎拉到一边，小声地提醒他：“哥哥这次模拟考试考得不太理想，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尽量不要去打扰他。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相信他能自己调节好的。” 唐黎眨了眨眼睛，答应了下来。换好鞋就呼来山羊下楼遛狗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黎推开房门，发现哥哥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他小心地爬上床，刚盖好被子，下铺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唐黎。” “啊？”唐黎愣了一下，“哥……” 姜烨从床上爬起来，“嘿”一下爬上了唐黎的床，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唐黎有些紧张，他还记着唐代荷的话。姜烨习惯性把他的手抓在怀里暖，小萝卜头的两只爪子凉凉的，“怎么手还是这么冰哪。” “刚才洗了手。” 姜烨沉默了一会，心里想着该怎么措辞。可唐黎却先犹豫着开口了：“哥，你最近是不是有烦心事？” 姜烨抿了抿唇，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嗯。” “你很难过吗？” “有一点吧。” 兄弟俩谁也没说话了，直到唐黎的手掌心变得热乎乎的，然后姜烨松开了手。 “唐黎，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唐黎有些紧张起来。 “还剩几个月了……这是我的关键期，应该集中火力干大事了。”姜烨笑了笑，又朝唐黎伸出小指头，“唐黎，我们现在做个约定好不好？未来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家里处理好和姑妈的关系，在学校认真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我呢，就认真备考，争取考上理想的学校。” 唐黎凝视着姜烨的双眼，专注地思索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伸出小指和姜烨的勾在一起，最后两个大拇指又盖了一个章。 “好，”唐黎也认真地说，“哥，考试加油！” 姜烨笑了笑，伸手摸摸唐黎的头，转过身去睡觉了。唐黎望着哥哥的后脑勺，小脸热乎乎的。 唐黎从来不怀疑哥哥的实力，姜烨一直是他心里的骄傲。这一次的考试失利，哥哥的压力也一定很大。如果能做些什么帮上哥的忙，唐黎也一定非常愿意。 小宝贝_64 第42章 其实唐黎这段时间也快要月考了。初二的学习紧，可唐黎的成绩一直不平不淡，又时还会跌到班级平均分以下。这几天，唐黎一直在利用课余时间加强数学练习，希望数学能把自己拐腿的科目带起来。哥哥这么努力地为了理想而前进，让他也备受鼓舞。 这次的月考成绩会直接影响初三分班的成绩，所以唐黎也很重视。考试前一天晚上，班主任在教室里开班会，让班长上台讲话。 甘澄梳着利落的马尾，一上讲台就开始振奋地演讲：“上个星期，班主任刘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对自己树立一个考试目标。我的目标就是保持班级领头羊的好成绩，尤其是稳住数学的优势。还要保持咱们班年级优秀班级的排名，为集体争荣誉……这不仅是我的目标，而更应该是每个人的目标，中考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这一次考试，我们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 甘澄在讲台上演讲的时候，唐黎就把头埋进了书堆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的月考成绩唐黎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是目前为止唐黎获得的最好的成绩。 这天放学，唐黎正打算出门，发现李如雪正站在教室门口笑着望着他。这段时间李如雪经常跑来学校接他放学。 唐黎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和姑妈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唐黎正要出门，旁边一个女同学便突然冲出来拦住了他。 女同学把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唐黎，突然对他笑了一下，说：“唐黎，这次考试你考得不错呀。” 唐黎眯起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女生正是他们班的班长甘澄。唐黎的面上有些不自然，他还记得很早以前甘澄向他告白最后却不了了之的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仍然有些芥蒂在。 尤其是甘澄。 那天唐黎转身离开以后，甘澄后来又鼓足了勇气找了他几次，也终于得到了明确又坚定的回复：“对不起。” 从那之后，甘澄再也没有来找过唐黎，也不再正视地看他了。有时偶尔在走廊上两人打了个照面，也只是错开了脚步。两个人从此就再也没说过话。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走各的，互不影响。 可今天甘澄突然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唐黎心下有些不安，可他还没反应，甘澄这时皮笑肉不笑地挑起嘴角，又说：“这次数学题这么难，我都才96分，你这个112是怎么考出来的？不会是作弊吧。” 唐黎这才想了起来，班长的成绩一向是班里最好的，尤其是数学，120分的试卷，几乎没有考过100分以下。 唐黎心情复杂，一时不想接她的话茬，错开肩膀想走。甘澄就又换上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转而退了一步笑道：“哎，我开玩笑的啦。这么经不起逗。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当时可是相当于直接往我脸上打了好几个巴掌呢。” 唐黎的脸色更差了。 甘澄若有若无地提起这一茬之后又放下了这个话题：“好啦，你这次考得很好，恭喜你呀。” “……谢谢。” 唐黎没再理会甘澄冷不丁的搭讪，和她擦过肩就去教室门口找李如雪了。 可甘澄却像有了执念一样，背地里偷偷在和唐黎较劲，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天放学前，老师把月考的试卷发了下来。唐黎脸上带着微笑，一丝不苟地把打满红色大勾的试卷抚平放进书包里，想一会带回家给唐代荷和姜绍辉看。唐黎背着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去，却一眼看见了正在门口张望的李如雪。 唐黎朝李如雪小跑几步，李如雪笑道：“小黎，你先在这等等我，我去给你买些东西。一会咱们一起去散散步！” 唐黎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玩了会儿手机。没想到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女孩，拍了拍唐黎的肩。 是班长。唐黎下意识退开一步，脸色带上了些排斥。 “那边那个人是谁啊？”可甘澄却没在意唐黎的反应，兀自指了指门口李如雪的背影，问道，“是你亲戚吗？最近几天好像都是她来接你。” “是我姑妈。” “姑妈？”甘澄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妈？也是你寄养家庭里的姑妈么？” 甘澄话一出，唐黎瞬间僵在了原地。他是被收养的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整个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屈指可数……难道是老师告诉了班长？ 唐黎的脸色有点难看，转过身扔下一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想走。甘澄又急忙追上他，拉过他的手笑了笑：“唐黎，你别这么激动！被收养又没什么丢人的，你养父养母不是很爱你吗？不过今天这个姑妈应该是你亲姑妈吧？她来找你是来办交接手续把你接回自己真正的家吗？” 唐黎听不明白班长到底是在安慰他还是话里有话。甘澄拉着他说话的时候，尾音不自觉地高了好几个音，惹来了周围同学的注目。唐黎站在周围一圈同学惊讶的目光里，顿时感觉无地自容。 也很恼火。 “我不会离开我现在的家，不管谁来。”唐黎压抑着胸口的怒火，望着甘澄说道，“松开你的手。” 甘澄赔笑着松开手：“对不起，我知道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啦。不过其实我一直有关注你哥哥，你哥哥可真是个学霸，在咱们这个小地方，算是少数几个能上清华北大的才子之一了。现在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一届几个高材生身上呢。” 听到这里，唐黎的脸色不禁松动几分。 可班长又接着阴阳怪气地说：“可是这次全国一模——你哥好像没考好？平时总跟你哥竞争的那个陈虎一下就反超了。可我在排名表上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你哥在哪儿……” 小宝贝_65 唐黎的脸色一下转青，转过身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呃……”甘澄见唐黎真的生气了，也收敛了几分，清清嗓子，笑着合掌道，“看来我踩雷区了。不过其实最后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哈，寄人篱下嘛，你这边春风得意，他那边亲生的儿子却倒大霉。你这几天，还是注意一下言行。毕竟……” 甘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咕咚地咽进了肚子里——此刻的唐黎紧攥着拳头，厌恶的眼神透着刺骨的寒意锁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将她刺穿。 甘澄下意识退后一步：“你——你看我干什么？反正你哥哥这次考这么差，八成也和你这个自私的弟弟脱不了干系！你看你每天在学校就是板着个死妈脸，一点也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谁看了会舒服？说不定、说不定你就是个扫把克星，你身边的家人跟了你都倒霉！” 这话……不能说的。 七岁的时候，他的亲生父母遭遇了意外，死在了家里。 而现在，他的哥哥考试失误，面临心态崩溃的危机。 再次恢复了意识时，唐黎不知何时已经掐着班长的脖子把她顶在了墙上，手掌心被打得通红抽痛着，身下歇斯底里的女孩更是抱着头大声哭泣着，头发和衣服全被撕扯得乱七八糟。 周围是掀翻屋顶的吵闹和尖叫声，不断有人拥挤着推搡他，想把他拉开——唐黎的脊背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的肩膀已经被人掐青。 熟悉的口哨声、哭声、惨叫混杂在一起，唐黎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又犯错了”这个念头不断地在唐黎脑海里升腾，后悔与痛苦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听觉慢慢地恢复，纷乱尖叫的嘈杂语灌进了耳朵里。身下的女孩抬起脸，嘴角和下巴已经被粗暴的巴掌抽得皮开肉绽。女孩含着血，大声呼救着，可唐黎却像失去了控制一样，脚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住手！” 浑厚的男声冲破了鼓膜，唐黎知道自己完蛋了。身体开始脱力，一双粗壮的手猛地将他抽离。 闭上眼睛前，唐黎最后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目瞪口呆的李如雪。她的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糖果，一时也忘记了做出反应。估计她也没能想到，在自己转身出去买糖的这么一会，会出这样的意外。 对不起…… 对不起，哥。明明答应了你不再对女孩子动手。 明明答应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 第43章 但其实仔细一想，班长说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 唐黎确实一直很自私，在姜烨最需要集中精神的高三时期，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对哥哥予取予求。他恣意耍脾气，就能一条短信把姜烨从教室里喊出来，逃课只为了接他回家。他犹豫不决，就让好不容易有了个短暂假期的哥哥得不到休息，还得打足精神陪他留宿面对姑妈。 姜烨是个很好的哥哥，可他真是个糟糕的弟弟。 唐黎躺在床上，泪水几乎要把枕巾浸透了。他不敢回家，他知道班主任的电话一定打到了唐代荷的手机里。李如雪就抱着他，说带他回去，给他煮土豆糕。 唐黎泪眼模糊地抓着被子，把李如雪心疼坏了。李如雪轻柔地摸着唐黎的耳鬓，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好啦，小乖乖，别哭了，没事的！来吃点土豆糕，热乎的。” 李如雪又托着唐黎的手，为他一勺一勺喂着软糕。唐黎连同眼泪和食物一起吞进肚子里，李如雪就咋舌地摸着唐黎肿胀发红的手掌，叹气道：“都打红了，唉。” 唐黎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看着李如雪问：“我妈来电话了吗？” “还没呢，”李如雪摸了摸唐黎的头，“小黎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挨骂受委屈的。咱不怕，啊。” 从学校回来后，唐黎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班长被带走之后，他和李如雪一起在办公室接受了快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李如雪心疼侄子受苦，坚持相信是班长惹事在先，闹到最后李如雪最后差点和校长直接吵起架来。就这样，唐黎得到了“停课一周，在家反省等待处分”的结果。 越想越觉得委屈，李如雪差点流了眼泪，用手指匆忙地擦去，又狠狠地说：“什么狗屁学校！教出来一堆社会的小流氓！小黎，大不了，这个学，咱不上了！” 唐黎摇摇头，“姑妈……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先睡了。” 李如雪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把话又艰难地吞了回去，最后只剩了一口叹息。 “好吧，”李如雪起身，“你先休息吧。这事儿，姑妈一定会为你出头！” 唐黎抓着被单的手收紧：“不用，真的不用……” 他已经没脸回家见爸妈和哥哥了。 姜烨这几天卡在了瓶颈上，题都写不下去。今天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就打开房门去厨房里接了杯水喝。 刚喝了没几口，唐代荷就从外面打开门回家了。姜烨顺口问了句：“妈，怎么这几天唐黎一直没回家啊？他又去李阿姨家住了？” 唐代荷的神情有些古怪，只换了鞋走进来，却没说话。 小宝贝_66 “……妈？” 姜烨发现了不对劲，放下杯子上前一步追问：“你刚去哪儿了？” 唐代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就去楼下超市买了些面包。”一边又问他，“怎么啦，是不是饿了？我给你热点饭吧。” 姜烨再问，唐代荷也不说了。唐代荷也许是为了不让他多想，可这样一来姜烨却更担心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绍辉回到家，脸色却也是阴沉着的，浑身一股低气压。姜烨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爸妈，”姜烨放下筷子，“唐黎究竟怎么了？” 姜绍辉拗不过姜烨的执着，最后还是把唐黎闯祸的事告诉了他。 “今天也是老师通知我们的。现在学校那边下了很严重的停课处分，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姜绍辉眯着眼睛，烟灰燃到了他的手指尖。姜绍辉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从以前就很担心他会受他原生家庭的影响，变得像他亲生父亲一样。所以唐黎还小的时候，他第一次对女同学动手，我就很严厉地教育他。可是……” 姜绍辉不再说话了，手指无力地放了下来。 在他们家，打女人是最禁忌的家规，也是姜绍辉的底线。上一次唐黎犯这样的错误时，姜绍辉气得差点没情绪失控，也让唐黎尝到了严重的代价。本来以为他不会再重蹈覆辙，没想到这一次，唐黎终归还是越了界。难道他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绍辉不服！也不愿相信。 从暴力家庭出生的孩子，难免也变成一个暴力狂。可姜绍辉和唐代荷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帮助唐黎脱离原生家庭的阴影。他们把唐黎从水深火热中拉了出来，心里还是希望唐黎从此能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却不想千防万防，孩子的身上还是沾染上了旧日的恶习。作为父母，最害怕的就是昔日家庭的不良影响已经深深刻进了孩子的骨子里，再也无法根除。 姜烨心里分割出了两个小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白脸的小人说明明那天都约定好了，他还以为唐黎已经懂事地能理解自己了——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犯了禁忌？红脸的小人却焦急地解释说，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呢？ 白脸的小人又说，不管什么原因——你看，犯错就算了，承认并改正就好。可他现在做了什么呢？不和家里联系，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声不吭！他已经成了这样一个胆小鬼！ 姜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了唐代荷：“妈，唐黎他现在到底在那儿？” 唐代荷揉着太阳穴，担忧的目光望向了姜烨。许久后，才缓缓说：“……一直在他姑妈那儿。” 姑妈！ 姜烨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怪不得，怪不得了！ 唐代荷有些担心地望着姜烨，姜烨沉着脸，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立马起身道：“我去找他。” 姜烨凭着记忆来到李如雪家里时，唐黎已经在姑妈家住了三天了。 姜烨敲开了李如雪家的房门，李如雪见到来者一脸的吃惊，刚想伸手阻拦，姜烨已经抢先一步挤了进去。 “唐黎！”姜烨的怒火溢于言表，“你给我出来！” 单间唯一的屏障就是卫生间的墙壁。卫生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姜烨知道唐黎一定躲在卫生间背后的床上。姜烨又喊了几声，可对面却没有反应。 姜烨的脾气一下上来了，差点失控地冲出去，却被李如雪拼命地拉扯住：“姜烨！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不准你胡来！” 姜烨气急，甩开李如雪的手：“你是唐黎的姑妈，他现在犯了这么大的错，你纵容的态度会毁掉他！” 李如雪被姜烨劈头盖脸这么一阵说，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姜烨的鼻子怒道：“我——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我！” “唐黎！”姜烨却没搭理李如雪，继续朝着屋内大喊，“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听哥哥话了？” 李如雪见状，连忙又去阻拦姜烨。两人还没争论几句，卫生间的一端突然传来几声嘈杂音，接着是两步缓慢的脚步声。 唐黎出现在了姜烨的面前，低着头，手指紧紧攥成拳。 看见唐黎的那一刻，姜烨失去的理智已恢复了几分。接着，楼道口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唐代荷也紧接着追了上来。 “姜烨……”唐代荷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一边担心姜烨冲动做傻事，“我们先回家吧！” 这里毕竟是李如雪的家，闹僵了对谁都不好。关于唐黎的事，还是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讲比较好。 姜烨来这里的目的也的确是接弟弟回家。他看了唐代荷一眼，也默认地朝唐黎伸出手：“走，跟哥回家。” 可唐黎的手攥得更紧了，指甲都有些发白起来。 “……我不回去。” 细如蚊声的嗫嚅，却一下震动了姜烨的鼓膜。 “你说什么？”姜烨上前一步，唐黎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姜烨无法忍受唐黎躲开自己的行为，压抑的声音有些低沉：“唐黎，你不想回家是不是？” 唐黎低着头没有回应，李如雪一下就情绪激动了起来，三两步上前护在唐黎身前：“你不要逼娃娃！娃娃是无辜的！你们都快回去！回去吧！” 唐代荷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想上前拉住姜烨。没想到姜烨失控地大声反驳道：“阿姨，这是我们的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小宝贝_67 “家事……”李如雪的脸色发白，像被戳了痛楚一样歇斯底里起来，“你说什么家事！我是李黎的亲姑妈，我凭什么不能插手他的事！你说什么家事！” 李如雪瞪圆了眼睛怒视姜烨，姜烨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想开口，唐代荷就上前用力抓住了姜烨的肩膀。 “姜烨！”唐代荷低着头，“你冷静一点，不要再说了！” 姜烨闭上了嘴，焦灼的目光又望向了一旁的唐黎。唐黎已经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泪珠安静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看见了弟弟的眼泪，姜烨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他确实冲动了。这几天他的心情实在很糟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的思绪爆炸。今天他怒不可遏地冲来李如雪家，一定也把唐黎吓坏了。 冷静下来之后，姜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再次开口了。 “阿姨，”姜烨朝李如雪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您也是唐黎的亲人。” 李如雪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怒气却还挂在脸上。她走到一边倒了杯茶，把背影对着众人。 唐黎哭得胸膛在不停地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一点声音也没有漏出来。姜烨一下软了心，放柔了语气：“唐黎，你走过来一些。” 唐黎走近了两步，却始终低埋着头。姜烨想摸摸他的头，可手指刚触到唐黎的发丝，却惹来了后者一阵颤栗。姜烨收回了手，沉声问他：“我听说了你打人的事……告诉我，为什么要动手打班长？” 唐黎死死咬着嘴唇。姜烨伸手轻抚他的嘴角，直到他慢慢地松开了唇。 “告诉我理由，行不行？” 唐黎哽咽着开口了。 “……她说了很难听的话。” “只是因为这个？” “……嗯。” 姜烨忽然感觉头一阵痛，语气也转冷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 “……” “你知不知道你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了，现在你一个拳头打过去，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 “你知不知道犯了错误要及时站出来止损，而不是躲在别人的身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 “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我有多担心你！” “可是——”唐黎用力擦去泉涌的泪水，“可是她说你坏话！她——”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世界上除了暴力还有很多其他的解决方法！”姜烨愤怒地打断他，“我们是不是约定过，以后不要随便就动手？” 唐黎咬住了嘴唇，眼睛也哭肿了，只不断地重复擦拭着眼泪。 “唐黎，你看着我！”姜烨粗暴地伸手抓住唐黎的肩膀，“你为什么要这么不懂事，让一家人都为你牵挂着急？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一个不敢直面自己错误的懦夫——” “够了！够了！” 一声怒吼打断了兄弟间的对话，李如雪奋力将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击落的尖锐声瞬间将每个人都震醒。 “姜烨，你知不知道——”李如雪的眼角红了，声音也有几分沙哑，“那个班长对唐黎都说了些什么？她说唐黎是克星，在哪儿哪儿的人就倒霉！她说唐黎克死了自己的亲生妈妈……”说到后面，李如雪已经泣不成声，“你根本不懂，你住嘴吧！别再说了！” 姜烨就像临头一盆大水泼在脸上一般，浑身都感到刺骨地寒冷。 “姜烨，你给我回去！”李如雪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都给我回去！马上回去！” 姜烨还想张口，却发现喉咙里一阵苦涩。姜烨咽了口口水，复杂的目光再次望向唐黎。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把唐黎带离李如雪的身边。 姜烨沉声地开口，还想做最后的尝试：“唐黎……跟我一起回家，行不行？” “我和妈妈就是来接你回家的，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慢慢谈好不好？嗯？” “唐黎？” 小宝贝_68 唐黎没有说话，颤抖着肩膀后退的步伐却说明了一切。 姜烨灰了心，哑着嗓子呢喃道：“好。你不愿意回家，那就永远别回来……” 姜烨退后一步，兀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唐代荷站在原地，还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朝李如雪道了歉，转身急急忙忙地去追儿子。 留下一地的茶杯碎片。 第44章 那是姜烨唯一一次对唐黎发那么大的怒火，把唐黎吓坏了。 回到家后，姜烨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也觉得自己的怒气太过头，焦躁得太不对劲了。 无论怎样，他迁怒了。做了最伤害家人的事。 他本该好好地消化自己的不良情绪，却不小心把它带向了唐黎和李阿姨。纵使唐黎犯的错误再如何严重，一定都会有更和平更有效的方式去解决——这不是姜烨一直以来都信奉的原则么？ 可在距离高考还不到一百天的日子里，这次考试失利给姜烨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现在成了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着，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了。 事后冷静了下来，姜烨也后悔得不行，好几次打电话给唐黎想主动向他道歉。可那次从李阿姨家里赌气冲出来后，唐黎就再也没接过他的电话。 “他生气了，对不对？”姜烨抱着山羊，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替我给你主人捎句话，就说句对不起，好不好？” 几天后，姜烨回到了学校，开始更加争分夺秒地复习。忙碌的学习生活也让他无心抽出精力来认真解决和弟弟之间的矛盾。每天晚上下课以后回到宿舍，姜烨都会给唐黎拨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短信。可唐黎始终没有回过。 姜烨为弟弟的事担心地失眠了好几天。后来唐代荷打来电话劝他不用担心，她和姜绍辉都会去和李阿姨沟通。 姜烨就只好干等着。唐代荷偶尔会打来电话，说他们和唐黎聊过了，唐黎也没有再那么抗拒了，还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过这几天唐黎可能会在李阿姨家里久住，暂时先不回家了。 唐代荷笑了笑，说：“你爸去交流了很多次，唐黎现在已经认识到了不对。还好李阿姨也已经没有太多的不良情绪了。这回这事就算这么解决了吧。这样也挺好的。” “挺好的……”姜烨呢喃着。 怎么可能会挺好的呢。 直到有一天，姜烨回家时，发现正巧碰上李如雪找来家里。 姜烨换好拖鞋以后，唐代荷就示意他李阿姨来了。姜烨刚要问：“她怎么来了？”李如雪就从房间里提着一个大包走了出来。 李如雪对唐代荷笑道：“就这些了，我收拾好了。谢谢嫂子啊，我就先回去了。” 姜烨一愣，下意识脱口问道：“李阿姨，您这是？” “哦，李阿姨今天特意过来，收拾了一些唐黎日常换洗的衣物。”唐代荷解释道，“唐黎不是打算暂时住在李阿姨家里吗？有了这些更方便一些。” 姜烨的心酸了一下，弟弟这是真的打算不回家了？ 那天分别时，他再三请求唐黎和他一起回来，可唐黎却始终不肯。姜烨实在是气急了，混气上头，才会说了“你永远不要回来”那一句气话。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 如果姜烨早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不会这么赌气说胡话了。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李如雪带着一大包行李，换了鞋打算出门。临走前，又忽然转过身来，从包里掏出一个毛绒的鸭舌帽，只有一个半拳头那么大，已经有些褪色了。 李如雪问：“这个帽子这么小，我看不像是小黎的。但这个又压在他衣柜最里头，不费点心还找不到。我就来问问你们，这个是他的帽子吗？” 唐代荷看了一眼，怀念地笑道：“这个是唐黎小时候，姜烨送给他的礼物。” 姜烨闻声，目光也落在了李如雪手里的帽子上。他记得这个帽子，唐黎一直宝贝地珍藏在衣柜里。想起了回忆，姜烨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哦。”李如雪看了看帽子，又看了看姜烨，最后犹豫了一会，点头道，“那我还是给小黎带上吧。”说着就把帽子又重新塞进了包里。 山羊本来安静地窝在沙发上打呼噜，可听见了李如雪的话，突然蹿下来对着人就是一阵乱吠。唐代荷皱了皱眉，蹲下来摸着山羊的头斥责道：“安静！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山羊却不依。像是急切地索求什么似的，围着李如雪打转，还好几次试图扑人。唐代荷吓得连忙阻止，山羊却一口咬住了李如雪手中的帽子。 李如雪怕狗，被山羊突然扑人的行为吓得心惊肉跳，直嚎：“哎呦！哎呦救命啊！你们这畜生怎么、怎么这么坏啊！” 唐代荷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斥责山羊：“山羊，住手！坐！坐好！”姜烨赶紧扔了手里的书，也跑过来帮忙抱住山羊的腰，扯了好一会才把这只大狗拉开。 小宝贝_69 “不好意思啊，阿姨，”姜烨拉开了山羊，向受惊的李如雪道歉道，“山羊从小和我们一块长大，它应该也认识这个帽子，看你要拿走可能就有点着急了。” “不好意思，”唐代荷也鞠了一下躬，“李太太，如果你想把它带去给唐黎，就带上吧。” 李如雪离开了。姜烨坐在地板上抱着山羊，一边用狗毛梳梳着山羊的背，一边叹着气戳它的鼻子：“傻狗，你今天是怎么了？” 山羊发出几声委屈的“呜呜”，趴在地上不作声了。 其实长住在李如雪家里，确实是唐黎自己的主意。但不是为了躲姜烨，也不是生哥哥的气。 那天和姜烨吵架时，姜烨无意说出的气话，让唐黎真正地开始反思自己。 其实哥哥说得很对，他现在正在关键的时期，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一百天了。这时候出了错，姜烨本身已经很紧张了。可唐黎自己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总是让哥哥分心。 姜烨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他重视高考，有自己的理想的大学和目标。唐黎那么喜欢哥哥，又怎么会甘心做姜烨前途的绊脚石。 想来想去，唐黎觉得自己现在能帮哥哥的，就只有暂时让他们俩分开了。等冷静了一段时间，等姜烨恢复了状态，他再回到哥哥的身边。如果现在就贸然地回家，也只会给姜烨添堵，让他为自己的事担心而已。 姜烨给他发的每一条短信其实唐黎都看了。可唐黎不敢回复，也不敢接哥哥的电话。他怕一听到哥哥的声音，他马上就控制不住想回家了。每次姜烨给他发短信，他都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看，又止不住地难受想哭。 希望哥哥不要生他的气。那天离开时，哥哥生了好大的气。姜烨怒火中烧，唐黎心里也难过得不行。 暂时住在姑妈家，几天，或者几周。等哥哥调整好了心情，他再回家。 唐黎向李如雪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以后，李如雪很高兴地答应了他，并且允诺会找时间去帮唐黎拿他的行李过来。唐黎点了头，然后心急如焚地等到李如雪回家。门开那一刻，唐黎立即围过去关心地问：“……姑妈，我哥在家么？” “呃……在。”李如雪的眼神有些闪躲，一边把包放下，一边换了鞋走进来，“我收拾好了的时候，他刚好回来。” “那……”唐黎的脸色更紧张了，“我哥他说了什么吗？” 面对唐黎关切的神色，李如雪的动作有些僵硬。李如雪先是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在唐黎的注目下忐忑地抿了一口。 “……说是说了……” 李如雪的态度让唐黎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哥哥…… 唐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暴露了主人此刻的不安。李如雪叹了口气，忽然起身从包里翻找了半天，然后重新抬起脸。 “姜烨这孩子……知道我是来给你打包衣物的时候，”一瞬间，李如雪不自然地错开了眼神，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突然变得很生气，气冲冲地就冲进房间——然后把这个给了我，让我带给你……” 李如雪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了唐黎，唐黎一刹那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顶，帽檐被从中剪开，帽身破烂不堪的毛绒鸭舌帽。 唐黎的眼圈一下红了，下一秒，眼泪断了线一般掉落下来。 李如雪突然后悔了，慌张地四处找纸给侄子擦眼泪。唐黎死死攥着毛绒帽子，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埋首在手臂里哭得身体止不住颤抖。李如雪用热毛巾想帮唐黎擦脸，可唐黎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李如雪只好放下毛巾，鼻子酸涩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我的小乖乖……别哭了，不就是一顶帽子吗？这个坏了，姑妈就再给你买一顶新的，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我的小乖乖，要不你把帽子给我，姑妈给你缝好，行不行？我保证缝得像新的一样……” 唐黎依旧泪如雨下，抽噎得快要断气了。无论李如雪怎么劝解他都紧紧抱着破帽子不愿抬起头来。眼泪浸湿了帽子的羽毛，又染湿了衣领和袖口。李如雪彻底慌了，不断地安慰道：“说不定，哥哥只是一时冲动哪！这段时间啊，你就好好住在姑妈这里，不要去打扰哥哥，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说不定就想通了呢？而且哥哥快要考试了，压力那么大，我们就高考前不要再联系哥哥了，让他好好专心准备考试，好不好？如果哥哥考好了，说不定就一时高兴又给你买一顶新帽子呢！小乖乖，不要太伤心了，你哭成这样，姑妈心里也像刀绞一样……姑妈给你买糖果，做土豆糕，你想要什么姑妈就给你买什么，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你好不好？小乖乖，你不要哭了……” 李如雪模糊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唐黎抓着帽檐，心脏像滴血一样抽痛。 这张熟悉的床上，姜烨抓着他冰凉的手放进暖和的衣服里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可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会帮他暖手了。 第45章 离高考只有很短的两个月了。 姜烨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得知唐黎确定在李如雪家长住下来之后，姜烨不再每天都给弟弟发短信了。虽然有时还是会忍不住敲下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但最后还是逐行删除。 那天一怒之下破门离开李阿姨家之后，兄弟俩没有再直面交流过。不知道为什么，姜烨始终下不了这个心去主动联系弟弟。俩人的气氛就这么一直僵着。 直到二模，姜烨恢复了原先的好状态，考回了他应有的水平。查到成绩的这一天，姜烨再也顾不上什么气氛，欣喜若狂地发了条短信给唐黎报喜，一心只希望能把快乐也分享给弟弟。 而唐黎也回复得很快：“哥，恭喜你！” 姜烨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把手机屏幕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一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接下来的日子更加卯足全劲往前冲！ 小宝贝_70 在未来的日子里，唐黎果真一直住在姑妈家，没有回来。每次回家时姜烨都会在心里期待一下，唐黎会不会出现在家里。可惜每次希望都落了空。不过从那之后，姜烨会开始偶尔给唐黎发条短信问候，唐黎也简单地回复。 虽然很失落弟弟一直没有回家，但姜烨主要的精力还是集中在准备考试上。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高考前一天晚上，姜烨收到了唐黎的祝福短信：“哥，加油:)” 姜烨抱着手机爱不释手，心说这小萝卜头居然也学会发符号表情了。 第二天一早，唐代荷为姜烨准备了营养的早餐，姜绍辉开车带着姜烨到了考点。姜烨提着考试文件袋，面带微笑地走进了考场。 姜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有了丰富的经验，像这样的大型考试就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姜烨从容地答着题，带着弟弟的祝福一起披荆斩棘。 盖上笔头那一刻，颇有扬风破浪之势。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姜烨终于结束了他的高中生涯。以高考的落幕作为成人礼，全新的生活篇章就要开启。 备考的这段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考完回家第一件事，姜烨扔掉了笔袋和外套，扑进被窝里酣睡了快十六个小时，第二天的傍晚才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唐代荷正在客厅看电视，看见姜烨从房间里走出来，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你可算醒了，饿坏了吧，我给你热热菜。” 姜烨摸了摸杂乱的头发，小狗飞奔到他脚边摇尾巴求抚摸。姜烨弯起嘴角蹲下身子逗了会狗，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妈，唐黎呢？” “不是在李阿姨家住了快两个月了吗？”唐代荷在厨房里回答他，“你突然失忆了哦？” “我知道……”姜烨站起来，“我是说，他什么时候回家那？” 唐代荷从厨房端了几盘菜出来，放在餐桌上：“不清楚。我们上一次去李阿姨家里看他的时候他不在家，李阿姨也没会住到说什么时候。来，先吃饭吧。” 姜烨端着饭碗吃了几口，想来想去又说：“要不一会我去找他吧。” “今天这么晚了，也不急这一天。”唐代荷摸了摸姜烨的头，“明天去吧。” 吃过饭后，姜烨给唐黎打了一个电话。说起来，由于初中和高中作息时间不同，前段时间他们兄弟俩一直是短信联络，很久没有通过电话了。 再次听到唐黎的声音时，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哥，你考完了吗？” 姜烨回过神来：“嗯啊！感觉……还不错。” 唐黎的声音透着点兴奋，“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姜烨笑眯眯地握紧了手机：“你在干嘛呢？是不是刚放学啊？” “嗯，”唐黎说，“我在回去的路上，快到家了。” 姜烨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禁收紧了几分。他心里积压着很多的事，这一会却突然无从开口了。 姜烨想到了两个月前，他和唐黎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那天姜烨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唐黎是个内心很敏感的孩子，虽然他从来不把委屈挂在嘴边。 现在高考结束了，姜烨终于可以再一次拨通弟弟的电话号码。他……想亲口对唐黎说一声抱歉。 “唐黎……”再开口时，姜烨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分沙哑，“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那样的。” 沉溺在回忆往事的悔意之中，姜烨的眼眶不禁有几分酸涩：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差……一模考试失利，对我的阴影真的很大。我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做了很糟糕的事……真的对不起。” “唐黎……你能原谅哥哥吗？” 姜烨无比紧张地等待着回复，可听筒那端却是令人灰心的寂静。 四秒、五秒、六秒……半分钟快要过去了，姜烨手上的热度一点一点褪去，唐黎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哥，没关系的。” 唐黎顿了顿，又低吟道：“只要你不生气了，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姜烨转而笑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上扬。 真是个小傻瓜。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这个傻瓜却还在担心他能不能消气。 “哥？” “没什么，”姜烨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哥明天来看看你吧。你想要什么？” 小宝贝_71 “山羊，”唐黎的声音转亮，“我好久没看见它了，你能带它过来吗？” “当然了。不过都两个月了，你就只惦记着小狗啊？” “……我也想哥。” “有多想？” “很想……。” “嘿嘿。不过你也要升初三了吧？做好准备，你也马上要中考了哦。到时候可别急得哭鼻子。” “……不会的。” “现在都这个点了，你到家了没有哪？” “嗯……” “……” “……” 第二天，星期六的早晨，姜烨就精神充沛地起了床，吃过早饭剃了胡渣，去楼下理发店剪了一个帅气的偏分头。看着镜子里那个一米八大高个的大男孩，还真有点成熟的味道。 给李如雪打过电话后，姜烨就牵着山羊踏上了寻弟之路。 路上给唐黎带了三杯红豆布丁奶茶，敲开李如雪的家门时，兴奋地摆尾巴挤进门缝里的山羊却把李如雪给吓了一大跳。 “哎呀！这畜生、这畜生怎么也跟来了！”上次差点被大狗扑倒的阴影让李如雪立即拿起一边的扫帚，挥舞在山羊身上想把它赶出去，“去！去！不准进来！” 正在旁边包饺子的唐黎却眼尖地看见了山羊，兴奋地扔了擀面杖就朝门口小跑来，把山羊一把抱进了怀里。 “山羊！” 山羊的情绪似乎也很高亢。面对久违的亲密小主人，它不断地用湿热的大舌头狂甩在唐黎脸颊上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姜烨笑着进门，安抚李如雪道：“阿姨，您别怕，我们从小教它，它不咬人的。来这儿的路上我捎了三杯奶茶，挺好喝的，您要不要尝尝？” 李如雪还心有余悸，但看着唐黎和小狗亲热得紧，也就没太纠结，最后还是放下了扫帚。 姜烨刚把奶茶放在桌子上，一个黑影就冲到自己面前，扑腾一下把自己抱了个满怀。姜烨一个趔趄，扶着墙稳住了重心，一看才发现是唐黎。 姜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回抱住唐黎，“好啦萝卜头，我喘不上气了。” “哥——”唐黎从姜烨的怀里探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笑得弯成两道月牙，“你来了。” “嗯那。”姜烨颇为亲昵地捏了捏唐黎的脸，“你先去和山羊玩一会儿吧，我换下鞋。” 唐黎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山羊在一旁玩耍。姜烨换了鞋，李如雪就整理了一下沙发垫，对姜烨笑了一下：“姜烨啊，随便坐坐吧。阿姨正好在包饺子，一会留下来吃个中午饭哪？” “好啊。”姜烨笑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小小的单间已经不像姜烨第一次来时那样冰冷了，现在的屋子更温馨，更像个“家”。姜烨来回环视了几圈，很容易就辨识出了唐黎生活过的痕迹。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随意放在床上的书包和课本、属于唐黎的漱口杯和牙刷…… 原来不知不觉，唐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完全适应了和姑妈一起生活的日子。 唐黎和山羊亲热够了，就牵着狗绳走来了沙发边，坐在了姜烨的身边。 唐黎看着姜烨，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傻乐。姜烨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弯起了嘴角。两个人笑了一会，姜烨就伸手揉了揉唐黎的头顶：“傻瓜，乐啥呢？” 唐黎摇摇头没说话，姜烨打量了他一会，突然说：“你这几个月，是不是瘦了点？” 这时李如雪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笑道：“哪儿的话哪。小黎好歹是我的亲侄子，我还能把他养瘦了不成？” 姜烨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说得对，我失言了。” 三人一狗一起享用了一顿鲜美的手工饺子。吃饺子的时候，唐黎一直偷偷地往桌底下递。姜烨看在眼里，心想小孩果然还是想小狗，想家了。 吃完饺子以后，唐黎说想和姜烨一起去外面遛狗散步。李如雪答应了，兄弟俩就牵着山羊一起出门了。 两个人好久没有一起遛狗了。姜烨的心情出奇地灿烂，就连小狗也高兴地直甩尾巴。 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姜烨清了清嗓子，终于试探性问道：“唐黎……你想不想回家？” 小宝贝_72 话音刚落，唐黎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姜烨一愣，也停了下来。 “唐黎？” 唐黎抓着狗绳的手指有些发白，脸色并不太好。姜烨心下也一紧，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那天我说永远别回来——不是真心话。” 姜烨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相反，我很希望你回家。唐黎，这段时间，我和爸妈都很想你……跟哥哥一起回去，好么？” “……” 没有得到回应。姜烨跨一步站在了唐黎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唐黎，你怎么想呢？” 唐黎慢慢地抬眼，望着姜烨：“……我也很想回家，你昨天打电话给我以后我就去问了姑妈。可是，姑妈让我留到暑假。” 离唐黎放暑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姜烨忽然就迷茫了，李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里离学校更近，上下学很方便。”唐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还说……她不想一个人住，她很孤单，希望我陪她。” 姜烨哑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你大哥也很孤单，你什么时候能回家陪陪他哪？”姜烨的脑海里一瞬间滑过这样一句玩笑话，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回答唐黎。如果李阿姨真的对唐黎这么说了，那李阿姨应该是很希望唯一的亲人侄子能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吧。 姜烨怎么可能孩子气到和长辈“争宠”。 “好吧，”姜烨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那就暑假再回家。我等你。” 唐黎笑着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就专心学习，我中考那会儿也挺紧张的。学业千万不要松懈了。” “嗯，好。” “我放了假，有空就去学校看看你吧，给你送点好吃的。” 唐黎专注地凝视着姜烨，笑起来时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好。” 第46章 话虽如此，但姜烨也没想到自己的暑假会这么忙碌。 同学聚会、估分、查找理想学校的各个专业和招生情况……明明高考都结束了，但姜烨总感觉大事才刚刚开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有空了，姜烨立马就提着一大袋子零食去了唐黎的初中看他。可站在唐黎的班级门口，转了一大圈都没看见人。还是最后问了坐在门口的一个同学，才知道唐黎已经换班了。 其实想来也对。之前在班上闹了那么严重的事故，老师肯定会要求换班吧。 姜烨就来到了唐黎新的班级，一眼就看见他正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写题。姜烨忽然有点儿心酸的感觉，那个位置唐黎很早以前也坐过，不过那个时候他念小学，是一段受人排挤的黑暗岁月。 姜烨喊来了唐黎，把零食给了他。兄弟俩在一块腻歪了几句，唐黎就回到了教室，脸蛋还是红红的，坐在座位上眼神不断往姜烨身上飘。 姜烨笑着站在门口，等弟弟开始上课了才离开。姜烨在校园里散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楼的公告栏那儿，想找找唐黎之前考试的成绩。他们初中每一次考试都会把所有学生的成绩和排名公告出来。 但姜烨却意外地发现，唐黎的成绩不知何时已经跌到了年级的倒数一百之中…… 唐黎之前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平不淡，但好歹不至于到这么惨烈的地步。姜烨忽然担忧了起来，唐黎之前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唐黎的成绩退步得这么厉害，李如雪却好像丝毫不在意，也未曾把这样的情况告诉给唐代荷和姜绍辉…… 姜烨回家后，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姜绍辉和唐代荷。夫妻俩也有点忧心，商量之后，唐代荷告诉姜烨：“我们会找个时间和李阿姨聊聊的。” 说完又问：“唐黎说了什么时候回家没有？他在李阿姨家住了两个月了。其实，我一直有点担心他……” “李阿姨有点舍不得他吧，”姜烨叹了口气，“说是暑假回来。” 唐代荷只好妥协地点点头：“行。” 那天从唐黎学校回来之后，姜烨就重新开始准备自己报考的事。对过答案以后他估分的状况还挺理想的，现在就等成绩出来了。 正式开放成绩查询的那天上午，姜烨因为昨晚熬夜玩游戏睡过了头，等到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才猛地想起差点忘了件大事。刚拿出手机想查，唐代荷就冲进了姜烨房间，激动得连门都忘了敲：“儿子，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小宝贝_73 姜烨脑袋一片空白，小声地说了一个数字。 唐代荷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回答了一个更大的数字。 姜烨打来电话的时候，唐黎正在写作业。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唐黎马上就接起了电话。 听说最近好像高考成绩陆续地出来了，唐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哥？” “唐黎，”姜烨的声音也有点飘，“我分出来了，你猜猜多少？” 唐黎接连说了好几个数字，姜烨都哈哈大笑。看哥哥心情不错，唐黎的嘴角也慢慢地勾了起来。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可以去清华。”姜烨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唐黎，我的升学宴，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来，好不好？” 唐黎记得，那是他和哥哥很早以前做下的约定。 “嗯！我一定会来。” 可李如雪好像并不这么想。 唐黎很快就把自己想去姜烨升学宴的事告诉了李如雪。李如雪犹豫了一会，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这个……小黎，其实我正想和你说……” 唐黎一愣，李如雪的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其实是这样……这几天你不是快放假了吗？我就和你老家的表叔约好了，想带你去和他见一面。” 表叔？唐黎记不太清了，记忆中对这个人的印象少之又少。 “你不记得他了我也理解，”李如雪笑道，“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但你表叔和我一起长大，一直和我们家关系不错的。小时候他也见过你几次，只不过你那个时候太小了，应该不记得了。” “你表叔啊一直在厂里上班，知道了你要回来，特意请了假等你。”李如雪慈祥地摸了摸唐黎的耳鬓，“我正好打算等你放假就带你回老家呢。” 唐黎低下了头，没再吭声了。 他知道姑妈的意思。可是哥哥为了他也能出席，特意答应他会把酒席的日子定在他的假期之内。 唐黎还是摇摇头，“姑妈，我一定要去，我和哥哥约好了的。” “可是你表叔那边工作紧张，假很难请到的。”李如雪皱了皱眉，又劝道，“要不这样，你先和我一起回一趟老家，我给你买个……就买个游戏机，好不好？我看别的小孩都有，也给你买一个！” 唐黎还是坚持地摇头，他不想要游戏机，他只想参加哥哥的庆功宴。 李如雪却不放弃，又好声好气地劝了很久。可唐黎却始终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去姜烨的升学宴。李如雪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姑妈答应你带你去姜烨的升学宴，”李如雪朝他伸出小指，“但你也要答应姑妈，等从升学宴回来以后，和姑妈一起回老家和表叔见一面，好不好？” 唐黎盯着李如雪的小指看了一会，犹豫地问道：“那……见面回来以后呢？” 李如雪一愣：“嗯？” “姑妈……等回来以后，”唐黎望着李如雪的脸颊，仿佛在观察她的表情，“我可以回家住吗？” 李如雪的表情忽然有些凝重。她收回了小指，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唐黎的心也随着李如雪的步伐变得沉重了起来，终于，李如雪停了下来，站在唐黎面前。唐黎的呼吸也滞住了，李如雪就在这时再次朝他伸出了小指：“……好吧！既然你那么想回家，那姑妈就答应你。不过在回家之前，你也要陪我去一趟老家啊！” 唐黎舒了口气，眼神也变得缓和了些。伸出小指和姑妈的勾在一起，应诺道：“嗯，好！” 第47章 姜烨没想到他会这么忙。出了成绩之后，他每天手脚并用地查询各个大学的招生情况、学校的师资条件和校园环境、还有各个专业的前景和区分……再然后是填写志愿，焦急地等待录取结果。 结果当然是好消息。 拿到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姜烨热泪盈眶，很快又破涕为笑。这么久的努力，最后能取得可喜的回报，念梦想的学府，值了。 全家都开心得不得了。在请酒之前，姜绍辉特意自掏腰包喊了几个同事去大排档，当天晚上喝醉得路也走不了，只能找代驾接他回家。唐代荷也开始研究新菜谱，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姜烨烧菜，每次都让父子俩赞不绝口。家庭的伙食上升了一个档次，小狗的待遇自然也就变高了。顿顿大骨头生肉伺候着，山羊不知不觉都胖了一圈。 接着就是讨论升学宴的时间、地点，还有具体的细节。 小宝贝_74 “我的同学应该要请一桌，”姜烨笑道，“当时高三的时候一起互相鼓劲，现在想来真是怀念。我有好几个‘铁哥们儿’呢！” “当然，当然。”唐代荷笑着在宴请名单上划出一排位置，“我这儿的亲戚也要请十桌，绍辉，你那边的呢？” “亲戚十桌，同事五桌吧。”姜绍辉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还有姜烨的老师，也要请一桌。” “让我再想想还有谁……” “唐黎啊！”姜烨眨眨眼，“……不过唐黎肯定是我们坐一桌。我们就另外算一桌吧？” 唐代荷点点头：“说得对。那就还有李阿姨……应该差不多了吧。” 现在就等升学宴那天的到来了。 那是个晴朗的日子。 姜绍辉订的地方是整个小城最豪华的一家酒店。中午十一点，酒店的三楼已经人来人往。姜绍辉身着正装，梳着精神的背头，正在三楼大厅和客人推杯换盏地聊天。姜烨和唐代荷就站在酒店门口招待来宾。姜烨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配深灰的吊带裤，充满活力又显得正式。唐代荷则久违地翻出衣柜压箱底的浅紫色长裙，这是刚结婚时姜绍辉送给她的。 到了十二点，姜烨的同学都陆续到齐了。姜烨站在门口，目光却始终往远方的十字路口眺望，希望能早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酒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姜烨掏出手机，给唐黎拨去了一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唐代荷为了招待客人自己先上了楼，姜烨则坚持在门口等唐黎一起。 终于十分钟过后，那个大眼睛白嫩皮肤的小孩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自己的视线，额头布满了汗珠，还一个劲地朝姜烨挥手。 “哥！哥！” 所有的不安和纠结一瞬间烟消云散，姜烨的眼神变得柔和，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唐黎裹着一股清风撞进了他的怀里，姜烨久违地亲昵蹭了蹭小孩的耳鬓：“小萝卜，今天可真帅。” 唐黎今天穿着件衬衫，扎进米色的西装短裤里。衬衫领口还打了个领结，颇有点小大人的味道。 唐黎松开了抱着姜烨的手，脸颊和耳朵都是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或者两者都有。 接着，李如雪也跟了上来，累得气喘吁吁：“哎呦，这个小祖宗啊……跑得也太快了，我是跟不上啊！” “李阿姨，”姜烨对她笑笑，“一会会有迎宾小姐带你们上楼，您先去喝杯水缓缓吧！”说着，又回过头捏了捏唐黎的脸，佯装抱怨道，“嘿，小不点，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唐黎眨了眨眼睛，汗珠还挂在他的鼻子上。姜烨看着看着就笑了，伸手帮他擦掉汗，又说：“不过没事儿，我等多久都愿意。” “我现在要去休息室找老妈，你和李阿姨先上楼吧。一会儿见。” “好。”唐黎红着耳朵点点头。 唐黎也一直很期待看到今天的哥哥。 姜烨对他来说，不仅是幼时的玩伴、亲密的哥哥，而更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追逐的对象，是他珍藏的理想。 姜烨喜欢什么，他也喜欢什么；姜烨想去哪里，他也想一起去。 现在姜烨已经跨出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步，翅膀变得饱和丰满，正要展翅翱翔了。唐黎就也想快一点长大，快一点追上哥哥。 今天参加姜烨的升学宴，是履行和哥哥的约定，也是唐黎自己所心驰神往的。 妈妈说，考大学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唐黎今天站在了台下，望着台上神采飞扬的姜烨，仿佛就能从此见证和参与哥哥的未来一样。 姜烨意气风发，今天他是聚光灯下的主角。 唐黎坐在台下，左手边是不断给自己夹菜的李如雪。他的右手边本应该是唐代荷，可她现在正和姜绍辉还有姜烨一起挨桌地敬酒。所以唐黎这桌就只剩下了他和姑妈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亲戚。 唐黎心里盼望着哥哥快点来到自己这一桌，一边埋头吃着菜，时不时回头看看哥哥走到了哪儿。 今天的姜烨格外地兴奋，倒了杯酒挨桌地敬。来场的客人们也很高兴，看姜烨豪爽地来者不拒，也就一杯又一杯地劝酒。半瓶酒下肚，姜烨喝到后面已经有些面颊泛红。姜绍辉就让唐代荷偷偷把酒换成了雪碧，但姜烨不胜酒力，已经有些微醺了。 这是唐黎第一次看见哥哥喝酒，一时感觉也新鲜，就放下筷子盯着姜烨。姜烨的步伐有点晃，敬酒到他自己的高中同学这一桌的时候，几个同学拉扯着他说笑，姜烨半站半蹲着和同学聊了几句，索性就在一旁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和同学聊开了，一边聊一边夹菜。 唐黎一愣，等了半天也不见哥哥起身的意思，就有些失望地回过头来。 山羊今天也来了，一直跟在唐代荷脚后兴奋地摇尾巴。这时唐代荷和姜绍辉也端着空酒杯回到了座位。唐代荷一边入座一边叹气：“好像真有点醉了，我早说了不该给他喝真酒的，唉。” “有什么关系，今天开心。”姜绍辉笑笑，“反正刚才也是最后一桌了，都结束了。” “一会还要上台发言呢。” 姜绍辉这时看见了唐黎，脸上一喜道：“啊，唐黎在这儿呢。怎么样？这家的菜还合不合口？” 小宝贝_75 唐黎点了点头，山羊瞧见了亲切的主人，甩着大毛尾巴就跑来了。唐黎被山羊扑着亲了几口，唐代荷就笑着推了推姜绍辉的肩膀，又看向唐黎和李如雪：“唐黎，李太太，你们多吃点菜。我先去帮姜烨醒醒酒，看他那样儿，一会准没法说话了。” 李如雪笑着点点头：“孩子年纪小，酒量还不太行。” 姜绍辉看唐黎一脸失落的表情，就起身坐在了他身边，伸筷子给唐黎夹了一块牛肉。 一股酒精味扑面而来，唐黎抬起眼，姜绍辉裹着酒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来尝尝这个牛肉，是这里的招牌菜。” “谢谢爸。” 唐黎把牛肉放进嘴巴里，嚼了几下，却没吃出太多的味道。 “小唐黎呀，”姜绍辉勾起嘴角，伸手亲昵地搂着唐黎的肩膀，对他说，“你也要加油，考上一个好大学。到时候啊，我摆个比这还大的酒，邀请你所有朋友和同学！” 姜绍辉说完这段话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呢喃着“我都差点忘了……”一边起身朝姜烨走去，留下唐黎一个人坐着发呆。 唐黎知道姜绍辉也有些醉了，才会这样反常地抱住他。姜爸爸原本是个严肃的人，今天毕竟是个大喜日，也高兴得不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黎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 说起来，姜烨曾经对他说，等他办了隆重的酒席，唐黎就是他的特别嘉宾，要和他一起上台发言。 这件事……还做数吗？ 唐黎转身看向了姜烨，姜烨穿着白衬衫，像个英姿飒爽的王子，在人群里耀眼又夺目。姜烨和同学聊得正欢，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唐黎。而姜绍辉此刻也走到了他身边，低着头对他说了些什么，姜烨听完对着姜绍辉笑了一下点点头，周围的同学都发出一阵热闹的起哄声。 饭吃到后面，姜烨在众目所望下走上了演讲台。刚开始他还有些腼腆，拘谨地调试了一下麦克风后，缓慢地抬着头开口了： “今天能取得这个好成绩，我很开心。这是我上高中以来的目标，现在我终于实现了它。当然，一路上免不了吃苦和心酸……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和我的老师。是他们在我最重要的时刻陪在我身边，引导我拨开迷雾重踏征途……” 唐黎站在台下专注地看着哥哥发表演讲，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跟随着人群而鼓掌。唐代荷站在演讲台旁边捂着嘴巴激动地给姜烨录像，姜绍辉也站在台边自豪地接受同事的称赞。 很快，演讲结束，欢庆的升学宴也走向了尾声。 其实唐黎一直是个胆小的缩头乌龟。 很小的时候，姜绍辉把他从以前的家里救出来时，他明明很惧怕这个陌生的男人、陌生的环境。他却把害怕吞进了肚子里，不敢反抗地照着男人的话做。再后来，姜烨和别的女孩交好，唐黎虽然心里失落，但也从来不敢开口提一句“哥哥，多陪陪我”。 现在，姜烨意气风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眼眸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在升学宴上左右逢源，一时忘我地无暇顾及角落。唐黎望着姜烨那双不再有他的眼睛，突然，就失去了走上前打扰气氛，说一句“哥，恭喜你”的勇气。 “我不该这么贪心，对不对？”唐黎捧着山羊的脸，望着它的眼睛轻轻叹息道。 临散场前，姜烨还被几个男同学按着拼命地灌酒，不然不让走。到了最后散席的时候，姜烨已经完全倒地不起，面红耳赤。 李如雪找到唐代荷道别，唐代荷点头道好，目光又扫到门口站着的唐黎的背影，唐代荷忽然就沉默了起来。 唐黎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蹲在角落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摩着山羊的金色软毛。唐代荷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沉浸在姜烨升学的喜悦之中，竟然无意间忽略了唐黎。 唐代荷望向李如雪，又问道：“李太太，请问下唐黎暑假……” 李如雪连忙笑道：“是这样，我打算带这孩子回老家一趟，和我一个亲戚见一面。” 这好像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唐代荷皱了皱眉，抢先说道：“行。那等你们回来，我再找个时间接唐黎回家，好不好？” 李如雪点头：“可以的，没问题。” 唐代荷也点了点头。李如雪就去一旁上洗手间了。想到唐黎学业退步的事，唐代荷不禁又有些担心起来。跟着唐黎走了出去。 唐黎正望着自己和山羊的影子发呆，唐代荷摸了摸唐黎的头，对他笑道：“暑假有没有什么计划？” “妈，”唐黎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我要先跟姑妈回老家，然后就搬回家住。” 唐代荷笑了笑，“好。等你们回来我就让爸爸开车接你回家。” 唐黎点了点头，唐代荷又问：“唐黎，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想不想和妈妈说说？” 唐黎没说话了，眼神慢慢地移了下来。唐代荷也没勉强他，温柔地摸了摸唐黎的后脖颈，安抚道：“没关系，先等你回来再说吧。……唐黎，你要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身边是谁，我们都会是永远的一家人，患难与共，有福同享。这一点不会改变。好吗？” 唐黎抬起了眼，望着唐代荷温雅的笑靥，眼底的失落被一点一点被融化了。 “嗯！” 唐黎抓着唐代荷的手掌心，深深地点了个头。 “好啦，你和姑妈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小宝贝_76 “嗯。”唐黎又蹲下来亲了一下山羊的脸，和它道别，“山羊，再见。” 姜烨躺在回家的车后座，脚搭在小狗身上，一边打着轻鼾，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梦话。唐代荷仔细去听，发现是“弟弟”还是“萝卜”什么的。 车一个转弯，把后座的醉鬼猛地晃醒了。姜烨抓着门把手，满脸的迷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唐黎呢？” 唐代荷笑了：“看你那样。早就结束啦，唐黎和他姑妈一起回老家了。” 姜烨叹了口气，摸着自己胀痛的脑袋坐了起来：“喝酒真是误事儿……本来我还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他呢，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山羊趴在车座上，尾巴扫着后座上的一个蓝色包装盒。里面是姜烨准备送给唐黎的一款男士手表，价格不菲，款式青春好看。姜烨存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心想特别搭唐黎，也很期待看到小孩收到礼物惊喜的表情。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个礼物亲手送给它的主人了。 第48章 夏季的蝉鸣刚响，唐黎就陪李如雪坐上了绿皮长途火车。 唐黎不识路，他关于故乡的回忆已经很久远了，一路上就只有跟着姑妈走到哪儿就是哪儿。 他们在一个沿途小镇上停了下来。一下车，姑妈就给唐黎买了一串糖葫芦，让他在一边稍等一会。唐黎攥着糖葫芦坐在公园长椅上，姑妈就站在报纸摊旁边问路。几分钟后，姑妈牵着他一起坐上了客运大巴。 在大巴上，姜烨发来了短信，问他现在在干嘛。 唐黎掏出手机，很快地回复了信息：在坐车。 “去哪儿呢？” “不知道。” “哈哈，我想也是。有没有晕车啊？” “有一点。” “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再和我通个电话。” “好。” 唐黎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李如雪盯着唐黎看了一会，突然问：“是姜烨吗？” 唐黎点点头，也问她：“姑妈，我们要去哪儿？” “呃……去一个中转地，”李如雪眨了一下眼睛，“我们先去那里住一晚，然后再绕道回老家。这几天老家发洪涝，直达的路都被淹了。背包你要看好，路上人多，小心扒手啊！” 唐黎“嗯”了一声，一边抓紧了背包的背带。其实他心里有一些疑惑，虽说他们是去老家住几天，但姑妈却几乎把家里的贵重物品和衣物都带了出来，装了鼓鼓囊囊的三个大包。唐黎之前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姑妈只说家里锁不牢固，怕遭贼。 傍晚的时候，两人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城。晚上山里夜风冷，他们就近找了一个旅店住了下来。 旅店设备也有些陈旧了，看上去都十分有年代感。不过好在只住一天，挤一挤也没问题。晚上冲过澡后，唐黎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给姜烨打电话。通话刚接通，唐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姑妈就在身后喊了一声：“小黎，赶紧进来啊！山里头到了晚上很冷，注意别感冒了！” “我打完这个电话！”唐黎也对着里屋喊了一句。 “那你抓紧！” 姑妈叮嘱了一句之后就离开了，唐黎回过头来，可他的手机显示现在只剩下了一格信号。 唐黎一慌，对着听筒“喂”了半天，也不见对方的回音。山里的信号总是断断续续的，时好时差。他拿着手机四处打转，最后通话直接强制结束了。唐黎叹了口气，只好转而给姜烨发了一条短信，简要说明了一下今天自己的行程，结果手机滴一声提示，信号格变成了叉叉，短信也发不出去了。 唐黎正在四处试信号，姑妈这时就从后面拿着一条毛毯过来了，披在唐黎身上问他：“这么久了，打完了没有哪？” “没信号了……” “嗨，山里头信号肯定不好哇。”姑妈朝唐黎伸出手，“要不这样，反正你现在也用不上，你就先把手机给我保管吧，一会别不小心弄丢了，很贵的呢。” 唐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给了李如雪。 晚上十点，李如雪先把唐黎哄睡了，又独自一人去了楼下买了包饼干。付完钱后，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枚蓝色的滑盖手机。 打开手机壳，掏出里面的电话卡，稍一用力掰成两半，扔进了杂乱的草丛里，然后再合上手机壳，自然地把手机和饼干一起放回了包里。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床了。李如雪定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在人头攒动的火车站，李如雪的手机一直在响，铃声被包捂得断断续续。唐黎很快发现了声音，就提醒姑妈该接电话了。 小宝贝_77 李如雪接起电话，果然是唐代荷打来的，问他们到了没有。李如雪简单地和唐代荷寒暄了几句，然后拿过手机问唐黎：“小黎，你妈妈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你哥？” 唐黎想了一会儿，就说：“我想等回去以后，带山羊再和我哥一起去那个寺院玩儿。” 李如雪虽然听不懂唐黎说的“寺院”是指什么，但也照样帮他传了话。挂了电话以后，李如雪赞赏地亲了亲唐黎的额头：“以后咱们就这样，你有什么话直接跟姑妈说，姑妈帮你转达给哥哥他们，好不好？” 唐黎的手机被姑妈暂时保管了，但姑妈愿意帮他传话，唐黎还是很开心的。于是就答应地点了头。 等他们第二次坐上火车抵达终点之后，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星期。这是一个沿海的边陲小镇，太阳炽热地烧烤着海岸线。姑妈牵着唐黎走了几公里路，然后又给他买了一杯椰汁让他在一旁等着。 唐黎站在树荫下一边小口抿着甜腻的椰汁，一边注视着姑妈走进一栋建筑物的大厅里和穿着制服的男人交涉。十分钟后，李如雪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又带唐黎在路边拦了一辆摩托车。李如雪付给了摩托车师傅一些钱，摩托车师傅就载着他们到了一栋看上去有些历史的民居建筑物门前。 辗转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住的地方。走廊上全是穿着工服的陌生男人和女人，唐黎一声不吭地跟在李如雪身后上了楼，心情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那像是一栋宿舍楼，每个小隔间窗前都晾着衣服。李如雪从包里翻找出了钥匙打开了门，一股陈旧的腐木味扑面而来。 李如雪却挺满意的，放下了包打开灯，扫视了屋子一圈，笑着感叹道：“比我想象的宽敞多了，收拾一下还是能住得挺舒服的！” 唐黎在一旁没说话，李如雪就走过来关上门，笑了笑柔声问他：“怎么样？小黎，你喜不喜欢这里？这个地方一年四季都很温暖……” 唐黎却并不关心这个，一种浓郁的不安感袭上心头，他不禁下意识抓紧了衣服，抬眼望向李如雪，开口问她：“姑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表叔？” “表叔……”李如雪脸上的忐忑一晃而过，“马上就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吧！” 唐黎是在住下来一周后才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劲的。 在这七天里，唐黎一直待在宿舍里哪里也没去。到了饭点，李如雪就会从外面带来很多食物，唐黎吃光之后李如雪就拎着垃圾袋又出门了，直到晚上才回来。期间唐黎问过很多次表叔什么时候过来，得到的答案总是“明天”。 到了后来，唐黎希望李如雪往家里捎话，李如雪口头上答应下来，可唐黎去问有没有得到回复时，李如雪又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上来。 这天李如雪从外面给他带了一盒炒饭回来，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右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李如雪面色如常地把炒饭放在茶几上让唐黎开饭。唐黎起身去洗筷子，却发现李如雪正小心翼翼地把黑色塑料袋压在了柜子里的最深处，还谨慎地上了锁。 唐黎装作没看见，拿了筷子照常吃饭。李如雪一离开后，他立马就翻身去找钥匙。李如雪是个很小心的人，重要的钥匙都会留备份。唐黎凭感觉在四处摸，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了柜子的备用钥匙。 打开柜门，唐黎顺着柜子夹层摸索了一会，最后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借着昏黄的灯光一层一层打开袋子，里面躺着一套完整崭新的深蓝工服。 唐黎愣了一下，展开制服后，发现那套衣服的尺寸对于李如雪来说有些过大了。唐黎刚抖动了一下制服裤子，里面裹着的工作牌就被掸落了下来。 唐黎拾起了地上的工作牌，那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两个字——“李黎”。 第49章 李如雪下班回到员工宿舍以后，发现唐黎正坐在床上，灯也没开，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如雪笑了一下关上门：“怎么不开灯啦？来，小黎，我给你带了点夜宵，想不想看看是什么？” “姑妈，”唐黎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 李如雪换了拖鞋，一边把夜宵放在桌子上，“怎么突然想要手机啦？是不是有话想跟姜烨说？你直接告诉我吧……来，姑妈开了灯去给你拿个勺子。” 李如雪在门口摸黑开灯，唐黎深呼吸一口气，知道拿回手机是不可能了。 唐黎攥紧了拳头，又慢慢地说：“姑妈，表叔不会来了对不对？” 吊顶灯刚好打开，灯光映照在唐黎膝上的蓝色制服上。李如雪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唐黎？” 唐黎把制服放在了床上，李如雪白了脸，下意识上前一步抓住了唐黎的手：“唐黎……我、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以后能一起生活——” 还没等李如雪说完，唐黎突然奋力甩开了她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表情，一瞬间把李如雪吓了一跳。唐黎转身要走，李如雪大声喊住他：“孩子，你做什么去？！” 唐黎没有回头：“我要回家。” 李如雪的面色如纸，笑比哭还难看，上前追上他：“傻孩子，你说什么呀，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你骗我！”唐黎红着眼睛怒瞪着李如雪，“这里不是我的家，你根本没打算让我回家！” 李如雪还伸手想抓住唐黎，唐黎却先一步用力撞开门，踩着李如雪的尖叫声朝外面跑了出去。 小宝贝_78 唐黎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他早该反应过来的——可是现在都太迟了！ 等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样远，远到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这种无助感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八月的天空阳光热辣，仿佛在炭烤着大地。可唐黎的手脚却是冰冷的，心脏一点点地随风坠入了深渊。这几天来，他第一次冲出了宿舍楼，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狂奔着。他穿的是人字拖，路上脚底进了沙子，被硌得磨出了血泡，终于疼痛得再也无法挪脚。 唐黎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鼻子一酸，抱着脚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他面前的是他和李如雪刚来这里时到达的车站，远远地可以看见十几辆旅游大巴车整齐地停靠着。车站人来人往，偶尔有人留意到街边蹲着哭泣的男孩而驻足，却没过多久又离开了。 唐黎忍痛站了起来，艰难地跟随着人流想要引起路人的注意。手机、身份证，还有唐代荷给他准备应急的现金都被李如雪拿走了，唐黎向来怕生，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他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又愚蠢。 唐黎在茫茫的人海中失措地穿梭着，注视到一个长发面善的青年男子，唐黎鼓足了勇气上前拦道：“请问……您的手机可不可以借我打一个电话？” 可是青年男子脸上写满了疑惑的神情，歪着脑袋仔细辨别着唐黎的话，最终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一长串陌生的语言。 唐黎的颜色愈加发白。那是他从没听过的方言，他和男人都互相无法理解对方。 眼看着青年男人逐渐失去耐心要离开，唐黎的眼睛一下红了，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哀求他：“求求您了，帮帮我吧！求求您了！”说罢，还用手指在耳边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通话”的手势。青年男子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会，最后摇摇头把唐黎的手扯离了开来。 唐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慢慢地被咬出了铁锈味。无数的人和他擦肩而过，可唐黎却觉得那些陌生人离他是那样遥远，他从来不属于这个地方，也永远无法融入这里。 那天傍晚，李如雪撕心裂肺地找遍了宿舍周围好几公里的地方，最后终于在海边的码头发现了坐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的唐黎。 看到唐黎脚上的伤口，李如雪心疼坏了，上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唐黎涨红的眼睛：“傻孩子……” 唐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李如雪叹了口气，就转身去一旁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双新的鞋子，带了回来想给唐黎穿。唐黎挪开脚，李如雪就强硬地给他换上。 新鞋穿在脚上，唐黎的眼泪又开始流。在这个充斥着陌生口音的陌生城市，他连选择自己穿什么鞋的权利都没有。 他想回家，想见哥哥。 唐黎对着大海大哭大叫，多希望泪眼模糊中那个熟悉又伟岸的身影能再一次像往常那样降临到他的身边拯救他，可这一次唐黎没有如愿，得到回应的只有冰冷的海水声。唐黎终于喊累了，哑着嗓子栽倒在沙滩上，就融化在了细沙之中消失不见了。 李如雪又去买了饮料带给唐黎，唐黎的眼泪一直在掉，李如雪一边叹气一边陪他坐在海边吹夜风。李如雪的身体不太好，常年的工作让她积下了不少隐疾，夜风一吹脑袋更是昏昏沉沉了起来。坐了没多久，李如雪就牵着唐黎站起身：“好了，消气了没有？姑妈的脑袋作疼了，再不回去就要晕倒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宿舍弥漫着潮湿的腥臭味。李如雪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唐黎热着汤圆，唐黎则躺在上铺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李如雪一边用锅铲翻着汤水，一边无奈地说道：“小黎，我费了好多心思在这海鲜厂里给你找了一个工作。本来想晚几天告诉你的，但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明天起，我们跟着工头培训几天，很快就能上岗了。工作很简单，待遇也挺好的，就是辛苦了点。但是年轻人就是要吃苦，你说对不对？” 唐黎躺在床上，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 “姑妈，我快开学了。” “上什么学呀，”李如雪突然笑了，“这个年头，能赚到钱才是真本事。” “我呢，就在你隔壁的厂里工作。这样每个月下来，我们俩的工资都能攒好大一笔钱呢。再过几年，我们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住下来……”李如雪一边望着锅炉里翻滚的汤圆，一边面带微笑地说，“姑妈是真的为你好，也为你考虑了很多。小黎，我一定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好的。” 唐黎却没吱声，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思考了很久。他想到了姜烨，想到了他的家人，最后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唐黎想了很久很久，越想心里越难受，越想越觉得迷茫。他翻了个身，忽然对着厨房口说：“我能给哥哥打一个电话么？” 李如雪不再吭声了，空气里只剩下了汤圆水的滑动声。 见李如雪没有反应，唐黎的眼神一下变得浑浊。他急得脸色发白，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抓着栏杆苦苦恳求道：“姑妈，求您了，我想跟我哥说几句话，就几句话，求求您了……” 啪一声，煤气灶被关了火。李如雪端着一碗汤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眼睛没看唐黎，平静地说道：“你别探出身子来了，床高，小心不要摔下来了。汤圆好了，来吃一点吧。” “姑妈……” “姑妈头疼，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李如雪突然暴躁地打断了唐黎，“我刚才吹了风，现在身体很不舒服，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让姑妈不舒服的话了？小黎——你到底懂不懂姑妈的心？姑妈现在带你到了一个新家里，我们就和和气气地开始新生活，从今往后不要再提‘旧家’的事情了好不好？！” 唐黎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合上了唇再也不开口了。 李如雪叹了口气，伸出手兀自给唐黎盛着汤圆，一边盛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 “小黎，你也不要太怪我。我当初一个人离开老家去打工挣钱，远嫁给了外地的男人，结果没几年那男人就拐了个外面的婆娘要跟我闹离婚，我没办法，娘家不要我，婆家也不要我。我挣的钱不多，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不过除了你，小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小黎，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和姑妈在一起玩了，我们亲人就是要团聚在一起，对不对？” 唐黎有很强烈的反抗心理，和李如雪僵持了三天多，不同她说一句话，也不吃她给的食物。大多时候，唐黎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床上发呆，像个失了神的木偶，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刚开始李如雪还很担心，但后来一想，也该彻底断了这孩子回家的念头，便也决定和他死磕到底。唐黎绝食了三天，饿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憔悴了许多。李如雪心疼得不得了，差一点就主动示软了，可唐黎先支撑不住倒下了。 看着唐黎喝下自己煮的热粥，李如雪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股幸福感。 往后的几天，唐黎在李如雪的监督之下终究还是参加了工厂的上岗培训。但凡唐黎露出不愿意的神情，李如雪就装作要断他食的样子。本来只是吓一吓唐黎，没想到唐黎当了真，每次吵完架后唐黎就会躲在宿舍楼旁的垃圾场边偷偷地哭，哭得眼睛都肿了，上气不接下气。 李如雪最后来找唐黎的时候，每每撞见这一幕，心里总会觉得苦涩又无奈。她反思也许是自己太纵容唐黎了，不然为什么她对他这样好，唐黎却始终不理解呢？ 李如雪最后决定狠下心来，收起了对待唐黎溺爱的态度，唐黎顶嘴，她就施以惩罚。唐黎不愿意去工厂上班，她就强制地找人把唐黎拖去车间。她希望唐黎能早一点接触社会，这样才能更好的在社会上立足。现在吃点苦，是为了以后能更适应生活。她希望唐黎能早些看到自己的好意。 小宝贝_79 终于，李如雪的努力有了回报。半个月后，唐黎终于学会了自己按时上班，好好工作，哪怕没有李如雪的监督。李如雪暗中观察了几天，确认唐黎是乖乖在厂里上工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她的侄子看上去像是终于向自己妥协了。 这天，李如雪特意提前完成了工作任务，心情很好地给唐黎熬了一锅粥，想接他下班，姑侄俩久违地出去逛逛街。结果等李如雪来到唐黎工作的车间，却半天没找到唐黎的人影。 李如雪心里有些不安，四处一问他的同事才知道唐黎刚才说有朋友找他，就暂时出门去了。可李如雪心里清楚，唐黎是硬着头皮才默认了她来到这里工作的，他性格孤僻，不愿和陌生人交流，所以到了现在也一直没在这里交上什么新朋友。他不在车间，能去哪儿呢？ 李如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颤抖着手摸出墙缝里的钥匙打开柜门一看，钱包里果然少了她给唐黎办的临时身份证和两百块钱。李如雪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了过去。她脸色铁青地用力砸了饭碗，热粥洒了一地。她几近泪流满面，不管不顾在大马路上飞奔了起来。 在唐黎上车前的五分钟，李如雪风驰电掣赶到了车站，头发乱成一团喘着气，像个疯子一样在大街上抓着唐黎的手痛哭得狼狈不堪。 “姑妈错了，小黎，你原谅我，我不该骗你，我不该骗姜大哥、唐大嫂，我不该骗你哥哥，我真的错了……” “小黎，你别走，求求你，你别走！我答应你，我真的答应你，这一次绝对不骗你！我答应你，你在这里做满了三年，我就送你回家，回姜家，好不好？” “我还答应你，我会帮你向你哥哥传话的！这样吧，你、你写信……你写信，然后由我寄回去，好不好？你写信回家，他们看见了就会给你回信，说不定还会来这里看你——这样你觉得行不行？小黎？小黎——” 第50章 和唐黎彻底失联前，唐代荷给李如雪打了好几个电话，无非是关心一下他们到家了没有，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唐代荷本来不好老打电话去问，但姜烨说自从那天晚上唐黎给他打电话，结果因为信号不好断了通话之后，他再打唐黎的手机就是一阵忙音，怎样也打不通了。姜烨心里痒痒，就时常催着唐代荷给李阿姨打电话，打了几次以后，李如雪的情绪也不太耐烦了。问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回这边时，李如雪嘴上总是说着“晚几天，晚几天就回来”。 姜烨心里琢磨着哪里不太对劲，唐黎的手机打不通，李如雪那边也拖得厉害。刚开始她还会愿意偶尔给兄弟俩传传话，可到了后面，她慢慢失去了耐性，只说“马上就回家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就挂了电话，也不再让他跟唐黎讲话了。李如雪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唐代荷也就不让姜烨再吵着要打电话去催了。可眼看着暑假就要过半，一直没有唐黎的音信。姜烨的心里就越来越纠结，哪一天终于忍不住了找到唐代荷问道：“妈，你会不会觉得……不太对劲？就是——就是，你觉不觉得李阿姨有点……” 唐代荷看他支支吾吾的，笑着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哪？李阿姨可是唐黎姑妈。” “我知道啊，就是——”姜烨垂头丧气地说，“你看，李阿姨她从刚跟唐黎相认起，就好像一直急着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一样。而且有时候，有时候我听李阿姨说的话，感觉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唐代荷愣了愣：“什么话？” “就是老强调和唐黎是血缘至亲什么的，说得好像咱们这些人是外人一样……” “哎，”唐代荷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呢，别瞎想。李阿姨和唐黎确实是血缘之亲，她想带侄子回老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也太黏弟弟了，可唐黎总要长大的呀。” “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姜烨叹了口气。 唐代荷看姜烨那个愁眉苦脸的表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好啦，别多想。你李阿姨最开始找上我们时，也是说过并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只是想和侄子亲近一下。更何况……唐黎是自愿和她住在一起，还一起回老家的。唐黎走之前还和我约好了，等他回来就马上搬回家住。不过——” 唐代荷顿了顿，姜烨也立即竖起了耳朵去听。 “不过，如果李阿姨真的……想带走唐黎，我们也一定不会允许。”唐代荷认真地承诺道，“唐黎是我们的家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姜烨得到了唐代荷的态度，稍微安下了心来。 可经过了姜烨的提醒，唐代荷的心里却有些隐隐地疑惑了起来。她本来没想太多，只当是李如雪想带侄子出门玩，可现在看来……李如雪最近的行为确实太不对劲。 