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搞事当什么大佬》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作者:花枝吱 简介 CP:书别意X唐师 万人迷心机偏执攻X凭本事注孤生咸鱼受 唐师是邪道魔尊,书别意是正道龙首,相处模式基本就两种:见面就开打或者叭叭叭地嘴炮。 忽然两个人就灵魂互换了,唐师又偶然得知宿敌其实一直对自己情根深种。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魔尊,他当然是……选择当一条咸鱼。 书别意:“魔尊大人,顶着我的脸,就请好好扮演我啊。” 唐师:“扮演你要做些什么?” 书别意:“很简单,请魔尊大人做一个好人。” 唐师:“……” 正道痛失龙首,而抢走龙首大人芳心的人竟是邪道魔尊,对此,大魔头表示深感歉意。 不好意思。 书别意就是喜欢我。 第1章 天原山正邪两方的交战,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 法宝漫天飞舞,各显神通,酣战的两方纷纷施展毕生绝学,都杀红了眼,不把对方打得神魂俱散、死无全尸誓不罢休。 一名黑发红衣、俊美无俦的男子出现在一处高峰之上,手持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观望整个战局。当视线与敌方阵营某个人的视线对上时,男子极好看的脸上出现一抹带着嘲意的轻笑。 男子把手中油纸伞抛了出去,伞飞向高空,钻入云层。油纸伞快速旋转,搅动白云以伞为中心聚拢,云相互挤压、翻滚,洁净的白云渐渐变成不详的红色。 正道众修者齐齐脸色一变。 “是唐师!” “是唐师的万邪诛心阵!” “快护住灵府!” 红云聚拢到某个程度,开始迅速铺开,盖住整个山头。所有人顿感天昏地黑,昏暗之中又满眼艳红。修者们看到其他人脸上被环境映出一片诡异的红,有些人差点被吓得惊叫出来。 阴风阵阵,阴风中又夹着鬼哭狼嚎。 修为不高者当即冷汗直流,打坐下来护住灵府,却一点用都没有,心神还是不断受到影响,控制不住地冒出无数情绪,动摇心神。 数不清的恶鬼像虫子一样,接连不断从红云中扭动着挤出来,飘向山顶的修者们。 为抵抗阵法对心神的干扰,修者们必须打坐护住灵府,这样就没有办法出手对付恶鬼,成了白给的肉食。这可是邪道魔尊的万邪诛心阵,分神阶以及以上的修者只要凝聚心神就能不受影响,分神阶以下就别指望了。 最令正道咬牙切齿的魔尊唐师,最令正道闻之色变的万邪诛心。 可今日,正道有一个人。 方才与唐师对视的那个人手持一把折扇,扇面绘千里江山图,他不言不语,静静遥望高峰上的魔尊,眼中情绪深邃难辨。一只小鬼爬到他的背上,从他的肩头探头看他的脸,没有眼白的眼睛瞪得很大,张开占了大半张脸的嘴巴:“嘻嘻,你是我的了。” 他看了眼小鬼,神态自若道:“又是这招。” 他打开折扇,翻手,然后放开。 扇落入地里。 修者们的脚下,一副千里江山图逐渐展开。修者们因心神受扰以至面色扭曲,在被纳入千里江山图后,表情恢复平静,灵府变得稳定。 有这个人在,就不用担心了。 “多谢城主!” “有城主的扇中仙府,何惧魔尊的万邪诛心阵!” 折扇开出的守护之境发出柔光,扇子主人肩膀上的小鬼碰触到柔光,发出尖叫,一瞬间飞灰湮灭。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 守护之境与血色苍穹互不相让,柔光与血光互相抗衡,万鬼对柔光惊惧厌怒,在鲜红的天空下盘旋嘶叫,却难越雷池一步。 正道的修者们趁此机会,使出全力消灭恶鬼。唐师封于伞中的恶鬼每少一个,就会实际性地削弱一份伞的力量,虽然他们也不清楚伞里到底有多少恶鬼,相信只要一直杀,总会有除尽的时候! 但邪道的魔修众哪会如他们所愿,天原山正邪之战再度陷入火热的胶着,与之前不同的是一方挟着红云、身伴万鬼,一方受柔光庇护,悍然无惧。 两方大能遥遥相望,一边修为尽施,以己之力,加持己方战力。这不止是正邪的战争,更是他们的对决。 这二人,一个邪道魔尊,一个正道龙首,从出生就是对立的,阵营对立,功法属性也对立。唐师的鬼道之术克制书别意的灵守之道,反过来灵守也克制鬼道,到底谁强谁弱,几百年了,至今也没能分出个胜负。 唐师视书别意为自己的毕生宿敌,而书别意也以斩杀魔尊为己任。 某个本与此战不相干的人得到错误的消息,匆匆赶到天原山。刚到战场边缘,这名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的修者一声高喝:“别意,我来助你!” 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刀。 气息仿佛在此刻凝固。 那人挥刀向天原山,巨大刀影以千钧之力对着二人劈下。 唐师:“!” 书别意:“等!” 来不及阻止,来者不由分说的刀就这么莽撞地劈了过来,唐师和书别意急忙收回真气。紧急之下强行收功,当场两人都呕出鲜血,功体受创。 刀整个将天原山横劈成了两半,中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缝。山上正邪两道的修者纷纷停下手上的行动,稳住身体保命要紧。 “我的妈耶。” “城主!城主掉下去了!” “楼主!快接住楼主——啊楼主啊啊!!” 在一片混乱之中,两个身影直直落入万丈深渊。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唐师黑着脸坐起身,一抹额头,脑袋被崖壁上的水滴了个湿透。他起身没走出几步,就感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变了,擦干净嘴角,想到自己是怎么落到这里来的,脑壳疼地骂了一句:“那个狗莽夫。” 就在这时,躺在他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醒了。 唐师看过去,眉头皱了起来。 那个人闷哼一声,想站站不起来,只好盘腿打坐。忽然他注意到唐师,呆住了。 唐师赞赏道:“顶着我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欣赏你的胆量,在我把你炼成器魂塞进封邪里之前,允许你留一句遗言。” 封邪,就是那把伞的名字。 对面无论是容貌装束都完全与唐师一致的人听到这句话,先是蹙眉思考了片刻,接着低头左看右看自己的身体,完全茫然的模样。 对方仿佛察觉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脸沉重:“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唐师:“冒牌货还敢使唤正主?”这就有点胆大包天了。 对方:“……我是书别意。” 唐师:“?” 眼前这个人容貌衣着都完全仿冒自己,眼睛里透出的光却让他感到熟悉,让他下意识就想抄起封邪。这种明亮正派又讨打的目光,只有他的宿敌才会有。 唐师惊疑不定,抬手就打算释放真气,弄个镜面出来瞧瞧自己。 “啊噗——” 结果却是他猛吐了一口血。 书别意冷静地看着,在看到眼前这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时,他先是试着运转真气,发现真气凝滞,功体在排斥他的这个动作。 他提醒道:“你身后就是水潭,如果我所料没错,你最好不要强行运功。”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 唐师转身,站到水潭边探头。 书别意也走过去。 水面倒映出二人的容貌,唐师惊诧地看到自己顶着书别意的脸,穿着书别意惯常的穿着。他的身旁,书别意已有心理准备,但确定自己和唐师互换了身体的这一刻,还是很蛋疼地陷入深深沉默。 唐师质疑地看向书别意。 “不必怀疑我,这种事一来对我没好处,二来超出我能力范围。”书别意冷静地说,顿了一下,陷入思索,“有人在背后搞鬼,针对你我。” 他不明白这么做对谁有好处,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暗算得了他们两个。 魔尊和龙首,两个修为相当,都在空冥后期,修仙界响当当的大佬。如今正邪、中立三方势力,能悄无声息做到这种事的人,台面上找不出来。 沉思的书别意想唤出扇子,拿在手里晃晃,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能辅助他思考。 “啊噗——” 唐师几乎要贴到书别意脸上,阴恻恻地说:“你故意的。” 书别意擦掉嘴角的血,一点也不心虚:“……下次注意。” 他们的功体截然不同,若是使用自己习惯的心法运转真气,相当于功法逆运,真气逆行,与自残无异。 唐师:“啊噗——” 书别意嘴角抽搐:“魔尊大人,你今年才三岁吗?” 唐师冷笑:“几百年了,终于让我抓住机会能真正杀死你,此时此刻,只要我施个小小的鬼道术法,唔……” 话没说完,他就一脸纠结地捂住心口。 “此时此刻,只要你施个小小的鬼道术法,我俩都要一命呜呼。”书别意说:“为了杀我做这种买卖,真的划算吗?” “不划算,这身体互换得毫无预兆,我脱离不开你的肉身。” “我也无法脱离你的肉身。” “快想办法。”说着,唐师往地上一坐,靠着洞壁,跷腿等结果。 魔尊大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书别意打架。他们是宿敌,实力又相当,和书别意打架是唐师最大的趣事,最能调动唐师的积极性。 其他任何事,唐师都兴致缺缺,像动脑筋这种事,从来都是属下去做。没有属下,那就自己以外的随便什么人。 书别意看着自己的身躯死鱼一样坐得没个正形,简直无法直视。可是现在占据他身躯的是唐师,后者从来都随性所欲,自己要是出言,只会看到更没正形的自己。 转过头去,正经得体的龙首选择眼不见为净。 他们身体互换,又因此不能使用真气,一身修为形同无物,这种事绝不能让他人知晓,否则会带来灭顶之灾。 “你以我的身份,我以你的身份,你去碧城扮演书别意,我去危楼扮演唐师。”碧城是书别意领导的修者之城,危楼用正道修者的说法,是邪道最大最恶的魔窟。 “想让我扮演你?别做梦了!” “我也对做唐师没有任何兴趣,你若有更好的方法,请尽快告知,天原山战事未完,你我两方人马都在胶着着。” 唐师皱了皱眉。 扮演书别意这种事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三日后。 在唐师嫌弃的注视下,书别意的手抽风一样抖了好几下,总算把封邪召唤出来。他抓着伞,松了口气:“成了。” 唐师批评:“三岁小孩都比你强。” 书别意虚心道:“魔尊大人完全召不出扇子,确实比我强。” 他实在是觉得这把邪气四溢的伞看着不舒服,又费了老半天劲,将伞收回体内。 花了三天时间,两个资质堪称惊才绝艳的大佬算是勉强能够使用一点点对方体内的真气而不受损伤,从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变得能用点小法术,遇事开溜或者保命没多大问题。 唐师摆了摆手,没心思跟他拌嘴:“有封邪在,基本没人敢动你,在回到原本的身体之前,你给我小心谨慎一点……也不要太小心谨慎了,破灭我霸气威武的形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 书别意说:“魔尊大人,你的要求相互矛盾啊。” 唐师说:“反正你注意分寸,作为交换,我也会勉为其难当好正道的龙首。关于我当正道龙首这件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书别意正色:“从今往后,请楼主做一个好人。” 唐师:“……” 因为那修者三日前那一惊天动地的一刀,天原山变成了天原左山和天原右山,中间一条深不可测的深渊。左山全是正道修者,右山都是邪道魔修。 由于两方大佬坠落深渊,正邪之战暂时中止,两边人们抓紧时间寻找大佬。不过正邪从来势不两立,找一找,就有人沉不住气,忍不住呱唧呱唧跟对面嘴炮起来。半天时间,嘴炮仗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回。 “楼主已经失踪三日了,楼主,楼主啊~~~” “对面的魔音又唱戏喊冤似的喊起来了,我受不了了!” “找寻城主要紧,我支持你一边找一边骂他。” “那魔音能一边骂人一边唱歌,我骂不过,啊,是城主!城主啊——” 正道修者激动不已,纷纷冲向刚从悬崖下爬上来的城主,然后看到城主转身把唐师拉了上来,还拍了拍对方身上的灰尘。 正道修者:“???” 邪道魔修:“!!!” 唐师接着随意拍了下自己身上的灰,问危楼的属下们:“战斗结束了?谁赢了?” 正道修者:“未分胜负,为了找寻城主,我们暂时放下干戈,城主无恙吧?” 唐师因为回答自己的不是危楼魔修而愣了一下。 邪道魔修纷纷御剑御法宝飞过来:“楼主,楼主你没事吧!” 这回唐师忍住了,没有脱口说出不符合身份的话。见书别意毫无反应,他用手肘顶了顶他。 书别意:“啊。” 书别意:“我没事,无须担心。” 魔修们一听放下心,立即踊跃地想作妖起来。刚才堂前喊冤似的呼唤唐师的魔音,翘着兰花指,对正道之中年轻又英俊的某修者遥遥点了一下:“既然楼主没事,那我们接着打?那边的小可爱,来跟哥哥我回去快活呀。” 第2章 正道修者一听,纷纷祭出法宝法器,就要再续正邪之战,和邪道恶人们再分出个胜负! “无耻恶徒,不要因为暂时休战就以为我们怕了!” “呔,跟我回碧城接受正义的制裁!” 唐师烦得很,冷冷地扫了一眼满脑子就知道搞事的魔修下属:“不打,别闹,滚一边去!” 正道修者:“对,滚一边去!” 唐师:“……” 书别意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和唐……我和书别意一同坠入深渊,在深渊下对现今修仙界的局势进行了深入探讨,为了修仙界蓬勃发展,达成了共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危楼将不会主动对碧城挑事。” 唐师:“碧城暂时也不会主动搞事。” 摩拳擦掌正要再来跟敌方大战三百回合的两方修者,忽然听到天方夜谭,懵逼了。 魔音:“楼主,我们和这些人有什么共识好达成的?” 书别意顿了一下,才很不习惯地意识到自己得向这个魔修解释,又顿了一下,才把解释一番的心理扭转。 魔尊大大唯我独尊,从来不解释。 森然气势一出,书别意冷声:“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魔音恐惧地低头:“是我错了,请楼主赎罪。”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 某年轻修者不解地问:“城主,我们真的要和这些邪道停战?” 他们可是无恶不作的邪道啊!他们可是维护正义的正道!不跟邪道打打杀杀,每天要怎么打发时间? 唐师看向那年轻修者:“你有什么疑问?” 年轻修者正义凛然道:“正义和邪恶从来没有和平共处的说法,我相信城主的智慧,但是我左思右想,实在是猜不透这一手的用意。” “继续猜。” “哎?这……哦……” 书别意:“……” 书别意给唐师使了个眼色,要他注意身份。碧城的城主和蔼亲切,就算会说这种话,也是在引导目的下,而现在的场合,他是应该解释一下的。 唐师也回以眼色,多说多错,干脆不解释。 书别意皱了皱眉,又使了个眼色。少说也是错,好好代入我的身份,不要登场就脱离人设。 唐师微微颌首。你也别忘了自己现在是谁。 正道修者和邪道魔修:“……” 自家大佬和对面大佬这是眉来眼去啥呢? 唐师转身:“碧城众人,随我回去。” 正道修者:“城主??” 书别意:“你走反了。” 唐师转身:“回去。” 一场正道与邪道之间轰轰烈烈的战争,因为两方阵营大佬身体互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唐师到了碧城,进了书别意的住所,碧云阁。 唐师对头号敌对势力碧城不算陌生,和书别意相识以来,大闹碧城的次数至今没到七八也有五六。他埋头就进了厢房,以和魔头拼搏时受了损伤为由,闭门谢客。 他先是慢吞吞仿着书别意的手法,布置了一个防隔墙耳的法术。然后坐到镜台前,又跟个新晋菜鸡修者似的,对着镜子慢吞吞施了个法术。 书别意的功法和他的功法路数完全不一样甚至相反,使得好难受。 镜面如水波轻漾,显现出他的房间。危楼楼主的房间。 书别意坐在镜台前,先是警惕地看看左右。 唐师说:“你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近无忧殿,若是有人不听话,直接杀了。” 书别意:“……” 书别意正色说:“若是发现有人不听话,我就让他离开危楼,从此危楼就能少一个迷途恶人,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唐师正要指责对面这才多久就要脱离人设,忽听有人敲门,惊讶又不快地说:“我明明说了不许打扰,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打扰?!” 书别意解释道:“身为城主,事务繁忙,若是事出紧急,可以直接来找我。” 唐师:“城主的威严呢?” 书别意不解:“这跟威严有什么关系?” 唐师:“……” 书别意叮嘱:“注意言行。” 镜面恢复,映出书别意的房间半边。 唐师勉强压抑不爽,不让情绪浮到表面,打开门,看到芙蓉师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眉头不受控制地跳动,表情蛋疼地沉了下去。 芙蓉师,中立刀修, 修为在修仙界能问鼎前三,长着一张英俊爆表的面皮,眼里却只有刀,伤了无数女性修者的心。这货虽然属于中立阵营,但和书别意是好朋友,有时会应书别意的请求出手协助对付邪道。在唐师眼里,芙蓉师就是危楼的敌人。 芙蓉师就是那个把天原山劈成两半,害得他和书别意坠落深渊的罪魁祸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 唐师的脸沉下去又提上来,敬业地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容:“是你啊,我现在有伤在身,就不招待……” 芙蓉师二话不说,掌心按在唐师胸口。 唐师:“?” 真气注入对付体内,转了一周天,芙蓉师收回手后,疑惑地问:“凭你的本事,摔落深渊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搞得自己真气逆运,怎么回事?” 不等唐师开口,芙蓉师促狭地接了一句莫名的话:“唐师对你的诱惑力这么大吗?” 唐师一愣:“啥?” 芙蓉师:“你休息吧,我要离开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唐师抓住他:“停,解释你上一句。” 芙蓉师回头说:“我要回刀居了。” 唐师:“不,唐师诱……惑什么?” 他有点不肯定,刚才听到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加诱惑两个字吧? 芙蓉师盯着唐师看了好一会,就在唐师暗道难道人设这就穿帮了的时候,拍了拍唐师的肩膀。 “你没在深渊下对唐师出手?这次的意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好机会,所以我才没有下去找你,免得耽误你行事。你若错过,实在可惜。” 唐师:“首先,你不要趁机为那一刀开脱……” 芙蓉师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我没有暗恋人的经验,但我有很多被暗恋的经验,爱一个人却总是憋在心里,是会憋出毛病的。要是你心理出问题,倒霉的可是我啊,我可不想为你收拾这种烂摊子。” 他拍拍好朋友的肩膀,接着说:“早点说出口吧,唐师一定会拒绝你的,被拒绝就可以彻底死心,好好地安心当城主。” 唐师立在原地,看着芙蓉师说完就大步离去,被这一爆炸消息震惊得忘了追究那一刀的责任。过了好半天,他转身进屋关上门,回到镜台前。 镜中再次出现自己的脸,宿敌用着他的身躯,一脸忧心忡忡,仿佛担心就这么短短时间内,唐师就会不靠谱地暴露。 书别意问:“刚才谁来了?” 唐师盯着镜中人的面容,观察那上边,表情的每一分细微变化,漫不经心地答道:“芙蓉师。” 书别意问:“你们说了什么?” 唐师说:“他看你没事,就回刀居了。” 书别意松了口气:“随便他,不用去管芙蓉师。” 唐师:“嗯……” 对面的人一点也不像暗恋自己的样子,芙蓉师是不是戏耍他的好朋友?以他对刀修的了解,后者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书别意暗恋自己……一想到这种事,唐师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书别意注意到对方脸色不自然地快速变化,问:“你怎么了?” 唐师:“没什么,看到芙蓉师就不爽。” 唐师一直跟芙蓉师不对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不爽,书别意轻笑一声,说:“从今天起,请楼主务必遵守约定,好好扮演我,直到抓到背后暗算之人,解除令你我身体互换的术法。” “而楼主的身躯,”说到这里,书别意顿了一下,神态是无比的郑重,“……和危楼,我必不会让他们有事。” 宿敌话语的停顿过于刻意,郑重中的别样情绪过于深邃难辩,唐师不由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违心话,要是有机会你真的不会拆了我的危楼?” 书别意假惺惺地说:“希望不要有这个机会才好。” 果然芙蓉师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暗恋啊,有这么暗恋人的? 外面传来声音,又有人来访。 唐师真是满头问号,不快地教训宿敌:“城主大人,威严就是大佬说一,下人不做二,大佬的意志不可被违背,管他什么要紧事,不许打扰就是不许打扰。你身为龙首,说的话什么人都能不放在心上,你要用什么管理碧城?” 书别意说:“当然是爱与正义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 唐师无话可说。 …… 唐师开门执行爱与正义去,镜子再度恢复,映出的是唐师的面孔,也就是书别意目前的样子。镜中映出的绝世容颜,让书别意刹那失神,紧紧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抬起手,轻抚这张脸。 这张脸在平时,总是带笑的,有时放肆张狂,有时温和平淡,无论哪种神情,一件事从不会变,那就是谁都惹不得这张脸的主人。书别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费尽心思筹谋,没能撼动这个人脸上的轻狂分毫。 而现在的这张脸,嘴角要勾不勾的,眼里藏着某种狂热的情愫,眼帘微微垂下,试图把那些危险的情愫压抑下来。但是,这些情愫已经累积过久,已经太难控制。 书别意别过头去,不看镜子。 不能再看了,这张脸,这幅身躯,对他来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放松满脑子不该有的念头,打开门。 一个人在房门外的空地上到门被打开,吓了一跳,立即跪拜在地。 “楼、楼主,属下前来领罪,请楼主惩罚!” 书别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是那个不好好说话的魔音。 书别意问:“我为什么要罚你?” 魔音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战战兢兢地说:“属属下在楼主沐沐浴的时候,不小心误闯幽香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无论楼主如何责罚,属下不会有半句怨言!” 原本还指望在天原山大战戴罪立功,实在不行战死也好过被罚,没想到打到一半打不了了,魔音满腔那个苦啊。 书别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幽香池,楼主沐浴……和唐师敌对了几百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画面,也不敢想。 意外之后,书别意以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缓慢语气问:“你看到了多少?” 空气忽然变得很冷,冷到骨子里,冷到魔音心里泪水决堤。看楼主这气势,自己一定是下一秒就要嗝屁了吧! “呃,属下就看了一眼,其实没看到什么……” 魔音抖个不停,不敢抬头。 楼主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魔音赶紧回道:“楼主,我叫东白。” 第3章 唐师打开门,这次门外是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是书别意的徒弟,祁青。 祁青一脸关切:“师尊,您还好吗?” 唐师:“无碍。” “都是徒儿的错。”祁青低下头,自责道:“徒儿错估了天原山的形势,才导致芙蓉师剑劈天原山。” 唐师心道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唐师脸上和颜悦色:“为师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受到师尊安慰,祁青内心温暖,更加自责了。 “师尊对徒儿殷殷期盼,徒儿却始终达不到师尊的期望,不能为师尊分担正道的重担。”祁青说着,陷入深深的颓丧:“师尊,徒儿怕是……担不起接任城主之位的大任。” 唐师吃惊:“啊?他要退位啊?” 祁青:“???” 唐师捂着胸口,很假地说:“我跌落天原山深渊,受了些伤。” 祁青简直想钻到地底下去,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师尊的表情其实很假这种事,扶着师尊的手臂,让他坐到椅子上。 唐师被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把祁青还想伸过来的手按开。芙蓉师不由分手伸手过来,以真气探查他的身体,这他忍了,你个修为低微的小虾米也敢这么做?书别意给你的勇气吗? 唐师想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的事情,我有点忘记了细节。”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 祁青怔了怔,没有质疑眼前这个人,对方是这世上,自己最尊敬的人。 他认真地说:“师尊年前吩咐徒儿独自历练,为将来接任城主之位做准备。可是,徒儿实在没有信心,师尊的才华冠绝天下,徒儿……恐怕没有能力接下师尊的位置。” 说出这种话,对祁青来说实在是很艰难。谁乐意承认自己不如他人?可是这是师尊,是卓尔不群的师尊,他怎么可能比得了? 唐师心说,你们碧城除了书别意其他全是猪,要不是书别意的存在,危楼早就来回踏平碧城不知道多少遍。 他观察祁青,迅速在心里做了判断——这个小朋友差了书别意十万八千里。 将城主之位交给这样一个柔弱的小朋友,书别意是抽什么风?终于发现正道没前途,不想干了? 书别意要是不干了,以后的乐子就少了太多。 唐师和蔼可亲地说:“既然没有信心,那就继续历练着,城主之位等你完全准备好的时候,我再传给你,放心。” 估计一千年以后再考虑这事儿吧。 祁青的心情完全没有好起来,曾经被师尊期望,如今因为能力不足被师尊安慰,任何人都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感到宽慰。 “师尊,徒儿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你失望。” 祁青在唐师脚边跪下,捧着唐师的手,郑重得犹如宣誓:“徒儿一定会用上十二万分的努力,去学习、修炼,时刻敲打自己,尽早做到能为师尊分忧,成为师尊能够放心依靠的人。” 唐师假惺惺地说:“为师相信你,要是没有其他事,你就退下吧,我要休息。” 祁青起身:“师尊好好休息。” …… 真气紊乱的正确做法是调息,调息得运转真气,所以这种方法对唐师来说不存在,只能在床上干躺,等待真气自己慢慢恢复。 每次交流都要靠镜台,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于是两个大佬在对方的谨慎指导下,极为难受地运用了一点对方身体的真气,在一个小镜子上施下传信术和防护术,方便携带以及随时联络。 书别意说处理城务,是城主的责任。于是唐师走进书房。 马上又退了出来。 书别意喝道:“回去!” 唐师搓了半天,在指尖搓出一点火星。 书别意:“不准烧!” 唐师往椅子上一坐,跷着腿,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颇为不满:“这是堆了多久?” 书别意说:“就这三四天吧,都是民生大事,每一件事都不能有疏漏。” “民生什么大事?”唐师一脸茫然:“你是空冥阶后期的大能,管的是修者汇聚的仙城,说这种民间小皇帝才会有的话不嫌破格吗?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事……” 他拿起一份文书,翻开看看,往身后一扔,接连又拿起两三份,看两眼扔一边。“吃不饱饭都要你来管?这种人也别修仙了,直接回炉重造吧。” 书别意认真地说:“辟谷是个大坎,众多修者在修炼到辟谷之前,本身不富裕,因为潜心修炼所以也没有赚钱的门路,为了帮助这些修者,碧城有一个扶助组织,让修者能通过解决他人的困难,以雇佣的方式赚取金银,还能从中提升修为。” 唐师:“那他们去接任务就是了。” “实施过程中,总会有各种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修者之城听起来多不一般,管理起来比民间凡城的麻烦只多不少。” 书别意耐心解释,唐师没有耐心听,把镜子翻过去。 书别意:“……” 唐师:“你是城主,小事让属下去做。” 书别意:“这些都不是小事。” 唐师:“都是没芝麻大的小事。” 书别意虚心请教:“那敢问楼主大人,什么才是大事?” “大敌来犯,有人上门挑衅,属下犯了大错该怎么罚。”唐师说着停下来想了片刻,然后继续道:“今天吃什么,今天去欺负谁等等。” 书别意:“……” 大能的存在等同于一种威慑,令外敌不敢来犯,是势力组织能够获得安稳发展的保证。势力中的人们为了感激大能,供奉和尊敬都是理所应当。像书别意这样明明是个城主,居然还要做事,还这么多事要做,简直闻所未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 唐师心道爱与正义竟是这般劳心劳力,还是来我邪道有前途,爱干嘛干嘛,想摸鱼就摸鱼。 书别意摇头感慨:“楼主的生活原来这般无聊,难怪总是寻碧城的麻烦,想来是除了跟正道找存在感,生命中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唐师:“……” 唐师和书别意两个人,从来都不对盘。就算抛开阵营等因素,他们也一定注定不对盘,某些人天生就谈不来。 他忽然又想到芙蓉师那句让话,那句让他一回想起来就浑身不自在的话,让人实在忍耐不住,迟疑地开口。 “芙蓉师昨天跟我说,你……深渊下……你那个……” 书别意:“?” 唐师:“他说他没有下深渊找你,是因为想到我对你来说……” 书别意:“!!!” 龙首大人情绪控制能力超绝,在瞬间冷静下来。书别意说:“我爱他。” 唐师:“???” 书别意以一种扭曲的表情,痛苦地说:“我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但……他拒绝了……我,还使劲……想把我推开,伤透……伤透了我的心。所以他无论说了什么,都是胡说,是为了让我死心。” “……”唐师问:“这个他是谁?” 书别意差点咬到嘴唇:“芙、芙、芙蓉师……” 唐师“哦”了一声。 听起来不明所以。 两个人各怀心思,试图从巴掌大的镜子里,看出对方的心思。 “所以……”书别意问:“芙蓉师对你说了什么?” 停顿了一下,他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芙蓉师对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要知道,我爱他爱得半死不活。” 唐师说:“哦,他说我应该对你造不成人生威胁,就没去救你。” 书别意:“……” 唐师好心地说:“这件事要我替你保密吗?” 书别意:“嗯………………” 断开联络,唐师在书案前笑得东倒西歪。有人求见,他还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才让人进来。 来人:“城主,大事不好,祁青少主出事了!” 唐师按了按嘴角,控制住笑意,做出很担忧的模样:“哦?快说!” 来人是点星司的一名侦查史,点星司就是书别意不久之前说的,低阶修者扶助组织。 白茶庄近期频繁受夜间异象困扰,点星司经初步调查没查出原因,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归入点星司任务栏时,祁青于昨日接下了这个任务,前往一探究竟。 任务过程之中,修者需要随身携带一枚令牌,以便点星司掌握修者的安全状况。就在不久之前,祁青的令牌突然碎裂!侦查史赶紧前往查看,却发现白茶庄中心被魔气笼罩,难以接近。感到事情非同小可,掌司者赶紧派人赶来告知城主。 昨天才信誓旦旦的小朋友,今天就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唐师本来没想管他,一来他现在在书别意的身躯中,除了一点小术法,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也就能跟菜鸡打打;二来他没兴趣。 接着一抬眼,他看到成堆的文书,马上毫不犹豫地说:“我亲自去一趟,带我过去。” 侦查史:“是!” 白茶庄的出入口,有一个茶摊,是善心的庄主在这里的设立的。来往行人喝茶免费,累了还可以在长凳上坐坐休息。 此时茶摊空荡荡,桌椅倾倒,无人打理。 一片乌云阴沉沉地笼罩在白茶庄中心区域。 侦查史走到茶摊前,停了下来,说:“城主,属下修为低微,无法再过去了。” 唐师让侦查史离开,独自进入白茶庄。 村中阴气森森,街上、房屋皆无人。他往被乌云覆盖的村中心走,渐渐地,周围出现一些村民,每个村民都或痛苦状、或浑噩状,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 唐师抓住一个村民,把他拖出村庄,拖到茶摊里。 把村民扔到地上,唐师忽然发现自己做了没意义的事。无论自己的鬼道之术,还是书别意最擅长的灵守之术,他现在都用不了,没法让村民恢复神智。 这时,两个人向这边走来,经过茶摊。 二人为一男一女,男子看到唐师对着浑浑噩噩的村民低头沉思,以为后者是个连这点小状况都搞不定的菜鸡修者,便走了过来。 他说:“你也是碧城的人?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打着和祁青一个主……主、主意……” 看到对方转过身来,男子吓得一个激灵,当场往后跳了一段距离,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你你是——” 第4章 他身旁的女子回过神来,惊呼:“城主大人!” 男子总算找回了语言能力:“对对,碧城的城主!”好悬没有大不敬地直呼出对方的名字。 唐师:“是的,我来找祁青,你知道他在哪?” 男子一口气憋得脸通红,最后是女子说道:“城主大人,祁青应当就在村内,只是现在或许遇到了些麻烦……不过城主大人在这里,这点麻烦自然不算什么!城主大人需要我引路吗?” 唐师:“不用了。”想必和那团魔气脱离不了干系。 女子望着唐师转身离去直至再看不见身影,恭谨的神色顿时一边,拽着男子摇个不停:“啊!是城主!是书别意大人!城主好帅!城主帅裂苍穹!!!” 