姜绍辉休息的日子时，唐代荷找到他担忧地说：“绍辉，我想了很久，要不我们还是打个电话再问问吧？” 姜绍辉看唐代荷这个模样，不禁也被逗笑了：“怎么？你也被姜烨感染啦。不是说不会再打过去催了吗？” “听他那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有点怪怪的。”唐代荷叹了口气，“一直都是我们打电话过去，她还没有打过电话给我们。上一次通话已经过去半个月，暑假也快要结束了，她好像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啊？小黎初三要补课，如果不提前回来，我怕他错过学习进度……” 姜绍辉沉默了一会，也没找出反驳唐代荷的理由，就挥挥。 唐代荷紧张万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如雪的号码，电话里一边传来接线音，她一边在心里想着一会该如何委婉地措辞。可一分钟过去，手机那端的播报女音说道：“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唐代荷愣住了，反复地确认了一遍号码无误，又拨打了好几遍，得到的结果都是——空号。 难道是换了号码？可是李如雪换了手机号码，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呢？ 唐代荷和姜绍辉一商量，决定再等等，可能是有什么临时意外，等李如雪闲下来了应该就会通知他们吧。 直到暑假结束了，初三的学生迎来了开学的日子。可唐黎却再也没有回到学校，手机也永远处于打不通的状态。班主任的电话打给了唐代荷好几次，唐代荷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和唐黎失联了。 姜烨在新的大学还没安顿下来，就接到唐代荷的电话，说唐黎还没有来上学，他们一直无法联系上姑侄二人。 不安的感觉得到了证实，姜烨的心一下坠入了谷底。他脸色发白地攥着手机，室友都来关心怎么了，姜烨却脸色很难看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去了阳台。 离家出走？遭遇意外？失踪？拐卖？无论哪一项都令人绝望。 “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发抖，“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让唐黎被别人带走的……” 小宝贝_80 “我知道，我知道……姜烨，我们都冷静点儿，好吗？关于李阿姨的事，其实我们清楚的也不多。但你爸爸已经去调查了，我们看过李阿姨的户口本、身份证，也知道她的老家地址，等过几天你爸爸就会亲自去一趟。” 姜烨咬着嘴唇，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忽然说：“报警——妈，能不能报警？这已经失联好多天了吧，能不能报失踪立案啊！或者、或者拐卖人口——” 唐代荷沉默了一会，声音透着无奈：“其实，李如雪是唐黎的近亲属，也算是唐黎的监护人，如果报警了……可能也不太好立案处理。硬要争取的话，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姜烨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唐代荷又说：“不过你爸爸一定会尽全力动用手上所有资源找到唐黎的。” 姜烨握着手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发呆，秋夜的风有些微凉，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和弟弟相处的片段，他想起了唐黎第一次靠在他怀里哭的模样，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有点儿遗憾的升学宴，越想心里越悲伤，姜烨的眼角泛着红，难以抑制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妈，”姜烨突然一个激灵，“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和唐黎通电话，他说他姑妈打工的地方是个很温暖的城市，冬天只用穿两件衣服。我猜了几个地方他都说不是，我觉得可能在南方沿海。” 唐代荷听闻，慌张地去找来了纸笔，把姜烨说的那几个可能的地方都记录了下来。末了，她皱着眉挨个思索着那些城市的可能性，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你爸留意这几个地方。等过几天，我挨个去跑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姜烨眼一热，攥紧了手机：“妈，辛苦你们了。” 挂了电话后，姜烨又从联络簿里翻出了那串备注为“弟弟”的号码，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唐黎离开后的第二天。那时候姜烨躺在床上正无聊得发慌，就给弟弟发短信想找他聊天。唐黎说他在坐车，他就让他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再给他回个电话。 没想到那竟然成了他们兄弟俩最后一次通信。 早该知道、早该知道！所有的迹象、所有的疑点最后都指向了这句话。他早该意识到，李如雪的出现太突然，他早该意识到，李如雪的心思早在一开始就不可能会那么单纯！他早该把唐黎牢牢地拴在裤腰带上不让他乱跑，他明明都清楚地知道唐黎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家人。可李如雪是多么聪明，靠近唐黎来取得他的信任，又多次带他出门让唐代荷和姜绍辉放松警惕……多完美的掩饰，以“爱”作为幌子的绑架！李如雪根本不了解也不想去尊重唐黎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一味地冠以爱的名义把自己所期望的强加给唐黎，唐黎待在她身边又真的会幸福吗？ 可明知道李如雪是这样的人，他姜烨又做了些什么呢？对唐黎迁怒、把唐黎往李如雪的怀里推；对唐黎的陪伴习以为常，忽略了照顾他的情绪……人好像总是失去后才知道拥有是多么珍贵。他有多后悔！ 怎么办？他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唐黎不是还说回来以后想和他一起去寺院玩吗？他都特意修好了自行车——他们还约好了一起上一个高中、一个大学，他们明明规划好了那么多个充满彼此的未来…… 姜烨想起了那天升学宴上，他见到唐黎之后说的一句话：“不过没事，我等多久都愿意。”如果知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在唐黎消失前亲口对他说一句话，姜烨打死也绝对不会这样说。姜烨已经习惯了有唐黎在身边的每一天，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弟弟会离开家而去。他是错的，唐黎不在他身边，他绝对无法等太久，他一秒钟也等不下去！ 姜烨再次翻开了短信，一条一条地编辑、发送。 “唐黎，你在哪里，爸妈都很担心你。” “你没来上学，是姑妈的意思吗？” “你不是说很想搬回家，想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无论如何，我等你。” “唐黎，哥很想你，给我回个信吧，求你。” “唐黎……你也很想我，想回家，对不对？” 来到别的城市上学时，姜烨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卡。但旧的这张他一直没扔，就怕哪天唐黎想联系自己却发现号码成了空号。姜烨把手机屏幕贴近胸口，克制着自己泪如泉涌，暗下在心中祈祷能听见来电提醒清脆的铃声——哪怕一下也好。唐黎打字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可每次回哥哥的信息都回得最快。 可这一次，姜烨没有再如愿。手机通讯录里封存的那个熟悉号码，再也不会给他发来任何一条信息了。 第51章 一月的中旬，姜绍辉向局里请了三天半的小长假，打算去李如雪的老家走一趟。 收拾好了行李，唐代荷把姜绍辉送到了火车站。站在安检口，姜绍辉向妻子告别，对她保证道：“我会把唐黎带回来的，放心。” 唐代荷点了点头，目送姜绍辉消失在了火车站。 这几天一直下着绵绵小雨。姜绍辉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个偏远的农村山区，距离这里坐火车大概需要十八个小时。夜晚姜绍辉睡不着，坐在窗边望着绵延不断的小山出了神。他一路上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不安心。 下了火车，还需要转乘5个小时的客车，再徒步3公里的山路。姜绍辉准备了一瓶水和一些零食，没想到刚一下车就遇到了雷阵雨，今年的天气诡异得有些超乎意料。 山区的天气和地势实在很恶劣，不适合步行。姜绍辉在车站逗留了一会，终于和一个运货上山的三轮电动车司机约好了搭便车。 一路上经历了风雨泥泞，姜绍辉最后到达村子已经是傍晚的事了。姜绍辉浑身被雨淋湿透了，本想找个招待所凑合一夜，第二天再去拜访村长。可他在村子小卖部躲雨顺便买矿泉水的时候，旁边一个寸头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问道：“你是外乡人吧？” 男人的普通话虽然蹩脚，但还算能听懂。姜绍辉一愣，紧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递去：“是，您好，请问贵姓？” 中年男人笑着接过了烟，又问：“你好。我是这儿的李村长，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听你的口音，是北方人？” “嗯。”姜绍辉点了点头，“其实我来这里……是想找人的。我有一户远房亲戚，听说几年前搬来了这，我就来登门拜访了，想处理点儿家事。” “这样哪，是哪户人家？” 姜绍辉说出了李如雪的名字，村长的表情有些疑惑，姜绍辉就又说了唐黎爷爷的名字。 小宝贝_81 村长的神情忽然滞了一下，再看姜绍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复杂。 “你真是他们的亲戚？”村长半信半疑地开口确认道，“找他们有什么事儿？很急吗？” “是关于李先生的女儿李如雪和他的孙子李黎的事。”姜绍辉顿了顿，恳请道，“不知道村长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一支烟烧到了尾，村长把烟头扔在了地上踩了几脚，叹了口气道：“好吧。但是你跟我来，我得先给他们家打个电话才行。” 姜绍辉跟着村长先去了他家。村长的媳妇招待姜绍辉坐下喝茶，村长用家里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十分钟后，坐回到了姜绍辉身边。 姜绍辉一脸的紧张，村长笑了笑，只说：“他们答应了明天让你去家里。” 姜绍辉舒了口气，村长又问：“不过我听你的口音，不太像是这儿的亲戚啊？” 姜绍辉知道村长在试探自己。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唐黎的亲生父亲欠下了一大笔债，为了躲债还特意搬离了老家，村长也许是把自己误会成债主之一了吧。 姜绍辉回答他：“其实是这样的，我是李黎现在的养父，最近他的姑妈带他回了老家，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村长沉默了，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姜绍辉心下有些五味杂陈，村长这时缓缓地开口了：“其实……唉。我听闻他家的女儿很早就进城里打工了，女儿和老汉关系不好，就一直没有回家。” 姜绍辉心下一紧：“一直没回家？” “十几年前他家女儿刚出嫁，家里就出了那桩丑事，她肯定再没脸回家啦！”村长想了想，又说，“至于你说的那个孙子，我从来也没见过。” 姜绍辉沉默了。 看来，李如雪的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如果真的像村长说的那样，那李如雪为什么要说想带唐黎回老家一趟呢？ 姜绍辉又试探地问了村长一些问题，但村长却对这家人的事缄口不谈了。也许李如雪家在村子里并不是太受欢迎。 姜绍辉道过了谢，打算第二天再来拜访村长，却被村长邀请住了下来。姜绍辉原想客气地拒绝，村长却苦笑着劝他：“还是在这住下吧，天晚了，这儿没什么好的住处。明天早上你去跟他们谈过以后就早些回去吧。今年天气怪，过几天暴雨就要来了，该封路了。” 姜绍辉只好盛情难却地住了下来。村长给姜绍辉收拾了一个床铺，还帮他烤干了衣服。姜绍辉夜晚躺在稻草垫的床布上，听着窗外雨夜的水流声却一直也睡不着。 雨下得淅淅沥沥，天空时不时闪过一道闷雷。姜绍辉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地强烈了。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带姜绍辉去了李家。在还有一里路的时候，村长就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说道：“直走右手边就到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就先回去了。” 姜绍辉又塞给了村长一包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李家门前，姜绍辉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敲门，院子里拴着的浑身泥土的土狗突然狂吠起来。 姜绍辉急忙从包里去掏火腿肠，拆开来扔给狗想安抚它，土狗嗅了嗅地上的火腿肠，立马叼了起来走回到了菜棚子边趴下。姜绍辉正想伸手敲门，二楼的窗户突然掀了开来，一声粗犷的女声冲进了姜绍辉耳朵里：“是谁啊！” 姜绍辉连忙回应道：“是我，姜绍辉！昨天李村长打电话说的那个。” 楼上的女人注意到了声源，疑惑的目光打量了姜绍辉一会儿，最后重新关上窗离开了。 过了十分钟，姜绍辉面前的大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光头赤膊的小男孩，估摸十岁左右。 “进来吧！”小男孩给姜绍辉开了个门，就转身一下跑走了。 姜绍辉跨过了门槛，发现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在客厅坐着，应该就是唐黎的爷爷了。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微胖的长发妇女，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织毛衣。她是刚才在二楼大喊的人，不清楚是谁。 姜绍辉首先恭敬地点了点头：“二位好，我是姜绍辉，是李黎的养父。” 老翁和妇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妇女挑眉道：“李黎？” “是。” “那个孽种我们可管不着。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事？”妇女的眼神突然一变，“不会是为了那个姓李的不孝子吧！他不是和他老婆一起死了好几年了么？” 女人的说法实在太过直接，姜绍辉一时有些尴尬：“……不。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李如雪。” “她又犯什么事儿了？”妇女冷哼道，“先说好，那个人早就和我们家没有半点干系了！” 看女人的态度如此坚决，姜绍辉的心忽然狂跳起来。难道…… “李黎的父母过世以后，我把他收养，这几年他一直在我家生活。不过最近，李如雪找到了我们，和他相认了。”姜绍辉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7月的时候，她说想带小黎回老家见他的表叔一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系。我来这里拜访也是为了这个，请问……” 还没等姜绍辉问完，妇女突然冷笑了起来。 “那你找错地方了！”妇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讥笑道，“那个贱货已经十八年没有回过家了！” 姜绍辉一愣，下意识想出口反驳，可妇女已经不耐烦地拿起了一旁的扫帚：“好了，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这个事，那你赶快回去吧！别再来这里了！” 小宝贝_82 姜绍辉恳求的目光望向了一旁一言不发的老人，急忙出声道：“可这是李如雪亲口说的——那再请问一下，李黎的表叔现在住在哪儿？你们能给我他的联络方式吗？” “什么表叔？我就没听说过那孽种还有个表叔！”妇女叉腰笑了笑，“我看你是被她骗了吧，反正这个贱人又不是没做过这种烂事！” 姜绍辉犹如五雷轰顶，最后一丝希望也埋没在了浪涛之中。 妇女把扫帚一丢，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再不走，我就要赶人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唐代荷皱着眉，恍惚地喃喃着，“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她——把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姜绍辉站在屋檐下，望着眼前淌下来的雨流，脸色苍白：“老婆，我们……是不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唐代荷的心揪痛起来，她合上了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姜绍辉的拳头倏忽握紧，又缓缓地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安慰唐代荷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轻声道：“没关系。她身上带的钱不多，能跑到哪儿去？以我的资源和能力，我们逐个缩小范围，慢慢找，总有一天一定能找到！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她藏起来？我不信！” 唐代荷的眼角有些发红，听了姜绍辉的话，也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嗯，一定能找到。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离她远远的，让她再也见不到唐黎！这个人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姜绍辉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老婆，别担心。等我回家，我们就去找人，一定。” “嗯，你早点回来吧。我等你。” 今年冬天的雨特别的多。 下山的路滑，姜绍辉约了一个运货的师傅搭车。这次是一辆小货车，车后箱扛了二十公斤的稻米。 姜绍辉坐在副驾驶座，听司机一路用方言唠嗑，可他却没什么心思回应。 “这雨真是下个没完！本来上下山就这么一条路，一下雨大半都给封了！”司机烦躁地抱怨着，“一下雨，路就滑，人也不敢开不是？这山沟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山！去年不是有个事故吗？还上了中央新闻呢！说是夏天的时候发洪涝，山里遇上了塌方，死了十几个人……” 雨刷不断地清洗着覆在挡风玻璃上的薄雾，视野一会变得清晰一会又变得模糊。 司机看姜绍辉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也就笑着安抚道：“不过没事儿，你放心。现在这路塌方是不可能的，这个雨还算小，没到那么厉害的地步……” 姜绍辉无神地望着前方的道路，突然看见了什么猛地一指：“前面有人！” 司机顾着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前方不远处是两个光着脚在雨中玩耍嬉笑的小孩。眼看着就要撞上，姜绍辉着急地大喊：“停车！前面有人！快停车！” 司机慌张得抬头张望，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狂按鸣笛：“操——这他妈哪家的瓜崽子！” 浓雾和雨水冲刷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车里人的眼睛。司机脸色煞白地猛踩刹车，车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飞了出去—— 车打滑了！姜绍辉眼前发白，用力抓紧了车扶手。车前的小孩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尖叫推搡着往外跑。司机黑了脸，下意识狂甩方向盘，试图强制让车换个移动方向——轰！一道凄惨的白光照在了山路上，天空瞬间被雷鸣刺破。 第52章 期末考以后，第一学期正式结束。姜烨归心似箭，早早地订好了回去的票。 提着箱子刚上火车，姜烨还没来得及坐下整理床铺，手机突然响了。姜烨一看屏幕，发现是唐代荷。他啪一下接通电话，“妈。” 唐代荷的声音透着些疲惫感：“在路上没有？注意安全啊。” “我刚上车呢。” 上一次和唐代荷通电话，唐代荷告诉姜烨姜绍辉去了唐黎的老家接人。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周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想到这里，姜烨的心也紧了起来。 “妈，是不是找到人了？” 唐代荷沉默了一下，说：“没有——姜烨，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冷静点儿，听我说。” 姜烨一愣。 “你爸爸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意外……”唐代荷深吸了一口气，“雨下得很大，路很滑。他们的车在下山时……碰翻了隔离带，撞上了一块大山岩。” “他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现在在省城的第一医院里……” 刚下火车，姜烨行李也没来得及放，立马又买了去省城的客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的时候，姜烨手脚冰冷，脑袋一片空白，嘴唇都在颤抖。 两个小时的车程，从车站出来，姜烨又打了个车赶到医院。这时正好是下午的两点，病人大多休息了，医院里安静得可怕。 小宝贝_83 姜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冷静地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他鼻间是消毒药水的刺激味道，眼前是躺在走廊里临时病床上呻吟着的痛苦人脸。这里的人每天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生命是那么无常。姜烨推开了门把手，他一眼看见了曾经那个高大伟岸、严厉又慈爱的父亲，如今却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闭着眼睛颓唐而无力的模样。 他感觉到心中升起了一丝绝望感，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而他们家的天在这一刻塌了。 姜烨的冷静在看见真实的画面后一刹那土崩瓦解，他努力克制住鼻子发酸的感觉，可眼泪还是瞬间决堤。 唐代荷缓慢地站起身，牵着姜烨走了出去，再轻轻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在走廊上，姜烨哭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唐代荷搂住儿子的肩膀，眼睛不知不觉也湿润了。 “妈，我爸他，他怎么了……” “他出了车祸。”唐代荷的脸色憔悴了许多，“下半身压在货车下十几个小时，脑部……脑部撞出了几块淤血，受了些损伤。现在是昏迷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姜烨想起了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受人尊敬的警队队长，风光的小城英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小时候的姜烨非常调皮，可却唯独敬畏爸爸。姜绍辉是个严厉的父亲，可他坚韧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又充满爱怜的心。他从来不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用粗，还把案件里可怜的遗子领养回了家。姜烨现在还能回忆起小时候他牵着唐黎的手一起去派出所给爸爸送饭，他通过值班室的窗口望着爸爸忙碌的身影，而唐黎小口地吃着爸爸同事送给他俩的西瓜。 可现在的姜绍辉不再红光满面，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灰色的睫毛贴着下眼睑，依靠输入身体的营养液来维持心跳。姜烨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副模样，无论何时姜烨看见父亲，他的腰板总是挺得笔直，眼神坚定，说话铿锵有力。 高干的人民警察，贤惠的主妇妻子，考入名校的高材生——他们的家庭在小城里原本算是人人羡慕的小康中产家庭，可命运却在这时开了一个代价太大的玩笑。这个代价毁掉了他们的生活，而他们需要往后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去偿还。 一周后的一天早晨，姜绍辉睁开了眼睛，从昏迷状态醒了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他的神经系统严重受损，下肢几乎瘫痪在床，时常头痛和干呕，生活也无法自理。为了照顾姜绍辉，唐代荷在医院附近临时租了一个月的房子，山羊也住在那里。往后的时间里，姜烨和唐代荷轮流守在姜绍辉的病床边。 供氧和输液的管子移走了，姜绍辉有时就会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发呆，一望就是一整天。姜烨每每看见这一幕，都会感觉心如刀割。爸爸是那样好强自尊的一个人，他一定是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人。 唐代荷回出租屋做饭熬汤了，姜烨就守在姜绍辉床边。不知过了多久，姜绍辉扭过了头，目光忽然有些闪烁。 姜烨意会，立马起身去按了铃请护士过来换尿袋。护士还没来，姜绍辉看了姜烨一眼，他这段时间整日地熬夜守床，脸色有些失常的疲惫。姜绍辉脸一黑，突然挥开了姜烨的手狂躁地大喊：“我要去卫生间！” 姜烨着急地张望：“爸你等会，护士马上就来了！” “我要去卫生间！！” 姜烨回过头来时，姜绍辉已经脸色煞白地挥手一剪刀把导尿管剪断了。 “爸！”姜烨无比震惊，“你干什么呢！” “去卫生间。” 姜绍辉的声音沙哑，艰难地侧过了身想够床把手。旁边几个同房病人的亲戚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想帮忙。姜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推来了轮椅：“爸，我扶你！” “走开！你还早了几十年！” 姜绍辉却固执地赶走了姜烨和其他想上前帮忙的人。姜烨看着姜绍辉不顾他开始兀自抓着床的栏杆努力地想挪起身子，眼眶一下就热了。姜烨知道姜绍辉不愿意承认自己无法自理的现状，可他也不忍心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露出这样不堪的模样。 姜烨上前一步小心地掀开了被子，再弯腰帮他把鞋拾起，一边轻声安抚他：“爸，别着急……我先给你换鞋……护士马上就来了，爸。” 姜绍辉突然暴躁地把鞋拽起，用力地朝窗外扔了出去。在姜烨一脸的错愕之下歇斯底里地狂吼：“你给我滚！滚啊！” 姜烨被猛力推开，姜绍辉死死抓着床把手冲动地就要往下移。可他的下身像是不存在了一样，任凭双手怎么用力，都没有丝毫的感觉。姜绍辉咬紧了牙，却一屁股滑下了床，碰翻了一柜子的药水和针管。 周围的病人都尖叫起来，姜绍辉狼狈地倒在了一片狼藉里不再动弹了。身后传来人们议论纷纷的嘈杂声，姜烨敏锐地察觉到姜绍辉下身的裤裆正慢慢地被导管里流出的黄色液体染成了无比清晰的深色…… 姜烨心中一紧，迅速抽出被子盖在了姜绍辉身上，抱着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姜绍辉这一次安静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无比疼痛的感觉在姜烨的胸口蔓延开来。 护士被人提醒赶到了病房里，为姜绍辉更换了新的导尿管和床单被褥。姜烨独自一人去了病房的卫生间，再出来时眼角染上了一抹红色。 姜烨坐在姜绍辉的床边，周围慢慢少了很多谈话声。病房安静得令人想逃离。 “……这是报应，”姜烨忽然听见了姜绍辉细若蚊声的呢喃，久久地回荡在两人上方，让他喘不过气来，“我本来有很多个机会抓到犯人，可是我都错过了……唐黎的父母被杀了，我的报应也来了……” 姜烨终于忍不住逃走了。他来到了走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了唐黎的手机号码，一条条翻阅着他们曾经的对话。终于泪水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手机上的字。姜烨把脸靠在手机屏幕上，回忆起了弟弟熟悉的音容相貌。 唐黎，你在哪儿？ 家里出事了，你快回来吧。 姜绍辉遭遇意外所带来的影响是连续的。顶梁柱倒了，唐代荷给姜绍辉办理了病退。没有了主要收入，生活的开销光依靠姜绍辉单薄的退休金和抚恤金是远远不够的。为了给姜绍辉做治疗手术，一家人早已不知不觉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大大小小的手术费，还有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每一项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再富裕的家庭也生不起一场病。 住院小半年后，姜绍辉的病情总算有了一些好转，但下肢瘫痪和各种后遗症使得他的生活依旧很不方便。唐代荷希望丈夫能住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可他们家里再也无法负担起后续的昂贵费用了。 无奈，唐代荷只好办了转院，在省城里一家稍次一些的二甲医院安定了下来，每天在出租屋和住院部之间来回奔波。为了填补费用，唐代荷还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从此，一家人的生活发生了转折，开始了在外四处漂泊求医的日子。 小宝贝_84 第53章 唐黎选择了相信姑妈说的话。 李如雪答应他，等他在这里做满三年，就送他回家和哥哥团聚。虽然不会还给他手机，但李如雪会一个月帮唐黎寄一次信回家，唐黎清楚地记得家里的号码和地址。 唐黎计算过了，三年以后，他还有机会重新回到学校。那时候姜烨还没有大学毕业，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只要努力，只要再努力一些…… 在李如雪的万般承诺和糖衣炮弹下，唐黎最终决定暂时安下心来好好工作。海鲜厂的工作并不轻松，他们是最底层的工人，干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虽然每天都很辛苦，回到宿舍的时候全身都是酸痛的，但唐黎也依旧觉得很充实。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他总能在梦里遇见哥哥。 唐黎的社交生活依然几乎为0。这里的同事大多是16岁到26岁不等的男孩子。因为常年的劳碌工作，年纪轻些的孩子看上去和年纪大些的竟然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唐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儿站在他们之中就显得格格不入。唐黎在这里没有朋友，也很少主动向陌生人说话。他素来怕生，也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 他每个月的固定工资都要上交给李如雪，但有时候工头看唐黎年纪轻轻很不容易，会偷偷地额外塞给他一些“奖金”。不是很多，几十、一百，唐黎心里依旧很感激。他还没有学会这里的方言，听起来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拿了奖金以后唐黎就只会一个劲地朝工头鞠躬。 这样久而久之，唐黎的“小金库”慢慢地就攒够了一个手机的钱。 在一个工厂午休的时间里，唐黎偷偷爬墙出去，找到了一个小的手机店。他紧紧攥着口袋里一叠皱巴巴的钞票，额头上都布上了一层汗。 唐黎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手机，带着九个按键的那种。躲在公共厕所里，唐黎迫不及待地开机想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一直在报错。研究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没有手机卡。 唐黎又心乱如麻地去了附近的一个营业厅，一个年轻女孩儿坐在柜台边擦指甲油。 女孩看唐黎一直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往里张望，就放下了指甲油朝他走过来笑着说了句话。女孩说得太快，唐黎一时没能听懂，只能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女孩顿了顿，换上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又说：“嗨，小朋友，你在找什么？” 唐黎一下就懂了，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请问这里有手机卡吗？” 女孩点了点头，招呼他进来。 “你有没有身份证？”女孩打量了一下唐黎，笑道，“小朋友，你应该还没成年吧？” 唐黎局促地低下头：“临时身份证……可以吗？” “没事儿，我们这有需要身份证的和不需要身份证的，我给你拿一个不用身份证的吧，你来挑个号码。” “好……谢谢。” 等唐黎拿到了手机卡和手机，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他只好把手机藏了起来，寻找时机再打电话。 晚上熄灯后，下铺传来了李如雪轻微的鼾声。唐黎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轻声念了几句姑妈，确保李如雪熟睡了以后才躲进被子里，从床单底下拿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袜子，又找出了袜子里的手机。 唐黎把姜烨的手机号码一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他不敢大声说话，就先给姜烨发一条短信。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唐黎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想向姜烨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想让哥哥和爸爸妈妈不要担心，想问他们能不能来看望自己……他突然失踪了这么久，他的家人一定很牵挂他。如果短信能成功地传达出去就好了，唐黎想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哥现在在做些什么呢？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可能已经睡着了吧。 想到这里，唐黎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慢慢勾了起来，仿佛姜烨就酣睡在自己身边一样。 “哥，我是唐黎。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但是我想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但短信却石沉大海。 唐黎兴奋地一宿没睡，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等回复。可屏幕一直是黑色的，没有亮过一次。第二天，唐黎趁午休时间又接连着发了好几条短信过去，依旧没有收到回复。最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得到的却是听筒里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唐黎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眼看着好不容易升起的点点希望又逐渐湮灭，这种滋味儿很不好受。 但唐黎没有放弃，依旧坚持着每天都发好几条短信，虽然姜烨从来没有回过。直到月末手机因为过额的话费停了机，他偷偷跑去营业厅里缴电话费，正好碰见了同样来缴费的李如雪。 “小黎，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如雪一脸的疑惑，“你怎么没去食堂吃午饭？” 唐黎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想转身，可李如雪身后的年轻女孩一眼认出了他，开朗地笑着招呼道：“嗨！是你啊。他应该是来充话费的吧。” “充话费？”李如雪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为什么要充话费？” 唐黎想撒个谎解释过去，可他因为紧张，动作显得格外笨拙，话也说不利索了。年轻女孩愣了愣，唐黎拼命地望向她，女孩却没反应过来，只奇怪地说：“因为手机欠费了吧。” 李如雪立马反应了过来，又迅速地看向了唐黎，严厉的眼神让他抬不起头来：“手机？这是怎么回事？李黎！” 唐黎只紧紧抓着口袋里小小的手机，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他咬了咬嘴唇，放弃了解释。 小宝贝_85 可这个小动作在李如雪眼里却被无限放大，李如雪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又一阵委屈，她也不懂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能想方设法地要逃离她身边。 李如雪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圆，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抬起头！李黎，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买手机了！我叫你抬起头！！” 柜台小姐被李如雪的抓狂吓得一时忘记了上前劝架，店门口顿时围上了星星点点的人。唐黎紧紧抓着拳头，忍受不了周围人同情的目光，最后只轻轻地说：“……我叫唐黎。” 李如雪面色如铁：“唐黎！你给我回家！” 手机被没收了，发给姜烨的所有短信记录被悉数删除，私藏的“小金库”也被全部收缴。在宿舍里，李如雪像个疯狂的泼妇，拼命地抓着东西就砸。唐黎虽然害怕得发抖，可他不躲也不藏，一副倔强的表情。这却让李如雪更加怒火中烧。 李如雪一脚踩烂了唐黎花了很久攒钱买的手机，又拉扯着他的衣领，怒道：“走！你跟我走！我要警告这附近所有的卖手机的人，看谁还敢把手机卖给你！” 唐黎一脸震惊，可李如雪几乎要失去理智，用力拽着唐黎的手不容反驳。结果当天下午，李如雪真的拉着唐黎跑遍了附近三公里的营业厅，警告他们不许卖手机或手机卡给她的侄子。每次走进一家店，李如雪泼妇一般的砸场子态度都惹来了周围很多看热闹的嘲讽目光。李如雪在手机店里大吵大闹，好几次差点和店员打了起来。唐黎站在一边泪流满面地紧紧攥着拳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耻辱的感觉让他想从人间消失。 虽然最后李如雪都被当成了疯子从店里赶出来，但唐黎却屈辱得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唐黎变得更加沉默。 第54章 没有了钱和手机，唐黎只好专注于依托写信的方式，希望能把信息传达给姜烨。 一个月一封。每次到了月底，唐黎就会拿出圆珠笔，在李如雪提前给他准备的信纸上郑重地一笔一画写着字，每次都能把信纸填满。 “哥哥，你好。我是唐黎。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才能够联系到你们。我还记得家里的地址，所以我就寄信回家，希望你们能收到，期待哥的回信。 我现在过得很好，在一家海鲜工厂上班。这里是一个沿海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这里的人都说我听不懂的方言，不过过去了这么久，我现在可以依稀听得懂一些词了。姑妈答应我两年半以后带我回家，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哥，你现在在大学读书吗？大学好不好玩？你在大学学了些什么呢？一定很有趣吧。我可能暂时上不了学了，但是等我回去，我就继续去学校念书，我还想和你考一个大学。哥，对不起，但是请你多等我几年。 我很想爸爸妈妈，也很想你，想山羊。能帮我抱抱它吗？等我回来，它会忘记我吗？” 每一封信写完，李如雪都会当着唐黎的面把信纸从头到尾念一遍，确认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以后，又当着他的面把信塞进了黄皮纸的信封，最后贴上邮票，拍拍唐黎的肩：“我明天就把信寄出去，放心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的时间。12个月12封信，365天的煎熬。每次寄完信，唐黎都会心心念念着盼望着等待回复。第一封、第二封信寄了出去，唐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跑去问李如雪，李如雪只安慰他：“路途远，信运过来需要时间，不要着急！”接着第三封、第四封……直到第六封信寄了出去，却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的时候，唐黎终于开始心灰意冷了起来。李如雪就说：“可能是信出了什么问题路上弄丢了吧，邮寄老是这样，不靠谱的。” 唐黎信以为真，直到那天他提前下班回到宿舍，发现了床底下一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黑色木箱子。 唐黎怀着不安的心情把箱子打了开来，看见里面是整整12封密封着，贴了邮票的黄皮纸信封。 唐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等他冲动之下偷了李如雪钱包里的钱和身份证，独自一人买了车票坐上了北上的火车时，他的头脑才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姑妈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气得抓狂吧，可他却并不后悔。 唐黎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没带行李和手机，只有一个灰色的小钱包。他心脏狂跳，感觉血液都要沸腾了。唐黎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胆大。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为了省钱，唐黎一直饿着肚子。到了夜晚，唐黎坐在硬座上难以入睡，担心自己的钱包被偷，就瞪着眼睛看窗外熬了一宿。好不容易下了火车，唐黎差点饿脱力过去。匆忙找了个面馆吃了碗鸡蛋面配杯热豆浆，才恢复了些许活力。 在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的好心引导下，唐黎又买了一张客车票。在中途那个站下车以后，打个三轮车就能到他家了。 买完车票以后，唐黎全身上下就只剩了二十块钱。他又累又饿，但马上就能回家的喜悦却冲昏了头脑，让他无力去思考身上的疲惫。坐客车时，唐黎终于能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却又不敢睡深，怕坐过站。 顺利下车后，唐黎拦路叫了一个三轮车师傅，说好了价以后，他爬上了三轮车，安静地等待着。 马上就能回家，见到爸妈和哥哥了！唐黎的心砰砰直跳，这一年多以来受的委屈和痛苦顿时飞到九霄云散之外，变得那么渺小而无关紧要。 三轮车颠簸了起来，唐黎的心却早已飞向了心上人的身边。他多想抱一抱许久没见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一定很挂念他。还有他最爱的小狗山羊，山羊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唐黎可不希望山羊忘了自己啊……一年多了，哥变成什么样了呢？他一定也很想他吧，因为自己也每天都疯狂地想着他。可现在好了，因为他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三轮车的后座缝隙里，依稀可以看见沿途马路的风景。熟悉的景象慢慢地映入眼帘，是那样的令人安心。那是他小学时和姜烨待过的少年宫，那是姜烨最喜欢去的小吃店……那家的红豆布丁奶茶，他有多久没有尝过那个甜美的味道了呢？真想立马跳下车去买两杯带回家，哥哥一定会很惊喜。只可惜他钱不够了。 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一起喝热奶茶，对吧！ 到了唐黎说的地址，三轮车师傅停下了车。唐黎付过钱后，站在楼下看着那栋如此熟悉又亲切的居民楼。 唐黎兴奋地有些颤栗，控制不住自己地向楼上狂奔而去。一楼、二楼、三楼……唐黎停在了那个蓝色的大门前，呼吸紊乱地大口喘气。 控制住飞扬的嘴角，伸手，敲响了门。 “叩叩叩” “叩叩叩” 小宝贝_86 “来啦！”唐代荷温柔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是谁呀？” “妈，我来开门吧，你先忙着。”啊，是哥！ 唐黎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脑海里的脚步声越传越近，门锁旋转的清脆声仿佛就在耳边—— “你好，”一声低沉的男音突如其来地打散了唐黎脑中的幻影，“请问你是在……找人吗？” “啊，”唐黎这才清醒过来，原来大门还是紧锁着的，他的手指不知敲了多久，已经有些发红了，“……是。” “这家的原住户很早就搬走了啊，这里现在没人，还招租呢。” “搬走了？”唐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有几个月了吧……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男人耸肩笑了笑，“反正你现在敲门，肯定不会有人来开门的。这屋子都空了好久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唐黎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男人走后，唐黎如梦初醒般狂冲到楼下，抬头望向家里的楼层，每扇窗户都紧闭着，晾衣杆空了，平时摆在窗台的盆栽也不见踪影……看上去真的没有了人生活的痕迹。 他再一次被丢下了吗？ 震悚、彷徨、迷茫、委屈、悲伤……唐黎被压得喘不过气，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泣不成声。被抛弃了的这个事实，不断地在脑中放大，令人崩溃。 他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李如雪接到了唐黎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接侄子回去。 李如雪本来一肚子的怒火，可见到了唐黎的模样以后，心又一下软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姜绍辉一家搬家了，也放弃了继续寻找唐黎。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李如雪心里多了几分庆幸。虽然不知道姜绍辉一家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好在唐黎总算能打消他想回家的念头了。 回去的火车上，唐黎靠着窗闭上眼睛睡熟了，什么声音也吵不醒他。李如雪一边柔和地抚摸着侄子的鬓发，一边对他自顾自说着：“小黎，以后你就安下心来，好好儿地工作，好好儿地生活。等我们稳定下来了，姑妈就给你办一张你自己的银行卡，以后，你的钱就存进卡里，姑妈的钱也存进你的卡里。等有了钱，我们就能住大房子了，姑妈也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做媳妇，我们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可唐黎却张开嘴，闭上眼睛轻轻呢喃着什么，像是梦呓一般。 李如雪凑近了去辨认，最后什么也没听清。 第55章 山羊已经步入了老年期，它的毛发不再发亮顺滑，每天的精力消耗的很快，大多时候只是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 姜烨抚摸山羊的头想逗它玩，可山羊只是配合地用脑袋拱了拱姜烨，然后尾巴又再次耷拉了下来。 姜烨老是会想起唐黎，越想越觉得意难平。山羊和唐黎一起长大，喜欢和唐黎一起在公园里散步，一起玩一起睡觉。一家人里面，山羊最亲近唐黎。 唐黎走后，山羊的精神衰落了很多，姜烨也在一夜之间长大。 他们搬家到这个出租屋里之后，山羊几乎一整天都是懒散地趴在沙发垫子上，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医院里不允许带狗，家人陪伴山羊的时间就更少了。大多时候，山羊只是一只孤单的老狗。只有在唐代荷或者姜烨回家时，它才会摇着尾巴缓慢地跳下沙发迎接。 回家的时候，姜烨会尽量抽空陪伴山羊。山羊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家人。姜烨希望山羊能安然度过他的老年生活，所以也就尽全力给他最好的。有时候，姜烨总偏执地觉得山羊寄托了唐黎的感情。“山羊”这个名字是唐黎给它的，看着山羊，就好像唐黎还在自己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样。 今年过年，姜烨也没让自己闲着。他在火锅店里找了一份兼职，寒假里一个月能赚快五千块钱。除夕夜这几天生意火热，老板不让放假，但是发五倍工资。姜烨毅然选择留下来。于是今年就只好在视频里和家人团聚了。 姜烨穿着制服在餐桌之间穿梭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得了点空休息。姜烨换了油腻的衣服，在卫生间里把脸冲干净，然后打开了手机给唐代荷打了一个电话。 视频很快接通了，画面里的唐代荷正穿着简单的素色棉袄，脸上看上去也有些疲惫。她看见了姜烨，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姜烨，忙完了吗？” “嗯，”姜烨说，“爸呢？” 唐代荷把摄像头转了一圈，对准了病床上的姜绍辉，姜绍辉正不紧不慢用吸管喝着汤，手上还挂着点滴。姜绍辉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姜烨就笑了：“爸，喝什么呢？” 姜绍辉吐出吸管，表情柔和了许多：“你妈给我熬的高汤。” 姜烨点了点头，那边主管又在喊人了，姜烨只好仓促地说：“爸妈，我要先挂了，等过了高峰期再回家。这几天工资翻倍呢。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再跟我说。” 唐代荷连忙补了一句：“这几天钱还够，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过年了，吃点好的！” 姜烨答应了下来，随即挂断了通话。主管让他去厨房帮忙，姜烨就去洗盘子处理锅底。 自从大一上学期结束的寒假，姜爸爸发生了意外车祸之后，姜烨这样半工半读兼职打工的日子已经维持了一年多。 即使是在国内顶尖的高等学府，也不乏迫于生计勤工俭学的贫困生。姜爸爸的意外遭遇改变了他们整个家庭的生活轨迹，就像是一个峡谷的分水岭。姜烨并不是第一个走出校门到处打工的学生，却是周围人里最拼的一个。他放弃了考研深造的计划，用课余时间去找学生兼职，再朝学术杂志投投稿，一个月下来不仅能自己付生活费，还能省出千把块钱给家里。虽然工作很忙，但姜烨也咬牙坚持着没把学业落下。大一期末的时候他发了专业奖学金，有近万块钱。这件事还被整个学院传成了佳话，姜烨成了每个学生心中的典范。 可命运就像捉弄他似的，大二的时候，他有幸找到一个薪资很不错的半全职工作，在私人工作室里上班，还和他的专业知识有一点联系，每个月加上奖金能有六千块工资。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需要的坐班时间太多，和他学校的课业时间有严重冲突。 小宝贝_87 姜烨本想以学业为重，再怎么样他也算是顶尖的学生，他也不想为了这六千块钱放弃学习提升自己的机会。可那个时候偏偏姜绍辉从轮椅上被护工搀扶回床上时，腰一软跌倒在了地上。头部着地，旧伤复发，突发紧急颅内出血，一下子急需用钱做手术。 工作室的老板了解到姜烨的情况之后，答应他先预支给他三个月的工资，再给他发两千块补助。姜烨没办法说不。 就这样，姜烨开始翘课去打工。虽然每个月收入很多，但他再也拿不到奖学金了。 今天到了凌晨四点才下班，但是收入却可观。过年时期的餐饮业是最缺人的。姜烨拿到了日结的工资，立马就跑去了银行的自助存款机里存钱。 家里的那张银行卡是用姜绍辉的身份证开的，但家里的主要收支还是通过这张卡流转的，姜烨索性也就没有再另外开卡。姜爸爸出了意外以后，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姜烨就主动扛起了经济的重担，管理着家里的财务，精打细算到每一笔收支。 姜烨把卡插进机器里，把一沓钞票存了进去，显示的余额却是一个比印象中要多了一千的数字。 姜烨又查询了一遍余额，确实是多了一千。姜烨觉得奇怪，又拿出手机仔细核对，发现有一条短信通知，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人往这张卡里汇了一千块钱。 姜烨懵了，那个时候他还在打工，手机放在一边没听见短信声。可这一千块钱会是谁汇的呢？ 唐代荷一直在医院照顾姜绍辉，没有工作。难道是山羊汇的？ 姜烨想想也觉得好笑，只当是谁汇错款了。找出了转账人的卡号，又把多出来的一千块钱打了回去。 刚输完卡号，页面立马跳出了转账人的名字：“*黎”，姜烨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会是他吗？ 一股浓烈的直觉涌上心来，可姜烨还是压抑住了躁动感，说服自己也许只是巧合。 因为实在太过没道理。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还记得家里的卡号……就算他记得，这个年纪，唐黎也应该刚上高中没多久，哪儿来的一千块钱。 姜烨深呼了一口气，把钱打了回去，控制自己不要多想，然后收拾东西回了家。 路上，姜烨坐在夜班车里，眼看着窗外黎明的破晓，心里勾起了对过去的点滴回忆。那个小萝卜现在过得还好吗？李如雪人虽然可恨，但应该还是真心对他好。他们约好了以后一起考同一个大学，不知道他还记在心上吗……刚和唐黎分离的日日夜夜里，姜烨辗转难眠，每天都在活在深深的愧疚和痛苦之中。 因为无可奈何的原因，姜爸爸没能在意外中帮到唐黎的亲生父母，所以姜爸爸把成为孤儿的小唐黎领回了家。时隔多年，声称自己是唐黎血缘至亲的李如雪找来了，她说谎带唐黎回老家，而姜爸爸在找唐黎的路上出了车祸，家里几乎被一下拖垮了，也再没有条件去寻找唐黎的下落。这颇像一个循环式悲剧。 姜烨有时候会想，他和唐黎也许就像两条本不该相交的平行线。无论是家庭、性格，他们两个人都大相径庭。后来因为巧妙的缘分，他们两条直线互相磨合弯曲，终于汇合于一个交点。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弄，交点之后却渐行渐远。 但姜烨从未放弃过寻找唐黎的念头。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家里的情况好转起来了，等姜爸爸的身体恢复了，他会立马全心全意寻找弟弟的下落。姜绍辉从小教他家人是多么重要，姜烨不可能说丢下唐黎就丢下他。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唐黎会不会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呢？ 对不起，小萝卜，对不起。 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也有太多说不出口的苦衷。 想到这里，姜烨忽然拿出手机。他把手机壳拆下来，更换上以前的旧手机卡。虽然上大学以后办了新卡，不过这张老家的手机卡他一直留着。他怕唐黎突然联系自己，但每次最后都只是更加失望而已。所以最近他已经很少再换上这张卡了。 再次开机，姜烨却发现原来以前的那张旧卡不知何时因为太久没有用过，欠费太多已经被强制注销了。 到了这里，姜烨和过去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 回到医院后，已经是早上七点的事了。姜绍辉还睡着，病房里却只有雇来的护工守在他身边。 姜烨走过去问护工他妈去了哪儿，护工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只说下楼买早餐了。 他就刚从早餐店回来，他知道护工在说谎。姜烨接连追问了好几句，护工面露难色，最后只说：“小哥呀，你就别为难我了。” 姜烨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果不其然，到了八点半，唐代荷才回到了医院。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也只是匆匆地用皮绳扎起。唐代荷刚一进门，就看见姜烨沉着脸看着她，旁边是神情复杂的姜绍辉。 唐代荷放下手里的豆浆和油条，对姜烨笑了一下：“来吃点早餐吧。” 姜烨却站起身直接问：“妈，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你在说什么呢？”唐代荷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我昨天不是还跟你通过电话吗？我就在医院照顾你爸。” 他昨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给唐代荷打电话，那时候她还在医院。可那之后的时间呢？ “妈，”姜烨上前一步望着唐代荷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您就跟我说实话吧……” 唐代荷看了一旁僵硬洗着杯子的护工，心下顿时明朗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我……去做了陈姨介绍的工作。” “什么？” 姜烨大吃一惊，好几个月前他妈曾试探着问过他，隔壁病房的陈姨给她介绍过一份工作，在一户人家里当保姆。那户人家工作特殊，在晚上上班。而家里的小孩身体又有病，总是在晚上惊醒大哭大闹。所以他们就要求唐代荷只需要白天去三个小时做饭打扫，晚上再过去守个夜就可以了。 那时候他们家正是资金缺口期，唐代荷也是心急，才想出力去找份工作。可姜烨坚决反对，首先保姆的工作并不轻松，那家的要求是要唐代荷守夜，也就是说一晚上都几乎不能睡觉，得绷紧了神经随时照顾三个孩子。而唐代荷白天在医院里照顾姜绍辉已经很辛苦了，姜烨不希望她太累。 小宝贝_88 再者来说，唐代荷生自书香家庭，大学毕业以后直接嫁给了丈夫，做了二十多年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被丈夫捧在手心呵护。现在，唐代荷的年纪也慢慢大了，姜烨很不放心她独自出门工作。 姜烨如此反对，唐代荷只好退了一步，转而空余时间去给人缝缝衣服，补补鞋，一个月也能有一千来块微薄的收入。 而现在姜烨只觉得心酸。 心酸的同时，他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父亲倒下了，他现在唯有迅速坚强起来，成为家里新的顶梁柱，让爸爸妈妈可以依靠。 他已经失去了再向爸爸妈妈撒娇的权利了，现在他终于成为一个大人了。 可他现在还不够合格，不够强大到足以保护妈妈…… “妈……” 姜烨攥紧了手，无可奈何的感觉在胸口不断地扩散，让人喘不过气。 “别瞎想了，”唐代荷只是笑着摸了摸姜烨的脸，“我缝缝衣服，带带孩子，一个月能挣不少。我们一起加油，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姜烨，你从小就是我们的掌中宝，一路顺风顺水，没有离家太远过，也没有遇过什么太大的挫折。这次的事，或许就是对我们家的一个考验。我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当然也应该尽全力帮助你。不要觉得自责，也不要觉得亏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彼此的后盾。有家在，就有希望。” 第56章 姜烨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唐代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么粗糙。 这张原本风韵犹存，精致而优雅的脸颊不知何时也带上了风霜雨露。 从前，唐代荷每天会在七点起床，穿着丝质的轻柔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抹上芬芳的雪花膏，再涂上一层唇膏，修饰好看立体的眉形。妆容精致又不落俗套。但自从姜绍辉住院以后，唐代荷就把化妆品全部锁进了柜子里，再也没有碰过一下。她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久而久之，原先吹弹可破的好皮肤已经变得松弛而衰老不堪。 姜烨没有保护好家里唯一的女人，虽然唐代荷让他不要自责，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于是姜烨更加努力地工作，为了给家里分担压力。 这是个中秋假日，姜烨瞒着唐代荷，从北京坐火车回到了医院。唐代荷正准备动身去上班，忽然看见姜烨气喘吁吁地背着包跑在走廊上。 唐代荷愣住了，姜烨站在她面前，对着唐代荷咧开嘴大笑了一下，“妈，今天就请个假，不要去上班了吧！” “你、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唐代荷一脸震惊和不解，“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请假？” 姜烨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子，递给了她：“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妈，生日快乐！” 去年生日的时候，姜烨因为忙着准备期中考试，就只简单地在视频里说了祝福。唐代荷自己也没料到今年姜烨会特意请假回家，就为了陪她过个生日。 来回的车票一定不便宜吧。唐代荷捂着嘴想批评他几句，可自己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唐代荷含着眼泪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套国外名牌的护肤品。 唐代荷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马上合上盒子：“你买的？太贵了……” “妈，”姜烨牵着她的手放在盒子上，“你就收下吧。” 唐代荷却很坚持：“不行，太贵了。拿去退了吧。” 姜烨摇了摇头：“不贵，我借了同学的会员卡买的，打了很大的折。” “你哪儿来的钱？打工挣来的？”唐代荷脸上的表情看着很心疼。 “不是，”姜烨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高考毕业花了一千多给唐黎买了块手表吗？我把它……卖了。自己又拿了点钱。” 唐代荷沉默了，姜烨叹了口气，又说：“妈，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顾爸的同时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唐代荷苦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下了姜烨的礼物。 两人回到病房以后，唐代荷又收获了一个惊喜。输完了液的姜绍辉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手里是一个方形的水果生日蛋糕。而护工正站在旁边，欢欣鼓舞地朝唐代荷鼓着掌。 姜绍辉看见了唐代荷，眉眼温柔地笑弯了，轻声说：“老婆，生日快乐。” 唐代荷眼眶一热，回头又看看姜烨，瞬间恍然大悟：“好啊，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捉弄我呢！绍辉，你这蛋糕藏得挺深的啊，什么时候买的？我居然没发现。” 护工笑着接茬道：“是先生托我去偷偷地订的，中午的时候送过来了，我给藏柜子里了。” 唐代荷破涕为笑，坐在姜绍辉旁边，有些害羞地把头低了下来。姜绍辉摸了摸她的耳垂，温声说：“姜烨，快把蜡烛插上吧，再晚会你妈都要哭倒在我怀里了。” 小宝贝_89 唐代荷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小女孩的青涩。姜烨哈哈大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玩闹的无忧无虑的日子。脱去了压力和烦恼，只有短暂却绚烂的愉快。 一家人一起吹了蜡烛，唐代荷许了个愿，希望日子能快些好转起来，姜烨以后能勇敢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热闹地唱完生日歌以后，唐代荷把生日蛋糕分给了病房里其他的病友，一房间的人为唐代荷过了一个温馨而又美好的生日。 到了晚上，唐代荷在病房一边支起的折叠摇椅上睡熟了。姜烨给她披上了毛毯，然后打算回到出租屋休息一晚，路上再给山羊捎一个鸡腿。 护工要回家一趟，就和他搭乘一个电梯。站在电梯里，护工脸上还洋溢着刚才的喜悦，直赞叹道：“小哥，你们是真的很不错！即使是在逆境里，也保持乐观、互相支撑。你们的家庭真温馨！” 姜烨笑了笑。 只是还有一点遗憾。 他们的家庭里有一个成员的空缺。虽然姜烨知道，这个位置会永远为它的主人保留着。 回到学校以后不久，姜烨又收到了一笔一千块的存款。姜烨惊讶地发现，这笔钱还是来自同样的账户，同样的“*黎”。 这是怎么回事？姜烨的心脏狂跳起来。 以后的每个月，姜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收到同一个账户固定的汇款。在第三次收到了“*黎”的一千块钱以后，姜烨确信了，汇款的人就是唐黎。 他心心念念的唐黎！ 这不是个误会！唐黎只看了一眼，居然就把那串复杂的银行卡号码深刻地记在了脑子里！这居然是真的！ 姜烨的心情很复杂，手里捏着那张银行卡，既沉痛又幸福。沉痛的是他知道每个月的一千块钱意味着唐黎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幸福的是他总算有了唐黎的消息，他们的联系通过这一张小小的银行卡得到了维系。 就好像唐黎在远方的某一端，对他傻呵呵地微笑，说：哥，你看我过得还不错。我给家里寄了点钱，我也很牵挂你们。 姜烨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天哪，这孩子……” 视频里，唐代荷捂住嘴巴，眼睛里的感动和酸楚几乎要溢了出来。 “妈，是唐黎！真的是他！”姜烨吸了吸鼻子，泪水模糊了眼睛，“我只查到了他的银行卡号，我查不到他的家庭住址，但是这么久了，我们终于又和他联系上了！” “这孩子还这么小……”唐代荷的喜悦逐渐被担忧代替，“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 “但至少——至少我们知道他的生活稳定下来了！”姜烨破涕为笑，“他没有为了生活颠沛流离，爸妈，他也还挂念着我们呢！” 唐黎的事情，是姜绍辉的一个心结。听见了手机里姜烨滔滔不绝地说着唐黎的事，姜绍辉的表情也复杂万分。 但知道了那孩子没事，现在过得安好无恙，姜绍辉还是忍不住地牵起了嘴角，在心里庆幸感激。 “把这些钱存起来吧，”姜绍辉平静地笑道，“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姜烨点了点头，眼眸里写满了兴奋。 “但是我们不要动这笔钱。唐黎这么小，得到这些钱一定很不容易。姜烨，你以后一定要找到弟弟，然后一起把钱还给他。” “嗯，”姜烨深深地点头，“以后一定、一定能重逢！” 就这么过了两年。 第57章 时间流淌得飞快，却又流失得漫长。不咸不淡的每一天，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唐黎在海鲜厂工作到了18岁。 在他的成年生日上，李如雪自己做了一碗鲜美的长寿面，还特意为他请了一天的假期。 看着唐黎吃完了长寿面以后，李如雪笑着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小黎，姑妈要改嫁了。” 其实也并不感到惊讶。这几个月来，李如雪总是会带着隔壁工厂的一个男人来和他见面，有意无意地试探唐黎的想法。唐黎没有李如雪想象的那般反对，甚至还很支持。 一个晴朗的日子，李如雪喜上眉梢地去和男人领了证，建立了自己的新家。唐黎成年以后，为了避嫌也就不再和李如雪住同一个宿舍，而是换去了其他的宿舍。这样一来，就多出了很多个人空间。 李如雪改嫁以后，忙于处理新婚的事情，就很少有空余来找唐黎了。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再次见面时，唐黎惊讶地发现李如雪脸上不再充满患得患失的忧愁，而是被新婚的甜蜜给填满。 这天是个休息日，李如雪邀请了唐黎过来一起吃午饭。唐黎到了她的宿舍时，她正在厨房给新婚丈夫包饺子，而她的丈夫现在还在外面工作没回来。 小宝贝_90 李如雪看他来了，笑着拉了把椅子招呼唐黎坐下。唐黎刚坐好，李如雪就一边包饺子一边笑着说：“小黎呀，今天中午我们吃饺子。韭菜猪肉馅儿的，你姑父最爱吃。这日子呀，是越过越好了……” 李如雪的话十句有八句不离丈夫，看来组成了自己的小家，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唐黎当然发现了李如雪这些时间的变化。这间十平米的小宿舍里，已经布满了两人生活的痕迹。整齐叠好的外套、并排的毛巾和牙刷。 唐黎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想对你们说。” 他就在这时向姑妈和新姑父提出了想去大城市闯一闯的想法。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他这些年来为了这一天一直在存钱做准备。这个想法也是早就在他脑海里冒芽了的。 在知道了姜烨搬家了以后，唐黎被打击得差点没一蹶不振。但失眠了几个夜晚以后，唐黎又慢慢地想通了。虽然他依旧无法释怀自己被家人丢下了的这个事实，但他发现自己却怎样也无法对他爱的人产生恨意。姜烨弄坏了他珍爱的帽子，他原谅了哥哥一时冲动对他的伤害。他被哥哥和爸爸妈妈抛下了，可他依然从心里爱着他们。 于是唐黎从此就好好地在工厂里上班，也很快得到了晋升。到了后面，他每个月已经可以有两千多块的底薪，还加上偶尔的奖金和补贴。除了分出一部分上交给李如雪，他会偷偷地留下几百块自己私藏，最后再分出一千块说是生活费，其实是要寄回给家里姜绍辉的那张银行卡里的。他从小就有很好的数学天赋，再复杂的数字也能做到过目不忘，所以能把姜绍辉的银行卡账号牢牢地记在心里。出门在外，唐黎也很思念他的家人。除了每个月定时寄一些钱回家，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就这样过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唐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离开这个一成不变的偏远小镇，去到遥远又繁华的都市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或许这样就能离他们更近一些吧。 李如雪果然犹豫了，可唐黎却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认真又严肃地对李如雪说：“姑妈，我们约好的三年早就到了。让我走吧，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餐桌上，听了唐黎的一番话之后，李如雪和另一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但姑父送唐黎走的时候，却在宿舍的一楼悄悄地拉住了他，“小黎。” 唐黎回过头，姑父笑着对他说：“我会帮忙劝劝你姑妈的。我也理解，毕竟现在的孩子都心气高，是应该多出去看看。” 唐黎愣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地傻笑了起来，笑容掺着些不明白的味道。唐黎独自回到了宿舍，一晚上都望着窗外发着呆。看来，现在他成了多余的那一个人了。 最后李如雪也终于妥协了，唐黎就从此踏上了漫长的流浪之旅。 唐黎买了一张火车票，终点是一个车水马龙的都市。那个美丽的城市一直埋藏在唐黎最深处的遥远记忆里。那是他刚被姜绍辉接回家的那个暑假，一家人去旅游的地方；也是姜烨送了他第一个礼物，那个毛绒鸭舌帽的地方。唐黎为这个都市而心驰神往，最终还是被吸引着来到了这里。 可惜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并没有它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美好。刚下火车，唐黎就被扒手偷了钱包。虽然发现得很快，但因为人流实在太过拥挤，他只能亲眼看着小偷狂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唐黎好几次大喊求助，可路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表情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最后还是值班的警察帮了唐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虽说已经登记报案了，但钱包能找回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值班警察又帮唐黎很快地重新办理了身份证，还给了唐黎一袋零食让他路上吃。 还好唐黎小心谨慎地在衬衫内侧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应急的五百块钱。接下来的日子里，唐黎在街头一边流浪一边漫无目的地找着工作。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容身之处。 幸运的是，一周后，唐黎在一家旅店里找到了一个运货的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从城市另一端的洗涤厂里把换洗的毛巾和其他日常用杂物搬上车，再和司机一起把货物送到旅店里。 这份工作虽然简单且单调，但却很考验体力，工资也不高，只有两千，还要扣除各种杂七杂八的强制费用。但唐黎主要看中了他包吃包住的待遇，也就毫不犹豫地报名了。主管一开始看唐黎白瘦白瘦的，年纪也青，后来没想到他一口气竟然能扛四个大箱子还不带喘气儿的，便也就欣然录用了他。 就这样，唐黎算是暂时在这个城市里安定下来了。 有时候夜晚睡不着，唐黎就会从员工宿舍里走出来，站在屋顶上看星星。 他虽然很早就开始在外面打工，但现在的感觉真的太不一样了。这么久以来，他真正地感受到了，他是在为自己而活。原先在海鲜厂的日子里，他活得就像个工作机器，毫无感情、毫无生机。虽然现在他一个人生活，每天都很艰难也很辛苦，但唐黎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在特殊的日子里，唐黎偶尔也会想起记忆里那个遥远的影子。但他从来不敢多想下去，怕回忆起了那个人完整的音容相貌以后，他会再次深陷寂寞与思念之中无法自拔。而明知无果的想念只会让人更加孤独而已。 不过唐黎就从此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路过流浪狗时，他总是会忍不住买来一根火腿肠喂狗狗吃下。看着小狗欢快对他摇尾巴的模样，昔日和哥哥两人一狗一起撒欢玩耍的童年时光好像就在昨天。 这天，一直和唐黎搭档的那个货车司机重感冒请假了，主管就临时给唐黎换了一个搭档司机。这天夜里下着大雨，唐黎打算运完这最后一批货物就结束今天的工作回寝室休息了。 一路上唐黎和新司机始终没说上几句话。唐黎怕生的习惯改不掉，索性就闭着嘴闷声做事。司机也没有搭话的意思，唐黎在搬箱子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 晚上七点，天慢慢地黑了。新司机执意抄近道，结果绕进小道里，一路泥泞非常不好过路。就这样在路上磕磕碰碰，等把货物成功运到旅店的时候，居然到了晚上十点半。 主管果不其然把两人骂了一顿。新司机不住宿舍，下班以后就回家了。可唐黎小跑回到宿舍楼，发现已经过了宿舍的门禁，现在宿舍锁了门，他进不去。 唐黎在心里纠结了半天，现在外面是倾盆大雨，他别无选择，只好仓促地躲进了旅店后门肮脏潮湿的小仓库里临时避一避。 仓库里一股难闻的霉味，但适应了一会后也就习惯了。唐黎的衣服被淋湿得贴在身上，透着一股寒意。他本想回宿舍用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二手烤火器烘干衬衣，毕竟他只有两套衣服换洗，可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只有把衣服挂起来，祈祷第二天醒来衣服能自己干个七八分。 脱下衣服后，唐黎抱紧自己坐在仓库的角落里。这个仓库很小，比起仓库更像是杂物间。没有上锁，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门一关上后，更是只有些许的月光从窗外漏进来。 唐黎哆嗦着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希望能搓热一些。他刚淋了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唐黎一向不喜欢黑暗的环境，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算是他从小的心病。可这一次他实在没地方去，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睁不开了。 迷糊之中，唐黎慢慢地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哗啦，哗啦。瓢泼的雨声仍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唐黎不自觉把自己抱紧了一些。 他讨厌雨天，讨厌在黑夜里溺水，就像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看不见一丝光。 在半挣扎半妥协中，唐黎还是翻来覆去地浅眠了。梦里他坐在火炉旁，身上热乎乎的，脚边还窝着一只金色的小狗。 轰隆！一道闷雷划过天空，闪电将天空辉映成可怖的紫黑色，一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屋子，也照亮了角落里被惊醒而瑟缩发抖的男孩。 轰！轰—— 小宝贝_91 唐黎抱紧了耳朵，雷雨的悲鸣却振聋发聩，不容他逃走。脑海里的画面忽然又一闪变成了黑暗的地狱，他赤.裸着身体，面前是一个人影，像一堵黑色的墙。 “你个杂种！妈的，还敢躲老子——贱种，滚出来！” “妈妈，妈妈……是血……” “滚开，别烦老娘！你那张脸可真他特么膈应人。滚！” 震耳欲聋的幻听在耳边炸开，像做了一个冗长却又无法醒来的噩梦。 “总算找到你了，呵呵呵……” 唐黎猛地震醒，冷汗湿了一身，蹭了一背地上的灰。唐黎用力大口喘着气，像一只濒临溺死的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还太小，他害怕男人的棍棒，也害怕女人的唾骂。他长了一张太像母亲的脸，他因此而对自己深恶痛绝，每天活在恐惧和自我厌恶之中。 可这张脸，却在很久之后的未来得到了另一个男孩儿的称赞。那个大哥哥会温柔地亲他的额头，夸他“你真可爱。”，还会为他赶跑坏蛋，就像他的身披金甲的救世英雄。他的意中人不仅踏着七彩祥云把他从黑暗里救赎了出来，更给了他太阳般温暖的希望和光明。他的爱让他最后也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面了。但唐黎却总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好像姜烨还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 唐黎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他再次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另一个人的脸。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会爱怜地亲亲他的脸。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骑车出去游玩，回家的路上他给他买甜腻的红豆布丁奶茶。 唐黎又想起了那个有些燥热的夏夜，青涩的他冲进厕所淋了个凉水澡，而姜烨则轻轻地把门关上…… 空气的温度慢慢上升了，身体也开始回暖。 唐黎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掌小心翼翼地滑进衣服里，用姜烨很早之前教给他的方式笨拙地抚慰着自己。可他毫无经验，总也不得要领。到了最后也只是无端地增加了烦恼感而已。唐黎叹了一口气，索性放弃。他安心地闭上眼睛，专注想着姜烨温和的睡脸，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的姜烨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温柔，却做了他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唐黎梦见已经是大人的姜烨和他并肩躺在柔软又舒适的大床上，姜烨充满爱恋地望着他的眼眸，气氛变得有几分氤氲旖旎。就像是顺水推舟一般，温热又缠绵的吻落在了唐黎的耳垂，然后逐渐转移到他的嘴角。唐黎羞红了脸，姜烨却轻轻含着他的下嘴唇，与他十指相扣。唇瓣的交融轻舐，就像小猫挠在了心尖儿，最后留下一阵清香的甘甜。 美好的梦持续到了天亮。 唐黎恍惚地揉着眼睛，暗暗地在心里发誓。如果能再见面……如果能再见面，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哥哥他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又有多么特殊。 特殊到，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一个人，让他魂牵梦绕，让他茶饭不思，又让他充满了希望。 第58章 因为睡得并不舒服，唐黎很早就醒了。好在雨下到半夜慢慢地停了，衣服也干了大半。 宿舍门终于开了，唐黎浑身沾满灰尘，像条灰色的小泥鳅一样，匆匆套上衣服就慌张地往宿舍跑。等他洗漱整理完毕，再换上新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到了上班的点了。 唐黎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体还有些作冷。但他没太在意，只当是昨晚没睡好，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唐黎多穿了一件衣服，带上工牌，提前来到了主管那等分配任务。主管还没来，唐黎的肚子这时咕噜叫了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着实有些饿了。 唐黎眨了眨眼睛，眼看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这时候跑去食堂买两个鸡蛋应该还来得及。 可没想到唐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食堂正好遇见高峰期，排队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等他匆忙地揣着两个茶叶蛋赶到值班室时，主管已经黑着脸等待他很久了。 主管的脸色不大好看，让唐黎的心砰砰直跳。他顿时有些后悔去食堂了，虽然只迟到了两分钟，可撞上主管今天心情不好，万一被扣工资就太不值得了。 唐黎正想主动上前道个歉，没想到主管却先朝他走了过来。 “唐黎，”主管把一沓票据甩在了他的脸上，“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唐黎一愣，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票。他一脸疑惑地翻看了起来，可越看脸色就越沉重。 这是昨天那批货物的清单和收据，和预算的明显有出入。可……他昨天把货运回来前，明明是亲眼验过货的。晚上离开前，他也最后确认了一遍。他的新搭档都可以证明的！只是那个时候他的新搭档还在打电话，他就没有打扰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查过了，问题就出在你这个环节！十几万的损失！谁来负责？！”主管脸色苍白地咆哮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搬运工人，我千想万想没想到差错会在你！” 唐黎一边承受着主管的怒火，一遍脑袋飞速运转着，思考着任何一个可能的遗漏。忽然，他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手指有些发抖，“是——是昨天那个新来的人，他把东西掉包了……！” 闻声，主管的动作猛地顿住，唐黎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主管立马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唐黎只好焦急地等待着，一边克制自己要冷静下来。 时间是如此难熬。唐黎心急如焚地等待了一上午，可那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前途未卜的感觉很难受，尤其是唐黎很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无法想象这件恶劣的事件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恶果，但他知道凭现在的自己一定无力接受。终于在下午的两点，主管再次回到了值班室。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镇静，脸色却依然紧绷着。 主管写了一张单子，平静地递给了唐黎：“工资结到月底，你马上收拾行李走吧。” 小宝贝_92 这是唐黎唯一的一份谋生的工作。他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如果没有了这份工作，他又该漂泊多久呢？可主管的语气却是那么不容置疑，让他的脑袋里轰一下炸开一道闪电。 紧接着他的情绪忽然就失控了。 “凭什么！”唐黎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错！” “住嘴！你想把事情闹大吗？”主管却愤怒地把笔往地上一摔，“现在不知道是哪个对头出的下贱主意，人早就卷着钱跑路了！你怎么就这么天真，还想着能全身而退，一点连带责任也没有！？当初我也是看你可怜才愿意收留你，现在得了这么大的损失，我是真的供不起你这个大佛了，你就另谋高就吧！” 可唐黎不服，他的眼泪几乎要溢出了眼眶。 “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努力地上班！”唐黎卑微地负隅顽抗着，“这不是我的错，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可为什么最后我也要被开除！我不认！” 唐黎真的倔强地没有低头，以为这样别人最后就会发现他的委屈。可他好像真的像主管说的那样天真。无论唐黎怎样卖力地嘶吼，可声音却终究还是无力地埋没在了浪潮之中。 唐黎固执地守着宿舍不愿搬东西，谁要靠近他的床铺他就着急。主管派了几个人去强制清行李，可唐黎几乎破罐破摔，宿舍一片狼藉，可他却咬紧牙关不愿意走人，犟得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无奈，主管只有亲自来处理：“你搞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黎拦住自己的床铺，死死咬住唇不让别人靠近：“我不承认，主管……我不走！” “我们好聚好散，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我现在仁至义尽，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公正——我想要公正！”唐黎紧紧攥着拳，“如果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承担，可我什么也没做！难道就因为我和他坐一辆车，就要被一起赶走吗？” “去他娘的公正！”主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你走不走！” 唐黎的眼圈慢慢地变红了，却仍是不愿松口：“——我不走！” 主管冷笑了几声，最后的耐心终于被磨尽了。 主管离开后，杂乱不堪的宿舍又只剩了唐黎一个人。唐黎哭累了以后，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心也被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袭裹。 委屈又愤怒。 他好不甘心，不甘心一切就这么结束……这本来该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可现在所有的努力又再次清空。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这不该是结局！ 一个晚上唐黎都没能入睡。第二天一早，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的洗漱过后，打算去值班室找主管好好低头，道个歉。其实主管以前也很照顾他，他昨天确实有些冲动，把主管气得也不轻。也许所有问题最终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唐黎刚走出宿舍没几步，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一股蛮力桎梏住了身体。唐黎下意识想大喊救命，可他后脑勺接着挨了重重的一下，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唔唔——” 唐黎被人蛮横地拖进了巷道角落里。无助感顿时席卷了全身，他只有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双脚，试图挣脱那人的束缚。唐黎艰难地睁开眼睛，勉强辨认出绑架自己的大概有3个人，还没看清楚五官，脸上倏忽迎上了一记沉重的老拳。唐黎当即眼前一黑，感觉鼻子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直往下冲。 暴风雨般的拳头，痛苦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唐黎拼尽全力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却清楚地听见自己的骨头被痛击的咯噔声。三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他逐渐在血泊中失去了意识…… 第59章 姜烨大学毕业以后，去了从前一家人旅游的那个城市，打算今后在那里定居。他凭着一纸文凭和丰富的实习经验，顺利在本地一家跨国的私营企业拿到了工作内定。第一个月的正式工资是七千多块，奖金也有一千多。加上姜烨在空闲时间写论文赚到的稿费，工作第一个月就有一万块左右的收入，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一家人搬家了以后，姜烨四处打听，终于为姜绍辉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医院办理了住院。为了方便家人的住宿，他还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出租房暂时安定下来。 出租房的条件并不是太好。位置在一楼，雨季的时候很潮，家具的木头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衣服被子几天没晒就容易生霉。况且由于靠近小区的垃圾清理场和绿化带，夏天家里的蚊虫也特别多，更别说蟑螂之类的了。大马路就在家门口，只有到了夜里十一点嘈杂的街道噪音才会消停片刻，不过好在他和唐代荷大多时间都不在家。 这已经是条件之内姜烨能租到的最好的房子了。虽然环境差了些，但好歹靠近医院，附近又有菜市场和超市。 可饶是如此，当房东提出要预先交半年的押金时，姜烨脸上还是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押金的数额并不少，姜烨刚开始工作不久，家里入不敷出，他并没有这么多的积蓄。 没办法，姜烨只有腆着脸跟房东讲价。顶着房东难看的脸色，硬生生是把半年的押金暂时压到了四个月。 “实在不好意思，下个月我一定补交，对不住了……” 姜烨一个劲地朝房东鞠着躬，难受的感觉填满了整个胸腔，让人喘不过气来。 望着房东骂骂咧咧逐渐远去的背影，姜烨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等到丢脸的痛苦感慢慢地消耗殆尽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打了个电话给唐代荷，通知他们准备收拾东西搬进新房了。 好在，唐代荷从来没有开口抱怨过。每次姜烨下班回家，都会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里仿佛还带了点儿刻意的清香。看着山羊趴在整洁的沙发上，仿佛整个屋子都变得温馨了许多。 但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太久。生活的阴影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榨取着一家人的精力。 这天晚上姜烨正在公司加班，办公室里只剩下很少的几盏灯还亮着，空气里只传来噼啪的敲打键盘声。夜晚很静，疲惫来得悄悄的。姜烨抬起眼看向窗外，原来夜色已经很浓了。 小宝贝_93 饥饿的感觉慢慢恢复了。晚饭因为太忙了忘记吃，这会只有点外卖垫垫肚子了。姜烨把视线从发亮的电脑屏幕上挪开，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会。太贵的舍不得点，太便宜的又吃不饱。结账时姜烨看了一眼，配送费居然比外卖还要贵。 算了，这个点还在上班的人，谁也不容易。就在回家的路上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吧。 作为新人职员，家庭的压力又压得人喘不过气，姜烨就难免多了些急功近利的毛病，一心希望能早日升职加薪。