男子被摇得要吐了:“浮梅,你好烦!” 推开过于激动的浮梅,男子理了理衣裳,不服气地说:“书别意帅又怎么了,跟你又没有任何关系。” 浮梅正色道:“封至文哥哥,我是碧城的散修,城主的俊脸就是我人生的向往。” 青梅竹马对另一个人男人趋之若狂,封至文痛心疾首:“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修炼?当初我们约好一起进入天上宫,结果你没通过测试,沦为一介散修跑去了碧城,你别在碧城的时间也都荒废了吧?” 浮梅:“放心吧,我已经是个成功筑基的正经修者了。” “筑基有什么好骄傲的?”封至文说道:“十九岁才筑基,到灵虚阶不知道要多久,要是费了太长时间,老了才成为灵虚修者,你可得天天背着满脸皱纹的样子直到突破分神阶才能恢复青春相貌,这种事可不是每个修者都能办到的。” 浮梅脸色一变:“我知道了,不会落下修炼的。” 封至文望向白茶庄方向,他的修为和唐师相比云泥之别,仅能微微察觉远方有股不详的气息。想到书别意亲自来了这里,这一着自己最终肯定是要空手而归,他顿时内心一阵烦闷。 浮梅:“封至文哥哥,这下城主亲自来了,你要的东西怕是没有机会,这可怎么办呀?”虽然疯狂迷恋城主的脸,但想到封至文的目的将落空,她还是分得清亲疏的,忍不住着急,“你要是空手回去,会挨罚吗?” 封至文:“挨罚是肯定的,不过书别意出现,就是千万个我过来也别想带走东西,师尊应该不会重罚,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返回,令师尊失望。” “那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城主大人脾气好,别的老前辈办事的时候不相干的小辈都得避着走,但城主大人一定不会怪罪,说不定有机会呢?” “进去看看吧,你可不要拖后腿。” “我怎么会拖后腿啊!” “之前你还差点对着那个叫冰轮的闷罐子尖叫出来,这就忘了?还说什么你最喜欢高冷之花这一款,祁青虽然也不错但不对你胃口,看看这是一个姑娘家说得出口的话吗?” “爱好,这是爱好,明明封至文哥哥看到漂亮的女人也老是呆得走不动路啊,有什么资格说我……” 声音渐渐远去。 …… 白茶庄的中心,行尸般游荡的村民越来越多,到最中心一条宽阔的街上,村民忽然就变少了,魔气也变得浓烈到肉眼可见。青天白日下,这条街道却是阴气森森。 街道的中心,这里应当是被当作市场之类的地方,两旁散落各式货摊,基本上已经搬空了。在大道正中央,地面被挖开一个深坑,一具显然刚出土、粘了不少泥的水晶棺材置于坑旁。棺身缠绕两根粗粗的锁链,锁链上黑色的符文时隐时现,一条断裂的锁链落在地面,其上没有黑色符文。 棺中躺着一个人,以及一些颜色很艳丽的花。或是因为断了一根锁链,水晶棺打开了一条缝,魔气正源源不断泄漏而出。 躺着的是人,不是干尸或者骸骨。 祁青单膝跪地,双手捧头,满脸痛苦,周身被彷如实际的魔气环绕。 唐师走过去,祁青因魔气的勾动,整个人深陷心魔幻境之中,对外界毫无反应。唐师抓住祁青的手,进入了他的心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 祁青从小被卖给一个修仙世家。所谓修仙世家,不过是一个凡间的富贵人家中出了一个灵虚修者,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该家便以修仙世家自称,不可一世,代代砸大钱培养家族中的小孩,以期再出一个更有前途的修者。 五两银子,祁青成了修仙世家中的一个剑仆。 剑修常养剑仆,以作为炼养灵剑的容器。剑仆不是谁都能做,开了剑府才有养剑的资格,开剑府的过程中痛苦无比,祁青一个小孩竟忍下来了,开出的剑府虽不是极品,却已难得一见。 从此祁青不愁吃穿,却要承受每日养剑的痛苦,也再无自由可言。对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来说,说不清是这时候好,还是和不疼爱自己的爹妈在一起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好。 此景不长,剑仆的主人在一次修者之间的纠纷中惨死,那一战比不上任何一次正邪之争,对小小的祁青来说却足够惨烈。剑修身亡,灵剑无人问津,落在沟渠之中无人问津。剑仆受牵连重伤,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要解脱了。 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却深深地感到活着这件事,是多么的可怕。 但他被一双手轻柔地抱起,落入一个坚实的臂弯中,有人向的体内源源不断传入真气,让他的四肢百骸变得温暖。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祁青:“是……谁?” 对方:“我叫书别意,你叫什么名字?” 祁青:“……?” 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他是剑仆,虽然不明白自己没有在脑袋上刻字,也没有随时举着块牌子,但修者们都知道他是剑仆,对待仆,没必要问名字,呼来喝去就是了。 温暖身体的真气让祁青的意识回笼,看清楚眼前修者的面貌,顿时忘了呼吸。 “神仙大人!”他忍不住叫道,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面露惶恐之色。居然在上仙大人面前这么大声说话,太该死了! 书别意失笑:“我不叫神仙大人。” 神仙笑起来真好看。 书别意:“你的主人已经死了,你愿意跟我去碧城吗?” 祁青迷茫,面前的上仙大人不似那些高高在上的其他上仙大人,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上仙大人,这种感觉让他鬼迷心窍地斗胆问:“碧……城……是神仙大人的仙府吗?” 书别意:“叫我书别意。” “……”在神仙大人的注视下,祁青艰难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书别意。”感觉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心跳得厉害。 “你的名字呢?” “回神仙……呃,我、我叫祁青。” “祁青,我带你去碧城吧,既然主人已死,灵剑已弃,这剑仆,就别当了吧?” “可以吗?” “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当剑仆吗?这种不知道想了多久的事,真的可以吗? “真的。” 祁青紧紧抓着书别意的衣袖,颤声道:“请带我去。” 从来没有做过选择。 从来没有做过决定。 因为一个不被重视的穷人家的孩子、一个奴仆是没有这些资格的。突然出现一个机会,他胆大包天地想牢牢抓住,大逆不道地人生头一回升起名为期盼的情感。 可以的吧? 祁青相信眼前这位大人。感到他就像天神一般,不,他就是天神,是来带他脱离苦海的神明。 祁青被带到碧城,见识到真正的修仙世界。 祁青的姿势其实属于上乘,能开出接近顶级的剑府,无奈当年那人能力不足,给祁青开到一半便力有不逮。 但就算开出个顶级剑府,也是个没有自由的剑仆,书别意便封闭了他的剑府。 小小的祁青成为了童,在后者的教导下,修为精进快速,很快便超越了同辈其他人,后书童身份,成了书别意的徒弟。 祁青已成年,昔日可怜巴巴的枯瘦小孩已经成长,如今丰神俊朗,能力不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 一年之冬,大雪飘飞,天地银装素裹,一小块积雪从书房屋顶无声落下。 书房内,祁青辅助。文书由他先行阅览,若有把握,就直接自己处理,若无把握,就交给书别意。 屋内没有任何可供取暖之物,但两个人都不惧寒冷。书别意低头批阅文书,祁青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将手头的文别意,祁青拿取一个新的文书,打开一看,顿感厌恶。 文书中夹着一张唐师的画像,内容是请示如何处理城里出现的一股迷恋危楼楼主容貌的邪风。祁青正准备大笔一挥全面禁止,听到书别意的声音:“交给我。” “是。”祁青把文书交过去,看着书别意专注的面孔。 书别意郑重地在文书后写下批示:唐师虽有天人之姿、非凡之貌,却是邪道之首,恶贯满盈,天道不容。部分同修或能将脸与人分开,却难免引起其他同修疑虑,故禁止任何人公开称赞、迷恋、宣扬唐师外貌,所有画像全部焚毁,不得遗漏。 他一边写字,一边说:“祁青,你最近经常心不在焉。” 祁青:“师尊,徒儿这段时间负责大院的建设,心有所感。” 大院,不是寻常的大院。是书别意私下设立的一个收养孤儿的地方。 书别意:“所感何物?” 祁青:“每一个人,无论何种身份地位,都难逃无奈二字。即便天之骄子,也有各种各样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书别意:“嗯,很多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身不由己,不过倒也不是每一个人。”他拿起唐师画像打量,“非凡出生,卓越天资,为人不羁,俗世纷杂难扰其半分,这样的人极少,却不是没有。” 祁青:“师尊是说芙蓉师前辈?” 第5章 书别意:“唔,不是。” 他把画像放入屉中,将批阅的文书放到已处理那一堆。看到祁青出神地看着自己,他问:“祁青,有事就说吧。” 祁青微垂眼帘:“师尊,我有一事不明白。” 书别意放下笔,认真聆听。 祁青问道:“师尊,那一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书别意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天,但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露出迷茫之色。 祁青:“你就像天神下凡,救我脱离苦海,成为我所有的希望。” 书别意:“嗯?” “我对可能拥有的未来充满憧憬,坚信天神能够达成我的希望,但是……师尊,你没想过自己或许会有……达不到别人的期望这种可能吗?” 唐师进了心魔幻境,看到的就是书别意和祁青两个人在案上一大堆文书,地上一大堆文书,看着就令人牙疼,抓住祁青,把他扯出心魔幻境。 祁青意识一震,眼前景物变换,猛地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之人,惊声:“师尊?!” 不等唐师开口,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来人有些微喘,厉声道:“你是谁?!” 祁青赶忙解释:“冰轮,这是我师尊,你不用担心!” 冰轮惊疑不定,不住打量唐师。 祁青的师尊?那不是就是…… 唐师:“祁青,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师尊,我……”祁青才发现自己的点星司令牌碎裂了,恐怕就是因此惊动了师尊。竟让师尊亲自赶来,祁青羞愧不已:“徒儿让师尊担心了。” 唐师指着水晶棺:“要帮你搞定吗?” 真正的书别意是不会这样说的,会搞清楚事情方方面面,然后决定一个万全之策。唐师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书别意的徒弟,自己现在得扮演书别意,那就当然要护着祁青啰。 他没有书别意的习惯,自己的人出事,不问缘由,看这人有什么意愿。无论意愿是河清海晏还是血雨腥风,不在话下。 祁青忙道:“不麻烦师尊,祁青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 虽说自己来,但若非唐师赶到把他拽出心魔幻境,现在他真说不清自己会是个什么后果。冰轮虽然也及时赶来了,却没有这么利落把人从心魔幻境带出的能力。深陷心魔幻境过久,人就会迷失,灵府真气皆乱。 唐师:“哦,要是搞不定就叫我。” 唐师记得自己现在只能放点小法术,用不了什么真气,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虽然只能用点小法术,书别意修炼至今,肉体已千锤百炼,非同一般。唐师完全不受魔气影响,还能庇护身周小片范围。 冰轮:“祁青,水晶棺怎么会断掉一根锁链?” 祁青:“我也奇怪,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离开吧。” 唐师点了点头。 三人走后,封至文和浮梅从一个房屋后面探出头来。两个人身周环绕一张发着微光的护体灵符,封至文眼巴巴地看着水晶棺:“我得不到它,我永远也得不到它了。” 浮梅:“城主大人一定已经发现我们了。” 封至文说得:“废话!果然是脾气最好的老前辈,我们这么冒犯都没生气。” 浮梅:“所以啊,虽然我没能进天上宫,但在碧城未必不如天上宫好。”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被封至文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浮梅回头对他说:“想看看那里边是什么,好像是个人。” “不要命了,我这只是护体灵符,不是上天入地横着走灵符,回来。” 浮梅乖乖返回:“封至文哥哥,我有一个主意。” …… 祁青等人在村口茶摊暂歇。茶摊万物俱全,冰轮烧起了炉子,慢慢煮一壶茶水,一边时不时看一眼正在交谈的师徒二人。 祁青将自己在白茶庄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唐师。 近期,白茶庄总发生有人突然变得浑浑噩噩四处游荡的怪事,好像一夜之间那些人就失去了魂魄。祁青来到此处,发现村民是受魔气影响,便出手救治了最早出事的一个更夫。 更夫对祁青道,他某日按照惯例打更经过主街,忽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星月消失,漆黑沉闷,身躯各处都被什么东西挤压,鼻尖有股泥土的腥味。有人在他耳边说话,那感觉就像他躺在某个人上方,而他们两个都被埋在土里。 之后更夫一直循环于痛苦、悲恸、恐惧之中,一直到被祁青所救。 祁青便和冰轮在主街调查,多亏冰轮对封印之类的法术敏感,他们确定了主街中心的地底下有异物。 对封印之类的法术敏感。真是含糊莫名的说法。 唐师竟看不透彻冰轮修为深浅,后者显然不是什么大佬,但身上好像有着某种禁制,阻碍唐师的观察。 祁青两天前冰轮相遇的,短短两天,两个人就意气相投,成了好朋友。看冰轮之前急切维护祁青的模样,是十分关切祁青的安危。 冰轮语言不多,态度不亢不卑,基本只有在祁青和他对话时才会应上一两句。 确定了异物的位置,祁青和冰轮一起挖开地面,挖了很深才看到水晶棺。水晶棺在当时被三条铁链牢牢封锁,魔气微弱,却会轻易影响凡人。二人便决定把村民护送离开,再决定处理水晶棺。 不料,一条锁链突然断裂,当时就在附近的祁青霎时受到影响,没来得及疏散的村民也遭了秧。 说到最后,祁青总结了自己的错误并做了深刻的反省,接下来他会更谨慎地处理好白茶庄异象之事,在回碧城后交给师尊一份万字检讨。 唐师:“……” 唐师:“我决定更改教育方式,再也不准写检讨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怎么解决。” 祁青意外:“可是,徒儿岂不是耽误了碧城的城务?” 唐师:“不管。” 祁青:“?” 唐师:“我是说,这你不用关心。” 祁青便不再多言。 书别意和唐师联络的时候,看到唐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喝茶,立即警惕:“你在哪里?” 唐师:“白茶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 “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徒弟出事了,我过来救他。” 书别意吃惊:“祁青怎么了?” 唐师:“没事儿,还说要写检讨给我看,检讨啊,你是变态吗?” “……?”书别意蹙眉:“楼主大人对变态的定义很奇怪,既然没事了,楼主大人就赶紧回碧云阁吧,城务不可耽误。” 唐师又喝了口茶:“这地方的茶味道居然不错。” 书别意:“白茶庄盛产白茶叶,是我很喜欢的一种茶,你若喜欢,将来我可以送你。” 唐师:“你送不了了,以后估计都没有白茶叶了。” 书别意:“?” 唐师便简要转告祁青遭遇之事,然后说道:“水晶棺对祁青来说过于棘手,就算有个连我的看不透彻的冰轮相助,我也不看好结果如何。” 书别意:“依你之见,水晶棺里是何物?” “不知道被哪个变态封在地底的倒霉鬼,之前修为应当接近分神,如今已经入魔,成了邪魔。” 邪道中的修者多被正道称为魔修,因为他们不顾道义,修炼之法残忍血腥,亦不修心,与心魔相伴,作风嚣狂恶劣。入魔和魔修则是完全两回事,修者因极端的情绪陷入入魔状态,入魔者神志不清,没有自我,仅有满腔怨怒憎,长时间不得拯救,就会堕为邪魔。 对任何修者来说,邪魔都是极大的忧患。 书别意:“你认不出来棺中人是谁吗?” 唐师:“不认识,整个正道我只对你印象深刻。” 书别意忽然爆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唐师:“你干嘛?” 书别意捂着嘴:“唔,呛到了。” 唐师:“没在吃没在喝,谁呛到你了?空气?” 书别意想也没想地说:“你。” 唐师:“……” 书别意:“……” 书别意:“嗯咳,这种状况,祁青很难解决,但那孩子爱钻牛角尖,若出现危险,还请楼主及时制止。” 唐师:“你是不是暗恋我。” 书别意瞬间冷了脸:“楼主,这个玩笑不好笑,如果你是以这种方式嘲笑我对芙……蓉……师的感情,这种低劣卑贱的做法,太有失楼主的层次。楼主需谨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逃避城务,没有其他事我便先离开了。”说完,关闭了传信法术,然后又打开,他说道:“若情况危急,楼主应直接带走祁青,避免与危机正面相对,一切以保重自己,也就是,保重我的身体为上。” 这次是真关了。 唐师:“……” 那边,书别意在房间里心脏砰砰直跳。差点就暴露了,不可以暴露的,这种事绝对不允许!!! 待平静下来后,书别意唤出封邪。 封邪静静漂浮在他面前,外形只是一把普通的油纸伞,浑身只有伞面的红与伞柄的灰,再无其他点缀。扔到油纸伞堆里,一定会是最滞销的那一把。 修者多为法宝、法器费尽心思,只为培育器灵,器灵与主人共鸣,随主人驱使展尽法宝神通。有灵之器与凡器有着云泥之别,最强大的器灵甚至能够化为人形。 封邪之灵只有小小一团,与它的能为既不符合,说明唐师压根不注重器灵,书别意还挺高兴的。 第6章 他说道:“封邪,我不是你的主人,但这是你主人的身躯,你应该感觉得出来。这段时间,需全靠你来守护这具躯体周全。你若办不到,我就为你超度,放你自由。” 封邪的小小器灵并不能理解超度和自由之间的联系,超度完它不就没了吗?自由个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 门外传来魔音畏畏缩缩的声音:“楼主,暗主和夜主请求汇报危楼内务,已经在议事堂等待了。” 暗主、夜主是唐师左右臂膀,在危楼中的地位仅次于楼主。 书别意微忖片刻,有了心思,拿起封邪。 魔音在门外恭谨地低着头视线只看自己的脚尖,听到开门的声音,视线中踏入一双秀金云履。他把门关上,然后转身,斗胆抬头看去。 初秋烈日,尊贵不凡者红衣红伞,黑发如瀑垂于伞下。魔音忽然用力抓揉眼睛,竟是觉得眼睛滴进了一滴鲜血,将自己一片视线染红,随后快步跟上去。 …… 虽然总结了错误进行了反省,祁青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有太大头绪。 水晶棺为何会忽然断裂一条锁链?只是失去一道封印,魔气就能让他瞬间沉沦心魔幻境,若剩下的两道封印再出意外,到时恐怕不仅仅一条主街,整个白茶庄都他都无法接近。 “应该是设置了出土之后,自动解除一道封印。”冰轮抓住一个村民一边说。 他们在主街边缘,在有对策之前,尽可能救助村民。 “没错。”一个声音忽然道。 祁青冰轮转身,封至文和浮梅在不远处。 浮梅:“祁青,冰轮,又见面了。”看向冰轮时,面上飘了两朵红霞。 祁青:“是浮梅姑娘和封至文公子,你们又为水晶棺而来吗?” 封至文轻哼一声:“不然呢?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们这些后到的抢了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还怪我们惦记?” 在祁青得知白茶庄异象之前,封至文和浮梅已经到了这里。不久之前,天上宫弟子在这附近查探到一股异能,怀疑有宝贝,封至文师尊便命他来此取出宝贝带回。白茶庄接近碧城,却并不属于碧城,所以算不上在其他势力上搞事情。 没想到半路杀出祁青和冰轮两个人,这二人还早他们一步发现宝贝的位置。封至文赶紧和浮梅去了一趟碧城,为开抢做了万全准备,谁知一回来就看到碧城的城主大驾光临,气吐。 祁青正色道:“水晶棺来历不明,凶险万分,我并不是有意和你争抢。需要先查明来由,彻底解决白茶庄困扰,才能决定水晶棺后续处理。” 封至文:“反正碧城的城主来了,这下怎么着东西都不可能是我的了,随你怎么说。”说完被浮梅推了一下,“干嘛啊?” “友善交流才利于达到目的,你别说话了,我来。”浮梅对祁青笑了笑:“祁青,我知道城主处事的方式,你也和城主一样,我理解的。” “多谢浮梅姑娘理解。” “但是我们也有苦衷,封至文哥哥受他师尊之命前来,要是空手而归,是要受罚的。祁青你只是想解决此地的麻烦,和我们的目的不冲突,不如我们合作吧?” 封至文拉了拉浮梅,想说话,人家书别意都来了,跟他们有什么好合作的。浮梅把他的手推开。 “合作……”祁青沉吟片刻:“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封至文意外,浮梅双眼发光。 冰轮:“祁青,你确定吗?” 祁青点点头:“封魔除秽是天上宫专攻,我们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封至文:“书别意不管?” 祁青:“这是我的事,与师尊无关。” 封至文茫然看着他。 浮梅却不意外,就猜到事情会是这样,便笑道:“那祁青,冰轮,合作愉快。” 祁青神色却不是很好:“浮梅姑娘,封至文公子,就算我不阻碍,两位恐怕也未必能带走水晶棺。” 封至文:“?” 浮梅修为太差,就算有护体灵符,进入魔气覆盖范围也不安全,只得在主街外蹲着玩泥巴。封至文和、祁青和冰轮三人来到主街,冰轮不受魔气侵扰,祁青有了封至文的护体灵符,不再忧虑魔气,总算能接近水晶棺一探究竟。 水晶棺中,静静躺着一个人,青丝披散,一身锦服,模样本应是俊朗悦目,却皮肤灰白,面上浮有怪异黑纹,使人观之倍觉诡异。 封至文倒吸一口冷气:“还真对上专业了。” 邪魔。 怎么白茶庄会有个邪魔啊?!谁说这里有宝贝的?滚出来挨打!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 祁青问:“有办法帮他吗?” 封至文没听清楚:“啥?” 祁青指了指棺中的人。 封至文点点头:“有。”祁青大为惊喜,他接着说:“等我有书别意或者芙蓉师那样的修为,这事不在话下。” “……”祁青说道:“那希望至少查出他是谁,怎么会被封入地底,还有是什么人做出这等残酷之事。” “不知道,这事就别找我了。”封至文摆了摆手,看着那水晶棺,头疼地说:“宝贝没了,但我还得带这东西回去交代,你要是想查,到时来天上宫,我会协助你。” 祁青点了点头,忽的目光一厉,抬手取下背上灵剑:“趁邪魔受两道封印压迫,尽早将他压制!” “好说!”封至文手在身前一抽,两指夹着一张灵符:“临行前师尊赠我一张劫魔灵符,刚好用在此刻!” 灵符抛出,封至文双手在身前捏了个手决,口中念诵咒语:“去!” 灵符盖到水晶棺上,发出暖光,水晶棺似受刺激,不住颤动。冰轮一掌猛击,水晶棺被按得陷入泥中,颤动登时消了不少,周围魔气却似有感应不断翻涌,形成一条条彷如实际的黑气,滚滚浓烟般卷向三人。 祁青运起灵剑,冲入浓烟之中,随即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黑烟之中闪光不断,一时竟被阻碍了前进。封至文心惊,暗道祁青被视为同辈修者之中最出色者,果然能力不凡,心念一闪便逝,他奔向水晶棺,拾起断链,其上黑色符文正在逐渐恢复,随着他把断裂之处拼到一起,黑色符文接近恢复原状。 劫魔灵符的暖光消失。 封至文:“!!!” 水晶棺如怒兽剧烈颤动,冰轮再击一掌,却难以压制。锵的一声,第二根锁链断裂!水晶棺开启的小缝登时扩大数倍不止,魔气冲出,冰轮和封至文首当其冲! 灵剑险脱手,祁青摇摇晃晃,以剑抵地竭力稳住身体,一手抱头,痛苦不已。 心魔。 祁父指着高高大大的修仙世家府邸,对祁青说:“去了那,你以后有得吃、有得穿,也不会再有别人欺负你。” 祁青抬头,看到父亲难得地露出笑容,不过笑容很勉强,是个很不好看的笑。在他过了一会没有反应之后,笑消失了,父亲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催促:“快过去,别让大人们久等了。” 祁青:“真的吗?” 祁父:“真的真的,以后沾光发达了,别忘记祖宗啊,记得回来找我。” 刚开了剑府的祁青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修仙世家最有望突破筑基期的二少爷睨了他一眼:“以后跟了我,不需再做杂役的活,你只管养好我的剑,我便予你好吃好穿,高人一等。” 祁青微弱地应了声,意识逐渐模糊。 高人一等,什么是高人一等? 是像被卖到这里时,父亲说的那般么? 碧城,祁青第一次来到这修者之城,被书别意牵着手,穿着没有补丁的漂亮衣裳,看得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书别意低头对他说:“等你养好身体,我便封闭你的剑府。” 提到剑府,祁青身体一颤,回忆起往昔痛苦。书别意摸摸他的头,祁青抬头怯生生地问道:“我可以学剑法吗?” 书别意意外:“你想学剑法?” “嗯,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不可以养剑仆。” 祁青高兴地抱住书别意的腿:“谢谢你!” 书别意说:“想不到你没有因为遭遇惧怕剑。” “我不怕剑,剑可以保护我。”点缀了几朵淡云的天空突然出现一片乌云,那竟不是乌云,而是侵染空间的魔气,天地变得昏沉,草木枯萎,行人萎靡,万物凋零。祁青抱紧书别意的大腿:“可以杀人,大人要是辜负我,我就杀了你。” 祁青大叫一声,从桌上滚落,额上泌出冷汗,听到呼唤,才猛地睁开双目,看到自己被冰轮抱着,身在茶摊。 “做恶梦了?”冰轮担心地问,碰了碰他的额头。 温热的掌心让祁青渐渐冷静下来,一下子心又提起:“不好,冰轮,封至文和浮梅呢?” “在这。”身后的一个声音说。 祁青猛地回神,看到唐师翘着腿窝在一张破椅上,又看向右方,浮梅和封至文躺在桌上。他忙过去查看,发现只是昏迷不醒才松了口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 冰轮说道:“水晶棺第二条锁链断了,你们都被魔气侵扰,是城主赶来救了我们。” “祁青。”唐师招了招手,喊道:“过来,冰轮你去随便买点点心零食之类的。” 第7章 冰轮:“?” 这地现在哪有地方给他买点心?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唐师:“祁青,魔气对你影响很大,你心魔严重,怎么回事?”想到把祁青从心魔幻境中抓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另一个人是书别意,便问:“你的心魔与书……与我有关?” 祁青心惊肉跳,师尊是不是看到了?看到了多少?看到了全部吗? 在师尊的目光下,祁青艰难地说:“师尊,我……” “?” “……” “说。” “我害怕辜负师尊的期望。” 唐师:“心魔就是这?” 祁青羞愧万分:“徒儿也不清楚。” 心魔,是人心最深处的邪念,若能轻易了解自己的心魔所在,万千修者何愁心魔困扰? 唐师说:“你这状况,对付邪魔太危险了。” 祁青放于双腿上的双手握紧:“师尊,请让徒儿解决!” 唐师:“随便你,一有危险我就拉着你跑。”打是不可能打的,一打就会暴毙这样子。 祁青:“不,徒儿可以。” 唐师满头问号:“这水晶棺里的家伙跟你有仇?你跟他杠上了?” 祁青说道:“……师尊,请相信徒儿。” 唐师无所谓地说:“那随便你。”反正又不真的是他的徒弟,等回了白茶庄,他还得处理那一堆文书……呸呸呸,他还得想办法查出灵魂互换的原因,赶紧把身体换过来。想到这个,又想到书别意,跟着想到某些事情,唐师按了按自己疯狂跳动的眉角。 “师尊,请原谅徒儿的任性,徒儿早日独立,才能为师尊分担重任。”祁青还以为唐师脸上浮现的困扰是因为自己,赶忙说道。 “不是,最近有件事让我心烦。”唐师说道:“说不定年轻人对这事更有经验,祁青,跟你请教一些恋爱方面的事情。” 祁青:“???” 唐师:“你有个死敌,有一天忽然发现这个死敌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祁青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跳了起来:“唐师?” 唐师:“?” 唐师:“没有没有。” “那魔头作恶多端,奸邪低劣,这种事一定是谣传!”祁青咬牙切齿,提到那魔头便恨极怒极:“是谁散布这种谣言?一定是邪道在谋划新的奸计,谁不知道那魔头的意中人是林千影!” 唐师“啊”了一声,有点跟不上对面的脑回路:“林千影?他不是死了吗?” 祁青愤愤:“师尊是哪听来的流言?请交给徒儿追查!” “……”唐师甩手赶紧打发他走:“你走开。” 待人魂飞魄散的小朋友离开,唐师捧着小镜子,蹙着眉,等了半晌,那边才接通,顿时眉头蹙得更紧了:“你跑哪去了?” 不晓得躲在哪个房檐下的书别意说:“去议事堂办公务。” 唐师说:“我没有公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 书别意:“暗主与夜主在议事堂等待报告危楼内务。” “哦。”唐师说道:“只是来看看我伤得怎么样,是不是要死了,有没有机会打败我上位。” 书别意:“?” 他该心疼吗?还是该谨记自己正道的身份?发现邪道有内战危机,应该拍手称快才是,但现在面临危机的是他啊!而且现在他一点都不能打。 唐师:“危楼是邪道啊,邪道不就是尔虞我诈、不择手段,我们很敬业的。” 书别意忍不住吐槽:“你也配叫敬业?” 唐师倒没料到书别意会质疑自己的职业素养:“不然呢?我杀了你们正道多少人,破坏了多少你的计划。碧城之主,书家高志传承者,省略中间,携领正道光大正义的龙首书别意,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站在你的对立面?” 书别意的表情有些诡异:“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唐师问:“哪里不对?” 书别意:“算了,没事我得走了,你家暗主和夜主还在等着。” 唐师用力晃了晃镜子,强硬地说:“没什么好去的,不准走,我想起来有段时间你们正道看我的眼神老怪怪的,就我送林千影最后一程之后,原来你们是怀疑我是断袖?” 这是老久以前的事了,唐师莫名了一会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听祁青喳喳叫,才恍然大悟。 书别意疑惑:“楼主怎么会忽然这么提起这个?” 唐师:“祁青以为我中意林千影。” 书别意肯定地说:“不可能。” 然后他正要委婉地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肯定,就听唐师哼了一声:“就是!” 书别意心下窃笑,又听唐师说:“我确实很喜欢林千影,他一个男的,却弱柳扶风,长得还怪好看的,我要真是个断袖,说不定会喜欢这一款。” 书别意:“……” 书别意摇扇决浮云,收扇止风波,一点也不弱柳扶风。 唐师接着说:“不过,要说好看……” 书别意的心跳加速,要说了,他又要说那种不是故意但超好听的话了,什么除了你书别意之类之类的。 唐师:“谁比得过我?” 书别意冷淡地应了声:“哦,楼主自恋完记得处理堆积的城务,过了这么半天,应该又送了一堆过来,再耽误下去,就不是通宵一晚上就能搞定的了。” 唐师:“不干!你找别人!” 书别意:“现在身份是城主的人是你,找别人也要你去找。” 唐师:“说,找谁。” 书别意想了想:“就祁青吧。” 唐师振声道:“我绝对不会让祁青此行有任何受损!” 收回小镜子,书别意从台阶上起身,绕过回廊,来到议事堂。危楼两大护法,暗主和夜主一左一右,看到他到来,立即起来躬了**。 主的高座上,观察二人。 暗主一头灰白长发,不好好穿衣服,上衣过于宽松滑落了一半,露出大半边胸膛,他浑不在意,抿着唇,双眼狭长,皮肤过于白皙,气势阴邪。夜主的冲天短发染成了红色,也不好好穿衣服,完全袒露雄壮的上半身,一动起来,口鼻耳胸等部分的银环叮叮作响。 看起来都不像唐师喜欢的类型。 书别意:“二位有事就直接说吧。” 暗主:“?” 夜主:“?” 书别意跷起腿,往后懒散一靠,滴着冷汗散发出不可一世的气势,说:“有屁快放。” …… 还不知道即将沉沦文书苦海的祁青,因为刚才听到的爆炸新闻而焦虑不已。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 被打发走的冰轮先是去树林里打了个盹,寻思着师徒两这会儿应该交谈够了,往回走,却看到祁青在路口转成个陀螺。 冰轮问:“怎么了?” 祁青抓住冰轮,面目狰狞:“唐师居然觊觎我师尊!!!” 冰轮稍微想了一下:“唐师是那个大魔头?觊觎你师尊什么?” “清白!!!”祁青放开冰轮,又变成一个陀螺,一边咬牙切齿:“我师尊可是正道顶梁柱,是那天上皎月,不可亵渎,他唐师是阴沟里的虫鼠,是不可饶恕的大恶人,唐师想喜欢我的师尊,简直痴心妄想!” 冰轮:“唔,你还真是喜欢你的师尊啊。” “师尊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祁青刷啦一下又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冰轮:“我不准唐师喜欢师尊,不准!要破坏才行,一定要查出是谁在传出这样的流言,都传到师尊耳朵里了!简直玷污师尊的清静!” 头忽然被打了一下。 冰轮收手,说:“自从你师尊来了,你就变得很急躁,白茶庄的事不管了?” 祁青摸着额头,这么一打,反而冷静下来了:“我的不对,我太紧张,不希望让师尊看到我能力不足。” 若是师尊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出现名为失望的情绪,他一定会疯。 冰轮:“先搞好这件事,再去处理另一件事。” 祁青点了点头。 “情况怎样?”封至文和浮梅匆匆出现,问。他们刚清醒,看到唐师,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好唐师也没说什么,让他们离开了。 祁青忧心忡忡:“城中传出唐师觊觎我师尊的流言,那个魔头,竟然对我师尊怀有下流的心思……” 浮梅尖叫:“什么?我没听说过啊!” 祁青语气沉重:“恐怕是今天才传起来的流言,我在此调查的时期,流言竟传到了师尊耳里。” 即便是修者之城,也不乏凡间的陋习,总有人不好好修炼,却对大人物的八卦感兴趣,碧城常有关于书别意情感的流言,传得最多的就是书别意和芙蓉师,因为前者正义领袖,后者不问世事醉心刀法,但只要书别意开口,就一定会出手,实在是引人遐思……个屁啊!八卦前注意下性别好吗? 平时在城里,祁青都会直接消除这些流言,要人们好好修炼不要当咸鱼,没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么点时间,就让老虎冲进了家门。 浮梅尖叫:“不要啊!我不要城主有对象!” 冰轮:“?” 封至文:“为什么?” 祁青严肃地说:“我也是。” 冰轮没看懂:“??” 