所以他就整日埋头苦干，希望老板能察觉到他的努力。令人振奋的是，他的上司真的在上周交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这是他个人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一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为了改好这样的一个企划案，他真的花费了很多的心血和时间，已经连续一周晚上十点才下班回家了。 今天姜烨也照常坐在办公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如果不出意外，企划案明天就能定稿了。再加把油，熬过去。 姜烨沉下心来继续敲键盘，可还没一会，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姜烨的思路一下被打断，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 “喂？” “姜烨，你还在加班吗？” 听见唐代荷沙哑的声音，姜烨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了起来。 “嗯，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呢。怎么了，妈？” 自从姜烨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以后，一家人就维持着唐代荷在医院全心照顾姜绍辉，姜烨努力工作给一家人挣生活费的平衡。但姜烨一有了空，还是会时不时地往医院跑。他的双休日基本上都是在姜绍辉的病房里度过的。这段时间是他们家的过渡期，姜烨的收入并不高，日子过得很拮据；姜绍辉的病痛还暂时没有好转；唐代荷的精神也整日处于疲惫的边缘……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而唐代荷也体谅儿子工作的辛苦，她鲜少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姜烨打来电话。难道今天是有什么急事了么？姜烨的神经一下变得紧绷起来。 电话那端犹豫了一会，再开口时，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姜烨，你爸爸突然发了高烧，我……” 姜烨听到轰的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掌差点使不上力。加班到深夜的劳累，加上这个电话带来的震撼，让他的脑袋懵懵的。 “怎么会这样……”等反应过来时，姜烨的心里一时被焦急填满，“妈，爸下午都做了什么啊！怎么会突然就发高烧了？” 唐代荷的声音更是焦灼了，“也没有什么寻常的啊——下午、下午我推着他出门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散了散步，然后回来喂他喝粥、擦澡……” “那爸怎么会发高烧呢？”姜烨揉着太阳穴，起身站到了窗边，耳边一阵嗡嗡作响，“爸现在怎么样了？！” “他烫得难受，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姜烨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思绪像堵塞的杂物室一样无法清理：“妈，你跟护士说了没有？” “说过了，”唐代荷不安地踱着步，“我、我马上就通知护士了。护士说过一会就来看看，我一个人待着心很慌……” “我马上过来看看！” 姜烨索性放弃思考，直接关了电脑把U盘拔出来放进包里，手一弯把包夹在腋下，抓了外套就走向电梯。 等姜烨打车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打车费有近60块钱，姜烨慌乱之中抓了几张现金就递给了司机。 姜烨大步来到了住院病房里，唐代荷正在门口心焦地等待着他。一看姜烨来了，连忙就推开门：“刚才护士已经挂上了吊针，现在你爸爸慢慢地在退烧，已经好些了……” 姜烨站在姜绍辉病床前，姜绍辉正安静地躺在被窝里，眼眸凝视着高高挂起的吊瓶。 姜烨松了口气，平缓了一些呼吸，望着面容凌乱的唐代荷，“妈，找到是什么原因了吗？” 唐代荷叹了口气：“医生说可能是受了点风寒……” 姜烨心头突然涌上了许多抱怨的话，可他压抑着自己不能脱口而出。面前的唐代荷头发乱成一团，脸上带着恐慌又难过的表情。他说不出口，他知道妈妈心里也不好受。她每天太紧张了，也太辛劳了。 姜烨转身给了唐代荷一个轻轻的拥抱，低声安抚她：“妈，没事儿的。” 唐代荷揪住了姜烨的衣领口，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姜烨叹着气松开了手，躺在床上的姜绍辉突然沙哑着声音开口了：“姜烨……” 姜绍辉呼唤着姜烨的名字，姜烨连忙跑去他身边蹲下：“爸，怎么了？” “我胃里有点难受……” 姜烨一愣：“是不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唐代荷皱着眉走上前，担忧地说：“只喂了点粥。这会是不是打了针，就有点反应了？” “我去给爸买点吃的吧。”姜烨立马起身，“爸，你想吃点什么？” 姜绍辉想了一会，慢慢地说了一个名字。那是这段时间他很爱吃的一家米粉店，口味清淡适中。就是地段有些偏，距离医院有些远，坐公交要半个多小时。 “好，”姜烨想也没想就立马答应下来，“我去买。爸，你先好好休息。” 走出医院后，姜烨才发现这个点早就没有那趟公交车了。好在还能赶上地铁。姜烨快速地小跑一公里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坐了两站，又换乘了一次，才到了目的地。 小宝贝_94 差几分钟米粉店就要关门了。姜烨跑过去时，老板正用铁杆去勾卷拉门。急得他直接用手掌去挡，差点没压疼。 “哎！”老板转过身来，吓得连忙又用杆子把卷拉门撑上去，“这不是小姜吗？” 姜烨累得大喘气，又抬起头来难为情地笑了笑：“叔，那个——我爸今晚突然想吃您家的米粉了。不好意思了，能不能麻烦您今天再做一单？”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时间点也掐的挺巧的。怎么了，老姜今天胃口又不太好了？” 姜烨着急地点了点头，又道：“我爸认准了您家的味道，只偏爱您做的米粉。” 老板笑了起来，只好重新走进店里打开灯：“好吧，那我就再做一份。你先找个凳子坐一会吧，我这马上就好……” 姜烨松了口气，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直到从后厨飘来了米粉的香味，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一直没吃晚饭呢。 虽然饿，但也顾不上了。老板端出来了米粉，姜烨付了钱就匆匆提着离开了。 看着姜绍辉伏在食台前吃米粉吃得香甜，姜烨的心情也渐渐地转好了。 唐代荷时不时地帮姜绍辉擦擦嘴，递递水。后来偶然间看见姜烨在一旁光看着也不出声，她就站了起来，走到姜烨身边小声问他：“姜烨，你晚上是不是又只顾着加班，忘记吃饭了？” 姜烨佩服于老妈敏锐的观察力，无奈地笑笑：“没事儿，一会回家我随便买点什么凑合一下。” “唉……”唐代荷摇了摇头，摸摸姜烨的肩膀，“辛苦你了，儿子。” “没事儿的，妈。”姜烨笑了笑，姜绍辉突然猛地一抽，一下全呕了。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唐代荷连忙过去处理姜绍辉的呕吐物。有些嚼烂的米粉还溅到了姜绍辉的身上，弄得整个病房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腥味。 “慢点儿，慢点儿……”唐代荷急得团团转，一边给姜绍辉倒了杯水，扶着他坐了起来，“来，先喝一口，顺一顺。慢慢地——” 全都乱套了。姜烨紧锁着眉头，按铃叫来了护士处理。他背过了身去，所有的糟糕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他的精神快要暴走了。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姜烨的表情猛的一变。唐代荷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在一边疑惑地问：“怎么了？” 姜烨转眼看见了自己刚才随手扔在凳子上的包，拎了起来对唐代荷说了句：“妈，你先帮着爸，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姜烨去了护士站，他看见有个护士正在用电脑打着文档。他焦急地走过去，弯腰对那护士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护士小姐。请问我能用一下这个电脑么？我U盘里有一些东西，想查看一下……” 护士小姐看姜烨的表情很是慌张，就同意了。姜烨插上U盘，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写着企划案的文件。可他越是翻阅，心就越是一点点地下沉。 刚才在公司时他接到电话，一时走得急，忘了保存就直接关了电脑。果不其然……文件损坏了。更新覆盖的那部分内容也完全地丢失了。 那一瞬间，姜烨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种方法。该怎么办？重新改过？可是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加上刚才那么一忙，很多内容他已经忘记了。找技术人员来修复文档试试？可是专门的技术人员要明天下午两点才上班，那时候已经赶不及企划案的截稿期了。更何况，修不修的好还不一定…… 姜烨的心态顿时崩了。 这是领导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第一步他就搞砸了。安稳的未来遥遥无期，他背后还有一家人需要养活，他该怎么办…… 身体上的负荷，心理上的疲劳，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把所有压力都引爆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双腿不听使唤地来到了厕所间。锁上门，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完全地隔绝。 等意识逐渐清醒时，姜烨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痛苦到哽咽失声。 在无数个这样的日日夜夜里，姜烨多想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一场。摒弃所有的忧虑和忌惮，放开束缚地恸哭一场，把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全部都释放出来。 在家人面前，他要做一个顶梁柱，一个好儿子。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生活，他有一个家庭需要他去支撑。 可是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累太累了。痛苦与疲惫像是看不到头。 多少时候，他真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觉醒来他还是坐在高中的课堂上，周末和家人一起吃个晚饭，再和弟弟去公园散散步、遛会儿狗。他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读书的日子有多快乐。 当他还是孩子时，每天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伞下，过得无忧无虑。可一夜之间，父母倒下来，他必须努力地站起来。他被迫长大。生活突然残忍地撕开了伪装，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原来大人的生活是这么艰辛。 唐黎，如果你在，一定也会难过吧。其实哥哥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坚强。哥哥也只是……一个胆小鬼。 窗外的风呜呜地拍打在玻璃上。姜烨擦干了眼泪，重新直起了身子。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表情更加地平静。等准备好之后，姜烨重新推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卫生间的灯光有些刺眼，姜烨用水清洗了一下脸颊，然后迈开了脚步转身走向了姜绍辉的病房。 日子还要继续。 小宝贝_95 第60章 在城市古朴小区的小吃街道边，坐落了一家口碑风味俱佳的家常面馆。面馆的老板憨厚老实，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厨艺很好，拿手好菜是一道路人皆赞不绝口的牛杂面。小区里的人对面馆老板已经很熟悉了，听说他以前是个厨师，儿子出生以后就回老家开了这家面馆。平时就和老板娘一起守着这家不大不小的店，转十七岁，念高中了。 这天老板一如既往地经营着小本生意。今天是工作日，店里的客人很多，老板一时也就无暇顾及其他。等早餐高峰期结束了，老板坐在座椅上吹着电风扇休息，老板娘忽然挤到他身边，推了推他的手臂：“嘿，老方，你看看门口那儿。” 老板疑惑地望向了店门口，不远处的树边正站着一个男孩，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灰头土脸的，看上去有些狼狈，正迷茫地四处张望着。 老板愣了一下，老板娘小声问他：“会不会是来骗捐款的？” 老板皱着眉摇了摇手：“要真是，他早就该进来了。我看不像。” “那会不会是……叫花子？” “看着也不像，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那……” 老板叹了口气，没太往心里去，只说：“没什么事儿，孩子嘛，可能这几天饿坏了。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就拿点水果给他送去。” 老板娘点了点头，就继续回去算账了。老板刚坐下没歇多久，马上中午用餐的高峰期又来了。老板全身忙着炒菜下面，一时间把门口的那个孩子忘在了脑后。等他再次想起来，已经是十二点半，儿子刚从高中放学回来。 老板看见儿子来了，就抽空做了碗面让儿子先吃，一会儿子还忙着去上课。儿子端着碗坐在一旁吃了没几口，突然拉过老板问道：“爸，门口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一直站在咱门口啊？” 老板怔住了，顺着儿子指着的方向望去，那个孩子果然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背影一动不动。 午餐高峰期结束以后，老板挑了几个新鲜可口的苹果和香蕉装在袋子里，朝门口的那个男孩走了过去。男孩意识到了接近的脚步声，一开始还露出了警觉的表情。可看见了老板手中的水果以后，脸上的神情又转为了疑惑。 老板看这男孩也不像是坏人，倒挺像个离家出走迷惑的小孩儿。就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了他：“孩子，饿了吧？来，吃一点水果垫垫吧。” 男孩嗫嚅着，眼眸里一瞬间露出了渴望，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他都瘦得脸色发白，可最后还是颤抖着手没有收下。 男孩摇了摇头，反而带着歉意朝老板微微鞠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老板看男孩转过身移动脚步要离开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忍，叹了口气叫住了他：“哎，等等！” 男孩顿住了脚步，老板又走到了他面前，温和地笑道：“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男孩低下了头，不安地握着手指。 老板又柔声问他：“孩子，你家在哪里？” 男孩的衣衫褴褛，头发也乱蓬蓬的，还跛着脚。看上去已经度过了好几天狼狈的日子。听见了老板的问话，男孩沉默了，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板想了想，又问：“你身上有没有钱？” 男孩依旧没有吭声。 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店里拿了一个折叠凳子出来，摆在了树下，还招待男孩坐好。男孩推脱了几次，老板就笑着说：“没事儿，我看你也挺累的，就坐一会儿吧。我再去店里给你下碗面，你吃了以后，能感觉好一些。” 男孩最后还是坐下了，但却仍旧执意不愿收下老板的水果或者面条。老板劝说几次无果，就也没有强迫什么，只是回到了店里，继续忙碌去了。 晚上九点，儿子骑着自行车从学校下课回来了。一进门就惊讶地找到老爸吐槽道：“那个人怎么还在呀！” 老板自己也有点吃惊，他就这么在门外坐了一整天？结果出门一看还真是，男孩一动也不动地端正坐在树下，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总不能这样让他睡在街上吧？”老板娘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是啊，”老板也皱起了眉，“中午我给他拿了水果，结果他怎么都不要。” 想了想，老板还是决定出门，把睡意惺忪的男孩轻轻地摇醒，要带他回店里：“孩子，先吃完面条吧。我看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家的牛杂面可是招牌，你会喜欢的。” 男孩脸憋得通红，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摆手拒绝。老板却执意如此，还说：“放心，叔不收你钱。来尝尝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男孩被老板带来了店里。夜晚十点，面馆的人烟稀少，厨房里却又再次飘来了牛杂的香味。男孩拘谨地坐在桌子边，头垂得很低。老板娘为了安抚孩子，特意端来了一杯温水。 旁边正在写作业的儿子突然看见店里多了一个人，仔细辨认以后发现是之前站在店门口的那个男生。看着年龄不大，蓬头垢面，五官却很清秀好看。 儿子产生了兴趣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望着男孩，问题像连环炮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啊？成年了吗？家住哪里啊？” “我叫唐黎……”男孩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牛杂面上来了，香味萦绕在小店的上空。男孩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可惜了一碗美味的牛杂面，他全程都没吃出什么味道。吃面的同时，老板就一边坐着和他聊天。这么简单的谈过之后，老板知道了这个男孩是离家出来打工，结果被人打了一顿赶出来，还骗走了身上的钱，现在走投无路了，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老板抽了支烟，一边也在替男孩思索着谋生方法。可烟头还没燃尽，店门口突然来了闹哄哄的一帮人。 小宝贝_96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点来面馆吃夜宵的人也不是少数，所以老板一开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很自然地上前问道：“想吃些什么？” 没想到一走近那些男人，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就扑面而来。为首的那个光头赤膊男人走路摇晃，脸颊通红。老板一下就警觉了起来。 “牛杂面！嗝——来五碗吧。他妈的搞快点！” 这帮人都醉得不轻，老板不想惹事，只点头说好以后马上进了厨房下面。老板娘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毕竟这么些年也有了经验，就只让儿子快回二楼洗漱，自己独自镇定地坐在柜台边没说话。 那些社会青年在店里大剌剌地坐下了，很快店里就充斥了男人的哄笑声和辱骂声。五碗牛杂面很快就做好了，老板端着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男人低头晕乎乎地一看，突然脸色一变：“这他妈不是鸡杂么！你糊弄谁！” 老板脸色一阵青，用筷子夹起一块牛杂放到男人眼前：“小哥，你误会了，这确实是牛杂，不然你可以尝尝——” “操，老东西！”男人突然翻脸，一手掀翻了牛杂面，汤水洒了一地，“你特么的加这么少的肉，还怎么吃啊！” 男人翻了脸，周围的人顿时也附和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老板娘坐不住了，从柜台里走出来道歉：“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肉少了，我们可以去给你加一点的……” “操你妈的，早干嘛去了！”男人暴怒之下猛推了一把老板娘，把老板娘推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腰。老板一下怒了，把筷子一摔：“请你们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男人被当面斥责，脸色更是难看，索性破罐破摔，操起一边的凳子就往地上砸：“妈的，给你脸了！什么破店！” 周围的几个醉汉见状，也大嚷着随手拿起店里的东西就砸。地面上很快一地的狼藉，老板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连忙扶着老板娘让她躲去厨房。等他再走出来，正好迎面撞上飞扬跋扈的男人，咄咄逼人地举起折叠椅朝他大喊：“操，还敢躲？滚出来！” 老板刚要大声阻止，却突然看见男人脑后是一个飞起来的绿色啤酒瓶！ 砰！ 啤酒瓶在男人耳侧炸开了花，碎片洒了一地。男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脸上写满了错愕之情，转过身望向身后紧紧握着啤酒瓶柄的唐黎。 唐黎大口喘着气，冷汗布满了额头。姜烨不喜欢他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所以他一直很听话地去克制自己。可今天，他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他不能允许刚才还在笑着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好心老板被这些社会渣滓侮辱！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唐黎已经抓紧了啤酒碎柄奋力扎向了男人已经受伤的耳朵。男人的惨叫声划破天空，唐黎不依不饶，举起折叠椅迅速对着身后赶来的人勇猛地扇去。 唐黎虽然看着清秀文弱，可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为首的男人被啤酒瓶扎昏了过去，后面跟上来的人也吃了重重的迎面一击。但终究还是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变成劣势。 老板看呆了，一时忘记了反应。儿子在二楼听见了楼下的吵闹声，疑惑地下楼查看，却被混乱的场景吓了一大跳。老板迅速回了神，指着电话命令道：“方阳逸，快报警！” 警察把醉汉们带走了，留下了遍地狼藉。老板一脸惆怅地站在店门口目送着警察走远，再回到店里，老板娘和儿子正围着受伤的唐黎，为他擦药水。 方阳逸的脸上写满了崇拜和肯定：“唐黎哥，你真帅！刚才真要谢谢你。” 唐黎红着脸没说话，再次安静下来的他又恢复了白兔一样温软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只活脱脱的小猛虎不是他。 但是幸好刚才有唐黎为他们而站了出来，场面才不至于向更坏的方向发展。老板看着唐黎一身的旧伤又添新伤，心里也愈发地愧疚了。 他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一颗单纯善良的心，让人不禁动容。 “我们确实应该谢谢你的好心！”老板笑着拍了拍唐黎的肩膀，“小伙子，你现在起就在我们店里当个学徒吧。我们家就住在店二楼，我会为你收拾一间客房，我们这里包吃包住，每个月再给你一千块做工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店里的一员，好不好？” 唐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绽放了出来，眼眸里闪烁着的泪光像是黑夜里升腾的一簇光。 “嗯！” 在老板娘和儿子欢乐的笑声里，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此，唐黎就在方老板的面馆里长干了下来。方老板是个温和又慈爱的伯乐，唐黎能吃苦，勤奋又能干。他过来帮忙以后，几乎把店里的脏活累活全都承包了，老板也就能有更多时间研究新的菜谱，给菜单上添上更多诱人的美食。因此，家常面馆的生意都红火了不少。方老板自然很钟意唐黎，甚至还愿意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也教给他。幸运的是，唐黎的悟性还很不错，很多做菜的技巧一点就会。 面馆的生活节奏舒适而轻缓。唐黎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体贴地为老板准备好新鲜食材，再清洗好厨具，打开店门准备迎接新的客人。忙碌了一整天以后，他又会在所有人闲下来看电视聊天时自己偷偷去把桌凳地板清理好、牛肉泡椒腌制放整齐。碰上空闲的时候，再走去厨房听老板亲身实践，教他如何炒出好吃的饭菜。这样每天循环往复的日子规律而平凡，却已经是幸福之至。 只是偶尔遇上来店里吃一碗面条的年轻学生，孩子脸上还写着青涩，一边吃面一边专注地看着课本。每当这时候，唐黎望着青春的学生，脸上总会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但很快就转瞬即逝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四年。 第61章 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特殊日子。 就在今天，姜爸爸终于可以出院了，和一家人普通地生活在一起。 三年前，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姜烨最终还是很好地拿下了领导布置给他的第一次任务。以此为基础，姜烨的事业可谓节节高升。 时来运转，姜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盯准了国际市场的规律，一口气接下了很多个重要项目，最后都做出了很好的成绩，职位也因此得到了晋升。工作三年以来，他风格雷厉风行，处理问题的眼光独到狠辣，深得上司领导的深厚信任。不知不觉，他的头衔已经一路升成了高级主任，在未来几年内有望再跳一级成为经理。就这样，他的工资也成功翻一番，不仅彻底还清了以前因为医疗欠下的债务，还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 小宝贝_97 姜烨在职场上叱咤风云，可谓一匹新人黑马。可别人眼里他的锋芒毕露，背后却是无数个日夜里为了挣钱而奔波劳碌的焦虑而铺垫来的。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接二连三地跳槽，失业过一个月，整个家庭没有了收入，住在破旧的廉租房里，连父亲的住院费都交不齐……但云开见日，好运总归降临了。 姜烨工作三年后，姜绍辉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可以自然地办理出院了。虽然下肢依旧瘫痪，但至少在别人的帮助下，正常的生活已经没有问题。 终于不用再每天被医院的消毒水味侵蚀鼻腔了，老爸出院对他们一家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为了让父母从此住得更舒服，姜烨特意精心挑选了一个对老年人很友好的高档小区。地段繁华靠近商圈菜场、电梯楼、物业靠谱保安专业，小区里还有个老年人活动中心，很多老头老太太都喜欢傍晚在那里遛狗聊天。虽然首付贵了些，但姜烨还是咬牙买了。最后装修也下了血本，但毕竟好的装修能为生活省力不少。唐代荷和姜绍辉都老了，姜烨希望能尽自己的全力带给爸妈一个美好的晚年。 房子装好后，姜烨带着爸爸妈妈和山羊住了进来。房子有130平，三居室带一个大阳台，可以让爱花的唐代荷养些植株盆栽，山羊的小窝也在这里。主卧里带一个梳妆台，次卧对面是一个小型书房，供姜烨平时工作用。还留有一个宽敞的客房，卫生间也全部设计成了方便残疾者使用的款型。 搬进来第一天，姜烨兴奋地推着姜绍辉的轮椅带他四处参观转悠。饶是他们很早以前住的那套老房子，也没有现在这个宽敞明亮。唐代荷新奇地到处抚摸感叹，姜绍辉的眼里也写满了高兴。姜烨知道父母都很喜欢，也就开心地向他们挨个介绍装修的用意。 姜绍辉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嗯，不错。” 姜烨心里欢喜，姜绍辉肯定道：“儿子，你辛苦了。” 新住进来没几天，唐代荷还有些不习惯，但也很快感受到了好装修带来的舒适。也就对姜烨的选择赞不绝口了。 姜烨打算先和父母住一段时间，多陪陪他们。等再过几年工作稳定了，他再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和爸妈分开住。但离得近，也方便些。 但一起住也有一起住的缺点，比如姜烨工作以后，大多时间不在家里。唐代荷就只能负担起了家里全部的家务，每天洗衣做饭，打理三个人的生活，照顾姜绍辉的基本需求。有时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扶着桌子两眼发昏。这么多年的劳碌过后，唐代荷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过重的负担。为了能让唐代荷少忙碌一些，姜烨就提出以后他去公司吃饭，方便也省事，让老妈可以不用准备他的饭菜了。可公司只供应工作午餐，晚上下班后食堂早关门了。姜烨就只好随便找个馆子凑合凑合，偶尔碰上加班，就在便利店里买个干面包，带去地铁上饥肠辘辘地啃。 后来终于还是瞒不住老妈的火眼金睛，姜烨不好好吃饭的事很快就暴露了。这在唐代荷眼里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她顿时如临大敌起来。从今往后，唐代荷就开始强制性给姜烨做便当。姜烨拒绝过好几次，最后唐代荷索性先斩后奏，直接早起做好强塞进姜烨包里，还监督他下班回家的时候饭盒一定要是空的。 得，现在老妈为了给自己做便当，六点半就起床了，懒觉也没得睡。于是姜烨就琢磨着，请个保姆吧。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请保姆的费用实在太高昂了。他一个工作不久的小毛头，刚刚背上高额房贷的压力，哪里还有空头去支持保姆天价的护理费。 就在姜烨犹豫不决的时候，唐代荷出事了。 姜烨赶到医院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整张脸苍白。他红着双眼拉着医生追问情况，焦灼的模样把医生也吓了一跳。 “你冷静一些，索性没有伤到要害，太太没有大碍。只是她这段时间有些劳累，需要静养。” 得到了医生的肯定后，姜烨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才恢复了些理智。他首先跑去向及时打112求助的二楼住户道了谢，还包了个小红包送给他，鞠躬道：“真的非常感谢您！改天请让我请您一家吃顿饭表示感谢吧！” 好心的人笑道：“不客气，大家都是一个楼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人没事就好。” “还是非常感谢！”姜烨笑着揉了揉发红的眼圈，狼狈的头发，“我这副模样……让您见笑了。” 二楼的住户笑着安慰道，“没事，你也一定很着急吧？幸亏发现得早！当时电梯不是坏了么？老太太可能就寻思着自己走楼梯。当时她手里提着菜，可能一个没留神摔倒了吧。从楼梯上滑下来，动都动弹不了。幸亏她当时身边带着的小狗见状，立马在楼道里狂吠起来。我就是听见了这奇怪的叫声，才走出来发现了情况的。后来啊……小狗好像被送回你家了吧。这宠物呀，还是很通人性的。” 是山羊！山羊再一次救了他们家人。姜烨感动得眼眶发酸，可恐惧感又再一次笼罩了他的心。他知道唐代荷为什么会一不留神脚打滑，她这段时间总是担心儿子又担心丈夫，睡得很少，脸上一副疲态。这一次他们很幸运，有山羊帮了他们。可下一次呢？他们还会这么好运吗？ 想到了这里，姜烨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深呼吸了一下，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病房。唐代荷已经醒了，坐在病床上输着液。看见姜烨来了，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对不起啊……儿子，让你担心了。” 姜烨难受得不行，上前一步握紧了唐代荷的手：“妈，我们找个保姆吧，可以帮着你些，就不用每天都这么吃力了。” “可是……” “没什么的，这些都能克服。”姜烨双眼含着泪，眼神却坚定地发着光，“妈，我已经想好了。” 唐代荷本来还想劝几句，但看姜烨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心里叹息着想，自己这会肯定也把他吓得不轻。 “对不起哪，妈没帮上你的忙，还让你为难了……” 姜烨给家里请了一个保姆。从此保姆就把家务负责了，唐代荷也轻松了许多，空闲时间，还能推着姜绍辉一起去公园遛弯了。姜烨也放心了许多。 唐代荷还会偶尔带山羊出去散步。换了新家以后，山羊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山羊已经是一条十四岁高龄的老狗了，和年轻时比自然少了许多活力。但依旧很爱和姜烨一家人腻在一起。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山羊的身上开始会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伤痕，有时是腿上的一块肉被划伤，有时是肉爪被无故地磨破。姜烨带山羊去宠物医院看医生的时候，山羊就安静地趴在他怀里，一声不吭地耷拉着尾巴，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把姜烨心疼坏了。 姜烨还注意到，这个保姆哪儿都挺好的，干事利落，会照顾老人，但好像就是不讨山羊的喜欢。山羊每次看见保姆，都要凶巴巴地龇牙。但姜烨知道山羊从小就不咬人，它只是做个样子吓一吓别人。但保姆好像每次都只是尴尬地干笑，并没有特别过激的反应。 难道？ 姜烨半信半疑，就偷偷地在家里装了几个摄像头。他在公司上班时，摄像头捕捉的画面就通过网络传输到了他的手机里。 姜烨亲眼看见了保姆虐待山羊的狰狞嘴脸，当即怒不可遏地差点情绪失控。 姜烨让保姆滚出了他们的家里，抱着山羊失眠了。山羊的腿上还挂着伤，嘴里却发出呜呜的声音，姜烨知道那是山羊在向主人撒娇，希望姜烨不要伤心呢。 姜烨换了一个新的保姆。新的保姆很年轻，喜欢小动物，但手脚就笨拙了一些，不太擅长照顾残疾老人。不过唐代荷在一边偶尔指导几句，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可命运就像开玩笑似的。这天晚上姜烨正在加班，唐代荷突然打来电话说，姜绍辉夜里突发高烧，该不该送医院去？ 姜烨急得连忙赶回家里，发现保姆正在为姜绍辉用热毛巾擦拭身体，想给他物理降温。唐代荷就在一旁研究着医疗箱里的感冒药和温度计，看见姜烨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箱子朝他走过去，焦急地问：“突然就高烧了，39度，一直不退，人也迷迷糊糊的，该怎么办？” 小宝贝_98 姜烨皱紧了眉，迅速思考了一会，安慰道：“妈，您先别急。先试试人工降温吧，不行就送医院。小媛！” 保姆立马抬眼：“哎！” “你去给我爸熬点热粥吧，”姜烨叮嘱道，“清淡些，别放肉。再端碗热姜汤来。” “嗯，好！” 保姆离开后，姜烨就自己接过了热毛巾，给姜绍辉擦拭身体。姜绍辉身体发热，闭着眼睛一副难受的表情，嘴里还含糊地呢喃着什么。 唐代荷捂着眼睛，“对不起，都是我这几天没注意到。换季了，气温变化挺大的。这个傻瓜也不说，身上还穿着以前的单衣，一定是冻着了……” 姜烨叹了口气，笑着安抚老妈：“好啦，不是什么大问题。妈，你去厨房帮着看看吧，我先帮爸擦擦澡。” 唐代荷点了点头，提醒了几句姜烨要注意，然后也转身去了厨房。 姜烨熟练地帮姜绍辉擦了一遍身体，又给他穿上厚实的衣服。姜爸爸睡熟了，身上也裹了一层热气，皮肤上开始渗出一些细小的汗珠。姜烨守了他一会儿，这时唐代荷和保姆端着热汤上来了，姜烨就扶着姜绍辉坐起身体，靠在床背上。 “爸，你刚出了些汗，”姜烨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好点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暖暖身子。” 姜绍辉半阖着眼睛，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爸，你说什么？” 姜烨凑近耳朵去听，姜爸爸像是意识有些模糊了。 “……唐……” “……唐黎……” “……过得还好吗……” 一句话，勾起了姜烨遥远的回忆。 唐黎……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和他分别这么久了。姜绍辉不断地低吟着唐黎的名字，姜烨知道他一定很想念这个令人挂心的小儿子，虽然他平时从来不说。 从他大二开始，唐黎每个月都会定时给他的卡上汇一千块钱，每个月都无一例外。有时金额还会增加到两千。姜烨清楚地知道这笔钱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这不仅代表着唐黎现在的日子过得还尚佳，而更是唐黎心里还思念着他们的证明，同时也是他们和唐黎之间唯一能有的联结了。 这笔钱日益增多，慢慢地已经攒到了四万。姜烨一直把钱珍惜地存在银行里，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期也一分都没舍得动。但在姜烨大四面临毕业时，这笔钱突然就断了。那个账户再也没有了汇款记录。 一开始，姜烨还以为是唐黎突然遇上了什么难事，急得团团转，立马去银行给唐黎的账户汇了五千块钱，然后又接着汇了三千块钱。可都没有得到回复的音信。 再去人工服务台查询时，姜烨发现那张卡已经被注销了。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家人都差点崩溃了，姜烨更是发愁得整宿睡不着。可那个时候姜烨正是工作低谷期，每天面对失业和低薪的焦虑和疲惫也让他无心牵挂太多，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而现在，他们失去联系已经三年了，那个小傻瓜现在过得还好么？ 在还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时，姜烨曾暗自在心里发誓：在未来日子稳定了的某一天，他一定要去重新把唐黎找回来。唐黎是他们多么重要的一个家人，他不想自己多一个一辈子的遗憾。 而现在，日子终于走上了正轨。优渥的工作、舒适的房子、幸福的家人、稳定的生活……而今他拥有了他理想的一切。 现在，就差一个可爱的弟弟了。 他一定要把唐黎重新带回家。 第62章 说要找人，其实姜烨手上的线索也不多。 姜烨知道唐黎的身份证号、还有那张已经注销的银行卡号……可他不是公安，有这些数字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好换一个思路，姜烨决定从李如雪找起。 上次姜绍辉去了李如雪的家乡，发现她和老家已经多年不联系了。除去这一项，姜烨又挨个列出了李如雪之前带唐黎去旅游的几个地方，其中有一个就是她以前的打工地。姜烨找到唐代荷，两人一起对了口径，缩小了可能的范围，推测出那可能是个沿海、纬度低的温暖城市。 再对应到地图上挨个排除，姜烨最后确认了几个地名，打算放假的时候去一趟。 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姜烨休了几天年假，再叮嘱保姆要照顾好爸妈，然后自己独自背上背包出发了。 依照他对李如雪的了解，她很可能会带唐黎在某个偏远的小城里安定下来。而且看唐黎往家里汇钱的举动——她很大概率没有再让唐黎继续读书了。姜烨也并不感到太惊讶，因为李如雪本身就是个读书无用论的人。他只是觉得很可惜，为唐黎而感到难过。 半个月的时间，姜烨把清单上所有可能的城市都跑遍了。可世界那么大，住着那么多人，他苦苦寻找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姜烨这才发现自己盲目乐观的傻瓜行为，只不过是海底捞针的徒劳而已。 小宝贝_99 姜烨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面对爸妈失望的神情，他的心情也很难过。但他不会放弃，到了必要的时候，哪怕贴寻人启事，哪怕报警处理，他都要找出一个最后的结果来。 姜烨回到公司继续上班以后，一个偶然路过的女同事突然瞥见了他办公桌上的旅游宣传海报，无心地多寒暄了一句：“哎，姜主任，您去那儿旅游了啊？” “嗯，就前几天休假去的。” “海边小城，怎么样，风景很好吧？”女同事驻足下来，笑着随意聊道，“我有几个亲戚住在那儿，听说那里的椰子汁特别好喝，姜主任您有没有尝尝啊？” 姜烨抿了口茶，看着女同事：“没有，我是去找人的。” “噢，”女同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试探地问道，“……找女朋友啊？” 姜烨咋舌，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上班时间闲话这么多，快去工作。” “主任对不起啦！”女同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过身打算继续回去工作。可姜烨却皱紧了眉，犹豫三秒后又叫住了女同事：“等会儿！” “怎么啦，主任？” “我是找家里亲戚的，”姜烨清了清嗓子，“那个……很久没联系了，听说可能会在那儿。” 女同事很快反应了过来：“哦，我亲戚在那儿住了很多年，还是认识很多人的。要不我回去……帮您问问？” “嗯，麻烦你了。”姜烨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那个亲戚名字叫李如雪……” 没想到一个无心的举动，居然真的帮助姜烨找到了李如雪。 姜烨把李如雪的相关信息告诉了女同事。一个星期后，女同事给姜烨带来了好消息。意外地是，她家的亲戚还真的好像认识这么一个叫做李如雪的女人。她形容的跟姜烨印象里的李阿姨一模一样。 话不多说，请假，买票，姜烨马不停蹄地再次启程去了那个沿海的边陲小镇。按照纸上提供的地址，摸索着来到了一家海鲜工厂。 这是一个老式的落后工厂，远离市区，交通很不方便，使用的机器设备也都是面临淘汰的旧款。姜烨走在工厂里，心开始慢慢地抽痛。一想到以前还是个孩子的唐黎，很有可能就在这样的一个破旧工厂里消耗青春……他就像被人打了巴掌一样的难受。 现在已经过去快八年了，唐黎也长成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大人。他会变得怎么样了呢？他还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工厂里辛苦地工作么？他们小时候做过约定，以后要一起念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而现在想起这些，姜烨只觉得心痛。唐黎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他多希望那双眼睛能永远保持清澈。 姜烨怀着忐忑的心暗自祈祷着，一边来到了保安室，向保安要求要和李如雪见面。保安就翻出了一沓写字簿让他登记拜访记录。姜烨心里大概有了个底，看来李如雪真的在这里。 保安离开去叫人后，姜烨坐立难安地待在保安室里。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他却有些胆怯了起来。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也害怕接受那个可能让人难以承担的结局。 十分钟后，保安慢腾腾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姜烨迫不及待地从保安室里钻出来，远远地看见那个人影是那么熟悉。突然，人影顿住了脚步，和姜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开始发疯了一般地往回狂跑。 “李如雪！”姜烨咬牙切齿地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李如雪一个中年妇女哪里跑得过年轻力壮的姜烨，姜烨三两下就擒住了她。李如雪被稳稳制住逃脱不得，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开始狂叫救命。可周围的人看见是她，都像见了瘟神似的躲开了。 “你——你给我撒开！撒开！”李如雪失了魂魄一样狂喊。姜烨只有压下怒火，低声警告她：“我可以松开你，但你要告诉我，唐黎被你骗去了哪里！” 李如雪双眼失神，逐渐地忘记了挣扎。 多少年了，姜烨做梦都想找到李如雪，当面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夺走唐黎！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而他也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姜烨被李如雪带去了她的宿舍里。宿舍又窄又小，堆满了各种闲置陈旧的杂物，还有一地肮脏的烟头。正中间是一张简陋的双人床，被褥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空气里又仿佛夹裹着一股莫名的中药味。姜烨一想到弟弟有可能无数个日夜都和李如雪挤在这间小小的狭窄空间里，不禁又是一阵难受。 姜烨把宿舍门一关，沉着脸站在了李如雪的面前。李如雪哆嗦着身子，嘴上却还是硬撑着：“妈的，我警告你，你小子别给我乱来，我家男人很快就回来了……” 李如雪变了很多，不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她瘦得颧骨凸显出来，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精神状态很不好。穿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褴褛而破旧，身上甚至透着一股垃圾的酸臭味。姜烨望着李如雪的脸，却再也生不起同情心来。 姜烨心里只琢磨着，李如雪结婚了？那唐黎怎么办？他住在哪儿呢？ “谁来都无所谓。”姜烨最后烦躁地打断她，“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算账，我是来接唐黎回家的。” 好像被说中了什么痛楚，李如雪一下失神了。她双眸黯淡着，手指不安地颤抖，嘴里还念不断叨着：“唐黎……” 姜烨看李如雪这个反应，心里更是焦灼。他先发制人，上前一步举起玻璃杯就发了狠地往墙上砸去。玻璃杯碎片飞溅了一地，惊得李如雪一个激灵，差点哽咽失声。 “我还记着呢，李阿姨，”怒火在胸口咆哮，姜烨一字一句地吐出炽热的话语，“当年你是怎么欺骗我们一家人，利用我们的信任，把唐黎诱拐出门，一步一步切断我们和他的联系！你的心真狠。李阿姨，你相不相信报应？” 说着，姜烨一脚踹飞了玻璃碎片，一脸的盛怒：“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行不行？” 李如雪嗫嚅着，两行热泪哆嗦着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捂着眼睛，失声痛哭。哭得肩膀耸动，身体突然痉挛了起来。 “药……咳、咳……”李如雪在地上疼得打滚，手指颤抖着指向厨房的桌上，“求……咳，求求你了……给我药……” 姜烨犹豫了一下，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李如雪以此为幌子趁他不注意想逃跑的奇葩念头。可看李如雪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况且以她现在的能力，又能逃到哪去呢？ 姜烨攥紧了拳头，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厨房的案板上放着一碗放凉的黑色浓汤，闻味道像是苦涩的中药。浓汤旁边还有一罐红红绿绿写着英文的药瓶，看着名字姜烨有些眼熟。姜烨端着碗和药瓶走了出来，捏着李如雪的下巴帮她灌下。 小宝贝_100 李如雪喝过药以后，状态顿时稳定了许多。心率和呼吸也逐渐平缓了。李如雪不再抽搐，而是靠着墙倒了下来，一脸的泪水。 姜烨以为她好点儿了，终于打算要开口了，可李如雪瑟缩了一下肩膀，眼神却又立马恢复了敌意，指着姜烨的鼻子怒吼道： “滚！你——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们姓姜的！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我男人马上就回来了，我警告你、我警告——啊！” 姜烨终于失去了耐心。看来他还对李如雪抱有一丝的期望原来是一件多蠢的事！姜烨隐忍着怒火，一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如雪。 “好，你要报警对不对？”姜烨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拨号键递到了李如雪眼前，“报吧。说真的，我求之不得。你快把警察叫来吧，我正巧也有一堆话想和警察说。报啊，来。” 李如雪没有伸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姜烨看着李如雪狼狈的表情，突然气极反笑。李如雪心里屈辱，红着眼睛迅猛一伸手，把姜烨的手机一掌拍飞。手机屏磕在桌脚上，碎成了一朵花。 姜烨一愣，这时宿舍的门突然被人用钥匙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满脸迷茫的男人。李如雪见状，立马哭喊着朝男人走了过去，嘴里还哀求着：“老公——快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男人一心疑惑，但看见了地上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李如雪披头散发的不堪模样后，顿时也怒气攻心，直瞪着姜烨，满口粗话：“操！娘逼的，你谁阿？” 姜烨走进一步，足足比男人高了一个头。姜烨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一下就把男人震慑住了。 但男人还是下意识想反驳，声音的哆嗦暴露了他的紧张：“这、这是我的房子，你给我滚出去……” 姜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来者不善的气势令人下意识的心虚。 “我是来找李如雪的，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男人脸一阵青，扭头望向了李如雪。李如雪急得眼睛都红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后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男人眼前，哭丧着脸：“原谅我……原谅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公……他会把我打死的……” 男人狠了心，突然冲出门，捡起一块大红砖咬牙冲了进来，一边警告着姜烨：“你、你快走！离开这儿，不然我、我不客气了！” 姜烨终于忍无可忍。 都到什么时候了，李如雪还在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话！他早说过，他并不想置李如雪于怎样，他只是一心想找回他们家的弟弟而已！这个疯女人，简直无可救药！ 他们家就是太过信任这个疯子，才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多少年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不过是个自私的混蛋姑妈！她伪善地把好意挂在嘴边，可她又真正为唐黎做了些什么呢？用欺瞒的不耻手段将唐黎留在身边、断绝他与外界的联系、强制唐黎以他期望的方式活着……这样的“爱”真是扭曲得令人作呕！ 姜烨怒火攻心地上前一步，飞起一掌掀翻男人手中的红砖头。砖头掉落在了走廊上，啪一声碎成了两半。男人目瞪口呆，姜烨怒目圆瞪地朝他低吼：“滚！！” 男人怔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双目充血，对着李如雪啪啪就是两巴掌，“干！疯婆娘，都惹了些什么人回家……” 李如雪被男人掴的两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她惊慌失措地求饶，立马跪下抱住男人的腿，用力哭喊着挽留唯一的希望：“老公，不要走……老公！不要走……” 男人却没理会李如雪的求情，反倒一脚踢翻了她，嘴里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男人走后，姜烨再次关上了宿舍的门。这一次，他没有太多的耐心。 姜烨望着李如雪颤抖的身影，控制自己冷静了下来。再次开口问道：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一谈了么？” 第63章 “唐黎不在这儿，他18岁那年离开了，说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拦不住他，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我把唐黎带来这里以后，差不多一起住了有四年的时间吧……后来我再婚了，唐黎就搬出去住了。再后来，他就出去打工了。” “其实他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一开始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也总想着从我这儿逃走，回到你家里去。可后来他就安下心来了，每天很努力地工作，也挣了不少钱。他是真挺能吃苦的，我其实……哈哈，还挺惊讶的。我还以为他是个小少爷呢。这个孩子呀，是真的不错……”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这是真话。他根本没去过什么地方啊，他能去哪儿呢？” “他走了三年多了吧……还是四年呢？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也没有他的手机号，他过得好不好呢？哦，对了，他刚走几个月的时候，还打过电话给我，说是找到工作了，在一个旅店里上班，工资好像还可以吧。后来，他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了。” “在哪里？”姜烨着急地追问，“哪里的旅店？” 李如雪陷入了沉默。她犹豫地思索了半天，才磕磕碰碰地说出了一个不太准确的地名。 姜烨闻声，眼眶立马就热了。 那是很多年前，一家人一起旅游时待过的城市，也就是，他现在正居住的地方。 姜烨的鼻子发着酸，他用尽力气才忍住了眼泪没有倾涌而出。原来，唐黎从来没有改变。无论经历了什么，他都和自己一样，正思念着生活在这世界上某一处的家人。 唐黎还是记忆里那个可爱的软糖一样甜甜的小孩。 小宝贝_101 说着，李如雪就叹着气，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姜烨这才注意到，李如雪的面容苍老了许多，面似靴皮，头发花白，看上去更像是年近六十的迟暮老人。可印象里，她也不过是四十岁的光景。 李如雪打开药瓶，干吞了三片药，猛咳了一阵。药咽下去后，她眸底的疲惫却更深了，头垂得很低，有气无力地喘着气。 姜烨默念了一下药名，这种药他以前看护父亲住院时曾见过，是一个胃癌早期的病人正在使用的。姜烨有些惊讶地望向了李如雪：“你生了什么病？” 李如雪看了姜烨一眼，苦笑挂在了嘴角。半晌后，才缓慢地开口道：“……是癌症。晚期了，只有等死了。” 姜烨沉默了。李如雪突然大笑起来：“怎么样？你满意了是不是！” 姜烨起身，不再说话了。李如雪见他这个反应，情绪却反而激动了起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姜烨的手臂：“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对，姜烨，我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得了癌，我再也干不了活了，每天就是躺在床上花钱、花钱！我男人嫌弃我了，每天回了家就打我，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还骂我是个扫把星，骂我是个晦气的贱人！你满意了对吗？你看看现在的我，你终于满意了对吗？！” 姜烨嫌恶地瞥了李如雪一眼，不屑同她多废话：“放开！” “呵、呵呵……”李如雪突然冷笑起来，松开了姜烨的手。 姜烨径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一解锁，发现还能用，就放进了口袋里。姜烨起身，最后扫了衣衫褴褛的李如雪一眼，打算从宿舍离开。 李如雪在后面看着姜烨的背影逐渐远去，突然发了狂一样又躁动了起来，对着门大喊：“姜烨，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唐黎吧！你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还不明白吗！” 李如雪的一句话让姜烨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紧紧攥住拳头，大步走了回来，勃然大怒地瞪着李如雪。 “你怎么还有脸说这句话？” “唐黎在你眼里根本不是一个会呼吸的侄子，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寂寞又极端的可怜人罢了。”姜烨牵动嘴角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但可怜人都有可恨处。你知道吗？我来的时候心里还很纠结。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些年你给我们一家人造成的伤害。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将来都一定会感到后悔。” “不过现在真的见了你，我反倒释怀了，我发现原来我什么也不用做。上天给你的报应就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你懂吗？” 李如雪的脸色惨白，像五雷轰顶一样颓败地倒在了地上。她靠着墙，鼻子翕动着，苍老的脸上已经不见了一丝生气。 “对了，”姜烨又补充道，“他叫唐黎，永远——都叫唐黎。” 望着李如雪哑然的表情，姜烨挑起嘴角，朝她郑重地挥了挥手： “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两家永远互相不再打扰。就此别过，再也不见，李如雪。” 姜烨吐出一口浊气，一鼓作气离开了沿海小镇，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他永远也不会再踏上这一块土地。 姜烨就着破碎的手机屏，第一时间向爸妈汇报了这个好消息。唐代荷听闻有了唐黎的下落以后，激动得差点没当即掉下泪来。姜绍辉听了姜烨的诉说以后，只是微笑着肯定道：“在和李如雪的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很成熟。姜烨，我很赞同你的说法。” “去找回弟弟吧，然后，把他带回家！” 姜烨笑了笑，手机没电关机了。正好他也要准备登机回家了。 嗯，回家，去接唐黎！ 姜烨来到了李如雪说的那个旅店地址，发现那里已经换了一个老板。但还是有唐黎以前的同事想起了他，模糊地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还感叹地说：“我是他当时的搭档，就是开车的司机。那天是因为我请了个假，老板才招了个新人替我，然后就出了这样的事……唉，真是造孽啊。当时他不愿意下岗，主管就狠了心赶他走……后来他卷铺盖走人了，老板最后连工资也没开给他。你说多不值啊！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识相地走了。” 姜烨听着同事平淡的讲述，心里却像刀绞一样难受。原来唐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都经历了这么多的委屈和苦痛。记忆里他是一个那么清纯又怕生的小孩儿，家里来了陌生人都只敢躲在他的身后，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宠爱。可现在这个懵懂的孩子却被迫穿上了单薄的盔甲，过早地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踏入了残酷的社会…… “那再请问，”姜烨又问，“您知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不太清楚……他离职以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了。他当时有个手机，不过后来一片混乱的时候可能被别人捡走了……不过，我大概猜到一个可能的地方。因为那条街，他以前常去。听说是有很多流浪猫狗之类的吧，他比较喜欢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去那里喂点东西。不过都过去三年多了吧？早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姜烨走在那条他从未来过的街道上，这是一条古朴的老街，节奏慢而轻扬。不知为什么，这个地方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只要一想到弟弟也曾踏上过这块砖瓦、这条斑马线……他就总有一种无名的亲切感吧。 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就大在他们明明生活在一个城市那么久，却谁也没有见过谁一面。小又小在他们兄弟俩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默契地交汇在了这个温暖的约定之地。 姜烨顺着路牌漫步走着，深呼吸地用心感受着街道的气息。一个朴素的老小区，四周被商业街环绕，全是当地特色的传统小吃。姜烨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路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商店。清风徐过他的耳侧，像是无声地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呼。一阵飞鸟穿梭而过，忽然间，他的呼吸滞住了。 街道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姜烨的身心都慢慢地被那个身影而吸引了。空气里似乎飘过了温柔无比的清香。痴望着远处的人影，姜烨的大脑一片放空，渐渐无法呼吸。 八年的流浪，好似奇妙梦一场。 而伴随着脑中清脆的一声响，这个冗长而若真若假的梦终于醒了。 今天面馆的生意很好，唐黎系着围裙在桌凳之间穿梭，忙着照顾客人，额头上都布满了一层薄汗。 “嘿！黎哥，”方阳逸骑完了单车，推门走进了热闹的面馆，清亮的声音在餐馆里显得很独特，“给我下碗番茄面呗，不放鸡蛋哦，谢啦！” 老板娘轻轻推了推方阳逸的鼻头：“臭小子，没看唐黎哥哥正忙着吗？也不知道体谅人。” 唐黎笑了笑，还是抽空帮方阳逸下了碗面条，不放鸡蛋多放葱，是他的口味。 小宝贝_102 面端上来那一刻，方阳逸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大笑道：“我就知道黎哥不忍心看我挨饿，嘿嘿！” 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响了起来。店里的人声很嘈杂，唐黎一时只顾着算账单，就没抬眼看清来人，只习惯性问了句：“欢迎光临，请问想点些什么？” “我想要……”声音有些喑哑，又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碗牛杂面。” 话音刚落，唐黎的笔尖忽然就顿住了。他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慢慢地抬起了眼，望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两个人视线相汇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相离太久了，久到好几个光年。又在一瞬间变得那么近，近到擦出璀璨的火花。天空飘过了甜腻的风，浓郁的香气像极了童年时的红豆布丁奶茶。两个人的眼眸里沉浮着星光闪烁，这一刻，他们的世界晴空万里。 第64章 姜烨想象过很多次他们兄弟俩重逢时的场景。 他想过，可能是在某个雷雨交加的日子里，他和唐黎站在街道的两端。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认出了对方。 他还想过，唐黎一定会朝他狂奔过来，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抹眼泪，一边泪眼汪汪地说这么多年了他有多委屈。唐黎从小就是个爱哭鼻子的撒娇鬼，这次离开家这么久，肯定要跟他腻歪好一会儿。 不过差不多有八年没见了，不说小萝卜了，自己也都从一个穿着校服的单纯男孩变成了如今西装革履讨生活的虚伪大人。曾经的爱哭鬼肯定已经长大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姜烨站在面馆门口，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唐黎。 那个裹着围裙的纤瘦背影，熟悉的走路姿态。虽然背对着自己，可姜烨几乎可以一口认定那就是他的弟弟。 姜烨就这么站在门口看呆了。 唐黎变了许多。 姜烨还记得，他对唐黎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这本来是个形容女孩儿的词，可唐黎的好看一点儿也不比女孩弱。记忆里的唐黎皮肤白嫩，大眼睛写满了清纯和童真，睫毛卷卷惹人心生喜爱。他天生遗传了妈妈的优点，从小就生成了个美人胚子，走到哪里都会惹人的注目。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已经褪去了幼时的奶气，长成了如今成熟的男性模样。他穿着普通的围裙，个子窜高了一大截，相貌虽然还有幼时的神韵，但皮肤经过风吹雨打之后已经变黑了一点，放在人堆里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姜烨看出了神，注意到唐黎的双臂因为常年的劳作还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腰肢却依旧很纤细。为了方便工作，他把额前的碎发束成小捋翘在头顶，颇有几分可爱的感觉。姜烨看着小辫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抖动飞舞，顿时心生爱怜，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唐黎……真的是他。 真的太久太久了。 姜烨可以想象出这些年唐黎都经历了些什么，但饶是如此，唐黎却依旧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阳光向上地努力工作着。姜烨心里很欣慰，欣慰的同时，眼眶又有些酸涩。 心痛和狂喜交织，姜烨心乱如麻。他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姜烨径直走上前，轻轻地站在唐黎面前，小声地对他说：“……我想要——一碗牛杂面。” 姜烨眼看着唐黎慢慢地抬起头，迷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亮、闪烁！ 姜烨的心砰砰直跳，嗓子一瞬间变得有些干哑。唐黎写字的动作慢慢地滞住了，凝望着姜烨一动也不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和随之而狂涌起来的震奋。他的唇有些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姜烨心满意足地把这个反应理解成“弟弟需要一个拥抱”。 于是姜烨上前，把唐黎深深地拥入怀里。姜烨的手有些失控地用力，唐黎的脊背僵直了一下，他手里的铅笔都滑了出去。这一刻，姜烨忽然有一种错觉，怀里的唐黎还是那个天真懵懂的孩子，就像小时候那样。 “唐黎！……唐黎，”姜烨傻笑着，笨拙地语无伦次，缓慢地松开了他，“你一下长得好快。” 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哭成小泪人，唐黎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姜烨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地移开了目光。他耳朵微微发红，小声地开口念了一声：“……哥。” 唐黎的声音变低沉了些，姜烨突然有些遗憾自己没能亲身见证小孩的变声期。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姜烨感觉自己的心一下被击中了，整个人都发软。 “哎！” 这时，店里的老板娘走了过来打算招呼唐黎去帮忙照顾生意。她撞见了两人，疑惑地呀了一声：“小唐，这位是谁？你熟人吗？” 唐黎迅速扭过头看了老板娘一眼，突然扔下账本转身就往后厨飞奔。老板娘惊讶地拾起地上的账本，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姜烨很快反应过来，脑中还没有多想，身体就已经迅速抬脚追了过去。 唐黎跑得飞快，姜烨的胸口突然弥漫着一股未知的恐惧感。他突然觉得自己一身束手束脚的西装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最后姜烨在店里囤放厨具的杂物室里追上了唐黎，唐黎看见来者是他，突然很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姜烨喘着气，一时也有些迷茫：“唐黎，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唐黎靠着墙，“我不该在上班的时候睡着的，老板娘要怪罪我了。” “睡着？”姜烨愣了一下，朝他走近了一步，“你没有睡觉啊？你怎么了？” 姜烨走到了唐黎面前，他比唐黎高出了一些，唐黎只能仰起头来望着姜烨。姜烨身上喷了些男士香水，唐黎对这感到陌生，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 唐黎犹豫着开口：“因为如果不是我睡着了，我怎么会梦到……” 小宝贝_103 突然，他不说话了。 姜烨一怔，琢磨出了话里的味道之后，他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带着阳光味道的灿烂笑容在嘴角绽放开来。所有猜忌、怀疑、不确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烦恼变得微不足道，重聚的喜悦在一瞬间冲昏了姜烨的头脑。 “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姜烨伸手摸了一下唐黎的头，宠溺和温柔写满了他的眼眸，“不然等第二天从床上睁开眼睛，那时候我该多寂寞啊……” 唐黎的身体狠狠一颤，手指不安地扣在了背后的墙上。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神由迷茫转至震惊，最后瞠目结舌地紧紧凝视着姜烨的脸庞，像是在确认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最终，唐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好似终于分清梦境和现实一般，脸颊腾地一下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哥？” “嗯。” 唐黎不再说话了，慢慢地有泪珠从他眼眸里滑落出来。他用袖管一遍一遍几乎粗暴地擦拭着眼睛，希望能保持自己的视线清晰。 姜烨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唐黎的慢半拍让姜烨看得鼻子发酸，却反而笑了出声。 唐黎又小声喊了一句：“哥？” “嗯。” “……哥！” “在呢。” 唐黎不再说话了，抿着嘴唇眼眶发红。 姜烨笑了一下，眼眶也热热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现在已经十四年了。唐黎，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姜烨再一次把唐黎搂进了怀里，唐黎长结实了许多，脊背的肌肉线条变得有几分硬朗。姜烨深情地把头埋进弟弟颈侧里，他终于能亲口说出那句他日夜里都想着对唐黎说出的话： “小萝卜，我来接你回家了。” 那一瞬间，唐黎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着的哥哥，是他不忍想起又舍不得忘记的意中人——他怀念姜烨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也情绪失控地想要抱住哥哥的肩膀，吻一吻他湿润的眼角。可这一刻，他只是疯狂地掉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你哥啊？” 方阳逸惊讶地忘记了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筷子，直白的目光直往姜烨身上扫射。 “喏，快拿着筷子！”老板娘不满地提醒了一下方阳逸，后者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过了筷子。 “我、我一直听黎哥说起他哥的事，我还以为是个个儿高两米虎背熊腰的猛汉呢。” 老板一眼看穿了他，笑盈盈地说：“你吃柠檬啦？嘴里吐出来的话那么酸呢。” 方阳逸红了脸，不吭声埋头吃面去了。 老板娘又从厨房里端来了几个菜，分别帮一家人盛了饭。他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气氛温馨而热闹。餐桌上，唐黎坐在姜烨对面，中间隔了两个人。虽然姜烨很想挨弟弟更近些，可唐黎却像个还没缓过神的满脸迷茫的小兔子。 “小唐有时会跟我们说起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你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老板笑着喝了一口酒，“小唐刚来我们店里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让他在店里干活，之后每年的什么春节啊、中秋节啊都是我们一起过的。可我心里当然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毕竟和他的家人不一样。我心里还是也希望他能早日和家人团聚。偶尔过节时，他会和我说起家里人的事，我听了以后也很感动。小兄弟，你生在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现在你们兄弟团聚了，我们也觉得很高兴。” 姜烨听了五味杂陈，抬眼看了唐黎一眼，却发现唐黎也正看着自己。 姜烨忽然眼眶一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入了喉咙，刺得人眼鼻发酸。老板笑了笑，夹起了盘里的一块牛杂放进了姜烨碗里。 “好了，不说这些往事了。来，尝尝这个牛杂吧，是唐黎腌的。” 姜烨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唐黎还学会了做菜。姜烨把牛杂放进了嘴里，目光一边往唐黎的方向飘。 “唔，好吃。”姜烨的眼睛里带了点喜悦。那牛杂真的是出乎他意料的美味，酱料入味三分，咸度适中。 老板和老板娘都哈哈大笑起来，唐黎更加把头低得更低，脸颊发热。 “唐黎这些年一直受你们照顾了。”姜烨站了起身，郑重地举起酒杯敬酒道，“我作为他的哥哥，真的非常感激你们一家人。你们的慷慨和善良，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 姜烨挨个跟一家人热闹地碰了杯，轮到方阳逸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啤酒杯，转而拿起一个倒了西瓜汁的玻璃杯，还没等姜烨来就兀自喝了个干净，把空杯往桌上一扣，吊儿郎当地翘起腿。 老板皱眉，不知道儿子哪根筋搭错了，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警告他。方阳逸却冷哼了一声，怪里怪气地说：“某个哥哥真是潇洒，自己的弟弟当初都快沦落到露宿街头捡垃圾吃了，他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弟弟挺过来了，日子越过越好了，他倒穿得人模狗样儿跑来认亲。原来不是亲生的，感情到底不一样啊？” 姜烨举起酒杯的手滞在了空中。气氛一时有些僵持。老板尴尬地拍着方阳逸的腿，压低声音指责他：“你闭嘴吧！快坐好吃饭！” 姜烨沉默了一会，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鼻子有些酸涩。 他转过身来，望向了一旁低着头闷声喝酒的唐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来得太迟了。发生了很多事，我刚考上大学的那段时间……家里出事了。我们卖掉了以前的老房子，搬去了省城的医院。再后来，我大学毕业，就来到了这里工作。” 唐黎的动作定住了，他缓慢地放下酒杯，抬起眼看着姜烨。 小宝贝_104 “唐黎，爸出了车祸，下半身瘫痪了。” 轰。唐黎的天空炸起了一道闷雷。 他的眼前浮现起了姜爸爸慈祥和蔼的脸，往日相处的一幕幕点点滴滴地涌现出来，和担忧与痛苦交叠，让他感觉胸口压抑得难受。 “……什么？” “爸住了很久的院，我和妈都出去工作了。”姜烨挤出一个笑容，“不过，爸恢复得挺好的，去年我把他接回家了，买了新的房子。现在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了。唐黎，你能相信吗？我也住在这里。我一毕业，就过来这里了。我们明明都住在这个地方……命运真是让人又气又笑，对不对？” 好在，他们颠沛流离，最后总能遇见彼此。 唐黎无声地低下了头，再抬起时，脸上多了几分坚定。 “哥，我想跟你回家。” 第65章 唐黎的行李并不多，没收拾多久就整理完了。二楼是老板一家的卧房，而给唐黎准备的单人折叠床就夹在原先是杂物间的一个小单间里。平时唐黎会和老板一家共用卫生间，当然他都会尽量提前起床，不打扰老板一家的正常使用。 唐黎收拾自己的衣物的时候，姜烨就站在他旁边帮他递东西。这是一个不足4平米的小房间，没有窗，折叠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柜子，放着唐黎的日用品。姜烨还注意到，他的床头摆放着几本书，看上去有点像大学的教材书，应该是向老板的儿子借的。 唐黎收拾东西的时候，动作很缓慢，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来。姜烨心口也热热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唤道：“唐黎，在想什么？” “我在这儿住了快四年了，”唐黎有些恍惚，“哥，时间过得真快。” “嗯。” 姜烨笑了笑。 转眼间，他们都长大了。 唐黎的行李装了一个袋子。为了方便，姜烨直接叫了辆出租车。临走前，老板一家人都来送行。唐黎坐在车里，车窗拉到最低，红着眼眶朝老板三人挥手道别。 方阳逸的情绪最激动，扒拉着车门泪眼汪汪的：“黎哥，你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泡花茶煮夜宵了，我也不会再熬夜给你讲高数题了……黎哥，你会不会想我？” 老板娘叹着气把方阳逸拉走：“小唐啊，你别在意。这孩子就是长不大！都快二十的人还这么爱撒娇！” 唐黎却笑得开心。老板就对两人挥了挥手，只笑笑说：“小唐啊，以后常回来看看。如果想念咱们牛杂面的味道了，我们面馆就给你们兄弟俩都免单。” “嗯，一定会的。谢谢师傅。”唐黎真诚地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师傅这么多年的照顾……真的谢谢。” “好啦，”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走吧，回你家里去。” 出租车上，唐黎紧紧抓着手指，一副若有所思的不安神情。姜烨还记得他小时候特别的晕车，不过现在唐黎已经对坐车非常地习惯了。 姜烨知道他在担心姜爸爸的事。 “爸已经好很多了，”姜烨安慰地朝唐黎笑了一下，“除了身体有些不方便以外，已经可以正常地生活了。” 唐黎看了姜烨一眼，又慢慢地把目光移了回来。姜烨这才发现，唐黎从上车起就一直坐在车窗旁边，距离他中间还隔了一个人的位置。这是一个安全距离，却难免多了些疏离感。 姜烨决定给唐黎一些空间。 车在缓缓地开，出租车师傅难得地没有多谈一句话。车载电台流淌着轻缓的音乐，轻轻地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我……没有想过还能再见面。”唐黎低下头，突然慢慢地说，“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我现在还是感觉很像一场梦。梦醒以后，我还是会躺在那张小床上，然后起床小声地洗漱，给师傅他们准备早点。” “嗯……” 姜烨认真听着唐黎的话，小声地给予他回应。 “可是你说爸出事了以后，我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我一想到我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可能出了什么事，发生什么意外，我心里就很难过……”唐黎望着自己的手指，说到后面声音已经逐渐卡在了酸涩的喉咙里，“哥，你不要笑话我，可是我真的想过。如果哪一天你出了意外……我就跟你一起。” 姜烨笑了笑，“傻瓜，怎么说得像殉情一样？” 唐黎没有吭声，姜烨就侧过脸去看他。他对上了唐黎的双眸，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了。唐黎的眼神很认真，仿佛在说刚才那些话并不是玩笑。 姜烨也收起了笑容，郑重地看着他，沉声说：“唐黎，你不能这么想。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逢。而且就算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出了意外，你更要带着我们的份好好过下去，懂吗？” 唐黎却没回答他，望着车窗外发呆了好一会。 小宝贝_105 公路上车有些多，路很拥挤。姜烨这几天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身体疲惫得不行。现在唐黎坐在了他身边，他的神经终于开始慢慢地放松了，几分睡意浮了上来。姜烨昏昏欲睡着，差点把唐黎轻声呢喃的话语漏听了进去。 “哥，我现在好想回家，看看爸妈。” 姜烨伸出手掌，轻轻地握住了唐黎的拳。 出租车载着两人抵达了一个高档小区。唐黎刚下车，老远就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朝自己的方向焦急地眺望。 唐代荷在买菜时听见了姜烨传来的好消息，差点没在菜市场失声嚎啕大哭。就像一直积攒着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的爆发点。她叫来保姆小媛，两个人一起买了整整一冰箱的好菜。姜绍辉生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水了。但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唐代荷下楼去带一打二锅头回家。 为了迎接唐黎回家，姜绍辉还特意唤来保姆，帮自己换上了一套压箱底的小西装。这是他年轻时刚上岗，用的第一份工资咬牙买的。这些年来一直没怎么舍得穿，放在柜子里积灰。但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换上西装，剃了胡子，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姜绍辉坐在轮椅上，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两条失去知觉的腿，抬手叫来了保姆，让她给自己添了一条薄毯，盖在腿上。 遮一遮，看着更合眼些。好不容易能再见面了，姜绍辉不想唐黎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换上个悲伤的表情。 菜买回家，唐代荷就开始紧张地准备做饭。自从家里请了保姆以后，她就很少亲自下厨了。可今天实在是个特殊的大喜日子，能和唐黎时隔八年再次重逢，对他们一家人来说真的太重要太重要了。唐代荷想让唐黎一回家，就能尝到家里熟悉的饭菜香味。 可唐代荷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握不住菜刀。因为常年的劳碌，她的手已经开始有些脱力。这会一紧张，就更是连青菜都切不好。正发着愁，姜烨又打来一个电话说他们已经在车上了，就快到了，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哎呀，这可怎么办，”唐代荷急得团团转，只好出下策说，“要不，咱们出去吃？现在去哪个餐馆里订座，还来得及吗？” “妈，您别忙活了，”姜烨在那边笑道，“我们很快就到了，都在面馆那儿简单吃过了。今天大团圆了，不着急这一顿。”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唐代荷抓着话筒，嘴里一边轻声念着，眼眶一边慢慢地湿润了。 大团圆，说得对呐。总算大团圆了。 姜烨叮嘱唐代荷在家里准备些小吃零食就好，可唐代荷坐在沙发上和姜绍辉两个人干瞪眼，越等越是焦急，只好自己在房子里踱着步缓解心情。 她走到了阳台边上，山羊正懒懒地趴在沙发上打瞌睡。唐代荷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蹲下身来揉了揉山羊的头，低声对它说：“小宝贝，你的主人回来了，你知道吗？你高不高兴？” 山羊歪着脑袋，好像没有听懂。 唐代荷亲了亲它的头，又轻声问它：“山羊，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楼下接弟弟回家？是弟弟，你从小的伙伴小唐黎呀。” 可惜山羊无法理解唐代荷的话。它的兴致始终不大高，看见女主人如此兴奋，也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在狗的年纪里，它早已步入了老年。搬进新家以来，它更是成天便窝在阳台的小窝里缓缓地打盹，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的探索心。 看见山羊的衰老，唐代荷的心里忽然多了一丝心酸。她又唤了几声山羊的名字，它最后也只是闷声哼唧几下，便自己缩回脑袋去，继续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了。 唐代荷叹了口气，索性就自己披了个薄毯下楼守着去了。 八分钟过后，一辆绿色的出租车驶进了小区，远远地停在了坡口。唐代荷努力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楚，可徐徐的夜风吹得她眼睛有些生疼。 是姜烨！姜烨一手拎着一个大的行李袋，一手用力地朝她挥舞。唐代荷心里更是紧张，目光紧紧锁定了他身后随之清晰的那个人影。 “唐黎！” 唐代荷破涕为笑，人影动作一滞，随即也飞速朝她狂奔而来。 唐黎大步冲了过来，在靠近唐代荷时却有意地放缓了力度，把唐妈妈温柔地搂在了怀里。他含着泪，紧紧地抱着唐代荷不愿意松手。 “唐黎……唐黎……是你吗？孩子，是你吗……” 唐黎长高了许多，已经比唐代荷还要高出一大截了。以前唐代荷也会时常把唐黎抱在怀里，可他好像永远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大大的眼睛可爱极了。现在，唐代荷却成了唐黎怀里小小的一只，安心地靠在失而复得的儿子的胸口，小声地啜泣着。 唐黎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激动的心也呼之欲出。 “妈，是我，是我……妈，我回来了。”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电梯里，唐代荷借着灯光，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唐黎的脸庞。男孩的脸刻上了些许风霜的痕迹，褪去了几分青涩，却多了几分岁月的饱满。唐代荷看得心里五味杂陈，感叹地笑着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隐隐地酸涩。 “妈，”唐黎的眼里噙着泪，紧紧握着唐代荷的手。那只原本纤细的手如今却变得苍老而充满皱褶。唐黎的声音有些沙哑，“您有皱纹了……” 唐代荷笑了笑，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年纪大了，都要这样的。” 电梯很快到了。姜烨打开电梯门，一边朝家门口走，一边回头对着唐黎兴奋地笑道：“唐黎，爸听说你要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你还记得山羊吗？它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快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家门被保姆打开，唐黎对于这个面生的女孩有些惊讶，唐代荷很快解释道：“这是姜烨给我们雇的阿姨，叫小媛。” 姜烨率先挤进了门，狂喜地对着客厅大喊：“爸！爸！看看是谁回来了？” 唐黎忽然感觉紧张万分，心脏都狂跳了起来。他跟着姜烨缓慢地走进了室内，那是一栋整洁、宽敞又明亮的大房子。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陌生的地方，但却能从沙发一高一低的靠枕、整齐叠好的桌布、鞋柜旁随意摆放的拖鞋、门口悬挂着的杂物挂钩……种种地方找到熟悉的家的气息。那一桌一木都令人振奋不已。唐黎的心情也变得雀跃，期待的目光望向了客厅—— 姜爸爸坐在黑色的轮椅上慢慢地被推了出来，身后是笑着的保姆。 小宝贝_106 唐黎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泪水很快侵蚀了他的视线。他用尽全力地擦拭眼睑，才看清了姜爸爸的脸。那是一张熟悉、温暖，又带着笑意的脸孔，唐黎再也忍不住泪崩不止。 “爸……” 唐黎噗通一声跪在了姜绍辉的面前，哽咽得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这是第一次，唐黎在姜绍辉的面前下跪。十四年前，姜绍辉把唐黎牵回家，缘分让他们失散又重聚，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如此的真实，可再见面时他们都已经改变了许多。失去一些，再获得一些。或许命运始终都是公平的。 唐黎哭得不能自已，捂着眼睛肩膀不断地颤抖。姜绍辉知道他是为自己的残疾而感到难过，姜绍辉自己也知道，要接受这个事实并不容易。 “唐黎，不要这样……”看着他的模样，姜绍辉的眼眶也有些温热，“你成长了许多，让我们都很惊喜……站起来吧，现在你回家了就好——回家就好。” 孤自漂泊在外，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究竟都吃了怎样的苦，受了怎样的委屈。可这个勇敢的孩子却挺了过来，并且越挫越勇，像个骁勇又坚强的小战士。姜绍辉为唐黎感到自豪，他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这时，阳台上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响声。姜绍辉眯着眼睛顺着声音望去，唐黎也随之移开了目光。 忽然，所有人的动作都滞住了。 阳台的门半开着，客厅的角落里，山羊正听闻了动静，缓慢地朝客厅移动脚步。它的毛发在灯光下泛着白，步履蹒跚地朝众人走来，眼神却在和唐黎交汇的那一刹那顿住了脚步。 唐黎紧紧凝视着山羊的眼睛，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暖白的灯光照在了老狗的身上，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光。山羊老了很多，步履也不再带着活力的清风。可当眼里再次映照出了记忆深处的那张熟悉的脸颊时，它的脚步犹豫地停滞住了。静默的三秒后，它的眼睛逐渐清亮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全力地举起毛扇一般的金毛尾巴，大力摇摆、狂甩！ 山羊朝唐黎狂奔而来，动作疯狂到几近跌倒在地。山羊扑了唐黎满怀，发出了几声压抑、浑浊又狂喜的吠叫！ 唐黎被山羊亲昵地用大舌头迎接着。唐黎幸福地搂住山羊的身体，承受着山羊折腾一般的磨蹭。老狗的嘴里不断漏出“呜呜”的呻吟，鼻子贪恋地嗅着久违的熟悉味道。在场的人都为之而动容。山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出如此兴奋的表情了。它终于也慢半拍地意识到，它的主人回家了。 第66章 电视热闹地开着，保姆小媛在一边剥着水果皮。一家三人围坐在一起，互相观望着对方，许多的话堵在喉咙里，一时竟无语凝噎。 山羊摇晃着大尾巴，从阳台的收纳箱里叼来了一个玩具人偶，殷勤地邀请唐黎和他一起玩。那是它最喜欢的玩具，虽然它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它了。 唐黎陪着山羊玩了一会，山羊高兴地赖在主人身边打滚。可它活蹦乱跳了没多久，就开始伸出舌头趴在地上喘粗气了。山羊的体力毕竟不如从前。虽然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陪伴的渴望和期待，可它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和主人一起奔跑玩耍。 唐黎伸出手，紧紧地把这个珍贵的童年伙伴抱在怀里。唐黎埋脸在山羊柔顺的皮毛里，感受着它的身体生命的律动。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小家伙，把他从童年的黑暗中拉了出来，给了他陪伴、包容和爱，让他跨出了走向温暖的第一步。 唐代荷坐在姜绍辉身边，两人相视一笑，眼睛都有些酸涩。姜烨不忍上前打扰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只默默地把这一刻记录在心里。 唐代荷这时候起身，破涕为笑道：“我来给大家做晚饭吧。唐黎，你很久没有尝过妈妈的手艺了……” 唐黎听闻，也立即起身，对唐代荷一笑，道：“妈，我和你一起吧。” 唐代荷一愣，姜烨立马接口道：“妈，你不知道，唐黎在面馆里跟师傅学了做菜，现在厨艺可好了！” “这样啊……”唐代荷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挺好的。那就一起吧！” 保姆小媛正想起身去帮忙，被姜烨笑着拉住了。姜烨小声对她“嘘”了一下，只说：“你先剥会儿橘子吧，让娘俩好好说说话。” 厨房里，唐黎娴熟地洗好了菜、热好了锅。唐妈妈的手脚不太方便，唐黎就贴心地擦好刀筷，把肉菜都切好，鸡蛋打散，放在一旁备用。 唐代荷站在一旁望着唐黎一系列麻利的动作，心里升起感叹万分。唐黎把灶火点上时，往后退开了一步，让出了中心的位置。唐代荷笑笑，赞叹地说：“孩子，你真的变了很多。” 唐黎红着脸，唐代荷就接着走了上去，倒了蒜苗和小米辣，把香味炒了出来。 “这个锅啊，要先预热三分，倒下蒜苗和香料下去，才会入味……”唐代荷喃喃地念着，一边笑着看向了唐黎，“唐黎，你这些年在外面也学了不少吧？改天，你来给我们露一手。怎么样？” “嗯。”唐黎笑着点头，一边把切好的肉丝递给了唐代荷，给她打下手。 一盘蒜炒肉丝很快出锅，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唐代荷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送到唐黎的嘴边：“来，尝一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唐黎一口吃下，唇齿留香。“嗯，好吃。” 唐代荷喜上眉梢，又高兴地开了锅，打算做一个红烧肉。生五花肉放进沸水里焖着，等待的时候，唐代荷就转过身来，幸福地望着唐黎，在心里默默地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 望的感觉还是不太真切，唐代荷伸出手摸了摸唐黎的脸颊，这会心里才有了实感。唐黎温柔地蹭了蹭唐代荷温暖的掌心，笑着轻念道：“妈。” “唐黎，”唐代荷笑了笑，“这些年，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菜？” “很多呢。”唐黎想了会，“面馆的师傅手艺很好，人也非常耐心。他教会了我很多经典的菜，有特色的牛杂面、豌杂面，包水饺、馄饨。还有一些家常菜，红烧牛腩、糖醋排骨、粉蒸肉、油焖大虾……” 唐代荷耐心地听着唐黎一项一项诉说，一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不错，不错。”唐黎掰手指说了半天，最后也笑了：“妈，以后我都做给您和爸吃。” 小宝贝_107 唐代荷拍手称好，又感动又幸福。唐黎望着唐妈妈，嘴角也是止不住的笑容。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唐代荷又轻轻地说：“唐黎，这些年在外头，很不容易吧。” 一瞬间，唐黎的眼里漂浮过了许多情绪，刺痛了她的心。但这些纷乱的感受很快便悄悄地湮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亮的眼眸。 “妈，都过去了。”唐黎抓着唐代荷的手，“重要的是现在。对吗？” “对，对，你说得对。”唐代荷笑了，“重要的是现在。” 起锅热油，加热水、料酒、白糖，开火煮，直到剩下少量汤汁。在母子俩的协助之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盛宴鲜热出炉。 “妈，唐黎，这些都是你们一起做的吗？”姜烨和姜绍辉看着一大桌的美食，馋得两眼发光，“看上去真不错！” “里面还有几道是唐黎亲手做的呢！”唐代荷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坐下尝尝吧。” 姜烨兴奋地点头说好，一边去厨房里找唐黎的影子。他果然正在洗手池清洗着碗盘，看见姜烨来了，抬头笑着说了声：“哥。” 姜烨也笑了下：“辛苦了。” 唐黎摇摇头，还要继续刷碗，姜烨连忙笑着拦下他：“先别洗了，一会让小媛来就好。去吃饭吧！哥尝尝你的手艺。” 唐黎抬起头，一张脸蛋被热气闷得泛红。他汗涔涔地点了点头，姜烨这才注意到唐黎正穿着一件米色的围裙，上面还印了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小熊。姜烨从来没有想象过唐黎围着围裙下厨的模样，这会就盯着他看得有些入迷了。 唐黎红了脸，下意识地解了围裙。姜烨也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笑着打圆场：“小熊挺可爱的。” 一家三个人围坐在圆桌旁，狗狗趴在主人的脚边啃着大骨头。保姆小媛没能在厨房帮上忙，就去把水果切好装盘端了上来，又帮忙洗了餐具和盛饭。她忙活半天，姜烨笑着挥了挥手招呼她坐下：“好啦，差不多了，快坐下吧，先吃饭。” 其中有一道菜是唐黎亲手做的，叫彩色鱼夹，看上去有点像寿司，是用鳜鱼肉切成薄片，包上虾仁、鸡蛋、火腿作为馅心，做成半圆形的形状，看上去十分小巧精致。四个人一人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大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唔，挺好吃的！”姜烨惊讶地望着筷子间那半鱼夹，“好吃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吃这道菜。爸，你觉得怎样？” 姜绍辉已经伸筷子去夹第二个了。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唐黎，你的手艺真不错，都要赶上你妈了。”说完，还用筷子夹了一个鱼夹递给了桌下兴奋摇着尾巴的山羊。 唐黎的脸颊有点泛红，点点头：“谢谢爸。” 山羊吃了鱼夹，高兴得直打圈圈：“汪！” 唐代荷笑着，拉过保姆小媛轻声说：“去把柜子里的酒拿出来吧。” 保姆小媛立马点头走了出去，她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出了之前买的一打白酒，笑着端在了桌子上：“太太，酒拿过来了。” “好，谢谢。”姜烨伸手接过了酒，笑着站了起来，“唐黎，今天陪哥哥小斟一杯，行不行？” 唐黎点了点头，耳朵有些微微发热：“好。” 今天大家心情都很高亢，姜烨给唐黎和自己的酒杯倒满了，姜绍辉大手一挥，也要求姜烨给自己满上。 “爸，”姜烨有些犹豫，“你很久没喝了吧……” “管它呢，”姜绍辉笑着递过了杯子，难得地由着性子随性了一次，“快倒上。” 姜烨心想已经这么久了，偶尔喝一点也应该没有太大关系。为了不扫兴，姜烨也就给姜绍辉满上了。唐代荷也接着说想陪兄弟俩喝一杯，这下全家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振奋。 “来，这一杯庆祝家人团聚，”姜烨举杯，“这么多年，我们家终于变得完整了。今天，我们全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干！” 推杯换盏间，一家人皆有了些许醉意。姜烨的酒量最不好，从小就是三杯就倒。虽然后来上了职场，应酬局上训练了几分酒力，但他的酒量还是只能算勉强及格，喝多了还容易上脸。 再加上今天姜烨心情异常高兴，一来一回的，他的意识就有些不清醒了。 脑袋迷糊着，姜烨却还是坚持机械地重复往自己喉咙里灌下一杯又一杯辛辣的酒液，仿佛在积攒着勇气一般。 终于，姜烨放下了酒杯，深深地望着唐黎，鼻子发着酸。 “唐黎，你……长大了。”姜烨又破涕为笑，“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了。” 唐黎笑了笑。 “那……我呢？唐黎，你觉得我变了没有？” 唐黎望着姜烨看了好一会，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哥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姜烨也笑了起来，随后笑容却慢慢地消失在了脸上。 “唐黎，你会不会怪我？” 小宝贝_108 姜烨顿了顿，轻轻地说，“怪我……这么久都没有去找你。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 “不会。” 唐黎没有一丝犹豫，反而让姜烨的心猛地一颤。 “我收到了你每个月的汇款……那些钱我没有动，都存在一张卡里。”姜烨捂着眼睛，“以前的那张手机卡，我也留着。可是……可是那段时间——我们家里很缺钱，我连着打好几分工，一时忘记了它。后来等我反应过来，我才发现……因为太久没有缴费，手机卡已经被强制注销了。” 姜烨埋着头，陷入了回忆的漩涡里。 “大学开学以后，我知道你和我们失联了，那段时间我整天做噩梦，我特别难受……后来爸出了意外，我们家一下掉进了从未有过的险境里。好几次我都是哭醒的，然后一个人走去学校的操场上吹冷风。很多很多次站在悬崖上，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过去了——可是我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失散的弟弟等着我，我怎么能就这样倒下？”姜烨笑了笑，“有时候我特别恨李如雪，恨她抢走了你，还恨她破坏了我的家和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带着这份恨意……我一直苦苦咬牙撑着。直到前几天我找到了她。” 唐黎的眼睛微微睁大。 “唐黎，那里就是她当年把你骗去的地方对不对？我看见了那个海鲜厂……越看越觉得难过。然后，我又看见了她。她患了癌症，整个人老了许多。她过得也不好，我这才相信了，原来因果都是有轮回的。回来的时候，我舒了口气，好像这么多年的疙瘩总算能释怀了。” “但是还有一根刺卡在我的心里，时不时就一阵钻心的抽痛——唐黎，这么多年了，你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对不对？我每次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漂泊，万一受了什么欺负、受了什么委屈，我作为哥哥，竟然帮不上你一丝一毫……我就真的很难受，难受得要命……唐黎，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姜烨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他的脑子里很乱，但有些话一直压抑在心里让人喘不过气。今天接着酒劲他一吐为快，说到后面，他意识已经慢慢地模糊了。 姜烨抱着酒杯，眼前一片朦胧，嘴里却轻声呢喃着：“唐黎，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想你能回家，和我们重新在一起。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姜烨喝多了，一口气把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心话全部吐露了出来。姜绍辉和唐代荷都感到惊讶，因为这些话，姜烨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过。家里出事以后，姜烨立马站了出来，做了他们家里的保护伞，默不作声地扛下了压力和困难。在姜绍辉和唐代荷面前的姜烨，总是微笑着的，轻声安慰他们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 原来，姜烨也承受了很多的痛苦与折磨，只是他从来不说。 “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姜绍辉终于放下了酒杯，低声开口了。他望着姜烨，眼带泪光。时光在老人的眼尾刻上了深深的皱纹，却抚不平他这些年来愧疚的心。 “姜烨，是我对不起你。爸说过要让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可爸……却没能最后让你安心读完你理想的大学。” “绍辉，”唐代荷在一边担忧地望向了父子俩，小声地唤他，“……你说什么呢？” “你让我说吧。”姜绍辉只是摇了摇头，“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烨眼眶一热：“爸。” “当初把小唐黎带回家，现在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个孩子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踏入了社会。时间真是不等人哪。”姜绍辉感叹地笑了笑，“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该有多好。唐黎没有被带走，我的腿也没有瘫痪，也许，一切就都会不同吧。我还会是你们高大又威武的爸爸，我会支持着姜烨安心读完大学，再考研考博；唐黎也能顺利升学，走进大学的校园……” 姜绍辉说着，突然艰难地移动了轮椅，把自己的双脚从桌底下露了出来，又一把粗暴地掀开盖着的薄毯。 “可是唐黎、姜烨，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支撑这个家了，我自己上个厕所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我很愧疚……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很愧疚——我姜绍辉活了大半辈子，最后到头来既没能保护好我的小儿子，又拖累了我的大儿子、害苦了我的老婆。” “爸——”姜烨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起身半蹲在姜绍辉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掌，“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拖累，家人不是就要互相支撑吗？你养了我十八年，我做儿子的自然也没法坐视不管！” 唐代荷也没法再旁观下去了，她放下了筷子，面露怒色：“绍辉，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后悔过……你怎么能这样想？” 姜绍辉含着泪微微摇头，他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最后缓缓地朝唐黎伸出手：“唐黎，你过来吧，让我抱抱你……” 唐黎起身，站在了姜绍辉的面前，弯下腰紧紧地搂住了他。 姜绍辉笑着拍了拍唐黎的背，却感觉到自己肩颈处的衣衫有些湿润了起来。姜绍辉闭上了眼，将唐黎搂得更紧。这具小小年幼的身体，如今也终于长成了高大的大人模样。 “唐黎，对不起。把你带回家，却没能照顾好你。” 这一声叹息最后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唐黎却抓紧了姜绍辉的肩，眼泪沾湿了姜爸爸的衣领，唐黎哽咽着逐渐平息了呼吸。 “爸……你不应该向我说‘对不起’。你是我的恩人，是把我抚养长大的父亲。” 唐黎皱着眉，陷入了久远而痛苦的回忆里。 “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个灰暗的家庭里生活。那个家里有不负责任的妈妈、家暴又嗜赌的爸爸。这就是我出生的家庭……他们给我带来的影响太深太深了，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下意识在逃避去承认这一点。后来我慢慢地明白了，原来从小我就特别缺爱，希望能得到别人的关心。再后来我碰见了李如雪姑妈，也是因为她对我太好。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判断力……可是之后被她骗了，我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很深的无力感。那个时候我就终于想清楚了，这就好像是一个来自我亲生爸妈的诅咒，诅咒我一辈子都逃不开他们的阴影……” “爸，你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我永远也记在心上的家人。和你们在一起时，我就像个被疼坏的小孩子。直到我失去了这份疼爱，我才意识到原来它有多么珍贵。”唐黎笑了笑，松开了搂着姜绍辉的手，轻轻地说，“刚开始分别时，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努力想挽回。可姑妈她没收了我的手机、电话卡。‘表叔’是骗人的，只是一个空的幌子。我很生气她骗我，就拿了钱和身份证想偷跑回来。可后来她又答应我说，愿意帮我寄信回家，条件就是我要好好工作。我又相信了，结果过去了一年，始终没有等来回信。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用自己偷偷攒的钱，一个人上了火车，想回家。可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家里，我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在住了……” 姜烨听着唐黎的诉说，脸色却愈发地发白，他的嘴唇有些发抖：“那时候……爸病了，我们一家卖了老房子，搬去省城了……” 唐黎的手颤抖了一下，低声吟叹道：“原来是这样……” 想通了心结之后，他终于释怀地笑了一下，接着回忆道，“后来，我没有地方可去，就只好在海鲜厂工作了。海鲜厂的工作还算稳定，每个月我都能有结余。我还记得家里的银行卡号，就会定时寄些钱回家。这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有时候会想，这是我真正想要的吗？有时我一个人待着，就会忍不住地想起以前的日子，想到哥和爸妈。再后来……姑妈改嫁，我就离开了那里，来了这儿，跟着师傅，在面馆学做菜。” 小宝贝_109 唐黎的目光逐渐从疑惑变得坚定。 “我想了很多，后来我才意识到，你们和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哥哥说过一句话，当时的我太小了，还无法理解，可现在我却有些明白了。哥说，因为爱而聚集在一起的家，有时比因为血缘关系而走到一起的家还要牢固、温暖。因为爱会让人们相互理解、相互关心。” 姜烨认真听着唐黎的话，表情逐渐变得感动。 “哥，你问我会不会怪你？当然不会了——哥，我怎么会怪你。相反，我很爱我的家，爱我的家人，很爱很爱。”唐黎笑着举起酒杯，“爸、妈，哥，现在我明白了，我之前有多幸运。谢谢你们，给我这样一个温暖的家。你们是我永远的家人，对我是多么多么的重要——从今以后，我也很想和大家一直待在一起，珍惜每一天的时间……” 姜绍辉和唐代荷面面相觑，两人的眼眶都湿润了。唐黎的一番话听得令人动容。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懵懂少年如今真的长大了。 姜绍辉笑着举起杯子，和唐黎、唐代荷、姜烨的碰在了一起。白酒溢出来沾湿了手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好，唐黎说得对，一定要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姜绍辉清了清嗓子，正式宣布道，“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姜家的过去统统翻篇，全新的日子正式开始！” 一家人热闹地喝到了快晚上十二点。保姆在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剩下三个人一只狗一桌菜，灯火通明到了凌晨。 午夜钟声打响了三下，姜烨实在喝不下了，胃里直泛酸气。姜绍辉也有了些睡意，被唐代荷推着回房间了。临睡前，唐黎还坚持努力睁开打架的眼皮，拿起洗碗巾要去洗碗。被姜烨好笑地拦下，“你都困成什么样了，好啦，明天再说，今天先去睡吧。” 唐黎愣了一会，才缓缓地把洗碗巾放了下来，脏兮兮的手揉着眼睛，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姜烨看到了点儿唐黎小时候的影子，心生喜爱，就忍不住像牵小孩一样牵着他的手把他引到客房来。 保姆小媛离开前，帮着收拾了一下客房，换上了新的床铺。客房比次卧小不了多少，宽敞明亮，还有一个小的工作台，就暂时做了唐黎的卧室。比起唐黎在面馆里的小储物间里睡觉，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姜烨想，一定要快点攒钱，就在这隔壁买个新的房子，然后带弟弟一起搬出去。这套房本来就是姜烨买给爸妈的养老房，况且，两个年轻力胜的大男人和父母同住，也总是有些不太方便。 姜烨把唐黎带来了房间里，又帮他脱掉了外套和鞋。唐黎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扣，揉着眼睛看清楚来者后，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姜烨笑了笑：“怎么了？” 唐黎红着脸，含糊地应了几声，姜烨想弯腰去帮他脱袜子的时候，唐黎突然双手一圈，把姜烨抱得紧紧的。姜烨一个没站稳，两人一起滚在了床上。 姜烨怕压着唐黎，就用单手撑在床单上，一手去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唐黎身上裹着浓郁的酒精味，他的身体因为摄入了酒精而发着热，现在正眯着眼像只小猫一样轻蹭着自己的耳侧。姜烨总有种感觉，喝醉了之后的唐黎卸去了平日的防备，变得像小时候一样黏人爱撒娇。 唐黎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身高窜高了一大截，抱在手里的感觉都不大一样了。但因为从小兄弟俩就这么腻歪，所以姜烨一时间竟然也没觉得违和，反而有几分高兴。 醉酒的唐黎搂姜烨搂得紧紧的，姜烨一时也没舍得推开。不知过了多久，唐黎闻着姜烨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他耳边轻轻说：“哥，我也好想你……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句话，撩得姜烨心肝儿都颤了。 “嗯，”姜烨感动地回应，“再也不分开了。” 第67章 第二天一早，姜烨迷糊地醒了过来。宿醉的头疼感像把身体榨干了似的。姜烨看了一眼闹钟，早上六点半。 姜烨扶着墙站了起来，打算去浴室冲个澡，再喝杯热水缓缓。他怕吵醒了爸妈和弟弟，便轻手轻脚地走过走廊，却发现客厅的阳台上正站着一个人影，望着窗外发呆，脚边是缩成一团打鼾的小金毛。 璀璨的晨曦洒落在男孩的身上，深沉的天空逐渐被阳光映亮，日出了。 姜烨一愣，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后朝唐黎走了过去。唐黎听见了动静，很快转过了头来。 姜烨对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喝了点酒，睡得浅。”唐黎也笑了一下，眉眼柔和，一个温暖的笑容，“哥，你是不是头疼了？我去帮你准备醒酒茶吧。” 姜烨有些意外，唐黎是除了唐代荷以外的第一个为他煮醒酒茶的人。他笑得眉飞色舞，欣喜地赞叹道：“这么贴心？我是不是带了一个宝贝回家？” 唐黎笑着正想转身去厨房，姜烨却拉住了他：“我开玩笑呢，你才刚醒，歇一会儿吧。陪我看会儿日出。” 唐黎就听话地不走了，安静地待在姜烨身边。清风吹动了他的短发，带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姜烨笑着扶着阳台的窗台，望着唐黎问他：“昨天你说感觉像在做梦……怎么样，今天有点真实感了么？” “嗯。”唐黎小声地应道，不知是不是被风刮的，脸颊有些泛红。 姜烨陪唐黎站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那是他高考毕业时，攒钱给唐黎买了一个高级手表，后来却因为钱不够又被二手卖掉了。这件事一直是姜烨心里的一个遗憾。 姜烨这么想着，一边就缓慢地开口了，声音带了些沙哑：“唐黎，其实……这么多年了，有一件事我还很想向你道歉。那个礼物……我也是身不由己。以后，哥一定买一个新的送给你。” 唐黎眨了眨眼睛，后来才慢慢地想起了什么。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只说：“哥，没关系的。无论你是无心还是有意，我都不会介意，更不会怪你。虽然……它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哥更重要。所以，没关系的。哥，你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姜烨一愣，疑惑地挠了挠头，有些吃惊：“你、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我知道……”唐黎低下头，“姑妈后来带给我了……” 姜烨这下是彻底迷糊了。那只手表明明是被他卖了才对。而且，唐黎在出席了他的升学宴以后就直接和李如雪一起离开了，应该没有看过那只手表才对啊？ 小宝贝_110 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都看过那只手表了吗？”姜烨顿了顿，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这么大，镶着钻，表里还刻了你名字的缩写……” 唐黎一愣：“手表？” 姜烨也迷糊了：“那你指的是什么？” “我指的是……”唐黎忽然有点紧张，“小时候出去旅游，你送给我的帽子。” “那个帽子？你还留着吗？”姜烨惊喜地笑了，“我记得——我高考那会儿，李如雪来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它带走了，说是要拿给你。” 唐黎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缓过了神来。 “怎么了？” 唐黎低下了头，神色有几分失落：“她把帽子剪坏了，我……” “剪坏了？她怎么能——” 一刹那，豁然开朗。唐黎以前所有奇怪的话都连接了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原来是一个误会，李如雪把帽子剪坏了，却把罪责推到了姜烨的头上。 姜烨认真地望向唐黎：“唐黎，那个帽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绝对不会弄坏的，再冲动也不会。” 唐黎的神情渐渐地黯淡了下来，脑海中又想起了深埋记忆里那个被剪得皮开肉绽的毛绒鸭舌帽。 帽子坏了，唐黎心里一定也不好受。知道李如雪是元凶以后，他肯定就更加地难过了。那个帽子是当时小学刚毕业的姜烨攒了很久的钱给唐黎买的，那时候兄弟俩感情正升温，这个帽子背后象征了很多的东西。现在帽子坏了，姜烨也有些遗憾。 这么想着，姜烨放软了语气，摸了摸唐黎的脑袋：“对不起，唐黎……我再送你一个吧，我们一起去挑。” “不用了，我想要的……也不只是那个帽子而已。”唐黎只是笑笑，“哥，有你刚才那句话就够了。” 早上七点四十五，保姆匆匆赶到了家里。今天堵车堵得厉害，她迟到了快二十分钟，担心一家人醒来吃不上早饭，急得满头大汗。 可等她输了密码打开门后，却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油条、白面馒头、茶叶蛋、青菜粥和豆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保姆顿时傻了，走去厨房一看，昨天刚回家的唐黎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面，而另一个男主人姜烨则靠在案板边一边吃酸奶草莓一边陪着弟弟做早餐，顺便称赞弟弟的手艺。就连一直懒洋洋趴在阳台上的狗狗今天也兴奋了起来，站在唐黎身后摇着尾巴，时不时跳起来接姜烨扔给他的肉粒。 “这酸奶真甜。唐黎，你在做什么呢？”姜烨好奇地凑过身去看了一会，唐黎也自然地侧过身让他看到锅里浮动的白面条：“想做挂面，放点儿葱花和肉丝。” “汪！”山羊激动地团团转，“汪！”好像在说它也想吃一样。 保姆看愣了一会，自从她来这户主人家里工作，她还没见哪天男主人姜烨早起过呢。 姜烨看着唐黎认真的侧脸，正想开口夸几句，然后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保姆小媛。姜烨笑着朝她挥挥手：“你来啦。要不要尝尝这个？唐黎亲手做的草莓酸奶粥，酸酸甜甜的。” 噗……这是在炫耀弟弟么，这个弟控老哥！ 念头一出，便立马被打散了。保姆小媛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工作上：“不用啦，唐先生，我来帮你吧！” 昨天喝了很多白酒，今天起床浑身都不太舒服。姜绍辉和唐代荷刚走出卧室，姜烨就小跑过来，给他们二老一人递了一杯蜂蜜水。 “爸妈，喝点儿蜂蜜水吧，解解酒，不然一会要不舒服了。”姜烨朝二老眨眨眼睛，“这是唐黎特意叮嘱我送过来哒。” 姜绍辉和唐代荷相视一下，脸上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下肚，身体的不适感顿时缓和了一些，心也被感动填得满满的。“谢谢啦。”唐代荷把两个空杯子放在了桌上，朝姜烨温和地笑了笑。 姜绍辉又问：“唐黎呢？在干什么？” “厨房里做早餐呢。” 唐代荷有些担心：“现在才八点，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忙？” 姜烨哈哈大笑，“他起得早，坚持要亲自做。不瞒你们说啊，唐黎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我的胃都快被他俘获了。他可真像咱们家的贴心小棉袄。” 姜绍辉想起了昨晚吃到的菜，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是很不错。” 唐代荷笑了笑，推着姜绍辉来到了餐桌旁。唐黎正摆着餐盘，保姆小媛就在一旁帮他。 “爸妈，”唐黎看见了他们，笑得一脸灿烂，“早上好。” 唐代荷和姜绍辉会心地一笑：“早上好。” “唐黎，这么早就起床啦？忙活这么久累不累呀？” 小宝贝_111 “不累的，以前我会早起帮店里开张，现在已经习惯了。” “来，爸，尝尝这个挂面，是唐黎煮的呢。” “不错，不错。” “唔，这个馒头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呢，还挺可爱的！” “妈，馒头沾点糖酱试试，会好吃一些。” “唔，好吃！” “我也想吃！唐黎，帮我夹一个……” …… 一家四个人坐了下来，热闹地围着桌子一边享受美味的早餐，一边悠闲地聊着家常话。气氛祥和而温馨，美好得就像孩子们小时候那样。 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他们一家人终于又重新住在了一起。 第68章 唐黎回到家以后，给一家人展示了他精湛而花样百出的高超厨艺。 这些年来，唐黎跟着面馆的方老板学了一手好技艺，汲取精华，又加了些大胆创新在自己的菜谱里。一有空闲，他就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单，每天变着花样给一家人做一日三餐，像个有模有样的营养师。除了照顾一家人的胃，唐黎也变得能干了许多，洗衣拖地的杂活家务样样不在话下。 刚开始，姜烨还很惊讶于他巨大的转变，有天早上起床想上厕所时，他偶然间看见唐黎已经穿着围裙在洗浴室搓洗衣服了，吓得姜烨睡意立马就清醒了。 姜烨知道唐黎会了做菜，也变得能干体贴了许多。但他没想到，唐黎在家里也是这么勤快。 “怎么醒这么早？还在洗衣服？”现在才六点半呢。 “我……习惯了早起，以前经常帮师傅准备食材。”唐黎用干的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看见洗衣筐里有一堆脏衣服，就拿过来想洗一下，可我又不想开洗衣机，怕吵醒了你们。” 姜烨目瞪口呆，唐黎又有些紧张地说：“哥，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姜烨连忙摆了摆手，“我是自然醒的。” 唐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嗯。我在煮饺子，估计快煮好了，一会就可以直接吃早饭了。” 姜烨一脸愕然，唐黎就笑了笑说：“我醒得早，顺手就做了。”说完，又试探地问了句，“我……还留了点昨天的剩饭，哥你不想吃饺子的话，我炒碗饭吧？” 就这样，姜烨有时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唐黎就能敏感地捕捉到他脸上流露出的每一个信息。唐黎太细心又体贴了，贴心到姜烨有些无所适从。记忆里的弟弟是个爱向哥哥讨要疼爱的小家伙，而不是现在这样懂事得让人有些疼惜的大男孩。 他有时看见唐黎忙碌得满头大汗，手上是一层薄薄的老茧，顿时就心疼得不行。好几次唐黎干家务的时候，姜烨就会上前插手让唐黎在一边休息就好，这些活让保姆来做。可唐黎却执意要亲力而为，只说他做着顺手，安慰姜烨没关系。姜烨拦了几次发现拦不住，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姜烨大概可以猜到唐黎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被迫成长，被迫变得坚强。唐黎原本是个锦衣玉食的小王子，不愁吃也不愁穿，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可一夜之间他什么也没有了，就只剩下了自己可以依靠。姜烨现在看着唐黎的背影，只觉得心疼而已。 唐黎干苦力活惯了，动作麻利又迅速，家里每天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么一来，保姆的作用就只剩下了照顾姜爸爸。后来，唐黎又抽空跟着唐代荷学了护理，这下，保姆算是彻底失业了，每天在家闲得都能嗑瓜子了。 这天，唐黎主动找到姜烨，委婉地表达想辞退保姆的愿望。姜烨终于坐不住了，直接说：“不行。” 唐黎一愣：“为什么？” 姜烨红了脸瞎比划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唐黎……我把你接回家，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干苦力的，你明白吗？” 唐黎明白了姜烨的意思，他愣了一会，眼眸里逐渐现出腼腆的笑意，最后脸上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 “哥，”唐黎轻叹了口气，笑着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在干苦力。怎么说呢……我已经习惯了这些，而且为你们做点家务，我自己也很幸福。” 姜烨心乱如麻，唐的黎脸微微泛红，又接着说：“每次你吃到我做的饭，脸上会是很开心的表情，我心里就很高兴，也愿意继续做了。” 唐黎的话让姜烨虎躯一震，脸颊也微微发烫起来。其实不管唐黎做菜做得怎样，他肯定都会表现出一副特别欣赏的表情。虽然唐黎的手艺确实很棒，但姜烨也没想到自己的反馈会对他这么的重要。姜烨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我怕你太辛苦了……” “我一身力气，做些简单的家务，照顾照顾爸妈，也是应该的。”唐黎犹豫了一会，又说，“其实……我不太信得过外人。” 唐黎死心塌地地想在家里亲自照料老人，姜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就听唐黎的话辞退了保姆。但说实话，唐黎确实很擅长照顾人。因为性别原因，他有时甚至比女保姆还能更好地照顾到姜爸爸的各种需求。唐黎把一家人养得白白胖胖，又把家里家务收拾得服服帖帖，慢慢地，姜烨的顾虑也就减少了许多。 除去了每个月雇佣保姆的开支，这样一来就能省下不少钱，也离买房更进一步了。姜烨心里高兴得不行，唐黎的变化太大了，从懵懂被爱的小王子变成了成熟懂事的大人，这个变化让全家人都很惊讶。惊讶之余，心里又被感动填满。 小宝贝_112 为了犒劳他懂事的小王子，以后每次姜烨下班回家，路上都会顺便给唐黎带些美味的甜品。他记得唐黎以前很爱吃甜食，还是被某个哥哥带坏的，冰糖葫芦、蛋糕……小孩一口气总能吃很多。 可慢慢地次数多了，姜烨开始发现他每次带回家给唐黎的甜品，好像大多都被开了封，却没吃几口便放在冰箱里了，然后过了很多天才慢慢地吃完。 唐黎好像变得不爱吃甜食了。 想来也是，毕竟过了这么久，唐黎的口味变了也很正常。但心理饶是理解了，姜烨地感情上还是有一丢丢小小的失落。毕竟在从前，弟弟总是爱跟在自己身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吃什么他也就爱吃什么。 这天唐黎正在陪唐代荷一起下楼买菜遛狗，姜烨本来已经去公司打卡上班了，后来临时发现有个重要的纸质文件忘在了家里，只好立马回程去取。走到小区门口时，正好撞见了牵着狗绳提着菜的唐黎和唐代荷两个人。 唐黎很久没有牵着山羊出门玩耍了，一人一狗都很兴奋，累出了满头大汗。唐代荷笑盈盈地走在他们身边，偶尔递过去几张面巾纸让唐黎擦擦手和汗。这几天唐黎和山羊黏糊得紧，唐黎去哪儿，山羊几乎都想跟着一起。 这天唐黎想出门陪唐代荷买个菜，山羊见他开门要走，急得立马甩尾巴，用鼻子去蹭唐黎的裤管。唐黎对山羊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只好拿来了牵引绳带它一块出了门。 陪唐代荷买好菜以后，唐黎就牵着山羊去了最近的公园。毕竟是大都市，这里的公园比他老家那的公园要现代化多了，管理也就严格了许多，还专门划出了一块狗狗玩耍的区域，主人不能牵着小狗越界了。唐黎和唐代荷陪着山羊在狗狗区域里玩耍，还鼓励山羊去交了一只边牧朋友。边牧妹妹两岁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聪明伶俐，却很喜爱围着山羊打转，还努力朝它示好。边牧的主人笑说，妹妹这是很中意你家金毛哥哥呢！ 唐黎愉快地陪着两只毛孩子在草坪里玩耍，最后一身大汗淋漓地坐在了长椅上喝水。山羊还在一旁轻轻地嗅着边牧妹妹身上的味道，唐代荷坐在唐黎身边，笑着说道：“以前想带山羊出门，它还不大乐意。它现在年纪大了些，好像也不太爱交朋友了。” 唐黎点了点头，喃喃道：“山羊一定很依赖家人的陪伴吧……” 其实，人也一样。 爱的人陪在身边，即使变老、即使患病，也能坚强挺过。 又玩了半个小时，两人一狗也都有些累了。唐黎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拎着菜，和唐代荷并肩朝家走去。进了小区以后，山羊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楼道口的姜烨，立马摇着尾巴咬绳子示意唐黎去看。唐黎抬眼看见了姜烨，姜烨正朝他们小跑而来。 唐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姜烨一跑过来，山羊就站起身来急切地想往主人身上扑，被唐黎连忙拉住了。姜烨笑着揉揉山羊毛茸茸的脑袋，“小帅哥很久没出门了吧，高不高兴？嗯？” “汪！” 唐代荷开心地摸了摸山羊的背，朝唐黎笑笑：“我已经很久没见它精神这么好了。” 姜烨也笑了笑，“妈，你们下来买菜呢？” “嗯，是啊。”唐代荷指了指唐黎手里提着的食材，笑得一脸期待，“唐黎说，今天中午做芋头丸子给我们吃。” 姜烨肯定道：“听起来就不错。” “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忘了一个东西，回来取一下，马上就又得回公司了。” 姜烨看着要走，唐黎犹豫了一会，顺势就问：“哥，要不中午，你回家吃饭怎么样？” 姜烨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公司吃公司的员工午餐，晚上才回家和家人一块吃饭。但工作餐毕竟不比家里的饭菜可口营养，况且……唐黎私心里也很想能和哥哥一起吃午饭。 姜烨顿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点纠结：“我当然是很愿意的，不过这几天……公司在忙一个项目，加班比较多，午休时间缩短了，来回就有点儿赶。”有时甚至来不及去食堂吃工作餐，就匆匆点个外卖了事。 唐黎也低下头沉思了一会，然后忽然说道：“那……中午我来给你送饭吧，可以吗？” 姜烨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也不是没有午休时间来给员工送饭的例子，不过那大多是女朋友给男朋友送点好吃的，大多人还是吃食堂或者点外卖。唐黎这一句话，瞬间勾起了姜烨柔软的回忆。当时他还在念书时，唐黎也是时常提着保温桶，牵着小狗来学校看他，给他送饭。 “好啊，”弟弟有这个心，他怎么能说不，“我把公司的地址告诉你，你自己能找到路吗？” 唐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嗯，一定能。” 第69章 唐黎的一句送饭，让姜烨心里也痒痒的，工作难得地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姜烨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半分钟的呆，一个同事朝他走来，手里拎着一个工作报表：“姜主任，表做出来了，您看看……姜主任？” 同事唤了三声，姜烨才回神。 “姜主任，我把表放在这了哦。” “啊，哦……”姜烨轻咳一声，伸手拿过了报表，“嗯，好，去吧。” 同事临走前，眼眸里飘过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调侃。姜烨一下子羞红了脸，哭笑不得地感觉自己真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刚才那会儿竟然走神去幻想中午会有什么好吃的菜去了！ 小宝贝_113 唐黎这边也并不轻松，这是他第一次亲手为哥哥做便当，还要送去他的公司，这个心理包袱可不小。唐黎看着一堆食材，绞尽脑汁地想做出又精致又好吃的可口饭菜。 三个饭团、两个煎蛋、花椰菜、胡萝卜、牛肉块和一些水果，摆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担心姜烨吃不饱，唐黎又做了一小盒蛋包饭，配了一小块烧烤蘸料。印象里，这是哥哥爱吃的口味。 心里想着给姜烨送饭，唐黎自己的午饭也没顾上吃几口。唐代荷还在温吞地喝着海鲜汤，唐黎就坐不住了把便当盒装在保温袋里想出门。姜绍辉笑着叮嘱他路上小心，唐黎就点点头，拿好袋子出发了。 姜烨给的地址距离家里不算太远，坐地铁四个站就到了。唐黎专注地盯着地铁上的站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坐过站，让饭凉了。这号线他以前没坐过，其实严格来说，他自从来到这个城市以后，甚至连市中心也很少去。他以前待的那个面馆在四环之外，算是半个郊区了。那个老巷生活节奏缓慢，他平时出门，也就是偶尔坐坐公交车、骑骑自行车，很少跑到市区里去。 唐黎很快到了姜烨的公司。那是一栋高大的写字楼，附近坐落着好几个商圈，是市里最繁华的地段。唐黎拎着保温袋，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抬头仰望着这栋高耸入云的高档大厦，心里忽然升起了些许的羡慕之情。 如果自己能好好读书、毕业，或许，现在也能在这样的一座楼里工作。 有时候走在路上，看见那些穿着光鲜亮丽、手拎公文包的上班族，唐黎总会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仿佛他们是两种人，并不在一个世界里。 刚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唐黎的头脑，让唐黎一时无暇思考其他。可现在日子慢慢平稳了下来，开始逐渐步入了正轨，唐黎也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狂喜的背后，原来还存在着无可避免的落差。现在，他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其实他的哥哥也正是自己无比羡慕的那群人中的一员。记忆里，他和哥哥还是手拉手约好一块上大学的懵懂少年，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得这样大。 他的哥哥事业有成，在一家大型跨国公司里担任部门主管。而他……不过是某个面馆名不见经传的学徒工而已。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让他们的人生轨迹开始背道相驰……但又或许，这样的距离本身就一直存在于两个人的骨子里，而现在正逐渐变得愈发明显了而已。 无论怎样，这样的差距感很不好受。 但要怎样做，才能离他更近一些呢？ 令人期待的午休时间很快到了，姜烨一开始还担心唐黎会找不到过来的路，但看来他的担忧还是多余的，唐黎比他想象的可靠多了。刚一下班，姜烨就看见唐黎出现在了电梯口，正一脸迷茫地四下张望。姜烨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唐黎，这儿呢！” 唐黎看见了姜烨，脸上也立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随后又划过了一丝窘迫：“楼太大了……我差点迷路。哥，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的事，”姜烨大方地揽过唐黎的肩，把他带去了休息室，“唐黎，你吃过了没有？我们一起吧？” 唐黎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看着哥吃就好。” 姜烨打开便当盒，漂亮又精美的摆盘让他的眼前一亮。“这么可爱的小老虎……我都舍不得下嘴了。” 唐黎腼腆地笑笑，姜烨就拆了筷子，小心翼翼地把老虎的胡萝卜尾巴夹断，放进嘴巴里嚼了两下，清爽甘甜的口感让人心旷神怡。姜烨接着又吃了旁边的一个饭团，然后才舍得把老虎头放进嘴里。 最后，姜烨吃得一粒米也不剩，做出总评：“好吃！” 吃过了唐黎的爱心便当以后，姜烨就从此依赖上了它。不仅是因为他对美妙的饭菜味道念念不忘，还更因为这是弟弟对自己关心的表现。唐黎给姜烨送了一周多的午餐便当，姜烨手头的项目忙完以后，午休时间刚恢复正常，他立马就开始每天午休都抽空回趟家，就为和唐黎一块吃顿美味的午餐。唐黎炒菜的手法很精巧，厨艺甚至比之前家里雇的保姆都要好。姜烨爱吃较为甜腻的食物，唐黎就换着花样给他做粤菜，每天的菜式都不带重样的。姜烨被唐黎投喂了小半个月，小腹上都开始长了层薄薄的赘肉。姜烨捏着软肉，无奈地笑说：“要不今天下了班，我去健身房办个卡？” “我觉得哥现在的身材挺好的。”唐黎系着围裙在厨房洗菜，笑了一下。 “真的？”姜烨满足地摸摸肚皮，笑着站起身凑过去，“你在洗什么呢？我今天有点儿想吃海鲜，上次买的龙虾冰箱还剩了点没？” “没有了吧，”唐黎想了想，“没关系，我一会再去海鲜市场买一些。” 弟弟太惯着自己了，说想吃海鲜马上就去准备。这么宠溺的态度，让姜烨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但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甚至有几分小自豪。 “小萝卜，”姜烨久违地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你怎么这么贤惠呢。” 唐黎脸一红，对于“小萝卜”这样久远的称呼感到有几分羞涩，却也没推开姜烨的手。 唐黎的贤惠让姜烨感觉自己好像退化到了小孩子的状态。每天一回家，再也不用发愁一箩筐的脏衣服还没洗、答应老妈的新床单忘了买、山羊的晚餐还没喂、哪个电器又坏了却忘了修……除此之外，唐黎还会帮着照顾姜爸爸和唐妈妈夫妻俩的饮食起居，让姜烨不用在工作单位和家里两个地方瞻前顾后。在享受了一个多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以后，姜烨彻底沦为了唐黎的裤下臣。自从老爸生病以来，他被迫一夜之间长大，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被别人当成一个孩子一样对待了。 弟弟变得能干又勤劳，当哥哥的不能太幸福了。 尤其是在向别人无意提起自己弟弟的时候。 这天下了大雨，姜烨在公司里加班忙过了头，这会才想起了自己忘记带伞，正发愁一会怎么回家，唐黎就气喘吁吁地拎着两把雨伞从电梯里走出来了。 “哎，姜主任，你弟弟又来找你了，”一个男同事笑道，“好像是给你送伞来了。” 姜烨又惊又喜：“是吗？” 姜烨连忙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看见了唐黎。他朝弟弟大力挥手，然后站在楼道口跟唐黎有说有笑地聊了几句天。再回来办公室时，脸上都带着傻兮兮的幸福笑容。 刚才的男同事笑着跟姜烨感叹道：“姜主任，你们兄弟间感情真好。” “是呀，”一个女同事抬眼，看了看走廊边安静坐在沙发椅上揣着两把雨伞乖巧等着姜烨下班的唐黎，笑着开玩笑道，“姜主任跟他弟弟在一起，好像就变得特别爱笑了！平时却对我们都板着脸，严肃得不行~” “说什么呢。”姜烨哭笑不得。 “有一个这么温柔体贴的弟弟，我也做梦都得笑醒！”另一个女同事也笑着打诨，“我看他平时送的那些好吃的，可眼馋死我们啦！他厨艺一定不错，嘿嘿，你说是吧？姜主任。” 一旁的女同事更是激动了：“对啊对啊，我也看到了。现在做菜好的男孩子可珍贵啦！而且姜主任弟弟长得还挺帅的，简直加分哪！哇主任主任，你能不能把你弟弟的微信号给我一下啊，交个朋友呗？” 小宝贝_114 “越说越扯了，”姜烨换上了一张严肃脸，“好了，到此为止，快去工作，别又加班到晚上。” 他弟弟还在等他一起回家呢。 于是众人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停止八卦，继续埋脸加班。只剩下无辜的女同事小声地嘟囔：哪里扯了，我是认真的嘛……这个哥哥占有欲也太强了，差评！ 说到了微信号，姜烨想了起来，唐黎用的手机似乎还是很早以前的老式款，半智能半老旧的那种，虽然是触屏机，但主界面又像按键机一样。倒像是电视购物里买的便宜手机。上网是没有问题的，但QQ和微信的版本好像都挺低的，所以唐黎本人平时也很少去用，主要还是拿来打电话和发短信。 这天姜烨无意间撞见了唐黎掏出了他的手机在给谁发短信，屏幕上好像写着什么“逸”，姜烨一下就联想到了方阳逸，是唐黎以前学菜师傅的儿子。在印象里，好像和唐黎关系还挺好的。 姜烨无心就多问了一句：“聊什么呢？”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人，唐黎拿着手机吓了一跳。对上姜烨好奇的双眼，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只是平淡地说：“和朋友闲聊几句，没什么大事。” 姜烨还是有点好奇，唐黎就索性把手机给了他。姜烨毫无内心负罪感地大方接过弟弟的手机翻看了起来，发现短信内容全是无营养的日常问候：吃饭了吗？在干嘛？我今天路上碰到一只绿色的小鸟……唐黎也挺耐心的，每条都回复。 不过在翻看短信的时候，姜烨发现唐黎的手机页面操作起来有些木顿，软件的退出和开启都迟缓了些。姜烨把手机还给了唐黎，又认真地跟他提了一句：“唐黎，要不我给你换个新手机吧。” 说起来，重逢之后，姜烨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送唐黎什么礼物，唐黎也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他想要什么。不过，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 唐黎却低头思索了一会，然后犹豫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个手机我已经用着习惯了。平时就只是打打电话，发发短信，不用特意买新的。” “你别担心，”姜烨着急地争取道，“现在手机都不贵的。买一个新的智能机，能让生活方便不少，平时打车、导航、交水电费什么的也都可以用手机来。” 唐黎想了一会，最后笑道：“谢谢哥，不过我目前应该还用不上这些。等有需求了，我会去买一个新手机的。” 姜烨叹了口气，他开始慢半拍地意识到，他的弟弟好像不怎么爱向自己撒娇了。 第70章 年末，姜烨发了年终奖，同时也如愿成功升职，一跃成为部门副经理。终于在年前攒够了房子的首付，姜烨迫不及待地买下了自家隔壁的空房，亲自监工装修，等年后就可以带着唐黎一起搬进新屋子里。这样就不至于住得太拥挤。 一家人团聚后，过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圆满的年。唐黎回了家，姜绍辉出了院，他们家终于重新过上了好日子。就像小时候一样，气氛热闹，欢笑满堂。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变成了唐黎主厨、姜烨打下手，唐妈妈和姜爸爸笑着品尝温馨的年夜饭。 就这样，年很快过去，装修队施工完毕，姜烨带着唐黎搬进了隔壁的新家，一人一个大卧室，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搬出去住以后，唐黎就有了许多空闲时间。 出院小半年了，姜爸爸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唐黎除了每天去隔壁房里做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偶尔扶着姜爸爸上个厕所洗次澡、喂山羊吃饭，一天还能剩下不少自由时间供自己安排。 况且搬进新房以后，唐黎就有了一个自己的大卧室。L型的多功能书桌、一台崭新的台式电脑、还有一个小阳台，摆着一张高书柜。 住进来没几天，唐黎就把和笔记本填满了。 在空闲的时间里，他会自己去查找资料研究菜谱。姜烨给他买了一台电脑，可他除了查菜谱很少去碰它。唐黎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特制的菜谱和笔记，这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面馆的师傅教了他很多，还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除此之外，唐黎还会时常关注商圈地段的租赁消息。 其实，他现在每天的生活很简单，为一家人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遛遛狗。和亲密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每天幸福美满。生活费是姜烨出的，虽然唐黎很少出门看电影逛街购物，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姜烨也绝对不会在经济这方面苛求他。 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呢？也是以前的他所一直向往的。虽然这样的日子很安稳，但他始终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不甘心只做窝在哥哥身后的家庭煮夫，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想有自己的事业，他也想用自己挣来的钱照顾他的家。 在面馆跟着师傅学菜时，他曾一度很羡慕师傅的生活。拥有一家自己的菜馆，每天烹饪自己的拿手好菜。虽然挣得不算特别多，但日子过得充实有味。但这个梦想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他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徒工，每个月拿的工资少得可怜……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些年他在面馆里工作，已经攒了不少的一部分钱，找一个合适的地段，先付半年的租金，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剩下一些经营的成本费，只要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有合理的解决方法。 就这样，唐黎决定开一家自己的菜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跑各种地段，亲眼看看店面附近的环境和交通状况，再结合租金，考虑各种条件的利弊。出门的次数多了，就引来了唐代荷的注意。 这天上午唐黎跟房东谈得火热，一时就忘记了时间。等他谈完，这会已经是十一点了。唐黎急急忙忙地买了菜赶回家，却发现唐代荷已经煮好了饭菜，正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唐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对不起，妈，我一时忘了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唐代荷帮忙接过唐黎手里的袋子，让唐黎方便换鞋，“快进来吃饭吧，看你急得，一定饿坏了吧。” 唐黎换了鞋在餐桌旁坐好，一家人开始吃饭。夹菜的间隙，唐代荷试探地问他：“唐黎呀，这些日子你好像经常出门？” “嗯。”唐黎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常去的地名，“我想去……看看那里的店面。” 小宝贝_115 唐代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店面？” “唐黎，”姜绍辉也忍不住开口，“你想租店吗？” 注意到夫妻俩好奇的目光，唐黎的脸颊微微泛红：“……对。”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唐黎向爸妈提起自己关于未来的计划，唐黎的心里有些忐忑，害怕得不到家人的支持。但好在，唐代荷脸上立马换上了惊喜的表情，点头肯定道：“这个想法很好呀。唐黎，你想开一家饭馆吗？” “嗯，”唐黎笑了笑，“就做一些家常菜，也卖卖早餐、还有夜宵之类的……” “你的厨艺确实挺好，有自己的特色。”姜绍辉听了以后欣喜地赞成，“况且自己当老板，自由多了，真的不错。” “是呀。”唐代荷笑着望向唐黎，“你的目标很棒，我们都支持你。” “……嗯！”唐黎感动地用力点了头，“谢谢爸妈。” 得到了唐代荷和姜绍辉的支持以后，唐黎的念头就更加坚定，心里也更有底了。 不过，他还暂时没有把自己想要盘一个店铺的事告诉姜烨，他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等更有把握一些了，再去找哥哥商量。更何况姜烨这段时间似乎也很忙，他加班加得多，好像是公司又承接了一个什么大项目。每天晚上八点才回家，吃了饭就直接去洗漱休息了。唐黎这几天都没能跟姜烨好好聊上几次。唯一一次直接的照面就是姜烨吃过了晚饭，舒服地窝在他身边的沙发上一边逗狗一边看电视。唐黎那会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姜烨看见了，就也凑过身来想看他在看什么。 “店面转租信息？”姜烨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继续逗山羊玩儿去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啦？” 唐黎一愣，心下不由得有些紧张：“我……” 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该不该趁现在跟姜烨开口提一下呢？唐黎一时有些犹豫。可还没等他开口，姜烨又突然站了起来：“哎，妈，你拿什么呢！小心点儿。” 姜烨跑去帮唐代荷够高柜子上的画框了，唐黎只好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就这样，唐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坦白，后来也就索性释怀了。姜烨工作忙，他应该体谅些才对，不能让哥哥空闲时间还要来担心自己开店的事。 唐黎只好自己默默地找店，等待一切确定了以后再来找姜烨说。 这天唐黎依旧起了个大早，背上包就打算去商圈附近转转。出门前，他敲了敲隔壁房的门，前来开门的是姜绍辉。 唐黎一愣，连忙扶着姜绍辉的轮椅把他推回了平地：“爸，我妈呢？” 山羊看见主人来了，从阳台上叼来了玩具走过来望着唐黎。唐黎笑着摸了摸山羊的头，只小声说：“下次再陪你玩。” 姜绍辉看着这个画面，眉眼笑得弯弯，“一大早就去排队帮我抓药了，估计要一会吧。”姜绍辉又问，“你要出门看店面了吗？” “嗯。”唐黎蹲下身帮姜绍辉把薄毯盖好，“那我今天早点回来。爸，你在家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姜绍辉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去吧，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店铺。” “汪！”山羊也摇了摇尾巴。 唐黎带着姜绍辉和山羊的祝福出发了。早高峰的地铁分外地拥挤，可唐黎的心里却很幸福。地铁几站再转公交，一番波折之后抵达了那条唐黎已经看中很久的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并不在城市的中心商圈，可好在离一个著名景区很近，所以每天的人流量也很大。相应的，租金也就要高了一些。但唐黎一直很心动，因为他看见了不少网上的信息，说这一块地很有潜力，上面正打算把这一块做成第二个城市商业中心呢。 唐黎在四处打探着地段的真实情况，一时就忙碌得忘我起来。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唐黎也没在意，等到后面闲了下来才去翻看，原来是唐代荷来电话了。 也许是让唐黎回来的时候带些菜吧。唐黎接着往下看，发现面馆师傅的儿子也发信息来了。 距离发信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黎哥，你在干嘛呢？” 这个男孩叫方阳逸，唐黎在面馆里当学徒工的时候，方阳逸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喜欢亲近他。那时候方阳逸刚考上当地的大学，虽然只是一所普通的三本院校，但唐黎依旧非常地羡慕。方阳逸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回面馆休息。唐黎每天傍晚都会为他泡一杯花朵茶，偶尔煮煮夜宵；方阳逸就经常给唐黎讲他在大学学的高数题，唐黎每次都听得非常认真。 直到唐黎离开了面馆，方阳逸还会时常给他发来一些问候短信，偶尔煲煲电话粥。虽然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聊天内容，但方阳逸也聊得很开心。唐黎猜想方阳逸是因为还没习惯他的离开，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但无论怎样，唐黎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的关心，当年师傅对他的恩情，他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于是唐黎动了动手指，认真地回复道：“在找租赁信息。” 对方很快秒回了：“又在找店了啊？” 唐黎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立马发来了下一条。 “等你店开起来了，我光顾能打八折吗？” 唐黎笑了笑：“不打折，你来了随意吃，我请客。” 方阳逸没再回复简讯了，而是直接飞来了一个通话。 唐黎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啃干面包，一时有些错愕地接起，方阳逸在听筒里笑嘻嘻地说：“黎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唐黎笑了一下：“今天不上课吗？” 小宝贝_116 “没课，”方阳逸说，“我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了。” 唐黎愣了愣，方阳逸又问道：“黎哥，你的店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啊？” 唐黎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一五一十地认认真真把自己的计划跟方阳逸说了。方阳逸想了想，说：“其实我建议你还是一开始先从小店做起。因为我爸的面馆一开始就是……” 就这样，方阳逸也站在自己的角度跟唐黎交流起了想法，提了一些建议。唐黎听得认真，偶尔附和一句。两人投入地聊了起来，时间很快过去。等方阳逸和唐黎互相道别挂断电话以后，竟然已经过了快四十分钟。 这一通电话打得真久，但也收获了挺多宝贵的建议，唐黎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半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糟了，本来答应了爸要早点回去的。 唐黎有些着急起来，他刚准备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一串铃声突然就狂响了起来。唐黎以为是姜爸爸打来电话问了，连忙接通。 姜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听筒那一端传来：“唐黎，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唐黎的心咯噔一下，不安感瞬间袭裹了他的全身。 第71章 姜烨这几天因为工作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好几次回到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沾到枕头就入睡。 这样的日子以前并不是没有过，不过之前他更头大一些。家里住着两位需要照顾的老人，工作上是一堆亟需解决的棘手难题，生活费、水电费、房租又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每天忙得心力交瘁。但现在好多了，因为至少家里的事已经有唐黎为他分担。唐黎心思细腻、体贴又能干，知心的小棉袄让姜烨省心了不少。 所以姜烨也就能安下心来，专注地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为了能更好地升职加薪，拼尽了自己的全力。 但姜烨怎么也没想到，问题总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天上午他正在公司上班，休息的空档好不容易有时间去泡杯茶，喝茶的间隙他本想看会手机新闻，没想到突然一下接到了唐代荷的电话。 唐代荷极少在姜烨工作的时候打电话来，怕打扰他。除非……家里有了什么万分紧急的要事。姜烨一时心慌了，接通电话的手指都有点紧绷。 “姜烨，现在在忙吗？你……你能不能来东医院一趟？唐黎的电话打不通，我、我就打给你了……” 听到“医院”两个字，姜烨的心顿时下坠了。 姜烨深呼一口气：“妈，爸怎么了？” “你别太紧张，没什么大事！”唐代荷也有些焦急，尽力安抚姜烨，“只是……你爸在家的时候口渴了想喝水，去接热水的时候杯子没注意打翻了，他没来得及闪躲，腿上就烫伤了……” “烫伤？！”姜烨神色一凝，“三个人在家，爸怎么会烫伤？” 问到这里，唐代荷忽然沉默了。姜烨心里更是着急，认真地去听听筒。犹豫了几秒，唐代荷最后带着些歉疚开口了：“今天上午，你爸爸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早上去药店抓了点药，唐黎后来也出门了……” 姜烨一愣：“他出门了？去了哪里？” 唐代荷凭着印象说了一个地名，姜烨突然怒气攻心地脱口而出，打断了她：“他去那里做什么？把爸一个人留在家里，出了事怎么办！” “姜烨，你不能这么说！”唐代荷忽然也有些生气，“你爸他恢复得很好了，日常小事都可以独立完成。今天这个事，只是一个意外。况且，唐黎出门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好了，妈。”姜烨说，“我知道了，我去向领导请个假，尽快过来。” 姜烨知道唐代荷是在为唐黎说话，但他倏忽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今天姜爸爸被烫伤的事，一下就刺痛了他这么久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爸爸的身体一直是姜烨的一个心病，他们家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一次。他工作这么拼就是为了家里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如果这时姜爸爸再一病，那他现在做的任何事都顿时没有意义了。 但好在这一次只是烫伤——姜烨这会的情绪像搅乱的麻绳，怒火、负罪感、懊恼搅在一起，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保持冷静。 然后拨通了唐黎的手机。 打了三次，对面都是正在通话中。在这种关头，焦躁感不断地在姜烨心中膨胀，好在第四次时，电话终于打通了： “唐黎，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话一脱口，姜烨就意识到了自己语气有些冲。他把手机移开一些，调整了一下情绪。 重新开口道：“你快回来吧，爸被烫伤了，现在在医院里。” “医、医院？”唐黎一下感觉眼前发黑，“哥，发生什么了？” “别问了，你快过来吧。”姜烨揉了揉太阳穴，疲惫感直往上涌，“我要过去可能没这么快，这段时间工作多，请假没那么好批。你先去陪陪妈。” “好，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以后，姜烨最后喝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披上外套起身了。 小宝贝_117 姜烨请了半天带薪假，在下班前，他还必须要先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在会上，姜烨心灼得紧，手指不安地在桌板上轻敲，好几次都走神望听同事的工作报告。 好不容易离开了公司，姜烨直接打了个车就赶去医院。等他到达住院部，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姜绍辉正躺在病床上，缓慢地喝着唐黎喂给他的清汤。他的右手挂着吊针，唐代荷就坐在左手边，时不时给唐黎递上一张卫生纸。姜烨走进了病房，唐黎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哥……” 姜烨走近了一些，才看清了姜绍辉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腿，立马倒抽了一口气。姜爸爸穿着短的裤衩，一条大腿露在外面，腿外侧缠着一圈纱布，隐隐勾勒出烫伤疤狰狞的形状。伤口已经涂上了药膏，但那个画面还是显得分外的扎眼。 “爸，”姜烨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了，然后走近了一些，手掌放在床单上，“你伤了哪儿？只是腿上吗？再让我看看。” “就只是这了。”姜绍辉脸上有些难堪，“水溅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它会烫得这么厉害……” 姜爸爸的下肢失去了知觉，烫伤以后却没有痛感，没来得及做应急处理，所以才会伤得这么厉害。 姜烨一阵心疼：“伤口呢？处理过了吗？” “都处理好了。”唐代荷就站了起来，“十二点的时候唐黎过来了，帮着你爸换了衣服，找来医生看了一下。现在正喂饭呢。刚刚去和医生办了一天住院，今晚输了液，再观察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就等它慢慢痊愈。” 话说到了这里，姜烨总算放下了心来。唐黎把所有后续工作都做妥了，姜烨一时也就不知该干什么，可心里总憋着一团东西堵得慌。他沉默着注视了一会姜绍辉，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想去外面透透气。 唐黎紧接着就跟了上去，看见姜烨原来是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咖啡了。 姜烨拧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他正缓着气儿，就看见唐黎慢慢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姜烨没坑声，唐黎站在了姜烨面前，姜烨却把眼神挪开了。 “如果今天上午我留在家，爸就不会被烫了……哥，对不起。” 姜烨语气有些冷：“‘对不起’应该对爸说，而不是对我。” “我不想让你这么担心……”唐黎的声音更低了，“对不起，哥，我没照顾好爸。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不管怎么样，”姜烨的目光如炬，屏着一口气说，“你也不能把爸一个人丢在家里。” 姜烨最后一口气喝光了咖啡，把空易拉罐丢进了垃圾桶里，不再看唐黎，转身径直上楼了。 这半天姜烨就待在医院陪姜绍辉输液，偶尔帮他捶捶腿捏捏肩，再扶他去上一下洗手间。唐黎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情绪好像一直很低落。唐代荷注意到了这一点，守到傍晚，就拉着唐黎回家说是做晚饭去了。 做饭的时候，唐黎在切菜，唐代荷在炒锅。看唐黎的神情有些忧郁，唐代荷就安慰他：“姜烨也不是有心的，当年你爸出事把他吓坏了，他也是一时……有些着急。唐黎，你不要太苛责自己，其实爸爸恢复得已经很好了。” 唐黎听见了唐代荷的话，心里添了几分温热。但最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妈，今天的事确实也有我的责任……哥没错，如果换做我是他，我也会有一样的感受。我现在只是……很后悔。” 唐代荷缓缓地叹了口气。 回到医院后，唐代荷和唐黎带来了两个保温桶的饭菜，都是父子俩爱吃的。唐黎喂姜绍辉喝粥的时候，姜烨就坐在一旁，一边慢吞吞地抱着保温桶吃晚饭，一边看着他俩出神。 唐代荷就找了个凳子坐在姜烨身边，小声地问他：“姜烨，你下午是不是对唐黎说话重了点？” “我……” 姜烨脑子里一直乱乱的。今天姜爸爸受伤的这件事，姜烨也分明知道这并不是唐黎一个人的责任，可他还是没管好失控的情绪，话里带着刺，听起来自己都觉得扎耳。现在冷静想想，唐黎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自己也一定很自责，姜烨如果还迁怒与他，他心里肯定就特别不好受。 其实唐黎已经很尽责了，他每天把两位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今天出了这个事，他也很快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处理后续。今天的这个小插曲，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意外而已。 而何况，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唐黎上午出门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呢？他本来有好几次机会去了解，但这些他好像从来没有去关心过。想到这里，姜烨也开始有些后悔了。 “去找弟弟好好说说吧，”唐代荷拉了拉姜烨的手，笑道，“小事一桩而已，兄弟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姜烨凝视着唐黎的背影好一会，最后慢慢地点了头。 吃完了饭，三个人说好了明天一早来接姜绍辉办出院的时间，最后再一起回了家。把唐代荷送回卧室休息以后，姜烨和唐黎回到了隔壁他们俩的房子里。 说起来，姜烨以往看见唐黎，总是和会把他和爸妈联系在一起。可自从他们同居以后，家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唐黎就开始会单独出现在他的身边。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姜烨很想主动找唐黎谈一谈，可唐黎脱了大衣后就径直走进了浴室里洗漱。姜烨只好等他出来。唐黎洗漱完以后，姜烨就立即叫住了他。 唐黎回过头，双眸似乎还带着些刚才的水雾。姜烨一下看愣了，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久久没等来姜烨的后文，唐黎只好小声地开口打破沉默：“哥，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接爸回家。” 今天他应该也累坏了吧。姜烨不忍心再拦住唐黎，只好点了点头。 唐黎走进卧室，钻进被子里就缓缓地准备入睡了。姜烨站在门口，抓耳挠腮地发愁。 小宝贝_118 晚上十一点，唐黎睡得半梦半醒间，忽然迷糊地感觉到身后一沉，紧接着，一个裹着沐浴露清香的身躯钻进了被窝，热乎乎的胸膛靠了过来。 唐黎含糊地“嗯”了一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吟：“唐黎，你睡了吗？” 唐黎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带上了点惺忪的睡意：“没有……” “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吗？” 唐黎的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清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面庞慢慢地开始发烫：“……哥？” 第72章 “嗯，”姜烨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唐黎的头发，嗓音低低的，还带着些沙哑，“唐黎，我想跟你道个歉……” “……嗯？” “今天我说话重了点儿，”姜烨又轻轻问，“唐黎，你会不会生我气？” 唐黎咽住话，眼睛飘向窗外，只感觉被姜烨触到的那一块皮肤都发烫起来，心快跳出喉咙了。 “不会……哥，我也有不对……” 一开口，唐黎才感觉嗓子有点儿干，他悄悄平息了紊乱的呼吸。 他们兄弟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在一个被窝里了。在还小的时候，唐黎很爱黏着哥哥一起睡觉，看着姜烨酣睡的侧脸，他心里会有种特别安稳的幸福感，不知不觉就睡熟了。可现在，唐黎感觉到的只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兴奋地沸腾，脸颊烧红一般发着热，手脚局促不安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没想到，姜烨会为了下午的小小不愉快，而愿意主动钻进他的被窝，用小时候兄弟俩“同床夜谈”的方式来哄他开心。 可唐黎毕竟不再是那个年幼懵懂的孩子了。这样肌肤相近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唐黎甚至难耐地有了离哥哥远一些的念头。他的思绪正无法抑制地四处乱飞。 唐黎很讨厌现在胡思乱想的自己。如果哥哥能主动退远一些该多好，因为他永远都没办法对他说不。 姜烨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心地挪动身体，靠得离唐黎更近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今天对你乱发脾气……是我不好。”接着，又认真地问：“唐黎，今天上午你去了哪儿？” “我去了……”唐黎紧紧抓着床单，说了一个地名，随后，又突然问了一个好像无关紧要的问题，“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创业？” “创业？”姜烨回忆了会，“想过吧，不过是很久以前了。那会我还在念大学，可毕业了才知道创业不容易，而且风险也很大。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我就着急想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这个念头就再也没拾起来过了。” 唐黎沉默了。过了半晌，又小声地说：“哥，你工作肯定很辛苦吧。” 姜烨笑了笑，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以前还是个普通员工的时候，我就卯足了劲想早日升职。可等现在做到了管理层，才发现原来压力更大。问题变得更棘手，也更复杂了。” “嗯。”唐黎说，“我看见哥在工作时都很严肃。” 姜烨笑了下：“不严肃点，管不住底下的人。” 唐黎低着头想了一会，又说：“嗯。可能……人越往高处走压力就越大吧。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唐黎很少和姜烨探讨这些观点。他今天说的话让姜烨一下就起了倾听的兴趣。他认真地转脸看着唐黎。唐黎顿了顿，继续专注地说：“我觉得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要自己的目标，日子才会有意义。” “嗯，你说得对。”姜烨饶有兴趣地侧起身，追问道，“那你呢？唐黎，你的目标是什么？” 唐黎眨了眨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以前我的目标是回家……” “那现在你的这个目标实现了。”姜烨望着唐黎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眼神也变得有些渺远，“其实，我之前也有一个目标。” 唐黎没说话，专注地听着他。姜烨恢复了认真的表情，继续道：“就是找到你，还有照顾好爸妈。现在，我的两个目标也都终于实现了。” 唐黎的脸上有几分动容，抓着床单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唐黎，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哥哥发现你变了很多。”姜烨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你有了自己成熟又独立的想法，变得……可靠又值得依赖。虽然有些失落你不再是哥哥的小粘人精了，但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 唐黎深呼吸一口，慢慢地说：“哥，我想开一个店铺。” 空气顿时凝固住了。 姜烨怎么也没想到唐黎会有自己开店的念头。他顿时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张开，却半天也吐不出什么话来。 可是仔细回想起来，他很早之前好像也发现唐黎在关注报纸上的一些店面转租信息。那时候他无意间多问了一句，但好像也没有太关心唐黎的答案。 这么一想就越想越愧疚了，姜烨发觉自己对唐黎的关心好像实在有些少了。 “你想租个店面吗？”姜烨开始打起精神来，想多关注一些唐黎，听听他的想法，“这是什么时候的念头？你计划到哪一步了？” 小宝贝_119 “以前在面馆的时候，这是我最大的梦想……我想开一家自己的菜馆。”唐黎闷着头，把脸藏了起来，“我这几天——去实地考察了，看中了几家店。我大概算过了经营的成本费，还有店面的租金。我存折里还有一些钱，如果再能申请一些贷款……” 唐黎做出的功夫远比姜烨想象的还要远，他想要自己开店的念头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着长远计划，并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在朝目标努力。姜烨惊讶极了，今天晚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唐黎的了解太不够了。 好像在姜烨的潜意识里，他对唐黎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的小时候，唐黎还是只是个天真单纯、需要哥哥保护的小孩。但其实唐黎已经长大了，他肯定不会愿意也不会甘心只委身做个每天乖乖待在家里做家务照顾老人的煮夫。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姜烨立即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他一定是平时被唐黎宠坏了，把弟弟的好当成了自然。 姜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思考了一阵后，他重新开口，认真地问道：“唐黎，你看中的店铺一年租金有多少？打算雇员工吗？那些食材、电器的成本费呢？仔细跟我说一说。” 听姜烨的口吻很严肃，唐黎一时有些紧张，但也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的规划告诉给了姜烨。姜烨听过以后，认真分析了一会，最后笑了一下。 他的弟弟总是会带给他各种各样出乎意料的惊喜。 “唐黎，你的目标很棒，可行性也挺高的。原来这个目标，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成熟了。”姜烨顿了顿，重新郑重地说道，“好，哥哥答应你，我会想办法帮你申请贷款。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剩了一些钱——就给你做创业基金吧。” 没有想到姜烨会意外地大力支持自己，唐黎的心里立马被喜出望外的感动盈满。 唐黎的眼眶有些湿润，“哥，我这几年存折里也有一些钱……” 姜烨眯眼笑着伸手揉了揉唐黎的头发丝儿，“我知道。我的钱就当备用金，以防急需。这还是你自己的事业，核心还是需要靠你一个人撑起来。” “哥……”唐黎的眼眶有些温热，“谢谢。” 姜烨笑了笑，“不用客气。你是我弟弟，我支持你的事业是理所当然的啦。”话一说完，他正想给唐黎一个拥抱当做他感谢的回应，这才忽然发现，唐黎一直是背对着自己的。 “小萝卜，你怎么像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姜烨笑着调侃他，“过几天唐家菜馆就要开业了，你还一直用背对着我这个投资人？” 唐黎的脊背僵了僵，动作很不自然。他紧张地挪动着身子翻了个身，眼神却四处飘着，不敢望向姜烨。姜烨刚想说话，却注意到唐黎的身体正慢慢往被窝里滑，转眼半张脸都躲进了被子里。 姜烨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就开玩笑似的用手捏了捏唐黎腰侧的软肉，然后稍一用力把他往上捞了几分：“怎么喜欢藏进被子里？多闷啊。” 唐黎睡觉习惯穿着宽松的T恤，姜烨的手掌这一下就直接没有任何衣料相隔地贴上了他的皮肤。唐黎感觉自己的腰一下就脱力了，在姜烨温热的手掌心里发软，酥麻的感觉一阵一阵传了上来。 姜烨感觉手掌心下的身躯在微微发着抖，但他没想太多，只是笑着把唐黎一把搂进了怀里。一手亲昵地摸了摸弟弟的头，低声在他耳边说：“唐黎，今天和你聊过以后，我突然很后悔没有早点来跟你谈这些。我发现……原来我对你的关心简直就是少之又少。我不是指物质上的关心，我说的是更深层次的——这一点，哥哥做的确实不对。只有有了关心，才会有理解和包容，对不对？以后，我答应你会更在乎到你的想法。你也和我一起，督促哥哥改正，好吗？嗯？” 唐黎把脸深埋进姜烨的胸膛里，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得紧，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的哥哥这样温柔，温柔得令人无法不沉沦。 “以后，”姜烨把弟弟搂得更紧了一些，“我们也要像这样时常在一块聊聊心，好不好？我是你的家人，也是你的哥哥，我希望能被自己的弟弟多依赖一些……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做一个好哥哥。” 这一刻，唐黎多想沉溺在姜烨的温柔里，一梦不再醒来。 第73章 姜烨履行了他的承诺。第二天接姜绍辉出院后，姜烨开了一个家庭小会，把唐黎开店的这件事正式提上了日程。唐妈妈和姜爸爸都表示支持。 于是这些日子，姜烨就开始帮着唐黎筹备开店的事，找店铺、申请贷款、联系厂商……很快，唐黎的小饭店就已经具备了大体的雏形。 在给店取名字的时候，唐黎拿不定主意，就想听姜烨的想法。“小唐菜馆？”姜烨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好名，“家常饭店？哈哈我想到一个有点儿土的……兄弟饭店。” 唐黎也眯眼笑了一会，姜烨说的名字都有点儿年代感了。笑过之后，他又沉下来仔细思索了一会，最后说：“糖浆私房菜——怎么样？” “糖浆……”姜烨念了一会，随后也笑道，“好啊！” 为了拓宽财路，经过兄弟俩商量以后，他们决定糖浆私房菜里除了唐黎拿手的炒菜外，还会以外卖的形式出售一些特制盖浇饭、油炸小吃、优惠套餐。这么一来，店里就面临着雇佣几个帮手了。唐黎这会正发愁去哪里找人，方阳逸就发来了短信。 “黎哥，你的店是不是快开张啦？” 方阳逸发来短信的时候，是大晚上的十一点。姜烨刚和唐黎讨论完店面的装修细节，这会两人都有些饿了。唐黎就跑去厨房给两人下馄饨了，手机随意地放在桌面上，短信提示音一下就把正在看报纸的姜烨吸引了。 姜烨只看见了一个人名，没多想就叫来了唐黎：“你师傅的儿子……好像给你发短信了。” “方阳逸？”唐黎端着两碗馄饨走出厨房，把碗放在桌上以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姜烨走来，“他说什么？” 姜烨就点开短信页面，报出了内容，再把手机递给了刚好走过来的唐黎。 看唐黎打字的期间，姜烨就问：“你把店的事都告诉他啦？” “嗯呐。”唐黎点了点头。 小宝贝_120 “对，已经付了半年租金，现在在等装修。”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应该没有，谢谢你。”唐黎忽然想起了雇店员的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自己再想办法。 方阳逸却有心地多问了一句：“黎哥，你店里缺不缺帮手啊？暑假工那种也成啊。我有个同学一直喊着想出来找点工作挣钱。” 唐黎眼前一亮，下意识抬脸看了看姜烨，姜烨一愣，唐黎眨了眨眼，欣喜地回复方阳逸：“嗯。我可能正好需要一个店员，帮大忙了，谢谢你。” 方阳逸笑嘻嘻地抱着手机屏幕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面人的喜悦。最后他切回了拨号栏，急切地拨了个电话给大学同学。 糖浆私房菜的开店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店面就正式开张了。 三十平米的店面，被收拾得宽敞明亮。装修的设计姜烨帮了很大的忙，店铺看上去简约大方，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 开张的这天，姜烨特意请了半天假，陪着唐代荷和姜绍辉一起来店里恭喜唐黎。 山羊也来了，摇晃着尾巴开心地蹭着唐黎的裤管。唐黎抱着山羊大笑，姜烨就说：“以后山羊就成了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陪你一起烧菜、一起上下班！” 唐黎笑着点头：“嗯，好。” “汪！”山羊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决定。 “哇，这个店真不错哪，”唐代荷四处环顾着店里的环境，满意地直点头，“地段好、装修也漂亮。不错、不错。唐黎，你的目标实现了，这很好！” “不过，这还是刚刚开始，”姜绍辉笑着提醒道，“唐黎，你更不能松懈下来，继续加油。” “嗯！”唐黎朝爸爸妈妈点了点头。 到了中午十点多，店门口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唐黎一眼就认出了他：“方阳逸？” 开张第一天的大喜日子，方阳逸也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大学同学一起来店里给唐黎庆祝，还带上了份开张礼物。 唐黎很久没看见方阳逸了，这会心情也很好。方阳逸一见到唐黎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黎哥，好久不见了，开门大吉！” 唐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方阳逸松开了手，又推了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生：“黎哥，这是小陈，就是他说想来打工挣点零花钱的。你别客气，尽管使唤他就行！” 小陈别过了脸，不满地嘟囔：“明明是你想让我来的……” 方阳逸瞪他一眼，小陈立马收了声，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热情地朝唐黎走过去：“黎哥，我是小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要不我拖个地？洗个菜？” 唐黎笑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姜烨就从后厨房里穿个围裙抱着菜篮子走出来了：“哎唐黎，我怎么数看冷冻箱里少了一栏鸡蛋呢……” 一撞见面前的方阳逸，姜烨顿时失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姜烨感觉方阳逸总对自己有股天然的敌意。 这股敌意让姜烨也警觉了起来。 接着，唐代荷也推着姜绍辉从后厨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陌生的方阳逸。二老愣住了，唐代荷说：“呃，这位是……” “爸妈，”唐黎连忙侧过身介绍道，“这是方阳逸，我以前面馆师傅的儿子。哥，你们见过的。”说着又转身，“方阳逸，这是我爸妈，还有姜烨，我哥。” “叔叔阿姨好！”方阳逸热情阳光地朝二老鞠了一躬，把二老逗得心花怒放。唐代荷笑着说：“噢，我知道，唐黎跟我提起过。唐黎受了你们不少照顾，真是非常感谢！” “叔叔阿姨客气了，”方阳逸笑笑说，“黎哥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说着，方阳逸又笑着朝姜烨扭过头来，然后伸出手掌主动示好：“姜哥你好，第二次见面了。” “嗯，你好啊。” 姜烨也把手掌覆了上去，没想到方阳逸却暗自用力，捏得姜烨一皱眉。方阳逸最后收回了手，脸上却还是故作自然地笑了笑。姜烨正打算开口，方阳逸突然一下眼尖地认出了他身后小幅度摆着尾巴的金毛，快乐地说道：“黎哥，它是不是就是山羊？” 姜烨顿时哭笑不得，只觉得方阳逸这种小孩子把戏幼稚得紧，可又不懂他为了什么而在置气。 唐黎却没察觉到俩人之间的气氛，只笑了笑，招手把山羊喊了出来：“嗯。山羊，过来。” 山羊小心地走近方阳逸，方阳逸兴奋地摸了摸山羊的头，赞叹道：“它和我想的一样可爱！” 方阳逸逗山羊玩了一会，玩耍的途中，山羊慢慢地放下了防备，开心地摇起尾巴。 唐妈妈和姜爸爸在一旁看得温馨：“看来它也很喜欢你呢！” 午餐唐黎掌勺，烹饪了一大桌子的美味饭菜。唐黎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姜烨本来好几次想过去帮忙，可方阳逸和他的同学小陈把厨房围得水泄不漏，姜烨只好站在门口爱莫能助地揉眼睛。 “黎哥，漏勺！”“黎哥，豆瓣酱！”“黎哥，你还要点什么？蒜末？葱花？我马上去准备！” 小宝贝_121 方阳逸在厨房给唐黎递东西的途中，还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得意地瞟姜烨一眼，好像生怕姜烨不知道自己在厨房给唐黎帮忙一样。 姜烨哭笑不得。 丰盛的午餐上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为唐黎新店的开张而庆祝。 “唐黎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姜绍辉吃了一口唐黎做的糖醋排骨，笑着称赞道，“今后的生意一定会红火的！” 姜烨笑眯眯地举起酒杯祝酒：“那我们就来为唐黎的私房菜干一杯！” “谢谢。”唐黎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端着酒杯站起来挨个碰杯。 热闹地干杯以后，方阳逸刚坐下，眼睛忽然锁定了面前一道红烧牛杂，笑着给唐妈妈和姜爸爸一人夹了一个，热情地说：“叔叔阿姨，你们一定要尝尝黎哥的这道菜！这也是我爸的拿手招牌。” 唐代荷乐呵呵地夹起牛杂放进嘴里，品尝了以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吃！看来呀，唐黎的厨艺这么好，和他有个好师傅离不开关系呀。” 姜绍辉也点点头，方阳逸就笑嘻嘻地说：“我老爸也很欣赏黎哥，他总说黎哥是他的得意门生！” 说着，方阳逸又想起来，颇为怀念地回忆道：“我还记得黎哥在我们店里时，白天努力地学菜，晚上还和我一起温书……老天一定不会亏待勤奋的人。对吧？叔叔阿姨。” 唐代荷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眶有些温热地点点头：“对，对——你说得对。” 方阳逸很擅长说话，把两位老人逗得很开心。姜烨在一边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感觉好像这小孩在刻意炫耀些什么一样。 唐黎很快注意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姜烨，他笑了笑，伸筷子夹了块牛杂放进姜烨的碗里。姜烨眼睛一亮，顿时喜笑颜开地把牛杂放进嘴里，嗯，果然很美味。 唐黎紧张地眨眨眼睛：“哥，好吃吗？” 姜烨点头，唐黎一下就笑了。 姜烨看着唐黎的笑脸，心一阵荡漾，随即也就释怀了。 也对，算了吧。方阳逸毕竟还是个学生，自己都是工作好几年的大人了，跟小孩计较多傻。 第74章 开张第一天，因为优惠力度很大，小饭馆的生意还算喜人，店里门庭若市。 