封至文茫然:“什么原来你们跟书别意有仇吗?” 祁青意识到失态,扶了下额,不好意思地说道:“失礼了。” 浮梅沉重地说道:“封至文哥哥,你不懂的,这就像你最喜欢的女神忽然宣布要结婚了但男方不是你,虽然本来自己就没这机会吧,但态度还是要表达一下的。” 封至文:“人妻也很好啊。” 祁青:“……” 冰轮:“???” 第8章 浮梅追着封至文打了起来,祁青说道:“我们说正事吧。”这个被师尊得知的惊世骇俗的流言,赶紧办完了这里的事回去调查。 几人进了白茶庄,魔气变得浓厚了,且覆盖的范围变得比之前宽广许多,不止主街,大半个村庄都被笼罩在魔气之中,变得阴气森森。他们不敢过于深入,在魔气中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浮梅极不舒服地擦了擦手臂,在路上已经得知主街上那是怎么回事,一时纠结地问道:“那棺材里的人不是被人迫害才变成邪魔吗?太可怜了,没有办法帮他恢复吗?” 封至文说:“据说再用强烈的刺激理论上可以,但谁都没试过,邪魔难对付,一旦出现都是马上消灭,谁跟你慢吞吞找方法拯救?除此之外,超强的修为加上净魔的之力也可以,但这个更别想了。” 浮梅不语,也知道光是消除消磨都已是不易,刚才只是不忍之下一问,听到果断的回答,只怜悯地一叹。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 “恐怕没法消灭这个。”冰轮忽然说。 封至文内心一沉:“没错,师尊给我的劫魔灵符又合我们三人之力,反而致使第二条封印断裂,这下只剩下一条封印了,要是再破,邪魔出世,我们的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浮梅问:“邪魔都这么厉害吗?” 封至文耐心解释:“看修为来的,修为越高,成为邪魔越难对付,但也越不容易堕为邪魔。不过,我看水晶棺里的这个……”他眺望魔气的中心,除了一片漆黑不安宁地翻涌,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吸口冷气:“说不定即使没有堕为邪魔,我们所有人也打不过。” 祁青想起救治的那位更夫,跟他说在白茶庄生活了四十多年,以前从没发生过怪事,平平静静的白茶庄,怎么忽然就出这倒霉事了呢?主街人来人往,这水晶棺至少埋在地底四十余年。 四十多年。四十多年不吃不喝被封在狭小的棺材里,祁青是办不到的,他还没到达辟谷,就算到了辟谷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在意识到无法脱身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自杀。 水晶棺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一时气氛凝重。 浮梅小声问:“没有办法了吗?城主会来帮忙吗?” 祁青没有说话,封至文倒成了知情达理的那个人,对她说道:“你当人家城主是随你想用就拿出来不想用就放一边的法宝呢?显然书别意无意插手这件事,我们最好自己解决,不能被看了笑话。” 浮梅说:“城主绝对不会有看人笑话的念头。” 封至文:“你跟他很熟?你这么清楚?” 浮梅:“不熟,但城主是正人君子。” 浮梅是一个散修,没有师父,修炼全靠自己,虽然大概上能懂得一点封至文和祁青此时的心思,但不是很能理解。她相信只要开口,书别意一定会出手,眼前的难事将变得非常轻易,他们不会受任何责备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句安慰。但祁青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愿开口;封至文明知宝贝不存在,邪魔棘手,也绞尽脑汁地想竭力解决这事,最好再带回点什么,让师尊少一点失望。 “封至文公子,若第三条封印再断,你有办法为我们守护住不受魔气侵扰吗?”祁青忽然问。 “别公子的了,一喊喊五个字,你不嫌累?”封至文回道:“可以是可以,就一会。” 冰轮说:“我不需要。” 祁青和封至文都惊讶地看向他,祁青说道:“你不需要?” 冰轮微微点了下头:“不用管我。” 浮梅心花片片开放:“冰轮你好厉害,你的修为在哪个阶段啊?” 冰轮没有回答,封至文推了下浮梅:“有什么好问的,别乱好奇。” 这个冰轮,修为莫测,浑然不受魔气影响,话少得不能再少,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什么目的,要不是书别意和祁青,封至文是绝无可能和这种除了名字什么也不透露的人合作。 封至文说道:“那就我和祁青两个,这样的话时间会长点,但依然就一会,别抱太高的期望。” 祁青:“可以。” 封至文:“你有主意?” 祁青:“有,比较冒险。” 四人围到一起,听祁青的主意。 …… 制定了计划,四人先分头进行准备,浮梅正要紧急赶往碧城,为封至文采买法术需要的材料,不想遇到了冰轮。 她十分意外:“冰轮,你不去准备吗?” 冰轮露出茫然的神色:“我没事干。” 祁青和封至文凑一块搞什么东西去了,让他利用这段时间休息恢复,他没什么好休息恢复的,就随便溜达。 浮梅双目放光:“那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碧城采买?” 冰轮点了点头,便和浮梅赶往碧城,路上他询问碧城风景人事,竟像是对碧城浑然不了解。浮梅问他从何处来,冰轮只道是个没有姓名的小地方,因为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他不太想回忆起那个地方。 高冷之花拥有悲伤的过往,令浮梅小心肝使劲地跳,便滔滔不绝为冰轮说起碧城,最好冰轮听得高兴,加入碧城多好。 浮梅说:“碧城对散修来说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要知道那些大宗大派都一个比一个高冷,挤破头进去了还有森严的规矩要遵守,在碧城就不一样了,你只要不捣乱,安安分分地修炼就不会有人打扰你。” 浮梅滔滔不绝地说:“碧城建城千年有余,创始城主书江流是现任城主的父亲,书江流啊!你一定听过,诛邪第一人有没有!在书江流的带领下,以危楼为首的邪道势力被迫屈居天原山以东,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了书江流,才让正道得以摆脱邪道的镇压,有了书别意,才有这么多年来,正道不惧邪道之扰。” 冰轮静静地听着,听碧城风光,听若非别意,散修在修仙界永远也低人一等。如今书江流长年闭关,书别意掌管碧城的同时,修为亦不曾落下,据闻其修为已突破空冥,令其他势力不敢轻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 浮梅显是真的很喜欢碧城,言语中全是碧城的好,说得激动,还转了个圈,转到冰轮面前,看到冰轮脸上竟盈着笑容。 冰轮的笑太稀罕了,冰山帅哥突然变得柔和,浮梅脸飘红霞说:“你以后要是想去碧城,我可以为你引路,带你见识碧城有多好,不过祁青一定也愿意当你的向导,他从小在碧城长大,一定比我更了解碧城。” 冰轮忽然说:“碧城的月亮很美。” 浮梅笑嘻嘻:“碧城什么都美!” 白茶庄村口,茶摊。 冰轮刻意避过茶摊进了白茶庄,跃上一个房顶,在琉璃瓦上坐了下去。魔气如雾缭绕,轻轻徐徐,从他的皮肤、发间擦过,双方都没有任何影响。 大半白茶庄陷入幽暗,冰轮所在的位置,往前看一片黑雾深邃,往后看晚霞千里。 不多久,夜幕星河,魔气却不与夜空为伍,冰轮清晰地看到飘过眼前的魔气如丝如絮,纠纠缠缠。 “冰轮,你在这里!” 祁青看到冰轮,一跃上了房顶,神色隐隐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浮梅姑娘?” 冰轮:“嗯?” 浮梅不见了。 水晶棺还有一层封印,棺中邪魔还出不来,谁能想到去碧城采买途中竟会出事。 封至文焦急问:“你看到浮梅了?最后在哪看到的?你既然看到她了,怎么不干脆和她在一起呢!” 冰轮说:“我和她一起走了一段去碧城的路,后来我就折返了。” 封至文:“你折返干嘛?” 祁青说道:“封至文,冷静一下。” 封至文深呼吸又深呼吸,没起多大作用。 “她太热情了。”冰轮说:“我就和她道别了。” 封至文差点跳起来:“热情碍着你了是吧?”祁青赶忙把他拉开,对冰轮说:“冰轮,你离开之前,浮梅有没有说什么?” 冰轮摇摇头:“我没想到会出事。” 谁都没想到。 碧城的守卫没有见到浮梅,浮梅没进碧城就失去了踪迹,会是发送什么事?封至文过于心急,跑到茶摊,希望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书别意能给一个回答。 但现在是唐师在书别意身体,面对小辈们的询问,只一个不知道。 封至文要疯了!却在这时,白茶庄内黑云翻涌,滚滚魔气又扩散了少许。三人齐齐看相那片黑压压的魔气,祁青说道:“第三条封印,快要支持不住了。” 封至文脸色变了又变:“难道会是邪魔?” 可是邪魔尚未出世,不应该啊! 祁青观察不安涌动的魔气说道:“不论是不是,若放任不管下去,不出明日,邪魔就会获得自由。” 封至文心里只担心浮梅出了什么事,浮梅虽然经常有些鬼点子,老不听他的话,但绝对不会在重要时候一句话也不留便无故消失。不过他心里也知道缓急,邪魔一旦出事,他们三就别想着收拾得了了。 “照原计划。”封至文说。 第9章 祁青认真地道:“嗯,你且先安下心来,解决了邪魔,我便与你一起找寻浮梅姑娘。” 封至文黑着脸道:“哼,你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月至中天,世间受银光照洒,万物披上一层光纱。白茶庄却阴阴沉沉,拒绝外部光线,魔气肆意地将一大片划为自己的地盘,以森然填充,围绕中心的水晶棺着手布置一个可怖活人勿近的鬼域。 水晶棺开启的范围已经能供一条手臂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从棺中微微探出,像是极不肯定、极懵懂,感受到外边的空气,手虚弱且激动地轻颤。水晶棺内发出低低的吼声,最后一条锁链其上的符文不安地从黑变得更黑,甚至比魔气还更暗沉。 一道银光如虹,第三条锁链遭外力攻击,瞬间断裂,黑色符文紧随消失。接着棺盖被扔了出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 水晶棺中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被魔气笼罩、昏沉的天空。 但即便被魔气染指,天空依然是天空,不是水晶棺中连手都伸展不开的棺盖,空气之中带着淡淡的茶香,为何竟是如此熟悉?他在地底的时候,时常能闻类似的茶香,但在更早的时候,他一定……邪魔坐了起来,一声似是而非的轻叹,莫名传出茫然悲凉之意。 邪魔眼中幽黑的天空,被忽然出现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盖住了大部分。 祁青冷然,手中剑锋芒毕露,冰轮依旧是他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拍掌袭向邪魔心口。邪魔身后,封至文捏着一张灵符,悄然而至。 邪魔愣愣抬着头,对周围一切浑然不觉。 远方,一个人立于高楼之顶,风拂动银边点缀的黑色长袍,氤氲魔气丝毫近不了其身,强势地在魔气之间开出了一片洁净区域,银月如衬托般在其身后显现。 唐师在观察小朋友们的讨伐战。 邪魔因极端的情感而生,迷乱于极端的情感之中,对周遭一切活物怨怒憎恶,内心只有杀戮,满腔残暴凶狠。 若说邪魔有没有可能哪个时候是比较温和的,那就是这个时候。从强烈刺激邪魔的环境之中释放,出世的这短短片刻,是邪魔最为不防备的时期。 第三条锁链随时可能断裂,一旦断裂便是头疼的变数,祁青的计划便是自己掌握变数,利用这点紧急的最不设防期进行讨伐!剑锋直逼眉心,邪魔忽然一颤,反射性地微微偏头,避开了剑,却受一掌直击心口! 霎时,邪魔五脏六腑受损,唇角溢出鲜血,身躯受千斤之力,向后倒飞。封至文的灵符眼看要贴到送上门的邪魔背上,眼前忽然一花,邪魔竟是不见了踪影。封至文心惊道:“好快!” 邪魔已经到了他们右侧,疯子似的摇摇晃晃。 封至文喊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紧了!” 祁青不敢耽搁,当即剑尖点地,这一个翻身如跃动的灵鹿,片刻就到了邪魔面前。邪魔身形飘忽,身法竟是极为上乘,只是一会出现在这,一会儿出现在那,疯疯癫癫地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多次攻击不中,祁青将剑一抛,喝道:“隐峰,出!千峰叠嶂!” 隐峰剑在他身后化为光剑,霎时祁青背后光华万丈,数把隐峰剑形状的光剑从光华中出现,气势凌厉,射向飘忽不定的邪魔。 邪魔虽然浑浑噩噩,却已有了点在感受到危机时做出反应的下意识,当即一个旋身,不想迎面撞上了封至文的灵符。灵符贴上脑门,邪魔当即一怔,符文发出如隔着水般的轻微波动,将魔气吸入灵符之中。 就这一刹那,后续光剑已至。三把剑透体而过,邪魔低头看向身上伤处,黑红的血不断往外流,再抬头看向祁青,喉咙发出低低的沉闷声,正要动作,小腿忽遭重击,顿时一曲。 冰轮掌心按在邪魔后背,并抓住邪魔的手向后一扭,邪魔被迫跪倒在地,没被钳制的那只手向后抓住冰轮的手臂。 隐峰剑从天而降,插在邪魔面前,发出柔光。 邪魔:“!” 祁青口中念诵咒语,隐峰剑没入地下,出现在邪魔脚下,柔光圣洁,使人内心安宁。 天机绝阵。 天机绝阵是书别意的招牌,也是唐师万邪诛心阵的克星,是以修者强大的真气开辟出一片守护之境,境中恶念自消、伤势自愈、邪秽难欺,有幸经历过的修者称之为“扇中仙府”,据说书别意婉拒了好多修者想住在扇子里的请求。 看到祁青费力搞出个迷你天机绝阵,唐师差点从屋顶上一头栽下去。 即便是这么小的天机绝阵,威力仍不可小觑。邪魔看着自下而上的温和光线,身上黑纹竟有从边角开始消散的迹象,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别意……” 嚯? 邪魔发出悲鸣,魔气从体内狂乱冲出。冰轮首当其冲,一个小心来不及出口已经受到影响,体内的强悍禁制竟一时没能抵挡得住。 一扇窗户,一轮明月,其余……不知道其余是什么,不能动又不能喊的人,眼睛对着什么就只能看到什么。 冰冷月轮美得人心醉,冷得人心寒。 不,他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不可以沉迷在这幅可怕的画面里。 冰轮低叫一声,强行从心魔幻境中脱离,脸色惨白,额冒虚汗,缓过来定睛一看,四周的魔气再不是轻轻徐徐,而是如滚滚黑烟,一条接着一条跟蛇似的扭来扭去,极为恶心。邪魔依旧在他身前双膝跪地,小天机绝阵仍在发着柔光,邪魔却不像受制的样子,只低头,流着眼泪。 “风……” 一条魔气夹着闭着双目的祁青从面前钻了过去,冰轮瞪大眼睛。 封至文双手于胸前维持施法的手势,看到冰轮居然从心魔中脱离了出来,紧急得忘了震惊,悲愤地喊道:“快把祁青拖回来,他要被吃了!” 冰轮不明所以,但没有多问,电光火石间,就决定了对策,掌心按上邪魔额上的黑纹。 封至文:“我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3 要不是他得维持护体灵符,以维护在魔气中摇摇欲坠的自己,这会儿他能直接晕给冰轮看。冰轮居然进入邪魔的心魔之中,这已经不是不要命的程度,这是不做人了啊! 他待会该不会要面对两个邪魔吧? 封至文瑟瑟发抖,愁眉苦脸。 屋顶上的唐师眉头一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边缘。两条如烟的魔气钻了过来,似想将他卷起,到一半又犹犹豫豫地消散,似想压缩这个人周身令人不快的感觉,到一半又很不肯定地退开了。 唐师一睨胆大包天的魔气,嫌弃得不行,就算他现在屈居书别意的身体,也不是枕垫邪魔的小小魔气能沾染的! 唐师打了个响指,魔气立即惊惧地后退,却半晌没有等到发生什么,反而唐师气血翻涌,差点呕血。 魔气:“……” 唐师:“……” 冰轮进入邪魔的心魔幻境之中,只感觉莫名的力量撕扯自己的身体和情感,无数只手抓着他的情绪,想把他拖入无底深渊,变成深渊中不得解脱、悲怒咆哮的怪兽。 悲!为何是我,快乐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我? 怒!施加痛苦的人,视而不见的人,我必将千百倍要你们偿还! 恨!那个人,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人,既能救天下人,为何唯要害我? “太爷爷说你没有名字,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真的吗?那我叫你壳子吧,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乐意,那就等你醒来以后告诉我。” 大脑深处传来的一个声音,令冰轮猛地张开双目,大口喘息,看到身上哪有什么手?依靠体内那禁制,在心魔幻境中保持住了自己。 “那魔头是被鬼迷了心窍吧,敢只身来碧城,就算有天大的神通,这么做也太活腻味了!” 冰轮看过去,顿时心惊。 应当是空间的缘故,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人的头都是副奇怪的模样,像是一幅完成的画浸了水,画上每个人的头部又被人以湿笔重重地划了一笔,拖出色彩斑斓的痕迹。 冰轮身在一个瓦房后面,天上乌云密布,雨滴落在冰轮脸上,他张大眼睛,看到前方屋顶上并行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的头也是一条诡异的五颜六色,但冰轮能从服装分辨出其中一人是书别意,另一个人深色劲装,腰间挂个酒葫芦,正在对书别意说道:“趁此机会,动用碧城全部力量,可以使魔头伏诛。” 书别意没有说话。 冰轮穿过瓦房,视线豁然开朗,宽阔长街只有两个人。两个人都在一匹骏马上,一个红衣撑着红伞,拉着缰绳,另一个人在他身前,穿着白色衣裳,露出袖袍的手很是瘦弱。 天昏沉,雨淅沥,房屋错综密布,房内、巷子里埋伏了无数人,却是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发出的声音不敢超过了雨声。街道上的两个人岂会不知道周围的形势,却如入无人之境。冰轮认不出脸来,从其中一人的衣着来分辨,撑伞的魔头想必就是危楼之主唐师。 雨点滴落在伞面上,从边缘坠落成线,前面的人似乎是转过了头来,和唐师说话。拖得长长的脑袋实在是看不出表情,但冰轮能感觉到两个人应该都是在笑的。 “快到我家了。”坐在前面的那个人说:“就在前面,这里变化好大,我差点要不认识路了。” 唐师:“你家是什么样的?” 那个人说:“记忆里很脏很破,不是什么好地方。” 邪魔是谁?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来到书别意身后,说:“还不动手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书别意身旁的那个劲装转过身来,说道:“等一下,别着急。” 锦衣:“这话别跟我说,跟其他人说去。” 满城开光以上修士都聚集到了这里,就为了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消灭魔头。 劲装:“我相信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几句话就能让大家消火,安定下来。” 锦衣:“不如借用你的酒葫芦,每个人喝点酒,就不紧张冲动了。” 劲装立即护住自己的酒葫芦:“喂喂,这么多人每人来一口,我的酒葫芦就干了,不准打他的主意,要是你想喝,我就偷偷分你一点。” 劲装还真打开了酒葫芦,凑了过来:“就一口啊,大战在即,酒喝多了误事。” 锦衣:“……” 劲装:“你喝不喝啊?” 锦衣:“就没有个杯子吗?别给我别给我,脏死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4 劲装:“多少美人想喝我的酒,我还不给呢,你真不喝?喝的话你就是除我之外这世上第二个能拿着酒葫芦喝酒的人,还附赠间接接吻哦。” 锦衣嫌弃死了,使劲挥手把劲装挥一边去,劲装便仰头喝酒,咕噜咕噜好一会没见停,也不知道刚才谁说的酒喝多了误事。 锦衣说道:“和魔头同骑的人是谁?” 书别意忽然说道:“林千影。” 劲装喝了一大口酒,手在糊成一团的脸上抹了一下,问:“林千影是谁?没听过,看样子不像是个高手。” 书别意说:“是唐师的管家,身体差资质不高,修为只在灵虚便无法提升。” 劲装:“不愧是站在抗魔第一线的城主,对危楼知道得这么清楚。” 书别意:“……” 劲装:“却不知道唐师这是抽了什么风,和他的管家跑到碧城来,当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书别意:“杀。” 低低的一声,却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埋伏的众人当即从房间后冲出,喊杀声施法声震天。刹那间,本来就有点糊的画面,现在则是黏糊得惊天动地,冰轮揉了揉眼睛,看得眼睛疼。 邪魔是哪个?没办法从面部分辨,也没有看到和邪魔衣着相同的人。冰轮不由有些心急,紧跟着有股被无数细小的手拉扯的感觉,立即一个转身,惊疑不定地看着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邪魔的心魔幻境不同一般,冰轮定了定神,暗道不能再出现负面情绪,邪魔没找到,反而先迷失了自己。 劲装哈哈一声笑,酒葫芦往腰上一挂,再手一抓,凭空将一把陌刀抓在手中。长长陌刀在他手中轻盈一转,虽然看不到容貌,已是十足洒脱帅气。 只听他喝道:“掩护我!”原地只余残影。 锦衣张开双臂,衣袍无风自动,黑发飘飞,数张灵符翻转着出现,在他身后聚集成一个微微倾斜的灵符圆阵。冰轮不由看向他,认出灵符是和封至文同源的天上宫灵符之术,只是水平上封至文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一时间,法宝法器从四面八方袭来,万紫千红,杀气腾腾。 林千影忍不住惊惧地靠向唐师,靠向身后那个无论何种境地,都能护他周全的天神。 唐师把怀里孱弱的身躯推开,惊诧问道:“你干嘛?妨碍到我施法了。” 林千影:“……” 唐师抖了抖伞,登时雨滴乱撒,有好些飘到了林千影脸上,林千影抹了把脸。 林千影:“楼主,我好担心你啊!” 唐师:“?” 林千影:“我已经看到你注定孤独一生的未来。” 唐师:“我在看着你孤独一生的终结。” 林千影:“!” 冰轮看到众多碧城修者释放法宝法器,千般神奇,万般不凡,却俱都近不了那二人的身,准确来说,是近不了唐师的身。 修仙世界,强者为尊,最初级的练气阶修者,十个八个也别想扳倒一个筑基阶修者,十个八个筑基阶修者也别想撼动开光阶修者一根汗毛。三阶为一个大坎,开光突破到灵虚,相比之前的进阶要困难百倍,成功突破之后,修为的提升翻天覆地,就是百十个开光阶修者也无法与灵虚阶修者一战。 听说唐师的修即将突破空冥,与书别意在伯仲之间。 第10章 碧城这些围攻的修者,修为基本在灵虚到分神之间,多数是灵虚,还有些开光阶的小朋友。如果不是书别意的存在,这些大小朋友本该连接近空冥修者的勇气都没有。 冰轮始终在关注锦衣和劲装两个人,邪魔不可能是唐师或者书别意,是这两个人的可能性较大,又或者是与唐师共乘一骑的林千影?但看那林千影瘦瘦巴巴的模样,冰轮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红色油纸伞的伞面轻轻旋转,雨的轨迹发生变化,从垂直下落变成凌乱无序。冰轮感到雨从四面八方拍到脸上,众修者感到雨点如有千斤,法宝法器纷纷被砸落,有些法宝甚至直接就此被毁,修者捧着破损的法宝呼天抢地。 残影闪现,劲装瞬间到了马匹右侧,陌刀划出弯月弧光,取向唐师首级。是极其的快速,也是极度的作死。 数张灵符疾射而来,接连打在马后、侧、前方,最后所有灵符之间以光线相互连接,形成一个灵符法阵,将骏马的四蹄困在其中。 锦衣的手缓缓拂动,灵符圆阵其中的两张灵符忽然翻了一面,翻过来的那一面,符文变化,变成形似水流的形状。 骏马的动作变得很缓慢,仿佛就连抬起马蹄,都费尽全力。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5 雨慢慢地往下落。 而劲装的陌刀却是分毫不慢。 一只手从伞中伸了下来,抓住刀锋。 劲装:“!” 那只手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手指被刀锋割断了一根,马上有另一只手快速伸下来,抓住往下坠的断指,生怕掉到主人身上。 劲装果断抽刀返身,蹦蹦跳跳,从地里伸出无数只手,没一会街道上就没几处能下脚的地方,劲装哇哇大叫:“越级挑战果然太困难了,救命啊!” 伞面上漾出一片波纹,一具行尸从波纹中出现,爬了出来,小心翼翼捡起不小心掉到伞面上的碎肉,嗷嗷叫地冲向劲装。 劲装:“……” 从地下伸出来的手撕碎了灵符,法阵消失。锦衣心中一凛,正要重新布置,眼睛一花,竟是一张恐怖鬼脸近在眼前,顿时大骇,急急后退。 冲向他的鬼脸瞬间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千里江山图。 是书别意的扇子。 锦衣哑声道:“多谢。” 宽阔的街道,此刻已满是妖魔鬼怪, 书别意一手持扇在胸前轻轻地摇摆,看着任小朋友们怎么骚扰、我全不放在眼里的唐师。唐师的伞稍稍倾斜,也抬头看向书别意。林千影却没有动静。 碧城众修者敢对空冥阶大佬出手,全是因为别意就是他们的信念,有书别意在,管你多厉害的邪道都别想搞出大风大浪。同样的,唐师就是邪道众的信念,林千影相信眼前这万鬼开道,相信有唐师在,自己这一行,便不会有任何意外。 书别意出手了,碧城众修者为之一振。 耀目光辉破开乌云,从云层中照射了下来,洒向碧城。乌云被迫退让了一半之后,不甘愿就此被光辉压迫,不安地翻滚涌动。天空被乌云和光辉分裂成了两半。 冰轮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一直在下雨,怎么没有大佬拨开云雾。 …… 一役过后,碧城被毁了大半,死伤惨重。 夜幕星河,残破不堪的建筑之间既有碧城修者的尸体、被毁的法宝,也有原本受唐师驱使、如今死得不能再死的尸鬼残躯。 “我还以为那魔头闯入碧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目的。”锦衣人和衣服一样破,靠着一根残柱,吐出一口黑血,说:“居然只是个为了满足那个病恹恹的邪道临死前的愿望,带他最后看一眼老家。” 说到此,不禁恼怒地发笑。 旁边也传来笑声,锦衣闻声看去,劲装宛如一条死狗瘫在地上,一边笑一边还从鼻子趟出血来,真是笑得十分拼命。 锦衣:“你笑什么?” 劲装:“我有点喜欢唐师了。” 锦衣:“喂?” 劲装:“要是你也在临死前有任何心愿,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为你去做到。” 锦衣:“……” 锦衣别别扭扭地说:“要是你有什么没能完成的事,也可以放心托付于我。” 劲装:“……” 锦衣:“……” 锦衣:“我只是受伤中了点腐毒,离死还早,我们还是说点吉利的事吧。” 劲装:“对对对,唐师这一役功体受损,城主这次应该能拿得下他。”说着,他长长的色彩斑斓的头钻出来一只眼睛,充满哀伤地看着锦衣,又钻了回去,“就是城主也消耗甚剧,我很担心。” 锦衣:“还是担心下我吧。”说着又呕出一口黑血,劲装登时紧张。 冰轮出现在残柱后方,看着艰难爬向锦衣的劲装。 找到你了,邪魔。 ……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6 唐师进入祁青的心魔幻境。 房正在崩毁,天花板只剩下三分之一,四面墙残缺不堪,窗户正在变成粉末消散。缺口露出的外面一片漆黑,像是单独一个书房矗立于虚空,有什么东西睁大贪婪的双目、挟着正在燃烧的魔气,围绕着书房徘徊。 唐师看到祁青站在书别意面前,走近才看到祁青紧紧抓着书别意的手腕,后者的手腕被过大的力道抓出扭曲的弯度,露出痛苦的神情,祁青却露出兴奋恶劣的表情,面前之人这幅模样,显然让他非常愉快。 唐师不由不急着把祁青拖出去,站到祁青身后看着。 “师尊,你是多少人的希望,多少人心目中的天神,你算过吗?” “师尊,你帮助了多少无能之人,可你想过失败的可能吗?” 就在这时,书别意的身后,鲜红肆无忌惮地铺张开来,摧毁虚空和残破的书房,迅速侵蚀了整个空间。唐师探头看了看,看到书别意身后的人是自己,忍不住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忘了现在是书别意的身体和穿着。 他平时有这么红得不要不要的吗? 祁青惊骇松手,书别意转身,不顾自己被折断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无惧地直面红色的魔头。 祁青睁大了眼睛,惊惧地道:“师尊,如果你选择与邪恶为伍,尊敬你的人马上都会变成恨你的人,剥开你的秘密,每个人都想杀掉你!” 唐师:“?” 书别意的身躯被红色铺了满身,竟像是被那人侵染一般,可转身那红色的魔头也被红到刺目的空间纠缠住融为了一体,转身就连面貌也看不清楚,沉入了空间里。 那个看不出深浅的冰轮竟然真的克制了邪魔,唐师便退了出去。 封至文可怜巴巴地维持灵符运转,眼看着冰轮掌心贴着邪魔额上黑纹,两个人都一动不动,正在计算自己作死动一动却不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忽见唐师出现,还没来得及大喜过望,就看到唐师没事人似的又撤开了。 他又还没来得及大失所望,魔气受干扰般紊乱,忽而消散忽而聚拢。夹带祁青的魔气颤抖消散,祁青滚到地上,跳起来大叫:“师尊啊!那魔头是想辱你清白!” 封至文:“……” 唐师:“……” 祁青恢复了神智,站到封至文身侧,抓了抓头:“我好了。” 封至文怒吼:“好屁好!还不快去消灭邪魔!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过了!” “哦哦。”祁青冲向邪魔,不敢妄动冰轮,眼看形势急迫,果断在脖颈上一抹,颈侧开了一条小口,鲜血趟了出来,祁青以二指指引,鲜血飘向隐峰剑没入地底的地方。 封至文:“我靠!” 冰轮二话不说进了邪魔的心魔,祁青也是二话不说献祭精血以补充阵中法力,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都是属不要命的吗?! 得到精血滋补,小天机绝阵快速运转,柔光逐渐消弭邪魔身上黑纹,从最边角开始,黑纹脱离皮肤,变成细碎黑粉末,融入光中,最终消失。 邪魔道:“朋友。” 祁青:“?!” 邪魔:“我……最真诚……的朋友……”话落,一滴泪落了下来。 邪魔双目睁圆,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挣扎,但因为小天机绝阵和冰轮的存在,只能小幅度地抽搐。 封至文见状,大喊一声:“稳住了!”暂时中断护体灵符的维持。 护体灵符的光芒稍暗淡了下来,祁青感到内心不断遭受魔气冲击,那可耻的想法,邪恶的**,不停地想冲出来得到释放。祁青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他是师尊的爱徒,是碧城未来的主人,是将来要领导修仙界正道的人,那些龌蹉的东西,都是不应不该不可以存在的! 封至文手决接连变化,抛出灵符。无数灵符快速而有序地贴上邪魔,最先是额头,然后是面部、整个头部。邪魔的脑袋被灵符包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祁青喊道:“冰轮,快出来!” 虽是这么喊,内心却是担忧。冰轮从没透露他的修为在哪一阶,虽然至今的表现从未让祁青失望,但进入邪魔的心魔幻境这种事实在过于凶险,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其中,反而变成邪魔的俘虏。 冰轮覆在邪魔额头的手颤抖,将脱未脱之际,邪魔忽然抓住额上的手,冰轮叫出了声,露出痛苦的表情,脱离不得。 邪魔嘶哑地喊道:“与我一起……堕为恶鬼吧!” 冰轮:“呃!” 祁青喊道:“冰轮!” 当即不再犹豫,催动真元,小天机绝阵爆出华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7 邪魔:“……不是!” 冰轮的手猛地脱离邪魔额头,踉跄后退,面色铁青。祁青正要一鼓作气,脸上忽然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飞了出去。 祁青赶紧爬起来,看到唐师强行取出隐峰剑,破了小天机绝阵,此时侧着头,一脸冷厉地看着他。 第11章 唐师面无表情地说:“祁青,现在开始不准你做任何事,反思自己错在哪里。” 祁青:“可是……” 唐师:“闭嘴,没有可是。” 封至文骇道:“邪魔暴走了!”顾不得无礼,踉跄到唐师身旁蹭庇佑。 他的封魔灵符已被冲破,一炷香已过,护体灵符失效,他们这三后辈算是彻底失败了,现在只能依靠书别意,没别的法子。封至文已经再没有其他使得上的手段。 邪魔已经彻底苏醒,再无浑噩迷茫,憎恶愤怒充盈胸腔,意识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杀!笼罩白茶庄的魔气被吸入邪魔的身体、聚拢在邪魔周围,如同邪恶触手不断扭动。他直直地盯着唐师,漆黑的眼睛里充满极端的情绪。 唐师面无惧色,沉稳地说道:“祁青,你为了制住邪魔,拼尽全力,疯狂作死,别以为我会称赞你的决定。” 祁青:“师尊,不需要你出手,我可以解决邪魔。” 唐师说:“你有几成把握?” 祁青认真地说:“四成,我没料到冰轮会进入邪魔的心魔幻境,加上这一举动,便有五成把握。” 唐师说:“算上你燃烧真元?” 冰轮眉头一皱。 祁青道:“是的,冰轮从心魔幻境进行控制,我在外以小天机绝阵双重压制邪魔力量,封至文辅助封魔,只要撑到邪魔被封过半身,我们就赢了。” 冰轮生气地说:“计划的时候,你没说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祁青对他说:“计划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确切,但形势急迫,便以压制邪魔为首要。” 唐师冷道:“将大代价投注于概率上,你本质赌徒,我无意对此评价,回去写万字检讨,反省自己的错误。” 祁青低头一声不吭,郁卒?要命,周身空气简直比魔气还昏沉。封至文内心焦虑,邪魔已经开始动了,他们站在这聊天没关系吗?应该没关系吧,毕竟是书别意,搞定邪魔一定小事一桩。 唐师:“我不打算出手。” 封至文:“!” 唐师抓起祁青和封至文,卷起一阵风,片刻就跑出老远,只遥遥剩一个小点。 冰轮:“?” 冰轮真是无话可说,只得拔腿紧跟。 邪魔大怒,牵动漫天魔气,紧紧咬在唐师身后。 祁青喊道:“师尊,邪魔追上来了?” 封至文只感到狂风扑面,风中凌乱:“我们为什么要跑?” 书别意的大腿这么难抱吗! 唐师向后看去,邪魔裹着魔气穷追不舍,像一只喷出墨汁的墨鱼。 过了一个时辰,邪魔还在追着,口中狂呼:“书别意——”竟似和追赶的人有着血海深仇,满腔必要追上这人将之碎尸万段的恨意。 唐师已经不耐烦了:“这人跟我有仇吗?” 被拎着飞了一个时辰,祁青眼花道:“冰、冰轮或许知道……”说不定在心魔幻境里有看到什么。 封至文:“我想吐!” 冰轮不知所踪。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8 唐师甩手把祁青和封至文扔开,转身。这么片刻,邪魔便到了眼前,魔气顿时围着唐师扩散将其周围一大片区域包围! “噗——” 危楼议事堂,书别意忽然喷出一口血,喷了正在三心二意汇报的暗主满脸。 血从脸上流下,暗主瞪大了他的眼睛。 夜主喜出望外:“楼主?!” 书别意:“……” 夜主愁眉苦脸喊道:“楼主你怎么了,楼主你不能有事啊!” 暗主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脸嫌弃。 书别意压抑住不知为何战栗不已的魂魄,强撑着说:“今天就议到这里。”起身就要离开。 夜主看出来楼主站都有点站不稳,显然是身有重伤,当即大步走到楼主面前,说道:“楼主,你的样子很不好,还是让属下来看看楼主的伤势。” 书别意拿起封邪,冰冷的眼眸在伞下充满危险地看着夜主。夜主马上就怂了,闪到一边道:“属下只是担心楼主的安危。” 书别意:“滚。” 唐师一清醒,睁眼看到身在书别意房间,察觉房内有其他人,立即就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个声音回道:“你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 唐师转头,看到房间里坐着祁青、顶着他的脸的书别意、芙蓉师,三个人表情各异,气氛怪异凝重。 心思急转,唐师开口道:“祁青和芙蓉师离开。” 祁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芙蓉师端坐,一动不动,说:“魔头既然自投罗网,我们怎能让他失望,应当马上把他打个半死,然后抓起来。” 唐师对书别意疯狂使眼色:你这是干嘛?你和我现在一点也不能打,别来乱啊! 书别意冷静地说:“城主功体受损严重,能这么快就清醒,可多亏了本尊,怎么,仁善圣人书别意要杀害救命恩人吗?” 唐师很顺畅地接下去说:“这次就放过你。” 芙蓉师简直没眼看:“我留在这里,以防你把持不住。” 唐师:“啊?” 书别意一窒。 “我是说。”芙蓉师才意识到不小心漏嘴了,赶紧说:“我在这里保护你,你内伤不轻,一推就倒。” 唐师不悦道:“出去。” 芙蓉师也不悦地道:“不出,别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 唐师满头问号地瞪别意看出来唐师在质疑芙蓉师和他的相处方式,这事实在是说来话长,难以解释,只好假装没看见。 唐师当芙蓉师不存在,缓缓坐起身,问道:“你……魔头竟敢独自跑来碧城,这里那么多……那么多侠士,没对你出手? 你别以为我有伤在身就能趁机撒野,忘了上次你闯碧城,被打得多惨了吗?” 书别意茫然:“惨?” 芙蓉师说:“林千影那次。” 书别意更加茫然:“唐……我神威盖世那次?” 唐师:“?” 芙蓉师说:“你好臭屁,我记得那一次你被打得真元都受了不小的损伤,你神威盖了谁的世?” 唐师:“就是。” 差点嗝屁有没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9 书别意满头问号看向唐师,感慨唐师这么敬业扮演自己,自己也要好好表演才行,于是轻笑道:“不多,就大概所有碧城修者。” 唐师:“……” 芙蓉师眼角抽搐,在对唐师使眼色:看看你这暗恋的什么人,你能不能赶紧死心去找个好点的对象暗恋? 唐师没能体会到芙蓉师的眼色,说道:“我问你怎么跑过来的,有什么目的,别趁机自恋。” 书别意答道:“我对碧城了如指掌。”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你。” 芙蓉师:“!” 唐师皱眉:“所以你就这么有信心地跑过来了?” “你受伤了。”书别意炯炯地看着唐师,说道:“我就马上赶过来了。” “出了点意外。”唐师也炯炯地看着书别意说:“不过现在没事了,有劳楼主大人担心,书别意永远不会倒下。” 书别意:“那就最好不过,不然碧城可能就要改名危城了。” 唐师:“危城也蛮好听的。” 芙蓉师:“……” 书别意:“……” 唐师严肃地说:“开什么玩笑,我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芙蓉师说:“我去外面。” 唐师立即道:“快走吧。” 芙蓉师眉头跳了跳,忍住了没开喷,走出房间,抓住在外边转成陀螺的祁青,把人抓到一处屋檐下说:“你有没有觉得唐师不对劲?” “芙蓉师前辈!”祁青悲愤喊道:“唐师对师尊怀有不轨之心!” 芙蓉师若有所思:“果然是这样,我说他俩怎么眉来眼去地这么熟练,不妙啊。” 祁青继续悲愤:“我一定要破坏魔头的非分之想!” “魔头真是胆大包天,我支持你的决定。”芙蓉师正色说:“你打算怎么做?” …… 房内,唐师按着胸口,压抑翻涌的内息,慢吞吞走到书别意旁边坐下。书别意也按着胸口,芙蓉师离开后就不再强装。 两个虚弱的大佬大眼瞪小眼。 主大人,解释一下。” 唐师说:“情况紧急,快死了。” 书别意:“我不信。” 唐师:“祁青为了制住邪魔,竟然想燃烧真元。” 书别意:“让他烧。” 唐师:“?” 书别意说:“祁青已经开始他的历练,在这期间,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由他自己承担、自己负责,我不会管他。” 唐师吃惊地说:“你真的要退位?” 书别意料想唐师很快会知道这些事,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对。” 唐师沉声:“我不准。” 书别意听到这句话,竟是笑了一下。 唐师说道:“你退位了,碧城可真就是要改名为危城了。” 书别意面色无波,说:“届时我已退位,便不再管理碧城事务,碧城改名叫危城还是什么城,都与我无关。” 唐师见书别意显然是下定了决心,非常不爽:“看来你已不会改变主意,正道视你为天下第一大善人,为正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现在退位,别以为从此别意。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0 即便你退隐,我与危楼也会追杀你直到最后。” 书别意却是一点也不忧心:“什么是最后?” 唐师竖眉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书别意:“可以。” 唐师:“什么可以?” 第12章 书别意却看着唐师,问道:“难道楼主就打算带着危楼跟正道斗一辈子,直到终有一天,成为某个侠士证道之剑下的战功?” 唐师理所当然道:“是啊,祖传行当。” 书别意:“!” 唐师:“具体没想过,不过大体就是等我老了就娶个老婆,生个孩子,然后把家族事业传给下一代。” 不过他对老婆孩子都没兴趣,要不上尘世捞个资质好的孤儿当继承人好了。 书别意:“!!!” 书别意神色狰狞古怪,一根手指头不住颤抖地指着唐师,难以言明自己是因为这魔尊形同市井小民的前半句,还是因为爱慕之人令人疯癫的后半句,最后竟是呕出一口血。 响应般的,唐师也感到身躯微微抽搐轻颤,顿时大骇:“冷静!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了!” 书别意深呼吸,竭力平复心情。 芙蓉师返回书别意的房间,看到两个仆人急匆匆端来两桶热水进了屋,疑惑不解。他推开门,看到唐师和书别意并排坐着,脱了外衫挽着裤管在泡脚。 唐师:“这是城里最近的流行,修仙也不要太苦了自己,泡泡脚,放松一**心,佛系修仙也能带来快乐。” 书别意:“哦哦哦!” 门一下子被用力摔得关上,唐师诧异:“芙蓉师怎么没进屋就走了。” “不用管他。”书别意道:“说咱们的正事。” 唐师两脚互搓,一边说:“我没想到这边身体受损,你那边魂魄会有反应。” 书别意说:“以我的修炼之法,越是修炼,躯体和魂魄相连越是紧密,两者也越是强悍坚固。” 唐师忽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难怪每次跟正道打架,别人碰碰就倒,唯独跟你能打上半天,原来真的是因为你皮厚。” 书别意:“……没错。” 唐师玩味地说:“但从内部攻击的话,你就很难承受了。” 书别意说:“对。” 这是他所修炼功体的秘密,但自从二人灵魂互换,他就知道这个秘密难保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书别意接着说:“楼主的躯体即便被毁,只要真元尚在,就能依靠其他躯体复活,可谓是打不死的小强,只可惜现在楼主的真元在这幅躯体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真是触手可及啊。” 唐师摊手。 这个话题就这么打住了,唐师把白茶庄的经过告诉书别意。他带着祁青和封至文狂奔,走的是和碧城相反的反向,想来碧城修者们看到城主连个邪魔也打不过,一定不能接受,却没料到邪魔对他们穷追不舍,盯准了他似的。 唐师十分肯定地说:“邪魔绝对跟你有很深的恩怨。” 书别意目光幽幽:“以更迂回的方法避过邪魔,虽然也会伤及自己,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我不相信楼主没有这点本事。” 他现在还觉得有股飘飘忽忽感,好像要升天了。 “被你发现了。”唐师喃喃:“那邪魔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用魔气包我,想汲取我的心魔,窥探我的隐私,实在是太无礼了,欠教训。” 书别意无奈:“然后呢?”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1 唐师搓着手,有点心虚:“然后你这不就来了吗?我用的是鬼缠决,不是什么高级术法,祁青那含糊一下能含糊过去吗?” 书别意看着他:“能,祁青那孩子,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怀疑。” 唐师皱了皱眉:“我倒觉得他将来有一天大概率从背后捅你一刀。” 书别意摇摇头,说:“无论你看到什么,不用怀疑祁青对我的忠诚。” “行吧。”唐师说道:“糊弄了祁青,再由祁青糊弄另外两个小朋友,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小事一桩,你根本没有跑过来的必要。” “嚯,那感情是我太操烦了。”书别意冷冷地说:“那请楼主大人再给点建议,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回去如何面对暗主和夜主?” 唐师认真想了想:“不如你就在碧城住下来好了,现在我是城主,我保你不会受到正道攻击,那二人以为老大跑路,就会打起来,你再回去坐收渔网。” 书别意道:“这真是个攻占危楼的大好机会。” “是啊。”唐师认同说:“如果你还是书别意的话。” 书别意:“……” 书别意脚泡够了,擦了擦水,起身整了整衣服,一边说:“楼主大人,若是下次再出现同样的状况,或是情况更加危急,还请不顾其他任何,直接脱离现场。” 他为了这次能不出幺蛾子顺利进入碧城,换了身布衣,此时将帷帽戴到头上,遮住面部与表情。他说:“如今我与楼主关系复杂,楼主要是再受损伤,这里,会很痛。”他指着心口。 唐师疑惑地看着书别意,总觉得这句话里除了威胁,还带有别的东西。 他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灵魂互换该不会是你搞的吧?” 书别意:“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唐师:“你退位后打算做什么?” 芙蓉师一脸不爽地推门而入:“你俩要泡到什么时候?” “我好了我好了。”唐师擦了擦冒热气的脚,踩着鞋子就这么走了出去,“房间留给你们二人世界。” 书别意:“?” 芙蓉师:“?” 书别意扶额,意识到这是唐师好心制造机会,让他和他深深暗恋的芙蓉师独处,心里顿时气闷,两根手指弹来弹去地敲椅子扶手。 芙蓉师却是正中下怀,在书别意对面坐下,说道:“我知道你对书别意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书别意内心狂跳,心道身份被发现了?一想对方说的是“对书别意”,很快冷静下来:“芙蓉师,何不有话直说。” 芙蓉师说:“收起你的龌龊念头,滚,书别意绝无可能接受一个魔头的爱慕。” 书别意好悬没跳起来迎头给明明知道他心意的芙蓉师劈一扇子。 “是吗?”书别意说道:“我怎么觉得书别意对我很有好感。” 芙蓉师断然道:“不可能,他爱我爱得要死。” 书别意:“……” 芙蓉师:“花飞书香集知道吧?城中文人所写我和书别意的风流韵事集,那上边的事都是真的。” 书别意这回是真的跳了起来:“你自己看过那上边写的什么吗?” “当然看过。”芙蓉师当面撒谎不打草稿,脸不红气不喘,“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很嫉妒?” 书别意:“我嫉妒就有鬼了。” 芙蓉师装出一副大房太太的刻薄样说:“你就假装一点也不在乎吧,你那点龌龊心思逃不出我的法眼,这次看在书别意开口承诺的份上,我就不对你出手,快离开!” 在书别意经过身旁时,芙蓉师冷声道:“你和书别意一正一邪,若结合在一起,整个神州大陆都要大乱。” 书别意:“你怎么不问问书别意的想法呢?” 芙蓉师不耐烦道:“走走走,快走快走。” 书别意经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迎面看到祁青走过来。祁青立即万分防备,几乎是贴着边与书别意路过,排斥又畏惧。书别意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了碧云阁。 ……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2 芙蓉师回他的刀居了,离去时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道跟书别意说了什么。 唐师把祁青叫到书房,目不斜视看着祁青,压根不去关注堆了半个房间的文书。 祁青手里捏着检讨书不吱声,唐师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没写检讨?” 祁青摇摇头:“师尊,徒儿不明白。” 确定了书别意退位的决定,唐师也没了妨碍祁青的想法,想到以后可能没宿敌了,正道再无敌手,就感到人生灰暗。 或者培养新宿敌? 唐师扫了眼祁青,人生再度灰暗。 祁青:“?” 唐师说:“没写就没写吧,你错在身为团队中的领导者,却没有把自己放在领导者的位置。” 祁青迷茫:“请师尊教导。” 唐师勾了勾手指头,祁青便靠了过来,恭谨地听唐师说:“每次正邪发生战事,我可以直接出手,让其他修者打都不用打,但我从来是最后一个出手的,要么我人在都不在。” 祁青正色说:“师尊是统领所有修者的支柱,绝不能有分毫闪失,前线的战争指挥其他人即可,冲在最前线的修者也都心甘情愿为师尊和正义而战。” 唐师说:“你这不是知道领导者该怎么做嘛。” 祁青怔了一下,尔后震惊:“这、这……难道要冰轮或者封至文燃烧真元吗?这怎么可以?!我不是师尊,白茶庄也不是战场!” 唐师“唔”了一声:“你就只得出这样的结论?” 祁青思维急转,师尊要提点他的不是这个?那是……? 唐师起身,经过祁青的身旁,祁青转身跟在其身后离开书房,听到前面的师尊一边走一边说:“继续反省,作为惩罚,从今天开始文书全部由你负责,一边批阅文书一边反省。” 祁青黯然道:“是,师尊。” 他让师尊失望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事。 “还有你的心魔。”唐师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差一步就要到危险的程度了,你自己没注意到吗?” 祁青:“我……” 唐师说道:“注意一下,现在先带我去看看邪魔。” 邪魔被关押在碧城罪牢第二层。从罪牢大门走进去,这便是第一层,这里关押着碧城犯事的修者,越往深处,囚犯所犯的罪越大,到最深处有一个法阵。祁青开启法阵,和唐师进入第二层。 第二层是无数独立小空间组成的一个奇门阵,只有少数人才能出入,关押穷凶极恶的魔修、危害世人的魔物,诸如邪魔,诸如危楼高层,不包括唐师。 若是有朝一日抓了唐师,第二层肯定是关不住他的,书别意会积极开辟出第三层,就关唐师一个人。 第13章 狭小的白色空间内,邪魔被魔气裹成一团,魔气不断蠕动,看起来像是一团黑色的虫子。这团黑虫子被两个肥硕的撑死鬼大张双臂大开双腿紧紧抱着,饿死鬼头脚相抵,一个劲地喊:“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和魔气中传出的阵阵嘶吼合在一起,诡异可怖。 祁青说:“邪魔的身份已查明,名为李明晨,是一个散修,当年唐师带着林千影闯入碧城,李明晨也参与了战斗,战后说是要加入碧城,但后来他就不见了。” “李明晨……”唐师回忆了下,没什么印象。 祁青接着说:“李明晨和天上宫的风五阴是至交,封至文正是风五阴的真传弟子。” 唐师道:“这件事你继续负责。” 祁青:“是,师尊。”看着那两只撑死鬼。 唐师见他欲言又止,便说:“我和唐师坠入深渊下的三天,他在我身上搞了鬼。” 祁青:“!!!” 唐师沉重地说:“我内息紊乱迟迟不好,面对邪魔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用出了唐师的鬼道之术,自身也受到损害。”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3 祁青咬牙道:“唐师那个阴险小人!” 难怪,难怪师尊功体受损昏迷,自己和芙蓉师还没找出治疗的办法,唐师却突然跑过来说能提供协助。 唐师:“嗯……先不要传扬出去,我正在处理。” 祁青一脸愤愤地应道:“师尊放心,徒儿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有任何需要徒儿的地方,师尊尽管吩咐!” 唐师:“有。” 祁青:“!” 唐师转身,看着祁青。祁青感觉到师尊此刻是万分的严肃,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自己去做,当即屏住呼吸,生怕漏了一个字。 唐师缓缓地说:“师尊,如果你选择与邪恶为伍,尊敬你的人马上都会变成恨你的人,剥开你的秘密,每个人都变成想杀掉你的人。” 祁青脑子里轰的一声,面色一下子苍白。师尊进了他的心魔幻境,什么都看到了? 唐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接着说:“你知道我喜欢唐师。” 祁青:“师、师尊……” 唐师:“你怎么知道的?” 芙蓉师知道书别意内心的诉求,唐师还算能理解,他们两个实在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书别意还把心思告诉了祁青?书别意十分信任祁青,但把这种事告知的可能性不大,寂寞孤单的人才会到处找人倾诉心事。 祁青应该是无意间得知的,才只敢在心魔里表现出来。 见祁青张口又闭口,唐师加重语气:“说。” 祁青低着头,缓缓地说:“师尊,那一天,魔头唐师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碧城的力量。他虽有天大的本领,却也险些陨落,你却……” 唐师:“继续,别大喘气。” 祁青:“师尊,我不想说,若是让碧城同修知道师尊所做的事,那该多丢脸啊!” 唐师:“我做了什么?” 祁青却是咬了咬牙,不肯往下说,逼得唐师差点想动用搜魂术,一想到光是个鬼缠决就让自己昏迷了三天,立即就打消了念头。 唐师改口问道:“你知道我什么秘密?” 祁青:“!” 祁青:“我不……” 唐师拈起祁青的下巴,后者看了眼其他方向,才直视唐师。看在书别意的份上,唐师非常耐心地对他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对吗?” 祁青点头。 唐师说:“那你就不该有刚才的反应,别人会因为你表现出来的神态而在内心揣摩,从你刚才的表现,我认定你心里藏着什么。” 祁青:“师尊……” 唐师说:“他人的这些揣摩,是可以预测的,你可以用另一件事来迷惑我,甚至反问套我的话,但你刚才失去了这个机会。” 祁青:“!” 唐师放了手,拍了下祁青的头:“快老实交代,交代完就去,你思考得还不够,这么做正好锻炼你的思考能力。” 祁青抱着脑袋,颓然。 碧城迷仙街,低阶的修者在这里聚集,新晋修者常难脱离普通人的习惯,这里与凡尘的街道没有太大不同,热闹繁华混乱。冰轮坐在酒楼第二层,望着街道人熙攘。 这里是散修来到碧城的第一站,来到这里的人想尽快离开这里,曾经到过这里的人想尽快抹去和这片区域有关的记忆。 祁青来到酒楼,在冰轮面前坐下。看到他面色忧愁,冰轮问:“怎么?” 祁青说:“我根本不能和师尊相比。” 冰轮说:“你现在确实是比不上书别意。” 祁青低声道:“师尊的高度,是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能继承师尊衣钵的人不应该是我。” 曜日与尘埃,谈什么相提并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4 冰轮给祁青倒了杯酒:“别人高度太高,你就要否定自己吗?” 他看着祁青苦闷地喝光了酒,又给他倒一杯,一边说:“早知道我应该跟书别意偶遇,然后跟他做朋友,这样我就能蹭城主的光吃香喝辣。” 祁青无奈:“可惜。” “可惜,初来传说中的上仙之城,却是和个郁郁寡欢的小家伙偶遇了。”冰轮看着面前的人,说:“明明是碧城尊贵的小王子,却成天忧愁,像是背了千万斤的重担。” “抱歉了。”祁青振奋了下心神,不好意思地道:“我这样是不对的,只是……” “只是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便不由自主,露出这些不会在别人面前泄漏的情绪。”冰轮看了眼楼外的人们,回头对祁青笑着说道:“我绝不会笑话你,但可要尽快恢复信心,毕竟我以后也会是碧城的一份子,会在将来,为你而战。” 祁青心头震荡,用力地点点头:“我定不辜负。” 冰轮:“白茶庄那种情况除外,要是你再有燃烧真元的想法,我一定第一个反水先揍你一顿。” 祁青忙道:“不会了不会了。” 这是否就是师尊指点自己的东西?祁青忽然心思一动,却仍旧抓不明确。 自我怀疑一扫而空,祁青一口饮尽杯中酒,终于露出笑容。 到这个酒楼来的修者都喜欢点上一壶杜康,全因为这个仙城的主人书别意喜欢这种酒,祁青也喜欢杜康。祁青喜欢白茶、喜欢收集字画、嫉恶如仇,全是因为师尊喜欢这些。 只是他实在不能明白,师尊怎么会去喜欢魔头。 一定是那魔头对师尊施了什么魅术,祁青在心里这么说道,压下思绪,专注紧要事务,对冰轮说:“师尊当时会使出魔头的招式,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天原山之战中被魔头暗算,封至文呢?怎么不在这里,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说。” 冰轮惊讶问:“暗算?” “是魔头的诡计,师尊若是在人前使出魔头的招式,将导致很严重的后果。”想到那魔头是如此阴险邪恶,祁青气得握紧双拳。 冰轮若有所思,片刻后说:“封至文回天上宫了。” 祁青:“什么?” 书别意一出手就将邪魔封得无法动弹,不知道为何自己也受伤昏迷了过去,祁青忙着照顾书别意,与点星司的侦查史将受制的邪魔关押,没有忘记吩咐点星司配合封至文搜查浮梅的下落。他本意待书别意好转,便和封至文一起搜查。 白茶庄不过是个小村庄,封至文和点星司找了三天,每个角落都踏遍了,附近的山林、临近村落也都找过,始终无所获。 封至文实在是等不及,就离开了。 冰轮:“封至文在浮梅身上留了双生灵符,他那一半灵符没事,说明浮梅还活着,封至文打算找他的师尊通过灵符定位浮梅的位置,这种事上,我们帮不上忙。” 祁青:“这……要尽快传信封至文,告诉他邪魔的身份!” 冰轮:“?” …… 神州大地幅员辽阔,以一条长长的琼岭为中线分南北,天上宫坐落于琼岭北面的不孤峰,主要建筑背靠崇山,另有三四漂浮于主要建筑两侧上空的小山,小山上亭台楼阁,未经允许不得踏入。 封至文回到天上宫,匆匆赶往师尊所居之处,那些漂浮小山的其中一个——风飞楼。山中鸟语花香、绿树碧湖,楼中回廊曲折,一处世外清静之地。 封至文上了楼阁的最高层,放缓脚步,面对一面百鸟朝凤屏风恭谨弯腰:“师尊。” 屏风那边的人说:“宝物呢?” 封至文将经过原原本本告知。 沉默了半晌,屏风那边的人道:“好一个对自己心狠手辣的赌徒,既然如此,我便不责罚你办事不利,退下吧。” 封至文低着头道:“师尊,徒儿想拜托师尊找一个人,那人是徒儿的好朋友浮梅,她在白茶庄失踪,徒儿与她持有双生灵符,但徒儿的修为无法对双生灵符进行追踪。” 他师尊说:“是天上宫的弟子?” 封至文:“回师尊,浮梅是碧城的散修,但是……” 他的话被打断,他师尊说道:“既是碧城的人,就该由碧城去寻找。” 封至文急道:“师尊……” 屏风后的人以不容违抗的语气说道:“离开。” 封至文黯然:“是,师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5 …… 白茶庄。受邪魔危害的村民尚需要时间恢复,侥幸逃离邪魔危害的村民逐渐归来,村子渐渐恢复生气。主街挖出水晶棺的地方被重新填平,人们重新在这里摆摊吆喝、行来行往。 “哎哟,老刘啊,身体还好吧?” “不好,晚上还是噩梦,醒来一身冷汗,不过比前些时候好多了。” “别急,慢慢来,上仙大人们说了,心平气和照常过日子,慢慢就能好了。” “我知道,多亏了上仙大人们和城主大人,你说白茶庄好好怎么就有个棺材在主街下面呢?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有人在主街挖东挖西。” “我也是,但我们只是凡人,真要是有什么邪道恶人在主街搞事,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别想了,现在没事万事大吉。” “哎哎,才走一会就累了,我得回去休息休息……” 有事啊!还有人没找到啊!! 我在这里啊!救我!我就在下面,就在你们脚下啊! 封至文哥哥,祁青,冰轮,快来找到我啊!城主救我,为什么连城主都没有发现我?!!!这里好冷好黑,有虫子在咬我,好可怕,好痛苦——谁来救救我,来个人发现我啊—— 第14章 秋日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让人心烦。唐师又躺了一天,内息还乱得像个进了只黄鼠狼的鸡窝,但已经按捺不住,忍着不舒适打开书房的门。 书格后方,果然有一个暗门。 唐师揭下墙上的一幅画,擦了擦墙壁,擦掉墙灰之后露出一个圆形的符阵。他将掌心按到符阵上,谨慎地将书别意的真气细微而缓慢地传导过去,要是不小心再次作死,正邪以后就没有再争的必要了,魔头都没了。 墙壁出现一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缺口,唐师步入。 以书别意的能为和心思,怎么会让祁青知道知道自己的秘密?唐师疑惑了一下,便被房内的一件物品吸引了注意。 因此的房间只是又一个书房,不过比外面的书房小上不少,有一个格,墙上挂了一副字画、两个夜明珠。案上东西不多,一套笔墨纸砚,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及盒子里一个莲花花钿。 唐师拿起花钿,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然后把花钿收到自己身上,接着在书案前坐下,看到最上面的那一张宣纸上,赫然就了一句话:等退了位,我就去和唐师成亲。 唐师:“……” 原来是为这! 正义的领袖书别意,就因为喜欢一个人,要退位,要抛弃自己的人生理想!唐师痛心不已!而且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未来计划? 五天前因为不得不扮演书别意,才致使唐师无意间从芙蓉师那得知书别意的心意,这五天里书别意和他的交谈,一点也不像对他有任何爱慕、好感。 书别意打算退位的那一刻再表白?然后火速成亲? 这好像是邪道才会有的操作?毕竟书别意把这句话写得这么简洁肯定,显然没有考虑另一方愿不愿意的问题,不顾对方意愿强行把人掳回家成亲,这是邪道的专长啊。 书别意怕不是打算退位后马上叛变为邪道。 唐师捏着那张宣纸,把它放到一旁,但想了想,还是把宣纸折一折,收到了身上。 有机会可以用它来嘲笑书别意。 要考虑回应书别意的心意吗?唐师不禁顿了一下,花了片刻的时间来思考若是拒绝,书别意会不会恼羞成怒,回到碧城城主的位置继续跟他相杀。那样就太好不过了。 快快乐乐地互相掠夺,最后轰轰烈烈地死在对方手上不好吗?人生多难得才能有一个横看竖看全顺眼的宿敌,为什么要这样子。 下面的一张宣纸,写的是:书江流的炉鼎跑了,干得漂亮。 ?这句话好生调皮。 别意的父亲。 杀死了唐师的父亲唐典、创立碧城的伟人,一度达到修仙界修为顶峰,引来九天雷劫且平安渡劫,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闭关去了,这一闭关就是几百年没出现。 犹记得那一天,唐师还很年轻,危楼里就他一个,其他人都出去和正道互殴了,他捧着个骷髅头,在炼器灵。 被打得半死的父亲忽然跑了回来,一下抱住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6 唐典:“儿子,爸爸要死了,爸爸爱你!” 唐师小心地捧着骷髅头:“你要来当我的器魂吗?” 唐典:“不了,爸爸的真元被书江流那厮打得即将溃散,连转生都没机会了!哈哈哈,畅快啊!” 唐典头发披散,头都破了,满身满脸的血,情绪却很热烈,开了条大口子的胸膛剧烈起伏,血已经流不出多少,胸膛里的真元已经非常微弱。 自从正道横空出世个书江流,唐典就变得很难在正道的地盘横行霸道,还经常被阴一顿灰溜溜地回来。雄霸天下的事业征途中遇到的挫折越来越频繁,心情却每天像过年。 真是死得非常满足啊,他老爸。 想到自己这个不务正业的宿敌,唐师沉重地叹了口气。 书江流有炉鼎?唐师好像没听说过,不过他对书江流不感兴趣,揭过了这一张纸,看到下面是自己的画像。 画中人微微侧着身子看向赏画人,眼里闪耀着火热的光芒,嘴角小弧度地勾起,似笑非笑,像是在勾引又像是在挑衅,露出衣衫的肩头发红。 唐师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画得发红的地方,感觉怪怪的。 书别意的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基本就两种,不是书别意被他打得头破血流,就是他被书别意揍得头都要飞了,比较少的情况下会出现第三种可能,就是两方叭叭叭地嘴炮。 在某个时候书别意居然被打出了爱意吗? ??? 还是说他和林千影闯入碧城那次? 当林千影彻底闭上双目,步入安详、永无止境的梦乡,唐师自身已经很是危急,那是唐师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消失于天地不复存在。 书别意后来做了什么? 雨中,书别意静静地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向无忧殿。 正邪征战不休,天原山作为中间线隔开两方,碧城就在天原山以西,危楼就在天原山以东,一旦发生冲突,这两个势力都是冲在最前面。 无忧殿就建在危楼占领区域的中心位置。一座孤峰之上,赫然一片石质建筑,矗立于云雾缭绕间。普通人就是无意间上了孤峰,也很难不迷失在这里,因为无忧殿各建筑高低错落极大,台阶多得人发疯。 住在无忧殿的人,平时都直接用飞的,不走台阶,压根没考虑过无忧殿的布局设计有多大问题。 书别意虽然和唐师灵魂互换,但飘回无忧殿还是可以的,但他今天打算走走犹如天梯的台阶。 犹记得那一天,战到后期,乌云始终不肯退去,天空一半晴碧如洗,一半大雨瓢泼。为拦阻唐师,碧城损失很大,但唐师损失更大。 唐师突然降临碧城,书别意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没来得及聚集战力,但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城中布置有抗魔大阵。那一天大阵完全开启,碧城上方的苍穹变为一把悬于众人头顶的巨剑,无数飞剑环绕巨剑,攻击闯入的魔头。 林千影在迷仙街的角落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一个小房子里,原主人听闻魔头降临,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修者之间的战斗让迷仙街被毁大半,小房子却完好无损立于一片废墟之中,孤独,不可侵犯。 伞尖撑地,唐师抓着伞柄,几乎半跪于地,长发与红衣在风雨中飘荡,鲜血混着雨水流了下去。他的左手手肘处插着一把剑,这只手以不自然的弧度曲着,背后插着两把剑,左腿上还有一把,穹顶围绕巨剑的飞剑已经寥寥无几。 碧城众多修者,或能消耗他的力量,却只有书别意伤得了他。 战到此时,站在唐师面前的也只剩下书别意一人。 书别意这回也消耗甚大,但比唐师好太多,这是消灭魔头的大好时机。扇子一开,他出手了。 唐师看着他动,立即返身,一道真气挥出,击毁了林千影的尸身,让碧城没有探究侮辱的机会。 在他人看来,唐师和书别意战到了天上,乌云遮蔽了两个人的身影,实际书别意把脱力的唐师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一处悬崖边上,远离碧城的风雨,春日的暖光普照。 书别意削平了一块巨石,把唐师放到上面。唐师睁着眼森冷地看着他,气势凶狠,但其实意识徘徊于黑暗之间,正在努力维持清明。 书别意道:“林千影是你的爱人?” “?”唐师说:“朋友。” 书别意问:“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唐师说:“送朋友最后一程。” 书别意困惑道:“我以为林千影是你的仆人。” 碧城很了解危楼,书别意很了解唐师身边的人,这个林千影的父母是碧城低阶修者。他的父亲被邪道所惑,抛弃妻子投奔邪道,结果在邪道那边也混得极差,某天偷偷联络了妻子发誓洗心革面,却是想用孩子作抵押,以换得自己在某个高阶魔修座下苟且偷生。 结果林千影资质差身体也差,拿来炼魂也比用别人的魂魄麻烦,林父没能保住性命,林母为护儿身亡。林千影当了几年魔修手下的奴仆,后来魔修所在势力被危楼所灭,林千影成了唐师的仆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7 资质太差,体质也太差,林千影的修为到灵虚阶就再无法精进,凭着这点修为和唐师的帮助,保持年轻的容貌活到近五十岁。修仙界很多这种昙花一现般的修者,林千影已经算运气很好的了。 书别意原本以为唐师只是对林千影比较看得顺眼,所以比较照顾,实际只是个他生命中留不下太多笔墨的过客,今日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但既然是愿意做到这种程度的好友,为什么不为林千影续命? 唐师说:“他没兴趣。” 书别意:“便让他死吗?” 见唐师没反应,想是伤太重昏了过去,书别意挥扇打碎了巨石,唐师滚到了地上,一下子醒了。 书别意问:“你的朋友想死,你就让他死吗?” “怎么,你羡慕?”唐师按着胸口,慢吞吞坐了起来,没好气道:“我的朋友无论是想要星星月亮,还是河中一条小泥鳅,是想登上九霄还是血洗大地,什么都没问题。” 书别意问的不是这个,不过在显然对方看来,他问的和自己回答的就是一个类型。 第15章 书别意说:“我跟你不一样。” 唐师哼哼了一声,懒得应。 书别意说:“你要死了,你为林千影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他和唐师很不一样,他给出的好,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回馈,特别是他对伴侣特别斤斤计较。他希望自己的伴侣心里只有他,想的念的全是他,只在乎他一个。 书别意道:“没想到你会对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令我刮目相看,但现在谁能来救你?” 暗主和夜主若是现在就带着整个危楼冲过来,唐师也不一定能获救,因为他就在这里,在离唐师这么近的距离。 