中午热热闹闹地吃过一顿午宴后，姜烨就回去公司继续上班了。唐代荷和姜绍辉又待了一会，也忽然很想去公园四处逛逛。姜爸爸很少出门，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最后剩下三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吃过晚饭以后，方阳逸也搭公车回家了。临走前还特意说：“黎哥，以后有空我来你新家玩儿，你可不要拒绝我啊！” 唐黎笑了笑：“嗯，欢迎你来。”方阳逸才心满意足地坐上了车招手走了。 就这样忙到了晚上十一点，店里的客人逐渐变得稀少，唐黎才恍神意识到该关门了。这时他们两个人都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唐黎和小陈面面相觑，唐黎主动开口问他：“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唐黎刚想说“送送你”，小陈立马接口道：“不远的。黎哥，我家就在这附近，很方便的。” 唐黎点了点头，和小陈说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开张以后就各自挥手道别。唐黎正在车站口等夜班车，却发现小陈走到远处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然后钻了进去。出租车扬长而去，唐黎心里不忍多了些疑惑，不是说附近么？怎么还需要坐出租车？ 但唐黎没多想，只以为他是有其他的地方要先去，自己搭公交车回家了。 回家以后清算账务，第一天净收入竟然有将近一千。在他们这种小餐馆来说，是很好的成绩了。 唐黎坐在书桌旁对着屏幕傻乐，姜烨也刚好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就穿着浴袍走到他房间里，恶作剧地从背后喊了声：“嘿！看什么呢？” 唐黎吓得一跳，看见是姜烨以后又恢复了笑脸：“哥……” 姜烨粗略地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账务，欣然笑道：“不错啊。看来，我们家小神厨的本事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了。” 唐黎红了脸，顿了顿，又问：“哥，以后……我怕中午会忙不过来。如果碰上很赶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我就直接在店里做午饭了，你能不能……” 姜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没问题，我午休下了班就直接去你店里，打包饭带回家给爸妈。不过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个，妈手艺还在，你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他们二老能照顾好自己的。” 唐黎舒了口气，姜烨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不过，你那个朋友会不会留在店里给你帮忙？” “朋友？”唐黎想了想，“方阳逸吗？” “嗯。” “不会的，”唐黎笑了一下，“他课很多，平时几乎没什么空的。” 姜烨顿时一阵舒畅，伸手捏了捏唐黎的肩膀： 小宝贝_122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 不过让唐黎没有到的是，糖浆私房菜的开张，在这条小街上还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因为这条商业街靠近一个大学城，平时来来往往会经过很多年轻的学生。唐黎开店了没多久，“学校后街来了个帅哥老板，店里的味道还不错，店里还有条可爱的金毛”的好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学。因为早已吃腻了学校后街的各种美食，新来的特色“小唐炒菜”顿时在整条街风行一时。再加上大家总是对一些可爱的小猫小狗没有什么抵抗力，唐黎的私房菜一时就火热了起来。 而女学生光顾的更主要原因其实是——想来一睹传说中这个“帅哥老板”的真容。 大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这句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听了传闻而来的女同学兴致勃勃地早早到店领号排队，幸运的话会真的会看见偶尔抱着菜篮从后厨出来透气的唐老板。这个老板年纪虽然看上去和她们一般大小，可他却不像大学城里其他年轻的学生一样被食堂阿姨养的白白胖胖的，却多了很多专属于男性成熟的魅力。 他的身材精瘦，手臂和腰间覆上一层薄薄的肌肉，是现在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好身材。可虽然看着像个小狼狗，其实唐老板更有一颗贤妻的心。他做的饭菜有着独特的美味之处，丝毫不比其他老师傅逊色多少。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可顾客提出服务意见时，他却记得非常认真。 看着唐老板时常梳着朝天小辫穿着围裙在后厨忙碌地穿梭，这样的反差萌简直把女生们迷得小鹿乱撞。如果再能好好打扮一下，凭唐老板的颜，绝对会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呀。 而“帅哥老板”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店里百分之五十的客源会是年轻的女学生，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背后的原因居然是自己的脸。 偶尔，也会出现被搭讪的情况。 这天小陈去菜市场临时采购些应急调料，店里就只剩了唐黎一个人。到了傍晚五点左右，店里热热闹闹地走进来了一批打扮得漂亮个性的女孩。她们先是站在店门口热闹地逗了一会狗，几个女生试探地说着口令：“握手？” 结果山羊真的伸出爪子来，搭在女孩的手掌心上。惹来几个女生一阵尖叫。 “乖狗狗！”接着又是，“坐下？” 山羊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还欢乐地打了几个转。 “哇！” “太可爱了吧！” “好乖好乖哦。” “呜呜，又骗我养狗。” 女孩子挨个地摸了一下山羊的头，唐黎看着这一幕，眼神也逐渐变得温柔了。 等陪山羊玩得尽兴了，其中为首的一个穿着短裙的卷发女孩就挂着笑脸走到唐黎面前：“小哥哥，我们这儿需要四个位置。” 唐黎应了声“好”。平时招待客人的工作都是小陈来完成的，他只负责做菜。所以今天他把女孩们领到餐桌上的动作就生涩了些，更显腼腆。 女孩们都入座了以后，唐黎规规矩矩地把菜单递了过去，“你们好，请问想吃些什么？” 卷发女孩嬉笑地望着唐黎：“小哥哥，今天点招牌菜还送小果盘吗？” 唐黎一愣，这些女孩子看样子不像是一次来了。她说的果盘，应该是指之前小陈为了吸引顾客而出的点子吧。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延续下来了。 “你们喜欢的话，”唐黎点了点头，“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份果盘的。” 几个女孩笑了起来。卷发的姑娘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好啊。那就谢谢啦！老板，你人真好。前几天我们来都没有果盘，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旁边一个女孩应和道：“对呀，如果饭后能吃点小水果，胃里会舒服很多哦。” 唐黎笑了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果盘，成本并不高。但他没想到，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细节竟然能这样地吸引顾客。也许……以后点招牌菜送果盘的创意可以一直延续下来。 点餐的时候，几个女孩挑选犹豫了很久，终于订好了菜单。其中一个女孩有些小遗憾地提了一句：“如果店里有卖一些奶茶拿铁什么的就好了。甜品和奶茶可是我的续命神器啊。” 这一句话，却引起了唐黎的思考。 女孩们点了餐以后，唐黎就走去后厨忙活了。等他端着几道菜走出厨房，发现几个女孩正用手机玩着自拍，一边还逗着山羊玩儿，摸它的头。他没在意太多，把菜小心地放在了餐桌上。卷发的女生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欢喜地说道：“小哥哥，你家的狗狗好乖哦！” 唐黎笑笑，女孩又说：“请问我可不可以和你合个照呀？” 合照？唐黎一愣，一时还没想好怎么推脱，女孩就已经大剌剌地把脸凑了过来，眯着一只眼睛摆出了一个“wink”的姿势。咔擦，一张合影就存在了女孩的手机里。 唐黎无奈地笑了笑，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女孩却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笑着问唐黎：“小哥哥，我们可不可以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唐黎不怎么会用那些网络上的社交软件，所以自然无法答应女孩的这个请求。他抱歉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反而更吊起了女孩们的兴趣。 “那……那手机号码呢？” 以前在师傅店里打工的时候，客人大多是固定的一些老顾客，中年的大叔大婶偏多些。而现在客源换成了年轻的小姑娘，唐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看到女顾客这么热情地对待自己，他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唐黎犹豫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女孩顿时推了推卷发女生的胳膊肘，笑嗔道：“哎呀，你太着急啦！” 卷发女孩红着脸正想张口，店里突然走进来了另一个人。唐黎抬眼看去，来者居然是方阳逸。 小宝贝_123 方阳逸穿着一身运动服，头上戴着耐克的头带，看上去像是刚运动完。他一边挠着头发，一边笑着朝唐黎走来：“这么热闹？黎哥，你怎么出来了，小陈呢？偷懒去啦？” 山羊看见又一个熟人走进来了，就走上前去摇着尾巴欢迎。方阳逸笑着摸了摸山羊的头，唐黎放下餐盘，说：“我让他去菜市场了，估计一会回来吧。” 方阳逸一走过来，唐黎周围的女生顿时噤了声。其实方阳逸刚才老远就看见了唐黎被一群女学生调戏，他黎哥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这时候就得他出面帮帮忙了。 所以方阳逸大大咧咧地把胳膊往唐黎肩上一搭，顺便朝几个女生眨了眨眼：“嗨，你们好啊。不好意思了哈，我家黎哥很少出厨房招待客人，大家多多担待。如果想要投诉他的服务，就请打我的电话，138xxxxx。咳，或者加微信也行哦。” 方阳逸个子比唐黎要稍高一些，两个人一个腼腆一个阳光，站在一起仿佛还真挺养眼的。加上他们俩举止亲密，这会，方阳逸的一番玩笑话把几个女生顿时都逗得咯咯直笑了起来。 最活跃的卷发女孩也配合地一拱手，脸上挂着暧昧的神情：“打扰了，原来有主儿了。” 旁边几个女孩儿顿时也捧腹大笑，还帮着腔说“打扰了”“果然帅哥只能配帅哥啊”。 唐黎再傻都该听出来不对劲了。女孩这一番无心的调侃惹得他的脸瞬间通红！方阳逸看唐黎这样，心里却更来劲，握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偏了几分，又说：“以后欢迎大家常来这里做客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老板兼主厨唐黎唐先生，我呢，就是老板娘兼打杂的……” 唐黎实在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方阳逸的侃侃而谈：“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突然来了？” 哇，老板害羞了。女孩们纷纷笑着起哄，反倒弄得唐黎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方阳逸也不解释，还顺着女孩们的调侃接着往下说，一双狗狗眼无辜极了：“想你我就来了呀。”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唐黎羞臊得不行，突然感觉嘴笨得不会说话了。没办法，只有转身快走躲进厨房，避开外面这个尴尬的境况。虽然知道方阳逸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应付那样的场合吧。 方阳逸看唐黎被自己调戏得都只能躲起来了，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用零食袋里的牛肉干喂着山羊，一边开始收起了玩笑话，认真地招待女孩们好好用餐。 第75章 姜烨最近发现，唐黎整日扑在店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以前，唐黎只是会在空闲时间研究研究新菜谱。但现在，他好像偶尔还会做起“前台”，开始研究起了当今年轻小姑娘的喜好和口味趋势。 每次姜烨路过唐黎的卧室时，都会发现台灯开着，他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敲打着键盘。终于有一次姜烨忍不住上前问了句：“怎么最近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店里的客人大多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唐黎回答着姜烨，双眼却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我在想，或许我以前总是待在厨房里，好像和客人们离得太远了。如果更了解她们一些，可能……就能把菜做得更好吧。” 姜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你最近好像也会开始亲自招待客人了。” “嗯。”唐黎揉了揉眼睛，笑了一下。 无论什么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营造品牌，打造自己的特色优势。或许，唐黎现在正在做的努力，也正是为了这一点。姜烨心里顿感欣慰，或许弟弟还真的有一点经商的天分呢。 “嗯。那你好好干，就是别熬夜到太晚了。”姜烨把手里为唐黎准备好的热茶放在了桌上，“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唐黎接过了杯子，听话地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姜烨，牵起嘴角点了点头：“嗯，谢谢哥。” 姜烨转过身正打算离开，不打扰唐黎工作。可他突然瞥见唐黎的书柜旁边堆了几个小袋子，是很好看的礼品袋，粉粉的蓝蓝的，有的还在包装口那里别上了一个精心的蝴蝶结。 这不像是唐黎自己去买的。难道是谁送的么？ 姜烨的好奇心顿时上来了，他弯腰拾起了礼品袋，转身问唐黎：“这些是什么？” 唐黎愣了会，才缓缓地想了起来。 “啊……这是店里的客人送的小礼物。” “你作为老板没送小礼物，”姜烨哭笑不得，“怎么反倒客人给你送起小礼物了？” 唐黎笑了笑，手指一边继续敲打着键盘：“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收……但是她们很认真，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没想到唐黎居然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啊。 姜烨饶有兴趣地提着几个礼品袋坐在了床上，仔细地打量着几个袋子的外观：“这些你都没拆过呢。要不我帮你打开看看？” “嗯。” 姜烨小心翼翼地把几个包装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小零食、明信片之类的。还有一个送的是一本诗集，贺卡上写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 姜烨笑着翻阅着诗集，里面全是一些小清新的暧昧情话。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小姑娘真会玩……唐黎，还有没有其他的礼物？” “其他的——”唐黎脑海里闪过一些大件的包装盒，“被方阳逸收走了。他说帮我暂时保管。” 小宝贝_124 听到某个名字，姜烨的耳朵不禁竖了起来：“他最近去你店里了？我怎么没发现？” 唐黎脸一红，停下了打字，转过来望着姜烨解释道：“他一般是傍晚才来，你那时候应该还在上班。哥，我也不知道……” 姜烨笑着叹了口气，把礼物重新收回袋子里装好：“算了，他来也没事。我之前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唐黎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重新转过头去研究新菜谱了。 姜烨却一口气儿没缓过来，他琢磨着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唐黎忙起来了，很明显的一点变化就是，他在店里做午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一周只是偶尔一两次实在太忙了，就在店里做饭，让姜烨打包回去将就一下。可越到后面，唐黎就越来越忙，最后就变成了一周只有一两次的时间他能抽空回家做饭。 唐黎的生意越来越好，这是一件好事。唐代荷和姜绍辉两个人就商量着，以后他们就自己做饭，不再麻烦唐黎了。这样能节省唐黎不少时间和精力，两边都能舒心一些。唐黎也就能更好地专心忙事业了。 这当然是个两全的方法，姜烨哪儿敢说不好啊。可是，他又实在吃不惯公司的食堂了。自从吃了唐黎做出来的山珍海味以后，姜烨的胃就被养娇惯了，再也容不下其他敷衍的杂食了。 不过其实吃不吃得惯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其实，刚和弟弟重逢不久，姜烨心里还热乎着，自然想多些机会和唐黎聊聊天，坐在一起吃个饭。可唐黎的事业这么忙，每天早出晚归，眼看着唯一一个可以一起吃午饭的机会也没了，姜烨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真是啼笑皆非。唉。 这天姜烨照常在公司食堂吃着工作餐，可越吃心里越是失落，要么就是盐放少了要么就是油放多了，反正总感觉哪个菜都差了那么点儿味道。越吃就越是想念弟弟了。唐黎这段时间工作忙，他们兄弟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块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没办法，弟控姜烨想弟弟想得心痒难耐，当即就披上外套打了个车直奔唐黎的私房小菜馆。几天没尝到唐大厨的手艺，浑身都难受得不行。 姜烨跑去唐黎店里的时候，正好唐黎正坐在柜台边帮一个小妹妹结算钱，而山羊则乖巧地坐在店门口。姜烨看见了傻狗子，伸手亲昵地揉它的大脑袋。山羊见了主人也很兴高采烈，亲热地甩着大尾巴朝姜烨吐舌头微笑。 “乖狗狗！”姜烨亲了亲山羊的额头，再次站了起来。 唐黎一眼就看见了姜烨，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 “哥？” “咳……”姜烨看见唐黎，一时心里也很高兴。但还是稍加掩饰，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走进了店里，“唐黎，你吃过午饭了没有？” “还没有，”唐黎眨了一下眼睛，“这会是饭点，店里一直都很忙，一时没顾上。” 山羊也后脚跟着姜烨走了进来，在他的脚边坐下。姜烨顿时变成了健康达人，一边摸着山羊一边教育弟弟：“那可不行，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哪。我监督你，今天我们一块吃午饭。”说着就带着山羊走到了角落里的空座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先好好忙……” 唐黎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正值热闹的饭点，店里很快便坐满了客人。姜烨沉下心来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唐黎的店里客人果真是女性居多。原来如今的青涩小萝卜现在也终于长成了魅力四射的大男神。 骄傲的同时，也有点小失落。 姜烨等唐黎的时候，就逗狗打发时间去了。唐黎专心炒完最后一桌的菜后，小陈正好肚子饿了过来问他：“黎哥，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啊？昨天好像还剩了点菜，要不就不浪费了吧？” 唐黎笑了笑，给了他一点现金：“抱歉，这段时间这么忙，午饭都没让你好好吃。今天你点外卖吧，点你自己爱吃的。” 小陈红着脸接过钱：“黎哥，你客气了！那我就去点外卖啦，谢谢哥！” 小陈走后，唐黎又做了三个菜，一荤一素一汤，全是姜烨爱吃的。 唐黎走出来时，姜烨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山羊在一旁累得已经昏昏欲睡了。看见他手里的菜，色香味俱全，姜烨的肚子一下就咕嘟咕嘟响了。他伸手叫醒了地上窝成一团的山羊，山羊睁开眼，尾巴也摇了摇。 唐黎笑着给山羊拿了碗，盛上两勺狗粮，再加两块大骨头。“汪！”山羊高兴地用鼻子拱了拱食物，开始大口朵颐。 兄弟俩面对面坐好，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不会耽误哥哥工作吧？唐黎关心地多问了一句，姜烨一边拿筷子一边笑着说：“没事，我们公司午休时间长。” 唐黎点了点头，姜烨又问：“你才是，每天都忙到这个点才有空坐下来吃饭？” 他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午饭都只是随便对付一下。正巧午饭和晚饭的点是用餐高峰期，但过了高峰期其他的时间其实就好多了。 姜烨却叹了口气：“早上你起很早就去店里准备食材了，早餐也没顾上吃吧？午饭也不好好吃的话，以后得了胃病就不好了。”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现在，姜烨终于如了愿。兄弟俩面对面坐了下来，温馨地分享一顿美味的午餐。 姜烨下意识地给唐黎夹了好几筷子菜，把唐黎碗里的食物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唐黎笑着把哥哥的关心吞进肚子里，一边开口问他：“哥，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烨吃了口牛杂，然后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傻笑。他总不能说是想你做的菜也想你了吧。 唐黎眨了眨眼，但也慢慢地猜到了几分。姜烨沉思了一会，就顺势说：“唐黎，要不……以后中午我就来你店里，我们一起吃午饭。”说着想起什么一样又补充道，“如果你实在忙，就跟我打个电话，我提前去外面的店里买一些菜带回来一起吃。以后，我们俩都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康！” 小宝贝_125 这样，他们俩既可以好好地吃饭，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来和弟弟说说话、聊聊心了。 唐黎的心头一热，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又问：“那晚饭呢？” 姜烨笑了笑：“不加班的话我就来店里接你一块回家，顺便一起吃饭。怎么样？” “嗯，”唐黎想了想，点头，“好。” 两人抱着同样的愿望，一拍即合。 “汪！”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笑了。瞧，山羊也在支持他们呢。 于是，就这样，兄弟俩的平淡生活又多了一个期待——独属于他们俩的用餐时间。 美好的一天从好好吃饭开始吧。 第76章 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 早餐吃煎饼和豆浆。姜烨早早地到了办公室，刚一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一个女职员兴高采烈地抱着一摞文件朝他走了过来。姜烨定睛一看，是他的助手。 “姜副总，这是我们和上城公司合作的那个项目的企划案，已经修改好了，您看一下吧。” 上城是他们公司最近正在攻克的一个合作伙伴，他们部门最近一段时间忙碌的核心就在此。姜烨点了点头，接过了文件翻了翻。助手又说：“姜副总，我和对方的秘书联系上了，已经约好了下个月和上城代表人的会谈。” 姜烨又问：“在哪里？” 助手说了一个地名，姜烨有些恍惚，看来，这次要出个远差了。 其实他已经挺久没有出过差了。不到必要他出面的时候，姜烨一般都会推脱掉。毕竟他的父母都在这边生活着，父亲还患有残疾，生活不便，姜烨怎么也不放心自己出远门。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弟弟回家了，能帮自己分担一些。有可靠的唐黎在，姜烨也放心了不少。 那就出趟差吧。 这天下午，姜烨特意早早地下了班，真的如约来到了店里，等待唐黎一起关门回家。 今天山羊被唐代荷预约走了，所以店里只有唐黎和小陈两个人。姜烨远远地站在店门口，好像看见唐黎正被几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簇拥着。唐黎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姜烨看他这模样玩心大作，故意没去救场，想坏心眼地看看弟弟被一大堆女孩围着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么一想，唐黎好像从小到大对女生的兴趣都不大高，反倒是爱随时随地地黏着他这个哥哥。但捉弄人的是，偏偏唐黎就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毕竟他长得太秀色可餐了。不说女孩儿，姜烨自己都忍不住要动心。 咳，这个想法可太罪恶了。 姜烨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直到女孩子们嬉笑着围着唐黎越来越闹哄哄，没有要散场的意思。他才双手插兜走上前去。唐黎的表情本来很为难，可在看见姜烨的那一刻脸上立马就放晴了。 姜烨又抽手摸了摸鼻子，看着女孩子们，又看看唐黎，笑道：“怎么这么热闹？在聊什么呢？” 几个来吃饭的女孩子之前没有见过姜烨，只当他是普通的客人。一个为首的卷发女孩就开玩笑地回答他：“我们在问今天老板娘怎么没来店里呢。” “老板娘？”姜烨一皱眉，“什么时候多了个老板娘？”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刘海刚好遮住眉毛……”说着，卷发女孩还一回头，想看向唐黎，结果发现后者的脸色非常僵硬，这才尴尬地连忙澄清，“呃……‘老板娘’是他自己的戏称啦，是一个男生。” 卷发女孩这么一形容，姜烨立马就联想到了方阳逸。他什么时候成这儿的老板娘了？ 如果这小子是老板娘，那他不就成这小子的大伯哥？大舅子？ 姜烨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看见姜烨一脸的复杂，唐黎马上就慌了，急着解释：“哥，你误会了，是开玩笑的。” 是因为来搭讪的女孩子太热情，方阳逸为了帮自己解围才开的玩笑。 姜烨叹了口气：“这个玩笑也太恶趣味了。” “说说而已嘛。”卷发女孩子吐了吐舌头，转身朝两人挥了挥手，“那老板，我就先走喽！” 小宝贝_126 唐黎苦笑着向几个女孩子告了别。姜烨独自站着想了一会，没想通，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但也挑不出毛病。 于是只有罢了，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下次不要再这么叫了。” 姜烨来接他回家，其实唐黎的兴致也很高。关店后，两人特意找了家有名的烧烤店，撸串喝啤酒到大半夜，才浑身热乎乎地搭乘公交回家。坐在车上，兄弟俩依偎在一起，头靠着头，差点没直接睡过站。 下了车，用钥匙开门到了家，两人默契地脱下沾着酒气汗津津的外套，唐黎先钻进浴室冲凉，姜烨就坐在阳台旁吹夜风醒酒。 月光懒洋洋的，让人的困意也直往上冒。姜烨眯着眼睛浅睡了一会，直到他被手机的来电提醒震醒。 姜烨迷糊地伸手去掏手机，也没看清楚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手机那端接着传来唐代荷的声音：“姜烨哪，你们休息了没？” “嗯？妈？”姜烨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还没呢。怎么了？” “唐黎呢？” “在浴室冲凉呢。” “那你开开门吧，”唐代荷笑着说，“我就在屋门口。” 姜烨连忙踩着拖鞋去门口，一推开门，唐代荷果然正从隔壁的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地望着姜烨，手上还挂着一个果篮子。她身后是欢乐地甩着尾巴，探出一个小脑袋望着姜烨的山羊。 姜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山羊的毛耳朵：“妈，您不是有家里的钥匙么？” “我怕你们都休息了，我自己进来要打扰到你们了。”唐代荷一边笑着把果篮递给他，“来，先拿着。” “嗨，没事儿。下次您直接拿着钥匙开门进来就行了，不打扰的。” 山羊蹭了蹭姜烨的裤管，姜烨腾出一只手接过了果篮子，一翻发现是一些水果，“妈，这是……” “这里头是你楼下王姨下午刚给我们送来的一些水果，”唐代荷小心地捡起一个草莓递到姜烨眼前，那个草莓又大又鲜艳，看上去让人倍有食欲，“有一些草莓、青枣、甜橙之类的。她说都是她亲戚从乡下给她带来的，自家种的，可新鲜了。我给你们挑了一些最好的。” 姜烨就直接拿起一个草莓往嘴里放，一尝，酸酸甜甜，味道好极了。他顿时心里美滋滋的：“谢谢妈，我会跟唐黎说一声的。” 唐代荷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姜烨的肩：“你这傻瓜，水果还没洗干净呢，不怕吃了坏肚子。” 姜烨傻笑，一边给跃跃欲试的山羊也喂了一颗鲜美欲滴的草莓。唐代荷就开始叮嘱他：“这些水果挺多的，足够你们吃一阵了。你们这几天可以多吃点。吃不完，也可以冻在冰箱里。”姜烨就侧过身，招呼着唐代荷：“妈，要不您进来坐坐吧。这段时间忙，我和唐黎都没怎么过去您屋陪你们。” “不用了，你爸爸一会可能要起夜，我还得看着去。”唐代荷拍了拍姜烨的脑门，“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明天上班还要早起吧？” “嗯。”姜烨目送着唐代荷和山羊进门，乖巧地一边啃草莓一边道别，“妈，晚安。” 姜烨把果篮拿回家里时，唐黎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看见了桌上的果篮，眼神飘过一些疑惑。姜烨就解释道：“妈拿过来的，挺好吃的，尝尝？” 唐黎顿了顿：“要不我先去洗一下吧。” “不用，妈肯定已经洗过了。来，尝尝这个。”一边说着，姜烨一边举起一个大草莓，挥着手让唐黎凑过来。唐黎靠近他两步，姜烨就把草莓最鲜美的那一口送到他的嘴边，还像小孩子一样哄他张嘴，“啊~” 唐黎听话地咬一口，汁水溅在了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干净。 姜烨笑眯眯地把唐黎咬剩下的草莓送进自己嘴里，末了还舔了舔手指：“嗯，不错，甜甜的。” 姜烨舔完手指，忽然发现唐黎的脸不知何时变得红彤彤的。他抱着果篮，动作有些紧张，转过了身：“我、去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姜烨没在意太多，哼着歌走向了浴室。冲个澡，清爽地睡觉觉。他一边心想，如果他们一家人能永远这样幸幸福福的，该有多好呢。 七夕节很快就到了。 作为中国的情人节，七夕这个节日很受各大商家的重视。唐黎也不例外。在七夕的前夕，他特意推出了很多情人套餐的活动，希望能在七夕节这一天大力地宣传自己的私房菜。 然后……果不其然招来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 上一眼，女孩们还在门口热火朝天地逗狗玩儿，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过头来时柜台突然就多了好几张小纸条。一打开全写着联系方式，还有的直接开门见山，说想约小哥哥一起搭伙过七夕。 唐黎夹在她们中间很是为难。他只是想卖菜，并不想把自己人也搭进去。 唐黎正坐在柜台发着呆，心想该如何婉拒这些女孩的好意时，方阳逸突然闷闷不乐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唐黎看见是他顿时一愣，现在是中午，方阳逸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方阳逸沉这张脸，见到唐黎一句话也不说，伸手就把一把巧克力碎糖洒在了柜台上。唐黎更是迷惑，方阳逸就嘟着嘴说：“黎哥，过分了啊。她们居然让我把巧克力转交给你！” 唐黎笑了笑：“那你就偷吃了？” “吃几块怎么了？”方阳逸叉着腰，鼻孔里哼哼几声，“黎哥，我也想要你送我的巧克力，我还想要你送我花！” 唐黎笑而不语。方阳逸心里焦急，就又追问：“黎哥，我刚才看到有个女孩子约你七夕节出去过，你答应了没有？” 小宝贝_127 “没有，我暂时还没有想过。” “那我倒是有一个计划，”方阳逸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黎哥，我同学给了我两张电影的点映票，正好就是七夕节限定的。要不咱俩一块看电影去呗？” 电影？ 话还没说出口，声音就消失在了喉咙里。 唐黎的视线越过了方阳逸，直接落在了站在店门口的姜烨身上。 第77章 其实姜烨从十分钟前就一直站在门口了。这个点刚好该吃午饭，他照例来找唐黎一块吃饭。可没想到，还没走近，就撞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也不是有意偷听，咳，绝对不是。 但听到方阳逸说出“咱俩一块看电影去”时，姜烨最终还是坐不住了。松开蹂躏山羊的手，可怜的狗子的头顶都快被他撸秃毛了。 先是自称老板娘，再是七夕节约会，方阳逸这个节奏……有点问题吧。 还是说是他误会了？可现在小孩子都流行这么开玩笑的吗？ 无论怎样，姜烨还是没能忍住气，跨开脚步朝店里走进去，顿时就把唐黎的目光吸引来了。 “七夕节啊，”姜烨绕过了方阳逸走了进来，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唐黎，你有什么安排没？” “没有……”唐黎红了红脸，“哥呢？” 打断了唐黎和方阳逸的对话，姜烨松了口气，想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也暂时没有。可能白天还是要工作吧，毕竟不是法定假期。” 唐黎眨了眨眼睛，声音细如蚊吟：“七夕……哥没有人要陪么？” 姜烨笑了，“当然没有啊，你看我像是有对象的人吗？” 唐黎一下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哥哥从初中起就情窦初开交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而姜烨本人的各种条件都算得上优良。所以，他下意识地就以为姜烨的身边应该不缺女朋友才对。 可姜烨这么一说，他也立即发现了，姜烨整天的日常好像除了工作就是和家人泡在一起，根本没有出门和女友约会的迹象。 唐黎的心砰砰狂跳了起来。 “咳……等等，”姜烨无奈地摸着额头笑了，“唐黎，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你哥我可是很纯情的。除了初中不懂事谈了一段，我之后就一直是单身。” 唐黎怔了怔：“为什么？” “可能是……没感觉吧。”姜烨挠了挠头，“还有就是之前都太忙了，忙着挣钱、照顾家人，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个。” 唐黎一时哑口无言，表情看上去就有些滑稽。姜烨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现况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也就笑了出来，还问：“那你呢？今年二十二了，有没有处几个女朋友？” “我——”唐黎慌张地低下头，“我也没有。” “一个都没有？” “……没有。”唐黎有些紧张。 姜烨笑了笑，笑声轻轻地，像猫爪一样撩拨着唐黎的心弦。这时，方阳逸突然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咳嗽声顿时把两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开来。 方阳逸打断了两人的气氛，扬起眉毛瞅了瞅姜烨，又望向唐黎柔声道，“黎哥，我刚才说的，你觉得怎么样？那点映票可不好拿，一般都买不到的。” 唐黎没说话，他有些为难。姜烨就走近柜台，然后默不作声地伸手拿起一个巧克力剥开放进自己嘴里，接着转眼望向方阳逸，像对小孩似的逗他：“你情人节约唐黎，女朋友不会介意啊？” 方阳逸脸色一变：“我没有女朋友。我就想和黎哥出去玩，怎么了？” 随便说说，怎么还急眼了。姜烨无奈地笑了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旁边路过了一个卷发的女孩，招着手热情地向两人打招呼：“唐老板，今天我也来光顾了哦！咦，老板娘也在哪。” 话音刚落，唐黎和姜烨的脸色都变了。方阳逸一愣，扭头看了看他们俩，随即反应过来礼貌地朝女孩挥挥手：“嗨，欢迎光临。” 方阳逸再回过头来时，发现这兄弟俩的表情都不太妙。 “老板娘”这个词，可是个禁忌词汇。 唐黎的脸上五味杂陈，一阵红一阵黑。最后他对方阳逸摇了摇头，只说：“七夕……我就待在店里，不过节了。” 小宝贝_128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留下一脸疑问的卷发女孩和姜烨，还有铁青着脸的方阳逸，扭头就大步走进了后厨里。 话是这么说，真的到了七夕那天晚上，姜烨下班之后还是没忍住，特意绕到唐黎的店里，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那天和方阳逸闹了小小的尴尬之后，唐黎就再也没提过七夕节这回事。姜烨不由得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点儿。 姜烨到了店里，看到的却是店里坐满了熙熙攘攘的情侣，甜蜜地手牵着手互相喂饭。而唐黎形单影只地站在柜台旁边，就像个孤单的小可怜。店里帮忙的小陈也去陪对象过情人节了。刚才他还接到了老妈的电话，高兴地跟他说今天姜爸爸突然有了出门转转的兴致，他们俩今晚就晚一些回家。 得，这下，爸妈也出门过节了，他们兄弟俩是真的一块落单了。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虽说唐黎嘴上说着七夕就待在店里，可实际上真的到了情人节，看着周围的人都成双结对，心里难免会有些许的失落吧。 况且说实话，其实在唐黎拒绝方阳逸的搭伙邀请的时候，姜烨也挺……暗爽的。 咳，好吧。他果然就是小心眼，和一个小孩儿较劲。 不过既然小萝卜现在一个人了，那他这个哥哥自然就应该挺身而出了。 姜烨走进店里，在唐黎惊讶的目光中，笑眯眯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咳，这里好像有一个落单的小哥哥？” “哥，”唐黎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你下班了啊。” 姜烨弯起嘴角：“嗯哪。刚才妈打了个电话给我，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嗯？” “她说，今天她要带老爸去打牌下棋，还要去河边散步遛弯。”姜烨乐了，“老两口倒是挺有情调的，一块过节去了。” 唐黎也笑了笑。在他的记忆里，爸妈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他很高兴，有时也会有些羡慕。 “那……”姜烨转而道，“唐黎，等做完这单，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门转转？我认识一家不错的餐厅，我们一起吃晚饭去吧。” 唐黎愣了几秒，等意识过来姜烨这是在向他邀约时，脸慢慢地红了红：“我……” “今天过节嘛，就给自己放天假。”姜烨不由分说地转身把店门口的牌子翻了个转，变成了“休息中”，他扭过头来望着唐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今年的情人节就委屈你一下，咱们两个单身狗凑合过了。怎么样？” 唐黎的脸越发红了几分，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认真道，“哥，‘老板娘’的事，只是一句玩笑话，客人随口说的。并不是真的……” 姜烨笑着耸了耸肩：“嗯，我知道。” 唐黎就像只小流浪狗，最后被姜烨捡走了。 其实并不是没人约，节日的当天，唐黎也收到了很多巧克力。不过姜烨知道唐黎一向比较认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出门。所以，在他们搭地铁去餐厅的路上，那些无果的巧克力最后就都全让姜烨给吃了。 姜烨看中的是一家泰式海鲜火锅。情人节的夜晚，步行街的人潮多到堵塞，也是商店刺激消费的最好时机。各大商家都以情人节的名义做起了促销，街头的花贩子更是络绎不绝。 姜烨到了店里领了号就开始等。他们兄弟俩没有逛街的习惯，就只好干坐在店门口的等候区眼巴巴地守着。他们排队了快两个小时，前头还剩下三桌没有吃完。唐黎坐在店门口吃着店家提供的干巴巴的小吃，等得满头大汗，浑身黏糊糊的。姜烨就去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冰镇果汁，拿给唐黎解暑。 这条商街上站满了卖花的小贩，大多是趁着情人节在卖玫瑰，生意简直火爆。可姜烨却注意到，街角一旁的一个拎着花篮子的小女孩的周围却好像没什么人，她孤零零的站着，花篮里还装着满满的鲜花，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姜烨回头看了看唐黎，唐黎正抱着果汁一脸迷茫的表情四处张望着。姜烨忽然想起他从没有谈过恋爱，小萝卜单身二十年也挺惨的，兄弟俩简直惺惺相惜哪。这么一想，姜烨一时也很想送弟弟一朵玫瑰，就当是弥补一下。这么下了决心以后，姜烨就朝小女孩走了过去。 小女孩见到姜烨朝自己走来，兴奋地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个微笑：“哥哥，要买花送给女朋友吗？” 姜烨笑了笑：“多少钱？” “一束二十哦。” “这么贵？” 小女孩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真心无价嘛！” 现在终于知道小女孩的生意为什么不大好了，这价要的。姜烨哭笑不得地掏了钱，一朵漂亮的红色玫瑰就出现在了唐黎的面前。 姜烨把花递给唐黎，笑着随口说了句：“唐黎，节日快乐。” 唐黎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姜烨把玫瑰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乐不可支地说：“怎么啦，别因为是我送的就嫌弃啊。” 哥哥送他玫瑰花了——唐黎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一下就红了！他紧张地接过了花，心犹如小鹿乱撞般活奔乱跳的，失重的感觉砸得他有些眩晕。 “……谢、谢谢哥。” 姜烨笑了笑：“傻小子。” 小宝贝_129 两个小时才等来了一个小桌。店员走出来招待两人进去用餐，一进店，姜烨才注意到自己的餐桌周围全是成双的情侣在约会。他和唐黎两个大男人夹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姜烨登时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唐黎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些。 两人刚落座，服务员就端着菜单走了过来。服务员给两人准备餐具的时候，姜烨就随意地翻看菜单。唐黎在一边眼神游离，手心却紧紧攥着一朵精致的玫瑰花。服务员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又看了看一边的姜烨，心里似乎明白了两三分。 服务员开口问道：“您好，请问二位需不需要甜品？我们这边的甜品是需要单点的，在菜单后面。” 姜烨看也没看就笑笑道：“不用了，他不太爱吃甜品。” 服务员点了点头，就在点菜单上甜品那一栏打了个叉。 室内开了暖气，唐黎在他们说话的空档里就把围巾脱了下来，又接着想伸手把外套也脱下。姜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连忙拦住他：“你刚在外面吹了风，怎么就要脱外套了？小心感冒，还是穿好衣服吧。” 唐黎脸一红，点点头立马听话地把衣服重新穿好。 咳……服务员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 “感觉两人套餐分量不是很多，”姜烨分析了一下菜单，问，“能不能点一个套餐，再加上额外单点的一些菜品？” “可以的。”服务员引着他翻了几页菜单，好心提醒道，“不过今天是情人节，我们店里有在做活动。点情侣套餐的话省得更多，量多也更划算……先生，您可以参考一下。” 话音刚落，空气就凝固了几秒。 姜烨愣了好一会，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察觉到自己之前送了唐黎一朵花，又和他举止很亲密的样子，可能让服务员误会了。 这个误会可不得了，姜烨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姜烨指了指自己，好笑地解释道，“我……我是他的哥哥。” 而一边的唐黎，脸颊腾地一下爆红！他紧张得像只害羞的小兔子，局促地说不出话来。 服务员看了看唐黎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了。 姜烨又补充道：“今天我们搭个伙一起过节而已。” 怎么感觉好像说不清楚了。 “我是指，我们不用情侣餐……”越解释服务员脸上的表情越是复杂，到后面已经抹不清了，姜烨索性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咳，请点一份二人套餐吧，谢谢。” 第78章 餐品很快端了上来，服务员穿着围腰开始为两人下菜。等海鲜煮熟的间隙，姜烨就想去自己调蘸碟。唐黎本来想起身一起，但姜烨说自己顺手就帮他调了。 姜烨的口味偏甜，蘸料更喜欢白糖、海鲜汁、麻油这类味道不太重的。他没想太多，下意识就帮唐黎调了一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蘸料。因为唐黎从小就跟着他吃一样的，两个人的口味差不了太多。 可姜烨端着两碟蘸料走过来时，唐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犹豫。姜烨一愣：“怎么了，麻油加多了点么？” 唐黎摇了摇头，接过了蘸料，“没有，这样挺好的，我也能吃。” 姜烨有点糊涂，唐黎就解释说：“我更喜欢辣一点儿的。” 姜烨一拍脑门，他竟然一点辣椒都没给唐黎加。姜烨只好端着蘸料灰溜溜地又跑了回去加上了一勺小米辣，再端了回来。 海鲜很快出炉，姜烨夹了一个基围虾给唐黎，又问：“要不要多点一份饮料？” “嗯哪，好。” 姜烨这回不敢擅作主张了：“想喝点什么？” 唐黎看了一会菜单，最后说了句：“凉茶吧，谢谢。” 服务员又看向姜烨，姜烨深呼一口气：“再加一份奶茶。” 果然，唐黎的口味彻底换了个遍，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跟在哥哥身后吃啥玩啥的小孩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烨心里还隐隐地有几分小失落。 进餐的过程还算顺利。姜烨时不时地帮唐黎夹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唐黎就认真地聆听着哥哥的闲谈，一边帮他剥虾去蟹壳，然后把鲜美的肉夹进姜烨碗里。就这样，两人很快就用完了晚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节客人多的关系，今天的海鲜火锅似乎没有往日的好吃，菜品的分量也好像要少了一些。从店里走出来之后，姜烨总感觉自己胃里还空着。 唐黎就说：“哥，我回家给你煮碗面吧。” 等兄弟俩回到家，唐代荷和姜绍辉已经早早地休息睡下了。家里还剩了些牛杂，唐黎就做了他师傅的招牌好菜牛杂面。姜烨吃得很香，最后还添了一碗。 小宝贝_130 外面五六百一顿的高档火锅，终究还是比不过家里简简单单的一碗粗面条啊。 姜烨吃面的间隙，唐黎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喝酸奶。唐黎盯着姜烨狼吞虎咽的模样看了好一会，然后突然开口问道： “哥……” “哦，对了。”姜烨站起身，“说起来，我一直也没能送上你什么像样的礼物。前几天我就擅作主张了一次，正好趁今天过个节送给你。” 唐黎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姜烨会送给他礼物。在情人节这天，姜烨带他出去吃了豪华大餐，还给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就为了让他开心。 姜烨去房间里拿来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黑盒子，还缠着一条白色丝带。唐黎看得入了神，姜烨就兴奋地催促他打开。 唐黎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款典雅的男士手表。 “我高中毕业那会攒钱买了个手表，”姜烨憨憨地笑了笑，“但是一直没能亲手送给你。现在我就买了一个新的，比之前那个更好看做工也更精致些。” “嗯……”唐黎把手表小心地拿了出来，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发现手表正中心用娟秀的字体刻上了他名字的缩写。唐黎把表紧紧地握在手掌心：“真好看……谢谢哥。” 这是他收到最贵重，也是最好的节日礼物了。 姜烨也笑了笑：“喜欢就好。” 唐黎忽然放下了手表，转身去了厨房。姜烨愣了，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就也起身跟了上去。没想到还没进厨房，唐黎就喊了声：“哥，你等我一下！” 姜烨只好乖乖坐在客厅等着，也猜不到唐黎忽然跑去厨房在做啥。 半个小时后，唐黎才重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什么。 姜烨有些疑惑，唐黎走近了他才看清。原来那是一簇花朵被彩纸包了起来，尾部还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而特别的是，花朵都是由新鲜的草莓做成的，点缀以小颗的青枣。 这是一束草莓花。 水果是之前唐代荷送来的，彩纸和彩带是家里一直都备着的。虽然材料都是现成的，但姜烨依然看得心生欢喜，立马伸出手接过了草莓花。唐黎腼腆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哥，我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临时做了一个这个……” 姜烨惊喜交加地望着草莓花，赞叹道：“很好看！真特别……哈哈，唐黎，你真的很适合去当一个创意大厨。” 唐黎羞涩地笑了一下：“真的吗？” “嗯哪！” 姜烨已经眉飞色舞地开始折腾拍照，把草莓花换着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 姜烨亲手帮唐黎戴上手表，唐黎又陪着姜烨把草莓吃完。最后，姜烨去浴室洗澡准备休息时，唐黎就坐在卧室里望着自己桌上那个小小的花瓶，姜烨今天送给自己的玫瑰花就插在那里面。花朵娇艳欲滴，让唐黎的心畔也甜蜜极了。 夜晚约会享用大餐，互送情人节礼物……这种像极了寻常的情侣的互动情节，让唐黎的思绪也无法抑制地乱飞了起来。 姜烨很快洗完了澡，穿着浴袍就往唐黎的房间走，想看看弟弟在干嘛。发现唐黎正开着台灯，望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发着呆。姜烨顿时乐了，看得出来唐黎很中意这只手表，他心里一定开心得不行。 姜烨就走到了唐黎身后，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想讨他欢心地说道：“小萝卜，如果你喜欢的话——等以后你找了女朋友，我再送一个情侣款给弟妹。你们一人一只，戴着也洋气。” 噗呲。唐黎心里悄悄烧起来的小火苗被一下浇灭了大半。 姜烨的眼眸里写满了兴奋，唐黎的兴致却不大高了起来，只有配合着哥哥微微点了头，淡淡应了声“嗯”。 这下姜烨反倒不太明白了。怎么送一只手表就这么高兴，送两只反而有些失望了呢？ 洗完澡以后，兄弟俩坐在阳台小斟了几杯。待到三分微醺，他们才收起了酒杯，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 姜烨也不知道怎么的，迷迷糊糊地也没多想就往唐黎的房间奔了。他一头扎进唐黎的被窝里，用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唐黎随后也走过来了。他刚洗漱完，头发丝儿上牵着水滴。唐黎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模糊中瞧见姜烨正抱着自己枕头困得流口水，就问了句：“哥，今晚在这儿睡了吗？” 姜烨点了点头，唐黎就“嗯”了声，然后从衣柜里找出睡衣，兀自地开始换衣服。 姜烨躺在他身后，眼眸自然就跟着他转。盯着唐黎来到衣柜边，伸手掀起自己的衣摆，露出一截白皙又柔软的腰。 姜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原因。但看着弟弟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总有种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搁的感觉。看也不是，躲就更奇怪了。 唐黎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喝了些酒，这会身体热热的，只想换了睡衣早点休息。他就地把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又弯腰去把睡衣整理平整，再套进身上。这一系列的动作，把姜烨看得入了迷。 小时候，唐黎的肤色就格外地白净。这些年风吹雨打晒得健康自然了些，现在站在柔和的白炽灯下，意外地十分柔美。他的身材很好，平坦的小腹，凹凸有致的肩胛骨……胸口的春光一扫而过，却勾得人思绪纷乱。 气氛使然，旖旎的月光竟然让人有些口干舌燥。姜烨觉得自己今天一定醉得不轻。 唐黎换上睡衣以后，眯着眼睛就本能地去找被窝躺下。他刚找好一个舒服些的姿势睡着，姜烨的手臂就环了上来，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腰。 小宝贝_131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唐黎渐渐地有些习惯了姜烨的体温，就一动不动地乖巧任抱。 关了灯，空气里只剩下了两人缓缓的吐息。夜色深了，睡意也渐渐地浮了上来。 姜烨突然含糊地念了一声唐黎的名字。 唐黎温声地回应：“嗯？” 姜烨沙哑着嗓子说：“哥哥这段时间见证了你的变化，其实真的挺惊讶的。唐黎，你变独立了很多，也变得厉害了很多。这是好事儿，我应该为你高兴的。可是——” “可是作为哥哥，其实我偶尔也会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多向我撒撒娇……”姜烨顿了顿，又含糊不清地接着说，“虽然，懂事是件好事。但至少在我这儿，我希望你能变回一个任性的弟弟……” 至少在我这儿，我希望你能变回一个任性的弟弟，做回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为了讨要糖果和疼爱而向哥哥撒娇哭闹，不用一个人去承受一切的压力，默默地把委屈吞进肚子里。 说到后面，姜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等唐黎转过身来时，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姜烨的话让唐黎陷入了沉思。 其实，唐黎从来就不是个任性的弟弟。只不过后来哥哥的温柔，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但饶是如此，唐黎依旧小心翼翼，从不敢真正地恃宠而骄。 小时候，他为了获得妈妈的关注而患得患失，是姜烨的耐心让他放下了心防。再到了后来，和姜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他也逐渐变得懂事了，学会用更成熟的方式保护自己。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他用心做到最好，希望能回报他们给他的爱。 但殊不知，原来这样的“懂事”，其实会让哥哥感觉心疼。 可是…… 撒娇？该怎么做呢？ ……好难啊。 夜晚十点，唐代荷推着姜绍辉回到了家。他们刚从麻将馆出来，和其他的老太太老大爷一起打打牌搓搓麻，今夜玩得很尽兴。她安置姜绍辉休息下了以后，突然想起了家里的两个孩子。 说起来，今天是情人节，两个孩子有没有什么打算？之前问起来，姜烨好像说想带唐黎去餐厅吃顿好的。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这么想着，唐代荷就有些关心地打开了家门，走到隔壁门前敲了敲。没有回应。 难道还没回家？ 唐代荷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姜烨对她说，以后就可以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了。于是唐代荷就回屋去找出了两个孩子的家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的灯是关着的，可玄关还随意地摆放着两双皮鞋。唐代荷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两个孩子大玩了一通回到家，也没顾上整理就随意地上床睡觉了。她笑着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打算去两个卧室看看兄弟俩，再帮他们掖掖被角。 可越走越觉得奇怪，姜烨和唐黎住进新家以后，明明他们一人有着一间卧室，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好像姜烨的卧室里枕头和被子都是整齐叠好的，而唐黎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轻的鼾声。 唐代荷走近了唐黎的卧室，小心地敲了一下半掩着的门，没有回应。她就慢慢地推开了门把手。 眼前兄弟俩正紧挨着睡得香甜。床单被窝乱成一团，两人的睡姿随意，姜烨霸道地用手搂着唐黎的腰，后者则安静地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乡。 唐代荷的目光在兄弟俩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忽然，姜烨含糊地哼唧了一声，又转过身来，两只手把唐黎圈在怀里，脸颊贴着弟弟的头发亲昵地蹭了蹭。 唐代荷的神情变了变，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轻轻地退了出去，临走前把门带上了。 第79章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姜烨破天荒地发现唐黎竟然起床得比他迟。 姜烨揉着眼睛关掉闹钟时，唐黎还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浅眠。唐黎已经形成了他的生物钟，每天都是全家最先起床的。给家人做好早餐以后，就早早地去店里准备开张了。 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赖床。 姜烨哭笑不得地伸手捏了捏唐黎的耳垂：“喂，小懒虫，八点钟了，你不怕迟到啊？” 唐黎迷糊地应了声，逐渐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表，嗯，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回笼觉。 姜烨把他叫醒以后，自己就爬了起来，开始换衣服。一边说：“今天这么晚了，你就别在家做早餐了，我们出去吃吧。想吃什么？” 唐黎想了想，说了一个店铺的名字。 姜烨眨了眨眼：“那里有点远。我们改天再去吧，今天先找个近点的店凑合一下？”说着，姜烨又连报了好几个味道不错的早餐店，唐黎都摇了摇头。 姜烨有些疑惑，动作就停下来了。唐黎红着脸，最后才小声地解释：“……我就想吃那家。” 小宝贝_132 换了平时，唐黎都很迁就自己的。今天是怎么了？姜烨挠了挠头：“要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想吃那家了？” “嗯……突然有点儿想了。”唐黎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姜烨面前。他有点小紧张，但还是努力地学着记忆里别人撒娇任性时的模样，抬起眼，真诚又示软地望着姜烨，“我就想吃那家。哥，你能带我去吃么？……求你了。” 靠。 唐黎的话里透着拘谨，动作又有点笨拙。可姜烨居然红了脸，脑袋嘭一下嗡嗡作响，开始发热。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姜烨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真这么想吃？” 唐黎“嗯”了声，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好，那我们就去吃。”姜烨一把抓起钥匙和手机，外套也没穿好，朝他认真地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帮你买，你在家里等我吧。我、我打车去，很快就买回来。” 唐黎舒了口气。 姜烨出门得飞快，最后唐黎真的如愿吃到了理想的美食。而且更甚的是，姜烨还买多了，于是就剩下了一大堆。 索性就带去隔壁，和爸妈与狗狗一起分享。 原来，享受宠溺和给予宠溺的感觉是这样的好。一顿早餐，兄弟俩吃得格外折腾，又格外地开心。 唐黎的店生意爆好，就开始琢磨着重新装修一下。 以前因为时间、人力成本有限，店铺的装潢就比较朴素。现在既然客人多了，环境也不能太单调。装修得好看些，也更吸引客人来光顾。这些日子，唐黎就暂时关掉了店，忙着找装修队和设计图的事。 自从那天唐黎当着姜烨的面拒绝了方阳逸的电影点映邀约之后，他就好像一直在生闷气。赌气似的不搭理唐黎，也不主动找他。唐黎后来打了个电话给他道歉，还答应他请吃顿饭，方阳逸也愿不松口，只说：“黎哥，你以前不是总和我一块去看电影吗？” 为什么你哥哥一来，你就不愿意再和我一块了呢。 方阳逸还在生闷气，后来唐黎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就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想先等忙过了这阵。方阳逸一个人等了几天，唐黎都没来找自己，他也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意思，最后还是低了头，主动找唐黎和好了。 唐黎忙着店里装修的事，方阳逸知道了，第一时间就跑来帮忙。有时碰上双休日，忙完了，就会顺道去唐黎家里做做客。一来二回的，唐代荷和姜绍辉就也对他眼熟了不少。 装修的这段时间，唐黎每天都忙得恨不能长出两手三脚，但小日子却过得十分充实，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姜烨就继续着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偶尔提前下班去唐黎店里吃点小吃，再等弟弟一块回家。 这样的生活过了小半个月，直到姜烨接到通知，之前和上城公司约好的见面时间到了。他要出差一周。 还从没有出差过这么久呢。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时，唐黎站在他身边帮他叠衣服，把整齐的衣物递给姜烨时，眼睛里还有点儿不舍。 姜烨心里酸酸甜甜的，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我出差这个礼拜，就拜托你照顾好爸妈了。等我回来呢……就给你带点特产。你想要什么？” 姜烨脸上挂着认真无比的表情，好像唐黎说想要星星他都能上天去给他捞下来。自从那天早上唐黎突然指名特定的早餐店以后，姜烨就仿佛爱上了被使唤的感觉，每天都开始期待唐黎能多向他“撒撒娇”。 更何况这一次是要一周见不到面呢。虽然之前也相离了八年，但正因为重逢才让分开显得更加难以接受。 “没有特别想要的，”唐黎摇了摇头，他眼看着姜烨的表情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变得失落，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而说，“我想要你做的纸花。” 姜烨的耳朵一下竖起来：“纸花？” “嗯，”唐黎笑道，“纸花。” 姜烨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记起了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经给初恋对象送过一叠折纸花。 没想到唐黎竟然对纸花有这种执念，姜烨笑了笑，理所当然答应了他。 真的是很久没有做过手工了。当初送兰诗婧纸花，也是脑袋一热想出来的鬼点子。那时候他年纪小，好像总有着无限的精力。现在早已长大了许多，也不愿意再费心思和脑筋去亲手做这样的折纸手工了。大多时候，挑选礼物都只是去橱窗逛一圈，然后掏卡付钱。看上去贵重，其实反倒是最不走心的一种送礼方式。 姜烨笑了笑。唐黎的话倒是点醒了他。 最后，姜烨用彩纸叠了一个鸭舌帽，帽檐上别一朵红色的纸玫瑰。就这样送给了唐黎。 唐黎珍惜地把折纸捧在手心，欢喜地看了又看。再抬起眼时脸上是一副愉快的表情。姜烨知道自己的这份礼物还是很成功的。 “哥，你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就这样，姜烨飞走了。 姜烨刚走，唐黎就开始想念他了。 姜烨买的是晚上六点的飞机，算算时间九点应该差不多到酒店了。唐黎发了条短信问他：哥，到了吗？ 过了有十分钟，姜烨才回复：刚到，现在在吃晚饭。你呢？在做什么 小宝贝_133 唐黎：下午一直在忙店里装修的事，现在准备回家 姜烨看着屏幕上的字，笑眯眯地把手机锁屏收进了口袋。 酒店准备的晚餐并不怎么可口，让人食同嚼蜡一样。这让口味一向很随和的姜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唐黎的巧手惯坏了，心里不由得啼笑皆非。 姜烨今天很早就休息了。虽然以前不是没有过出差的时候，但现在家里开始多了一个人在等他回来，姜烨总感觉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整理了行装，约了客户去茶馆谈生意。第一天的进展还算顺利，从茶馆出来以后，姜烨决定四处转转，散散步。他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一座寺院旁。 这是一个有名的景区，寺院里站满了前来上香的游客。姜烨还清楚地记得在他和唐黎还小的时候，老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寺院，不过比这个要小很多，而且已经几乎荒废了。他和唐黎小时候常去那里玩耍，算是他们的一个小秘密基地吧。 想到这里，姜烨的心头就浮起了些怀念的感觉。他加入了上香拜佛的队伍里，排了快两个小时，又花了些钱买了两只香火。 临走前，姜烨特意找到了寺庙的师兄，向大师求了四枚平安护身符，他们家一人一只。 金身的平安符很漂亮，上面还刻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姜烨望着护身符牵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把它们放进卡包里，晚上回酒店前寄回了家。 “留宿？” 唐黎一愣，说实话，他有点犹豫。 “嗯呐，我这几天学校里有一个社会实践调查的课程，需要去街头上发发问卷什么的，正好就在你家的这个区。”方阳逸一脸的兴奋，努力地想说服他，“黎哥，这几天不是你在忙装修队监工的事吗？人手肯定不够，我正好可以来帮帮忙。我在你家里留宿几天，我们俩都方便啊！”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方阳逸又说：“黎哥，你之前过节的时候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你这次不会还要拒绝我吧？” 唐黎思考了一会，说：“我没问题的。但我哥这几天不在家，我可能要先问一下他……” “你哥不在家？”方阳逸的眼睛噌一下亮了，“也就是说，你一个人在家喽？” “嗯。但是……” 方阳逸一下就更起劲了，软声软语地劝哄道：“黎哥，我就住三四天，绝对没问题的，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黎哥……你行行好，我这个作业很重要的，做好了说不定还可以评个奖呢。而且前段时间我不也老往你家跑吗？叔叔阿姨都眼熟我了，我可是常客啊！” 方阳逸说得诚恳，唐黎最后也实在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 晚上唐黎打了个电话给姜烨，想征求他的想法。姜烨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总这么小气。 而且木已成舟，现在他拒绝，不是让唐黎下不来台吗。最后也就妥协说：“嗯，你同意的话，我也没什么想法。” “好，”唐黎舒了口气，“谢谢哥。” 姜烨出差已经两天了，唐黎忍不住地有些想念他。听着哥哥的声音，就好像姜烨就还在自己身边似的。唐黎笑弯了眼，认真地问：“哥，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凑合吧，”姜烨轻笑了一下，“吃不到你的菜，胃里有点难过。” 唐黎笑得更甜：“等哥回家，我做一顿丰盛点儿的。” “好。”姜烨忽然又问，“唐黎，你收到我寄回家的东西没有？” 唐黎一愣，“什么东西？” “平安符，我特意去寺庙里求来的。一共有四个，我们一人一个。” “还没有，”他哥出门在外工作还不忘给他带个礼物，唐黎笑了起来，胸口被甜蜜和幸福溢满，“我这几天会留意一下的。” “嗯，应该明天就到了。” 于是就这样，方阳逸留宿的这事就当这么说定了。 可谁能料到，方阳逸一到家，立马风风火火地拉着唐黎到处出门浪，甚至还把唐代荷和姜绍辉也哄来了一起。 第二天，方阳逸背着一小包衣服和几袋礼物就来唐黎家里报道了。唐黎在客卧给他换上了新的床单，方阳逸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以后，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唐黎一起去隔壁家里登门拜访了。 唐代荷开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小逸？” “哎，阿姨好！”方阳逸笑着把手里的礼品扬起来，“我又来啦。叔叔在家吗？” 听见了动静，姜绍辉也摇着轮椅出来了，山羊就跟在他身后，看见了唐黎，摇着尾巴就过来讨要抚摸。 唐黎抱了山羊一会，方阳逸看见了姜绍辉，高兴地喊得亲热：“叔！大家早上好啊，今天我来得突然，就带了点小礼物，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 “这孩子，”唐代荷笑着叹了口气，“太客气啦！你还是个学生呢，生活费要节省着花。” 小宝贝_134 方阳逸笑嘻嘻地在沙发上坐下：“心意无价嘛！” “爸妈，”唐黎解释道，“方阳逸他学校有个实践作业，是在我们家附近这个区完成的。为了方便些，就暂时住在家里，大概三四天的样子……” 唐代荷和姜绍辉了解情况以后，都纷纷表示理解，还欢迎方阳逸的到来。方阳逸的伶牙俐齿很讨二老的欢心。中午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过了一顿热闹的午饭后，唐黎和方阳逸就回到了隔壁。 “黎哥，”方阳逸躺在床上打了个滚，突然提议道，“下午我俩一块去科技馆玩吧！正好我有两张票，同学送的。” 唐黎摇了摇头：“上午我已经旷了班，店里就小陈一个人，忙不过来，下午不能再不去了。” 方阳逸叹了口气，还想劝他：“没事儿，小陈壮得很，尽管使唤他！” 唐黎哭笑不得，“说实话，你是不是和你同学有仇呢？” 方阳逸一时语塞，想起了什么似的就不说话了。唐黎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只好妥协道：“如果你想出去玩儿……明天我再陪你去吧，好吗？” “好！”方阳逸眨眨眼，一下高兴起来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明天的计划！” 第80章 一周的出差，一个人的旅途难免无聊。在和上城的客户约谈了三天之后，姜烨孤零零地回到了酒店里，心里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寂寞感。 他想拿手机和唐黎打一个视频电话，却想起来唐黎的手机太旧接不了视频。只好作罢，重新躺回床上。 姜烨把电视机打开来，弄出了点人声，显得房间热闹一些。他侧过脸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夜景，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交个女朋友了。 其实自己对这方面还不是特别的执着。可再过几年，唐妈妈和姜爸爸估计就该着急了。算一算，今年他也二十七了。同班走出来的同学，有的儿子都抱上了。 可是很奇怪的是，他现在感觉生活很充实，一点儿也不空虚。他身边有和谐的父母、懂事的弟弟，人生可谓幸福又美满。 初中时，他初尝禁果，体验了一把早恋的滋味。和初恋女友分手以后，他很快就开始埋头学习，希望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等考上了大学，家里也出了意外，他又每天奔波劳碌希望能找一个好工作……而现在，工作稳定了、亲人也团聚了，他却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家庭，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姜烨就这么回忆着，忽然又想到了兰诗婧。这真是个遥远的名字……回想起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姜烨脸上还会带点儿缅怀的笑意。两个青涩又懵懂的小孩，相恋又分手的原因就像青春一样幼稚得可爱。 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姜烨已经很少再想起兰诗婧。她现在……过得还好么？ 这天上城的客户来饭局赴约时，身边还带了个女秘书。 姜烨一开始没有太在意，只匆匆扫了那女人一眼，心里觉得有些面熟，不过也没深想，就接过了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开始点菜了。 谈话进行得还算顺利。途中两人有一个小分歧，但在互相妥协后也顺利过渡了。应酬结束后，姜烨本想打车回酒店，刚出饭店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打扰一下，姜先生。” 眼前是一双蓝色的高跟鞋，姜烨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庞。姜烨只觉得此人眼熟得紧，一想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女秘书么。 姜烨以为是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心下一紧，就问：“您好，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女秘书笑了笑，“我想刚才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吧，我姓兰。” 姜烨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疑惑。 “姜先生，”女秘书叹了口气，眼底却还是盈满了笑意，“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姜烨这才看清了眼前女人的长相，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这人面熟了……姜烨虎躯一震，目光写满了讶异，试探地脱口：“……兰诗婧？” 兰诗婧！ 女人笑了笑，看得出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嗯。你好，我是上城的秘书兰小姐。姜烨，好久不见。” 兰诗婧长胖了一些，脸蛋圆圆的，加上化了个妆，姜烨差点没认出来。 和兰诗婧坐在茶座上对视时，姜烨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原来老相好久别重逢这样狗血的戏码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不过放在现实里果然……会有点尴尬。 尴尬里又带了点儿好笑。 “世界真小……”当时，兰诗婧似笑而非地望着他，“对吧？” 这一句话，瞬间就把姜烨问愣了，也一下带出了他久远的记忆。 服务员来点单时，姜烨叫了一杯焦糖奶茶，问兰诗婧想要些什么时，兰诗婧憋着笑说了句：“红茶吧，谢谢。” 小宝贝_135 姜烨也傻笑了起来：“怎么了，笑什么？我点错了吗？” “没有呀。我是想说，”兰诗婧摇摇头，笑着望向姜烨，“你的口味这么久了一直没怎么变呢，从以前就很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饮料。” 说得也对。这么久了，唐黎的口味也从甜转辣，可自己却还一直嗜糖如命。姜烨耸了耸肩，说：“可能我比较专情吧。” “是吗？”兰诗婧爽朗地笑了起来，和她内敛含蓄的妆容穿搭颇为不和，“从初中起就早恋，还真敢说呢。” 姜烨喝了一口焦糖奶茶，满嘴的甜味。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和兰诗婧重逢，姜烨的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反而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仿佛他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的老友。姜烨想，兰诗婧大概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然也就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地不受拘束、落落大方。他笑着摇了摇头：“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谈过了。” “真的假的？”兰诗婧有些吃惊，“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单身喽？” “对啊，”姜烨开玩笑地说，“怎么啦？你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我哪儿敢！”兰诗婧笑笑，“我已经结婚啦。” 昔日的初恋女友，如今已为人妻。姜烨心里涌起万分感叹，但最后只化为了对兰诗婧的深深祝福。 她的丈夫一定对她非常好，才能把这个对自己要求分外严厉、时刻紧绷着的女孩养成如今这样岁月静好、白白胖胖的幸福小女人。 于是，姜烨真诚地祝福她：“恭喜你！” 兰诗婧也笑了笑，两人就沉默了一会。姜烨抿了口奶茶，兰诗婧就托着下巴看着他：“当年毕业了就没再联系了，现在能在这里碰见，我其实还挺意外的。看样子……这些年你过得还不错。” “你也是啊。”姜烨放下茶杯，感慨地问，“我还记得你当时很想考和你表哥一样的大学。怎么样？女超人的梦想实现了没有？” 兰诗婧叹了口气：“没有，差了十几分吧。气得我差点就去复读了，还好我妈拦住我。那你呢？后来去了什么学校？” 姜烨笑眯眯的，只说：“我考上了。” 兰诗婧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人在向自己嘚瑟呢！ 兰诗婧用小勺子搅了搅茶杯里的红茶，笑道：“命运弄人啊。” 两人又叙了会旧，谈起了初中班上有趣的同学，话匣子就打开了，不知不觉聊到了下午三点。兰诗婧说接下来还要去接老板，姜烨就和她道了别。临走前，姜烨说他住在隔壁的省城里，兰诗婧惊呼她下个月也要去那里出差呢。 “要不，”兰诗婧开玩笑地提议道，“你当一回东道主，到时再请我喝个茶？” 姜烨心里觉得没什么，也就自然地点头道：“好啊，没问题！” 他只当是老同学叙旧聊天，没想太多。 为了方便联系，他俩最后还交换了一下手机号码。姜烨把兰诗婧送上出租车以后，就自己打了车回酒店。 今天真是稀奇，居然能碰见初恋对象！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姜烨本想把这件好玩的事发短信告诉唐黎，可打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了手指。 很久以前，唐黎撞见他们尴尬的一瞬间，最后和兰诗婧不欢而散的一幕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唐黎和兰诗婧的关系好像一直不大好，当时姜烨夹在中间就很无措。不知道现在，唐黎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产生误会而不太高兴？ 想了想……姜烨还是收回了手指，一键删除了短信。 还是不说了吧。 其实，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姜烨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81章 第二天唐黎陪方阳逸去了科技馆。一大早，方阳逸就开始折腾。亲手下厨，做了一大锅面条。又把唐黎喊醒，端着锅跑去了隔壁，找唐代荷和姜绍辉一块吃早餐。 方阳逸的手艺其实也不错，只是有他爸和唐黎在，他很少亲自下厨。吃着美味的面条配浓汤，唐代荷也连连点头：“做得很好吃呀。小阳呀，以后你工作了就可以自己多做饭，好吃又健康。” “好啊，”方阳逸倒是很自然地接口道，“那叔叔阿姨，以后我就常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唐代荷和姜绍辉面面相觑，这孩子还挺自来熟的。 不过性格开朗点儿是好事。 吃完早餐以后，方阳逸又抢着要去洗碗。本来早餐就是他做的，唐黎就更不好意思再让客人干活了。于是方阳逸就坐在客厅陪唐代荷和姜绍辉聊天唠嗑，积极得像是想要表现自己似的。 “叔叔阿姨，要不我们一会一块去科技馆玩儿吧！今天科技馆有个展览，可好玩儿了。”方阳逸又眉飞色舞地说，“逛累了，我们再一块去外面下馆子，吃顿好的。” 唐代荷犹豫了一下：“你们今天上午要出门玩吗？可唐黎的店不是还在……” 小宝贝_136 “噢，那个暂时缓一缓也没事儿！”方阳逸笑眯眯的，“这几天黎哥忙装修的事忙得不得了，我就想说劳逸结合，今天休息日，就一块出门转转！等回来，我和黎哥再一块去监工。黎哥昨天也答应我了，对吧？黎哥。”说着，他还朝厨房里喊了声。 唐代荷和姜绍辉相视一眼，唐黎就一边脱围裙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嗯。爸妈，你们想不想一起出去逛逛？” 姜绍辉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儿吧，正好趁着休息天，玩得尽兴点。” 方阳逸热情地接了话茬：“哎！肯定会的。叔，您在家也好好休息，回来我还露一手，给您做好吃的。” 唐黎笑着叹了口气，换上出门的外套。 科技馆里有各种有趣的展览和体验机器，两人浪了一上午，玩得都很开心。中午吃饭时，方阳逸找了一家火锅店，点了一份鸳鸯锅，锅底浓香四溢。 火锅汤底很快沸腾起来，唐黎喝了一口荞麦茶，方阳逸在对面清汤锅下肉，一边催促：“黎哥，辣锅那儿能吃了，快尝尝。” 唐黎就捞了一块牛肉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方阳逸这边正好夹了一筷子蛋饺放进唐黎碗里，笑着说：“黎哥，一会我们下午再去逛街吧。我想买双球鞋。” 方阳逸难得来一趟，唐黎也自然就热情地招待他。下午方阳逸拉着唐黎陪他逛运动鞋专卖店，唐黎望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鞋，一双双确实挺漂亮的。方阳逸看唐黎也挺喜欢，就说要送他一双。唐黎知道这些鞋都不便宜，笑着摇摇头：“还是省着点钱吧，你还是个学生呢。” 方阳逸却拿着鞋架上那双唐黎看了很久的球鞋，仔细地端详：“不怕，我平时做实践活动有不少补贴呢。就这双怎么样？黎哥，你喜欢蓝色不？” 方阳逸坚持要送，唐黎不好拒绝。于是最后导购小姐就给他俩一人包了一双鞋，放在精致的鞋盒子里递向了两人。 但其实，唐黎平时大多穿皮鞋板鞋出门，很少会穿运动鞋。方阳逸送的那双球鞋，最终也只是被放在了鞋柜里，随着岁月慢慢地积灰而已。 下午附近一个景区办活动，很多年轻人围在那里拍照。方阳逸也想凑热闹，就拉着唐黎去逛。游了半天园子，最后也累了。回家的途中，作为回礼，唐黎就在商场里买了一大包进口的茶叶送给方阳逸，还叮嘱道：“师傅喜欢喝茶，但是口味比较挑。这种茶叶大家都可以喝……”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最爱喝花茶，我再单独挑一包吧。” 回家的地铁上，方阳逸手攥着两包鼓鼓囊囊的茶叶，感动得一塌糊涂：“黎哥，还是你对我好，你最懂我了。” 唐黎笑而不语。 方阳逸又问：“黎哥，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看看我们啊？我爸最近都开始说想你了。” 虽然经常会打电话回去问候，但确实最近因为忙着打理店铺的事，一时抽不出空来亲自回面馆探望师傅一家。唐黎想了想，点点头说：“过几天一定去。” “好，一言为定。” 临到家前，唐黎收到了快递姗姗来迟的通知短信，说是有个包裹放在小区快递柜里了。唐黎立马想到了姜烨寄回家的平安符，急忙跑去取了快递。等他们俩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八点了。方阳逸钻进浴室洗澡去了，唐黎就坐在客厅歇口气，顺便把快递拆了。 是三对漂亮的平安符，像张小金卡一样，可以别在钱包里。唐黎望着自己的那个平安符，手指轻轻地抚摸凸出的名字，心里暖洋洋的。姜烨的短信就在这时发了过来：“工作结束了，你现在方便打电话吗？” 唐黎看了一眼，切到拨号界面，直接给姜烨拨了个电话。接通的那一刹，姜烨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响起：“回家没？” “嗯，”听到了姜烨的声音，唐黎疲惫的神经慢慢舒缓，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哥，我收到了平安符，很漂亮，谢谢。” “拿到就好，”姜烨笑笑，“你可要收好了，那个可是大师开过光的呢。” 唐黎点点头：“嗯。” “今天出门玩一天了？都去了哪儿？” 唐黎挨个说了今天去的地方，正说到商场呢，方阳逸就围着浴巾一身湿乎乎的走了出来，擦着头发看向了唐黎。 之前在外面顾着玩了，没仔细看，这会他才借着灯光把唐黎手里抓着的手机看清楚了。那是唐黎还在他们面馆工作时攒钱买的手机，一用就是两年，一直没换。手机四个角都被磨白了，看上去旧旧的，还卡。方阳逸好像还注意到唐黎在讲电话，他走近一些，挑眉问了句：“是你哥？” 唐黎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方阳逸突然高声说：“黎哥，要不我明天再买个手机给你吧！你这个都用了好久了，已经卡得不行了吧。” 姜烨本来在酒店里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跟弟弟聊天，好不惬意。突然听筒里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还下意识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方阳逸的声音。 哦对，这小子现在住自己家里呢。 方阳逸第一句话就说要给唐黎买手机，姜烨皱紧了眉，虽然唐黎那个手机确实旧得没法用了，可他还是个学生，一个月生活费也最多两千吧，哪来的钱给唐黎换个新手机？ 更何况，自己之前说要给唐黎换新手机，唐黎还没答应呢。你一个横空出来的穷学生，唐黎怎么可能同意？ 唐黎一愣，把话筒拿远了一些：“不用了，我现在用着挺好的……” 姜烨还是依稀听清了唐黎的回复，脸上立马露出了点得意之色。 “可你那个太旧了，现在手机都更新得快。” “……没关系的。” “那好吧，”方阳逸听上去有点丧气，退而说，“那我今天送你那双鞋你可得穿上啊！很舒服的，也耐磨。” 唐黎笑了一下，点点头：“嗯，好。” 小宝贝_137 说完，方阳逸深深地望了唐黎一眼，就转身去房间里了。姜烨听着一连串的脚步声，心里忽然感觉不太好了。 “他……给你买了双鞋啊？” “……嗯，对。”唐黎又说，“不过我回赠了茶叶。其实也很久没回去看看师傅了，我打算之后抽空去一趟。” 姜烨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唐黎和方阳逸的关系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好一些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唐黎怪怪的，倒是方阳逸哪里……说不上来，给他的感觉像是目的不纯一样。他前脚刚走，方阳逸后脚就住进了他家。 说起来，当初他去面馆里接唐黎回家时，反应最激动的也是方阳逸。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了。 一般来说，普通朋友会做到这份上吗？ 姜烨的这种感觉，在之后的几天就更加强烈了。 第82章 姜烨这几天工作不太忙，空闲时间就会给唐黎发短信。每次唐黎的回复，都说他在外面。 姜烨开玩笑地提醒他：“你好歹也是个店长，擅离职守不太好吧？装修的事都忙完了？” 唐黎当然也知道，他已经旷工好几天了，店里装修的事一直搁浅着，他这个老板真挺不好意思的。但方阳逸精力旺盛，每天拉着他出门逛街玩耍，今天去了轰趴馆、明天要去KTV、后天还想去爬山……方阳逸作为客人难得来一趟，唐黎不知道怎么拒绝他，只好委婉地说：“方阳逸，咳，你作业……还来得及做么？” 谁想方阳逸眨眨眼，一脸的无辜：“我只是个挂名组员啊。” 接着又灵魂质问：“黎哥，我平时课都排满了，好不容易才有了空，马上就来找你了。你不会想……把我赶走吧？” 其实也不是想把人赶走。唐黎憋红了脸，只好窘迫地摇头，一脸认了的表情，继续陪方阳逸四处吃喝玩乐。 但姜烨的小情绪就越发膨胀了起来。在第三次打电话给唐黎，唐黎却因为和方阳逸聊天而错过了接听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唐黎，他什么时候回去？” 短信刚发又觉得口吻好像有些严肃了，姜烨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已经三天多了，学校应该有课程的吧。” 唐黎傍晚才回复。 “不知道，他说全都结课了。哥，我刚到家，在外面没顾上看手机……” 姜烨突然很想给唐黎打个视频电话，奈何唐黎的旧手机不支持这个功能。 也许方阳逸只是很爱玩，把唐黎当成可靠的大哥；也许方阳逸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唐黎了，有些想念这个老朋友……姜烨脑海里又飘过方阳逸那天刻意用力的手掌、眼眸里若有若无的挑衅和耀武扬威…… 姜烨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幼稚，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置气较劲。 本来是这么觉得的。 唐黎这段时间忙着照顾方阳逸，一时就有些无暇顾及姜烨。 但在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很想姜烨能回家。姜烨说要出差一周，唐黎就每天都眼巴巴地掰着手指算日子，眼看着就要到时间了，这天唐黎手机上突然收到一封简讯，说是有个新快递。 平安符已经收到了，会是什么呢？ 拆开快递盒子那一刹，唐黎都傻了。 那是一个最新款的名牌手机，好像要好几大千。发件者是一个网店，唐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阳逸。 方阳逸也看傻眼了：“这、这不是我买的啊。” 唐黎一下就恍惚了，姜烨的电话下一秒就接了过来，声音都是清亮的：“怎么样，喜欢哥哥买的新手机么？” 满屏幕“我很沾沾自喜但是我要低调”的感觉。唐黎五味杂陈地把新手机拿在手里，悄悄地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方阳逸，果然，脸色非常地一言难尽。 也难怪，方阳逸前几天才刚提出要帮唐黎换个手机却被直接拒绝了，今天姜烨买的新手机就送到了唐黎的手里。 唐黎又好笑又无奈，他明明之前也拒绝过姜烨了，他是真的不需要一个新手机啊。 但姜烨还在手机里催：“快把电话卡插上，试试新手机好用吗。” 唐黎只好听话地照做，把旧手机关机，拔卡、再插进新手机里，开机——新手机的屏幕大了快一倍，运行速度也流畅多了。唐黎摸索了几下就用顺手了，正琢磨着怎么设置锁屏密码，姜烨突然就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唐黎错愕地接通，手机屏幕上映照出姜烨的脸。他的头发湿湿的，鼻尖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像是刚出浴。 小宝贝_138 唐黎的耳朵红红的，好几天没看见姜烨的脸了，这一会他突然想……也许换了一个新手机，也是件不错的事。 “总算能打视频电话了，”姜烨笑了笑，“怎么样？还喜欢吗？” “喜欢。”唐黎点点头，然后突然顾忌什么似的下意识往身后看，方阳逸正一脸吃瘪的表情，抱着腰侧过身没坑声。姜烨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心里刚一阵暗爽，方阳逸忽然又朝唐黎走过来，无比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膀。 臭小子，手放哪儿呢。 姜烨心下一阵恼火，方阳逸又说：“黎哥，我们一会去外面吃披萨吧，吃完了再去唱K。怎么样？” 唐黎还在研究新手机，方阳逸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推手机摄像头，把画面遮挡了大半。姜烨气极反笑，只听见声音传来：“黎哥，先别看啦！一会赶不上披萨打折的时间了。” 唐黎看着手机屏幕上姜烨无奈的笑容，只好难为情地摸了摸脖子，向哥哥解释道：“哥，我要先去外面了，一会晚上再视频……好吗？” 唐黎的摄像头歪了，没对准他的脸。姜烨只有听着声音回答：“好，你先去吧。”话还没说完，方阳逸就伸手自己拿过了手机，笑嘻嘻地对唐黎说：“黎哥你快去换鞋吧，我帮你拿着手机，一会直接出门。”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姜烨知道这会应该只有方阳逸和他两个人了，隔着一个屏幕。 方阳逸兀自玩起了唐黎的新手机，性能、速度确实是一流。半天，他才小声地哼道：“……不就是一个破手机么。” 姜烨简直快乐到飞起。清了清嗓子，愣是用一副严肃的嗓子沉声说：“方阳逸，你快还给唐黎。” 方阳逸吓了一跳：“视频怎么还没关？！”接着他把摄像头重新调整好，姜烨就看见了方阳逸的脸。 这小孩可真是自己的快乐源泉。现在只剩他们俩了，姜烨拿出一副大人的气势，庄重地盘问他：“方阳逸，你打算什么时候做调查作业？” “跟、跟你有什么关系——”方阳逸憋红了脸，一副不服气的表情，“黎哥同意了我住这儿，你管得着吗？” “我要是不乐意了，他照样也能送你回家。” 方阳逸被这么一噎，顿时噤了声。姜烨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恢复了柔和的语气，正打算开口，方阳逸又突然闷声说了句：“我们和你不一样，你不适合他……” 姜烨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你是他哥哥，而我却可以给他更多。”方阳逸望着画面里姜烨的眼睛，“这就是我们的差别，你懂了吗？” 姜烨有些好笑：“一双鞋，还是一部新手机？” “你还是不懂。”方阳逸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很认真，“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 姜烨一时失语。 挂了电话以后，姜烨仍是久久地没有缓过神来。方阳逸的话让他猜测不透，心里写满了迷茫。直觉告诉他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正在发生，这件事涉及唐黎，也牵扯了自己。可情感上他却无法理解，方阳逸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于唐黎的事？ 顿时，一股不安的强烈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充斥了他整个大脑。 第83章 午饭吃的披萨，加上了很厚一层芝士和火腿。唐黎吃得很腻，方阳逸就去给他买了瓶冰可乐。 吃完饭后按计划去KTV，唐黎开了个小包，方阳逸一走进包间，就直接点了一首浪漫得腻人的老情歌。 方阳逸的歌喉算不上多动听，但他却唱得很认真。唐黎其实心里想着一会该不该回店里看一眼，就一时没太专心听，但也配合地鼓掌。 一首歌唱完，方阳逸举起桌面上的酒瓶就猛灌了几大口，打了个酒嗝，迷糊地看着唐黎。 “黎哥，我明天就回学校了。” 唐黎才回过神，慢慢地点了点头，应道：“……好。吃过中饭再走吧？” 方阳逸摇了摇头，只小声地说：“这几天打扰了。” “没有，”唐黎笑了笑，“过些日子我会去看看师傅的。” 方阳逸直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黎好了好一会，突然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唐黎身边，故作潇洒地说： “那我走之前，黎哥……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闹事的醉鬼。当时对面好几个大汉，你毫不犹豫地大打出手，真的挺帅的。” 小宝贝_139 唐黎笑了笑。 “后来你就留在店里了。我发现黎哥你虽然打架很生猛，但平时日子里还是斯斯文文的。我爸一直夸你细心，说你其实心地很善良，还很求上进，不像我……我高中都是混过去的，最后才勉强考了个三本。”方阳逸陷入了回忆里，眼神变得迷离，“黎哥，我特别爱和你待在一起。以前我做错事爸总罚我禁闭，可我其实都是故意的，因为这样你就会帮我泡茶，还愿意陪我聊聊天。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以为，你和我抱着一样的感觉……” “后来我知道了你哥的事，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说话也是点到为止。” 方阳逸的语速慢慢放缓，他认真地凝视着唐黎的双眸，“黎哥，我其实全都知道，因为我一直关注着你。但是现在我想听你亲口说……” 唐黎渐渐忘记了呼吸。 方阳逸深呼吸一下，一字一顿地平静问道： “黎哥，我想问你的是……其实你喜欢上了你哥，对吗？” 那一瞬间，唐黎脑海里划过了很多幕很多幕的场景。有姜烨、也有方阳逸。他的脑子里很乱，呼吸仿佛也要被一把火点着了一样焦灼。 这是别人第一次这样直白地撕开了他所有表皮，把他的真心血淋淋地剖开示众。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窘迫的感觉让人羞愤，可同样令人无法反驳。 唐黎一下慌了手脚。像是深海里溺死的鸟，泪水一点一点地堵住了喉咙，鼻子也变得酸涩了起来。他的眼前再次浮现了姜烨的脸庞，那个肯为他站出来赶跑小流氓的勇敢背影、那个耐心地牵着他长大又教会他如何去爱的小老师、那个把他带回家哭着说很想他的脆弱男人、那个把他永远当成孩子，深夜钻进他被窝哄他开心的哥哥—— “是。” 唐黎的气息有些颤抖，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字。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心早已再也离不开了那个人，他的一蹙一笑都轻易牵动着他的心……在小时候，他们把这种感情叫做“兄弟情谊”。而现在，或许单纯朦胧的感情早已开始变质……或许友谊是什么时候变成爱恋的并不重要，因为唐黎自懂事以来，他的双眸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姜烨。 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方阳逸愣了好几秒，然后嘴角渐渐上扬，牵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所以……七夕节那天，其实最后你还是和他一起去过了，对不对？” 唐黎没说话，方阳逸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沉默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KTV的点歌机自动循环，房间里笼罩着压抑的点播女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咸湿味。 半晌，方阳逸拉起嘴角苦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嗯，我知道了。黎哥，我们先回家吧。” 晚餐吃得有些压抑。 方阳逸借住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很积极地表现自己，在家吃饭时都会主动地要求做几个拿手好菜。但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方阳逸待在房间里看小说，唐黎则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唐代荷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个细节，但她没有多问。姜绍辉也注意到了，但他只说也许是两个孩子闹了点小不和，不是什么大事。 三菜一汤，餐桌上四个人依旧互相夹着菜，一片和谐的景象。狗狗山羊趴在一旁的沙发垫子上，偶尔循着香味走过来蹭蹭姜绍辉的拖鞋，讨几块大骨头吃。 吃完晚餐以后，唐黎收拾了碗筷，方阳逸就在客厅逗狗玩。山羊和他玩了一会球和玩具，就累得直哼哼，躺在沙发上不动了。唐黎解释说：“山羊年纪大了，不怎么好动。” 方阳逸“哦”了一声，点点头，起身：“那我先回隔壁了。” 唐黎说好，方阳逸就转身走了。留下唐黎、唐代荷和姜绍辉，还有客厅里断断续续的电视声音。 唐代荷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又把唐黎叫到身边，悄悄问他：“小方这孩子怎么了？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吗？” 唐黎笑了笑，不置可否，唐代荷就又说：“看得出来小方这孩子挺亲你的。店里装修的这段时间，他也没少出力。还有这些日子也是。唐黎，如果两个朋友间有什么小矛盾、小摩擦，都是正常的，要好好地一起沟通解决哦。” 唐黎知道唐妈妈是在关心他，担心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唐黎心里暖暖的，点头应道：“嗯。我有分寸的，妈。没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 唐代荷这才放下了心来，望着唐黎笑了笑。 他和方阳逸之间，确实没什么大事。 只不过……有一点手足无措。 他今天才刚向方阳逸承认了自己的秘密，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阳逸才好了。 况且，方阳逸似乎也有些失措。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咳，”视频里，姜烨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那个……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唐黎正在恍神，这会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下意识地否定了，“没、没有……” 姜烨看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唐黎倒是真的晚上一回到家就给他打了电话，但却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结合中午临走前方阳逸那小子神神秘秘的一番发言，姜烨心里难免有些顾虑。 小宝贝_140 但是算了，还是不强求吧。如果唐黎愿意跟自己说的话……他会主动开口的。 “方阳逸回去了么？”姜烨换了一个话题。 “还没有，”唐黎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中午走。” “噢。” “那……哥呢？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的机票，晚上还有个饭局，下来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唐黎一笑，眉眼放松了许多：“嗯。我就等哥回来。” 兄弟俩接着聊了几句简单的家常，然后就忽然没话可说了。可难得才打一个电话，还是换了新手机以后的第二个视频电话。唐黎望着手机屏幕里姜烨的脸，忽然不舍得挂断。这些日子他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打扰姜烨，怕影响他工作。 于是哥俩就这么沉默着，听彼此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 姜烨忽然笑着说：“小萝卜，我走两天了，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唐黎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知道姜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大抵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吧。如果诚实地回答“有，我很想你回家陪我。”又太过难为情，唐黎只好转而说：“唔，还好。哥，你工作要加油。” 姜烨遗憾地笑了一下：“是吗，我还挺想你的。” 说着，又元气满满地自己鼓气：“那好吧——我就抓紧工作，早点回家吧！” 唐黎的心扑通一下，脸颊开始慢慢地发热。 姜烨也被他带得笑了笑，又故意充满醋味地小声道：“这几天你都跟他玩野了吧，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家也不顾了，店也不管了。” “我哪有……”唐黎一慌。 “哦？” 摇头摇头：“真的没有。” 姜烨清了清嗓子：“我没跟你开玩笑啊。说实话，这几天你俩都去哪儿了？我给发短信你也不回我。” 这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怨妻味道哪，唐黎一下就被逗乐了。 “就在这附近玩了几天……” “那等我回来，”姜烨又灵机一动地建议道，“你也带我去你们这些天去过的地方玩玩吧。” 也许姜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番话里藏着的醋意。唐黎听了以后心头一热，当然没有办法说不。 唐黎答应下来后，姜烨笑了笑，“我马上就会回来了，你要乖乖在家里等我。”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开口道：“对了，我给你买的那个新手机……现在换了智能手机，很多东西就方便多了。你可以试试登录微信。我们以后就能用微信聊天了，连了网以后发信息都是免费的。” “这样。” “嗯哪。除了微信，还有微博之类的社交软件，用起来很方便的。微信朋友圈、微博，都可以发些动态，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还挺有趣的。” 唐黎认真地把姜烨说的话记下来，还按照他的指示加上了姜烨的微信、微博。姜烨满意地点点头，看见唐黎穿着一身睡衣窝在床上认真地戳着手机屏幕，又转而问他：“你洗过澡了？是不是要睡觉了？” “嗯。”唐黎戳了几下手机屏幕，切回到视频界面，朝姜烨笑了笑，“刚洗了澡，肚子还热热的。” 唐黎说这话的时候正伸手抖了抖睡衣衣摆，好似散热一样。姜烨隐约看见他的肚皮，好像还挂着汗。 姜烨挑起眉来，突然话锋一转，小坏地勾起嘴角说：“是吗？让我看看。” 唐黎脸一红，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了卧室门口。此时门关着，窗帘拉着，方阳逸还在浴室里冲凉，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 他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小空间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机，对面是姜烨。 唐黎渐渐地放松了防备，他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试着放缓了动作。 他把上衣撩了起来，露出了紧实的小腹。肚脐缀在衣摆的阴影之下，平坦滑嫩的皮肤若隐若现。姜烨看得发了怔，唐黎半眯着眼睛，细密的喘气声从耳机里隐约地飘来，这副模样简直—— 可爱极了。 姜烨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身上的热度悄悄地浮了上来。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像调戏一下弟弟。可看唐黎这幅表情……好像已经刹不住车了。 他听见自己低声说：“再把衣服撩上去点儿，看不清楚。” 小宝贝_141 唐黎的脸红成朝阳，手指有些颤抖，但也乖乖地照着哥哥的要求做。他把衣摆往上掀了些，停在了胸口的位置。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了空气里。姜烨甚至可以看到唐黎随着呼吸而轻颤着的肚皮。 “真乖。都红了，真有这么热？”姜烨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小萝卜……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点儿？” 唐黎哑口无言，对着屏幕保持这样撩起衣服的姿势让人感觉很羞耻。他紧闭着嘴唇，希望姜烨能早点松口放过他。可哥哥不退反进，脸上孩子气的坏笑充满了邪性：“再把裤子扯下来点，你都已经有小肚子啦。” 唐黎的脸红到爆炸！他犹豫了起来，抓着裤头的手指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奇怪，今天的哥哥好奇怪。就好像存了心地要逗他玩儿一样。一次又一次奇怪的要求…… 隐约地似乎有些越界了。 在小时候，姜烨也时常会开玩笑地去扒唐黎的小裤衩。他们兄弟俩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也都曾坦诚相见过。可今天的气氛太不一样了。他的表情、眼神、每一个动作和神态……让唐黎羞耻到无地自容，浑身发热。 看唐黎的动作有些摇摆不定，姜烨坏心眼地笑着，正打算开口哄几句，门口突然传来咯噔一声，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姜烨的笑容迅速消失，脸色变得铁青。唐黎的脸也一瞬间变白，手机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被反扣在了床上，抓着衣服匆忙地往下扯了几把。 “呃——黎哥，”方阳逸握着门把手，看着眼前唐黎一脸的慌张，睡衣凌乱，“我来拿个洗面奶，昨天忘在你房间了。” 方阳逸莽撞的破门而入着实吓了唐黎一跳，什么气氛全都瞬间消失了。热度迅速褪去，唐黎倒抽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后，对着方阳逸点了点头：“洗面奶吗？好像就在桌上，你找找吧……” 方阳逸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在和他打电话吗？” “嗯？” 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唐黎的心思很清楚地写在了脸上。方阳逸没吭声，伸手拿了洗面奶以后，默默地转身走了。 唐黎心悸无比地再次拿起手机，屏幕那边的姜烨正捂着眼睛，一脸悔不当初的痛苦表情。 “哥？” 姜烨心里百感交集，在听到方阳逸声音的那一刻，他连立马穿越网线去遮住那臭小子眼睛的心都有。调戏弟弟就算了，调戏弟弟还被别人撞见！ 姜烨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热了。 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种，“唐黎这副模样，除了我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念头。 不管是方阳逸，还是店里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无论怎样，他不允许别的人看见唐黎这样的表情！红着脸，颤着腰，含糊不清地吐息。 啊！！ 真想马上飞奔回家。 挂了电话以后，唐黎一个人攥着手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慢慢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解锁屏幕，开始意犹未尽地翻阅姜烨的朋友圈。 姜烨的朋友圈好像全是些工作的内容。也对，他说过他的微信账号是工作与生活两用，朋友圈很少发些私人的事……也是正常。 唐黎眨了眨眼，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里面是一片空白，第一行还显示着“快来发表第一条动态吧”。 第84章 方阳逸在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听说是要赶去上早课。所以，一些衣服之类的行李背包也就暂时留在了唐黎家里，等着下次过来拿走。 方阳逸走后，唐黎就回去了店里。装修的进度不错，这几天应该就能重新开张了。 姜烨倒是寝食难安，一宿都没睡好。 他这几天简直归心似箭，提早地订的是第二天的机票，明天就可以直接到家了，想给唐黎一个惊喜。一周多没见面了，姜烨想念这小萝卜想得紧。 再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姜烨不知为何多了些紧迫感，心烦意乱的。 不知道唐黎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家里会是怎样的表情？反正一定很可爱就对了。 姜烨下了飞机就直奔饭局，陪着几个油光满面的大老板吃吃喝喝了一顿，推杯换盏间，眼底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这场饭局比起是谈生意，反而更像是社交局。几个老总带上了各自的家眷伴侣，坐在饭桌边一边品酒一边高谈阔论。姜烨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副总，形单影只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忽然就显得和气氛格外地不搭。 姜烨酒量一直不太好，好在他旁边也是坐着个公司的总经理，最后也站了出来帮了他一把，偶尔替他挡挡酒。但总经理旁边也坐着个总经理夫人，总经理敬酒的时候，他夫人就在旁边为他倒酒夹菜。 得，出来应个酬还得被强行塞狗粮。姜烨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只好借酒消愁，心中默念别人有妻，我有弟。 这场局下来姜烨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酒喝多了身上有点热，真希望能赶紧回家冲个澡，再坐下来和小萝卜聊聊天。 小宝贝_142 结束后，姜烨就直接打了个车回家。本想打个电话给唐黎提前说一声，但手机好像已经没电关机了。走到了楼下，他摇摇晃晃地愣是差点把电梯楼层给按错。 眯着眼输了大门密码，姜烨鞋也忘了换，直接就走进了客厅，摸黑去了厨房，抖着手倒了杯水喝下，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家里的灯关着，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十二点？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吧。姜烨自己也没想到这场酒局能有这么折腾，弄到现在温馨惊喜变成了午夜惊魂。 姜烨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热度未褪，困意又上来了。他没想太多，下意识就朝唐黎的卧室走了过去。灯是关着的，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模糊地看到唐黎安静的后脑勺，似乎已经入睡了。 唐黎刚躺下没多久，睡得正朦胧，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忽然扑面而来，下一秒，身后又一沉，从他腰间探过来了一双大手掌。 唐黎一个激灵，姜烨正钻进他被窝，把下巴搁在唐黎的颈窝处亲昵地磨蹭，口齿不清地呢喃：“唐黎，嗯——嗝。回来了……” 醉鬼一张口，一股酒味熏了过来。唐黎动也不敢动，裹着姜烨的酒气让他也有几分微醺了起来。姜烨就这样搂着他的腰，醉醺醺地蹭他。 “哥、唔……” 姜烨喝断片了以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轻重，又霸道又爱撒娇。手臂搂着唐黎，两只脚也接着夹了过来，不让他动，更不让他反抗，就知道一个劲地叫“小萝卜”，像只大狗熊一样压着唐黎吐酒气。 唐黎心跳得厉害，面红耳赤地不知道把目光往哪儿放。他刚想缓缓地转个身，忽然触到了姜烨滚烫的肚皮。唐黎一愣，姜烨身上烫得厉害，不太对劲，不会是发烧了吧？ “哥，你等等——”唐黎有些着急，费劲地从他霸道的手里抽出身来探手摸了摸姜烨的额头，果然。 “怎么喝了这么多？”唐黎脸上写满了关心和心疼，扶着姜烨靠床坐了起来，“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喝点水、洗个热水澡？” 姜烨摇摇头，只感觉身上烫得难受，头疼欲裂。可他搂着唐黎，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那天晚上方阳逸破门而入的场景。方阳逸，方阳逸……这臭小子。 “他怎么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嗯？”姜烨的话里带了点怒气，唐黎一愣，没想到姜烨是真的这么介怀这件事。 “他在家里住，还天天带着你出去玩，”说着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他是不是还和爸妈一块吃饭了？” “嗯……” 姜烨愤愤不平：“哼，他连我爸妈都抢！” 姜烨还想吐槽几句，可头疼的感觉又袭了上来，让人四肢无力。他话一软，一头栽进了被子里，虚弱地伸出手抓住唐黎的手指：“这小鬼头……唐黎，你可要跟哥统一阵线……” 说着，意识又有些模糊了起来。这会，他也无心思考闲杂人等了，只想快些睡着，一觉醒来也许就好了。刚才抱着唐黎时他身上凉凉的很舒服，姜烨就本能地又想伸手去搂唐黎的腰。 可唐黎红着脸推上姜烨的手掌，哥哥再这么不知分寸下去，他可能也要受不住了。 姜烨被拒绝抱抱，失落地翻了个身躺下，一边横在床上一边揉着眼睛小声埋怨：“为什么推开我啊……”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还打起了轻鼾。 唐黎叹了口气，想着刚才姜烨说的气话，脑袋里也懵懵的。但姜烨还四仰八叉地躺着，这会也来不及深想了，他连忙穿了拖鞋跑去浴室放热水，又找来了家庭医疗箱，翻出了感冒冲剂。 姜烨病了，睡了没多久就开始难受地哼唧。唐黎再回到卧室时，他已经抱着被子身体缩成了一团，看上去惨兮兮的。 唐黎无奈地笑了笑，姜烨向来不拘小节，也不太注重照顾自己的身体。在外面出差一周，一定是每天吃不干净的外卖、空调开到十八度、每天熬夜忙办公。加上谈生意的劳碌和压力，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唐黎只好耐心地扶着哥哥去浴室，姜烨走了两步就醒了，含糊地问：“嗯？我们去哪儿？” “泡个澡。” “喔。” 唐黎忽然觉得姜烨这样一脸“任君摆布”的懵懂表情很是可爱。 在浴室里，唐黎本想出去帮他泡药，没想到姜烨摇摇晃晃地，连袜子也脱不下来。唐黎只好哭笑不得地帮他脱下了外衣，姜烨的胸膛顿时整个裸露了出来。 姜烨的身材其实很好，松弛有度，几块腹肌还隐隐若现。肤色也是健康的麦白，应是长期处于室内养出来的。唐黎忽然不知道该看哪儿，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 脱到只剩一条大裤衩的时候，姜烨忽然一下拉住了裤脚，对他咧嘴一笑：“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乖。” 唐黎轻咳一下，后退一步，有些慌乱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感冒药很快就泡好了，姜烨也穿着浴袍裹着一身热气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揉着剧疼的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喝着唐黎端来的感冒药，还往水里咕噜咕噜地吹着气泡。 喝完药打个嗝，对唐黎笑了笑：“我觉得……我都被你养娇气了。” 唐黎脸一红，没说话。 “小萝卜，”姜烨突然傻笑一下，赖皮一样伸开四肢霸住床，“我饿了，想喝热粥。” “嗯？”唐黎一愣，这个点煮粥好像有点晚了，“可是……” 小宝贝_143 “嗯……我不管嘛。”姜烨又打了个酒嗝，趴在床上哑着嗓子哼唧，“喝多了酒，胃里好不舒服……我想喝点粥……” 唐黎笑了笑，头一回看见哥哥这个模样，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宝宝。 “好，”唐黎答应他，哄小孩一样，“我去煮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好不好？” 姜烨得到了满足，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好~” 唐黎就爬下床，小跑去厨房给他煮粥。半个小时后，一碗热呼呼的皮蛋瘦肉粥被端着回到了卧室，“哥，起来吃点东西吧。” 浅睡了一会之后，精神恢复了一些。姜烨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唐黎模糊的影子。接过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粥，入口即化，清淡又可口。 唐黎又转身去抽了几张卫生纸，让姜烨垫在手里。喝粥的途中，他不小心溢出了一点洒在被褥上，唐黎也反应很快地用湿毛巾擦干净了。 热粥下肚，姜烨身心都暖暖的。他伸出手揉了揉唐黎的耳侧，这是他心情好时常做的一个动作：“没白疼你。” 唐黎笑了笑：“哥，早点休息吧。” 唐黎坐在床边等姜烨重新舒服地躺回被窝里以后，才拿着碗筷起身去厨房收拾残局。一阵洗漱之后，唐黎又冲了个澡，本打算回卧室休息，可睡前还是不太安心地绕了回来，站在卧室门口小心地张望了一下。 看姜烨睡得没动静，他就没开灯，轻手轻脚地走进卧房，一双手掌小心翼翼地探进被窝里想摸摸看姜烨的体温烫不烫。 结果意外地发现姜烨的两只脚掌凉得像冰块一样，他睡得肯定很不舒服。 唐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地掀开了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躺在姜烨身边，用自己热乎乎的双腿去暖姜烨冰冷的脚掌。 姜烨感受到了热源，舒服地哼唧了几声。他好像也没睡熟。 灯还关着，摸着黑，姜烨的热手掌又伸了过来，习惯性搭在唐黎的腰上，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唐黎快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要开始发烫了。虽然他们只是兄弟，但被姜烨这样亲密地抱在怀里，他仍是不可抑制地浑身紧张了起来，这样的感觉让人酥麻又脑热。唐黎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小别胜新婚。 他真的回来了。 唐黎忽然也很想伸出手抱一抱姜烨，但他还是尽力把这个欲望压抑了下来。姜烨只是纯粹地想和弟弟亲近一下，而自己却抱着不纯的念头，这样的落差让人羞耻得抬不起头来。 姜烨的睡意也逐渐变深，他轻声打着呼噜，规律的呼吸让唐黎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唐黎正渐渐放松身体，姜烨忽然对着空气笑了一下，又探头在唐黎耳边开玩笑一般对他说：“唐黎。” “……嗯？” 姜烨又傻笑一下：“我觉得……你好像我老婆。”接着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改天，我再带你出门去玩几天吧……我们全家人，一起……” 姜烨说完这句话，就彻底陷入了睡眠，头靠在枕头上，沉沉地打起了鼾。 唐黎望着姜烨安静的睡脸有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姜烨也时常像这样窝在他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又用脚夹住他两只冰棍似的腿，来帮他暖手暖脚。然后现在，唐黎也无意识地做了和姜烨当时一样的事。 原来所谓爱，也正是这样的一回事。 唐黎静静地躺在姜烨身边，凝望着哥哥柔和的脸部轮廓出神。姜烨的呼吸是那么近，唐黎有几次甚至忍不住伸手指放在他鼻间去感受。等真的碰到了姜烨喷出的气息时，唐黎又羞红了脸把手缩了回来。 哥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无心呢？但或许……他说得对。有时，他们确实不似兄弟手足，反而更像一对相处了很久的老夫老妻。 唐黎的脸颊慢慢开始发烫，也许——他们兄弟俩早已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地脱离了本该有的轨道。 第85章 唐黎本想帮姜烨暖了脚自己就离开，没想到后面他困意也有些重，不知不觉就在姜烨床上睡着了。兄弟俩很少再像小时候一样这么亲密地相拥而眠，唐黎睡得很沉，第二天的闹钟响了也没把他吵醒。在哥哥身边入睡总让人感觉十分有安全感。 不过闹钟倒是把姜烨给闹醒了，姜烨一身热气地伸出手关了闹铃，一看手机屏幕，六点一刻。嗯？这不是他给唐黎买的新手机么？ 姜烨正奇怪着，就扭头看了看身边，发现手机的主人正在自己身旁甜甜地酣睡着。姜烨的心一下就软成了水，笑眯眯地撑着头侧躺在弟弟身边，饶有兴致地认真望着唐黎的睡脸。 这小萝卜平时起得太早了，今天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吧。 唐黎的睫毛很长，像把小刷子。姜烨数了几下就放弃了。他挪动了一下脚，忽然不小心蹭到了唐黎夹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半个脚掌。姜烨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昨天晚上他睡觉时身上有些作冷，后来慢慢地就暖和起来了。原来是夜里有个小家伙在帮他呢。 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般逐渐回笼，姜烨想起了弟弟无比贴心的照顾，也想起了自己那副醉酒的傻样。 姜烨心里盈满了温暖的感动，他很喜欢待在唐黎身边的感觉。以前小时候，他是保护唐黎的大哥哥，男孩子过盛的保护欲在这个小弟弟身上得到了满足，他也非常享受被人依靠的感觉。而现在，唐黎对他太好，他有时甚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对弟弟提任性要求，最后都会得到迁就。 家里出事过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姜烨已经养成了做事利落、成熟又稳重的风格，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还有这么黏人爱撒娇的一面。 小宝贝_144 可他出差时，得知了唐黎和方阳逸住在一起，他这才发现原来唐黎并不只是对他一人迁就。其实也很合理，方阳逸一家在唐黎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他，唐黎对他们一家有深厚感情、宠溺师傅的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姜烨也弄不明白自己这股没由来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等等，占有欲？ 唐黎睡得很沉，眼看着就要到了上班时间，姜烨只好自己先起床。他小心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穿好了衣服，再慢慢地关上了门。 早餐是在便利店随便买的面包，姜烨回到了公司，一边啃面包喝咖啡，一边翻看着合同文件。工作累了，就拿出手机来看一看新闻。 无意之间切到了微信的界面，姜烨就想起前几天他刚教会唐黎怎么发朋友圈，不知道小萝卜现在有没有更新内容？ 从联系人里找到唐黎，果然还是系统默认的头像，嗯？好像改了一个名字。 “糖浆私房菜”噗，别人还会以为他是个商家号呢。 不过姜烨又想起了自己的微信名字，也是公司名加上他的本名。他的微信工作生活没分号，一号二用，名字就干脆改成自己的工作格式了，方便一些。唐黎该不会是从自己这儿找的灵感吧？ 姜烨笑了笑，接着点进了唐黎的朋友圈，还真更新了一条。 “愿岁岁平安，天长地久。” 配图是他送的平安符。 唐黎早上是被山羊压醒的。 他一睁眼，就发现山羊正半个身体伏在自己的被窝上，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唐黎笑了笑，伸手揉揉山羊的头：“你怎么来啦？早啊，小家伙。” “汪！” 唐黎侧过头看了看，身边是空着的。然后厨房里就远远地传来了唐代荷的声音：“唐黎呀，醒了吗？出来吃早餐吧！” “嗯，好。” 妈怎么来了？唐黎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下来。脑海里又浮现起了昨天的场景，他脸一红，就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唐代荷见唐黎一直没出来，就端着碗朝卧室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正好早起做了点面条和粥，就带来和你一起吃了。唐黎？你在哪里……唔。” 唐代荷正好撞见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唐黎，就笑着把碗递给了他：“快去趁热吃吧。” 唐黎点头应好，伸手接过了碗。身后的山羊也随之探出头来，吐着舌头高兴地摇着尾巴。唐黎笑了笑，喂给他一块肉，随后端着碗就去餐桌了。唐代荷站在原地，忽然意识到唐黎是从姜烨的卧室里走出来的。 唐代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进了姜烨的卧室，果不其然，被子还没来得及叠，床单有些乱，明显是睡过两个人的痕迹。床、凳子上，随意地搭着外套和袜子，有属于姜烨的，也有属于唐黎的。 唐代荷愣了一下，姜烨是什么时候回家的？而且回家后……兄弟两个人怎么又睡一张床上去了？ 还很奇怪的，上次睡在唐黎的床上，这次睡在姜烨的床上。 她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吃早饭的时候，唐代荷索性直接把疑问说出了口。 唐黎的表情也凝固了几秒，随后，缓缓地放松：“昨天哥很晚才到家，喝醉了，也有些感冒。我昨晚照顾了一下哥，到后面太困了就也一并睡着了……” 唐代荷皱了皱眉，几秒后，表情才和缓了些。慢慢地点了点头。 在唐黎的悉心照顾下，姜烨轻微的小感冒很快就痊愈了。姜烨出差回了家，一家人又团聚了，坐在一块好好地吃了顿晚饭。唐黎和唐代荷两大主厨掌勺。 同时的，姜烨也开始爱上了翻看弟弟朋友圈的感觉——因为唐黎更新的动态总是大多跟他有关。每次看完，姜烨心里都美滋滋的。 唐黎也听了姜烨的话，真的把朋友圈当成了一个记录自己生活的网络平台。 “今天午餐尝试做了冒菜，爸妈说味道还不错，但是哥不太喜欢。下次我单独给哥做几个他爱的菜。” “店里的小陈辛苦了，我打算给他加一些工资。哥也觉得我说得对。” “哥送了一副耳机给我，还和我分享了他爱听的歌，我很喜欢，哥的品味真好。” “哥真的很厉害，但工作起来也真的很拼。” “我希望哥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熬夜。” 姜烨像一个炫弟狂魔，把每条关于自己的朋友圈都疯狂截图，然后存在手机图库里。但他也不让别人看，就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翻阅几下。 但有时候唐黎的朋友圈也会有很难懂的内容。 “纠结;(” 小宝贝_145 就俩字，没别的，最后还加了个颇具有姜烨风格的符号表情。 姜烨看了这条朋友圈，顿时就愁云莫展。他想来想去，这几天也没做什么会让唐黎纠结的事啊。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又不知道么？ 这下姜烨就开始紧张了，自己瞎猜忌半天，最后连方阳逸都想到了，可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最后他憋不住了回到家，直接拿出手机对着唐黎一问：“这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啊？” “啊，这个是……”唐黎愣了愣，“我今天在店里想做一道新菜，口水鸡丝，可是我拿不准菜谱，在网上查得都眼花缭乱的……” 噢，姜烨这下想起来了。口水鸡丝是他前几天跟唐黎聊天时无意提起的，说是建议他可以在店里的菜单上加上这一道菜。绕来绕去原来还是关于自己，姜烨一下就放心了。 “哥，”这会正好既然姜烨已经来了，唐黎就顺便说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最近想在店里装上空调。” “空调？”姜烨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店铺越做越完备啦。” 唐黎腼腆地笑了笑：“嗯。” “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我最近听说西城区有家厂商好像可以低价装空调，挺划算的。我这几天在准备去联系。哥如果方便的话……” 姜烨顿时就明白了，伸手摸了摸唐黎的头：“没问题。我一定帮你走几趟，打听打听。” “嗯，”唐黎笑得很开心，“谢谢哥。”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窥屏狂的生活，姜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什么时候堕落成需要靠每天视.奸别人朋友圈来获得快乐了？唐黎发了些什么、是不是关于自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姜烨被自己无奈地气笑，他感觉自己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幼稚，可……他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这么在意呢？ 第86章 不过之前姜烨说想带一家人去旅游，是认真的。 小半个月过去了，姜烨的工作也稳定了，唐黎的店也重新装修好了。 这天趁着大家都坐在一起吃晚饭，姜烨放下了筷子，忽然提议说：“爸妈，唐黎，要不等下个休息日，我们一块去外面转转吧？” 唐代荷和姜绍辉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期待的。 “也不是不行……”唐黎喃喃着，眨了一下眼睛，“哥，你想去哪儿？” 姜烨思索了一会，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说起来，也确实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正好现在生活安定下来了，趁着爸妈和山羊还有力气远行，他们一家人就一块回家一趟吧。 不过还是仍有一些顾虑。比如姜爸爸的出行问题，再比如山羊。 一家人在讨论的时候，唐黎却偶然看见山羊一直趴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便蹲在了沙发旁仔细地端详起了山羊。灯光下，山羊的毛发已经有些泛白。它老了，不像年轻时那样朝气蓬勃。唐黎伸出手抚摸山羊的头，它的反应也迟钝了许多，眼皮耷拉了几下又合上了。唐黎看着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山羊还能这样陪着他多久呢？ 姜烨就在这时走了过来，唐黎抬眼看向他： “哥，山羊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坐长途车了。” 姜烨也在沙发旁蹲下，伸出一只大手掌温柔地抚摸山羊的脊背。他叹了口气，只轻轻说：“它年纪大了。” 唐代荷想了想，就顺势说：“要不我们租一辆车吧？” 兄弟俩抬起头来，姜烨也赞同地点头：“对，我会开车的。老家离得也不算远，我们自驾游，半天应该就能到。这样爸和山羊都方便。” “我也会开车，”唐黎的表情也很欣喜，“哥，我和你换着开，一会就到了。” 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一家四口开始收拾打包行李，姜烨负责租车，唐黎负责准备背包。 一家四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块出门旅游了，每个人都很兴奋，连山羊也热情地咬着自己的玩具想一并带走。还记得很早以前，唐代荷和姜绍辉曾带着兄弟俩从老家来到现在他们定居的这个城市里旅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旅游的方向恰好掉了个转。 命运是一个圆。 旅途并不漫长。一家人租了一辆面包车，后座是空的，方便放姜爸爸的轮椅。期间山羊有几次晕车，让唐黎心疼得不行，幸好下了车缓一缓就好了许多。服务站有饮食和厕所，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算煎熬。姜烨开车的时候，唐黎就坐在后面给一家人哼哼歌，分享自制的小点心。 他们是傍晚到的老家。 小宝贝_146 老家变了很多。繁华的中心街新建了很多大型商场，以前一家人常去散步的跨河小桥也翻新了，修成了一座现代化的漂亮架桥。一到晚上，城市的霓虹灯把夜空也点亮了。 一下车，故土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香就让人心旷神怡，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回忆。 在酒店安置好行李以后，一家人就出了门，找了家饭馆吃了顿饭，然后再随意地四处散着步。 虽然家乡的面貌已经改变了许多，但好在那些经典的老店铺依旧如故。 姜烨打头，唐代荷推着姜绍辉，唐黎牵着山羊。一家人温馨地散着步。路过熟悉的街道时，姜烨意外地发现小时候常去光顾的那家奶茶铺现在还在。他立马买了四大杯红豆布丁奶茶。插上吸管一抿，如此熟悉的香甜味道，一下就唤醒了沉睡着的味蕾。 山羊在一旁看着大家都在喝奶茶，自己也期待地摇尾巴。姜烨笑了笑，就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袋牛肉干，喂着山羊吃。 “还是老味道。”姜绍辉捧着奶茶喝了几口，感叹地说了一句。唐代荷也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颇为怀念，“我记得姜烨小时候就很喜欢喝这种甜甜的奶茶，还带着唐黎也一起喝。” 姜烨和唐黎面面相觑，两人都笑了。姜烨自然地道：“我现在也很喜欢。”他们站在奶茶店前，这才发现原来新店长就是老店长的女儿。 “喜欢就好，你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啦。我记得那会儿，你还读高中，这位弟弟，也才这么高呢。转眼过去这么久了。今天带着叔叔阿姨一起回来啦？”店长笑着用手掌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一下，一边递给了他们额外的一杯原味奶茶，“好啦，这是送你们的。以后，也要常回家看看噢。” 唐黎接过了赠送的奶茶，对着女孩莞尔一笑。姜烨眼眶一时有些热：“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呢。” 店长温和地笑了笑。 一家四口并肩在人民公园散着步。原先的空旷小广场，如今已经被整齐规划建设成一个小花园。练太极、下棋聊天的大爷大妈，追逐着放风筝的孩子、穿着人偶衣服发传单的学生……温柔的笑容在姜烨嘴角绽放起来。 “这里……我还记得。以前我就是在这儿教你骑自行车的呢。”姜烨看着唐黎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兴奋地对着唐代荷和姜绍辉说，“爸妈，你们知道吗？以前唐黎学车，一开始总也骑不好，后来摔了一跤，就在这儿，从这个坡滑下来……然后他气得好几天没理我，哈哈哈。买了好几个煎饼才哄好。” “第一次摔跤很疼，”唐黎也回忆了起来，“我现在也还记得那痛感。” “你像个龇牙咧嘴的小暴龙。”姜烨笑笑，突然伸手拾起地上的一棵树枝，用力朝外扔去，“山羊，去捡回来！” 看着山羊蹒跚又奋力奔跑的小背影，一家人都露出了会心又温暖的笑容。 山羊把树枝小心地咬了回来，放在姜烨的手掌心。姜烨摸了摸山羊的头，连说了三声“好乖”。山羊快乐地摇了摇尾巴，姜烨就继续回忆道：“后来啊，我们一块去吃了好吃的，你才慢慢把这事儿忘了。那会你最爱跟着我吃好吃的，奶茶、煎饼、烤串、臭豆腐……广场上有时会办美食节，每次都能吃得满嘴冒油。那时候我们也常带着山羊出门玩儿，不知道山羊还记不记得这里？” “汪！” 好像是回答姜烨似的，山羊摇了摇尾巴。 唐代荷和姜绍辉像是想起了久远的柔软回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怀念的笑容。唐黎也笑了起来。原来一转眼，他们已经长大这么多年了。童年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这几天阳光明媚，一家人就一起去了从前所有熟悉的地方观光。兄弟俩的学校还在老地方，不过设施和楼都已经更新了一轮，四个人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差点迷路。都说现在城市发展快，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他们搬家都快十年了。 他们还回了原来老家的地方。结果那片老城区今年因为翻新全部拆迁了。老房子倒了，建起了一片片绿化带。兄弟俩看呆了，连山羊也仿佛记起了老家的模样，竖起尾巴来吵着空气吼叫了几声。 姜绍辉的感慨最深，他曾在这个小城里兢兢业业地当了二十年的警察，平淡地娶妻生子，幸福地和唐代荷一起守着他们这个小家。可现在老家改建，老房子全都被推平了。陌生的新楼建了起来，但好像那些青葱的回忆，怎么也回不来了。 “全都推翻了啊……”姜绍辉叹了一口气，喃喃着，“人和景都今非昔比了。” 一家人的心里空落落的，但好在，美好的回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四个人呆呆地站在新建起的绿化区前，姜烨忽然笑着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晚几年搬家，说不定还能拿上一大笔拆迁款。那一切……应该都会不一样了吧。” 结果，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不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换个角度说，如果当时没有这么一场经历，或许姜烨和唐黎也就无法那么早地独立，还获得今天的这番成就；他也可能没办法意识到弟弟对他的重要，并学会珍惜；唐黎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稳重又体贴的大人，把姜烨宠上了天，也不知不觉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们也就自然不会发生这么多宝贵的回忆了。 唐黎突然说：“哥，我还有一个地方很想去。” “嗯？什么地方？” 唐黎侧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姜烨，缓缓说出了一个地名：“……你还记得吗？” 姜烨当然记得。 那是他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那片荒废的寺院。小时，他们兄弟俩常骑着单车去寺院里野餐玩耍。后来姜烨交了女朋友，他们三个人还一块去过那寺院里游玩，也留下了不少美好的记忆。因为寺院荒废了很久，平时人迹罕至。所以小朋友们自然就很得意地把那块小净土当成了他们的秘密花园。 但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开发商看中那块地，把那儿改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挺可惜的。 兄弟俩心情复杂地开了车想去那儿看看。唐代荷和姜绍辉也对这个儿子从未开口提过的“儿时秘密基地”好奇不已，就也跟着一块去了。 结果走到半路，姜烨就发现以前的那条路已经被阻塞了。如何走新的路？一搜导航，好像要绕一个大弯。唐黎就直接下了车，在路边找了一个居住民问了问路。热情的过路人听了他们的诉说以后，大笑着给他俩打了个预防针：“你说那儿啊！前几年还真被看上了，包下来做了个风景区，现在可多旅客啦！那儿都快成咱们小城代表性的景点之一了。你说的那条路，三四年前好像就被堵了吧。现在想去那个景点，还要走大马路才行。” 姜烨和唐黎面面相觑，他们纠结的事还是发生了。虽然做个风景保护区总比砍树建大楼要好得多，但私藏多年的小宝地如今不再只属于自己了，他们心里还是难免地有点儿失落…… 四个人赶到了景点，没想到那一块开发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不过那个荒废的小寺院原本就依山傍水，周围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环境基础已经不错。寺院重修了，还建起了几栋小旅馆和饭店，颇有几分农家乐的风格。山羊看了很高兴，难得地活跃了起来，去小跑着追逐起了蝴蝶。 小宝贝_147 “原来是这个地方啊，”唐代荷捂嘴笑了笑，“这里我知道的。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秘密基地’。” 姜烨有些惊讶：“妈，你知道的吗？” “这以前是个废弃的寺院吧，”姜绍辉也想起来了，笑了笑，“我们都知道，只是不常来。” 不过景区的风景确实很好。一家人顺势就在这里的旅店里办理了入住，这是一家田园主题旅馆，装修朴素又别具特色。他们定了两个标间，山羊陪唐代荷和姜绍辉一起住。标间有两张床，带了独卫独浴。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房价比平时高了一倍多。姜烨哭笑不得地付了钱，原先城市边缘无人问津的荒地，现在一晚上房费却能卖到快600。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又一家啊。 第87章 傍晚，唐代荷和姜绍辉表示今天一天逛累了，只想吃吃旅店的晚餐，再在房间里看看电视，然后早点休息了。老人的体力自然跟不上年轻人，兄弟俩也体贴地给夫妻俩和山羊带了晚餐，然后就带上门自己出门了。 兄弟俩在旅店附近的小饭店里吃了顿晚餐。这里的游客很多，他们排队就等了快一个小时，好在店里的食物味道还算不错。两人吃了一顿热闹的自助烤肉，还点了两瓶店家自酿的梅子酒助兴。 酒足饭饱，身体也热乎起来了。两人都正好微微醺，这时外面忽然放起了烟花，天空一下被点亮。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赶上了旅游开发商办的什么活动。 兄弟俩一起走了出去，外面空旷的观星草地上坐了很多游客在说笑着赏烟花。姜烨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挑了个偏远点的角落坐下，手撑着地吹夜风。 小草戳得他手掌心痒痒的，姜烨打了一个酒嗝，又眨了眨眼，看清了一个随之也在自己身边坐下的背影。 姜烨小声说了句：“……唐黎？” “嗯？”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他俩头顶上晕染开，铺成了璀璨的银河。 “过去这么多年了，”姜烨的声音带了点微微的酒意，“真的发生了好多事。” 唐黎深呼一口气，慢慢地放松身体，在草坪上平躺了下来。 “嗯。” 姜烨看着烟花喃喃：“现在想想……以前小时候的日子真是幸福，没有烦恼。兜兜转转，好像最后终于回到了原点。” 唐黎的眼前浮现起了旧时的一幕幕。从他第一天被姜绍辉接来家里，之后的生活虽然坎坷而曲折，但好在他们的结局总是美好的。 如果不知道意外会何时再次降临，那么当下能做到的只有珍惜眼前人。 唐黎扭头望向了姜烨，姜烨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表情带了点儿不清不楚的情绪。 他思索了一会，忽而改口道：“不对……也不算完全回到原点吧。我们的心态其实已经变了挺多的……对不对？唐黎。” 唐黎的心扑通一跳。 “我能感觉到，你心里藏了话不愿对我说。”姜烨慢慢地转头，直到对上了唐黎的目光，“不过我能理解，毕竟长大以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和烦心事。我也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像小时候那样坦诚相对、无话不谈——怎么说呢？我想要你更快乐，也想帮你分担一些重担。我想像小时候那样……参与你的生活，也走进你的心里。我这么说，会不会给你压力？”说着，姜烨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在心里措辞一样。他牵起嘴角笑了出来，自我吐槽：“唉，我在说什么啊……” 不过，“我是认真的。”姜烨又望向了唐黎的双眸。 唐黎心一悸，面上逐渐发烫。姜烨不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弟弟，等待他的回应。 唐黎却开始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他无比怀念地笑了笑，缓缓开口了： “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会变成和现在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吧。” 姜烨抬起眼看着他，唐黎正望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飘忽。 他一边喃喃：“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就经常动手打我和妈妈。他在外面欠了很多钱，有时债主还会找上门来。如果我躲起来，事后还会挨他的一顿毒打。” 姜烨知道唐黎这里的“爸爸妈妈”不是指姜绍辉和唐代荷。 “妈妈虽然愿意管我，但她的心情总阴晴不定，让我很害怕。”唐黎顿了顿，“他们是因为有了我才结的婚。大家都说我妈妈是个漂亮女人，我妈妈有时会跟我说，她是被人骗了，才嫁给了这个窝囊废……不过我没有判断力，我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妈妈一直不喜欢这个家。这些事——其实我长大以后就很少想起了。但今天我才意识到，好像我从来没有主动向你们谈起过。可能，以前我是有些故意藏起来不愿说……我怕哥你会因此而远离我。” 姜烨心中升起万般感慨。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去好奇地向唐代荷打探了唐黎的事，也因此而对小唐黎心生怜悯。但他未曾想过，唐黎的心里原来这么自卑。 “我不想让自己和别人看起来不太一样。可是我又很害怕跟别人交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有安全感，可是到了晚上就又很可怕。因为噩梦总是挥之不去地缠着我。有时候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被爸爸打时的场景。我哭着向妈妈求助，可她却不多看我一眼。我跟妈妈长得很像。后来我想，或许，妈妈对我的厌恶，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厌恶……” “但是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是爱着妈妈，也希望得到她的爱的。我心里……很矛盾。” 说着，唐黎忽然想起了一个旧人。他轻笑了一下，释怀一般地倾诉着：“姑妈……她那个时候把我骗走，还把她的生活方式强加于我。我当时很不能理解她，还对她抱有点恨意，恨她夺走了我所有希望。后来我想了很久，我也想到了。或许，姑妈并不是真的爱我。她只是……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吧。她当时过得也很艰难……人各有命吧。” 姜烨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些。” 小宝贝_148 唐黎现在的想法已经成熟了很多，他已经能够跳出那时的情景冷静地分析自己。这么些年，他真的变坚强了不少。社会的毒辣，让他们兄弟俩都得到了成长。 “嗯。”唐黎点了点头，愉快的笑容挂在嘴角，“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很幸福，也很满足今天的生活。以后我也想一直守在你身边，陪着爸妈，和你，就这么过一辈子。” 话音落下，两人忽然陷入了无言的寂静之中。 姜烨望着唐黎，笑容慢慢地消失，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情。 他忽然顿了顿，犹豫着开口了。 “唐黎，你……以后也会结婚，有自己的小家。” 在哥的心中，或许这就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活法了吧。唐黎的脸上止不住地露出了些失落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他才再次开了口。 “……我，”唐黎移开了目光，“可能不会结婚了。” 姜烨神情一滞：“为什么？” 其实姜烨大概能猜到一些，只会是一个原因。可是他不确定，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答案。 唐黎合上嘴唇沉默了起来。他的心里万分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姜烨直白地问起了这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在唐黎的心里从未改变过。 今天姜烨对他说了心里话，说他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希望他能为自己分担一些，也希望他自己能多依赖他一些。 而唐黎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并不是芥蒂，也不是隔阂。他的有意隐瞒，只是无从开口而已。 今天，他借着酒劲脑一热。 “因为——”唐黎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天空铺成一片画卷，烟花把画卷染成五彩斑斓的颜色。姜烨几乎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现在几点钟、下一秒该干什么。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感觉慢慢地在胸口弥漫了开来。 姜烨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轻声地说：“是方阳逸么？” 唐黎讶异地望着姜烨，几乎脱口而出：“不是！……不是的。” 唐黎愣了几秒，随即痴痴地傻笑了起来。 “……不是他。” 一边笑，一边红着脸。双眸却是闪烁着的，明亮又有神。 姜烨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他不再说话，而是沉默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纷乱的心情逐渐地平静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好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唐黎观察得足够仔细，如果月光可以洒进他们的小角落，他就会发现姜烨的耳朵正悄悄地泛着红，连带着脖颈……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努力想要稳住自己紊乱的呼吸与混乱的心跳。 旅店的走廊里传来嬉闹的声音，兄弟俩说笑着走近，跌跌撞撞地用房卡蹭开门，再用手后肘将门往后推拢，想把门给关上。 烟花晚会结束后，他们俩又喝了点酒，这会身上都有些燥热得难受。唐黎的意识还算清醒，一进了门就口干得难受，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去桌台旁边，伸手想去倒水喝。可茶壶没拿稳，一下给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声吓得姜烨一个激灵，门也没关拢，担心得直接就朝唐黎走了过来，看着他的手：“怎么了？没受伤吧？” 唐黎看着姜烨痴痴地笑：“没。” 姜烨的心落了地，看着他傻笑，自己也哭笑不得地牵开嘴角，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傻瓜。” “哥，”唐黎又迷蒙着眼睛小声地喃喃，“我想洗澡。” 他身上出了很多汗，T恤和身体贴在一起，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姜烨摸了一把晕乎乎的脑袋，朝浴室动了动下巴，“去吧。” 唐黎“嗯”了一声，就开始原地脱衣服。一边脱一边朝浴室走，转眼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条白裤衩。姜烨坐在沙发上，盯着唐黎赤裸的背影出了神，忽然感觉胸口的火烧得更磨人了。 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到十分钟，唐黎又穿着一条白裤衩光着脚走了出来，身上裹着清凉的水气。 唐黎的皮肤白净，看上去滑滑的。身材姣好鲜少有赘肉，脸颊泛着红，眼神迷糊更显可爱。姜烨感觉一股血气往下半身涌，也许是喝多了的缘故，他总感觉今天的空气压抑得人直发烫。 上一次看到光光的唐黎还是在视频通话里，可眼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看得到摸得着的唐黎。姜烨头脑一热，招招手示意他：“来，过来。” 唐黎没多想，听话地照着姜烨的话走过去。他一走近，姜烨就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一股肥皂水的清香。淡淡的凉凉的，很好闻。姜烨伸出手摸了一下唐黎的下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唐黎忽然乖巧地用脸颊蹭了蹭姜烨的手指。 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奶味，姜烨竟然还挺出了几分性感：“哥，你身上好烫。” 说着，唐黎用刚洗过澡清凉的手掌覆上了姜烨的脖子，姜烨冷得一哆嗦，但也很快被清爽的舒适感代替。 “哥，你出了好多汗，臭臭的。”很快，唐黎又抽回了手，笑得一脸无辜，“我不想碰你了。” 小宝贝_149 姜烨一笑，站起身想抓住弟弟凉凉的手掌，“你个小坏蛋。是不是你先招我的，嗯？” 唐黎笑着去躲，姜烨就索性从背后抱住了这只小坏蛋，兄弟俩扭成一团，最后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床上。姜烨再抬起眼时，唐黎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兄弟俩面面相觑地喘着气，酒精味袭裹着荷尔蒙的甘甜直往外涌，唐黎的耳朵也开始发起红，双眸贪心地盯着姜烨看，脸上还挂着痴痴的傻笑：“哥。” 看得出来，唐黎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姜烨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去洗个澡。” “不用了，”唐黎突然主动地伸手勾上了姜烨的脖子，把他稍稍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就这样挺好的……” “不是嫌我臭吗？” “不臭，一点也不臭。” 唐黎半撑起身，更加紧地搂住了姜烨。这个举动让姜烨意外地挑起了眉，原来醉萝卜这么黏人得紧？他的思绪也有些悸动，难抑兴奋地伸手回搂住了唐黎。 “乖，我很快就回来了。” 唐黎抱着姜烨摇摇头，嘴唇里发出轻声的喘息，就是不愿松手。 “哥，哥，哥……” “在呢，”姜烨笑了笑，只好重新躺回唐黎身边，轻轻地拍着背帮他顺气儿，“我在呢。” 安抚了好几句，怀里颤抖的小人儿终于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忽然，姜烨感觉自己的耳侧一热，一个奇妙的触感印在了他的耳廓上。他侧眼去看，发现唐黎正用力地将脸埋进了他的肩膀里，耳朵到脖子都发着红。 姜烨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是…… 唐黎，吻了他？ “咔” 走廊尽头传来旅店门被关上的清脆一声。从窗外漏出的月光洒在了屋内床上抱成一团熟睡着的兄弟俩身上。 本因浴室的花洒坏了而想来找姜烨求助的唐代荷，刚才已经站在了房间的门口，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第88章 “花洒没坏，还能正常用，”姜烨耐心地教唐代荷使用花洒，“按这里就能出水，这个是热水，这个是冷水。妈，您昨天没弄好，不过这个花洒还是好的。” 唐代荷恍惚地望着地板，似乎看出了神。姜烨手把手教她怎么按键，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了几声，眼神还是迷茫的。 姜烨疑惑地弯下腰：“妈？妈？” “嗯？”唐代荷回过了神，脸上露出赧然的神色，“哦……对、对不起，我学会了，谢谢你。” 姜烨心里觉得奇怪，以为唐代荷是昨晚没休息好。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宿醉一夜，加上没洗漱没好好盖被子就胡乱地睡着了，今天起来他头都晕乎乎的，好像还有点儿小感冒。 姜绍辉察觉到了姜烨的不对劲，就摇着轮椅给他倒了杯茶：“喝点水吧。怎么回事？昨天和唐黎喝多了？” “嗯，”姜烨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顺便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山羊的头，苦笑着回答，“今天早上起来还是晕晕的。不然昨天晚上妈来找，我们也不会听不见了。” 姜绍辉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爱瞎折腾。旅游本来就累，你们喝醉了身体也吃不消，休息不好的话，第二天怎么会有力气？” 姜烨嘿嘿一笑，放下了空水杯，临走前说：“爸妈，你们快收拾一下，唐黎已经在楼下餐厅定了早餐，我们一会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行，你快去吧。” 姜烨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唐代荷，又问：“妈？” “嘿，妈。” “啊，”唐代荷脸上一白，又很快恢复正常，“嗯？怎么了？” 姜烨感觉古怪，“一会下楼吃早餐啦。” “哦、哦，好……” 小宝贝_150 唐代荷的心不在焉让姜烨有点疑惑，不过也没有深想太多，穿好外套就下楼找唐黎去了。 姜绍辉还穿着睡衣，唐代荷就去弯腰帮他换衣服。山羊则温顺地趴在地上，两只眼睛温柔地望着夫妻俩。 唐代荷帮姜绍辉系好了扣子，转眼看了看山羊，神情却一脸的复杂。 姜绍辉很快察觉到了唐代荷的不对，低下头来问她：“老婆，怎么了？” 唐代荷看了看姜绍辉，长叹了一口气。姜绍辉心里更觉得奇怪，唐代荷坐在床上，低着眼沉思了一会，忽然抬起头看向姜绍辉问道：“绍辉，我们姜烨上一次处对象……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绍辉怎样也没想到唐代荷会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这么一个问题。他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会，就说：“以前每次问起来，姜烨不是总说没这个想法吗？” “那唐黎呢？” 话一出口，其实唐代荷心里就有了答案。这些年来唐黎孤身在外漂泊，他的私人感情状况他们就更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唐黎回家以后，好像也没见他哪天向他们提过女朋友的事。 唐代荷脸上的愁云却更重了。 “怎么了，老婆？”姜绍辉笑道，“你现在开始着急了？” 唐代荷摇了摇头：“我不着急的。孩子们自己不心急的话，我也就顺其自然了。” “那你这是在担心什么？” 唐代荷沉默了。姜绍辉想了想，又说：“难道是——有苗头了？” 有苗头了？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唐代荷本只想把这一切解释成兄弟俩的关系亲。可昨天她亲眼所见的事实，却像响亮的一掌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这让她感到十分地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唐代荷的心里很焦虑，她垂着眼睛，止不住地叹气，“可能是吧。” “如果是真的，那这是好事儿啊！”姜绍辉拍了拍大腿，一脸的欣喜，“有什么唉声叹气的？” 见姜绍辉这么兴奋的模样，唐代荷也就牵起嘴角笑了笑。可笑意却并没有传达进眼底。 她想，也许真的是时候找两个孩子单独谈一谈了。 也许今天晚上，也许明天。总之，越快越好。心中扩散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让唐代荷微微蹙了起眉。 唐黎在楼下订早餐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唐黎接电话的时候姜烨也正好下了楼，发现唐黎正坐在餐桌旁边，脸色不太对劲。 姜烨走近一些，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嗯……怎么了？你还好吗？谁的电话？” 自从昨天晚上俩人都喝多了，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了些不着边际的事之后，姜烨一直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那天夜里唐黎还……亲了他的耳朵。虽然只是耳朵。 也许只是无意识地蹭到了一下。 姜烨感觉自己太敏感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暧昧的想法却萦绕在他的脑海怎样也挥之不去。 现在唐黎的神色有了变化，姜烨顿时察言观色起来，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唐黎看见了姜烨，表情也一僵，“唔，哥。” 然后，他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是我师傅，”唐黎顿了顿，“他过几天就要搬店了。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搬店？”姜烨眨了眨眼，“搬去哪儿？” “不开了。师傅说老家的亲戚出了点事，以后他们夫妻俩就回老家照应了……” 姜烨第一反应是方阳逸是不是也该跟着走了？后来才想起来，这小子这会还在当地读大学，怎么也得再几年吧。 唐黎却很惆怅：“师傅老家很远。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上了……” 姜烨犹豫了一下，看时间算，其实原计划里后天他们就该回去了。唐黎现在启程去店里看望师傅，还能多陪他们住几晚。于是，姜烨深呼一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唐黎的肩：“嗯，去吧。我支持你。”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唐黎的脸一红，下意识退开了半分。 姜烨的手扑了个空，也愣住了。两个人的气氛忽然渗了点不清不楚的味道，让他的心里也涌上了几分羞赧之感。 小宝贝_151 他们俩都有些害羞。 唐黎率先收起了表情僵硬地站了起来：“可，可是爸妈怎么办……” 说着，唐代荷就推着姜绍辉和山羊一起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走进了餐厅。看见唐黎和姜烨站在餐桌旁，就朝他们挥挥手。 姜烨帮着推姜绍辉的轮椅，唐黎过去牵了山羊，一家人在餐桌旁坐好。早餐陆续端了上来，趁着吃饭，姜烨也就把这件事跟大家一块说了。 唐代荷一惊：“唐黎要先回去吗？” 姜绍辉就笑笑嗔怪说：“是该多回去看看。唐黎回家之后就很少去店里看望师傅了吧？你也是的，总不放人。” “我……” 姜烨想反驳却一时语塞，回头来想想，好像这段时间唐黎确实总跟自己黏在一块。 说完，姜绍辉看了看姜烨，又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想看看您二位的意思，”姜烨犹豫了一下，“是提前一天和唐黎一块回家，还是我们三个和山羊先留下来，在老家多玩一天。” 姜绍辉说：“那肯定不能让唐黎一个人先走啊。我看这几天该逛的也走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回去吧。” “嗯，好。”姜烨又看向唐代荷，“妈的意思呢？” 唐代荷嗫嚅着：“唐、唐黎要走的话……是不是要在师傅家那儿住好几天？” “嗯。唐黎和他师傅挺久没见了，他师傅这会又要急着回老家，师徒俩只有这几天好好叙叙旧了。” 唐代荷的脸色黯了下来。姜烨疑惑，就问：“妈，你有什么事儿想说吗？” 姜烨这么一问，唐黎、姜绍辉的眼神就都望向了她。她急得脸发红，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吃饭吧，吃完饭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吃完了早餐，各回各房，收拾行李，给车加油，准备踏上回家的旅程。 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姜烨突然拦住唐黎，思考了一会，道，“我……一会给你转些钱吧。” 唐黎一脸不解的神情，姜烨就解释说：“你师傅家里人生了病，应该也急需用到钱，挺不容易的。之后还要上班，我就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了。这些钱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心意，你包个红包，就当是……我为你师傅饯别吧。” 唐黎笑了笑，“谢谢哥。” “你师傅也是我的恩人。”姜烨本想习惯性伸手摸摸唐黎的耳垂，后来发现这个动作有些怪怪的，还是收回了手，转而冲他笑了一笑，“好了，快收东西吧。” 于是他们就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回家。唐黎师傅开的店虽然按区划分是归做姜烨那个城市，但离城中心毕竟还是偏远了很多。驾车大概也要两个小时。因为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回去的路上唐代荷晕车得厉害，姜烨着急先送爸妈和山羊回家，进了城区以后，唐黎就主动分路，提出接下来自己坐公交就好了。 于是，姜烨就送唐黎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剩下的路唐黎一个人背着包走了。 自从上一次出差之后，姜烨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喜欢和唐黎分隔两地的感觉。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和唐黎分开，他的身边都会有一个方阳逸在。 本来这次出去旅游，就是为了能一家人好好地玩几天，再和弟弟顺水推舟，沟通与交心能更上一层楼。他们一家人这几天玩得都挺开心的，气氛、状态已经渐入佳境了。这时候方阳逸家里一个电话打过来，硬生生中断了一家人的计划。说不扫兴其实是骗人的。尤其是在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以姜绍辉和山羊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支撑住长途旅行的疲惫的情况下。 但他好像总是没办法对唐黎说“不”。唐黎看着他一脸难过地说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师傅了的时候，姜烨没办法开口要求他留下。 第89章 唐黎坐地铁，又转公交，最后到了师傅店里。 师傅一家正在收拾打包杂物，店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被清空了，只留下一些大件桌凳。 唐黎这才有了实感，师傅是真的要走了。 “哟，小唐回来了。”师傅看见了唐黎，热情地招待他坐下，“怎么样？先来一碗牛杂面？” 唐黎笑了笑，把手里的礼品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些营养补品：“一会吧，谢谢师傅。这是……我和哥的一点心意，师傅师母可以带回家慢慢吃。祝师傅师母一路顺风。” 姜烨给他转了八千块，唐黎全提成现金包成红包，就夹在礼品袋的内侧了。师傅拆开包装袋应该就能看见。 师母笑着摸了摸唐黎的肩：“回来看看挺好的，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几天就在店里住下吧，我已经收拾出了一张床。” 唐黎也笑了笑，“好，谢谢师母。”见师傅在搬箱子，他立马走上前去：“我也来帮忙吧！” 几人忙活半天，到了午餐的点儿，师傅就去厨房做菜了。唐黎这会才注意到方阳逸没在家里，也许是去学校上课了吧。 小宝贝_152 说起来，“师母，小方他会留在这儿么？” “这个房子我们已经卖出去了，”师母笑了笑，回答他说，“从今以后他就要住校了。直到毕业，再回老家和我们团圆。没关系，你们哥俩儿周末的时候还是可以聚聚，不影响的。” “嗯那，好。” “唉。说起来……我们都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了，”师母无比怀念地环顾着四壁，每一处都藏着温馨的回忆，“呵呵，都住出感情了。” 唐黎笑了笑：“嗯。” 他还记得和师傅一家人朝夕相处的日子，师傅一家都是很善良的人，唐黎能遇见他们是他的福气。这间温馨的小房子里，也藏着不少他的美好回忆。 “谁能料到，老家突然出了意外呢？”说着，师母叹了口气，又认真地望向唐黎，“小唐，我们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保重啊。前段时间你自己开了一家小饭店，以后呢，就要争取把你师傅的手艺发扬光大！” 唐黎无比感叹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毕竟是将自己从困境中挽救出来的师傅，如今的分别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唐黎暗暗下定了决心，再最后地陪师傅住几天，直到目送师傅夫妻俩坐上归家的火车。 半个小时后，师傅端着几个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家人开始围坐着分享午餐。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唐黎久违的记忆。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带了点温柔的笑容。 师傅这时伸手给唐黎夹了几块牛肉，犹豫了一下说：“小唐啊，这些天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 “嗯，师傅您说？” “是这样的。说起来……还挺难为情的。”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掌示意了周围的家具，“这些桌椅板凳——我们带不回去，正好家里这会也需要用到钱，我们就想找一个二手家具店卖了。可这几天各种事情堆着，就一时有些忙不过来了。能不能……请你为这个事多跑几趟，谈一个合适的价格？” 唐黎自然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倒是认识一些人。师傅，您放心吧。” “真的？”师傅一下笑了，“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还有这些旧家电、二手厨具……如果能卖的话，最好都一起卖了吧。” 唐黎心中一恸，或许……这次家里出了意外，师傅现在真的是有些缺钱了吧。“没问题的，师傅，交给我。我一定谈一个好价格。” “好，好。”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给唐黎夹了一块排骨，“吃饭吧，吃饭吧。” 姜烨回家安顿好后就重新回公司上班了。 看唐黎的朋友圈很久没更新了，这几天他应该很忙吧。才不到二十个小时没见面，姜烨感觉自己像度日如年一样，简直黏人得不像话。到了晚上，姜烨就会忍不住地给唐黎发短信问候，想知道他今天回去都做了些什么。 “陪师傅。”唐黎的回复里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姜烨戳开来，发现是他和方老板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像一对亲密的父子，“师傅也很高兴，做了一大桌菜。” 姜烨笑笑：“那就好。” 对了，“方阳逸呢？” “他今天白天在上课，”唐黎似乎有点犹豫，“晚上才回家。” 姜烨叹了口气，也对，总不能让人不回家吧。 催唐黎早点回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今天去探望师傅这么开心，姜烨实在不想扫大家的兴。 于是只好把话都碾碎了憋回肚子里：“嗯，玩得开心点，多陪陪你师傅。” “好。” 看这样，大概一两天的是回不来了。姜烨把手机锁屏，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三天，唐黎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姜烨连着拨打了好几次，每次都隔了几个小时。结果对面永远是正在通话中。 怎么回事儿？ 姜烨的心悬了起来，可是想了又想，他也没有唐黎师傅一家人的联系方式啊。 于是只有这么干等着，越等到后面心里越是不安。唐黎从来没有这么久没回姜烨的信息过。难道李如雪事件又重演了？姜烨又一下被自己逗笑了，这个念头可真傻。唐黎也不是小孩子了，或许他有些担心过头了？ 可是心里的焦虑并没有消失。姜烨焦灼地下了班回到家，打开灯的那一霎，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他的心里也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姜烨脱了大衣，去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在窗台上一边小口地抿一边陷入了沉思。没一会儿，阳台口突然传来了点声响。他放下水杯，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今天老妈把山羊送过来了，说是今天让帮着遛遛。 他一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宝贝_153 姜烨连忙跑去阳台，发现山羊半个身体倚在垫子上，正想起身努力地朝姜烨走去，迎接主人的归家。 姜烨眼眶一热，山羊年纪大了，反应也迟缓了，但看见姜烨的亲热劲儿却怎么也没忘。毛孩子的开心藏不住，虽然它的动作已经有些吃力了。 姜烨紧紧地抱了山羊好一会，接着换了鞋打算牵它下楼遛遛。但任凭姜烨怎样诱哄，山羊都始终挨着自己的软垫子不愿走动。想想也是，山羊这几天犯困得紧，也不太爱动了。 于是姜烨只好笑着把茶杯拿了过来，坐在阳台上陪山羊一块聊天。 “小宝贝，其实啊，我都知道。”姜烨宠溺地抚摸着山羊的头，“你从小最喜欢的人就是二哥了，对不对？” 山羊抖了抖耳朵，清澈的眼瞳里仿佛映出了主人的影子。 “你陪我们吃了这么久的苦，最后也终于等来了最爱的小唐黎。”姜烨叹了口气，“你其实也很辛苦吧。” 姜烨轻抚着山羊脸上泛白的胡须，有些不忍心直视。岁月终归也没有放过这只单纯的小狗。如今兄弟俩都长大成人，陪伴他们童年的毛孩子却慢慢地老去了。 山羊困了。姜烨最后搂着它的头亲了亲，微笑着低喃道：“你二哥肯定也会为你而骄傲的，我们家永远的小宝贝。” 说起唐黎——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真的发生了不少事。从失散到重逢，再到现在的相互习惯。直到前几天的兰诗婧、老家行……他感觉到兄弟俩之间的沟壑正一点一点地被填满。其实自那天唐黎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之后，姜烨的心里就一直很乱。若有若无的撩拨，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用特殊的眼光看过唐黎，一直把唐黎当成自己亲近的弟弟去疼爱。可——他现在的认知好像出现了不得了的偏差。 这么多年了，无论唐黎在不在身边，他都一直能感受到弟弟的陪伴，甚至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但唐黎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不婚主义，难道他也要要求唐黎也是么？他的弟弟终归有一天要迎娶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组建自己的小家。虽然姜烨始终觉得他们兄弟俩现在相依为命、搭伙过日子也挺好的，但……他也舍不得勉强唐黎做他不喜欢的事。姜烨甚至有一种直觉，自己以后会是个弟妹很难相处的“坏大哥”。 所以抱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姜烨就一时脑热地把话问出了口。可令人意外的是，唐黎的想法竟然和自己出奇地相似。 唐黎说自己不会结婚，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姜烨的心一下就乱跳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还很……难为情。 可会是他多想了么？ 姜烨把最后一口茶水喝进了肚子里，杯子放在窗台，伸手在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了，再怎么样也应该到了家把手机充上电了吧。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姜烨眉头一皱，执着地又接着打了一次，终于，这回接通了。 “你还不接电话，”姜烨叹了口气，“我就要亲自去店里找你了。” “我看到了十多个未接电……”唐黎的声音听着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哥。昨天手机差点摔坏了，刚才好不容易才充上了电。” 姜烨再次皱起眉：“手机摔了？你人呢？没事吧？” “我没什么大事。哥，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姜烨抬头望了眼月亮，“你师傅一家是什么时候的车？” “后天，上午。” “噢……”还有一天多呢。 这时，听筒里唐黎那端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中年的女音：“小唐啊，刚从医院回来也有点累了吧。我把药给你放柜子上了，一会再让阳逸上来帮你换个绷带。对了，你想不想喝点儿果茶？” “呃……”唐黎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远远地喊了一句“不用了，谢谢师母！” 姜烨却耳尖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什么医院？什么药？” “没、没什么，师母问我要不要喝茶。” “我听到了，你去医院了？”姜烨的口吻一下变得有些严厉，“唐黎，对我说实话，你怎么了？” “我……” 姜烨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昨天下午我去找二手家具店的时候，骑了辆单车。路上有个汽车闯红灯，我没有注意到……” 姜烨听见咯噔一下，世界陷入了无端的空白之中。 下一秒，恐惧与后怕迅速窜上了他的脊背，让人头皮发麻。车祸！唐黎轻描淡写的叙述，却一下唤醒了姜烨压抑在心底、最黑暗的回忆。 当年姜绍辉也是在下山的路上出了车祸，险些——失去了生命。 小宝贝_154 第90章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然坐在了前往城郊的夜班车上。 姜烨惊魂未定地按揉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家里的拖鞋。可紧张感仍旧萦绕在脑海，耳畔嗡嗡作鸣，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想打一个电话给唐黎，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姜烨出门得慌张，手机居然忘在了家里没带出来。 姜烨只好靠在窗边，太阳穴炸裂一般地生疼。他望着外面漆黑黑的夜景，心里的焦躁却越升越快，几乎要将人吞没。他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无数糟糕的画面，而唐黎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模样，几乎要让姜烨的心都碎了。 如果唐黎……万一他真的——出了事。姜烨这一次却没有了这个信心，觉得自己能够再次振作起来。 姜烨走到了熟悉的店铺门前，弹簧门关上了一半，玻璃窗虚掩着，二楼透出微弱的灯光。姜烨毫不犹豫地弯腰走了进去，也丝毫没有考虑自己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长民居会不会给户主带来困扰。 二楼的楼梯在走廊的尽头，每往前走一步，心头的焦灼就多一分。姜烨一口气爬上了楼，凭着第一感觉径直拉开了最靠近楼梯的那个小门。 “唐黎！……” 姜烨一下怔住了。 床上的唐黎一只腿是裸露着的，小腿处缠满了黄白色的绷带。一只左手也包了两个创可贴，但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的，完全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凄惨。而蹲在他身边的正是赤裸着上半身的方阳逸，他一只手里拿着换下来的旧绷带，另一只手还自然地放在唐黎的大腿上。 而这张双人床边正挂满了两人的衣物，摆放的位置很随意。看上去就像，这段时间方阳逸为了方便给唐黎换药，一直睡在他枕边一样。 唐黎没有大碍，这只是虚惊一场。这本该是件好事，但姜烨却直感觉一股血气往头上涌，烧得他理智快要断线了。 “哥——”唐黎一个哆嗦，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那之后他给姜烨打电话一直没打通，他怕哥出事，没想到姜烨居然这么晚亲自找上了门。 方阳逸一时语塞，姜烨瞅着自己的眼神简直要闪出火花来了。他瞪圆了眼睛正想张口，见到唐黎奋力地想使劲想把脚从自己手掌下挪开，可又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他心里又各种不是个滋味儿。想了一秒，最后还是恶作剧似的手掌往上一滑，直摸到唐黎腰间，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一脸嗤之以鼻地看着姜烨：“你都不会敲门的吗？大半夜跑来干什么？我可没招惹你！” 姜烨盯着方阳逸的手更是火冒三丈，想起了之前他给唐黎发的那条短信……他差点没大吼着让方阳逸滚出去。可他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这里毕竟是方阳逸的家，他也只是个不速之客。 于是姜烨努力平复呼吸，可声音说出口还是有些颤抖：“唐黎，你撞了车，怎么不及时告诉我？” “我……” 怕你担心。唐黎还没说完，姜烨倏忽上前一步，气急败坏地扯起床上的衬衫往方阳逸的光膀子上一扔：“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唐黎低下头：“只是和车身碰了一下，有点儿擦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也要跟我说！你以为你的身体就是你一个人的吗？” 话一脱口，姜烨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冲动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这句话说起来，背后的涵义简直太奇怪了。再回过神来，方阳逸和唐黎都惊讶地望向了他。 姜烨脸一赧，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的师傅师母夫妻俩都闻声赶了过来。 “哎，姜先生来了啊……” 师母见状，立马转过身去厨房给客人端茶。师傅看了看床上面露窘色的方阳逸和他身旁面红耳赤的唐黎，再看看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姜烨，顿时了然三分，叹了口气，对姜烨分外愧疚地笑了笑，“姜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小唐昨天出门帮我们找店，结果回来的路出了车祸……我们当时都急疯了，这两天都带他去医院看了看，幸好没有太大的问题。让你担心了。” 姜烨深呼吸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就好。这么晚还来打扰，真的非常抱歉，方叔。” “没关系，没关系。”师傅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我理解你是关心弟弟。” 这时师母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在了柜子上。姜烨叹了口气，看着唐黎说：“方叔，我能单独跟我弟弟聊几句么？” “没问题。”师傅推了推师母的手，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那你们先聊着。