唐师却笑道:“这就让你刮目相看了?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以后怎么和你相处,才能不吓到你。 小千影死了,以后你可就是我最在意的人了。” 书别意:“!” 书别意压下狂跳的心。这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坏习惯,总无意识地就对他说些引人误会的话,其实只是因为除了他,别人不够对方玩而已。 唐师接着说:“不对,就算小千影还在,又哪比得上你,我超在意你的。” 书别意努力平稳情绪。 唐师:“没见过比你还抗揍的人,尸鬼牙都掉了,你才破皮……” 这人还说上瘾了,书别意赶紧打住他:“够了够了,还是担心你自己的性命吧!” 结果对方半天不吭气,书别意才发现是昏过去了。 书别意把碎石聚拢,又做成一个平台,把唐师放上去,侧身坐在石台旁,看着昏迷后乖乖巧巧的唐师。 书江流闭关后,他和芙蓉师做了一个约定,一直以来领导碧城和正道,但在那一天他下定了一个决心,做了碧城主人不该做的事。 他有了无论如何也要去追求的事。 书别意抬头,看着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台阶,最上方的无忧殿隐于云端,飘渺神秘。 一颗火红的头颅忽然遮住书别意的视线。 “楼主,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夜主叫道,“你的身体无恙吗?” 书别意感觉到一股被不怀好意的视线盯梢的不自在感,周围除了夜主,再看不到其他人,书别意能察觉到无数人藏在视野不能及之处,等待命令。 “你看呢?”书别意说着,没停下脚步。 夜主用放肆的探究目光打量楼主,几乎是肯定地说:“楼主内伤严重,需要休息,让属下带楼主回房吧!” “你这么认为吗?”书别意说:“你的判断牵系到这一刻看着我的所有人。” 夜主瞪了瞪铜铃大眼:“楼主身受重伤,我和暗主都看在眼里,楼主就不要假装了,属下只是想帮助楼主。” 书别意说道:“你认为我在假装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8 夜主:“楼主难道没有在假装吗?” 书别意皱眉:“我到底有没有在假装?你怎么这么不确定。” 夜主:“……” 夜主不由得仔细打量书别意,后者已经取下了帷帽,神色始终没有多少波动,既不害怕也不凌厉,过于平稳。书别意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显得虚浮,是个内伤在身的人该有的样子。 夜主比较有信心地说道:“楼主,你以前不会有这样的举动,更证明你在假装,想让属下退却,属下明明一番好心,却遭怀疑啊。” 书别意停下脚步,感兴趣地说:“我以前会怎么做?快告诉我。” “呃。”夜主张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说道:“楼主要是没在假装,这时该已出手。”说着观察书别意表情。 书别意笑了笑:“真是直接,这种事必是时常发生,这是你的第几次了?” 夜主满头问号:“这是第二次。” 书别意知道唐师的作风,他们交战的次数数不清,唐师经常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这时便会有魔修按捺不住,以为老虎虚弱,自己能在老虎头上拔毛。失败后,唐师也不杀他们,通常是打个半死然后要他们将功赎罪。 打击了正道就算立功,要是打击了书别意,那就是立了大功。 书别意说道:“这次就不要你立功了。” 夜主无语,他还没开始拔毛呢! 书别意说:“再说说我以前的事。” 夜主惊疑不定,顶头上司今天太反常,这是在故弄玄虚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但这不是对方惯常的作风,唐师就算真的虚弱得要死了,也懒得跟你废话。 因为事情太反常,夜主反而被牵着走,一边陪书别意上台阶,一边我是谁我在干什么地跟对方话他娘的家常。唐师要他们对付书别意,却又不许他们杀死书别意,一是压根不认为他们有那本事,二是他们不够资格。 书别意品味了一番,嘴角抽了抽,最终无法克制地使劲上扬。 “行了,滚吧。”书别意说。这次听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真想一口气走台阶上无忧殿,这么半天,估计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夜主灰溜溜地跑了,那些暗藏的目光也一哄消失。 无忧殿高入云端,非常寒冷,书别意自是不怕冷,在亭中坐下,脚下清澈的池水倒影出唐师挺拔的身影。一条巨大的什么东西骤然出现,在水下经过,然后隐没。 书别意:“……” 东白抱着堆东西小跑了过来:“楼主,您的吩咐属下办妥了。”将怀里的东西放到石桌上,有危楼地形图、无忧殿建筑图和附属危楼的其他邪道势力资料等等。东白不明白楼主这是要干什么,不敢问。 书别意翻越了一会,见东白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和他敌对。” 东白没想到楼主会忽然和自己闲聊,受宠若惊:“楼主的朋友?” 书别意说:“他觉得他们之间最大的妨碍就是两方所在势力。” 东白笑道:“让对方的势力不存在就好,有楼主的帮助,这事简单。” 书别意说:“不能招摇。” 东白想了想,说:“那就弄个奸细,让奸细在台面上搞风搞雨,到了最后再让楼主的朋友出面,杀了奸细,又灭了对方的势力,还能英雄救美。” “唔。”书别意招招手,让东白过来为自己讲解地形图上不够清晰的地方。他说:“你很机灵,以后就专门服侍我。” 东白激动不已:“谢楼主!” 想不到自己犯了错,楼主不但没有责罚,还提拔了自己,楼主真好! 书别意说:“这事是这事,别以为之前的责罚这样就算了。” 东白:“呃!” …… 暗主和夜主在孤峰不到半山腰的位置,锈剑台和永夜庭一左一右拥抱着山峰,任何不相干者想上孤峰,都得先用能力问过两大护法。 暗主和夜主本来都不叫暗主或夜主,这是无忧殿主人赋予的称号,因为主人不想记那么多人的名字。若现在这两个人死了,新晋者便成为新的暗主也夜主,失去自己的姓名。 自从上峰顶被喷了一脸血,暗主就一直窝在锈剑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料到这一天,楼主竟会亲自登门。 书别意踏上锈剑台,地方就如同它的名字,广阔的剑台中满是断剑,大部分已经锈蚀不堪。取走对手的剑,摧毁之后扔在锈剑台中,是暗主的一个特殊癖好。修者的剑大多有灵,剑身被毁,剑灵也活不长久,满腔的怨恨却留了下来,书别意感到锈剑台一股铺面的怨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39 “楼主有何吩咐,差人通知属下即可。”暗主阴阴森森地开口说。 暗主这个人,平时一身灰色长衫,长得就阴邪,气势也阴邪,一看就不是好人,不过危楼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海了去。 书别意问:“你跟剑有仇?” 暗主说:“没有。” 书别意扫视锈剑台,满地林立的残剑在月下一片凄凉的景色:“那这些是?” 暗主说:“都是些废物。” 书别意说:“有些还行,那把月晕剑就这么被折断,可惜了。” 月晕在众多锈蚀的剑之中兀自保持着凌厉,在月光下如镀了一层光华,折断处闪耀着锋芒,似还在等待主人出现,修复自己,等待再有机会被主人握在手中披荆斩棘。 暗主杀人夺剑,月晕没有这机会了。 暗主冷冷地说:“也是垃圾。” 暗主惯常的攻击手段是使用真气凝聚成剑气,却从不用剑。书别意看着这满地的残剑,暗主全然轻视的态度值得玩味。 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危楼两大护法,只要打败了原来的护法还活着就行。身旁这个人来历不明,某一天来到危楼,二话不说杀死了上任暗主,摧毁原来的建筑,建立了锈剑台,成为了危楼护法。 以暗主的修为已经可以横行修仙界,可他直到杀了上任暗主,之前一直籍籍无名。唐师从不曾调查他的来历,放任他在身边,只要自己有命令的时候听话,其他时候爱干嘛干嘛。 楼主难得来到锈剑台,暗主的态度不冷不热,候在书别意身侧,有问就有答,回答必定简洁,话不多说一句。书别意了解这种态度,说明暗主没有造反的心思,也完全称不上忠诚,只要没被招惹,就能不咸不淡地在这一直呆着,对巴结老板毫无兴趣。 送离楼主,暗主回到锈剑台,在回屋前,看到月晕倔强地反射漂亮的银光,恼怒地运起真气,真气凝聚成剑的形状,凌然飞向月晕,锈剑台霎时轰动,满地断剑被摧得更残,月晕半截成了碎末,成了一片反光的废物。 第16章 得到楼主赏识让东白非常卖力,搜罗了不少邪道势力资料,全部呈递了上去。书别意花三天阅完了所有,顺带出门溜达了一圈,对整个邪道心中有数,回来就看到唐师和一个年轻人坐在亭子里。 书别意:“……” 亭子四周围满了危楼魔修,暗主与夜主在亭前看守。 书别意快步上前,夜主数声大笑:“楼主,看属下抓到了什么!” 书别意步入亭中,扫视了一眼。 夜主说道:“属下在天原山山脚抓到了书别意的徒弟和他的同伙,正要把他们带回来交给楼主,没想到书别意亲身出现,本以为这次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书别意受伤颇为严重,还没动手,自己就差点站不稳。”夜主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真真是要高兴死了,“虽然最后让祁青那小子跑了,却抓来了书别意这条大鱼,这就马上给楼主送来了,楼主,是要油煎还是要清蒸?” 周围的危楼魔修都很兴奋,天大的喜事啊!精神振奋地等着围观见证油煎或是清蒸正道龙首这一喜悦的时刻。 遭擒的两个人被夜主的哭爹喊娘锁困着,这是夜主出于喜欢折磨人的恶趣味完成的控制术法,中者被锁的身体部位剧痛,甚至曾有人痛得亲手把该部位砍了。那年轻人忍痛忍得满头大汗,面上的冷漠已经变得扭曲,唐师顶着书别意的身体,眉头正皱得越来越深…… 书别意说:“都离开。” 暗主这便带着自己的手下撤离得干干净净。夜主搓着手,本以为立了大功,正要再开口,被楼主愠怒的目光一射,顿时怂了。 书别意:“把锁去了。” 夜主转身,解除了哭爹喊娘锁,然后在书别意的紧迫盯人下不敢说话,消失了。 待四周再无人,书别意出手打晕了年轻人,往唐师面前一坐:“解释!” 唐师便娓娓道来。 祁青和冰轮去天原山山脚某处帮某个人解决某件事,不小心被邪道抓了,因为其书别意之徒的特殊身份,惊动了夜主。唐师就跑过去相助,忘记自己什么事也干不了,就也被抓了,但幸好保护祁青成功逃离。 书别意深呼吸:“你开什么玩笑?” 唐师只好诚恳地说:“我想你了。” 书别意一窒:“你开什么玩笑!” 唐师笑了起来,说道:“说认真的,能让我两灵魂互换还束手无策的人,你有眉目没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0 书别意说:“没有,邪道之中没有这号人物。” “正道之中也没有。”唐师说:“除非你爹再世。” 书别意愣了一下:“我爹……他应该已经不行了。” 闭关了几百年不曾露面,他怀疑书江流修仙失败了。 唐师沉吟道:“那就只有你了。” 书别意说:“我说过了,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唐师:“你加上芙蓉师。” 书别意:“芙蓉师要是会和我费这劲,直接跟我合作杀上无忧殿不是更利落?” “对哦。”唐师想了想,拍了拍书别意的肩膀:“别难过,你看我一受伤,芙蓉师马上就赶来了碧城,说明他对你其实是很上心的。” 书别意一阵烦躁:“有什么事,你直接以传信术联络我就行,特意跑到这边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你这一来,碧城必会大乱。” 唐师“哦”了一声:“正邪两方不是经常大乱吗。” 书别意发现一个大问题,他和唐师为了保证自身,以期调查灵魂互换的原由,各自以对方的身份回到对方的势力,但扮演书别意对唐师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唐师领导邪道的做法概念和书别意是完全不同的,想要唐师做一个好人……他这不是有在积极地帮助祁青吗,对于一个邪道来说,已经不好再挑剔了。但要唐师勤勤恳恳做个好城主,这是不存在的事,书别意一点担心机密被敌方了解的困扰都没有。 书别意抱起名为冰轮的年轻人,和唐师进了房间。他正要把冰轮放到床上,唐师“哎哎哎”地阻止:“扔一边去,那是我的床。” “?”发现唐师有洁癖,书别意把冰轮放到椅子上,并随口说:“想不到楼主有洁癖,然而这床已经被我躺了好几回了。” 唐师无所谓道:“你爱怎么躺怎么躺。” 书别意:“……” 唐师见书别意皱着眉头,对他说:“你要罩我啊,城主大人。” 书别意冷道:“叫楼主大人。” 唐师喊道:“楼主大人。” 书别意发现自己在房里快转成陀螺了,停住脚步,沉重地坐了下来。唐师自如地往床上一躺,侧身用一手撑着脑袋,床前轻纱垂坠,唐师就这么隔着纱看着朦朦胧胧的书别意。 书别意说:“要尽快把你送回碧城。” 这应该不算难事,危楼以唐师为尊,唐师向来爱干嘛干嘛,反复无常也没人敢多嘴。他说:“明天你就回城。” 唐师:“后天。” 书别意问:“为什么?” 唐师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看我,没有什么想法吗?” 书别意满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唐师:“……” 以为自己摆了个妖姣姿态的唐师心想:真的很难相信书别意爱着自己。 书别意又哪能想到唐师心血来潮搞这么一出,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他们灵魂互换,唐师现在是书别意的身体,在书别意眼里就是自己看自己,能有什么想法才是奇怪。 唐师感到无趣,坐了起来,认真地说道:“我要调查一件事情,完了再告诉你。” 是夜,锈剑台。银月高悬,万物孤寂。 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锈剑台,圆形剑台边缘紧贴着山体的一个小屋就是暗主的居所,黑色身影闪身进了小屋。 房内陈设简单,跟苦行修者的房间差不多,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黑衣人在房内翻找,在枕头下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个莲花形状的花钿。 唐师拿出从书别意密室带出来的花钿,对比了下,一模一样。两个花钿内中蕴含相似的灵力流动,非是用来攻击或者保护的,以唐师的经验,认为这花钿应当是一种身份标志。 疑惑片刻,唐师将花钿放回原位,离开。 没过多久,暗主从外面步入房中,拎着一壶酒回来,坐到桌前,一边独酌,一边遥望天上银月。月光清冷,暗主面色沉冷,苦酒入喉,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喝了酒,人比刚才更清醒了,暗主心烦意乱,把酒壶扔了出去,随着一声响,酒壶成了分散的碎块。他起身,拿出枕头下的盒子,取出花钿,指腹轻抚,心情渐渐安宁下来。在这时,忽然发现不对劲。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1 有人碰过他的宝贝。 有别人的气息,有人刚才摸过它! 暗主的表情变得狰狞,真气霎时爆发,剑形真气乱流向四周冲击,桌椅瞬间碎裂,房屋倒塌,断剑大半被冲得飞了出去,剩余断剑倾斜,余波冲出锈剑台。 驻守锈剑台众魔修齐齐色变! 第二天,天居然放晴了。 高阶的修者能够改变天气,但同区域若是有另一位更强大的修者,这一权力就只能是强大修者的,其他修者只要有点智商都不会擅自改变天气。夜主很讨厌雨天,和他喜爱的属性实在是太对立了,但无忧殿的主人不改变天气,他只能憋着。 今日晴空万里,没几片云,日光耀目,正如同夜主此刻的心情,高兴得很啊。 在夜主的催促下,魔修们吭哧吭哧把两个大锅扛上无忧殿,架上火堆。见楼主出现,夜主立即迎上去,说道:“楼主,属下已经备好油锅和汤锅,只待楼主一声令下。” 火堆烧得旺盛,油被烧得滋滋响,汤锅咕噜咕噜冒白气。 书别意莫名其妙:“谁要你备这些了?” 以为楼主是忘记了,夜主提醒道:“楼主以前说的,若有朝一日抓住了书别意,就煮了吃,凭书别意的皮厚,怕是要用真火熬煮七天七夜才能下嘴,楼主还犹豫了半天是油炸还是水煮。” 书别意看向唐师。 唐师说:“肉不腌就下锅,吃着没味道。” 夜主道有道理,还是龙首懂生活,大手一挥,呼来一个小弟,吩咐去整一人份的腌肉调料来。书别意立马制止,冷声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害书别意。” 想起来似乎忘了什么,书别意赶紧又补了一句:“还有冰轮。” 夜主震惊:“为什么?” 书别意惊诧地瞪向夜主,后者低下头:“楼主恕罪。” 书别意:“在我失去耐心之前,连同这些东西全部消失。” 数息后。 房前空地变得干干净净。 书别意不禁有些动容:“当魔尊竟是……” 唐师:“什么?” 书别意说:“夜主真的一下子就走了。” 唐师:“不然呢?” 书别意不吱声,心里知道邪道不讲道理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这种老子的话就是王法的感觉,还、还挺好的。 难怪唐师完全没有兢兢业业的概念,想到碧城,书别意又忧心起来。 唐师说:“反正你准备退位了,不如我回去就宣布退位。” 接着,他正色说:“作为跑腿费用,待回归自己的身体后,你须得拼尽全力和我打一场。” “不。”书别意断然拒绝:“我是退位,不是跑路,当祁青能够接任城主之位,且碧城平静,才是我宣布退位的时候。” 唐师:“那你永远退不了位了,这也不错,能一直和我打下去。” “不会的,祁青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内心还不够强大。”说着,书别意认真地看着唐师,眼里有着什么,说:“我有退了位之后,必须去做的事,我不会让退不了位这种事发生。” 唐师:“……” 书别意又说:“楼主是无法理解的。” 第17章 唐师说:“不,我知道。” 主知道什么?”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2 我晓得你退位打的什么主意。唐师迟疑片刻,摊手嘀咕了句:“你老了,打不动了。” 他有片刻想问书别意闲的没事干嘛要喜欢自己,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可以解决绝大部分内心的纠结,可书别意到底有多想不开,非要这样子。 “楼主竟然这样认为吗?”书别意语带危险。如果说这种话的是别人,他可能不会在意,但面前之人是唐师,他就要好好和对方计较计较。他说:“让楼主有这样的想法,是我的错。” “不,我乱说的。”唐师立即改口道:“你还健壮得很,你要是老了,谁还能满足得了我,正道岂不是变得十分无趣。” 想到未来,他枯了。 书别意一时说不出话,脸上发热,口干舌燥,浑身发热。这个随心所欲的魔尊过于有话直说,而且完全不加以修饰,让人又喜又悲。 唐师古怪地看了眼自己**,书别意忽然猛烈咳嗽,唐师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 暗主走出锈剑台,来到直入山巅的天梯前,看到夜主正在拿手下撒气,嘀嘀咕咕楼主一会要吃书别意,一会又不让伤害书别意,领导这么反复无常,下属很难做。 见暗主走过来,夜主摆摆手,挥退手下,瞧着这难得接近自己的同事,后者一如既往阴沉脸,说的话却很有意思。 对方说:“做人下属,就要看人脸色行事,除非自己坐到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是楼主的下属,职责就是以楼主的心意行事。”夜主盯着暗主,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说:“万人之上的位置,唯有楼主能坐。” 艳阳如火,却穿不透暗主身周阴暗的气势,这个人好像和那些积极火热的东西隔绝,自顾自地处在一个冰冷的世界。他说:“四天前,你带着一帮人马在天梯拦截楼主,为何什么也没做?” 夜主:“关你屁事?” 暗主:“合作。” 夜主火红的眉毛一扬:“你要和我合作什么?” 暗主说:“你竟然蠢到这种地步吗。” 危楼两大护法,互相看不顺眼已久。 夜主是地道的奸人,有可能对身边任何人下手,只要他认为出手能为自己带来利益或者好心情。他会狗胆包天地妄图攻击唐师,只要发现打不过,也能当场变脸当一只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舔狗。 而暗主是危楼最高冷的人物,只有楼主的话会遵守,其他人只是从他身边路过,都能感受到一股“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的强烈鄙夷,更别说跟他对话。夜主每次看拿到暗主,都觉得自己正在被鄙视,每次跟他对话,都觉得自己正在被嘲讽。实际上他的感觉一点没差。 这次有更让夜主在意的事情,他尽量忽略话中的嘲讽,说:“我不确定楼主到底有受重视还是没有,就撤退了。” 暗主说:“楼主内伤严重。” 夜主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暗主说:“如果楼主没有任何受损,那天喷我一脸血就是故意的。”说到那一天,他露出万分嫌恶的表情。 “表演一出戏,不论有何目的,都不是楼主的风格。”他恶心地说。 “楼主不爽就打,不想打就喷,不玩弯弯绕绕。”夜主岂会不了解楼主的作风,说道:“但楼主改变了风格。” 他告诉对方那天楼主与以往大相径庭的作风,邀请暗主往永夜庭一坐。二人便一边交谈,一边步入永夜庭。一踏入金碧辉煌的厅堂,惨叫声从远方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不绝于耳。 辉煌明亮的人间炼狱。 暗主说:“若非那日吐血,你就不会壮起狗胆,后续就不会有楼主改变作风这些事。” 夜主若有所思:“你认为一个反常是意外,另一个反常是为了弥补?” 交谈间,仆人捧着一个金玉酒瓶过来,为夜主和暗主斟酒。仆人只着一条长裤,上半身光裸,脖子上套了个带铃铛的颈环,纤细的身躯皮肤白皙,这种唇红齿白的少年,是夜主的嗜好。 夜主将少年挽入怀中大力抚摸,少年皱眉忍痛,忍着被捏痛的不适不敢出声,软软地靠在他胸膛。夜主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合作?” 暗主说:“你比较好对付。” 夜主一声大笑,明了暗主想合二人之力对付唐师、将来再对付他的想法,现在他们利益相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面对唐师他毫无胜算,但若是暗主,他有信心。 暗主一瞥酒杯,酒香扑鼻,但这个地方无趣恶心得他连碰都不想碰到酒杯,坐在这里已经花费了巨大的自制力。 唐师命令不许伤害书别意,着实让暗主很意外,意外过后,他便有了想法。 “这是个机会。”他说:“灭唐师,让书别意元气大伤。” 夜主赶紧靠了过来:“你有什么计划?”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3 暗主便将想法说与夜主,夜主听罢,愉悦不已,大笑计划若是顺利,不光能让书别意元气大伤,说不定还能送他上西天。 暗主冷脸:“合作期间,不准杀害书别意。” “为什么?”夜主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两个邪道都忽然维护起正道龙首来了?嫌平日正道找的不痛快还少吗? “没有理由。”暗主不容置否道:“你可以囚禁他,让他痛不欲生,但绝对不能让他死。” 夜主抓揉少年平坦的胸部,后者脸都红了,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打量暗主。 除了楼主、谁的帐也不买的高冷暗主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显然暗主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可以。”夜主说道:“可以,我就不杀他。” 暗主起身,没兴趣多看金灿灿的永夜庭一眼,转身离开。 …… 银月,冷夜,冰轮清醒就看到满目的月轮,身体一个抽搐当即爬了起来。他环视周围,发现自己不知是在谁的房间里,轻纱半遮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醒了啊?”那人说道,是书别意的声音,“这里是唐师的房间。” 冰轮走过去:“城主,你还好吗?” 一看,发现城主只是很惬意地躺在床上…… 唐师:“我好得很。” 冰轮等了一会,发现唐师说了这一句接下来就没话了,不是很确定地说:“我的功体没有被封,可以全力配合城主脱离此处。” “啊……”唐师想了想,说:“我的功体被封了,无法运转真气,不过你不用担心性命,我与唐师做了交易,他不会伤害你我。” 冰轮说:“我该如何帮助城主?” 唐师慵懒地说:“别折腾了,呆着吧,明天我们就能脱困了。” 冰轮疑惑,但唐师看起来不太想多费唇舌解释,他就识趣地没有再问,在房里走了一圈,看看窗外,试探性地推开门。外边无人,唐师也没有就他的这个举动说什么。 “城主,我想出去看看。”冰轮低声道:“探一探危楼的路线。” 唐师说:“去吧,别下水。” 冰轮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出了房间。 无忧殿与云比肩,孤高寒冷,冰轮跃上房顶,侧头便能看到硕大的月亮仿佛近在身前,实在是太近了,大得可怕,让人畏惧。 冰轮心中不适,落到地面,在建筑之间悄无声息疾行。 暗主正在锈剑台闭目养神,在月光下放缓思维,试图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太久的过往。他忽然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我的锈剑台最近太热闹了,接连两个人不请自来,我不喜欢。” 他确定今夜的这个人,和昨夜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人。昨夜那人能不惊动锈剑台任何人,直到他回来发现宝贝被污才察觉入侵,而今夜的这个人,甚至没发现自己屁股后面的尾巴。 一息之间,暗主便到了不速之客面前,灰白长发因盛怒狂乱翻飞。对方眼前一花,就被箍住了咽喉! …… 书别意在亭边喂了一晚上鱼,把两大桶鱼食喂完了。池子里据说是条北海里的怪鱼,唐师也记不得到底是什么妖怪了,当时他心血来潮,就跑过去把怪鱼扛了回来,养在自家池子里,失了兴趣之后就老不记得喂。 原本书别意是打算今晚静坐调息的,被唐师躺床上一句“你不跟我睡觉?”给惹得静不下心来。为什么唐师要邀请他一起睡觉?他们两个根本就不需要睡眠! 他还不小心动心了一下,寻思跟唐师躺在一张床上过一晚也没什么,让冰轮继续昏迷着就是,危楼中人没有命令都不敢靠近,不会有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但他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做出不该有的举动。 万一被唐师发现端倪…… 以他对唐师的了解,对方发现后的反应一定不会是欣然接受。若要袒露自己的内心,书别意拒绝欣然接受以外的任何回应。 书别意心思沉重地离开池子,看到暗主拎着动弹不得的冰轮走了过来。暗主把冰轮丢到地上,面无表情地说:“谨遵楼主吩咐,属下没有伤他。” 第18章 书别意昨晚看到冰轮出去了,只是没出声。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4 打发走暗主,书别意解除了冰轮身上的限制。冰轮一声不吭,绷着身体一直处于警戒状态,书别意没心情跟他说话,进了屋。 唐师在床上打呵欠:“我今天想吃米糕,配玄茶。” 冰轮:“……” 书别意:“嗯咳!” 人设!有外人在,注意人设! 唐师:“?” 只听一声大笑,夜主出现在门口,扬声请求,望能入内参与楼主的大事。唐师与书别意对视一眼,唐师坐起身,书别意冷漠一声,要夜主在外边站着。 夜主大声道:“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接着无数人呼喊:“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屋内的人还没搞明白恭喜个什么劲。就听夜主又大声说:“楼主心悦上下全都万分支持,只要楼主一声令下,属下明日天亮之前便可布置妥当,保证楼主有一个盛大的婚礼。” 屋内气氛一时凝住。 冰轮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唐师愣了一下,嘴角疯狂上扬。书别意听夜主的话原本满头雾水,看到唐师的反应居然是乐不可支,又惊又喜,按捺住内心过于雀跃的情绪,低声斥道:“你笑什么?” 唐师:“哈哈哈!” 冰轮的表情因为唐师的笑容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唐师只是觉得好玩才笑的,书别意的表情沉了下去:“城主大人,现在你是该笑的时候吗?” 他的形象回不去了。 又听夜主在外嚷嚷,书别意推门而出,扫视屋外站得满当当的魔修,怒道:“夜主,还有你们这些人,是觉得活得太长了吗?!” 夜主像被箍住脖子的鸭子,“嘎”的一下憋住。身后的魔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小声嘀咕:“我们想错了吗?楼主总算抓到了书别意,却不打也不杀,还要我们好好护着,我还以为……” 冰轮看了眼外头的光景,看向一直咧着嘴的城主,问:“城主您在笑什么?” 唐师说:“我在想象书别意穿新娘装的画面。” 冰轮:“???” 又有人嘀咕:“楼主和书别意势不两立,我就说怎么可能爱上书别意,虽然这般好好地护着书别意,确实很奇怪就是了……” “日久生情呀!楼主平时也没个人陪,我们又都不够资格,唯独主有来有往,五百年了。” 五百年了…… 书别意一阵惆怅,暗恋了这么久了。 夜主小心翼翼地问:“楼主,属下寻思您一反常态,一定有您的原因,想到楼主横行霸道修仙界多年,身边却没有一个长久的陪伴。属下经验丰富,又满心挂念楼主的身心健康,立即就猜到楼主是有那方面的需求。 若论美貌又配得上楼主,唯有书别意啊!” 众魔修纷纷附和:“书别意虽然老找咱们的麻烦,但那张脸,啧啧啧!” “不光好看,还强大,非常刺激征服欲。” “男人就该推倒强大的男人!” 书别意面色一沉,暴戾的气息顿时散开,魔修众通通闭嘴。书别意一脸阴沉:“滚。” 只一眨眼,屋外便清洁溜溜。 书别意:“夜主留下。” 又一眨眼,夜主仿佛没离开过,站在原处,弯着健硕的背,乖巧地等待命令。 书别意走到他面前近处,说:“论资格,确实只有书别意配站在我的身边。” 夜主惊疑。 难不成误打误撞,还真撞对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5 书别意又道:“但我更想站在书别意身边。” “!!!”夜主惊吓惊惧惊恐。 书别意正要转身,听身后夜主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惊喜语气说:“楼主,实不相瞒,属下器/大/活/好……” 书别意:“滚!” 夜主滚了。 书别意进了房间。房内两个人盯着他,一个小朋友已经因为搞不懂状况听得头晕眼花,另一个和他身体互换的那厮以谴责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书别意轻笑。 人设崩塌怎么能只有他一个?当然要一起啊。 书别意止住笑,说道:“随我走。” 书别意领着唐师和冰轮出去没走几步,又遇上了暗主和他的小弟们。暗主躬身说:“恭喜楼主得到今生挚爱,同时又解决了正道的一**烦,属下惊叹佩服。” 阴沉的暗主手底下都是些不太会说话的魔修,此时只是跟着躬身道贺,不吵不闹像是一帮阴兵,看着就晦气。 “楼主!”东白刚吭哧吭哧从天梯下边跑上来,手里不晓得抱着什么东西,看到楼主和一干人等,兴奋地小跑过来,高举手里的东西:“楼主,属下抢到了上好的凤羽金丝,民间皇家就用这种丝做新婚喜服,特别漂亮!” 书别意:“……” 见东白又要献宝似的掏出什么东西,书别意抢先道:“东西放下,暗主和东白随我走,其他人退下。” 东白赶紧把凤羽金丝和兜里的上好灵石交到他人手上,其他人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书别意三人、暗主和东白。 东白好奇问道:“楼主这是要去哪儿?”一边眼神不断往唐师身上游移,头一次能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这个令邪道烦得要死的煞星,他激动又畏惧,想仔细看又不敢直视。 书别意说:“天原山。” 东白意外:“楼主就这么去天原山吗?” 天原山是邪道与正道交界处,正道在该处布置了大量战力,一发现魔修的踪迹,立即群起攻之。以楼主的能为,自是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但东白作为属下,不免多想,加上还有个未被束缚的书别意在旁,内心总感到担忧。 书别意说道:“对,有事暗主应付,但不要动手杀人。” 暗主疑惑,光打不杀?不过既然是楼主的吩咐,那么他听着就是了。他说:“是。” 远远看到天原山的轮廓,书别意停住脚步:“就到这了。” 唐师:“哦,冰轮,我们走。” 冰轮绷着脸跟着唐师走向天原山,内心是全然的迷茫。 看到“书别意”和那个正道年轻人消失在视线,东白和暗主都露出诡异的表情。东白问:“然后……属下要做什么吗?” 是趁着那两个人以为马上就能安全、警惕放松之际偷袭,还是……? 书别意转身:“回去。” 东白:“哦……” 半晌,东白郑重地感慨:“楼主真的很爱书别意啊。” 暗主:“……” …… 危楼上下弥漫一股怪异的气氛。 危楼终于逮住了书别意,就在每个人都以为终于能再回到当年踏遍正道无人可阻的盛世、说不定自己还能分得一口书别意肉吃吃时,楼主不准每个人伤害书别意。这倒没什么,大佬嘛,大佬之间的恩怨总是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份。 接着每个人都以为危楼即将迎来难得的大喜事,以为楼主将要迎娶夫人。虽然大家都希望书别意早点嗝屁,但一旦对方能和自己同一阵营,那想法顿时就不一样了,己方从此又多了一个空冥阶大佬,正道将再无能抗衡,这是天大的快乐啊! 没想到楼主亲自把书别意送走了。 回来后,楼主还下令所有人未经允许,所有人不得杀伤人,作为惩罚。 作、作为什么的惩罚? 东白蹲在自己的房门前,看着怀里闪耀着漂亮金光的凤羽金丝,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6 有人找到他,朝他呼喊:“东白,楼主要你过去。” 东白把凤羽金丝放回屋里,冲了出去。 楼主心血来潮,要看楼里的内务,东白火速去了锈剑台和永夜庭,把护法手头上的内务文书都取了过来,放到亭中石桌上。 书别意看了一天一夜,东白就守了一天一夜。 书别意抽空看了眼东白,问:“你是唱戏的?我有时在战场上听到你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唱戏,怎么在我面前从来不唱?” 东白受宠若惊,没想到曾经竟被楼主关注。他低声说:“楼主,属下以前是个戏子,有的时候老毛病犯了,就、就忍不住唱了起来,不敢污了楼主的耳朵。” 书别意看着他说:“唱一段我看看。” 东白吃惊。 书别意说:“听说你以前还是个挺有名气的旦角,让我瞧瞧。” 楼主要求,东白不敢推脱,这便在亭中唱了起来。起先有点放不开不自在,很快就投入到了戏里,仿佛谁家小家碧玉,在戏台上轻捻白帕、语笑嫣然。 一场戏结束,书别意惊讶:“和你平时打架的形象差别很大。” “这只是演戏,平时才是……”东白话没说完,听到对方说:“平时也不是你真正的模样。”令他一愣。 书别意看得上瘾了,放下文书,感兴趣地催促:“继续,很有意思。” 东白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辉,惊喜地说:“楼主喜欢吗?” 书别意说:“喜欢。” 东白眼里的光辉更盛,说:“那楼主稍等片刻,属下去换身衣裳,给楼主来一段民间流行的花戏。” 书别意连道好。 …… 永夜庭金银堆砌的光明堂,暗主和夜主面面相觑,久久无语。少年仆人捧着酒瓶过来,被夜主心烦得大手一挥跌倒在地,忙收拾残局告罪离去,不敢再打扰。 “楼主怎么会把书别意放走?”夜主真是觉得莫名其妙,说道:“楼主和书别意势不两立……” 暗主打断他的话,说:“事实就是这样,你问我,我又哪会知道。” 夜主又问:“你为什么不阻止?楼主外强中干,你能拿下。” 第19章 夜主皱起火红的眉毛,说:“书别意也外强中干。” “你确定?”暗主用死鱼般的眼睛盯着面前之人,说:“书别意是你带回来的,你确定书别意现在毫无能力?” 夜主沉默了。 不,他不确定。当时在天原山山脚,他都准备好要跑,却看到书别意不但什么都没使出来,还面露力不能继的神色,他心一动,当时就状着胆子用出了禁锢术,没想到居然成了,书别意软得跟面条似的,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这是假装? 暗主说道:“如果是假装,为什么在危楼这两天什么都没有做?” 两个护法心里萌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夜主:“不可能。” 暗主:“我也这么认为。” 两个人迅速否定了。 楼主和书别意合作谋划?不管是什么事,都绝对没这可能。 龙首被擒,正道势必要攻打上危楼进行营救,原本二人的打算是传出楼主强娶书别意的消息,再趁着正道们攻打之际反水,灭唐师,重创书别意。 谁能料到楼主会有这样一着,居然把心心念念的宿敌亲手送回去。正道那边也是过于消极怠工,两天还没打上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7 暗主冷道:“虽然出乎意料,但不碍事。” 这只是计划的初阶,失败不影响什么。 暗主起身,转身时,夜主忽然神神叨叨地对着他的背后来了一句:“你说楼主难不成真的对书别意用情至深?” 暗主:“……” 出了永夜庭,抬头便能看到锈剑台原型的轮廓,相比永夜庭的金碧辉煌,锈剑台一眼看去灰扑扑的,中间一条天梯隔开。 东白正走下来,手捧那凤羽金丝和灵石,见到暗主便低下头,正要从旁走过,肩头被一只手用力地按了一按。 东白一惊:“暗主?” 暗主往锈剑台走去,东白肩膀被沉重压着,不得不跟着过去,不明白护法这是要做什么,内心紧张。待到了锈剑台,暗主松了手,看着遍地的残剑,说:“你或许能做第二个林千影。” 东白结结实实地被吓到了:“不可能!”喊出声后,立马意识到失礼,低着头说:“暗主开玩笑了,属下怎么敢和林千影相提并论。” “不敢吗?”暗主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说:“你成天对楼主献殷勤,在楼主面前叽叽喳喳,除了你,上一个能这么干还没被从峰顶扔下去的人,只有林千影。” 东白低声道:“承蒙楼主厚爱,属下能伺候楼主就满足了,从没想过这些。” 暗主:“你要想。” 东白:“什么?” 他身侧前方的人转过身,皮肤白得没有血色,面部表情冷硬像个活死人,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他,就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 “你要做第二个林千影。”对方轻声说:“让楼主信任你,把你视为朋友,最后……” 死在你的手上。 东白难以置信地喊:“这、这不可能,属下……属下办不到!”暗主没有温度的眼神,让他发怵。 暗主说:“你办得到的,要说有什么能杀死我们的楼主,就唯有此物。” 他拍拍东白的肩膀,将此事不容拒绝地交给后者。他说:“再说,朋友的存在,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你不过是向林千影学习而已。” 他说罢就离去了,留东白一个人站在满地荒凉的锈剑台。 烈日当空,万丈光芒铺满天地,碧城部分修者听到迷仙街传来的法宝叫卖声,朝窗外那条长街轻视的地一瞥,为自己施加了一个遮蔽法术,继续修炼。 收到紧急联络,芙蓉师马上就赶来了碧城,大步走入碧云阁,正看到“书别意”从厢房出来,没走几步,就听叮当一声,一物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书别意”急匆匆的,完全没去在意掉了什么,芙蓉师闪身出现在他身前:“你东西掉了。”拾起掉在地板上的莲花花钿,不悦道:“小心点啊,将来要真退了位,没这东西就麻烦了。” 没想到这花钿真的和芙蓉师有关。 料想直接问可能会引起怀疑,唐师便拐着弯问了句:“你说,这东西对你我来说算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芙蓉师警惕地看着他说:“怎么,你不是要反悔吧?我可不陪你反悔。” 唐师问:“要是我反悔呢?”一边观察对方反应。 想不到芙蓉师眼睛微眯,竟是露出了杀意,过了会儿杀意消失,又露出烦闷的表情。唐师内心吃惊,能让芙蓉师这么纠结,这花钿太不简单。 芙蓉师平静地说:“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把花钿扔了过去,接着说道:“急着把我喊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你前天怎么被抓了,是想喊我帮你打架吗?” 唐师:“没事了,再见。”只是感觉花钿或许与芙蓉师有关,便想试一试,顺便出一出曾经被芙蓉师和书别意联手吊打的恶气。 芙蓉师:“……” 芙蓉师气冲冲地走了。 道义堂,是碧城城主与其他协同管理碧城的修者议事的地方。在去道义堂的路上,唐师始终在思考花钿的事,无论芙蓉师还是暗主,他都不好直接开口问,并且他最好不要让书别意知道自己在探究这个。 还没到道义堂,就听到一阵喧闹,夹着“祁青,城主可是你的师尊啊!”等听起来说话的人特别痛心疾首的呼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语言中的另一方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唐师一进入,道义堂内的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露出看到主心骨般“接下来不会再有问题了”的表情,所有人起身向他尊重行礼。 祁青站在城主的座位旁,看到师尊出现,松了口气,低声喊道:“师尊……” 唐师走到祁青身旁,看了眼除了模样比较精致、块头比较大外哪哪都拿不出手的木头高座,问:“这是城主的位置?” 所有人都愣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8 祁青虽然不解,还是认真地回道:“师尊,这是城主的位置,是您的位置。” 唐师说:“你既然作为我的代言人和众人议事,为什么不坐在上面?” 祁青:“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或忏愧、或古怪的神情。祁青看出来师尊是想树立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威严,但坐到师尊的位置上?这实在是…… 唐师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上去。” 祁青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代表城主的、尊贵的高座之上。唐师让人搬来一条椅子,坐到城主之座旁。看着师尊就在身侧,祁青的心平静下来。 一个身着青灰长衫、中年外貌的修者站了起来,大声对唐师说道:“城主,您前些日子被危楼所掳,兄弟们想前往营救城主,却被祁青拦阻。 现城主归来,虽是无恙,但被掳之事绝对不可饶恕,祁青又要我们不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兄弟们不能救城主,想为城主讨回颜面也不能讨,兄弟们认为祁青实在不可理喻!” 唐师不回答,朝着祁青示意,要祁青主持会议。 中年模样的修者皱了皱眉,最终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而是转为对祁青大声说:“祁青,你从一开始就阻止我们出战,就连营救城主,在你眼里也是不应该的,这是为什么?!” 师尊的存在给了自己庞大的勇气,祁青直视那修者,郑重地说:“师尊向来以仁善理念领导碧城,过多的战事并不是师尊所乐见的。 这也是师尊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我并非不顾师尊安危,另一方面……” 话没说完,中年模样的修者已经不耐烦了,说:“城主乃是仁善圣人,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跟不顾城主安危、当个怂包有什么联系?” 另一个壮硕的光头修者也忍耐不住,情绪激烈地说道:“祁青,在城主落难时我们没有前去营救,已经是跟忘恩负义没有两样,那唐师可是……可是要强娶我们的城主啊!这也不管吗?!” 说到“强娶”,所有人便都义愤填膺,犹如受到天大的侮辱,要不是城主在场,道义堂只怕要损失好几条桌凳。 “这简直是直接把巴掌打到我们脸上!” “这是公开侮辱城主,赤裸裸的向我们挑衅,绝对不能容忍!” 虽然话题是自己,但唐师没事人样。 祁青说:“不管,这是陷阱。” 众人:“?!” 祁青接着说:“师尊身陷危楼,以唐师从不拐弯抹角的个性,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是陷阱,届时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顾地冲到危楼的地盘,面对的,将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敌人。 这就是我刚才被打断的另一方面,师尊教导我不要打没有必要的仗,却不是教我惧怕,而且……” 他说着,忽然看了眼唐师,后者以一种很轻松的姿势坐着。书别意从来不会以这么松懈的姿态对待会议,但此时没有一个人认为眼前的书别意有什么不对劲,城主无论做什么,必有他的用意。 祁青深呼吸,然后说:“碧城没有孬种,只要以师尊的名义振臂一呼,半天就能聚集大量战力,这一战打完,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应该立即以死谢罪。 因为若要战,便要以赢为唯一的目的去战,可是……你们将性命托付在我身上,我却让你们打了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即便侥幸赢了,我也该死。” 光头摸了摸光头,中年模样的修者面露惊讶之色,忖思片刻,点了点头。 一时间,满堂寂静。 …… 同为碧城管理的修者们陆续走出道义堂,祭出法宝或飞翔或步行离开。 祁青觉得自己有一点了解了师尊对自己的教导,作为领导者,他一定要清楚了解自己将肩负怎样的责任、摆正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 他跟在唐师身旁,侧头问:“师尊,徒儿这次做得还可以吗?” 唐师高兴地说:“不错,你悟了,蛊惑人心是领导的必修课!” 祁青:“……” 第20章 祁青挠了挠头:“师尊被邪道掳去前要徒儿压住碧城的兄弟,不可让发动战事,师尊这一趟在危楼……” 他想知道师尊在危楼做了什么,想问唐师居然就这么毫发无损地让师尊回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师尊和唐师的心思,虽然坚信师尊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做出有害碧城的事,内心却又隐约担心……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49 “你做得很好。”唐师没有就此多做解释,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为师执政的理念,你再对着我撸一遍。” 祁青当是师尊临时考验,不敢怠慢,将师尊的伟大理想娓娓道来,跟背书似的。 当年正道式微,邪道猖狂,书江流横空出世,带领散修与正道同盟势力打下了正道大片江山,邪道一败再败,最终退到天原山以东,之后书江流闭关修炼,将城主之位传给了书别意。 书别意接下父辈打下的江山,却也接下了父辈未曾考虑过的问题——频繁的战事消耗了大量战力,邪道被打得够呛,己方也损失甚剧。他便决定实行修生养息政策,不打没必要的仗,要打,就以最小的损失交换邪道最大的回报。 如果不是唐师过于好战难缠,书别意压根就没兴趣跟邪道你来我往地打个不停。 唐师:“哦?” 祁青:“?” 唐师道:“你继续。” 除了唐师,还有个比较难以解决的因素。修仙界强者为尊,阶级森严,强者看不起弱者,大宗看不起小派,小派看不起散修,散修看不起新晋散修。当年的正邪相争,主要战力多为散修构成,在散修们看来,当年的战争除了维护了正义,一方面也让散修在修仙界扬眉吐气。 所以书别意的理念其实和其他人的诉求相左,唐师在心里忖思道,平时没看出来书别意有这方面的纠结。 祁青说:“这个问题若是交给徒儿,徒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师尊却借唐师之名,让碧城的修者们认同一旦打起来,就是中了好战魔头唐师的下怀。” 唐师:“……” 祁青郑重地思考过后,支支吾吾地说:“若不是、若不是唐师,师尊早就能让碧城海晏河清,宁静太平。” 每次说到师尊怎么话题就离不开唐师呢?他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话语还是得牵扯到唐师。 师尊心神不宁,抛下一句:“别跟我学。”然后就走了。祁青没听懂这是让他不要学理念还是……对邪道产生感情?他不由站在原地,深思这句话中藏着怎样的深意。 “祁青。”冰轮不知何时在祁青身后,见后者站着发呆,便喊了一声。 “冰轮!”祁青看到他,双目一下子盈满开心,接着又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应该尽快去看看你的,但事务繁忙,我给忘了……” “你忙你的,不用挂心我。” 二人并肩而行,冰轮告诉祁青自己和这两天的经历。祁青已经从师尊那听了个简述,待听了冰轮这边的详细版,表情复杂,沉默不语。 冰轮说:“我看不透唐师的所作所为。” 祁青说:“唐师必是有什么阴谋,这段时间一定要加倍防范。” 嘴上说得笃定,祁青内心却非常惶恐。他尊敬的师尊喜欢唐师,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也是整个正道绝对不会允许的事,他不敢想象倘若师尊的心思公开来,正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他更不敢想倘若唐师回应了师尊的心思…… 整个修仙界都会大乱。 他那如万丈霞光、普照正道的师尊,如一个圣人的师尊,竟会爱上邪恶的魔头。想到有一天,师尊和魔头相拥在一起,那画面让祁青憎恶万分,光是想象就恨不得亲手撕碎! “!”祁青一振,发现自己睡着了。 “啊。”他的头离开冰轮的肩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居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没事。”冰轮笑了笑。 祁青注视冰轮,后者的容貌十分俊朗,有其他人在时拒人千里之外,却在面对他,这张俊朗的脸会变得活灵活现。祁青忍不住看了许久,直到破天荒地看到冰轮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总觉得已经和你认识了很久。”祁青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曾经什么时候和冰轮有过交集,“有你在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安心,就……忍不住睡过去了。” 冰轮微笑:“我也觉得你很熟悉,也许前世我们是好朋友也说不定。” 祁青笑道:“前世的好友吗?哈哈!” 二人走到了街道上,祁青原本打算和冰轮闲聊着一直走到迷仙街,再和冰轮一起吃顿饭。他喜欢和冰轮在一块,感觉很轻松。 没走出几步,一个侦查史匆匆经过,看到他,便要和他商讨某些事情。祁青无奈,只好和冰轮道别。冰轮让他忙自己的便是。 人生难得有一个知己,祁青认为冰轮和自己或许算不上心意相通,但若有难题要和冰轮商量,冰轮一定会认真帮他分析;若有困境,冰轮便是能与他并肩的战友;若他选择不和冰轮交流,冰轮也不会过多询问,试图插入他的事情。 这样的朋友,不比知己易得。 祁青忽然意识到冰轮总是很关照自己,他回头想和对方说说话,发现冰轮已经离开了,只好专注于侦查史的汇报。 迷仙街,这里的修者还不像其他修者,高阶修者闭关起来几十几百年的都有,日夜交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重要意义,新晋修者却还没有抛掉凡人时的习惯。 白天的迷仙街,热闹非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0 冰轮走在街头,来到一个书摊前。摊上有书、纸、墨宝等,有些是法宝,有些只是普通的书和文房用具。 他拿起一本《花飞书香集》,随手一翻,眼睛都要瞎了。 摊主是个书生,见他捂着眼睛扔了《花飞书香集》,一脸“我懂你”的暧昧表情凑过来递给他另一本书:“那本现在没什么人看了已经,大家都看腻了小娇花儿刀修,如今生活压力大,大家喜欢直接的,喏,这本《魔本色,书尽应之》才是现在的流行,讲魔头小媚/娃的,贼带劲!” 冰轮愣愣:“魔头什么?” “当然就是那个魔头啦。”同在摊前选书的路人误会了他的茫然,凑过来贱兮兮地对书生指指点点:“城主才去了一趟危楼,你们这些人就脑补了这么多,当真不怕城主找你们麻烦?” 书生笑嘻嘻道:“城主哪会管这些啊,再说我写的又不是城主,这有意、唐狮。” 冰轮:“……” 路人:“听说咱们城主安然无恙地就回来了,还是唐师亲自送回来的,天大的怪事有没有?” 书生连道没错:“我一直以来听说的是魔头恨不得将城主杀之后快,没想到城主真的落到他手里,他竟然态度这么好。” 路人:“你说将来正邪有没有可能……” 书生连连点头:“说不定有机会!” 两个人说到兴起,凑到书摊后面交谈八卦,交谈的内容要是让祁青听到,一定会当场失去理智,跳起来跟他们理论三百回合。 冰轮放回书,正要离开,忽然一队玉带锦袍的拱月司巡逻史从天而降,其中一人挥动手中长刀,书摊四分五裂,书和法宝落了一地,又一人捏了个手决,满地的书和法宝便遭焚毁。 书生喊道:“你们干什么?!”忙念起水咒,然而修为不如人,召来的水撒了个寂寞。 长刀巡逻史大声道:“迷仙街炼气修者王长帆,你多次传播损害城主名誉的谣言与书籍,屡教不改,跟我们上罪牢走一趟!” 书生大叫:“什么?我只是写点小故事挣点灵石,你们别二话不说就烧啊,我写的不是城主!” 长刀巡逻史鄙夷地说:“别狡辩了,跟我们走!” 放火的巡逻史抖开一张布告,往街头的布告栏一贴,转身对周围的人喊道:“道义堂最新颁布的禁令,都过来看仔细了,你们这些筑基都费事的修者好好修炼,注意点别犯事!” 一队人擒住书生,风风火火离开了。 冰轮走过去,看到布告上内容大体是让人们不要胡乱猜测、听信流言。 围过来的路人哼了一声:“八成又是祁青那小子,身为城主接班人,正事不干,三天两头管这些闲事。” “就是啊,而且每次都严打迷仙街,哼,借着城主的名义作威作福,要不是城主,他以为自己能有多大分量?” “我怎么没那么好的运气能拜城主为师,城主那么好,碧城其他人都看不起我们。” 冰轮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不过城主毫发无损地从危楼回来,真的好奇怪啊,我听说……” …… 碧云阁,书别意的房间。 唐师躺在床上,翘着腿,双手捧着联络镜子,姿态过分闲适,对外界的状况浑然不知也不感兴趣。过了片刻,书别意出现在镜中,还没开口,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怎么回事?”书别意观察唐师的神色,问:“不高兴?” 唐师:“你这么快就看出来我在不高兴?” 书别意说:“你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一点我很佩服。” 唐师:“你在讽刺我?”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书别意惊讶,“你从不担心别人看出你的情绪,如此自信是因为你绝对强大,我的佩服发自真心。” “……”唐师脸上的不爽快要挂不住了,他用两根手指按了按两边嘴角,严肃地说:“原来你一直都不高兴和我打架?” 书别意立即明白唐师知道了些什么事,笑了笑:“对,大家都不喜欢闲的没事打打杀杀,我也不喜欢。” 唐师两条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修仙界,能力强的人说话才有分量,你错了,凡是成为修者的人,没有人胆小怕战。” “不怕战,但都不喜欢无意义的战力消耗。碧城修者好战,是为了匡扶正道,邪道好战,是战争能带给他们利益。”书别意说:“唐典好战,因为他要雄霸天下,你好战,单纯喜欢打架。被你这样的好战分子盯上,实在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唐师愤怒地说:“你完了,我要盯着你千世万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1 书别意脸红心跳:“嗯嗯!” 唐师:“……” 明明看起来很高兴。 第21章 天原山往南某处,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挨着个小山包而建,屋前一片菜地,不远处有一亩农田。一个中年沧桑男子弓着背,正在菜地里采摘新鲜菜叶,待会和买回来的鸡肉、大鱼一起,给儿子做顿好吃的。 一名少年挑着扁担回到家,中年男子看到他,两个人都笑了一下。少年说:“父亲,我买了盐,李婆婆还送了我一些豆腐。” 中年男子连道辛苦了,替少年把扁担上的篓子拿下来。他的孩儿今儿代他去附近的镇上卖菜,因为外貌好看讨喜,菜一下子就卖光了,让他内心有一点小得意,又有点小愧疚,他本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父子两一起洗菜,父亲到灶前烧菜,少年在灶旁,看着父亲忙碌,一边打打下手。 “云儿,拿昨天熬的猪油给我。” “有股焦味。” “鱼,鱼鱼鱼!快把锅端起来!” “哈哈。” 当父亲的并不怎么擅长下厨,儿子也对下厨一窍不通,父子两手忙脚乱,搞出来两盘几乎看不出原型的菜。二人看看盘子里的东西,相视无奈一笑,就这么吃了。 每当少年视线对上父亲,嘴角总是上扬着的,父亲看向上孩子时,眼角总是带笑,二人之间气氛和睦,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微妙的不融洽感,笼罩在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内。 危楼,永夜庭。 永夜庭已经两天没有被惨叫声滋润,因为楼主下令不准杀伤他人,“他人”指的是自己以外的人,而不是危楼以外的人,夜主不得暂时停止折磨人的嗜好,憋得快疯了。 负责捧着金玉酒瓶伺候夜主的夏炎趁着难得的机会,偷偷跑到永夜庭外围高墙下,拨开向日葵,从墙角的一个**钻出去。高墙另一面就是悬崖,墙外有一条仅能容一人侧身站立的平台,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地方是险境,对修者来说,要保证安全并不难。 沿着平台绕到永夜庭侧后方,便是孤峰崎岖的山体,低矮的灌木之下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 夏炎进了山洞,发现东白难得兴致勃勃地在唱独角戏,他没有打扰。作为好友,他最好在朋友高兴的时候一起露出笑容。 他知道东白喜欢这个样子,他也觉得东白这个模样很好看,但这种模样即便在民间也属于低贱的那一类,放到修仙界更遭人看不起。平时东白不可能唱跳得这么开心,但最近他渐渐比之前放得开了。 等到这一出独角戏唱完,夏炎使劲鼓掌喝彩。东白笑得很深,对他说:“有位大人允诺我,我只要好好表现,就可以指名另一个人成为我的属下,到时我就让你跟着我,你就不用再做永夜庭的奴仆了。” 如在纯黑之中点燃了一盏明灯,少年的容貌被明亮的灯火映照得焕发出热烈神采。有机会离开永夜庭吗?真的吗?他一再地向东白确认,东白也一再地向他保证。 “是不是楼主大人?听说楼主大人最近很喜欢你,真好呀!” 东白的笑容僵了一下,只一瞬后便恢复:“是啊,楼主真好!” 夏炎好像没有注意到,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中:“东白,你辛苦了。” 东白笑了笑,忽然没有心情再和夏炎说说笑笑下去,问了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不久便匆匆离开。 当年——唐师五百岁生命中的某一年,从北海捞了怪鱼回来后,他命令危楼魔修在养怪鱼的池子上建立曲曲折折的桥廊和好几个亭子,然后指着最靠近他房间的那个亭子说:“那是我的亭。” 他意思是那亭子其他人没事少去,那是他专门用来赏鱼的位置,危楼众魔修没意会到楼主的意思,以为楼主这是在命名,从此那个亭便被称为“亭”。由于桥廊的设计图是唐师亲手绘制,非常不讲道理,魔修们就算有必要从桥廊上走过,也很难得有机会路线上需要经过楼主的亭,所以这个亭基本只有唐师会去。 书别意把看完的内务文书叠成一堆,再把联络镜子放上去,在镜子上施加了一个障目小法术。东白今儿表演的戏名叫“冬梅记”,讲一个民间一个小女娃,生来苦哈哈,长大了日子还是苦哈哈,还没唱到最后,结局苦不苦还不知道。 书别意在亭中,暗主和夜主在亭外,其他危楼魔修自己找能看到戏台的地方。每个魔修都哭了,戏里的小白菜太可怜了,不得不陪领导看戏、还要时不时喝彩的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 夜主坐在自己拎来的椅子上,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暗主相比安稳多了,但表情也很臭。 东白使尽浑身解数,一口气唱了八个时辰。 当看到结局小白菜认命地长叹一声,在孤苦无依中死去,魔修们发自内心地流下眼泪。 他娘的总算结束了! 夜主擦了擦眼角:“好惨啊!楼主,小白菜实在是太惨了!” 永夜庭的众魔修纷纷应和:“太苦了,想不到凡间还有这么惨的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2 “我要为小白菜写个大大的惨字。” 暗主咬着牙道:“看这个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让我们体会凡人的生活有多苦吗?关我们什么事?” 夜主假惺惺地说:“哎,楼主既然要我们看,那一定有深意,只是属下愚钝,希望楼主能够提点。” 书别意说:“没有,请你们看戏而已。” 暗主眉头直跳,正要开口,又听楼主说道:“不过暗主倒是让我有了个想法,反正你们无事可做,那就来做点有意义的事,三日内交给我一篇不低于一万字的感想,告诉我你们认为这部戏有什么意义,看过之后的你们内心有些什么想法。 夜主看得认真,感悟比较好,你就交两万字,同样是三天内。” 魔修众:“……” 夜主和暗主:“……” 镜子:“……” 无忧殿爆发出一阵嚎叫:“楼主!楼主饶命啊!” 书别意满头问号:“我没要你们的命啊?” 有魔修喊道:“楼主,不识字怎么办?” 书别意说:“我亲自教,谁不识字?” 魔修众:“没有没有,我识字。” “我也识字。” 没人敢不识字。 暗主额头上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说:“楼主,您先是让属下都不可伤人杀人,现在又……”看到书别意的眼神,忽然心有灵犀地察觉到对方下一句马上就要说“暗主的提问很好,大家再交几万字的近期感想”,吓得魂飞魄散。 他当即起身,沉声说:“属下这就去写,属下告退。” 夜主本来以为暗主要跳起来反抗,正等着对方出头然后自己跟着抗议,没想到对方秒怂,只好跟着告退。没一会儿,周围满当当的人全没了。 书别意对目瞪口呆的东白说:“你也要交。” 东白:“!” 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书别意把镜子对着自己,抹去障目小法术。 唐师十分确信地说:“你果然是个变态。” 书别意说:“我不可能让他们去杀人害人,只好用这种方式充实他们。” 唐师说:“我的形象快要不能好了。” “我的形象已经不能好了。”书别意冷静地说:“彼此彼此。” 书别意把镜子拿在手中,离开亭在桥廊间行走,一边自言自语般说:“一般人很难避免在长达一万的文字之间不暴露自己,这算是一种窥视别人内心的手段。” 唐师心里有一点点异样:“你怎么这么积极?你是不是想搞我的危楼?” 夜色静谧,桥廊的琉璃瓦被铺了一层温柔的银纱,池中的怪鱼从书别意脚下游过,水悄无声息,水面波澜不起。 书别意讶异:“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搞掉危楼,楼主难道认为我什么时候停止过这种想法?” …… 经历书生事件,迷仙街的散修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被激起了逆反情绪,流言八卦传得火热。 祁青严厉禁止的方法或许过于简单粗暴,但出发点之一却是为了这些修者。踏入修仙之门对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这点困难相较于之后要经历的艰辛却微不足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心无旁骛、抓紧修炼。 每天都有新的修者加入碧城,也每天都有修者黯然离去,因为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又年岁已高,不得已放弃一腔壮志,做回凡人。即便资质高、资源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拼尽全力,也有很多人倒在修仙路途上,散修的资源比不上大宗大门,再不努力不拼搏,结局已经可以预见。 但很多人不能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却因为某种神秘力量,一边焦虑一边摸鱼。 冰轮照例坐在酒楼的第二层,楼内、楼外都传来八卦的声音,这哪里是修者之街,完全是民间随便一个繁华的街道,难怪其他修者对这里弃之如敝屣。 “正邪之战关咱们什么事,我们又上不了战场,再说了,打仗到最后都是那些大佬得利。要是城主和危楼结合,嗨呀,要我说那可太好了,听说那边有能让人快速精进的功法,要能捞一本该多好。”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3 第22章 “怎么能这样说,邪道来犯要是不打,我们散修上哪修炼去?” “修炼没有捷径,你说的都是些邪功,所谓快速精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提升快,其实基础完全不行。” “我同意战争都是大佬得利的说法,民间的战争都是为了丑陋的利益,修仙界的难道就高明到哪里去?城主要是真想彻底结束战争,就该出手直接把唐师打死,城主却不这么做,这是为什么?这说明……” “喂!你说什么都可以,不准恶意揣测城主!” 吵起来了。 冰轮倚靠着雕花扶栏,听着无为者们的争吵,脸上始终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压根没兴趣关注其他人。 察觉到吵闹声停止,有人走到自己身侧,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个锦衣华服、领口袖口以牡丹花暗纹装饰的男子,后者头戴玉冠,面部表情淡漠,正在看着自己。满楼的修者在男子降临第二层那一刻都停止了交谈,这个人和他们太不一样,是个高阶修者,不……说不定是个大能。 男子初来迷仙街,看了一圈,决定向唯一不那么充满凡尘污秽之气的冰轮开口:“请问,罪牢怎么走?” …… 风五阴。 天上宫无名尊,与无形尊、无情尊并为天上宫三尊者,据闻修为在分神阶后期,突破分神踏入空冥只差临门一脚。 碧城忽然来了这么一个身份紧要的尊者,祁青不敢怠慢,立即放下手里的事,匆匆赶往,却看到冰轮坐在风五阴对面,愣了一下。 见来的是祁青,风五阴脸色深沉了几分:“你是书别意的徒弟,为什么是你来见我?” 祁青怎么能说师尊窝在房里谁都不想见这种话,最近师尊都有点反常,但师尊若是有什么反常,必有其深意。 “无名尊前辈,师尊不巧正在闭关,并非不愿意前来,请前辈见谅。”祁青恭谨地道,态度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无名尊前辈有任何需要,可以向晚辈吩咐,晚辈定当竭力满足。” 风五阴面上不快,却没有继续发作。他到底还只是分神阶的修者,虽然只差临门一脚,但就算下一刻他马上就能成为空冥阶修者,这一刻也没有和空冥阶叫板的资格。 若非那件事让他过于担忧焦虑,他原本不会这么冲动无礼,像个毛都没长齐的不靠谱小子。 祁青对风五阴来此的目的心有准备,果然听到对方说:“我要带回我的朋友,李明晨。” 祁青面有难色:“这……” “怎么?不行吗?李明晨并非碧城的散修,不受你们管辖。”风五阴神色阴鸷:“我与李明晨数十年前一别,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被害堕为邪魔,我要带他回去天上宫,由本尊亲自调查,到底是谁如此迫害我的好友!” 连通书别意的镜子时,唐师看到东白在他的房间里。 危楼楼主的房间经常会有人来打扫,他没有感到意外。 为了方便联络,书别意和唐师干脆在镜子上都弄上了障目之术,就算东白视线对上这面小镜子,也不过只看得到一个普通的镜子。 书别意咬了一口米糕,猛烈咳嗽,一把将案上才被取用了一块的米糕都扫到地上。东白吓坏了,赶忙跪到地上收拾,一边告罪:“楼主恕罪,属下去让膳房重做。” 书别意摆摆手,只让他下去。 东白收走地上的米糕和碎盘子,赶紧下去了。 唐师问:“怎么了,米糕没做好?不应该啊,是从洞庭那边请来的大厨。” 书别意擦了擦嘴,感到困惑:“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明明就不用吃东西。” “不用吃不代表失去了味觉,我就尝味道,满足口腹之欲。”唐师说:“你们正道辟谷之后就只吸收天地灵气,最多吃点晨露之类的,我不能理解。” 书别意摇摇头,同样无法理解唐师。 东白带着盘子碎渣和没吃的米糕匆匆赶往膳房,中途一人拦在他的前方。东白心里有鬼地看看四周,低声说:“楼主吃一口就把米糕打翻了。” 那人:“米糕的用料只有楼主吃得起,楼主若是不吃,说明有问题,但还不能肯定。继续。” 东白低下头,从那人身侧匆匆走过。 过了没多久,东白端着一盘果仁和一杯冒着热气、撒了炒米的玄茶来到楼主的房间外,抬手想敲门,又犹豫了,在外头来回走了没两个来回,就听屋内人的声音:“在纠结什么?