这么晚了，不如一会就直接在这儿住下吧。等晚一点我再让你姨给你在旁边添床被褥。” “嗯，麻烦方姨了，谢谢。” 临走前，师母还一个劲地向方阳逸打眼色，可方阳逸就像没看见似的，打定了主意不挪身子。师母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先走了。走时，还为他们关上了门。 “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烨望着方阳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方阳逸勾起嘴角笑了笑，收回了手靠在床背上：“这是我家，我爱待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姜烨气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行。” 唐黎对姜烨这幅表情太熟悉了。他知道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唐黎费劲地撑起床板，他的小腿一用力肌肉就生疼。看见唐黎往自己的方向起身，姜烨一下就大步上前扶住他。 姜烨望着唐黎缠满绷带的小腿，格外扎眼：“疼么？” 唐黎眼一热，“哥……不疼的。只是擦破了皮，没事。” 小宝贝_155 方阳逸在一旁笑笑，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系：“当然不疼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伤。昨天我和黎哥一块去的，还好留了个心眼拉了他一把。其实医院也不用上的，我多给黎哥抹点儿药按摩按摩就好了，就是我爸妈不太放心。反正……这几天我换药的技术倒是熟练多了，对吧？黎哥。” 方阳逸每说一句话，姜烨的脸色就越黑一分。气氛简直越来越僵硬。方阳逸说完最后一句话，姜烨气得直接脱口：“方阳逸！” “怎么？！”方阳逸也暴躁地大骂道，“这是我家，姓姜的，我不准你对我和对黎哥大吼大叫！” 姜烨神色一凛：“唐黎是我的弟弟！” 方阳逸也丝毫不甘下风地仰起头：“他也是我喜欢的人！” 姜烨的身体狠狠一颤……“喜欢的人”。姜烨还没有不清醒到以为这个“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方阳逸毕竟年轻易冲动，竟然直言不讳地把这个词说了出来。意外地是，他并没有被捅破了的尴尬，反倒是像鼓足了勇气之后的撂狠话。他喜欢一个男人，他喜欢他的黎哥，所以他无所畏惧。 姜烨仿佛一下醍醐灌顶了。很多想不通的线终于连了起来。原来他说的“我们和你不一样”是这样的意思，原来他始终感觉他和弟弟之间藏了许多隔阂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真正把话撕开了扔在地上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羞愤，反倒，多了些释然。 方阳逸的话让唐黎也吃了一惊。他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神情还写满了惊愕。方阳逸也是一时冲动才把话脱口而出，他知道自己让唐黎为难了，可说过的话覆水难收。方阳逸叹了口气，也就慢慢地放弃了和人置气。穿好衣服后，最后狠下心甩下一句真心话：“姜烨，我是真挺不服气的。黎哥要是跟了我，肯定要幸福太多！他身上太瘦了，抱起来就是一把骨头。我真挺心疼的……你快把他让给我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第91章 方阳逸扔下一句狠话就摔门而出，脚步声渐行渐远。姜烨一想到方阳逸和唐黎抱在一起的画面就又开始气得发抖，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他不是该在上学么？” 唐黎仰头看着姜烨，“这几天知道我过来了以后……他请了假。” “你们、你……”姜烨指着双人床上的两个枕头，语无伦次地气得语塞，“这、这几天一直——” 唐黎脸一红，姜烨误会了！“没有——哥，我一个人睡！只是偶尔会和他聊聊天……” 姜烨的脸一阵白，他走近了几步，坐在了唐黎床边，直直地望着他。他措了半天的词，最后眼神还带上了点儿委屈：“你说过……你不喜欢他的。” “我是不喜欢他……”唐黎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他向前倾了一些，靠得姜烨更近些，“哥，你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未解的答案，却让姜烨一下迷茫了起来。是啊，他怎么会这样生气，气到词不达意，完全不像他了。 从第一天见方阳逸起，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奇怪。姜烨一开始只是以为方阳逸是在为唐黎鸣不平。直到后来姜烨才意识到方阳逸是在针对自己。本来只想当做一场玩笑，不去理会顺其自然。 结果最后事情演变到了现在，他居然也在和方阳逸暗中较劲，简直发展得越来越奇怪。 这种失去自我的感觉让人诧异，也许姜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刚才他的那一番话里藏着多么深的醋意。 方阳逸跟他较劲是因为喜欢唐黎，而他呢？ “如果你再发生点意外，我肯定就……”姜烨低下头，还是没把话说出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路上，我很担心你，都快失了魂。我……我居然忘了带手机，衣服也忘了换。像个傻子一样。” 唐黎心头一热，姜烨的担心让他的脸颊慢慢地泛起红，心里也感到暖暖的。他细心地翻出了皮夹，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里面写了自己名字的护身符，笑着拿在了姜烨面前：“哥，不要担心，我有它，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这个护身符，唐黎一直珍惜地随身携带着。 姜烨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悲伤：“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出了事！” “但是因为有了它，”唐黎笑了笑，鼻子酸酸的，却柔声安慰道，“我才能有惊无险，只是擦伤啊……哥，别再为我难过了。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很感动。” 唐黎紧紧地握住了姜烨的手掌，脸颊连带着耳朵都开始发烫：“谢谢你，哥。” 姜烨也感觉有些酸涩在心里翻涌。突然，他脸色一变，伸手用力地把唐黎从床上捞起，霸道地把他搂得紧紧的，然后抬手把他放在了一旁的矮书柜上。唐黎双脚离地，眼睛错愕地睁大，只有双手搂住姜烨的脖子来保持平衡。 “……哥？” 姜烨伸出手圈住唐黎的腰，让唐黎嵌在他的怀里，还强势地用另一只手掰过唐黎的脸，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眼睛： “但是现在……唐黎，我有点生气你没有把这件事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唐黎一愣，他的脸上像充血一样烧红起来，浑身都酥麻了。 姜烨的脸离他很近，两个人的呼吸在空气里交融。“他守着你这么久，我却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姜烨再次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唐黎的双眸，“比起方阳逸，我更想做那个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唐黎，” 心中一悸，唐黎的唇颤了起来：“……嗯？” “我不准你和方阳逸搂搂抱抱，更不准你们睡在一起！”姜烨紧锁着眉头，一脸的认真，“我不喜欢你们这个样子——你也说过不喜欢他，所以可以答应我做到，对不对？” 小宝贝_156 唐黎沉默了。他不再说话，却终于看明白了。 终于懂了姜烨今天的情绪为什么如此地激动，行为又这样地反常。可怎么会呢？但好像……其实也应该是这样。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惑着他的那个问题、他们兄弟两最后的归属，好像其实冥冥之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胸口里的火焰却一点一点地升高，沸滚！ 完了——呼之欲出的念头在脑海里膨胀、飞升！唐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幸福感简直要冲晕了人的头脑。他拼命地想把缥缈感往下压，可头和脚都飘飘然了起来，让人找不着地。 就像不可思议一样。 “哥，你……吃醋了。” 唐黎压抑着兴奋吐出了这句话，空气都变得稠热起来，口干舌燥的感觉令人躁动不已。 掷地有声。 姜烨一时哽声无法反驳，十秒的寂静之后，羞耻感让他顿时臊红了脸。姜烨恍然地转过了身，眼神飘忽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唐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让他冲动一次吧，哪怕是最后的一次！只是，也许这——反而会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呢？接下来进行的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们俩的未来。 唐黎决定放手一搏。 “我喜欢的人不是方阳逸。” 再睁开眼时，唐黎凝视着姜烨侧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贪恋，仿佛想要将哥哥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牢记于心。 眉毛下是深邃的双眸，好看的鼻梁，颧骨适中地突出，薄唇微微抿起……唐黎在心中默默地描摹那对薄唇的美好形状，然后情难自持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姜烨望呆了。 唐黎轻轻地把身子往前倾，突然闭上了眼睛，在心上人的唇边落下了蜻蜓点水一般的啄吻。 炽热的吐息缠绵在一起，仿佛要将静谧的夜晚点燃。 待到两人分开时，唐黎的眼眸里含着水光，牵出一个幸福无比的苦涩笑容，颤抖着声音对姜烨说： “哥，我爱的是你。” “我以前很懦弱，遇事总是爱躲起来，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想法挂在嘴边。”唐黎笑了笑，眼泪忽然慢慢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在裤子上，晕开一朵深色的花瓣。 “因为我心里对自己不够自信，我总觉得……那些太过美好的事物不会属于我。但现在——我开始很想为自己做些争取。” 姜烨一怔，渐渐忘记了下一个动作。 “我在外打拼、挣钱、开店……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这么多年，完成我的一个又一个梦想。可始终，我最不能放下的——就是哥你。这么久了，这个想法也越来越坚定。”唐黎深呼吸一口，尽管带着哭腔，可脸上的神情愈发地认真，“也许兰诗婧和方阳逸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让我能鼓足勇气。” “哥，我爱你——从头到尾，只有你。” 姜烨彻底忘记了反应。 他注视着唐黎的脸庞，似乎想从他的眼眸里找出什么痕迹。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什么也无法思考。一和唐黎对视，他便像个傻子一样，身体也被钉住了。连原本的动作也忘记了。 嘀嗒、嘀嗒，房间里只剩下了时钟走动的声音。 不知道这样对望了多久，直到唐黎再次俯下身来覆上了姜烨的嘴唇。温柔地像小猫一样得舔舐，轻吻的同时唇里溢出难抑的轻哼。直到姜烨开始尝到了眼泪的淡淡咸湿味。 吻毕唇分，两双眼眸对望了一会，气氛变得有些旖旎。 “哥……” 姜烨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说完，唐黎又努力地凑上身去吻了一下姜烨的嘴唇。勾着他的手臂却越发收紧，仿佛害怕身上人突然抽离一样。 唐黎的吻带着初恋的清香，像个纯情的男孩捧出了他全部的真心，单纯得没有一丝杂质。姜烨一动也不动，被唐黎轻吻过的唇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流窜，让他的脊背一阵酥麻，喘息不觉加重。 啊，终于说出口了啊。 仿佛将所有爱意都糅进了这个深情的吻里，一吻毕，唐黎已是泪流满面。 梦境的影子和现实逐渐重叠，唐黎终于脱力，双手无力地放开，闷哼一声靠在了墙上。 姜烨如梦初醒般震颤了起来，方才和唐黎谈话时的生气、还有对方阳逸的酸意都被眼前场景的震撼冲击得七零八落，姜烨像只漂浮无依的小纸船，很快就要沉默在了滔天浪潮之中。 小宝贝_157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唐黎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姜烨的心突然如同刀绞一般抽痛了起来。他想开口叫出唐黎的名字，可当刚发出一个音节，沙哑嘶吼的嗓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喂，”门外突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了三下门，“我妈问你们吃不吃夜宵？” 姜烨虎躯一震，余温的热度瞬间从体内褪去，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他们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这里是别人的家，他们现在躺的是别人的床！ 剧烈的羞耻感让姜烨一下红了脸，他猛然起身，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方阳逸在门外听见了动静，心里更是疑惑：“喂？你们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姜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不、不吃了——” 他慌乱地转身想去赶在方阳逸自己开门闯进来前把门堵上，可走之前，姜烨还是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唐黎正背对着他躺在床的角落里，一声不吭。 姜烨的心砰砰直跳，大脑一片麻痹，嘴角却还挂着刚才留下的水渍。 方阳逸正纳闷这俩人怎么这么久了也不吱个声，就打算着进去看看。下一秒，姜烨就沉着脸把房门打开了小半边，自己走了出来。可还没等方阳逸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姜烨又啪一下把门关上了。 “……”方阳逸担心是姜烨这货又欺负他心头好了，急得差点挠门，“哎你干嘛啊！别挡道，我看看黎哥！” 方阳逸乱窜半天，姜烨始终黑着脸岿然不动，威严的气势瞬间把人震慑了三分。方阳逸失了声，姜烨抿了抿唇，皱着眉慢慢地眯起眼睛，只扔下一句：“不准进去。” 第92章 姜烨被师母邀请着吃了夜宵。一碗清汤挂面，吃在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 姜烨往杯子里倒茶的时候，水都溢在了桌子上，他却还像没发现似的，眼神呆呆地看着前方。坐在一旁的师傅笑着叹了口气，接过了他的茶壶：“好啦。老婆，去拿抹布擦一擦。” “哎。”师母立马起身。 姜烨回过神，立马浑身都尴尬了起来，“不好意思……” “没事儿，擦擦就好了。”师傅扬了扬眉，“不过，小唐他真的不下来吃碗面么？” “嗯，他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睡了。”姜烨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我一会……洗漱了以后也去睡了。” 师傅点了点头：“哦，也行。是该休息了。被褥你师母一会去帮你拿，你直接盖上就好。小唐那张床足够大，睡两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嗯，麻烦你们了。” 这时师母正好拿着抹布走了过来，帮姜烨擦起了桌上的茶渍。师傅指了指楼上，疑惑地小声问道：“阳逸好好的怎么突然生闷气了？还把门给锁了？” 师母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这孩子脾气怪，又因为什么闹别扭了吧。” 师傅摇摇头，“多大了还是一点都不成熟。” 姜烨用筷子夹了一段面送进嘴里，一脸的若有所思。 心神不定地洗漱清洗完以后，姜烨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打开了房间的门。里面灯是关着的，床上的被窝鼓起了一块，唐黎已经睡下了。 只有月光温柔地洒在地板上，晕染出模糊的光斑。 转身，关门，轻轻推上锁。啪嗒一声，锁扣合拢。 姜烨轻声走到床旁，掀开了师母预先准备好的被褥，小幅动作地躺了进去。姜烨侧过身，他和唐黎都背对着对方。 夜晚很静，也很嘈杂。姜烨感觉自己的耳畔嗡嗡作响，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稍一闭眼，刚才唐黎贴上自己唇的脸庞就会浮现在眼前，温热湿润的触感、颤抖的鼻息，每个毛孔都隐隐作痒……甜蜜又疼痛的香甜萦绕在脑海，总也挥之不去。 姜烨无法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很早以前，在他们兄弟俩还小时，他也经常开玩笑一样压着弟弟，诱哄弟弟亲亲自己的脸。那时候是因为他觉得小孩子柔软芬芳的小嘴和脸蛋很可爱，单纯得喜欢可爱的东西而已。可现在的这个吻……涵义却大不相同。 他说爱，是比喜欢要更强烈的感情。姜烨听了不禁喃喃，原来，这是爱啊。 他还醒着么？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也睡不着吧。 刚才松开自己之后，唐黎一个人靠在墙上，哭得很伤心。那模样快要将他的心也揉碎了。唐黎从小哭泣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眼泪簌簌地往外不停地掉。记忆里只有一次哭得狠了，是他那时被高年级的同学羞辱，姜烨及时发现，像个英雄一样赶跑了坏人。小唐黎被哥哥抱在怀里，第一次毫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刚才唐黎给姜烨的感觉也是一样的。他长大以后，很少再哭得那么伤心了。看着弟弟的泪水一个劲地往外冒，姜烨很想伸手轻柔地拭去那些恼人的泪珠。可他当时偏偏沉浸在余震之中无法自拔，一时就乱了手脚。 “……唐黎。” 小宝贝_158 姜烨试探地低声念了一声。几秒之后，被窝的另一端缥缈地传来了另一个喑哑的嗓音： “哥……” 他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姜烨心里一阵疼，耐不住缓缓地转过了身，面朝着唐黎的后脑勺。借着月光，可以在脑海里隐隐地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 姜烨的心里很乱，有些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怎样开口。 “刚才那个——”姜烨的呼吸有些不稳，仿佛一边在心里措着辞，“你是跟谁学的？” 唐黎抓着枕头的手指收紧了几分，声音听起来有些抖。隔着被褥和枕头，姜烨一时恍惚地没有听清楚。 “嗯？” 唐黎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是第一次。” 姜烨揉了揉眉心，浓郁的羞臊感与淡淡的焦躁在他的胸口挤压着。 “这个……要跟女孩做。” “我不喜欢女孩，”唐黎沉默了一会，又说，“哥，今天……我是认真的。” 姜烨发着愣，唐黎接着深呼吸了一下，再次缓缓地开口了：“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 “这是什么意思？” 唐黎突然翻了个身，在姜烨惊讶的目光之下又掀开了被窝，倾起前身，小心地跨坐在了哥哥的腰上。 身上多了个黑压压的人影，姜烨一时有些紧张，可双臂还是下意识护在唐黎的身侧，怕他不慎摔下来，也怕磕着碰着了他的伤口，着急地脱口：“脚……小心。” 唐黎骑在姜烨的身上，微弱的光洒在他的脸庞。看着姜烨为自己的伤而担心的模样，唐黎的心里涌起了万般的温柔。情到深处，他再次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姜烨的唇上烙下一吻。姜烨一愣，瞬间忘记了反应。唐黎便再进一步，含着姜烨的下唇，一边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他的牙关，像只执着的小猫摸索着他的底线。 这个吻不同于刚才破釜沉舟一般的勇气，而更是品出了点食髓知味、试探讨好的味道。可即便如此，傻小子的吻技还是十分青涩，几乎谈不上舒服。但却足以勾得姜烨欲罢不能，久违地体会到了脸红心跳的感觉。 “嗯……哥……” 亲到最后，结果是唐黎先不行了。他的气不顺，越喘越重。却像有执念一样不肯松嘴。姜烨只好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结果没想到唐黎的腰早就软得不行了，被他这么一碰顿时便无力地趴倒在了姜烨怀里。姜烨好笑地把他抱回了床上，唐黎就顺势侧躺在他身边大口喘着气，手指还紧攥着他不愿松手。 姜烨哑然失声，嘴角还残留着唐黎的涎水，正在黑暗里冒着水光。他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刚才感官的刺激感所惹来的热度还未完全褪去，脑袋里又冒出好多话想说，可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唐黎却哑着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没有给姜烨喘息的时间。 “哥……那你呢？” 我？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唐黎对着月影兀自喃喃着。 姜烨对脑海中飘过的这个念头感到吃惊，可他同样也无法找出证据反驳。和唐黎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弟弟可以这么危险。一句话、一个吻，轻而易举地把他击得兵荒马乱、四面楚歌。 他想让弟弟开心，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他也不愿意教别人把唐黎抢走，只想守着他们兄弟俩的小家，一辈子。 姜烨一直把这些深深藏在心底埋了起来，可唐黎却单刀直入地闯进了他心里最私密的那一处，强迫着把他的武装防备全部融化，掰出里面那一瓣最柔软的真心。 姜烨捂着脸，眉毛拧成了一团。从指缝间，却可以依稀看见唐黎肿成桃子一样的红眼睛，让他的心里又荡漾起了一圈复杂的情绪。 “我……不知道……” 这是真心话，姜烨说得有些语塞。最后，他笨拙地伸手，想抚平唐黎皱起的眉心。手掌却被他横空接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唐黎浅浅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已经很开心了。” 已经忘记了这一天晚上他们两人是怎样入睡的了。只知道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姜烨睁开眼，怀里一如既往地躺着一个安静的唐黎。 换衣服、洗漱、和师傅一家吃早餐。定的火车票是明天上午，可姜烨放心不下唐黎一个人伤着腿，就打了个电话向领导请了一天的假，留下来陪唐黎一起送师傅夫妻俩上火车，再一块回家。 一大早，方阳逸就耍性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吃饭。师母好心上去劝了半天，最后也是无奈地叹着气走了下来。 “这臭小子！”师傅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唐黎和姜烨这时对视了一眼，但两人最后什么说。 就这样，白天就在帮忙打包行李之中度过了。等到了晚上，兄弟俩洗漱冲凉完并排睡下，唐黎躺到姜烨身边安静地趴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始不老实地乱蹭。姜烨一开始还很羞涩，身体都挺直了不敢反抗。可到了后面竟然已经有些习惯。实在担心，姜烨最后忍不住了就按住唐黎的手，装作凶巴巴地警告他：“行了，再动小心你伤口裂开。” 唐黎不动了，也不吭声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姜烨身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小宝贝_159 这回轮到姜烨有些辗转难眠了。他想起早上的事，心里不觉积了些烦闷。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轻声问：“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本来打算要去哄方阳逸？” 唐黎睁开了眼：“……嗯。” 姜烨叹了口气：“你们都把他惯坏了。” 唐黎牵起嘴角笑了笑，他像个幸福的小孩一样伸手搂住了姜烨的腰，用脸颊来回蹭了蹭他的胸膛：“哥，我不会再去了。” 唐黎的坦然反倒让姜烨有些惭愧了。他红着脸摸了摸鼻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自己的独占欲也并不比唐黎的弱，有时还甚至更不可理喻一些。 好在，唐黎始终愿意包容他的无理取闹。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万里无云。唐黎目送着师傅夫妻俩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慢慢地走进了火车站。唐黎的眼眶有些湿热，师傅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红着眼睛大步朝唐黎走来。 唐黎破涕为笑，师傅热情地跟他拥抱挥别。 搂着师傅的背，师傅在他耳边小声说：“昨晚啊，你师母看到了你藏在盒子里的红包。说实话……真的帮了我们家不小的忙。小唐哪，真的很谢谢你……” 唐黎摇了摇头，紧紧抱着师傅，幸福的笑容在嘴角绽放开：“师傅，是我应该谢您才对。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傻孩子，”师傅松开了手，笑着拍了拍唐黎的肩，“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以后啊，你也要生活得开心、顺利。珍惜身边的人，再好好守护得之不易的小家。” “嗯，谢谢师傅，”唐黎朝师傅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的！” “一路顺风！” 直到师傅与师母瘦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唐黎才一脸恍惚地转过身回到了姜烨身边。 方阳逸抱着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的情绪，但又随即被深深的无奈所埋没了。唐黎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还沉浸在和师傅分别的失落之中。 姜烨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垂，安慰道：“你师傅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嗯。” “走，”姜烨摸了一下唐黎的头，“我们也回家吧。” 方阳逸却突然站过来拦住了他们：“站住！” 姜烨警觉地抬起眼，下意识往唐黎身前站了一步。 “姜烨，你给我听好，”方阳逸的眼睛红红的，脸色很难看。像是做了很强的心理斗争，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如果你对黎哥不好，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揍你一顿，然后抢走他！” 姜烨不想回复方阳逸这番孩子气的威胁发言，他只是紧紧地牵起了唐黎的手，淡淡转身带着弟弟离开了。 第93章 这件事给兄弟俩之间带来的变化，好像很剧烈，又好像没什么影响。 回到家里以后，温馨有趣的旅游结束，一家人都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姜烨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唐黎兢兢业业地守着小店，唐代荷在家里照顾姜绍辉，偶尔牵着山羊出门遛弯。 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到了兰诗婧发来短信的那一天。那天姜烨在公司里改方案，正打算收拾东西下班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外省的号码，名字叫“兰”。 姜烨回忆了五秒，才确认了最近这个月他的所有客户里姓“兰”的只有兰诗婧一个人。 复杂的感觉在胸口慢慢地蔓延开。 短信的内容是：“姜先生，我下周就来你这儿出差了。成年人的工作真是辛苦哪，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一杯？” 掐在这个点来，也是挺会挑时间的。 姜烨抬手回复道：“你来了再说吧。随意点，我请客。” 结果兰诗婧比他想象的来得还快。 “这年头，工作真是越来越辛苦了。”姗姗来迟的兰诗婧一头大汗，刚坐下就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冰水，“为了升个职，真是连老命都拿出来拼。老加班出差不说，还没有津贴。小秘书没人权啊！” 说着，兰诗婧还深深地叹了口气。今天她穿着一身黑白灰职业装，脸上化着正式的淡妆。姜烨知道她刚出差完又得出差，心里正一肚子苦水，只好干笑着听她抱怨。 “我同事以前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太对了！他说我们这些贫困小老百姓是用身体健康来换点小钱。而有钱人呢，就是用小钱来换大钱。” 小宝贝_160 姜烨一边帮她沏茶，一边嗯嗯地附和。兰诗婧吐槽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姜烨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应和她也是有些敷衍的那种。兰诗婧就觉得奇怪，多问了一句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烨沉思了一会，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兰诗婧：“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话痨了？” “人总要成长吧，”兰诗婧知道姜烨在挖苦自己，只笑笑跟他碰了个杯，“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浪漫的情怀都慢慢地被磨平了。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快变成一个热爱事业的女强人妈妈啦。” 姜烨笑了一下：“你怀孕了？” “还没呢，不过有这个打算。” 姜烨看着兰诗婧提起宝宝时一脸幸福的模样，不禁也有些感慨。时光真是不饶人，对于兰诗婧这些年来的转变，看似有些突兀，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生活使然吧。磨平了年少时青涩的棱角，也慢慢褪去了时光机给记忆镀上的光后，大家都不过是为了谋生计而拼命生活的普通人罢了。 姜烨笑了笑，没吭声。 其实作为男人，他也并不是没有所谓的“初恋情结”。人生中第一次的恋爱总是美好又遗憾，令人难以忘怀。但现在看见兰诗婧过得也不错，生活滋润有丈夫也快有儿女，这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只不过，自己好像还一直在故步不前。忙于工作、忙于照顾家庭，分身乏术也是一个方面，或许，情感上的迷茫也是一个方面。 想到这里，姜烨不禁又回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唐黎湿润的眼角、不深不浅的喘息……一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姜烨的脸颊不禁开始发烫。 菜端了上来，兰诗婧伸筷子吃了几口，看姜烨还一直在发呆，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从刚才起你一直在想什么呢？菜都要凉了。” “噢。”姜烨回过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兰诗婧也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有个关系挺好的义弟吧？” “嗯。” “他最近怎么样啦？” 姜烨神色一变，轻咳一声：“你猜？” “什么呀，”兰诗婧乐坏了，“你有话直说。” 姜烨弯起嘴角笑了笑。兰诗婧的问话让他回想起了和唐黎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就有好多的话想说。 “其实后来发生了挺多事的，我弟弟他变了很多。我一个做哥哥的，真挺欣慰的。”姜烨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几下，“你能相信么？我弟的厨艺比我妈还好。他现在开了个自己的小饭馆，出人头地了。” 兰诗婧也鼓了鼓掌：“那挺好的呀。改天替我向他和弟妹问个好。” 姜烨笑了笑：“唐黎他还没结婚。” “没结婚？”兰诗婧有些惊讶，“你弟弟的条件挺好的了吧。有房有店，还会做菜。你们兄弟俩真是奇怪，一个个的都是单身主义，白白浪费了女同胞们这么好的资源。” 姜烨傻笑一下。 “不过，你们兄弟俩的关系真好。其实，这么多年了，真的挺珍贵的了。”兰诗婧笑着吃了口菜，又开玩笑地说，“要不呀，以后你俩凑合一起过得了。” 姜烨闻声，心里一悸，久久地愣住了。他沉默了片刻，才渐渐地缓过了神来，换上了一个五味杂陈的笑容。 “说什么呢。” 兰诗婧也有点讶异，她本来只是不负责任地随口一说，没想到姜烨还真的在认真考虑。兰诗婧顿时就起了兴趣，更加没下限地开起玩笑来：“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呢。你看，你弟弟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你的么？我记得小时候，他对你的占有欲就强到我无地自容。那次你找我出去过生日，他那小眼神简直是目光如炬，快把我烧成肉沫渣滓了……” 姜烨哈哈大笑：“太夸张了。” “你没注意到？都只是他憋着没说出口而已。”兰诗婧笑了一下，“还有啊，之前你不是带我们俩出去那个寺庙里面郊游么？那时候你刚开始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就看他安静地坐在你身后，一脸想搭话却又不敢的模样，简直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破坏别人兄弟情的坏女人。尤其是他还在地上写你的名字，哈哈，还挺浪漫的。” 姜烨也慢慢地回忆起了这件事，嘴角不禁带上了温馨的笑容。 “那时候你们兄弟关系真挺好的。你就像个他的专属小保姆一样。”兰诗婧看姜烨一脸傻乐的表情，又挑眉问，“这些，你自己都没发现么？” 姜烨犹豫了一会，说：“发现了，但是我……没深想。” 他确实没有深想。当时唐黎和他的关系刚热乎起来，俩人每天都黏黏腻腻的。姜烨还记得，那会自己特别喜欢逗唐黎玩儿，压着他让他叫哥哥，还要他亲亲自己的脸。 也许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兄弟俩从小就腻歪惯了，所以姜烨也就很自然地对唐黎举止亲昵了一些，没有一点违和。偶尔抱一抱、睡一个被窝笼里说说话，能一下增进不少感情。但他却没想到，原来这些在他眼里看起来很寻常的事，在别人眼里竟然多了那么层不清不楚的味道？ 他更没想到，原来别人的感觉真的是对的。 原来唐黎对他的爱，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而姜烨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可这是爱吗？唐黎说爱他，爱他作为哥哥，还是爱他作为一个男人？姜烨的心乱如麻，越想越感觉焦虑。 可当他再次回想起了那天夜里唐黎红着眼睛说“爱”时的画面，姜烨羞得差点直接用手捂住脸。 小宝贝_161 兰诗婧看姜烨这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来啊，直男果然还是一根筋，脑子转得慢。” “什——”姜烨脸一红，像被说中了一半羞恼，“你为什么说我直男？难道你觉得我弟弟他不是直的？” “我啥也没说啊。”兰诗婧碰了个杯，笑嘻嘻地抿了口茶，“我只是说，我从以前就知道，你弟弟的心思其实很细腻，又比较敏感。不过可能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不希望自己哥哥被外人抢走吧。我也是开玩笑，你别介意。” 姜烨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婉转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吃过饭后，姜烨正式地跟兰诗婧告别。这一次道别以后，由于城市、时间各种因素的限制，恐怕两人今后就真的很难再聚在一起了。所以他们都是抱着永别的心情郑重地向彼此挥手作别。 “好好保重，准妈妈。” 兰诗婧笑了笑：“你也是。” 结果两人刚走没两步，兰诗婧突然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折回来，不好意思地朝姜烨笑了一下：“那个，抱歉，我刚给忘了。就是……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正宗点的特产店么？我老公让我带点回家。” 姜烨用手指比划半天，最后发现讲不清楚，干脆就说：“我直接带你去吧。” 其实特产商店里的都不太正宗，但要论相对的话，姜烨还是知道一家不太坑游客的特产店。打车十分钟，一转眼就到了。在西城区的一家大商场附近。 两人一路说笑着逛了个商店，兰诗婧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来后，眼睛忽然盯着一个方向眯了起来，神情一副疑惑的样子。 “怎么了？”姜烨以为货品有问题，没想到兰诗婧突然说：“我刚好像看到一个人长得有点儿像你弟。” “唐黎？”姜烨的心咯噔一下，不会这么不凑巧吧？ 兰诗婧眨眨眼，又说：“不过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因为其实认错了也正常，毕竟她都好多年没有见过唐黎了。 姜烨叹了口气，反正人也走了，现在纠结这个也没用。只好帮兰诗婧叫了个车，又把她的东西运上后备箱。兰诗婧坐进后座里，把车窗拉下来，笑着冲姜烨挥了挥手：“今天麻烦你了，很感谢。那，再见喽？” “嗯，”姜烨也挥了挥手，“再见。” 第94章 姜烨今晚回到家，把外套挂在墙上，有些意外地发现唐黎的卧室开着灯。转身一看餐桌上，空空如也。 一般来说，如果唐黎晚上先回家了，是会把饭菜做好的。不过姜烨没多想，以为是他今天很忙，就随手把门给关上了，走了进去。 唐黎没在客厅，但卧室开着灯。姜烨就喊了声：“唐黎，你吃饭了吗？” 没有回复。 姜烨觉得奇怪，就穿了拖鞋朝他的卧室走去。门半掩着，姜烨伸手敲了敲，然后推了开来。发现唐黎正开着台灯，坐在书桌旁，似乎是在查阅什么资料。 姜烨挠了挠头，无意打扰他学习，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吃过饭了吗？爸妈呢？如果没有，我现在出门买点吃的吧。” 唐黎认真地翻阅着资料，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动作没有一丝变化。 姜烨脸上写满了问号，以为是唐黎没听见，可是他也没戴耳机啊。于是姜烨走近了一些，脸凑了过去：“嘿，小萝卜。” 唐黎充耳不闻，只是慢慢地扭过了脸，把打印的资料又翻了一页。姜烨瞄了一眼那些纸，发现好像是针对西城区某家餐饮连锁成功营销案例的分析。 唔？ “唐黎，”姜烨再靠近一步，试探一般的，手轻轻地搭上唐黎的肩膀，“你今天在店里忙不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姜烨感觉到唐黎的肩头颤了颤，随即唐黎突然站了起来，姜烨的手掌也因此而滑落下来。 唐黎依旧没做声，姜烨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唐黎就背对着他走出了卧室，然后啪一下打开了厨房的灯，系上围裙一声不吭地开始下面条。 姜烨连忙跟上去，靠在厨房门框上望着唐黎的背影。他好几次想开口搭话，可唐黎一点回过头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孩子气的唐黎还是第一次，姜烨也慢半拍地傻掉了。 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唐黎是在赌气而不愿搭理他？ 可是为什么呢？姜烨又想，难道下午兰诗婧说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他？ 小宝贝_162 唐黎在因为他和兰诗婧见面了而生他的闷气吗？ 姜烨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的脑袋轰的炸开了花，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浑身像被泼了一盆热水似的，烫得难受。 “呃，你、你都看到了吗？”话一出口姜烨就想收回，这都是些什么糟糕的台词啊。接着转口道，“我是说……你那会看到我了吗？” 唐黎的动作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煮面的水咕噜咕噜地沸腾了，唐黎默不作声地把面条丢进锅里，一边开始切葱花。姜烨吞了口口水，上前一步温声念着他的名字：“唐黎，唐黎……你听我说，那确实是她，可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黎依旧不咸不淡地切着菜，姜烨索性走到他身侧，用手掌握住他切菜的手，稍稍低下头在他耳畔低吟：“唐黎，你误会了，我和兰诗婧真的是这回出差才碰见，之前一直没有联系过。” 唐黎放下了菜刀，凝神望着菜板上的葱花好一会。姜烨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边软着声音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唐黎，唐黎，你看看我，好不好？嗯？唐黎，我的乖弟弟……” 唐黎一直没说话，姜烨就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看着唐黎卷卷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再然后，生闷气的男孩又抬起眼，黑亮的眼眸藏了点儿小委屈。他望着姜烨哑着嗓子开口，声音细若蚊，又带了点不甘的恼火：“今天的晚饭，没有哥的份。” 姜烨眨了眨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支箭咻——地射中了。 他的弟弟也太可爱了，可爱到姜烨好想大声尖叫！ 这是撒娇吧——这绝对是撒娇！ 姜烨的心都要化了。 “嗯，好吧。”姜烨含着笑，心里一阵酥麻，但也忍着荡漾的悸动，上前顺手帮唐黎把切好的菜丢进面锅里，“但是我还是要向你好好解释一下。” 菜和调料都扔进了锅里，姜烨抢先盖上锅盖，站在了唐黎的面前，堵着他的路不让他离开。 唐黎错开眼神，姜烨就笑弯了眼睛。小时候可爱又孩子气的弟弟影子和眼前的小傻瓜逐渐重叠，激起了他心里最温暖的那个部分。 “我当时没跟你说，是因为怕你误会。我承认这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和兰诗婧很早以前有些小矛盾，加上你那会总陪那小子出门玩……我也有点气过头了。对不起，唐黎。”姜烨诚恳的低下头道歉，认错态度良好，“不过，兰诗婧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是个准妈妈呢。” 说到这里，唐黎的神色终于滞了滞，然后缓和了下来。 姜烨接着趁热打铁：“是真的！她都已经结婚很久了，我这次遇见她，也是纯粹的偶然。我们俩就见过两次，今天是因为她来我们这儿出差，我作为东道主请她吃顿饭，而已。真的。” 看唐黎依旧没转头，姜烨就化情真为话软，上前一步磨蹭着唐黎低头示软：“好啦，别生气啦，小萝卜，我的乖弟弟，我绝对没有骗你的……” “真的，唐黎，你转过头来看看我吧，好不好，嗯？” 唐黎一直听着姜烨解释。说到了这里，唐黎的神情终于变得柔软了。他重新扭过了头，抬起眼，望着姜烨。难过的小眼神带着点不清不楚的味道，可爱极了。 唐黎问：“哥，你们是同事吗？” “不是！只是出差碰见的合作伙伴。”姜烨兴奋极了，上前一步补充道，“她是对面经理的秘书，谈业务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而已。” 唐黎犹豫了一会，又小声地问道：“那……你们会一直合作吗？” “这个要看公司领导的决定，”看见唐黎逐渐放下了防备，姜烨高兴地笑了笑，“不过我们俩都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恰巧作为代表碰见了而已。以后……也许就不会再见面了。” 唐黎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看着姜烨点了点头。 姜烨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能知道唐黎看到他和兰诗婧重逢了之后会这样生气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隐瞒不说了。现在想起来……似乎唐黎和兰诗婧小时候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尤其是那时候唐黎还撞破了他和兰诗婧亲热的那一幕。 “对不起，”姜烨又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唐黎的耳垂，想要安抚他，“以前的那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阴影。” “以前的很多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唐黎摇摇头，抬眼望向姜烨，“哥，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小时候我亲生母亲对我造成的影响。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我只是……” 只是—— 唐黎不说话了，似乎是对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无比。姜烨勾起了嘴角，忽然很想低头在唐黎红红的耳朵上啃一口。 红萝卜的口感一定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当意识到唐黎不喜欢自己去和那个女孩见面时，姜烨的心里竟然多了些奇妙的欢喜。 欢喜他能这么在意自己。 原来，看似平静的生活其实早已悄悄地改变了。原来，他和唐黎之间的关系，也正逐渐脱离原有的轨迹，朝向新的、未知的未来而前进……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在他们心底生根发芽了。 姜烨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搂了搂唐黎的肩膀，接着继续给他打了一针定心针：“嗯。无论怎样，我和兰诗婧的历史真的过去太久了。那时候我和她都还小，不懂事……她现在也已经结婚了，我们都变了。” 唐黎沉默了一会，最终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时身后的煮锅突然发出了蒸汽的尖锐摩擦声，兄弟俩吓了一跳，迅速地回头去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面香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吸引住了两人全部的注意力。 小宝贝_163 姜烨满足地闻了闻食物香气，看着锅里明显是两个人份的面条，挑眉笑着问唐黎：“不是不让我吃吗？” 唐黎脸一红，把锅盖又一下盖上：“我煮给自己吃的。”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今天饿了。” “哈哈哈，那吃不完多浪费？分哥哥一点行不行？就一口？” “……不分。” “唐唐，唐宝，乖乖，小萝卜，黎黎宝贝……” “……” 第95章 只是命运就好像玩儿他似的。兰诗婧的上城公司再一次派她陪着经理出差来到姜烨的公司谈合作。 商务会谈时，姜烨一推门看见老总身边坐了个一身职业装的兰诗婧时，眼前顿时一黑，脑中飘过两个字“尴尬”。 简直生活处处有flag。 工作结束后，姜烨在办公楼的自动贩卖机里点了杯咖啡，握着杯子喝一口叹一口，正在纠结该怎么向唐黎开口提起这事儿。兰诗婧就正好踏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看着他笑笑说：“挺巧的啊。” 姜烨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兰诗婧噗嗤一下笑了：“怎么还愁上了？刚才工作不是聊得还挺好的。咱们俩家还可能发展成长期合作的关系呢。” 姜烨耸了耸肩：“是挺好的。” “对吧。”兰诗婧凑近姜烨，小声对他说，“你猜猜，我们老总跟我说什么？” “嗯？” “他说他挺欣赏你的呢。” 姜烨这下算是明白兰诗婧的意思了。难怪刚一谈完兰诗婧就这么积极地跑来找他聊天。他拿着纸杯笑了笑，“想挖墙角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兰诗婧清了清嗓子，“反正你有我号码。” 姜烨不是很感兴趣，只抱歉地笑笑：“我近期没跳槽的打算。” “那好吧。”公事谈完了，兰诗婧伸了个懒腰，也弯腰在贩卖机那买了瓶果汁，一边喝一边问，“那你在为什么发愁呢？” 姜烨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 “唐黎……” “嗯？什么？” “那天特产店门口那个人，真的是唐黎。”姜烨轻咳一下，“他看见我们了。” 兰诗婧不以为意地笑笑，“噢，看见就看见吧，也没什么啊。” “他好像有点……生气。” “生气？”兰诗婧这会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姜烨尴尬地笑笑，兰诗婧就陷入了沉思。 在她的印象里，姜烨的弟弟小时确实对她有一些敌意。但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小孩子不懂事，觉得外人抢了自己哥哥，跑来争宠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都这么久了，按理说也不会再像小孩子那样吃醋赌气了，可他却为什么还是好像有一种执念一样？兰诗婧开始认真反思自己，以前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这个小少爷不成？ 但其实，姜烨和他的弟弟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而她以前和他们在一起时就总觉得他们兄弟俩的相处方式非常地奇怪……就即使是到了现在，奇怪的那一点依旧没有改变。一般来说，会有哥哥这么黏弟弟，弟弟这么霸占哥哥的么？ 两个人各方面的条件明明都不错，可至今却都一直是单身，情感经历还几乎为零。这放在现代社会，要么就是单身主义要么就是…… 兰诗婧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女人，她一下就恍惚猜到了两三分。 真的假的？ 小宝贝_164 他们不会是，那个吧？ 兰诗婧抿了抿唇，脸上多了几分惊讶。姜烨还在一旁发着呆，她就默默地兀自思考了一会。 “我以前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来……”兰诗婧喝干了果汁，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冲姜烨笑了笑，“也许我的直觉是对的。” 姜烨却不懂：“什么直觉？” “下次再说吧。”兰诗婧招招手，“我老板催了，先回去，开会时间我过几天再找你聊，拜~” “嗯。” 姜烨目送着兰诗婧离开，然后一皱眉，把手中的空纸杯也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天休息日，姜烨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晚上七点过，唐黎穿着一身运动装打开了家门。门口一阵热闹的声音，好像是唐黎把山羊送回了隔壁爸妈家里。 “喔，回来啦。”姜烨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听见唐黎打开门走了进来，张嘴随意问候了句，“这几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还有空出去遛狗。” 唐黎今天难得地把山羊从隔壁爸妈家接过来一起玩，刚遛了狗回到家，一身热汗。他笑笑说：“店里生意好，我想最近再雇几个帮手，这样我就不用常往店里跑了。” 前段时间店里刚装修完，现在又开始计划着雇几个新人。唐黎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把师傅手艺发扬光大的任务完成指日可待，姜烨也为他感到高兴。 姜烨用遥控器把电视调小了点声，“那挺好的啊。以后你就可以多休息一下，做个数钱的小老板。” 唐黎笑着走到姜烨面前，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哥，我遛狗路上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姜烨接过一看，久违的红豆布丁。他一笑，拆开吸管喝了一口。虽然不是小时候的同一家店铺，但香甜的味道却很相似。 姜烨接过了奶茶，唐黎就脱了外套去浴室洗澡了。十分钟后，唐黎清爽地穿着短袖走了出来。姜烨心里有些忐忑，还是决定开口道：“咳，唐黎。” “嗯？”唐黎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坐在了姜烨身边。山羊晃着毛毛的脑袋蹭过来，趴在唐黎的胸前吐舌头。 “我最近又看见兰诗婧了。” 话一出，唐黎的动作就滞住了。姜烨的心也咯噔一下，登时就紧张了起来。但他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自从知道了唐黎对于兰诗婧的事这么敏感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隐瞒着唐黎去和兰诗婧见面的念头。 姜烨还是决定要坦诚一点儿。 “是因为工作——我们两家公司有长期合作的意向。” 唐黎慢慢地放下了毛巾，沉默了起来。姜烨咬咬牙正打算好好解释一番，可他还没开口，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姜烨看了眼屏幕的来电显示，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叹了口气还是接通了电话，“嗯，是我。” “姜经理，下次的会议时间定在周三，没问题吧？” 是工作的事。姜烨看了一眼唐黎，忽然把手机拿离耳边，仿佛要证明什么一般毅然决然地开了免提。 兰诗婧的声音顿时成倍增大地回响在了空中：“喂？姜经理？” “嗯，我在。”姜烨对着话筒回应道，眼神一边往唐黎的方向飘，“没问题的，就下周三下午三点。” 唐黎脸一热，但脚步也没挪开。 “那我下周三就带好合约提前订席位啦。对了，刘总口味有些挑，吃不了海鲜，姜经理这儿的客人有什么忌口的么？” 姜烨看着唐黎说：“我到时候安排吧。” “嗯，好。那就辛苦你了。” “不客气。” 那眼神仿佛在说“快夸我吧，我和她真的只是纯工作关系，绝无私下来往。”，唐黎心头的阴霾逐渐散去，看着姜烨邀功一般的表情，他忍不住地牵起嘴角笑了笑。 不过，兰诗婧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快让重回温馨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好了，现在工作的事都聊完啦。我还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空哪？我们两个老同学都十多年没见了吧。一起出来喝一杯、叙叙旧怎么样？” 叙旧？第一天见面那会不是已经好好地叙过了么？姜烨不知道为什么兰诗婧突然扔出了这个问题，但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她又直接丢下一句：“我就在你们公司旁边那个酒吧那儿等你哦，今天我请客，不见不散。” 紧接着就电光火石地挂掉了电话，丝毫不给人犹豫的时间。 “……” “……” 小宝贝_165 姜烨还发着愣，电话已经传来了忙音。再一抬头，咳——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唐黎突然开口问道：“哥，你要去么？” 姜烨顿了顿，陷入了认真的思考。其实，现在他和兰诗婧真的没什么私交，兰诗婧这么奇怪地约她，不像是无事献殷勤的样子。也许，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说？可是如果赴约的话，唐黎…… 还没等姜烨琢磨出个结果，唐黎突然转身走了。姜烨有些错愕地抬眸，正好看见唐黎正往卧室去的背影。 哎！这醋萝卜！ 姜烨急忙赶上去，在唐黎要关门的前一秒把手掌夹进了门缝里。唐黎犹豫了一秒，就被姜烨趁了空，一下钻了进来。 姜烨进来的同时，还把门一下给带上了。门锁发出一声清响，姜烨脸上挂着痞坏的笑容。 “怎么生气了，我还没答应她要去呢。” 唐黎脸一红，坐在床上背对着姜烨，扭开脸也不吭声。 姜烨锁了门，就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一边朝唐黎走过来，“你看，刚才她一打电话过来，我马上就开了免提。我这么信任你，足够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吧？” 唐黎依旧没反应，姜烨就又厚着脸皮坐到他身边，一边伸手若有若无地轻轻刮了刮唐黎的耳鬓，一边软声软气地哄他：“我和她是工作关系，所以难免会接触到。不生气了，好不好？” 唐黎犹豫了几秒，忽然慢慢地把脚伸了出来。 姜烨眨了眨眼睛，脸上写了几个问号，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唐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掀起了裤管，没有转过头来看姜烨的眼睛，却突然闷声说：“刚才遛狗的时候……我脚不小心扭了。” 脚扭了？姜烨皱皱眉，伸手撩起了一些唐黎的裤子，他的脚踝在灯光下看着挺正常的，不太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但姜烨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前几天唐黎的腿才因车祸受了点擦伤，这个问题可不能马虎。 “哪里疼？”于是姜烨就耐心地用手掌扫过唐黎脚踝与脚掌的部分，抚到关节处还会小心地揉一揉，“这里？这里？怎么才告诉我？刚才是怎么扭的？要不要我去拿一些药涂涂？” 唐黎的脸又红了几分，扭过了头，不让姜烨看到他的表情。姜烨为他按摩的动作没有停下，力度正合适，唐黎被揉按得很舒服，也就逐渐舒展开了眉心。他轻哼了几声，抓着床单的手也松了几分，嘴唇里就慢慢地吐出了想说的话。 “哥，现在我也需要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去她那儿……” 姜烨恍惚了几秒钟，脸上的惊讶逐渐地被温情而代替。 说起来，这大概是唐黎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看上去有些“任性”的请求。 在以前，唐黎对于他的坏或他的好，全都一声不吭地照单收下。在唐黎还是个被童年阴影压得喘不过气的孤僻小孩儿时，他很少会主动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好或不好，喜欢或厌恶，统统藏在心里。为此，他们一家人通常是采用“猜”的方式，来给予唐黎他们认为合适的关心。 但小孩的情绪毕竟藏不住，加上姜烨的观察细致入微，他就因此成为了唐黎身边“最懂他”的小伙伴，每天和他形影不离。不过小姜烨毕竟是男孩子，心思没有那么细，时常粗枝大叶。小唐黎许多的隐晦难猜的小情绪，就这样逐渐地消融在了时光里。 唐黎从来没说过他想要，姜烨就猜他也许会喜欢，并且每次最后他都能猜中。这仿佛已经成了兄弟俩相处的固定模式。 而阔别这么多年后，唐黎转眼已经成长了许多。再回到家里时，已然和从前成了两个模样。现在的唐黎是一个体贴顾家的成熟男人，努力地给予全家人最好的幸福，并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给家里添麻烦。有自己的事业目标，活得独立又阳光。这本是一件很好的事，但饶是如此，姜烨仍旧感觉心里像是缺了些什么。 所以今天，看着唐黎红着鼻子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时，姜烨一下子就醍醐灌顶了。 原来，他们缺的正是打破那一道隔阂的勇气。 以前小时候虽然不懂事爱玩闹，但晚上把被子一盖，两人面对面地躺在一起小声聊悄悄话，两颗心贴得紧紧的。可现在，虽然他还是会偶尔习惯性地爬上唐黎的床，可弟弟却也只是客气地留下一句“晚安”，便扭过头闭上眼睡去了。虽然姜烨明白他们的兄弟感情还在，唐黎也依旧朴实地爱着他的家人，但他总感觉……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着些许的隔阂，唐黎的心里藏着许多话不愿对他说。 可现在的唐黎，在尝试着向他开口。 爱意被表达，隔阂的墙被打破，感情的洪水从此便像决了堤。 原来“我爱你”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将他们两人都拉得更近。 狂喜染上了眼眸，姜烨压抑不住兴奋地伸手抓住唐黎的脚丫子，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唐黎愕然地失去了平衡，再睁开眼时，两条腿已经被姜烨抱在了怀里。 唐黎的脸血红，下意识扑腾着双手想挣脱。姜烨却搂得更紧，还恶趣味地在唐黎的膝盖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我的小宝贝。” 他的弟弟为了他吃醋了。还为了挽留他在朝他撒娇。 他的心肝儿都要软了。 唐黎愣了一秒，才缓慢地意识到他的请求得到了肯定。他把红扑扑的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不愿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弟弟总是会带给他各种各样的惊喜。 姜烨笑弯了眼，又俯下腰，在唐黎的脚踝上吻出一声“啵”。抬起眼，欣喜地望着弟弟，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容：“我不去了。我不会去见她的。今天晚上，我就在家里陪你，给你揉腿。” 唐黎的目光温柔：“嗯。” 唐黎真的变了很多，让姜烨意外又喜悦。今天他是第一次察觉到，原来弟弟对自己也有着独占欲，而且比自己的要强烈得多。 小宝贝_166 唐黎甚至不愿意让他和兰诗婧见面。 姜烨傻呵呵地乐，唐黎的眉眼也逐渐变得柔和了。望着哥哥一丝不苟为自己按摩脚趾的侧脸，唐黎终究还是没忍住，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了吻姜烨的脸颊。 姜烨的眼眸里一瞬间划过了惊讶，但很快，脸上又被甜甜的傻笑填满。 第96章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调戏哥哥的节奏，不能停。 趁热打铁才是硬道理。 姜烨开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已经开始能够坦然接受来自弟弟的“亲热”了。 尤其是“亲亲游戏”。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好像已经变得难以控制了。和唐黎因为姜爸爸闹别扭的那天，姜烨主动换了睡衣悄咪咪地摸上唐黎的床，半夜在他耳边厮磨哄人开心。加上后来他应酬喝醉酒那会，也是没意识地就爬进了唐黎的被窝。再加上之后和爸妈一块去旅游，他俩虽然开了一个标间，可夜里睡的却是同一张床。 于是从那之后慢慢地，兄弟俩一块睡觉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双人床”变得名副其实。 再后来……有一天他俩并排在床上躺着，姜烨玩了会手机，唐黎看了会书，最后两人都打算关灯睡觉了。壁灯一拉，被窝一钻，唐黎突然在他身旁小声说：“哥。” “嗯？”姜烨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脸颊上一闪而过一个温热的熟悉触感。 姜烨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 “晚安，哥。” 唐黎的声音软软的，染着温柔的笑意，带着夜晚的香甜。像朵小羽毛一样，撩得姜烨浑身发热。 从那以后，唐黎就爱上了讨要晚安吻的感觉。每天晚上睡前，两人总要腻歪一会。姜烨一开始还是有点顾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能被唐黎牵着鼻子走。 先是脸颊，然后是额头，最后是嘴唇……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了水到渠成。 最糟糕的是，姜烨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有些习惯和唐黎接吻的感觉了。看着唐黎躺在自己身边小喘气的模样，嘴角还泛着水光涟涟，姜烨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到爆炸了——可他是自己的弟弟啊！姜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坏大哥。 在又一次纯情美好的晚安kis之后，姜烨搂着唐黎的腰，两人的喘息交融在一起，姜烨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唐黎一脸的羞耻，但姜烨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的眼眸又浮上了几分疑惑。 当然姜烨不可能说出他突然发笑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毕竟这个小傻瓜还是懵懂得可爱。他们接吻了那么多次，虽然每次看着都是唐黎主动，但他其实也只是停留在浅层次的碰一碰，含一含。最深了就是舔一下，但也很快就收回了动作。 这样反倒弄得姜烨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兄弟俩吃吃地笑，气氛正热着，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串可爱的脚步声，扑棱地，一个金灿灿圆滚滚的身影就飞扑到了他们床上。 是山羊！ 姜烨眉开眼笑地伸手搂住狗狗，今天唐黎难得地把它接回了家，看两个主人都在卧室里，山羊估计也想和他们一块睡觉吧。 “小帅哥，吓我一跳。”姜烨笑着揉了揉山羊的下巴，山羊舒服地哼唧几下，姜烨就拍了拍它的屁股，“好了，快下去吧。你不能睡床上。” 结果山羊留恋地不愿走，赖在他们俩的床上耷拉着耳朵。姜烨哭笑不得地抓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尾巴：“傻羊，你掉毛太厉害了，而且长这么大，我们床上也睡不下啊。” 山羊还是不愿意挪身，用鼻子轻拱着唐黎的手心，嘴里还发出呜呜的轻吟，惹得唐黎心里一阵爱怜。 “今晚就让山羊一块睡吧，”唐黎也求情道，“我们挤一挤，更暖和。” “这可是大热天。”姜烨笑了笑，认输地挠挠头，侧过身给大肥狗让了些位置，“好啦，败给你们了——那就一块睡吧。” 山羊开心地晃了晃尾巴，蹭到了唐黎身边，用毛软的身体贴靠着主人，似乎怎么腻也不够。 今天的山羊格外地黏人呢。 也许是看见两个主人感情好，它也不甘示弱了起来吧。姜烨和唐黎会心地笑笑，在床上躺好，搂着狗狗一起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小宝贝_167 回家调养了几天后，在某个哥哥的悉心照料之下，唐黎的腿擦伤也慢慢地痊愈了。好在没有留疤，还是一条郎中美腿。 就这样，唐黎就接着回到了店里工作，还带上了山羊。他依旧是主厨，但为了让师傅的手艺得到传承，他也开始着手培养几个有潜力的徒弟。平时他在后厨忙做菜时，山羊就忠心恳恳地坐在店门口守店，像个小吉祥物，可爱极了，很讨路过客人的欢心。 渡过了忙碌期后，姜烨的工作也清闲了许多。平时下班得早，他就会来店里看看唐黎，再和他一块回家。两个男人牵着一条小狗，悠闲地散步在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下。 这天姜烨下班赶到店里时，唐黎正穿着围裙卤肉。他摸了摸山羊的下巴，跟几个年轻店员打过招呼以后，就径直走进了厨房里。关门前还顺手把锁给扣上了。 “在干嘛呢？这么香。”姜烨从唐黎身后探一个好奇的脑袋出来。 “做点卤肉。”唐黎摘下手套，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姜烨，“哥，我听隔壁王姨说，最近外卖行业发展得很快。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早点和那几个大的外卖商联系一下，去他们平台多做些宣传……” “挺好啊，”姜烨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弟弟，这么有商业头脑。” 唐黎笑了笑，“我都想好了。等我再赚一些钱，就买一辆好车，然后常带爸妈和山羊一起回家。有车就方便多了，我们偶尔还可以去自驾游……” 姜烨听着唐黎的这些话，心里越发地温暖了起来。他们的未来计划里都有彼此，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么？姜烨点头，心情不自觉变得有些雀跃：“完美计划，我大力支持。” 唐黎笑了笑，姜烨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外面新来了几个店员，是不是你之前说的收的徒弟？” “嗯。我刚才让他们做了道粉蒸肉，现在在锅里蒸着呢。一会你帮我尝一下味道吧？” 姜烨笑了笑：“好。” 唐黎要腌肉，姜烨就在一旁帮他。料酒、酱汁和生肉结合，散发出独特的清香。忙到后面，两人已是满头大汗。 排队洗完手以后，姜烨帮着唐黎把他的围裙脱了。结解到一半，唐黎又急匆匆地去锅里把两盘粉蒸肉端了出来。鲜嫩的肉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勾得人饥肠辘辘。 “这是我让他们做的第一道菜，”唐黎拿了两双筷子过来，“你尝尝，哪一份更合口味？” 姜烨伸筷子夹了两块放进嘴里，认真地咀嚼起来。唐黎期待地催促他，姜烨放下筷子后，笑笑说：“你做得更好吃些。” 唐黎傻笑：“我在说他们俩呢。” 姜烨轻咳一下，“他们俩，水平……有待提高呐。” 唐黎叹了口气，点点头：“也是，慢慢来吧。” “不过，”姜烨又绕到他面前，“你做的菜在我心里就是最好吃，世界大厨都不如你懂我。” 唐黎抿着唇牵起了嘴角。他抬眼看到了反锁的门，再转过头来看向姜烨，却正好发现姜烨现在也正看着自己。 唐黎心一悸，笑意慢慢地染上了眼眸。 现在的气氛刚刚好。 他缓缓抬起头，轻声在姜烨的唇上啄了一下。啾。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动作腼腆又温柔。 姜烨的心里反倒有些痒痒的，看着唐黎的背影，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头脑发热地说：“唐黎，我教你吧。” 唐黎诧异地停住了动作，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烫。 “嗯？什……”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哪。姜烨有些感叹。 但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不难了。姜烨存了心要逗弟弟玩儿，一步一步地走到唐黎面前，伸出一只手指碰在他的嘴角、下嘴唇上，抵着唇纹细细地摩挲：“你知不知道……大人都是怎么亲这里的？” 唐黎的表情像只受了惊又羞耻不已的兔子，姜烨悄悄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低头封住了唐黎的唇。 唐黎下意识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却保持着微张的动作，仿佛方便了姜烨的深入。姜烨吻住了他的唇，唐黎紊乱的吐息喷得人痒痒的，让他的心肝也跟着发颤。 也勾得人狼性大发想要更进一步。姜烨不知不觉地伸手扣住了唐黎的后脑勺，火热的舌尖也在这一刻入侵，扫过敏感的上颚，惹来一声无法抑制的轻喘。后厨成了他们的秘密花园。灶台的后面藏着吮吻的暧昧水声，听起来是这样地令人脸红。 呼吸全被姜烨的味道填满，唐黎发出了舒服的轻吟，慢慢地松开了紧张的手任哥哥胡闹。大人的吻技果然不比小孩的青涩与摸索试探，三两下唐黎便意识到了差距。他甘心沉沦在哥哥的霸道掌控里，像只失去脾气的小羊，全身都酥麻了，乖乖地软在姜烨的怀里。姜烨忽然抵上了唐黎的舌尖，惹来对方敏感地一抖。 “哥……”唐黎有些不安，羞耻感让他全身都轻颤了起来。姜烨耐心地吻他，在唐黎逐渐放松时突然一伸手把他搂了起来，放在厨台上。 一高一低面对面的姿势加深了亲密。姜烨吻舐着唐黎，抵着他，撩拨他，勾得人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直到弟弟的嘴角缓慢地溢出了一串透明的津液，气儿都快顺不过来了，靠在姜烨肩膀上直喘气，视线都模糊了。 姜烨笑得肩膀直抖，一边伸手轻抚着弟弟的背，一边挑衅似的咬住他耳朵：“怎么样？是不是甘拜下风？嗯？” 唐黎难抑地喘了会气，仿佛还在消化刚才的一切。他这会心跳如雷，眼眸睁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从耳朵到脖颈的皮肤一片通红。 然后又重新扬起脑袋，一双清澈的眼眸写满了期待，认真地望着姜烨：“哥……再来一次。” 小宝贝_168 姜烨脸一红，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你以为开奖呢？” 唐黎却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姜烨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唐黎还上了瘾。他这会就有些犹豫了。唐黎却伸手搂住姜烨的肩膀，脸蛋红红的，小声念了句：“哥。” 这可真是要命。 姜烨抱着唐黎的腰把他弄到厨台更里一些的地方，让他坐得更舒服些。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平复了一下呼吸…… “喂，结账。” 一声略带粗鲁的男中音在柜台前响起，正在整理账目的小陈便抬起头来，匆匆看了一眼来者后便重新低下了头，嘴上耐心地回答道：“好。您是一碗牛杂面加一个煎蛋，一共17元，现金还是扫码？” 中年男人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四下观察着什么：“现金。” “噢，好。”小陈正打算伸手接钱，身后一个新来的帮厨却忽然慌张地喊了起来，“陈哥，冰柜里的鱼怎么都掉了一地啊！” 这个新来的帮厨总是笨手笨脚的。老板还在后厨腌肉，万一出来碰见新人又闯祸了就不好了。小陈连忙起身去察看，撞见了刚才的男客人，就赔笑着指了指柜台：“您好，钱您放这就行哈。欢迎下次光临。” 小陈走后，柜台前就只剩下了中年男人一个人。此时是下午的三点，店里的客人稀少，店员的声音从遥远的冰柜传来。 中年男人吞了一口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柜台深处的抽屉。那个抽屉虚掩着，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的红色钞票。锁就挂在抽屉把手上——也许是刚才店员算账时忘了把锁扣上。 中年男人的动作毫不犹豫，趴在柜台上，一只手迅速地抽出，抓住了抽屉的把手。可正当他打算取出里面的钱时，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怒目。 那是一只毛发泛白、眼神却凶恶无比龇着牙的金毛老狗。 第97章 姜烨抵着唐黎亲得难舍难分，气氛正热乎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犬吠，伴随着剧烈的争吵声。 身体的热度迅速褪去，姜烨松开了嘴，扭头看向唐黎，两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山羊！ 出事了！ 外面非常吵闹，等姜烨和唐黎匆匆赶到时，山羊正抵死咬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裤管不松口，周围是几个散乱的桌凳，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餐具碗筷。唐黎吓了一大跳，正打算喊口令让山羊回来，但下一秒小陈就握着一根粗木棍大声嚷嚷着冲了出来：“住手！你给我站住！不准走！” 店里顿时乱成一团。小陈用木棍指着男人，姜烨紧张地追问：“怎么回事？” 男人正气急败坏地试图挣脱山羊的撕咬，但却举步维艰。小陈的木棍没动，他扭过脸来望着唐黎和姜烨，着急地解释道：“黎哥烨哥，这个人想趁我不在偷柜台的钱，被狗发现了！他现在拿了钱想逃跑！” “操，妈的！”男人奋力踢脚，他急于逃脱，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好几次想吓退山羊。但山羊不退反进，低吼着用力咬住男人的腿不松口。它的身躯几乎被男人粗暴地蹬飞出去，每次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鼻喉里都会发出一声无力的哀鸣。但尚且锋利的尖牙仍执着地嵌入了男人的腿肉中，抵死不放。 再这样下去山羊会受不了的！唐黎蹲下身子，急得满头冒汗，他弯下腰一个劲地朝山羊伸手拍掌，诱哄它回到自己身边：“山羊，过来……松口，松！快过来——”可山羊却罕见地没有理会唐黎的指令。它拼尽了全力咬住男人的裤腿，哪怕自己疼得呜咽。 姜烨看得一阵揪心，连呼吸都快忘了。他站出来朝男人伸出手，努力平复呼吸想要安抚狂暴的人：“先生你听我说，你现在冷静下来，钱不是问题，这件事我们可以和平私了……” 站在一边急躁得差点想直接冲过去的小陈突然一顿，他眼尖地发现了藏在男人口袋里发着光的水果刀，原来这个人就是存心来闹事的！怒焰一下冲昏了小陈的头脑，他愤怒地掏出手机：“靠！你还敢带刀！今天我一定要报警，我看你到底有什么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跑来我们这惹是生非！” 听到“报警”两个字，男人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怒目圆瞪起来！突然，他疼得龇牙咧嘴，深色裤子迅速被血染红了一块。男人见了血，当即双目充红，失去理智地怒啐一口，伸手操起一旁的凳子腿就望狗身上抡去！ 姜烨眼尖地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他大喊一声“住手！”，可已经太晚了—— 一声巨响在空中炸裂开。山羊痛苦地呜咽一声，身体瞬间僵直，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转了转，不再动了。 “山羊！！” 唐黎几乎陷入疯狂！无暇顾虑失控的小偷或者损失的钱，他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冲了过去，抱起了躺在一地木屑上抽搐痉挛的毛孩子。 山羊老了，它的呼吸很轻很轻。 疼痛折磨着它，被击打的伤处还在止不住地痉挛。发白的毛发逐渐失去了光泽，它漆黑的眼珠也不再清亮了。山羊一动不动地窝在主人的臂弯里，是前所未有地安静。 这样的安静令人绝望。 姜烨胸口的怒火被一下引爆！ 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有何恶果，他把自己死守的底线丢到了脑后，愤怒将所有理智燃烧耗尽！他大步上前夺过了小陈手里的木棍，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下，挥尽了全力朝男人猛抡过去！ 唐黎看呆了，一时忘记了反应。 小宝贝_169 可姜烨的棍棒却毫不留情。恢复了自由的男人本一心逃跑，可刚跑到店门口，又被姜烨一招制服。男人疼得扭曲了脸，破罐破摔地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满口的污言秽语：“妈的，干，滚开！——都滚开！” 姜烨却直接无视了男人的威胁，猛地飞起一脚将人毫无还手之力地踹翻在地。男人的水果刀脱了手，急得在地上扭动身体。姜烨直接扔掉了木棍，重拳一道又一道地落在了男人脸上。骨头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的求饶声很快被哀嚎代替。 “我、叫、你、住、手！住手！！” 姜烨的双眸被痛苦的盛怒蒙蔽，每重复一遍，心里的激愤就徒增一分，剧烈的折磨感令人几近崩溃。周围的环境离他万般遥远起来，小陈着急的声音变得格外地扭曲。 他的眼前扫过一幕又一幕山羊和他们家人朝夕相处的画面。山羊毛茸茸的耳朵，憨态可掬的笑容……从小时候起山羊就陪在他们兄弟俩的身边，像个永远发着光的小太阳。山羊陪他和弟弟度过了那么多黑暗的岁月，治愈了他们的伤口，一次又一次默默地守护着他们的小家……现在山羊老了，时常趴在垫子上就是一整天，连爬个沙发也有些费劲。可到了要保护主人的时候，它又是那么地勇敢，勇敢到毫不犹豫、奉献了整颗赤子心。痛苦的记忆再次回涌，山羊应声倒地痛苦抽搐的模样变得逐渐清晰。姜烨感到一阵心碎的恐惧，手上的动作就愈发地失控。山羊，山羊！这一次，是他没有保护好它！ “烨哥，别打了！出事了！……” 再次清醒过来时，姜烨的拳头已经疼得暴起青筋，指节上沾满了污血。一低头，身下的男人奄奄一息地闭上了眼，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惊心动魄的场景，让姜烨一下失了神，眼前发黑。 “烨哥！别再打了！”小陈强硬地拽起了姜烨，“他已经晕过去了！” 理智一点一点回笼，姜烨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发愣了三秒后，他猛地站起，急切的目光不断地寻找着唐黎和山羊的身影。直到看见唐黎抱着昏迷的山羊冲出了店门，他也急忙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拨开店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两人在街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立马动身赶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坐在车上，看着唐黎紧紧抱着山羊的头，姜烨的心也一阵悲伤。太阳穴胀痛起来，一种十分糟糕的强烈预感正在他胸口膨胀，压抑得人精神抑郁…… 第98章 “内脏大出血……” 会诊室里那么安静，静到全世界只剩下了山羊微弱的呼吸。 姜烨听不清医生的话，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的耳鸣。回头看向唐黎，他脸上也挂着一样的表情。 “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吗？”唐黎一脸的茫然，却不自觉上前了一步，“药、或者手术，什么都行……” 医生扭头看了一眼观诊台上平躺着的狗狗，有气无力的颤抖着鼻子，肉爪已经被磨破，伤口凝固成血痂。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它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寿狗了。今天受了这么重的伤……耗下去，也只是会加重痛苦而已。不过——这个我们还是尊重宠物主人的选择。” 姜烨闭着嘴唇没有说话，视线却逐渐地模糊了。他攥紧了拳头，背过身去平息情绪。唐黎也没作声，默默地走到山羊身边，蹲下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山羊的爪子，小声念着它的名字。 山羊，山羊。 苍老又尽显疲态的狗最终还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味，它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后腿也因为骨折无法移动，但它的鼻子却兴奋地微微发抖，润出了湿湿的水汽。它疼得浑身都在抽搐，却还是轻轻地摇摆了两下尾巴，用毛茸茸的下巴轻蹭着唐黎的手掌心。 那一下该有多疼呢。尖锐的桌凳腿，用力地击打在山羊虚弱的身体上，响到在场的人几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它的哀嚎一下戛然而止，悲鸣却染红了整个地板。而此刻，山羊安静地躺在看诊台上，下半身的毛发因为检查而被剃光，露出了青青紫紫布满伤斑的皮肤。它太累太累了，连喘气都很虚弱。 可它却在向唐黎说：“不要难过，我没事的。看见你我很高兴喔，我亲爱的小主人。” 虽然山羊不会说话，但唐黎却始终都能感受到它的爱。狗狗的世界很单纯，它把全部的爱和陪伴都给了主人，主人开心，他也欢乐地摇尾巴；主人落泪，他也随之难过。兢兢业业地守护自己的小家，即使一身伤痕，也要用最后的一点温柔舔舐主人的手掌心。 唐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痛苦得快要死掉了。他的小宝贝坚强地坚持到了他回家，可他却没能陪伴它度过一个完整又美好的余生。 他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呢？希望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做完手术之后，山羊在宠物医院住了下来，头上围一个头套，闷闷地侧趴在笼子里。姜烨和唐黎每天轮流来看它，陪它打针吃药。再后来，唐代荷和姜绍辉也来探望山羊了。唐代荷看见虚弱的山羊呜呜地叫着，一下就泪如泉涌。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唐代荷捂着嘴背过了身。姜绍辉也皱紧了眉头，缓缓地伸出手，轻放在山羊的腿上，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一边摸一边叹着气。 山羊早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离开宠物医院后，唐代荷立马找到唐黎，担心地问起了他山羊的事。唐黎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代荷，话音刚落，姜绍辉的脸上就爬满了担忧。 “这件事，是你们处理得不好。”姜绍辉沉沉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个现实的话题，“不止是山羊的问题，后来店里那个扒手去哪里了？你们报警了没有？后续的事情要怎么办？” 姜绍辉一连串的问题着实把唐黎问住了。他看向了姜烨，姜烨脸上的表情也很凝重。 “姜烨，”姜绍辉严肃地指责道，“你这么冲动地动手，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不是一向最反对暴力解决问题的吗？” 姜烨低下了头，握紧的拳头隐隐发抖。 姜绍辉说得对。暴力是所有解决方式中最糟糕的一种，而他偏偏被情绪左右了头脑。 可是，他并不后悔。 小宝贝_170 山羊的病很难再有彻底好转的可能了，它只有靠着每天的护理还稍微缓解一些疼痛。有时山羊整日地被戴上头套关在笼子里，见不到阳光和月亮。主人没来时，它就缩在角落里小声地呜咽。 一家人看着都心如刀绞，可是也只有咬牙忍下来，盼望着事情能出现一些转机。 可没想到，姜爸爸果真一语成谶。 山羊的受伤只是不幸的一个开端。 后来第一时间，唐黎立马联系了小陈，才得知了那天在他们抱着山羊离开店里之后发生的事。 在斗殴事件中受了重伤的小偷最后被小陈送去了医院，没料到等小陈一走他转头立马就打电话报了警，想要索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在民事案件里，事件的结果往往比事件的动机要重要得多。警察把姜烨叫去了派出所录笔录，这场纠纷似乎还有些难以解决。小偷就在这时趁乱厚脸皮地提出私下和解，想趁机讹姜烨一笔钱，被姜烨气得直接拒绝。 结果最后只有按程序处理。姜烨被罚了一笔不小的保释金，还在档案里留下了一个耻辱的案底。 成年人毕竟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姜烨认了。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圈发着青，胡渣也没刮，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让唐代荷和姜绍辉都心疼坏了。 可不仅是姜烨遭遇了不幸，唐黎的店也自从那次当众斗殴事件发生以后口碑急速下降，原本红火的生意如今落得门可罗雀。毕竟店里的客人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子，一旦发生这样的安全事故，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在舆论的风口上，唐黎的小店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不愿意光顾了，糖浆私房菜依靠着老板的自掏腰包勉强维持了半个月的经营，最后连日常的食材费都负担得有些困难了。 这些日子唐黎愁着店里的事，也一边往宠物医院来回得跑，很快便累得吃不消了。他犹豫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选择。 没办法，只有暂时休业。关门的那天，唐黎一脸疲惫的神情，让小陈看了很是义愤填膺。 “黎哥，明明犯错的是那个混蛋，凭什么最后倒霉的是我们！”小陈生气地对着空气挥出一拳，“当时如果烨哥不出手，我也会气得直接冲上去揍他的！” 唐黎无奈地笑了笑，突然说出了很早以前姜烨对他说的话：“暴力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快回家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黎哥你才是，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小陈叹了口气，“别太难过了，这段时间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什么时候店新开张了，我一定第一个来上班！” 唐黎笑了笑：“嗯。” 现在，他就要好好专心地照顾山羊了。 可是山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这天姜烨休息，唐黎正打算出门去看它，突然接到了医生的紧急电话，说是山羊突然开始全身发烫抽搐，让主人立即到医院来一趟。 唐黎和姜烨对视一眼，两人急得直接打了个车飞奔过去。山羊正躺在手术台上，戴着嘴套，眼神里的无助让唐黎心都碎了。上一次山羊为了方便做手术和治疗，已经把身上的毛都剃得一干二净。这才刚过了几天，淡淡的毛发正长得稀疏，便又被扒拉得乱七八糟了。 山羊曾经拥有一身多么漂亮的金色皮毛啊。 “病情突然加重了。受伤的内脏已经开始衰竭……” “考虑到狗狗年纪大了，如果接受治疗，手术也是有风险的，而且……希望其实还是有些渺茫。与其让狗狗怎么样都痛苦……” 他们慢慢地回想起了这短暂的十几年光阴。唐代荷和姜绍辉一开始把它带回家似乎就是为了治愈小唐黎心中的伤痛。可没想到到了后面，这个小家伙慢慢地已经成为了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初来乍到的毛小孩，一身金色的长毛。唐黎给了它一个名字叫“山羊”，小山羊便逐渐地用温暖的爱驱散了小唐黎心中的阴影，也温柔地陪伴着姜烨走过了他那段最灰暗的岁月。即便被伤害，即便被冷落，山羊对主人的爱却从未改变过。就这样，一家人的感情也随之逐渐地加深了…… 山羊是姜烨见过最有灵性的狗狗，它就像一个危机的小雷达。小唐黎患上了重感冒，山羊是第一个发现的，它着急地去卧室咬着姜烨的裤管求他帮忙；唐黎的姑妈李如雪那天来家里收拾行李时，拿走了姜烨送唐黎的那顶鸭舌帽。脾气一向温顺的山羊突然大怒之下扑向她；包括后来唐代荷买菜回家时从楼梯上摔下，也是山羊疯狂地大叫引来了邻居的注意；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结果到了最后，山羊也是为了守护主人和这家主人用心经营的小店，而遭受了无法逆转的重伤……山羊对他们是多么地重要啊。失去亲人的伤痛，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让主人亲自开口了绝了狗狗的生命，这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可他们再痛苦，也不及山羊现在所遭受的折磨要痛苦。 唐黎闭上眼睛，缓缓地把山羊的小肉爪靠着自己的脸颊。泪水打湿了山羊的毛发，这具尚存热度的小身躯也微微发着抖。它一定也很害怕吧？但因为有主人在身边，所以它能无条件地把身心交付出去，因为它相信着主人。 唐黎含着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在山羊的耳边轻声地说：“好好睡一觉吧。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主人……” 山羊温柔地舔了舔唐黎的手掌心，他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到我家来吗？” 唐黎紧紧地搂住了山羊，这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山羊温热的体温。 第99章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中午的饭菜是唐黎做的。盛饭时，姜烨还习惯性地往餐桌旁地上的小食盆里倒了一勺狗粮。倒完后，他对着满满的狗食盆发了好一会的呆，这才逐渐地回了神。原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一只金色的小狗摇着尾巴欢乐地跑过来吃粮了。 餐桌上的气氛很压抑，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家里空荡荡的，仿佛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 姜绍辉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啃到只剩下一块大骨头，下意识地要往餐桌下递，却撞见了唐代荷含着泪的双眸。 就这样，姜绍辉的手停滞在了空中，直到骨头慢慢地发凉。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把骨头放在了桌上。 唐代荷的鼻子变红了。她终于抑制不住地放下了碗筷，起身去茶几上拿起了卫生纸，一点一点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家里的软垫、玩具都摆在原来的地方，可那个可爱的身影却再也不在了。她该怎么适应没有小狗的日子呢？每天的遛狗、陪山羊玩耍，已经深深融进了她的日常生活里，无法分割开了。 