进来。” 东白进屋,低着头说:“楼主,这是……”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4 话才开个头,就被打断了,见楼主挥手,东白识趣地闭口退出去。 唐师看到满盘的果仁和玄茶,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你们碧城都不会伺候老大,一天到晚没人给城主送吃的。” 书别意说:“我不吃东西,只是好奇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才尝尝。”说着喝了口玄茶,有股淡淡的咸味,跟他平时喝的茶口感天差地别,但奇怪地让人不讨厌,炒米酥脆,味道果真不错。 他接着看向果仁盘,却没有动手,而是问:“你为什么要吃毒龙果?” 米糕和玄茶还能理解,玄茶是正常的人间好茶,米糕的用料看得人心疼,味道他也吃不惯,但或许唐师就好这种甜辣的味道。 毒龙果一个就能毒死一票辟谷修者。 “好吃,甜辣味的。”唐师提醒:“少吃点啊,平时我吃完要运功排毒,你现在没法排,吃一个就行了。” 书别意一个都不想吃。 唐师咂咂嘴:“浪费。” 确实浪费,毒龙果是非常珍贵的天材地宝。书别意心说拿来吃也跟浪费没两样。 实在无事可做,书别意揣着镜子躺到床上:“你平时就这样打发时间?” 唐师说:“是啊。” 书别意好悬把一句“希望楼主平时能多干点有意义的事”给咽了回去,对唐师来说,有意义的事就是找人打架,这个还是别了。 他忽然发现唐师的姿态和自己差不多。 对方也是在床上躺着,一手在脑后垫着,镜子放在枕头上,侧头看着镜子里的另一方。这让书别意的内心冒出一股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和唐师同寝一榻。唐师嘀嘀咕咕碧城满地都是猪,书别意不由嘴角微微上勾。 但没一会就下垂了,这种错觉太不切实际了,而且面前是他的脸,实在是很难继续脑内旖旎下去。 唐师说:“天上宫的风五阴来了,跟碧城讨要李明晨,就是白茶庄那个邪魔。” 书别意问:“祁青向天上宫传达了邪魔的信息?” 唐师说:“是啊,邪魔身上有我的鬼缠决,抹去法术要花点力气,可能会伤到你我,祁青这么做实在是傻得很,鬼缠决被看到就麻烦了。” 书别意皱皱眉:“你不要动,让祁青去处理。” 唐师耸了耸肩,他本意也没想动。 …… 锈剑台。 秋高气爽,暗主在写作业。 东白将今天楼主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一一禀告,接着得到“回去楼主身边继续伺候着”的指令,应了声便转身离开。 暗主趴在书案上,指尖化出像是毛笔尖的柔软三角,慢吞吞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接着手停在半空,想了好一会,又写了几个字。这样过了一个时辰,暗主数了数发现不过才两百来字,耐心彻底消失,一怒之下掀翻了书案。 “暗卫。”暗主喝道:“向我汇报。” 暗处的一个声音回答:“东白从锈剑台离开后,绕路去了永夜庭。” 暗主面色一冷:“嗯?” 暗处的声音:“在永夜庭呆了约半刻钟,之后才去了无忧殿。” 暗主自言自语:“只是弱小的蝼蚁却站在了瞩目的位置,就算我不找你,也会有其他猎人将你束缚。” 东白前身是永夜庭的奴仆,贱奴,没有尊严与自由、供夜主玩乐的物品。但他很有志气又运气好,自己修炼突破了灵虚阶,一次被夜主玩弄时遭楼主撞见,楼主嫌夜主的嗜好看着腻心,一句话就让东白脱离了苦海,夜主还被嫌了半月有余。 因为楼主的干涉,东白自己又识趣,夜主不再把他当玩物,从此东白凭着本事,成为了无忧殿的侍卫。 说是侍卫,其实是随时供楼主使唤、自身又有战斗能力的仆人。楼主没有特殊嗜好,伺候起来比在永夜庭舒服多了。 原本按着这样的路子,东白的前途不说多好,至少不会太差,可惜楼主对他越来越好。过于亲近未必能带来多大好处,坏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永夜庭光明堂,满地残骸,变成残骸的不光有桌椅,还有各类原本装饰着光明堂的陈设,堂内就一个案台一把椅子,风格和环境格格不入,是从别的地方临时搬过来的。 看到暗主出现,埋首案前的夜主诧异:“你就写完了?” 暗主心烦道:“没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5 夜主也心烦得很:“那别打扰我,后天就要交了,我可是要写两万字啊!” 暗主站到案台前,按住写了一半鬼画符的纸,冷声道:“后天杀唐师。” 第23章 夜主立即抬头,看着他:“你确定?你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我有没有万全的把握,你心里没数吗?”暗主现在没心情配合演戏。 “哈哈。”夜主笑了,“这一天总算要来了!” 暗主:“你那边多少人能全力?到那一天,不能有任何变数。” 盟友无意与他合作无间,无恶不作的邪道恐怕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因为利益临时结成的同盟,大家都满心自己的打算。暗主不介意夜主跟自己玩这些,只要不拖后腿,在后天拿下唐师,将来的楼主之位,暗主并无太大兴趣。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守好自己的秘密,任何窥探之眼,都必须消灭。 那一夜,玷污了宝贝的人,能够出入锈剑台不被任何发现的人。 必是唐师无疑。 夜主自信地说:“你放心。” 暗主:“好。” 夜主:“奶奶的,这两万字不写了,憋死老子了!”释放出炙热真气,狠狠地把书案连同纸笔烧成灰烬,出了一口恶气。 暗主走后,夜主让奴仆们修复光明堂,自己捧着酒瓶猛喝了一大口,自从得知自己要写两万字之后一直郁闷的心情总算是畅快一通。 一个少年奴仆小跑过来:“夜主大人,楼主叫您带上您写的感想去无忧殿一趟,他要先看看你写得怎么样。” 夜主:“……” 锈剑台,暗卫回报:“夜主去了无忧殿,回来后情绪欢快,心情很好。” 暗主微微皱眉,面上若有所思。 “不能让我带走李明晨是什么意思?” 风五面色阴沉地发出质问,语气中含着不可思议,和越来越无法抑制的怒气。 道义堂,祁青坐在城主之座,协同管理碧城的其他几位核心修者分坐两侧。中年模样的王舞、光头修者王蔷等,上一次跟祁青争得面红耳赤,这一回大家都在一条战线,一致认同不应让风五阴将李明晨带走。 预感这次自己亲自来碧城讨要好友恐怕不是那么轻易的事,风五阴攥紧双手:“我以为,所有加入碧城的散修,都能得到书别意的庇护,我误会了,无论是不是碧城散修,都不能拒绝书别意的庇护,果然施善天下,叹服。” 风五阴丢下这一句,懒得再多看一眼碧城修者的脸色,便走了。 离开了道义堂,风五阴回到迷仙街,在街口看到冰轮,便要他与自己同行。 冰轮在等朋友,对他摇摇头。 风五阴:“是那个祁青吗?” 冰轮:“是。” 没多久,祁青就来了。 冰轮会和风五阴一同出现,只是因为风五阴初到碧城时,委托冰轮为自己指路,二人因结识。祁青已经了解此事,到了迷仙街看到风五阴,不说多余的话以免惹尊者嫌,拜托冰轮代为招呼风五阴。 风五阴初来到碧城遇到的是冰轮,让祁青松了口气,若是别人,他还得另费心思。只是他不明白,天上宫尊者身份高贵,明明可以事先送来请帖,碧城必会认真接待不敢有丝毫怠慢,风五阴为何突然出现,还一来就是在迷仙街? 这种做法,有点不将碧城放在眼里。 封至文:“师尊得知好友的事,急得不得了,马上就赶过来了,你别介意。” 祁青赶到白茶庄,封至文果然在这里。 短短数日不见,封至文竟是沧桑了不少,仪表显然没怎么仔细打理,眉间一片阴云久久不散。还没找到浮梅令他焦心不已,连修炼都耽误了。 看他这个模样,祁青十分愧疚:“碧城一直在寻找浮梅姑娘的下落,点星司把这件事以有酬委托的形式挂上了,只是……至今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6 两个人坐在主街的一个屋顶上,看着逐渐恢复生机的白茶庄。这个村庄并不大,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人呢? “继续找。”封至文喃喃说:“一定能找到的,当时附近没有别人,浮梅总不会凭空消失。” 祁青郑重说:“碧城会一直搜寻,直到找到浮梅姑娘为止。” 封至文站起身,看样子是想继续寻找。祁青赶紧问:“你的师尊风五阴来到碧城,向碧城索要邪魔,封至文,你……有把邪魔受制的情况告诉他吗?” “没有。”封至文说:“我知道那件事会对书别意造成不利影响,但怎么说我也应该一五一十告诉师尊,不过我没有这样做。 书别意是浮梅最崇拜的人,将来她要是知道我趁她不在的时候这么做,一定会跟我闹脾气。她闹起脾气来,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祁青:“封至文,多谢你。” “少说谢,没事就帮我多找找。” 如果可以,封至文甚至想发动每个人寻找浮梅,可惜他不是大人物,没有这种号召力,只好尽可能抓住能够抓住的资源。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说“这不是你的事,你不用操心”这种虚伪的话。 他同祁青道别,一跃下到房子后面,消失在了紧密相连的各个建筑之间。 离开了白茶庄,祁青心事重重回到碧城,刚要去碧云阁,就接到急令,匆匆赶到道义堂。 风五阴一天两次向碧城要人,第一次满心对好友的担忧挂念,急切不已,本以为碧城会痛快将好友交给自己,因为邪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棘手的存在,没想到竟是碰了壁;第二次有备而来,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风五阴:“本尊要带走李明晨,你们不但阻止,甚至连看都不允许本尊看一眼,你们的做法毫无道理。” 这次不再是自称为“我”,之前他算是以个人身份来讨要自己的好友,现在已经不是了。 料想会有这种质问,祁青心有准备,以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歉疚之色说:“邪魔过于危险,师尊将邪魔封入罪牢,施加了特殊的封印,以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而现在,师尊正在闭关……” 王蔷眼睛大睁,比别人瞪起来还大,大声道:“李明晨当年就已经是分神阶的修者,实力与你我在伯仲之间,如今李明晨堕为邪魔,比分神阶的修者更为可怕,我们若是就这么放出邪魔,那才是置碧城同修于危险的境地!” 王舞正色说:“李明晨不止是无名尊的好友,还曾是同碧城共同抗魔的战友,这般对待昔日战友,又哪是我们乐意的?还请无名尊能够理解。” 祁青又道:“……请无名尊前辈见谅,师尊施下的封印强悍,晚辈与同僚没有撼动的能力。” 一人一句,各方面理由充分,对方若是继续坚持,实在不是碧城的问题。 风五阴却是一定会坚持,无论如何,不能让好友继续呆在这里,碧城多日都没能查出好友被害的相关消息,这种效率完全就是怠慢! “书别意在闭什么关?他不是刚回来吗?”他看着城主高座上的祁青,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听说他在危楼受到了唐师的款待,毫发无损,一回来就闭关?真是令人觉得奇怪。” 众人脸色一变! 王舞一下子拍桌站起来:“唐师视城主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后快,他会款待城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蔷沉稳地道:“无名尊,你连这样的谣言也信?” “谣言?书别意毫发无损去了一趟危楼又回归,不是事实吗?”风五阴说道:“在不久前,唐师避人耳目出入碧城,二人看样子私交甚密。” 祁青:“!” 王蔷大声道,已是夹着怒意:“唐师来了碧城?没这回事!” 道义堂众修者沉不住气了,一女子竖眉道:“无名尊,我们尊重你是碧城曾经的盟友,你怎能听信这种不切实际的流言?!” 风五阴看着碧城修者惊怒,冷道:“碧城修者亲眼所见,是不是真的,便让他来告诉我们。” 迷仙街书生,王长帆。 书生打扮的王长帆被传到道义堂,见满堂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高阶修者,胆怯地往风五阴方向靠了靠。祁青看到他的这个下意识动作,暗道不好。 “我看到了。”王长帆抱着自己的手,谨慎地说:“就在五天前,有个头戴帷帽的人经过我的书摊,本来我没怎么注意他,他看书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帷帽下方,那张脸就是唐师,绝对不是别人!” 祁青内心一沉。 五天前,正是那一天,唐师换装改扮到了碧城! 唐师到道义堂来时,风五阴和王长帆都早已离开,碧城众人正在激烈争执,听着好像还和自己有关,吵得像个民间菜市场。 这一次城主出现,众人的心都无法安宁,脸上都是一副愤愤的模样。 王蔷最心急:“城主!您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出面处理城务?” 唐师又是在祁青旁边要了把椅子坐着,回道:“有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7 简短的两个字,便不再说。这不是书别意的作风,但没有人怀疑眼前这个书别意的真实性,只觉得城主一反常态,莫非是有什么原因。 是什么原因? 祁青压低了声音说:“师尊,五天前,有人在迷仙街看到了唐师。” 唐师皱眉。 第24章 书别意这么不小心? 祁青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唐师,听罢,唐师只道:“交由你处理。” 师尊吩咐,祁青自然不敢怠慢,郑重地表示一定会处理妥当。 但其他人却不理解,城主从危楼平安回归,对所有人来说已是摸不着头脑的疑问,像这般每日不问城务更是前所未有。道义堂修者看着越来越多的事务被交到祁青手上,清楚恐怕不久的将来,城主就要易人,但清楚归清楚,心里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王蔷就不能接受。 他对祁青没有太大的意见,年轻人的表现明显越来越好,但碧城的城主之位,普天之下,只有书别意才有资格。若失了书别意,散修们只会再次陷入曾经的窘境,不被修仙界宗派承认。 为了散修的大局着想,城主怎能退位? 况且眼下有人散播魔头与城主关系暧昧的谣言,敏感时期,城主更不应该退位! 王蔷说道:“风五阴虽然是听信迷仙街的谣言,但谣言猛于虎,我们若回避不谈,只会更遭人猜忌。唐师有没有来到碧城,瞒得过别人,绝瞒不过城主。 城主,唐师必是从未出现在城里,对吧?城主近期身体不适,无法打理城务,只需向碧城修者们说明一声,谣言立即就能止住。” 碧城的修者,不说全部,至少有八成把书别意当成神明。世间无论多少玷污神明的流言、无根揣测,神明只需一句话,信徒必定坚信不疑地守护。他便是其中最坚定的一份子! 唐师:“……” 唐师知道碧城在书别意的有意之下,习惯和风格都和其他宗派很不一样,书别意没有集权于一身的想法,除了他,碧城还有包括祁青在内共四名掌握核心管理权的修者。 名宗大派进门先不是修炼,而是将宗派的讲究、规矩、禁忌全都记牢,连衣着都得统一,碧城不是这样的,不搞事你就爱干嘛干嘛,非常自由。 ——因此风气过于随心所欲。 低阶修者敢在高阶修者面前叽叽喳喳,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冒犯,也只有碧城没规没距的散修干得出来。 以唐师的修为,想隐藏行踪进入碧城,轻而易举可以瞒过其他人的眼睛,却很难瞒过同为空冥阶强者的书别意。但城主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说话,识趣的人都知道要么避开这个话题,要么坚持维护自家大佬坚称没这回事,这人倒厉害,直接问上了?还想劳动他的大驾,去跟蝼蚁解释? 也许刚才还有人没看出城主脸色,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了。 破天荒的,道义堂竟弥漫刺骨的寒冷。 王蔷在道义堂参与了不知道多少次会议,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城主居然发怒了!王舞暗中推了他一下,皱着眉以眼神示意,王蔷已经意识到自己触怒了书别意,有点知道自己怎么触怒了,又觉得莫名其妙。 祁青赶忙说:“唐师若是在城中出现,师尊岂会不知?师尊若是察觉唐师的出现,岂会置之不理?王蔷前辈,你这番话虽然没有恶意,却是置师尊于不义之境啊。” “没错,你这傻子怎么说话不过脑子?”王舞怒斥道:“城主宽宏大量,对待我们从来都是宽厚仁善,我们应该感激,而不是口没遮拦!” 王蔷:“我……” “脑子留着没用,就送给需要的人。”始终沉默不语的陆仟难得开口就是一句嘲讽。他长相平平,平时总一副慵懒的姿态,议事时从不主动参与,往角落位置一坐就从头闷到尾。陆仟身上总是发生明明在某地却被人误会不在,习惯性被人遗忘。 王蔷额头青筋直跳,走出自己的座位,在书别意面前跪下,自责地大声道:“城主,是王蔷说话不过脑子,请城主责罚!今日风五阴在道义堂质疑城主和魔头关系暧昧,我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唐突。” 唐师心道有人敢质疑你们老大,你们不当场掀桌开打,实在是逊得可以……哦,你们老大的理念是能不打就不打,行吧。 王蔷说着,一脸愤愤的表情:“谣言简直就是玷污城主的审美,那魔头丑陋不堪,卑鄙丑恶下贱,给城主提鞋都不配!” 唐师:“……” 王蔷,每次都是你踊跃找死。 道义堂的几位修者纷纷表示认同王蔷的不忿,谴责散播谣言之人,辱骂魔头。祁青小心观察师尊的神色,按捺不住地应和了几句,连那透明人陆仟也点了点头。 唐师听得想施展万邪诛心阵,他不耐烦地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道义堂议事众人纷纷离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8 王舞顶住兄弟王蔷,要他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心直口快,换做别的宗派,王蔷已经没命了。有什么事,跟祁青嘟囔不就是了嘛。 王蔷只道正因为有这样的城主,才会有这样的碧城,道义堂才会是他们共同议事的地方,而不是城主的一言堂。流言蜚语已经在城中传开了,他们奔波劳碌地要人们不要听信流言,不如城主出面一句话,他虽然有点冒犯,却是为城主着想。 王舞:“为城主分忧解难,是我们的分内事。” 王蔷:“我们能得到与城主共同管理碧城的原因,是为了大义。” …… 碧云阁。 唐师回厢房的路上,掏出镜子联络那边的人,但书别意好像把镜子扔在房里人不在,他透过镜子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无人回应。 把镜子往桌上一丢,唐师往椅子上一坐,跷起腿,双手在大腿上交叠,十指都不安分地点来点去,说明他的心情十分不爽。 听别人当面说自己坏话,自己却不能出手,亏大了,他唐师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背后暗算让他和书别意身体互换的人,等到他回到自己的身躯,查明是谁在搞鬼,他一定要让那个人也尝尝同样的感觉。把那人的魂魄封到一只猪身上好了,不,一条蚯蚓身上,要不还是炼制成器魂,塞到封邪里。 唐师连跟书别意提鞋都不配?真该让那些猪看看现实书别意对他是如何情根深种,急切到退了位就想跟他成亲有没有! 唐师觉得自己在道义堂忍住了没有出手,身体原因只是小部分,大部分应该是顾念着书别意。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不妨碍他全力施展,这才是唐师的作风,动手会损害到自身这点小问题哪可能成为他宣泄愤怒的理由。 他忽然想到昨天,书别意惊讶地说:“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搞掉危楼,楼主难道认为我什么时候停止过这种想法?” 说实话,唐师还真有那么一下这么认为过。书别意既然喜欢他,他当然会思考对方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心里对心爱之人宽容、放水等等。没想到竟然听到书别意自然而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唐师甚至能读懂内含的另一层:就算有朝一日,书别意的情意得到回报,这句话的内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种书别意坚如磐石、不为任何事撼动的感觉,让唐师战栗不已。书别意就应该是这样,这等坚韧,只有他能摧毁。 书别意:“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唐师:“早就知道了。” 哎呀…… 书别意:“……” 唐师:“……” 小小的镜子里,书别意面无表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师:“你故意装作不在?” 书别意不耐烦地重复:“什么时候知道的,别让我问第三遍。” 唐师挑眉,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不然呢?” 书别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唐师感受到浓烈犹如实际的杀意。 意识到情意早被对方得知,书别意的第一反应是质问,第二反应竟是杀了所爱。唐师茫然地陈述眼下对方的内心:“你想杀我。”对方的杀意激发了他对一战的渴望,这四个字中蕴含了别样的兴奋,同时又疑惑、莫名其妙。 书别意眼角泛红——绝对与痛苦、纠结无关,而是被杀意染红的。 现在没法一战,唐师压下澎湃的战意,觉得非常不爽。 “不要这样瞪我,以现在你我的状况,你想杀我也杀不了,小心我让书别意身败名裂。”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约定,或者这已经是你最认真的态度,可以预料当我回归自己的身体,退位会是多么容易的事。”书别意对唐师的警告丝毫不在意:“我现在是不能打,但只要一呼,危楼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攻打碧城,每个魔修都会只盯准你,我对碧城了如指掌,奇袭还是很简单的。” 书别意指腹轻点桌面,脸上绝不是开玩笑的神色:“我会失去我的躯体,从此只能做‘唐师’,或者你不顾一切与我一战,我们同归于尽,这两种结局无论哪种,都还算划算。” 唐师左手竖起一指点点右手掌心,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停一停。” 他问:“划算什么?” 书别意没有回应,但唐师忽然心有灵犀地领悟到了。 “你别是在怕我拒绝吧?”相比被拒绝,同归于尽的结局更划算? 杀意瞬间消散。 书别意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难道你要接受?”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以他对唐师的了解,原本以为后者一定会嫌弃地来一句“好好和我当宿敌啊,别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断然拒绝,没想到自己竟然想错了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59 第25章 唐师说:“没想过。” 是没想过,而不是“不”。 说明至少有一半希望,而不是全无可能。 书别意一开始可是以为唐师绝无可能接受,甚至排斥,不要问为什么明明心里觉得没可能还做下退位就成亲的决定。 总之唐师的三个字让书别意从不知道多久以前就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就稳定了下来。 即便如此,某些话还是要声明的,书别意缓慢地说:“既然被你知道,继续隐瞒已无必要,发现我的心意不会对危楼产生任何益处,你若试图利用我的情感针对我或者正道,劝你尽早打消这种念头。” 唐师目前对这种事没兴趣,相比更感兴趣别的:“我要是拒绝,你是不是就会……” “不可能。”书别意知道唐师打的什么主意,心念一动,“我既然知道你是个好战分子,又怎么会如你的意,从城主之位退下后,能要求我尽全力酣战的,只有我的伴侣。” 唐师敏锐地察觉书别意心里的小九九:“不要以为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你就能以这么低级的手段骗到我,谁家伴侣会要求另一方跟自己打打杀杀,这种事只存在于敌人之间。” 被看出来了,遗憾。 书别意说:“每个人有每个人对待伴侣的方式,各不相同,成为书别意伴侣的人,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只要是他心之所向的,任何事都可以,我必全力以赴。” 虽然起了点小心思,但他也没天真到以为用这点小伎俩就能勾住唐师。没人跟唐师打架闹腾的时候,唐师就是……就是一条咸鱼,这种状态交替经常会让人误以为唐师只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书别意见识过真正的莽夫,唐师绝对不是,也绝对有脑子。 唐师皱了皱眉:“我跟你不一样。”他不太能理解书别意喜欢上自己这件事,原因、经过全都无法想象。 他们两个这方面确实很不一样。 两个人不约而同避开了这个话题,讨论起碧城发生的事,风五阴誓不罢休,城中出现谣言,而且有壮大的迹象,书别意不小心被迷仙街修者看到脸,情况正在朝着对书别意不利的方向发展。 书别意叹了一声,他只是路过书摊看到本《花飞书香集》,忍不住想看一眼…… 他提醒说:“你不要好奇去看。” 唐师:“?” 他闲得没事看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看书。 书别意忖思道:“风五阴和李明晨当年与我并肩作战,邪魔一事,其实是碧城不妥,但眼下无法让他带走李明晨。王蔷冲动了点,也是为了碧城,你不要怪他,书别意平安从危楼回归是事实,谣言之中参杂了事实,确实很难处理。” 思索之时,他想到祁青,停顿了一下,正要接着开口,听到对方充满疑惑的声音:“要是你失手杀死了伴侣怎么办?” 唐师一脸认真:“那你该哭还是笑?” 书别意说:“这就不关楼主的事了,不过,若是我与你的话,这种问题很不好回答。” 他们两个,一个拥有极端的防御,一个血条长到看不到尽头,他们要是有朝一日往死里一战,真的很难说到底谁打死谁。 唐师忍不住对那种场面非常向往。 书别意注视境内的唐师,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唐师,你今日既然没有拒绝我,将来我一定要得到你。” 明明应该是情话,却说得十分凶狠,语气活像跟某人撂下狠话,血海深仇将来必报之类的。 这是正道龙首该说的话吗?龙首大人才当了几天魔尊,这么快就把魔头狂霸拽的气势学了个全。 唐师手肘撑着桌面,手掌微掩下巴,没意识到唇角勾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嘴角。 “那就试试吧。”他说。 书别意愣了:“试什么?” “当伴侣啊。”唐师苍蝇搓手,“宝贝,退了位就跟我来一发?” 书别意:“……” 唐师:“?” 书别意:“来、来什么?”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0 唐师:“当然是切磋啊,难道你想来一炮?打完再搞这些。” 书别意:“没没没想。” 他一直到刚才都还在苦恼将来如何抓住唐师的心,压根就没考虑到来一炮那种程度好不好! 说好的这种低级手段骗不到你呢?! 什么叫打完再搞这些,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写意,还是说满足你的战斗欲望,就可以对你…… 书别意忽然捏了捏鼻子,确定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出现。 “唔,那、那以后我们就是……伴侣了?”书别意被唐师弄得有点口齿不清,“唐师和书别意成为了伴侣?” 唐师说:“是啊,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管理碧城,不如这就退位。” 书别意:“恋人。” 唐师顺畅地接下去:“哎,宝贝儿。” 书别意:“……”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想和我打架! …… 这两者都是他,都已经达成了目的,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书别意恢复了冷静。 “退了位,还得身体换回来。”他说,“不然什么也干不了。”对着自己的脸,他也很难点火。 唐师点头:“没错。” 书别意:“你有什么想法?” 唐师:“我们现在身体互换,出了事没法处理,只要等待,等到事情发展到难以处理的地步。” 其实已经快了。 书别意笑了笑:“我与你的想法相同,我先离开一下。” 他先去收拾一下情绪。 过了会儿,书别意出现在镜子里问:“你在做什么?” 唐师正在床上睡大觉,便回道:“我在睡觉。” 书别意:“那你继续睡。” 又没过多久,唐师在碧云阁走动,书别意联络:“你在做什么?” 唐师说:“刚才有人来报,城里不少人被煽动了,真的以为你和我之间有什么龌蹉事,这么短的时间就爆发成这样,光靠祁青压不住了,得书别意出面说明。” 书别意:“你想出面吗?” 唐师说:“你认为呢?” 书别意说:“看你想法。” 唐师:“我不想和猪说话。” “那便不管。”书别意说。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书别意又来联络了:“你在做什么?” 唐师:“……” 书别意:“你现在在想什么?” 唐师不可思议地说:“原来拥有伴侣是一件这么烦的事情。” “你想一下等将来你我身体恢复。”书别意说,“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换成你喜欢的方式打招呼。” 唐师脑补了一下,喜不自胜。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1 书别意接着说:“伴侣之间,常联系是应该的,这是义务,就像夫妻之间相互扶持。” “那伴侣的义务都是什么?” 书别意立即就说了一大通,唐师听罢,莫名其妙地说:“那我早就达标了,就算没这层关系,我什么时候对你书别意怠慢过吗?我每天心心念念,想的可都是你啊。” 书别意:“……” 这个人,实在是……自己出口的话会造成多大的问题,他从没意识到吗? 锈剑台,东白跪在暗主的小屋前。小木屋过于简陋,普普通通,与永夜庭天差地别,给人的压迫却和永夜庭是完全一样的。 最好不要让主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东白老老实实地交代无忧殿的情况——楼主今天心情不错,调息了半天,享用了一杯玄茶,又看了两个时辰内务文书,时不时掏出个小镜子照照,然后很开心地笑。 东白说:“楼主发觉这两天不断有魔修回到楼里。” 暗主:“你怎么回答的?” 东白说:“楼主没有询问,部分内务文书做了更改,加入‘上一年没能进行的危云大聚挪到十月十二日’,楼主已经看过。” 隶属危楼的魔修必须在每年的某一日回到危楼,汇报以及延续身上的生之线。生之线由楼主亲手封入每个魔修体内,受着修为大增,生之线若被强行去除、或者一年之后没能得到延续,受者将会暴毙。这就是危楼大聚。 这是唐典掌控麾下魔修的手段,但自从唐师成了楼主,嫌这事麻烦,如今危楼大部分魔修所中生之线都变成了低级版,由暗主和夜主谁爱负责谁负责。 暗主:“下去吧。” 东白离开了。 过了段时间,暗卫的声音鬼魅般幽幽传来:“东白到了无忧殿。” “半个时辰之后,东白离开无忧殿,去了永夜庭。” “东白在永夜庭停留了约一刻钟,离开前去了一趟快活林。” 快活林是永夜庭奴仆的住所, 东白和以前认识的人们闲聊了一段时间,暗主一字不漏地说出闲聊内容。东白聊到兴起,被其他奴仆察觉到他追寻自由的打算,慌忙掩饰。 暗主冷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接着听到某个字眼,暗主瞳孔刹那一缩,一手抬起,暗卫的声音立即消失。 暗主:“花钿。” 这是他捕捉到的字眼。 他问:“东白跟永夜庭奴仆要这样一个东西?” 暗卫的声音出现:“东白要他们帮忙留意这样一个东西。” “为什么?” 第26章 “东白没有说明原由。” 暗主一阵躁怒。 “下去。” “是。” 花钿。 在暗主这里,这是个敏感词。 为什么东白平白无故要旁人帮忙留意一个花钿?这是女人喜欢的东西,难道东白的花钿不见了?他是个戏子,熟悉女人化妆打扮的各种玩意儿,说不定只是巧合。 暗主不相信这是巧合。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2 只片刻,快活林的夏炎就被抓了过来。夏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就被暗主找上了!他惊慌地向暗主磕头跪拜,希望尊贵的大人能对自己网开一面,他什么都可以做。 暗主坐在他的椅子上,老旧的椅子发出嘎吱的声响,听起来像骨头断裂的声音。 夏炎:“暗主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不利锈剑台的事,大人饶命啊。” 暗主眼中满是霜寒:“东白要你们找什么花钿?” 夏炎一愣:“花钿?只是普通的花钿,楼主赏了东白一个花钿,莲花模样的,特别精致好看,哪想到来永夜庭不小心给弄丢了,东白着急,就要大伙帮他留意。” 楼主赠与的东西都能丢,东白要是这么粗枝大叶的人,早就在没出永夜庭的时期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这个时候? 暗主忽而想到昨日夜主受楼主召唤,之后心情很好地离开无忧殿,又想到那一夜,他发现宝贝被他人碰触。 见暗主阴晴不定地盯着夏炎不说话,藏匿暗处的暗卫了解这是主人没得到满意回复的信号,两条黑色如蛇般从暗处游了出来。 夏炎惊叫,竟看到两条黑色虫子附在自己手臂上,一口就在他的手臂上咬掉一个小坑,虫子一开始只有两指粗,几口下去就变得如同儿臂,他的手臂露出白骨。 “这是什么!好痛!暗主大人,饶了小人吧,小人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一点也没有隐瞒,啊啊,不要啊——” 暗主没有开口,暗卫就没有让魔物停止。 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啃噬,是人间至恐怖的经历,夏炎发出惨叫,试图弄开虫子,但虫子的百足已经牢牢扎进肉中,他眼睁睁看着左臂骨头被啃断,被啃得千疮百孔的左手掉了下去。 这时,东白冲进锈剑台。因为事先暗主的吩咐,暗卫没有拦阻。 东白果断跪到暗主面前:“暗主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虫子停了下来。 “你哪里办事不利?”暗主问。 东白抵着头说:“楼主送了属下一个花钿,吩咐花钿若是丢了,不用太在意,让属下去永夜庭一趟,属下困惑楼主赠与的东西岂能弄丢,察觉不对劲,却没有及时禀告暗主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困惑了一下,立即就领悟到楼主是要自己向永夜庭传达什么,他最好在永夜庭不小心把花钿给弄丢了。 