小宝贝_171 姜烨叹了一口气，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觉得压抑。最后还是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出了房间，站在阳台上望着山羊的小窝发呆。这里的每一角都透着山羊熟悉的味道。养过狗的人就会明白，似乎每只狗狗身上都有着它独特的体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的狗毛味道却越来越淡了。也许再有半个月，姜烨就再也没有机会能闻到这种味道了。 姜烨已经无心工作了，便在家里四处翻找，入了迷一般地收集山羊留下的狗毛。等找齐了全部的毛，竟然有整整一小撮那么多。 于是他们便把毛送去了手艺店，请了一个师傅把那些毛织成了一个小山羊的形状，再放进透明玻璃瓶里封了起来。玻璃瓶上刻下了山羊的名字、最喜欢吃的食物、还有出生和离开的日期。这是山羊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纪念了。 晚上睡觉时，姜烨和唐黎并排躺着，两个人心里都有好多话要说，但都无法开口。 姜烨忽然侧过身，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凝视着唐黎安静的侧脸。他知道山羊和唐黎的关系最好，山羊对于他的意义，又是那么的重要。可他无法开口说出安慰的话，因为这份伤心欲绝的痛苦他们每个人都无法抚平。 “哥，”唐黎突然轻轻地开口，“以后……我都不再养狗了。” 姜烨沉默了一会，他微微地起身，看见了唐黎无声地落着泪，眼泪顺着下巴滑在了睡衣上。他心里泛起一阵疼，便弯下腰慢慢地吻去唐黎的泪珠，咸湿的口感让人的心里也浮起苦涩。 “嗯。一辈子不再养了。” 唐黎慢慢地把姜烨搂得很紧，仿佛害怕他也离开一样。 山羊走了以后，唐黎把店门长期地关上了。他慢慢地恢复了以前家庭煮夫一般的生活。陪陪父母，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生活清闲，也没有什么压力。 但姜烨知道，他其实并不开心。 唐黎开始失眠，他晚上总会放空自己，对未来感到一片迷茫。想起了以前伤感的旧事，还会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鼻酸。 看着唐黎一个人难过，姜烨缓缓地想起了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还记得那天唐黎神采飞扬地微笑着，说等他赚够了钱，他要给爸妈买一个车，然后带山羊一起回家。姜烨的叹息无声地消融在了空气中，他伸出手，把唐黎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店的事……”姜烨犹豫了一会，“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开业？” 唐黎缓缓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要不，过几天我们出门旅游一趟吧？带上爸妈，嗯？”姜烨伸出手温柔地磨蹭着唐黎的耳朵，“之前看店的时候太忙了，每天都不带喘口气儿的。正好你这段时间就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 唐黎没作声，姜烨就继续侧过身来，柔声对他说：“我们去旅游，完全地放松心情，好好玩儿几天。好不好？嗯？” 在姜烨温声的安抚下，唐黎还是点了点头。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的呆，忽然闷声说：“哥，之前的事，你被留了案底……” 姜烨的眼眶一热，但还是镇定地说：“没关系，这也是我应当承担的。好了，我们都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先好好睡觉，等明天起床，你就开始查我们旅游的攻略，定什么酒店、住几天、去哪些景点……”姜烨伸手揉了揉唐黎的头发，“这几天你可有的忙呢。” 唐黎没再说话了，他温顺地点了点头，伸手回抱住了姜烨的腰。沉默的几秒后，他在姜烨的唇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嗯。谢谢你，哥。晚安。” 姜烨也牵起嘴角笑了笑：“晚安。” 休息了两天后，姜烨重新回到了公司上班。早餐是久违的唐黎给他做的便当，瘦肉稀饭配油条。姜烨打开保温盒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幸福地笑笑，一边用勺子喝着粥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办公。 粥很快见了底，胃温暖了的同时，姜烨也想起了他昨天对唐黎的承诺。他们一家人确实很多年没有一起回过家了，这次就当是旅游，好好散散心吧。这么想着，姜烨就掏出了手机，订了下个月四张来回的飞机票。 手机很快就发来了预订成功的短信。姜烨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机锁屏放回了口袋里。他把便当盒收好，准备开始正式工作。 没有多想，姜烨照例打开了公司的管理网页。输入账号、密码，系统却不断地在报错，自己的账户怎么也无法成功登录。一看原因，竟然是权限受限。 怎么回事？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确实一反常态地请了很多次的假，可那都是他合理合法的这也不至于把他的账户也冻结了吧？姜烨心里有些不安，他本想起身去找技术人员来维修，办公桌上的座机却忽然响了。姜烨怔住了，回到座位上，伸手接通了电话。 噩耗就在这时候接踵而至。 唐黎系着围裙在厨房煮牛腩汤，突然听见客厅门口一阵开门声。他没来得及回头，下意识以为是唐代荷来了。擦了擦手打算倒壶茶：“妈，我炖了牛腩汤，爸应该会喜欢的。中午就可以喝了……” 他端着茶杯走出了厨房，却愣在了原地。 “哥？”唐黎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姜烨身边坐了下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姜烨的脸色不太好，唐黎不再说话了，眼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几秒后，他淡淡地起身，转过身继续回到厨房：“哥，我先去炖汤，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开饭了。” 姜烨知道唐黎大概猜到了自己工作遇上了烦心事，这会就贴心地给他留出空间。可这一次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姜烨心烦意乱，焦躁地把领带揉开扔在一边。他不想说话，唐黎就盛来了牛腩汤让他尝尝。姜烨喝了一口，唐黎的体贴让他更加如鲠在喉。 “唐黎，”姜烨把碗放在一边，牛腩汤冒着热气，“我……被停职了。” 唐黎一惊，两个眼睛睁大了一些：“为什么？” 耻辱感让姜烨几乎要抬不起头来。他几天前还信誓旦旦地逞能说自己没事，但他其实错得离谱——这件事所带来的恶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多了。他也许无力承受这个结果。 小宝贝_172 姜烨没有开口，但唐黎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深呼吸一口，皱紧了眉：“……因为打架的事吗？” 姜烨因斗殴闹事被带去了派出所，档案里留下了不可销毁的屈辱一笔。公司出于对声誉及员工未来隐患的考虑，暂时停止了他副经理的职务，并通知他回家等候公司最终的决定。 这一句话，相当于直接给姜烨判了死刑。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里干坐着等通知，最后等来的也只会是坏消息而已。 “我去找你们公司领导说！”唐黎啪一下把筷子放在桌上，气愤地就要起身，“这样是不对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姜烨却痛苦地捂住脸：“回来之前，我已经去找他们谈过了……公司下半年就要上市，现在正是紧张的节点，我这种情况——虽然不公，但回转的余地真的太渺茫了……” 唐黎如受打击一般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今成了真，心里的震惊和难过却更甚了。“怎么会这样……”唐黎盯着姜烨的侧脸，哥哥一定非常地难过吧。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现在丢了工作，他受到的打击该有多痛苦啊。 现在唐黎关了店，姜烨也被公司辞退。虽然他们还有多年的存款和姜爸爸的退休金，家目前还不至于太过拮据。可每个月的柴米油盐，巨额的双份房贷久而久之便会变成一股不小的压力。 这样下去不是个长久之计。 “他们说多久会给回复？” 姜烨抬起头看着唐黎，无奈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那就去重新找工作吧。”唐黎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姜烨的手，“换一份新的工作，也许还会比以前那份要更好。哥，你是一个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又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怎么还会怕找不到好工作？我相信你，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起面对！” 可现实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 第100章 等过了几天，兄弟俩都渐渐缓过神了以后，姜烨开了一个家庭小会，把最近他和唐黎的情况都简要地向两位家长说明了。 四个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一桌的美味却无心动筷。 “没关系的，孩子。”最后还是唐代荷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之前就觉得姜烨的那份工作太累了，总是加班身体要吃不消。也许下一个工作会更好呢？唐黎的生意也是……开店哪儿有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呢？对不对？” 姜烨牵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嗯，谢谢妈。”他的目光一直时不时地往姜绍辉身上飘，他害怕这次的打击让父亲伤心。无论怎样，姜烨不希望自己的过失让一家人都跟着受牵连。 这次的事，他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冲动了。姜烨很清楚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姜绍辉沉默了很久，终于也在众人的目光下开口了。 “不要这么沮丧，抬起头来。唐黎，姜烨，再大的风和浪我们都走过来了，这次的小挫折，根本不算什么。”姜绍辉意外地柔软，笑容爬上嘴角，像一道温暖的阳光，“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儿子，你们俩都是我这辈子的骄傲。” 失业的苦闷让人心酸，可家人的话却让所有悲伤都化成了甜。爸妈坚定的眼神像是慢慢给姜烨注入了一阵镇静剂，动力和勇气都重新回笼。 “嗯，”姜烨的眼眶有些温热，“谢谢……真的谢谢。” 半个月后，公司出了结果，赔偿了姜烨半年的薪水和一些经济补偿，就通知他来公司收拾东西。 家里的气氛很压抑。失去山羊和事业不顺的打击，使得家里谁也提不起兴致谈起旅游的事。于是，姜烨只好默默地把机票退掉了。这样的感觉……非常地难受。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艰辛的找工作、投简历。 在失业的空窗期，家里失去了收入，手头不再像以前一样宽裕了，花起钱来时难免会多了许多的顾虑。在他们家庭的非常时期，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注重节源开流，节省掉不必要的开支，多储存一些积蓄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不知道还要多久，姜烨才能重新找到工作，唐黎的店能重新正常开业。而他们每个月还有着不小的支出。生活费、水电费、房贷…… 开始在超市为了两种花生油的差价而犹豫不决的滋味很不好受。更令人沮丧的是，提着一袋子生活用品去收银台结账时，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只夹了两张百元的现钞。 姜烨动作僵硬地收起了钱包，转而掏出手机想网络支付。他切换动作的空档，身边的唐黎看见了，就立即翻出自己的钱包，掏出了三张现金递给收银员。姜烨解锁手机的动作一滞，复杂万分的感情在胸口蔓延开。 窘迫、庆幸、愧疚…… 经济和精神的压力砸得姜烨咬紧了牙关，于是只有加快找工作的速度。简历多投，哪怕放低一些姿态，希望总能找到一个愿意录取自己的。 心里藏了事，于是这段时间，姜烨常常失眠睡不着。为了不影响唐黎的正常睡眠，他们俩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睡觉。深夜，他关上房门，坐在床边打开电脑一边查公司招聘的信息。最近市场经济不景气，很多公司都大量裁员。碰上这样的非常时期，就业就变得尤其困难。这段时间姜烨做了很多的功课，投了至少五十封简历。好在他基础不错，简历做得十分漂亮，于是也就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也得到了一些优秀公司的面试请求。 就这样查资料到了后半夜，姜烨慢慢地有些困意了。起床喝口水的间隙，他看着唐黎卧室的门缝里漏出了点细碎的光，于是就没能忍住，走上前去敲了敲，再拉开门把手。 眼前唐黎正坐在床边用平板查着东西。看见姜烨过来，他眨了眨眼应了声：“哥？” 姜烨把门关上，“还没睡么？” “睡不着，想查点资料。” 小宝贝_173 “查什么？”姜烨走到他身边坐下，看见他平板上显示的页面都是一些诸如餐饮业的发展规律之类的分析文章。姜烨抬起眼看向唐黎，后者下意识把平板锁屏放在了一边：“也没什么。哥，你饿不饿？我去做点夜宵吧？” “不吃了，快三点了吧。”姜烨揉了揉眼睛，困意浮了上来。他索性直接爬上床，在唐黎的身旁躺下，“我有点困，想睡觉了……你也别看了，好好休息吧。” “好，那就先睡觉吧。” 唐黎关了灯，也钻进了被窝。两人交换了一个纯粹的goodnightkis，对望一眼：“晚安。” 姜烨这些日子一直没休息好，后半夜都是搂着唐黎才能勉强睡着。他为了工作的事发愁，担心自己的事业从此一落千丈。脑子里装满了负能量，每天都丧得不行。 姜烨正恍惚地想入睡，迷蒙之中感觉到有人温柔地吻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姜烨知道是唐黎，安心地和他厮磨了一会，也渐渐地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地收紧了。 然后耳畔传来了轻轻的一句话：“哥，辛苦了。” 一句话，让姜烨的心都要化了。他每天不断地散发负能量，可唐黎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有时他投简历、查资料时，唐黎就安静地待在他身边陪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向他传递力量。到了晚上，还会给他做夜宵吃。姜烨真不知道，自己要是没了唐黎该怎么办。 姜绍辉说得对，他们什么大风大浪都已经过来了。可现在的日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他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这样牢固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的困难。也许——哪怕全部重来一次，让他恢复一贫如洗，姜烨也有种自己一定能撑下来的信心。 姜烨再一次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唐黎对于自己来说是那么的特殊，也是那么的重要。 这天唐黎出门买菜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意外的人。 是一个留着卷发的女孩子。其实一开始唐黎并没有认出来是谁，但女孩热情地向他招手，眉眼笑得弯弯，还甜甜地叫他“老板”。唐黎这才有了一点印象。 “老板，你也来买土豆啊。”看唐黎停下了脚步，女孩子连忙走了上来，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哈！” 唐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也朝女孩笑了笑：“嗯，好久不见。” 卷发女孩站在了唐黎面前，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老板，怎么我好像看你的店好些日子都没开张了？我想去吃点好吃的都没机会。” 唐黎的眼神黯了一黯，语气也带了些失落：“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的生意就不太好了。” 卷发女孩叹了口气，“我也确实听说了这件事，可能是会有一点影响吧。但是老板你做的菜真的特别好吃啊，我们几个朋友都爱吃。唉，不过打架的事确实有点儿吓人。” 唐黎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抱歉。” “别这样，老板，这也不是你的错呀。”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小心地问道，“对了，老板，之前店里的那只狗狗，我听说……”女孩说到这里，也像开不了口似的，一双眼睛透着担忧，抿着嘴唇不再往下说了。 眼前再次浮现起了山羊微笑着的脸，唐黎沉默了，眼眸垂了下来。 等从回忆里抽出身，他轻声地“嗯”了一声，只说：“它走了。” 卷发女孩狠狠地说：“真是缺德！这人真的太没有素质了！”接着叹了口气，“那真是一只很乖的狗狗，它也一定很爱它的主人的。老板，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唐黎点了点头：“谢谢。” 对话进行到这里，唐黎本以为已经结束了。可卷发女孩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却好像还有要接着开口的意思。唐黎就停住了动作耐心地等她的后言，果然，女孩想了一会，忽然说：“其实我觉得在大多数客人的眼里，菜的味道还是最重要的吧。但是之前发生了那样性质比较严重的打架事件，有些女孩子可能就会有些顾虑了。” 唐黎认真地听着她诉说自己的想法。卷发女孩突然灵机一动，一拍手掌说道：“我刚想到了一个不怎么成熟的小建议，不过我觉得老板你可以试试。” 唐黎的心也一下悬了起来：“嗯，什么？” “我觉得，可能之前会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老板你的店里人手不太够？”卷发女孩想了想，“其实你的店面不算小，但是大多时候好像就只有你和另一个小哥哥两个人看店。人手少，一是用餐高峰期的时候忙不过来，二是遇到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可能就不太好处理，说得通俗点就是没什么威慑力。我在想……如果老板你以后多雇几个男服务员镇店，会不会大家就会更有安全感一些？尤其是对一些小女生。” 说完，女孩最后还补充道：“总之，老板，我们是真的觉得你家的菜很好吃！希望你的生意以后能越来越红火！” 唐黎笑了笑，女孩的想法虽然确实有些青涩，甚至可能实际作用并不很大。但这至少是一个顾客真诚的建议。而且……也确实可以一试。 无论怎样，“谢谢你的喜欢，”唐黎朝女孩鞠了一躬，“我会继续加油的。” 在现在这个节点，他们也只有去抓住任何一丝可能试一试了。 不久，姜烨也正式开始了漫漫的面试之路。他待业在家的这段时间，唐黎也认真考虑过了卷发女孩的建议。为了让自己的菜馆恢复正常营业，也为了能让姜烨减轻一些心理压力，他还是决定重新把店开张。这样姜烨在闲暇时就可以来店里帮帮忙，可以为唐黎的店增添一笔“威慑力”，他自己也少了一些无力感。 重新开张的这一天，小陈果然如同他承诺的那样第一个回来帮忙了。这段时间方阳逸一直没有联系唐黎，他猜是小陈没有把自己店关门的事告诉他。 小陈在店里帮忙清洗厨具时，唐黎真诚地对他笑了笑：“谢谢。” 小陈一愣：“什么？” “很多事。” 饭馆重新开张了。只是小陈面临毕业季，整天忙着筹备毕业论文和工作实习，他自己只能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店里帮忙了。但小陈能在这个节点第一时间赶来出一份力，这个心意唐黎已经十分的感激了。 私房菜馆重新开张，尽管生意比起从前还是逊色了太多。但至少这是一个重新的开始，而且——也并不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尽管客人不像从前那样多，但还是会时常有一些新的过路客人进店来坐坐，从而爱上了唐黎小炒的独特美味。 小宝贝_174 姜烨没有面试的时候，就会来唐黎的店里帮忙。兄弟俩齐心协力开店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有时姜烨都会笑着说：“要不，以后我俩就一起经营这个菜馆吧。” 不管他是真心的还是开玩笑的，唐黎的答案总是：“好啊。” 第101章 不过其实唐黎心里还是知道的。他的哥哥和他不一样，他们兄弟俩都有各自的追求。 这天，姜烨起了个大早，挑了一套自己最好看的西装，带上了公文包准备出门面试。唐黎看他早餐也吃得心不在焉，就提出想陪哥哥一起去。 姜烨眼睛立马亮了：“你真的愿意？” 唐黎笑了笑。 “那我去面试的时候，你怎么办？” “在楼下等你吧。”唐黎想了会，“顺便……看看地段。我最近在想换一个店铺的事。” “换一个店铺？” “嗯，”唐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想过了，现在的店铺成本还是有点高了。口碑对一个店来说也很重要。我就想重新换一个地段，租一个小的店面，做早餐。” 姜烨赞同地点点头：“做早餐挺好的。那就换吧！” 出门前，两个人交换了一下鼓励的话。幸运的是，今天的交通好像格外地通畅，一路上都几乎没有怎么堵车。姜烨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公司面试。他一上楼，唐黎就在周边的店面四处打转、休息，耐心地等着姜烨回来。 姜烨深呼吸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礼貌地向两位面试官伸手打招呼。 “请坐。” 姜烨坐好，抬起头，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面试的过程总体还算顺利。HR提了几个循规蹈矩的问题，姜烨并不是职场新人，所以自然对答如流。看得出来，HR对姜烨的工作经历和态度还是很满意的。面试到了最后，姜烨逐渐松了口气，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估摸着这家公司给出的待遇和条件，其实这份工作也很不错了。 如果能够应聘上，姜烨一定会很努力并小心，踏踏实实地在这个岗位上做下去。 可没想到，当面试进行到尾声，一个平凡而普通的问题：“您在上一家公司的待遇、工作经历似乎都很不错，是什么让您从上一家公司辞职，而选择来到我们公司就业呢？” 姜烨哑口无言。 面试官似乎是看出了姜烨的紧张，这让他的内心更加忐忑，咕咚地咽下一口口水，手掌心都开始冒冷汗。 “难道是您的履历、或者个人档案，存在什么严重的不良历史吗？” “姜先生？” 不长不短的时间过后，姜烨下了楼。见到唐黎时难以掩饰地一脸失落，唐黎就立马懂了。 “没关系，”唐黎握了握姜烨的手掌心，“我们接着去下一家。” 一上午面试了三家公司。不幸的是，HR最后的态度似乎都不太乐观。 所有的人听到姜烨从上一家公司辞职的理由之后，都表现出了对录用他的犹豫。其实也可以理解，现在的经济不景气，一个留有案底的员工，一个被怀疑很可能有“暴力倾向”的员工，任何一个公司都不敢轻易地就下决定。 于是姜烨最后就收获了许多“等通知”的结局。 可他心里分明清楚，照这样下去，这个“通知”是永远也无法等到了。 该怎么样才能逆转局面？他留下了这样的黑历史，现在几乎要在这个行业待不下去了。可要转行，一切从零做起的话，他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时间的成本又实在太大。 难道他注定只能从此江河日下吗？他不服。可是现实毕竟没有理想那么丰满，之间的落差，日益地拖垮着姜烨的心。 在又一次失眠的深夜里，姜烨坐在阳台上，眯着眼睛望着星空。他脑海里乱乱的，一时浮现出了很多副的脸孔。唐黎、爸爸妈妈、山羊……这些面孔交织在一起，甜蜜、与苦涩的情绪重叠，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 姜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熬夜得太晚，眼眶下是一圈青黑，胡渣也冒了出来，却没心情打理。 姜烨翻出了一包皱巴巴的烟，找出打火机噗一下点上。许久不抽烟了，陌生的烟味有些辛辣，钻进鼻子里一时还不太适应。但人在有心事时，总爱胡思乱想，来做些别的事情发泄情绪。比如，喝酒，比如，抽烟。 他本来是一个从不抽烟的人，可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用起了烟灰缸？ 也许是大学刚毕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烦恼的那段时间吧。那时候他每天都很焦虑，不知不觉就染上了吸烟的坏毛病，一抽就是连着好几包。后来工作稳定了，烟也就戒了。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抽烟居然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小宝贝_175 可是…… 姜烨微微眯着眼，忽然感觉手中一空，下一秒，眼前的烟灰缸里就多了一只被掐灭的烟头。姜烨顺着握着烟的手指往上看，发现是披着薄毯，红着鼻子的唐黎。 而唐黎也正望着他，眼神里是些不清不楚的惋惜、郁塞，声音沙哑着：“哥，别抽了。” 姜烨本想开口，却被嘴里的烟味呛了一下。他咳嗽得难受，唐黎就皱紧了眉去拍他的背，眼里全是心疼：“哥，你以前不抽烟的。” 姜烨摇了摇头，摸了摸额头：“……你怎么没睡觉？” “哥，工作的事不着急的。”唐黎只轻轻地说，“我的店也重新开张了，这段时间我们一起经营菜馆，每天也能挣一些。” 姜烨笑了笑，心里知道唐黎是希望他能转移注意力，但这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姜烨脸上的愁云不散，手又不自觉地伸向口袋想掏出一支烟来。唐黎却及时制止了他，说：“哥，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姜烨不抽烟了，喝着唐黎给他倒的温水，心里也止不住暖暖的。 “哥，”唐黎抬眼望着姜烨，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我想和你一起分担。不管以后有多少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姜烨的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唐黎啊。原来，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在扛了。 此时此刻，姜烨忽然很想对唐黎倾诉些苦水，说说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压抑着的心里话。他本来不爱向别人传达负能量，但对象是唐黎，因为是唐黎，姜烨才能感觉无由的安心。 “这么多年了，我唯一一件最遗憾的事，就是读大学的时候，因为无法兼顾打工和学习，我只能放弃按时上课、放弃拿奖学金、放弃考研深造……我每天在打工的工作室和学校寝室之间来回地跑。业余时间，身边的同学都是去图，或者去外面旅游散心。而我只有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一心琢磨着怎样写好论文好赚一些稿费。” 唐黎的心一恸。原来，他和哥哥曾抱有过同样的念头。因为被骗去了工厂，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而无法继续学业时，唐黎的心里也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原来哥哥和他一样，都尝过了不少生活的苦。 “后来大学毕业，为了找份好工作，我每天忙着投简历、面试、复试……当然也自然没有时间写论文赚稿费，或者去做些兼职打些散工了。可那会又新添了一项房租的压力，爸的医疗费也是一笔大头。”姜烨话一哽，睫毛微微颤抖，“你说，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容易二字呢？我印象很深刻。那时候我还是个基层菜鸟，在一次深夜加班改方案的时候，正巧碰上爸突发高温。等我赶去医院安置好爸，这会才发现刚才改的方案慌乱之下没有保存。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可却成了激起我心里所有郁结的一簇火星。一边是交不上房租，房东难看的脸色，一边是重要的方案做不好，上司失望的表情，最后是妈累弯了腰，坐在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医疗管子的爸身边的模样……” 唐黎伸出手抱住姜烨：“哥……” “唐黎，这些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姜烨也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唐黎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处，肩膀因为情绪的起伏而颤抖，“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样又跌回谷底呢？我现在依旧不后悔狠狠揍伤害山羊的那个禽兽一顿，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对不起，唐黎，真的对不起。你那么好，可我却让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吃苦……” 说到后面，姜烨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唐黎松开了抱着姜烨的手，却发现他的双眸红红的，表情挂着失语的狼狈。 “哥，”唐黎却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手指轻缓地擦了擦姜烨的眼角，郑重又认真地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你说得对，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姜烨抬起朦胧的眼，听见唐黎对他说：“以前被姑妈带去厂里工作时，每一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在哥身边，哥也在我身边，爸和妈也都在我们身边。哥，当时如果换了是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教训那个人一顿。换了爸妈，也都会做同样的事。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家人就是要在困难时互相理解和支持，不是么？并且……” 唐黎凑近了一些，咸湿又轻柔的吻印刻在姜烨的唇角。 “我不觉得我在吃苦。哥，能和你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姜烨眼眶一红，搂过唐黎，吻了吻他的唇，带着万般柔情地厮磨。 “嗯，我们一起面对。” 姜烨依旧每天忙碌奔波，为屡次的面试失败而愁容满面。但不同的是，当他每次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写字楼里走出来时，总能看见一脸笑容等待着他的唐黎。 于是，心头的阴霾被阳光的笑容驱散，他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晴了。 加油，一家人一起，撑下去。 总有一天能够云开见日，雨过天晴。 第102章 这天夜里，姜烨正在房间里查着就业资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一时没顾上看，等到再想起这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是一条微信信息，来自一个没有打备注的人。看头像是个女生。 内容是：“我最近出差来你公司，才发现你离职了。怎么回事？” 姜烨这才恍惚地记了起来。那天和唐黎谈过关于兰诗婧的事以后，他就开始尽量地避免和兰诗婧的私下接触，不过两人的微信还加着。而后来那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也因为种种的原因换了一个负责人，也就是说姜烨就不用再自己亲自出面应酬对方公司的人。于是，从那之后，姜烨也就没有再见过兰诗婧了。 但那天晚上兰诗婧突然的邀请确实有些奇怪，不过也许是个恶作剧吧，姜烨并没有打算深究。 这会兰诗婧问了起来，作为朋友的关心，姜烨自然无法拒绝。他回复道：“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信息。我被开除了，已经有两个月了吧。” 没想到对方很快秒回，还配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开除？为什么？” 小宝贝_176 姜烨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兰诗婧的态度也由震惊转至气愤，最后变成遗憾。 “唉，小狗走了，你们应该也挺伤心的。但是这事儿闹到派出所去了，就对你不利了。” “嗯。” 姜烨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件事，他不想多谈了。 “不过，你现在有没有找到下家？” “没有，最近就业市场不太好，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跳槽来我们公司？” 姜烨一愣，上城公司是他原来公司的合作伙伴，也是行内有名气的一家中型企业。因为工作上有过往来，所以他也略有一些了解。说起来，兰诗婧以前好像就向他提过这个邀请，只不过那时候他工作稳定，没有跳槽的打算，自然就婉拒了。 没想到，兰诗婧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能成功，当然就是雪中送炭，也无疑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机。 姜烨心里自然开心，但还是止不住地有些顾虑。兰诗婧看他这么犹豫，索性打了个电话过来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儿的，上次合作，我老板就看中了你，觉得你很有能力，在我面前直言挺欣赏你的。你如果也对我们公司感兴趣的话，可以来面试看看。当然简历还是要象征性投一投。” “可是……” 兰诗婧笑了笑：“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啊。有我帮你介绍，加上我们老板之前也挺喜欢你的，成功的概率很大呀。” 之前屡次面试失败的经历让姜烨有些犹豫不决。兰诗婧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希望最后弄得情况太过尴尬。但无论怎样，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就眼看着它错过。 “好啦，”兰诗婧最后留下一句话给他，“这几天你好好考虑吧。感兴趣的话，可以再打给我。” 这段时间，姜烨真的开始查找上城公司的各种资料，发展方向与历史。慢慢地，在心里就对对方有了一个底。这个公司是一个新兴的后起之秀，急需要创新型的年轻人才。这也就难怪他的老板会这样的中意姜烨。于是，姜烨真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简历，结果当然是可以来参加面试。 面试的这天，唐黎和他一起出发。因为路上堵车，差点没错过面试时间。姜烨急匆匆地赶到了公司，恭恭敬敬地敲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面试的过程极其的顺利。即使HR在听到了姜烨以前的那段经历时，也向他表示“我们公司更看重的是个人能力”来安抚他。 兰诗婧说的是真的，姜烨感到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幸运。人脉有时在职场上确实很重要。等这次事成之后，姜烨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一下她。 唐黎在楼下咖啡店等得比姜烨还焦急。这段时间面试一直不成功，他也观察到了姜烨的情绪日益地消极了起来。唐黎不希望看见哥哥这个模样，但很多时候，他也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只有默默地陪在哥哥身边，希望能和他一起度过难关。 今天面试的机会，是姜烨联系了以前的旧识兰诗婧而找到的。这让唐黎的心里更是紧张了起来。虽然……之前他和兰诗婧之间有一些小摩擦，但如果她能帮助哥渡过难关，唐黎也会从心里由衷地感谢兰诗婧。 可结果究竟如何呢？ 没想到这一次，姜烨走下楼来找他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唐黎看得有些恍神，姜烨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轻松的表情了。难道…… 唐黎的心情也止不住地有些雀跃了起来。 “哥？” 姜烨伸手摸了摸唐黎的耳垂：“回家吧。” 在地铁上，唐黎站在姜烨身边，周围的人群有些拥挤，姜烨悄悄地凑在唐黎耳边说：“你知道吗？兰诗婧的先生竟然是公司的股东之一……” 噗呲噗呲，希望的小火苗顿时重新点燃，逐渐烧成绚烂的烈焰。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第二次面试也很顺利地成功了。姜烨得到了他的新工作。 这份新工作待遇虽然不如上一份要好，但起点已经比较高了。能找到合适的下家，姜烨已经很知足。只要脚踏实地努力工作，一定有天能重新创造出好成绩来。 面试结束后，姜烨坐电梯下楼，还在公司的走廊上看见了兰诗婧。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头发盘起，化着精致的淡妆。 姜烨主动朝兰诗婧走了过去：“嗨！” 兰诗婧看姜烨笑得一脸灿烂，顿时也乐了，“嗨，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姜烨认真地点了点头，“让我下周开始正式上班。” “那就好。好好加油呀，我们老板可是个好人，干得好很快就会让你升职加薪的！” 姜烨真诚地笑着点头，认真地邀请她：“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你一会有约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兰诗婧莞尔：“好啊，请吃饭当然可以啦。不过先留着下次吧，一会我还真的有约。你欠我个人情，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要慢慢还我啊。” 小宝贝_177 兰诗婧大方地开玩笑，体贴地缓解了姜烨的愧疚感。姜烨内心感动，深深地把老朋友的好记在了心里。 姜烨郑重地点了头：“嗯，一定。” 两人站着叙了会旧，很快兰诗婧就要离开了。临走前，她还眨了眨眼，笑着对姜烨调侃道，“你说，我这次帮了你，你家那位小朋友会不会就不再生我气了？” 姜烨还没听懂：“嗯？” “上次的事呀，”兰诗婧哭笑不得，“很早以前，我晚上打给你约你出去……他一定很气我吧。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如果给你们造成误会或者让你们不愉快了，抱歉。” 姜烨愣了一会，兰诗婧暧昧的口吻让人很容易就浮想联翩。但似乎，他和唐黎似乎却正是因为这样才真的就在外部的推波助澜之下越走越近。不管怎样，兰诗婧是个真心的朋友。 姜烨笑了笑，没有过多地猜测什么，只是点点头道：“没事儿，那个小插曲，我们都没放在心上。改天再约吧，我一定请你吃一顿好的！” “好呀，我就拭目以待这顿豪华大餐喽。”兰诗婧笑着鼓了鼓掌，突然看到远方一个人影，呀了一声，朝姜烨耸耸肩，“不好意思啊，我先生来接我了，就先走一步，失陪。” “好，明天再见。” 兰诗婧背起了包，给他留下一个释怀的笑，“老同学，明天开始，工作加油吧！” 姜烨笑得开心：“嗯，借你吉言！” 挥手道别后，兰诗婧朝远方小跑而去。姜烨远远地看见她走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身旁，自然地把背包递给了男人，笑得一脸幸福。最后，两人一起亲昵地并肩朝大门走去，背影渐渐地消失了。 第103章 终于时来运转了。 姜烨面试成功，全家人都很高兴。唐黎去买了很好的食材，做了一大桌好菜。四个人举杯欢庆，电视热闹的声音响了一宿。 到了深夜，唐代荷去扶着姜绍辉回房间休息了。姜烨和唐黎喝了点酒，这会身体还热乎着，两人就一起出了门，去外面散散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园的湖边。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公园里鲜少有人，月色静谧又美好。 姜烨和唐黎并肩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呼吸声与心跳仿佛都此起彼伏。一边散着步，姜烨一边仰头凝望着皎洁的月亮，感叹地笑道：“这一次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可能真的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颓废里吧。不过现在生活终于慢慢地好了。我努力工作，你开一个新的早餐店，从今以后，我们就好好地过日子……” “哥，” 唐黎突然叫住了他。姜烨顿住脚步，转过身，柔美的月光洒在唐黎的身上，身旁的湖畔波光粼粼。一副格外动人的美好画面。 他深呼吸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们在一起吧。” 姜烨的脚步顿了顿，半分钟后，他牵起嘴角笑了笑。 “嗯，好。” 唐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本想开口解释几句，但仿佛又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开始渐渐地泛起红。被幸福砸晕的眩晕感觉。 “……嗯。” 月色淡淡的，散发着悠长的温情。兄弟俩并肩散着步，笑容在两个人的脸上绽放。 “如果山羊也在，它一定会很开心吧。” 姜烨笑了笑，指着浩瀚的天空轻声道：“唐黎，你看见那颗星星吗？” “嗯？” “山羊它已经去宠物星报道了。那是个很棒的天堂，生活着许多小猫小狗，它现在过得很好……” 山羊走后，他们有时会很害怕，深夜从梦里醒来，担心他们中的谁哪一天也会这样突然消失了。生命太无常了，他们已经失散过一次，如果还要经历一次分开的痛苦，谁也不想带着遗憾过下半生。 于是他们就慢慢地想通了。如果无法预测未来，那么山羊教给他们的就是要学会珍惜。从现在起，从之后的每一刻起，好好地珍惜彼此，珍惜他们在一起的光阴。 一直地在一起吧。 月光渗透进零散的树叶，在柔软的窗帘上散成细碎的光斑。卧室的门半掩着，从缝隙里可以依稀看见两个重叠着的人影。 喘息逐渐加重。 唐黎跨坐在姜烨的大腿上，睫毛沾了水汽有些颤抖。姜烨轻轻搂着他的腰，仰起脸来亲吻他。甜腻的空气格外地氤氲，炽热又裹着淡淡酒香的吐息仿佛带着催情的奇效。 小宝贝_178 “唐黎……”姜烨温柔地诱哄着他张开嘴，“乖一点。” 唐黎略带笨拙地回应着姜烨浓烈亲密的吻，还有些贪心地抱着他的脖子想要更多。姜烨转而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含着他的耳垂轻吸了一口。唐黎被吻得很舒服，乖乖地敞开了任姜烨摆弄。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慢慢地习惯了和弟弟的亲热。拥抱也好，亲吻也好，其实从开始到现在，姜烨从来没有想过拒绝，一切好像是那么地自然，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看着唐黎像只温顺的小猫，被逗弄得舒服地眯起眼，姜烨心里还慢慢地升腾起了一股成就感，也萌发了想要和他更加亲近的念头。 他的身上真烫，软软的腰还有些发抖。如果能够再近一些…… 姜烨对自己感到有些惊讶。即使会亲吻会拥抱，可他也鲜少有过今天这般“越界”的疯狂念头。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唐黎太过可爱，从唇缝里无意间漏出的轻喘都撩得他脸红心跳；又或许是因为唐黎那样认真地说出那句“我们在一起吧。”，悄悄地撩拨着姜烨的心房…… 姜烨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居然会对自己的弟弟动“歪脑筋”。 可这样的坏念头一旦滋生，便很快让人像染上了瘾一般深陷其中。 酒气让两人都有些微醺了。 唐黎的衣领口在两人暧昧的磨蹭下微微敞开了。姜烨的唇逐渐下移，吻着他的锁骨，感受着那块白皙的皮肤因他的动作而激起的敏感轻颤。气氛愈加地升温，姜烨小心地伸出手从唐黎衬衫的下摆里轻轻探进去，冰凉的手指触到温热的肌肤，惹得两人均一阵红了脸的哆嗦。 他太着急了。 姜烨搓热了手掌，重新放缓了动作。唐黎怕得发抖，喘息也越来越重，可手臂却执着地搂着姜烨不愿松手。他能感受到姜烨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腰，一寸一寸缓缓地往上摸。平坦的小腹、柔软的腰线……唐黎红着脸，屏着呼吸不敢说话，被哥哥抚过的地方都掀起一阵火热的酥麻。忽然，姜烨的指尖不轻不重地触到了他胸口的乳尖。 他再也禁不住了。唐黎俯下身，颤着腰在姜烨的耳边示软：“哥，痒……” 他尾音都打着转儿。姜烨抽出了手，笑着亲了亲唐黎的下巴：“哪里痒？” 唐黎的脸红透了，手指紧紧抓着姜烨的背。 “胸口……痒。” “嗯？”姜烨恶作剧似的攥紧了一捏，惹来唐黎一声轻哼，“这里？” “哥……” 姜烨不再逗他了，轻轻地把唐黎放在了床上，他没开灯，卧室里一片漆黑。 唐黎躺在他身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紧张，双眸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地温柔。 姜烨不禁牵起嘴角笑了起来。在他们还是孩子时，他有时也会像这样压着唐黎玩。可谁又能料到十年后，视角没换，心态却完全地变了质。 “看招！” 姜烨玩心大作，伸手在唐黎腰间挠起痒痒。唐黎捂着肚子笑得在床上打滚，又被姜烨捉住一下压在了身下。 “哥……”唐黎笑得眼角溢出了泪花，姜烨看得有几分入神。忽然，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去，轻含住了唐黎的下嘴唇。唐黎愣了一下，也慢慢地放缓了动作，温顺地和他就交换滚烫的吐息。唐黎仰起脸，费力地抬起了腰，仿佛想要伸手去够姜烨的肩膀。姜烨率先一步把身体贴近一些，炽热的吻逐渐下移。 唐黎立马不敢动了，像只待宰的小鸡躺在砧板上无辜地眨着眼睛，害羞的模样可爱极了。 姜烨亲昵地吻了会他的锁骨，含着喉结轻轻地吸，直到小可怜咬着下嘴唇敏感地直抖。姜烨努力地停住了动作，他的脑袋一片混沌，什么似乎就快要失控了…… 看着唐黎窝在自己身下衣冠不整的模样，姜烨认真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唐黎，我……” 唐黎缓缓地移开了忐忑的眼神，他的脸上泛着潮红，胸口因为紊乱的心跳而上下起伏。姜烨靠得太近，让空气都变得稀薄。可唐黎却没有推开他，而是轻颤着张开了自己的手，顺从地让身体放松。 “嗯。” 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吟，轻盈地化在了风里。 Boom！姜烨紧绷着的弦一下炸开，他听见了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 门有锁好吗？窗帘拉上了吗？第一步该怎么做？脑海里闪过的犹豫一瞬间被狂热的兴奋代替，姜烨索性放开了心理的束缚，自然地遵从自己的本能。唇舌交融发出暧昧的声音，是一个甜到发腻的深吻。姜烨手掌温柔地往下滑，一路细细地摩挲，最后把唐黎的衣摆推至了他的胸口。 唐黎小口喘着气，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了姜烨的眼底。姜烨一边抵着他亲吻，一边用手抚上他的胸口，轻轻地揉了揉，手指试探一般捏了一下挺立的肉头。 “唔。” 唐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面颊很快又开始发烫。姜烨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乳头好像是他家宝贝的敏感点。 手指松开，温热的唇包裹住硬挺的小乳粒。姜烨轻轻嘬了一口，又含着挑弄。他另一只手按着对面的小颗粒打着圈地揉搓，一边又抬眼悄悄地观察唐黎的表情。唐黎脸上写满了茫然的羞怯，浪涌一样的快感让他臊红了脸，喘息不觉地加重。可他又有些害怕这份奇怪的感觉，失控感让人感觉好陌生。 姜烨忍着笑，从深处涌出来的亢奋感让他的头脑也有些发热了。他更卖力地吮吻，直到那一对小奶头变得湿漉漉。 小宝贝_179 唐黎的力气像是被吸光了，从脊背处开始发麻。他无力地用手臂隔开了姜烨，可这个软绵绵的动作看上去却更像害羞一样。 “哥……”唐黎的呼吸彻底乱了，红着眼睛向姜烨示弱，“别弄这里了……” 姜烨哭笑不得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要不理智了。啊，这个小坏蛋，饶了他吧！ 唐黎脸蛋红彤彤地错开了目光，姜烨笑着抽身，亲了亲他软软的耳垂。 “唐黎，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奇怪？” “嗯？”唐黎抬眼，正好对上了姜烨写满了温情的目光。他红着脸笑了笑，轻轻地说，“哥，我很开心……” “为什么？” 姜烨的手指轻柔地滑到唐黎突起的乳尖上，像是蹭着小猫肚皮一般的调情。 唐黎伸手紧紧地抱住姜烨的肩膀：“因为我的愿望成真了。” 他以前想，他的哥哥以后能只看着他，只爱着他。 而现在，就像做梦一样，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姜烨心一悸，他不得不承认，他再一次被这小萝卜打动了。他的弟弟这么可爱，他栽在他手里也是情理之中吧。心一软，手上的动作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姜烨低头吻住了唐黎，压着他，宣誓主权一般，在他的脖子上吸出了一个分外显眼的小草莓。啃得唐黎脸红成一片，腰都软了。 姜烨的吻正要继续，可卧室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破碎的巨响——玻璃杯的碎片飞溅开来，冰凉的液体染湿了毛绒地毯。 “哗啦”一声，将所有都画上了休止符。 姜烨和唐黎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僵硬地转过身来，慢慢地抬起眼，望向了声音的主人…… 第104章 “妈……”姜烨瞪大了双眼，动作僵直地从床上爬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唐代荷捂着嘴，后退一步，拖鞋踩在玻璃碎片上，脚底撵出咔擦的一声尖锐响声。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下一秒，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大惊失色地扭头就跑。 “妈——妈！” 唐黎慌乱地穿好了衣服，心如刀绞地疼，正打算下床去追，却被姜烨一把拦住了。 “哥，妈她——”唐黎惊愕地转头，却对上姜烨的双眸。两人顿时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之中。 其实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其实她……早已隐隐地有了些预感。 从前多少次的“偶然”，多少次的“想不通”，而现在好像都连成了真实的线。沉重的现实像清脆的耳光甩在了脸上，叫人不得不皱紧着眉去面对。 看见他们同床睡在一起，她能解释为“兄弟感情好”；看见他们搂抱着并排躺在床上，她尚且解释为“兄弟间亲密地打闹”；而今天两个男人衣衫半褪，身影交错，一上一下地滚在一起——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一次，她又该怎么自欺欺人下去呢？ 她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如今是真切地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很早以前，她曾和姜绍辉一起幻想过未来照顾兄弟俩孩子的模样。她牵着唐黎的孩子，姜绍辉牵着姜烨的孩子。兄弟俩的关系这样好，他们以后的小孩一定也是一对铁哥们儿，上山下河，到处闯祸。而她作为孩子们的奶奶，看着活泼健壮的孙子们日渐长大，心里也会充满了幸福。 再或者，生下的是一对可爱娇小玲珑的女孩儿。那一定会是一对青春靓丽的姐妹花吧。孩子们的两位母亲，一个温婉优雅，一个开朗大方。生出两个活泼迷人的小天使，那唐代荷一定会忍不住给小姑娘们买许多的好看裙子，在阳光温暖的午后为小公主们编饰精致的发辫。 等到姜烨和唐黎各自成家，五个小家组成了一个大家。在悠闲的休息日，唐代荷和姜绍辉也会很愿意高兴地提上一些礼物去拜访亲家。亲近的关系都是走出来的，家和才能万事兴。 想到这里，唐代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可眼泪也失控地滑落了下来，浸湿了柔软的衣领。 可现在，所有的美好幻想原来都只是泡影。她怎么样也没有料到，她最疼爱的两个儿子，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叛逆”，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今天本是个好日子。姜烨重新找到了工作，一家人的情绪都很高亢。吃过饭后又聊了会天，她扶着姜绍辉睡下以后，自己在阳台看了会星星。 她其实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对兄弟俩说。上一次旅游时，因为最后临时决定匆忙地返程，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故，让一家人都没有喘息的机会，更不用说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心了。不过现在总算好了，姜烨重新找到了工作，唐黎的店也重新开张了。 兄弟俩去了外面公园散步，那是山羊还在时，他们常去遛弯的地方。唐代荷笑了笑，就决定自己在家里等着，不去打扰兄弟俩，先等他们回家吧。 夜逐渐变深，唐代荷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又凌乱的脚步声。唐代荷一激灵，隔壁门口又发出几声开关门的响声。她这才知道，两个孩子回家了。 小宝贝_180 她摸了摸昏昏欲睡的脑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走一边喝，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隔壁的门，朝卧室走了过去…… 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而现在，唐代荷的睡意已然彻底清醒。她的心脏狂跳着，脑袋发着晕，感觉下一秒就要昏死了过去。震惊而愤怒的感觉太过汹涌，快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其实，本来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面对吧。才会这样一拖再拖，最后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让所有的人都狼狈。如果上一次回老家时，唐黎没有临时回去找师傅，她能成功地找到他们好好地谈一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可真的会吗？两个男人，是荷尔蒙的冲动吗？是她做错了哪里，让两个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吗？如果她强烈地反对，他们能够迷途知返吗？ 她该怎么办，而两个孩子们的未来，又会怎么样？ 唐代荷躲在自己家里的卫生间里啜泣了好一会，她一个人静了很久，等到抹干眼泪走出来，看见卧室里正熟睡着的姜绍辉，她的眼眶又染上了几分湿润。 唐黎和姜烨这几天寝食难安。 休息天的时候，他们商量着找了个机会，姜烨买菜，唐黎下厨，两人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大鱼大肉，螃蟹龙虾，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兄弟俩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小心翼翼地观察爸妈的脸色。唐代荷一直沉默着，很少开口插话。而姜绍辉倒是表现得很自然，端起碗时不时地给唐代荷夹菜，还抬脸好奇地问了句：“今天怎么突然摆这么一大桌？怎么，有好事要宣布吗？” 姜烨和唐黎对视一眼，僵硬地笑笑：“没有，没有，就是想吃一顿好的了。” 吃完饭后，兄弟俩又找了个借口，把唐代荷约去了他们家里。门一关，唐黎端来热茶，姜烨找来一个软凳子，扶着唐代荷坐好，他们兄弟俩就笔直地站着。 “妈，”姜烨小声地喊了句，“您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唐代荷抬起眼，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姜烨和唐黎对望一眼，姜烨咬着牙点了点头，轻轻说：“我能猜到您的话。那天的事……” 唐代荷忽然扭开了头，鼻子一红。姜烨和唐黎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就更是慌张了。 可该解释的，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妈，”姜烨低下了头，深呼吸一口，缓缓地说，“您从小教育我，家是一个很温暖的团体。这世界上存在着很多种多样的家，三口之家、四口之家……或者二口之家。因为爱而聚集在一起的家，有时比因为血缘关系而走到一起的家还要牢固、温暖。” 唐黎的眼眶一热，小时候，姜烨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原来这份爱不知不觉地在家人之间传承着。 “小时候，您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抚我，让我对弟弟好。”姜烨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深深凝望着唐代荷的眼睛，认真地说，“而现在，这句话……对我们也同样适用。” 我们？是我们和你们，还是你们？唐代荷的鼻子一酸，苦涩的情绪在胸口冲撞着，叫人难受。 她哑着嗓子酸涩地说：“我叫你从小对弟弟好，可是没让你那样对弟弟好！” “那样”咬重了音，对于唐代荷来说他们兄弟俩的这种不齿的行为，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可这样的词，却深深地刺痛了唐黎的心。姜烨后退一步，和唐黎并排站在一起。他悄悄地伸出手掌，紧紧地攥住了唐黎的手心，仿佛在无声地给他注入力量。 唐代荷看见兄弟俩这样的反应，心里更觉得难过。她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问道：“你们……是认真的吗？” 快否认吧，快说，只是一时的冲动。荷尔蒙的躁动，酒精的催化……趁事情还可以挽回，趁一切还来得及扭转，快否认吧，孩子们。 唐代荷的问题却把姜烨问住了。 是认真的吗？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好像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顺理成章。被唐黎爱上是一个意外，可爱上唐黎却好像是命定的事。 从遇见唐黎的那一天之后，他的眼里心里全都被这个可爱、不善表达、弱小又坚强的小孩给占据。时隔十年的重逢，唐黎为了他而吃醋、在黑夜里轻轻吻他的耳朵、红着眼睛对他说“我爱你”…… 这是爱情吗？或许，爱情和亲情总是相伴相依的吧。 姜烨侧过头看了看唐黎，他果然也正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不自信。这个小傻瓜啊。 姜烨紧紧牵着唐黎的手，低声应道：“嗯。是真的，妈。” 唐代荷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了过去。 她颤抖着嘴唇，努力压抑住胸口翻涌的情绪。下意识朝兄弟俩走近了一步，认真地继续开口问道： “不能改了吗？” “不能了，妈。”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月，或许，两个月……” 小宝贝_181 唐黎的眼睛红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哥哥的手，想让他不要再说了。 唐代荷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她泪水婆娑地伸出双手狠力擦了一把脸，双眸里掺着浓厚的失望与悲伤。 随后，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姜烨急得在后头大喊：“妈！妈，您上哪儿去？” “这段时间，”唐代荷背对着兄弟俩，脸颊被泪水浸透，“我不想看见你们！” 下一秒，唐代荷便推门而出。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们真的没能再见到她。 第105章 唐代荷把家门反锁，只对姜绍辉说自己“心情不好”，不见唐黎和姜烨中的任何人。她饭也不怎么吃了，花也不怎么浇了，每天就是忧郁地躺在床上，偶尔看些奇奇怪怪的书。 姜绍辉满腹疑惑，但看妻子这样也心疼得不行，就私下找了兄弟俩问话。唐黎和姜烨窘迫极了，只说和妈有些分歧，让他不用担心，他们会好好地处理的。 姜绍辉思考了很久，只说：好，你们先自己解决，我不插手。但事情结束后，你们要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们母子之间闹得这样不愉快。 姜烨和唐黎对视而叹，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夜里唐黎睡不着，就摸黑去了姜烨的房间，结果看见姜烨也在网上搜着资料，皱紧了眉头，一脸的愁容。 “哥。”唐黎唤了一声，随即在姜烨身边坐好。姜烨看见他来了，习惯性伸出一只手，将他搂在怀里。 “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唐黎沉默了一会，又说，“哥，那天……谢谢你。” 姜烨一顿，放下电脑，笑了笑，“谢我什么？” 唐黎的脸红了起来：“……” 姜烨笑了笑，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瞒着爸妈。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也许，换个情景，换个状态，妈会更容易接受一些吧……” “妈一定很伤心……”唐黎的眼神一黯，他咬着嘴唇，“哥——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姜烨也沉默了起来。似乎是回忆起了点点的往事，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惆怅。片刻后，姜烨叹息着开口：“我们一家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二十多个年头了。唐黎，你要对爸妈有点信心。如果一个月不够，那就半年。如果半年也不够，那就一年。” 唐黎不说话了。姜烨说到后面，忽然翻了个身坐了起来，面对着唐黎，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唐黎，这一次，哥哥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了。你要相信，爸妈也不会的。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好吗？” 唐黎眼眶一红，一个哆嗦，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姜烨笑着用手指轻轻擦拭去他的泪水，安抚的晚安吻落在唇角。 “晚安，小宝贝。” 一个休息日，姜绍辉午睡下了。姜烨和唐黎来到了父母家里，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发现唐代荷正一脸迷茫地半倚靠在阳台上，望着天空的云发呆。 姜烨走上前，唐代荷立马敏感地察觉到了动静，她神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迅速朝房内走去。 “妈！”唐黎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和姜烨一起追了上去。 唐代荷躲进了书房，伸手就要关门。姜烨地用身体卡在门缝里，却不料唐代荷已经用力。门压得姜烨一声痛苦的闷哼，吓得唐代荷立马颤抖着松开了手。 唐黎正好瞄准这个间隙，立马用手挡开门，兄弟俩挤了进去。 姜烨还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唐代荷的脸一阵黑一阵白，但因为愧疚已不像最初的那样决然。 就在三人僵持的时候，唐黎突然缓慢地上前了一步，“噗通”一下跪在了唐代荷的面前。 唐代荷愣了愣，空气顿时都凝固了起来。 唐黎犹豫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开了口。 “妈，‘唐黎’这个名字，是你给我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唐黎忍着泪，哽咽着说，“七岁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那时候那么阴暗，可你们依然没有放弃我。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 姜烨鼻子一酸，唐黎满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扭头望向唐代荷，一字一句地认真说： “所以，妈，有些心里话，我怎么样也想要对您说。” “自我记事以来，我喜欢的就一直是男孩儿。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同志，这一点，无法改变了。”唐黎深深低下头，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唐黎一系列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唐代荷微微敛目，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上了些沙哑。 小宝贝_182 “如果我非要让你们分开呢？” 唐代荷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同他们交谈一次，今天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决绝的话。姜烨和唐黎的心一恸，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里都充满了悲伤。 “即使被赶出家门，”唐代荷紧紧盯着唐黎，“你也要坚持和姜烨在一起吗？” 唐黎一怔，姜烨震惊地大喊：“妈！您说什么呢？” 唐代荷的眼神依旧紧紧跟随着唐黎的每一个动作。唐黎依旧跪在地上，头颅放得很低很低。 姜烨却像吓傻了一样，连忙走到唐代荷面前求情：“妈，您不要开玩笑了，唐黎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妈，您以前不是最疼他了吗？” 唐代荷不为所动，审视的目光依旧落在唐黎面上。姜烨懵了，他脑袋发麻，思绪全都成了一团浆糊。 然后，姜烨也退后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唐黎身侧。 这下，唐黎也惊住了。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拉过姜烨的手臂，着急地暗自提醒他：“哥！” “妈，您也知道……”姜烨忍着酸涩的眼泪，“唐黎这些年独自在外面生活得有多不容易。他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妈，求求您了，不要再说气话了。您吓到我们了。” 唐代荷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扭过了头，轻轻用手臂抹了抹眼睛。可再回过头来时，她重新抿紧了双唇，神色却没有一丝动摇。 兄弟俩知道，这一次，他们的母亲是动了真格了。 唐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最后，缓缓地说：“妈。您和爸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放在心上。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加倍努力地来回报。即使……不是以您儿子的身份。” 如五雷轰顶一般，姜烨没想到唐黎竟然真的把话说出了口。他的决心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哑然。姜烨望着唐黎紧绷的侧脸，所有的无奈、愧疚、恼怒糅合在了一起，最终消融在了空气里。 “其实，妈，”说着，唐黎忽然轻轻地笑了，“我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对吗？在我七岁时，我不是您亲生的儿子，可您却比对亲生儿子还甚地对我好。而现在，即使您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可在我心里，您永远会是我最爱的妈妈。” 唐代荷的眼泪一个劲地从眼眶里倾涌而出，直到她快要看不清唐黎的脸时，只好伸出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她哽咽着嗓子，眼神却始终不肯从唐黎的脸上挪开：“这就是你选择了姜烨的原因吗？唐黎。” “不是的，”唐黎跪在地上，挪动着膝盖狼狈地移动到了唐代荷脚边，泪眼朦胧地抬脸望着妈妈，“我选择了您，可是我也不想放弃哥。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我都不想再和你们分开了。妈，我爱您，我也爱爸，我也爱哥。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永远爱着你们——” 唐代荷终于绷不住了。她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唐黎的脖子，将儿子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姜烨也起身上前，三个人相拥在一起，温暖的火苗仿佛安静地燃烧了起来。 唐代荷的眼睛也哭肿了，上气不接下气。唐黎连忙帮她轻拍着背顺气。其实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她的痛苦并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浅。 哭过之后，情绪也渐渐地平息了。终于从两个孩子嘴里得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之后，唐代荷脸上的表情最后化为了淡淡的无奈。 “真是傻孩子，”唐代荷伸出两只手，一手抚摸着唐黎的脸颊，一手抚摸着姜烨的，眼里全是心疼，“世界上那么多条路，你们偏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去走……” 唐黎红着眼睛。姜烨笑着牵了牵他的手，望着唐代荷温和地说：“妈，因为有家人在啊。因为有你们做我们的后盾，我和唐黎才能无所畏惧。” 唐代荷破涕为笑，片刻后，又仿佛陷入了怀念的感叹之中。 “你们这样，让我想起了我和你们爸爸年轻时的模样。” “爸？” 唐代荷拍了拍孩子们的后背，“好了，别跪着了，膝盖该疼了。快去找个凳子坐下吧。” 等姜烨和唐黎坐好后，唐代荷就开始一点一滴地回忆起了她和丈夫的青春。脸上不禁挂上了恬淡的笑容。 “我和你们爸爸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考个大学很不容易。我是书香家庭的孩子，可你爸爸却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生活很艰苦。在他们的小村子里，几代人可能就只出了那么一个大学生。可他偏偏就是争气。他那个时候，正气、勇敢、又能吃苦。他没什么钱，就到处打工，只为送我一双好看的凉鞋。” “后来大学毕业，我们谈起了结婚。当时我的父母也是十分地反对，可我却一意孤行，甚至不惜违背父母的意愿偷来了户口本，头也不回地去和他结婚了。我爸爸妈妈那个时候都气坏了，好几年都没有来找我。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叛逆、但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唐黎和姜烨认真地听着唐代荷诉说自己的故事。这是头一回，唐代荷主动地提起了自己和姜绍辉的恋爱往事。他们也不知道，平日一向温婉优雅的母亲，在年轻时也会为了爱情这样地疯狂。 唐黎和姜烨笑了笑，两人握着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 “他那时候还是个穷小子，所以我什么也不要，就只为和他在一起。但我们在一起，也遭受了很多的非议……”唐代荷的神色不禁黯淡下来，“那个年代的人们，思想还很保守。我这样‘下嫁’的行为，就被扣上了很多不雅的帽子。甚至还有人诋毁我，说我们是‘未婚先孕’。还有各种难听的话。那个时候，父母也不支持我们的相爱。我几乎崩溃。” 兄弟俩的神色一紧，望着唐代荷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关切。唐代荷沉默了几秒，片刻后，语气又逐渐地放柔了。 “但好在，我没有选错人。” “姜烨，唐黎，你们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爸爸。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像年轻时那样，正直、善良、有责任感……这么多年，我真的很幸福。”唐代荷笑了笑，回忆起了美好的往事，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温柔，“等最艰难的那段日子过去，你爸爸争气地考上了公务员，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我的父母也终于松了口。再然后，我们就有了姜烨。等到后来把唐黎接回家时，我本想为他改名叫‘姜黎’。可他却执意让唐黎跟着我姓。” 唐黎和姜烨同时笑了笑。像这样安静地听母亲秀恩爱，哪怕一百次也不会腻。 说到最后，回忆结束。唐代荷的目光恢复了清明。她认真地端详着两个孩子的脸庞，柔和地呢喃：“无论怎样，我不想你们，也经历和当初的我一样的苦。你们终归是我的儿子。在世俗的眼光里，这条路并不好走。同样的，哪怕作为母亲，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你们能理解我吗？” 小宝贝_183 “嗯。”唐黎和姜烨紧紧地抱住母亲，“谢谢，妈。” 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长大了，而母亲变老了。唐代荷在他们的怀里，是那么小的一具身躯。而即使母亲的头发再花白、步履再蹒跚，她却永远坚强地伸出双手，想要努力地保护自己的儿子们。无论孩子们长得多大，他们永远是自己的儿子啊。 “妈，”姜烨在唐代荷的耳边轻吟，“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因为我们有一个家，我们是永远的一家人。” 第106章 “一家人早餐店”热闹地开张了。 唐师傅主厨，手艺精美有特色。“帅哥老板”的加盟，顿时在这条商业小吃街里引来了不小的客流。有老顾客也有新顾客。 开门大吉这天，店里忙得人焦头烂额。虽然雇了店员，可唐黎蒸包子的空档，还是不得不走出后厨亲自接待客人。他正拿起蒸笼，前面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笑嘻嘻地说：“老板，你的新店开到这儿啦！恭喜你呀！” 唐黎抬眼，看见一张熟悉无比的脸。是一个卷发的可爱女孩。唐黎笑了笑：“谢谢。” “我看看……现在也开始卖包子啦？”卷发女孩想了想，指了指墙上的菜单，“那我要两个酱肉包，再加一笼蒸饺。谢谢啦，多少钱？” 唐黎给她拿了酱肉包和蒸饺，多送了一杯豆浆，笑了一下：“你是VIP，这次不收你的。帮我尝尝味道吧。” “哇，”女孩眼睛一亮，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包子，“谢谢老板！咦，对了，老板娘今天没来吗？” “老板娘？” “对啊。” 唐黎这才回想了起来，她指的是方阳逸。自从那天师傅和师娘回老家，他们和方阳逸在火车站分别了以后，方阳逸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 唐黎望着卷发女孩笑了笑，只说，“他回学校了。” “啊，”女孩好像还有些失望，“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唐黎又对女孩眨了眨眼，“不过，‘老板娘’不要再随便叫了。” “咦，为什么？” 唐黎笑着盖上了蒸笼：“因为现在有了真的老板娘了。” 卷发女孩倒抽一口气，嘁！还以为真有点小火花呢，结果还不是被别家的幸运女孩骗走啦！果然男生就是爱互称老公老婆，你们直男都这么gay的吗！ 差评！哼。 “真的老板娘”兼“幸运女孩”的姜烨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加班改方案，忽然打了个喷嚏，还以为自己感冒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吃饭的间隙，唐黎才有空去摸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姜烨打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里，姜烨穿着西装，正在办公室里吃外卖便当。他看见唐黎，苦着脸说：“对不起，今天你第一天开张，结果我这儿也遇上了事，一时抽不开身，就没办法亲自去现场看你了。” 唐黎也端了碗在吃饭，兄弟俩隔着屏幕远程共享午餐。他咧嘴一笑，对姜烨安抚道：“没事，哥，工作最重要。” “你今天一定忙晕了吧？” “雇了店员，生意挺好的。” “那就好。”姜烨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晚上我带几瓶红酒回家，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唐黎脸一红：“嗯。” 这时，店员忽然在门口连着喊了好几声老板。唐黎听见了叫唤，只好先把电话挂掉。结束通话前，他叫了声姜烨：“哥。” “嗯？”姜烨吃了口花椰菜，嗯，没有我家宝贝做得好吃。 唐黎把手掌放在自己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掌飞舞到镜头前，脸上浮现了俏皮的笑容。好像这样就和姜烨飞吻了一样。 姜烨老脸一红，啊！他家小坏蛋太会撩，他禁不住了！ 这谁顶得住啊。 “哥，晚上见。” 小宝贝_184 说着，唐黎就主动掐掉了电话。他的耳朵红红的，对着漆黑的手机屏，自己还发了会儿愣，才起身朝店员的方向走去了。 唐黎走出了店门口，看见店员正弯腰伸手抚摸着一个什么。看见唐黎来了，连忙起身侧过脸，一脸兴奋地说：“老板，你看，我刚才发现这里有只小狗，一直在咱们店门口徘徊，不愿意走呢。好像是个流浪狗，还挺可爱的。老板，要怎么办呀？” 唐黎低头看了一眼，一瞬间，鼻子就变得酸涩了起来。 那是一只看上去只有半年大的小狗狗，一身金黄灿烂的毛发，无辜黑亮的大眼睛。它看见了唐黎，忽然站起了胖胖的小身体，奋力朝唐黎小跑过去，“呜呜”地高兴叫唤着，一边蹭着唐黎的裤管。 “呀，老板，”店员也高兴地说，“它好像特别亲你呢！你们可真有缘。” 唐黎红着眼睛，弯腰抱起小狗。小狗的眼睛很深邃，可仔细看，又带着无比熟悉的温柔。 唐黎紧紧地把小狗锁在怀里，用心感受着小家伙的吐息、颤抖。如潮水般的回忆朝他涌了过来，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他的小宝贝离开前，他问它的最后那一个问题。 “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到我家来吗？” 唐黎沙哑着声音，幸福又苦涩的情绪在胸腔里挤压，他压抑着轻声念出：“……山羊……” 是你吗？山羊。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小家伙安静地依偎在唐黎怀里，渐渐地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傍晚，姜烨买了一袋子海鲜，三瓶红酒，兴高采烈地赶回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可他一进门，一个胖胖的黑影就嗷呜地扑上了他，打得一个措手不及。姜烨险些把红酒摔了，扶着墙一定神，才发现眼前是一只金灿灿的小毛狗。 正扒拉着他的裤子兴奋地摇尾巴呢。 “山羊——”姜烨一愣，揉了揉眼睛，讶然地摇摇头，“不对，这是谁？” 它长得太讨喜了，也难怪姜烨会认错，这小家伙简直就是小时候的山羊！ 唐黎笑着走上来，抱起活泼的小狗，“哥，这是我今天在店门口看见的一只流浪狗。” 说着，唐代荷也从旁边笑呵呵地走了上来，温柔地抚摸着狗狗的头，“你也觉得很像，对不对？缘分真是奇妙呀。” 姜绍辉笑着望着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许久，才开口提议道：“要不，我们养它吧。” 姜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满心欢喜地抱起小狗玩了一会，立马决定：“嗯，养！” “养，必须养，当儿子养！” “汪！” 一家人喝酒聊心，小狗就在餐桌旁撒欢儿地讨要骨头和抱抱。家里很久没有这么欢快了，小狗就像大家的开心果，让气氛活跃得不得了。山羊走后，它的玩具全都被收纳起来锁在了柜子里。这下，这些玩具就全都成了这个家庭新成员的宝贝了。看着小狗咬着以前山羊爱咬的小球，一家四个人都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就这样，一家人闹腾到了晚上十一点，姜绍辉说有些困了，唐代荷才推着他回房间了。 而后半夜，当然是兄弟俩的二人时间。 唐黎抱着小狗刚走回自己家里，下一秒，姜烨就关上了门，然后咔一声，反锁。 小狗应景地从唐黎怀里跳了出来。唐黎转过身，面对着姜烨，整张脸都红了，声音软软糯糯的：“哥……” “来，”姜烨朝他伸出手，弯起嘴，笑得一脸傻气，“过来让哥哥耍个流氓。” 两人接了会吻，唐黎沉默了一会，忽然靠在姜烨怀里轻声说：“哥，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能回到以前，回到我们还小的时候，来让你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做？” 姜烨知道唐黎在问他，自己会不会还选择和现在一样的道路。姜烨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牵过唐黎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温柔地吻了吻：“我不想回去了。以前的事我没有过遗憾，现在，我只想好好地疼你。把你这些年来在外面吃的苦，都让甜填满。” 唐黎羞红了脸，姜烨的话让他感动又难为情。他缓慢地把脸埋在姜烨颈窝里：“嗯，我也一样。” 姜烨笑了笑，摸摸唐黎的头，起身去拿来了一个包装袋。“这是什么？”唐黎接过了袋子，打开一看是两簇烟花。姜烨咧嘴一笑：“突然想玩了。” 打火机噗一下把烟花点燃。白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随着手指的动作而轻舞飞扬，映亮了两人的面庞。 姜烨深呼吸了一下，认真地望着身边的人：“唐黎，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唐黎怔住了，烟花就在这时燃到了尽头。姜烨拿出打火机，噗一下，再次燃起了另一只。 绚烂的烟火把两人的眼眸点亮了。 “你以前……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很乱，就说了不知道。”姜烨凑过身去，亲了亲唐黎的鼻子，看着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不过现在，我有了答案。原来这个答案一直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小宝贝_185 “我也爱你，傻宝贝。” 唐黎眼眶一热，鼻子泛起一股酸涩，他忍不住落下了泪滴。 姜烨的笑带了点儿傻气，嘴角染着醉意，望着唐黎温柔地叫他：“你喜欢对不对？那我以后就常这么叫。宝贝，宝贝。” 兜兜转转，最后他的宝贝还是闯进了他的心里。 热烈又滚烫的吻从客厅持续到了卧室。衣服走一步脱一件，磕磕碰碰地摸到了床沿。姜烨用手臂搂住唐黎的腰，一用力，将他抱在了床上，压在了身下。 唐黎窝在姜烨身下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着，脖子绷出好看的线条。姜烨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锁骨，再从唐黎的衣摆里探进手，把他的上衣高高掀起，推至胸口。 “来，”姜烨恶趣味地抓着衣摆，送到唐黎嘴边，“咬着，咬紧了。” 唐黎红着眼睛，但也听话地张嘴咬住了自己的衣服，乖乖露出了白皙的胸膛。当姜烨温热的唇包裹住胸口的两粒乳头时，他还是难耐地轻喘了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姜烨尤其地喜爱玩弄他的乳头。但这招却很有用，每次都能挑逗得他欲火焚身，下身一下就硬了。 “哥，”终于禁不住了，唐黎软软地伸出手，挡在了姜烨的脸上，“别舔了……”说着，他一边轻轻地蹭了蹭姜烨的腰。 “宝贝等不及了？”姜烨笑着伸手，却无视他的恳求，坏心眼地捏了一把唐黎的乳头。唐黎喘息一声，被揪的小肉头硬得越来越大，还泛起了一片红。 看着身下人的反应，姜烨本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但他现在开始觉得做爱可能真的会上瘾。 姜烨不再捉弄唐黎了。他伸出手掌，缓缓地从唐黎的两腿之间探了进去。唐黎的脸更加地热，姜烨的抚摸，让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可又对这种陌生的快感而欲罢不能，最后也只是夹着姜烨的手，紧张得一动也不动。 “唔！” 姜烨隔着内裤轻抚了一会，接着一伸手把唐黎从床上捞了起来，让他趴在了自己怀里。唐黎松了口，上衣的衣摆掉落了下来，咬痕的边缘还沾满了透明的口水。姜烨封住了唐黎的双唇，夺去了他的呼吸，和他腻歪地深吻了好一会。 吻到唐黎的腰也软了，体温越来越高，空气也变得闷热。最后红着眼睛求饶，抽出身来趴在他的肩膀上大喘气，嘴角还溢出了暧昧的津液，看上去情色满满。 “傻宝贝。”姜烨看得心也化了。他吻着他的宝贝的耳朵轻喃了一声，接着伸手，轻轻地褪去了唐黎的内裤。 稀疏的毛发之中，直直挺立着的肉棒抽搐了一下，吐出些许白色的泡泡。姜烨感觉到唐黎搂着自己的手臂一紧，肩头的喘息越发加重了。羞耻心让他说不出话来，本能却追逐着原始的欲望，喘息着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了生理的泪花。 “宝贝长大了呢。”姜烨怀念地笑了笑，又温柔地吻了吻唐黎的侧脸。遥远的记忆里，他上一次看见小小黎，还是在唐黎刚开始发育的那会。 姜烨伸手握了上去，手掌覆盖着，撸动了几下。刺激得怀中的人一个激灵，顿时抓紧了床单，双腿下意识把姜烨的手夹紧。 姜烨吻着他的耳侧，温柔又耐心地让他浑身放松。沉溺在桃色的欲望中越陷越深，姜烨的手像充满了魔力，没几下，唐黎就乖乖地缴械了，弄得姜烨满手都是。 唐黎红着脸看着姜烨抽出几张纸，潦草地把一手的精液擦了擦，然后再次探过身来，低头望着他，弯起嘴唇笑了一下，是一个带着挑逗和暧昧的笑。 “怎么样？舒服吗？” 唐黎不好意思看姜烨，只好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哥哥颈窝里：“嗯。” 姜烨又吻了吻唐黎的脸，柔声问他：“我们做吧。” 唐黎愣了一秒，姜烨仿佛在向他确认一般，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妈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唐黎也笑了笑，然后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做吧。让他们真正地属于彼此。 扩张的过程不是很顺利。唐黎从来没有使用过后面，姜烨的手指进入得有些勉强。一开始有些疼，唐黎就更紧张了，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姜烨的肩膀，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喊疼。姜烨看了很心疼，就抽出手指，转而去抚摸他的前面。 欲望是难以掩饰的。唐黎体内的火很快又被勾了出来。从唇缝里挤出的喘息逐渐变轻，下身也缓缓地放松了。 “嗯……哥……” 姜烨抽出手抹了一点润滑油在自己手指上。趁着唐黎注意力还在前头，他忽然“噗嗤”一下，接着将手指重新探入了后方的穴口。这一次顺利了许多，只是唐黎还不太适应后方奇怪的触感进进出出，一脸的迷茫。 姜烨就笑着用脸蹭了蹭他的鼻子：“宝贝，亲亲我。” 唐黎听话地吻上了姜烨。姜烨用舌头引来了他的注意力，一个甜到腻的吻，让人的脊背都泛着酥麻，轻喘不断溢出。 前戏做得无比地细致和温柔，晦涩的甬道也逐渐变得柔软和温热。姜烨心想差不多了，就抬眼望着双眸泛红的唐黎，换了一个姿势，将他平放在了床上，欺身压了上去，还笑着问他：“宝贝，山羊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唐黎正陷入了思考，后方忽然一紧，姜烨已然挺身冲了进来！ 粗大的肉棒整根没入，惹得唐黎压抑不住尖声“啊！”了一声。两人保持着一上一下的亲密姿势缓了几秒钟，姜烨一手撑着床，一手握住唐黎的臀肉，开始发了力地冲撞！ 在欲望的海洋里沉浮，唐黎迷糊地睁开眼，却慢半拍地发现自己从没看过姜烨这幅表情。被情欲填满，压抑着粗喘，兴奋又幸福。 小宝贝_186 “嗯——啊，哥，哈……” 唐黎开始试着自己抬高腰，更努力地迎合姜烨的动作，想让他更舒服些。姜烨吻着唐黎的脖子，在他的颈间吸出一个又一个粉色的草莓。突然，浑身像是被电流穿过，唐黎的腰一下就软了，瘫回到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唔……” 唐黎也懵了，费力地睁大了双眼，望着天花板。姜烨动作一顿，直起身来，扶着性器退开半分，接着朝刚才的方向又一个猛力冲刺！ “啊！” 唐黎哭了出声，澎湃的快感迅速袭裹了上来。姜烨勾起嘴角，是一个坏坏的微笑。 “来，宝贝，背过身。” 后入的姿势更方便了姜烨的进攻。迅速而猛力的抽插让两人的身体都发烫起来，最后唐黎在失神中悉数泄了出来。姜烨继续冲撞了一会，接着猛地抽出，喑哑着嗓子射在了床单上。 两人并肩躺在黏腻腻的床单上喘着气。等回过神来，姜烨才发现唐黎的腰刚才被自己不小心掐重了，现在正泛着红，还印出了一道印子。姜烨心疼地揉着唐黎的腰，却摸中了他的痒痒肉。唐黎笑着左躲右闪，在姜烨身下扭来扭去。明晃晃的白臀，柔软而纤细的腰，最后把姜烨的欲火又一下勾了起来。 于是压着人又狼性大发地做了一次。这一回，唐黎叫得嗓子都哑了，眼眸红肿成水灵灵的大桃子。最后射出的东西都成透明的了，姜烨才松手。 窗帘还拉着，两人窝在一起享受着温存，等待空气中的淫靡味道渐渐散去。姜烨吻了吻唐黎的眼角，笑着说：“感觉真好。” 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感。 从现在开始，他们是真的只属于彼此了。 “嗯……” 唐黎羞红了脸。他是第一次，差点被做到失神晕了过去。但如果哥哥觉得舒服的话，他也就无憾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亲了起来，身体慢慢地又开始发热了。耳鬓厮磨着，姜烨哑声说：“要不再来一次吧？”唐黎红着脸，腰传来一阵抗议的疼痛。可他还没反应，客厅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小魔王复苏啦！ 金黄的小狗欢脱地朝两人狂奔而来，快乐地跳上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脱光光的两个主人，摇了摇尾巴，似乎很想和他们一起做游戏。 姜烨和唐黎哭笑不得。这下可好，两人是彻底啥想法也没有了。好吧，那就先陪狗儿子吧！爸爸妈妈浪漫的事，以后机会还多呢。 两人匆忙地套上衣服，搂着小狗一起玩闹了起来。最后玩累了，两人中间夹着一条小狗，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唐黎忽然说：“哥，爸之前说过，让我们和妈谈好以后，要再去跟他解释一下这件事。” 姜烨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准备好了吗？” 唐黎侧过脸，望着姜烨笑了笑：“嗯。” 说着，又伸出手，缓缓地朝姜烨靠近，直到手指触到了哥哥的掌心。 “哥，你说……我们会得到爸的祝福么？” 姜烨攥紧了心上人温暖的手，嘴角温柔地上扬了起来，“嗯，一定可以的。” 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107章后记 一开始构思文的初衷，是想写兄弟俩相互依赖、相互支撑的感情。 姜烨改变了唐黎，唐黎也回报给了姜烨他的爱。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你爱我，我爱你的故事。 家庭的不幸，让暴躁小糖的性格染上了许多的缺陷。而善良的大哥哥用爱改变了他，也教他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 而姜爸爸的意外，又让姜烨被迫过早地站出来独当一面。但在唐黎面前，他又能轻松卸下防备，像个被宠坏了的骄傲的孩子。 几年的分离，兄弟俩都成长了许多。弟弟变得更加独立、坚强，不再是一个只会依赖哥哥的小跟屁虫，姜烨也是被这一点所吸引（大概之前这个傻哥哥只是把小糖看成有执念一般的保护对象吧…）。因为照顾家庭而累坏了的他，或许这时候正需要小糖这个贤惠的老婆来温暖缺爱的内心吧。于是，这一份互补的爱就诞生了。 小宝贝是山羊其实也是唐黎。山羊的离开不是结束，反而是新篇的序章。 不过，一百个读者有一百个唐黎和姜烨。如果他们的故事能在匆忙的日子里温暖到偶然路过的你。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啦~~ 谢谢你的驻足，让我们江湖再见吧~ 欢迎去微博找我玩儿~ 小宝贝_187 一朵星星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