东白接着说:“后来夜主责备属下弄丢楼主相赠之物,要我找回来,我……我想偷偷懒,就拜托别人帮我找找看。” 夜主应当是要传回楼主某些信息。 暗主满意地点点头,夏炎一惊,看到身上的虫子动了起来,落到地上,蠕动,消失在了阴影处。死里逃生,夏炎一脸惨白松了口气。 暗主:“你下去。” 夏炎:“是。” 夏炎起来转身就走,不敢说多余的话,不敢做多余的表情,哪怕是对东白挤出一抹微笑,要对方不要担心自己,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做,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暗主轻描淡写地说:“想不到,危楼还有这么真挚的情谊。” 东白:“暗主大人,属下……”见暗主摆了摆手,立即吞下接下来的话。 暗主问:“你们怎么好上的?” 东白:“属下以前在永夜庭当奴仆,某天夏炎来找我,希望和我组成队友,互相照顾,就算不能抵抗永夜庭的摧残,悲极累极时有个陪伴也很好,属下寻思这个主意不错,后来渐渐就和夏炎成了朋友。” 充满痛苦、奴役的永夜庭中,泥泞的地里偶然冒出来一份对不孤独的渴望,种下的人一开始也没想到这颗小苗会长成大树,深深扎根在心里。 暗主:“你给自己制造了个弱点。” 不能忍受孤独的人,都成不了强者。强者不需要陪伴,不需要理解,只需要追随。 就像……那个人。 花钿藏着暗主不为人知的过去,唐师向永夜庭送去莲花花钿,他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一夜宝贝受辱,夜行之人果真是唐师。唐师是怎么发现的?怎么知道的? ……书别意? 书别意若是知道……暗主意外,又不太意外。但他实在很难置信书别意把这种事告诉唐师,这就是书别意能毫发无损离开危楼所做的交换?书别意是这样的人吗?他还真不肯定。书别意是和唐师截然不同的那一类。 不过,如今唐师肚子里的弯肠子也不少了。 想到自己的秘密被人所知,暗主恨不得将所有沾边的人挫骨扬灰! 唐师在向夜主传达他的秘密,他们都知道了多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3 夜主表面和他合作,实际上早就投向了楼主。如果不是怀疑唐师窥探自己的秘密,而起了逆主之心,暗主也会如此选择。唐师虽然现在功体受损,一旦恢复,在这个时期帮助他排除了造反护法的人就是天大的功臣。 怎么看都是空虚阶的唐师将来能带来更多利益。 暗主的小指不断地点在椅子扶手上,透露内心的焦躁。 …… 三天,对闭眼调息睁眼说不定已是十天半月后的修者来说,不过短短片刻。 这三天,对危楼魔修来说,却仿佛是三百年。好多人纷纷在这三天回想起自己从凡人到踏入魔修之门、再到走到今日的点点滴滴,就像临死前生前的一切在眼前闪现,闪了好多好多,直到终于把那一万字写完。 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莫名的成就感,心情激动。 楼主的心情看起来也很好,收集来的感想书在石桌上叠了一摞。他把最近常拿在手里的小镜子压到感想书上,笑着说:“要是被我看到有凑字数乱写的,要受惩罚。” 当即有好些魔修面如死灰。 暗主和夜主并肩走向书别意,半途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夜主眼内闪着异样的神采,用微笑向暗主传达某种你知我知的信息,暗主眨了下眼睛。 书别意接过二人的感想书,亲切地说道:“我要先看暗主的,平时不爱说话的人,用书写的方式反而很能言会道。” 暗主:“……” 在危楼所有魔修的注视下,书别意一抖手里的感想书,先是随意地看了眼,然后转身,打算坐到亭中慢慢阅读。 这一刹那,烈日之下的孤峰顶同时出现两道奇异的光景。 一半的天空变成了火红,真火炙烤,连烈日的光辉都黯然逊色,一半剑形真气狂舞,风被搅动,形成龙卷,云随着龙卷聚集向下。 不同的奇景之中,无数魔修施展出自己的法宝、魔功,五花八门,炫目惊心。 目标都只有一个——所有人的老大,危楼的楼主。 哎,楼主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只能说当老大的人,自身再怎么强大,也不应该完全不管不顾下边的人,不应该把所有事务全部交给另外的人。楼主全然信任暗主与夜主两个护法吗?不不不,不存在这种事,楼主只是厌烦多余的事,管理下边的人,是妥妥的多余的事。 如果当初的快活林还在,会在这一天响应两个护法的人,怕是十个都凑不上。可是当初唐典的快活林,已经变成了暗主和夜主的快活林。 楼主强大无可匹敌,可他好战啊!好战之人,岂会从没经历过伤痛、虚弱。唐师以前就经历过不少,这一次的虚弱,该是时候让他明白一些人生的大道理。 集两个护法的全力,加上全危楼魔修,夜主自问,自己在这种境地下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夜主露出了恶狠狠的笑容。 楼主所爱的米糕,以特殊的方式将多种天材地宝碾成粉制成,大补,修为不高的修者吃一口就能补到七窍流血,毒龙果的毒性更是蛮横霸道。楼主嘴馋要了这些,却又一个都不吃,看样子功体真是受损很大呢! 夜主惊呆了。 只见封住楼主右侧所有死角的剑形真气忽然转弯,直冲向夜主,毫无防备的夜主迅速反应,真火向身前汇聚,但在凝成盾之前,所有剑形真气已经到了眼前,每把剑都扎了个实实在在,夜主顿时身受重创。 夜主:“!!!” 暗主麾下所有魔修调转目标,纷纷攻击非己阵营的所有人。 “夜主意图谋害楼主,为楼主铲除叛党!”暗主这一喝,蕴含了真气,声音覆盖整个无忧殿。 无忧殿陷入彻底的混乱。 夜主掌控的魔修本以为攻击楼主,将来说不定就是自家老大成为楼主,哪想到盟友临阵暗算,眼见老大受创,永夜庭众魔修立即反应过来,却慢了一步。 慢这一步,却要付出沉重代价。 夜主浑身浴血,镇目欲裂:“暗主,你!!!” 内心万般愤怒,知道自己是大意了。满心计算这一着,无论是对暗主还是对自己都是绝佳的机会,实在是大意了,没想到暗主平日里总用鄙夷的神态鄙视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实际全是伪装!实际他也是狗,一条惊天动地的舔狗。 这么大好的篡位机会,竟用来跪舔楼主!! 夜主使出全部修为,即便身受重创,已经逃不脱必死的结局,他也要拼尽全力,让对方知道,想把他当成踏脚石,没那么容易! 夜主身后出现一轮巨大的真火日环,暗主不敢大意,剑形真气密布身周。 他瞳孔一缩,忽然发现楼主不在亭内,不知所踪!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4 第27章 夏炎按照东白的嘱托,背上行囊跑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美滋滋往山洞里一钻,看到楼主蹲在里边,当场就吓得石化了。 “……?”见楼主在跟自己招手,夏炎赶紧抖掉石化的外壳,小跑过去跪下。 书别意:“不许跪。” 这是第一次见到夏炎的他,看到前者的断臂,只稍稍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夏炎的膝盖弯在半空,看到楼主挪了挪位置,看是要他坐到楼主边上?!楼楼楼楼主,这这这…… 他不敢违逆,在楼主空出来的位置坐下了,总觉得命不久矣。 “以后离了危楼,你难道还想这么见人就跪吗?”当前无事,书别意干脆跟夏炎聊了起来。 “楼主……”夏炎吃惊。那天看东白不对劲,他还以为……夏炎很快收敛了表情,下人不应该在大人物面前露出过多谦卑以外的神色。 “楼主尊贵非凡,小人跪得心甘情愿。”夏炎由衷地说。 书别意出身尊贵,但他从来都不喜欢受人跪拜,便换了个话题:“要不了多久就能和东白远走高飞,你们有什么打算?” 夏炎并不知道他眼里邪魅狂狷的楼主,因为刚收获了伴侣一枚,此时内心充满粉红色的梦幻泡泡。 夏炎咧嘴微笑,淳朴地说:“去个平静的小地方,杀杀人,放放火,老老实实做个平凡的坏人,度过这一生。” 书别意:“……” 夏炎没察觉楼主的无语,陷在对未来的向往之。曾经他很向往危楼,觉得这地方遍地都是牛人,觉得自己要是能混进来,就算当不成牛人,沾沾牛气也很好。结果牛人多的地方,不牛的人过日子实在太难。 他太弱小,资质又不够,在永夜庭熬了那么多年,修为甚至不到筑基,很有可能沾不到什么牛气,就要夭折在半路。 不过,向往未来的同时,夏炎内心又隐约不安。因为东白实在是很优秀,优秀的人从来不会甘于平凡。 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夏炎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回应楼主的话,而且连楼主刚才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听。 “哦,没事,没听到就算了。”对方说,声音几乎是温和的。 夏炎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楼主的机会,平时最多可以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个人人畏惧的楼主……竟是这么好亲近的人吗? 这让夏炎忍不住斗胆问了一句:“楼主……您有喜欢的人吗?” 书别意说:“有。” “楼主喜欢的人一定也很厉害!” “举世无双。” 夏炎发出惊叹,能得到楼主如此赞誉的人,会是谁?这的如传言……是那个邪道最大的敌人吗?是敌人哎!不愧是楼主! 不知峰顶战况如何,没过多久,东白出现了,身上粘了些血,都不是他的。他先是向楼主行礼,然后对夏炎一笑,这一笑在后者眼里,令满室生辉,人心激荡。 东白发自肺腑地说:“多谢楼主给属下这样一个机会。” 书别意说:“机会是你自己抓住的。” 东白:“属下无时无刻,都在等待为楼主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是为你自己。”书别意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东白谨慎怕事的形象是装出来的。在自己不够强、环境不够安全的时候,这种形象最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能降低不必要的灾祸,又能让大人物觉得你不是会搞事的妄为者。 既然谨慎,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打扰到了正在沐浴的楼主,既然怕事,哪能走到现在。东白这个人,确实很会演戏。 东白说:“无论哪副模样的东白,都只对楼主一心一意。” 一脸宣誓般的忠诚。 书别意笑了一笑,只在意一个事情:“偷看唐……我沐浴的目的?” 东白老实交代:“夜主想绘制一副楼主沐浴图收藏。” 书别意:“收藏在哪?”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5 东白确定自己听到了咬牙的声音,面上平静地说:“因为怕被楼主发现,最终没敢弄。” 夜主是真的有狗胆,也是真的有点风吹草动就怂。 夏炎看着楼主和东白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经跟不上节奏。东白是真的很聪明,难怪他能脱离永夜庭,而自己却没有那个能力。楼主的智慧让他叹服,他有的时候会可耻地想要是自己能坐在万众瞩目的那个位置,那多爽啊,但自己一定坐不了几天就会不明不白地被害吧。 书别意问:“这就要走了?” 东白看看夏炎,点了点头,冲后者微笑。 其实他心有不甘,认为自己说不定可以在危楼闯出一番天地,但是这里对夏炎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为泄漏虚假消息,他特意挑选快活林奴仆们聚集的时间,夏炎还是因为和自己亲近而被盯上了,是他害了夏炎。 书别意:“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也不准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绝对不允许,如果不想走的话,我身边正需要人。” 东白怔了怔,狠心说:“谢谢楼主,东白……” 夏炎没弄明白楼主前半句,不杀人放火那他们能干啥?但听完后半句,他冲动地说:“楼主,夏炎能留下来伺候您吗?” 东白吃惊:“夏炎?” 书别意看了夏炎一眼:“可以,记得把永夜庭的习惯都丢掉,好好穿衣服。”他实在是看不惯夜主的嗜好,永夜庭的魔修都爱光着上半身。 夏炎的手在胸前攥紧,微弱却又坚定地说:“东白哥,我们最开始的关系明明是合作,可我怎么却一直在依靠你呢?我早就想改变这种模式了,可是我太废物了,一直找不到机会。” 东白看着他说:“你并不是负担。” “那也不能让你把风头全抢了。”夏炎微笑着,“我是想和你并肩的啊。” 那一年,夏炎进入了永夜庭,满腔少年人都难免的无知与妄想,踏入了很多人连接近都无法的危楼。当天他就发现永夜庭是个人间炼狱,可已经身陷,无法逃离。 某一天,夏炎接近主人面前正当红的东白,斗胆提了个建议,东白居然答应了。夏炎惊喜,心里的真正打算是借东白上位,将来再除掉东白这一阻碍。可是每天应付了夜主、伺候了偌大的永夜庭,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夏炎回去总是倒头就睡。 还要挨着东白才能睡好。 谁叫旁边有个伴儿的话,心里才踏实。人真的是很害怕孤单。 渐渐地夏炎没有了铲除东白的心思,心照不宣变成了心意相通,直到东白脱离了永夜庭,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扮演依靠者的角色,另一个人居然一直默默地没有把他推开。 为什么?以东白的机智,应该看得出当初自己打的什么主意才对。 夏炎忽然变得很慌张。 在难得相会的时候,看到东白掩饰不住的疲累,很慌张。 在自己被暗主惩罚时,看到东白出现,很慌张。 就在刚才,跟楼主喜悦地谈论未来计划时,也很慌张。 这股慌张让夏炎几乎是下意识地询问出可不可以伺候楼主。 昔日的梦想与雄心早已被苦难磨平,但还有一种属于夏炎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向往的一件事—— 朋友,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无论何时,你若需要。 ——他希望将来的自己能够对东白说这句话。 …… 东白和夏炎都确定不走了,留下来,书别意让他们去外边守着。天上时不时掉下来一个人,基本是死的,偶尔有运气特别好的没死,东白和夏炎负责看有没有能救的,救得了就救,救不了拉倒。 唐师刚联络过来,就听到书别意的叹气声,问:“你叹气干什么?谁惹你了?刚才是什么声音?”好像听到“咚”的一下。 书别意说:“有死去的人从山上掉下来。” 唐师:“?” 什么山?孤峰?书别意现在不在峰顶无忧殿? 不在无忧殿便不在罢,唐师自己也经常跑出无忧殿找乐子。他问:“有死人掉下来你叹气干什么?” 书别意说:“为死者叹息一下。” “哦,一下子忘了你是正道那边的。”唐师想了想,问:“你在为死人难过?虽然我难过不起来,但努力陪你一起难过好了。” 书别意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唇角,试图遮盖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低声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但我不打算为此道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6 唐师:“弄坏了什么?” 书别意便直接说:“危楼。” 唐师:“你这是……在孤峰下?” 书别意:“躲在孤峰下一个山洞里。” “刚才掉下来的是危楼魔修?” “对。” “暗主和夜主为了什么打起来?” “联合造反,但昨天暗主可能以为我拉拢了夜主。” “他俩造我的反,是想找死吗?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坚信这不是找死……你那天忽然想吃我平时吃的东西,我都提醒了你还非要尝尝然后浪费,是做给别人看的?” “对,也是真的想看看你平时吃些什么。” 唐师不管事归不管事,脑子还是有的,这么几下就搞清楚了书别意的做法。书别意看着镜中巴掌大的唐师,后者表情微妙,让他不由有些紧张。并不是后悔,不论唐师和他处在多么亲密的关系,只要有机会,书别意都会毫不犹豫铲除危楼。 唐师清楚是实实在在的眼中钉肉中刺,也看出了对方此时此刻的心虚,但这心虚只和唐师相干,和对方铲除危楼的做法没有关系。 唐师觉得很有意思。 捕捉到唐师神色的变化,书别意问:“你为什么笑?” 唐师反问:“我不能笑吗?” 书别意观察着心爱之人,肯定地说:“你在笑我。” 必然不是为危楼,危楼经此一役,人数何止少一半,唐师这个楼主再怎么不管手下的事,这个时候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唐师说:“对。” 书别意沉声道:“笑我什么?” 唐师说:“你好虚伪啊。” 第28章 书别意:“!” “前脚跟我确定关系,后脚就拆伴我家,你们正道都这么谈恋爱的?”唐师语气中带着嘲意:“难怪会写下‘退了位就去成亲’这种未来目标,你谈恋爱的方式这么差劲,某些功夫一定也惨不忍睹吧?为了你的尊严着想,我就不具体问哪方面了。” 书别意:“……” 他沉声说:“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啊,用伴侣的身体搞自己的身体吗。” “用你……不,别说了。”书别意忽然对背后下黑手之人满腔怨怒。 唐师也不想继续脑补,说:“爱上邪道之人并不妨碍你除魔卫道,即便你将来退位。” 书别意说:“没错。” “第一步除掉永夜庭,接下来除掉暗主?” “暗主较为收敛,我不会杀他,可以留为己用。” “然后呢?拆无忧殿?” “差不多。” “再然后呢?杀我?”唐师轻笑着说:“你应该知道你除掉多少夜主暗主,消灭多少魔修,全都没有用,只有杀掉我才能真正意义上让危楼消失。” 书别意没有说话,陷入沉默。 唐师接着说:“我从来不在乎碧城,只在乎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7 书别意心头一跳。 唐师:“书别意一死,何愁碧城不垮?” 他们都是对方势力的灵魂人物,他相信就算书别意真的退了位,只要书别意登高一呼,响应的碧城修者至少能达到八成。 书别意说:“你只是觉得跟我打架最痛快,不要故意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粉饰你幼稚的目的。” 唐师:“……” “所以你爱谁不好要来爱我,真是难解之谜!”唐师带着怒意说:“你正我邪,你我还都不是普通的对立,没可能月黑风高夜携手私奔。 你就算退了位,还是正道的人,我就算没了无忧殿,依旧是邪道的魔尊,还是你打着为爱献身的主意,打算某天故意死在我手里?如果是后者,容我现在就送你一个不雅的手势。” 他的手在镜子前,就等书别意开口。 却听书别意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唐师说:“逃避可耻又无用,假如哪天你们正道歌颂的某个结局终于来……我是说假如,实际上这种事对你们来说过于天方夜谭。” “邪恶终于伏诛,我被推上断头台。”唐师看着境内的自己,“你要怎么办?” 书别意冷静地说:“危楼作恶多端,但你……” 唐师眨眨眼睛:“为我洗白吗,你是真的爱我。” 书别意不说话了。 就算唐师是个邪道中的白莲花,一件坏事也没有做,危楼是他的。危楼魔修每个人手里都沾满鲜血,唐典更是屠杀了千万无辜者。 唐师不可能被摘不出邪道之名。 书别意忽然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什么?” “你答应成为我的伴侣,不是吗?” “是啊,我正在努力学习。” “继续吧,比做我的宿敌好玩多了,我针锋相对的那一面,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接下来是你完全陌生的我情意绵绵的那一面。”书别意轻轻地说:“做我的朋友会感觉很好,做我的陌路人也许会感觉还好,做我的爱人……不是件那么好的事。” 他的声音沉沉的:“我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你若对别人好,我会嫉妒;我若不是你生命中的第一,我会恨你;你若抛下我,不论何种原因,我会发疯的,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唐师,我真想把你藏起来,可惜我没有擒住你的把握。 如果出现你假设的状况……最好不要出现这种状况,某些事只要不发生,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书别意话语中的情绪过于浓烈,唐师不由吃惊:“你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缺爱的叛逆期少女。” 书别意恼怒:“你什么时候懂少女了?” “不懂不懂,乱说的。” 不过真是没想到书别意的感情这么偏激,人人称颂的仁善圣人书别意啊,这段话要是传出去,一定没人相信出自书别意之口。 书江流到底怎么教的,把儿子教得这么表面仁善光辉内里……有点神经质。 “目前为止,你说的这些我都小意思,就让我看看你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是怎么回事。”唐师表示感兴趣,满不在乎地说:“危楼你随便拆,逃避你随便逃避,反正这不是我要发愁的问题。” 不是自己打下来的基业,不心疼。 书别意随口道:“你有要发愁的问题吗?” “有啊,以前我每天自由自在,现在我每天得想你。” 书别意的笑意很浓。 书别意:“你去了我的密室,谁告诉你的?” 唐师:“啊!被发现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8 …… 三天三夜后,无忧殿的战争终于平息,永夜庭的魔修全灭,锈剑台的魔修也损失较大。暗主站在亭外,没有入内坐,而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魔修收拾满地的狼藉。 直到楼主归来。 楼主去了哪里,他认为没有问的必要。 他的楼主从天梯出现,踏过危楼的尸山血海,款款走到亭外,然后转过身来,和暗主并肩看着被血煞气息笼罩的无忧殿。 暗主眼帘微垂:“恭喜楼主。” 书别意说:“恭喜我什么?” 暗主说:“扫清了叛徒,剩下的部众必能更加忠诚,再不敢起叛乱之心。” 书别意:“包括你吗?” 书别意接着说:“书江流的剑。” 暗主的瞳孔瞬间紧缩,指尖轻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给身旁这人来一套剑形真气大礼包。他克制住了,深呼吸一口气,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书别意竟连这个都告诉楼主吗?” 除非书别意告知,否则唐师怎么可能知道! 书别意对这个询问避而不谈,只悠悠地说:“书江流征讨邪道的路途,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人总是不在人前露面,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包括书江流。” 那个人不参与正道任何事,只在书江流需要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化为一把剑。这把剑专属于江流手中才会展现惊世剑芒,所到之处,万物俱哀。 明明是个人,却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剑。 书江流作为一个绝世剑修,和其他剑修一样,拥有自己的剑仆。但他不满足于拥有上品剑府的剑仆,于是他以特殊的方式,培养出了一个人。 修者们总费尽心思炼制器灵,拥有如人般的智慧才配称极品器灵,为什么就没有人想过直接用人的意识做成器灵呢?不管之前有没有人这么想过,总之只有书江流把这个想法实现。 躯体为匣,意识为器。 莲剑。 这是暗主的名字。这是书江流赐予他的名字。是书江流的剑的名字。 “想不到书别意告诉了你这么多。”暗主沙哑道:“不错,我是书江流的剑,与他共同征战无数,助他所向披靡,可如今,他消失了好几百年。” 这么多年,他的主人销声匿迹,传闻是闭关去了,又据说已经死了。 当被主人握在手中时,剑与主人心灵相通,但当主人松开手,剑是剑,人是人。人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趁手的武器。 他就这么,被抛下这么多年。 他不甘啊。 书别意问:“不去过自己的生活吗?” 暗主:“这不正在过自己的生活吗?” 书别意说:“不,你在等。” 那锈剑台,那苦行僧住所般的破小木屋,无一不在透露主人的内心。暗主在等,这么久了,还在痴心妄想,或许有朝一日,主人重返修仙界,他们再一起征服战场。 暗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我在等。” “过自己的生活?也只有你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才能说得如此轻松。”他喃喃说:“我的生活就是作为主人的剑,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唯一熟悉,唯一理解,唯一想要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出生就注定尊贵非凡的唐师,岂会理解他的生活。 书别意:“我不这样认为,书江流也不可能再出现。” 楼主的话让暗主厌恶烦怒,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楼主,夜主已死,右护法势力已除,你掌握我的秘密,为了守护这个秘密,楼主可对我尽管吩咐。 但是讥讽我的信念,楼主还是免了!如果楼主想利用我的身份对付别意的前提下,可供楼主随意差使。” 却听楼主说:“你杀得了吗?” 不等对方说话,书别意接着说:“永夜庭作风血腥残酷,我早就想除掉,现在心里舒服多了,只要你接下来忠诚于我,我不会为难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69 “那就多谢楼主了。” 暗主的话听不出多少忠诚,书别意不在意,因为对方的身份,他不想杀他。 “收拾好之后,危楼上下实行全新政策,以改过自新为主,助人为乐,学习仁善精神,这两天楼里的魔修一定会有很大反应,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书别意说。 暗主:“???” …… “所以芙蓉师是你的剑仆?”唐师问。 第29章 无忧殿已经被清理干净,尸山血海仿佛幻觉,房间外恢复了原来的景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无忧殿侍卫死伤惨重,书别意留夏炎和东白作为近侍,其他人只负责守卫,人选交给暗主布置。 暗主正在天梯前清点剩余的众魔修,并告诉他们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原本满心以为为楼主灭了逆臣,以后不说飞黄腾达,吃香喝辣总可以吧?魔修们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布置。 危楼里哪个不是作恶多端的大恶人,要他们做个好人???好人怎么做啊,以后烧杀掳掠不杀光抢光行了吧?啥?这还不算好人? 暗主没心情跟众魔修解释,他也很迷茫啊!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但唐师知道他是把剑,是杀人的剑!让一把杀人的剑带领恶人们走向真善美,他发自内心地怀疑唐师哪里出了毛病。 但是夜主临死前的疯狂反扑耗费了他不少力量,面对即便功体受损的唐师,他也毫无必胜的把握,只好对方说什么,自己全都听着。 唐师嘀咕:“可芙蓉师是用刀的,你是玩扇子的。” 书别意坐在妆台前,看着妆台大镜里无比清晰的唐师,感觉两个人仿佛正面对面坐着,让他感觉很好。唐师顶着自己的脸,又让他感觉很不好。 真是纠结啊。 “书江流把他独创的铸剑方法作为书家传承传给了我,但我和芙蓉师都不愿走被计划好的路线。”书别意笑着说:“我从来没有……让芙蓉师化身成剑,想到握着他,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唐师认同地点头:“我的感觉和你一样。” 书别意:“你会不舒服吗?” 唐师没听出对方话里的真意,说道:“会啊,这也是我不想炼封邪器灵的原因,封邪要是能化形为人,那当我握着伞形态的封邪,相当于握着它哪里?” 书别意忍不住想一想自己握着剑形态的芙蓉师,相当于握着芙蓉师的……不管哪个部位,都令他非常抗拒。 唐师又问:“你和芙蓉师约定了什么?” 书别意一怔,猜到唐师在密室看到花钿之后,应该是向芙蓉师旁敲侧击出了一些信息,跑来危楼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暗主虽然将秘密藏得很好,但他是身在危楼,在唐师的眼皮子地下。 “到了某个时候,我们就放对方自由。”他说:“从此,别意,芙蓉师是芙蓉师,没有剑仆,没有主人。” “哪个时候?” “若无意外,退了位就快了。” 唐师说:“快点啊,我不喜欢自己的伴侣和别人有这么深厚的关系,感觉头上绿绿的。” 书别意受宠若惊:“你不喜欢吗?” “是啊。”唐师往一侧看了看,像是在翻什么东西:“书上这么写的。” 书别意:“……” “如今我们成了伴侣,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只要问我就可以了。”书别意说:“你放心,我不会瞒你。” “等一下。”唐师侧身看了看,然后棒读:“我相信你,同样的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相瞒,和你在一起时心里真的很放松,感觉浮萍找到了依靠,真想每天都能这样和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谈理想。” 书别意满头黑线:“你在看什么东西?” 唐师拿起一本书在身前晃了晃,是一本《撩汉秘籍》。 书别意简直无语:“这本书面向的群众是少女,你不要学。” 唐师“哦”了一声:“我说怎么看着怪怪的。”忽然他顿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你看过?” 书别意:“……”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0 唐师又看了眼秘籍:“上面说互相理解很重要,不过我们已经非常互相理解了……不对,我们不够理解,来来来,说说你小时候。” 唐师真是很认真地在当伴侣这一角色,虽然和这个时候没别的给他消遣有很大关系。 “很无聊,就是永无止境的修炼。”书别意想了半天,不管怎么回忆小时候,都找不到任何值得拿出来供增进伴侣感情的有趣部分。 唐师见书别意拧了半天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除了修炼不干别的?跟我门当户对的人怎么这么无趣。” 门、门当户对……确实,他们两个都是势力大佬的独子,是挺门当户对的。 “……”书别意神色有些黯然,看着对面的人,说:“我知道唐典是个儿控,这是什么感觉?” 唐典是个绝世无双的儿控。 全天下人都知道唐典雄霸天下的野心,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唐典多么疼爱他的儿子。要星星不摘月亮已经不足以形容唐师所受的宠爱,唐典要的是不需要宝贝儿子开口,就已经拥有全世界。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不要拿这些凡尘的俗物来污了我儿子的眼。唐师从出生那一刻起,用的就是修仙界人人梦寐以求的仙丝羽衣、云罗灵缎,喝琼浆仙露,吃天材地宝。 唐师成长的那十几年,邪道有一个默认的规矩——讨好了唐师,就等于讨好了唐典。 小时候,唐典老喜欢抱着儿子举高高,并问:“儿子,你看这些,喜不喜欢?” “看哪里呀?” “所有。” 你眼里所看到的万里江山。 唐师迷惑:“我没看到东西啊。” 唐典:“……” 算了,小宝贝还没有这些概念。反正不管宝贝喜欢不喜欢,都打下来再说,将来若是不喜欢,放着或者丢了,随便。 唐典便把宝贝儿子放下来。小唐师的视角从茫茫山河,变成了父亲的脸庞,他捧住父亲的脸,喊道:“看到了,喜欢。” 唐典疯狂捶地泪流满面:“儿子!爸爸也超喜欢你!!!” ……当年的无忧殿,只要唐典出门,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唐典撕心裂肺的爱嚎。 少年的唐师经历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叛逆期。 莫名其妙就看什么都不顺眼,要穿粗布衣,吃修者都不屑碰的凡间吃食,还要跑去凡间找乐子,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混迹在普通人群里。 危楼魔修表示,完全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玩的。 唐典深深宠爱小时懵懂无知的儿子,如今儿子叛逆起来,父爱一分没少。不愧是我唐典的宝贝儿子,忽然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作乱! 那段时间唐典把无忧殿整个换了全新装修,弄得跟凡尘之城似的,还搞了片农田。 危楼魔修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纷纷跟着老大换风格啊!老大你看,我们也都很喜欢凡间的各种玩意呢~~ 用正经人的语言来概括一下唐师的成长,那就是不学无术。 但唐师有个修仙界大能老爸,任他怎么挥霍光阴也不怕,唐典有的是方法为儿子延长寿命。修仙界一拼资源,二拼资质,唐师资质怎样先不谈,别人吭哧吭哧突破到灵虚阶,得以停住容貌永葆青春,唐师早八百年就在老爸的帮助下随心驻颜。 唐师在凡间玩了个遍,终于收心了。已经再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值得提起劲头去看一眼,已经再没有什么美人能引动心头的向往,这个世间,已经变得如斯无趣。 后来唐典战死,唐师成了危楼之主。 杀死了唐典,书江流自身也受损严重,没能继续找危楼的麻烦。之后听说书江流闭关去了,唐师一个人住在无忧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没事做。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一个人,惊为天人。 他抓住一个魔修,口气急切地问:“那人是谁?” 魔修不敢怠慢,用超快的语速回答:“回楼主那是碧城新任城主江流的儿子。” “书江流的儿子。”唐师琢磨:“那跟我敌对啊。” 人,天生就拥有对美的憧憬,美的事物,美的人。美的事物多种多样,美的人也多种多样,有的人拥有纤细美,有的人是诗意美,有的人是狂放美。 唐师横看竖看,书别意是最美。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1 饶是见多识广如书别意,也被对方这一顿夸赞搞得心神荡漾、心脏乱跳。“真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自己看到唐师的第一眼,是什么感觉来着?他记得,自己也因为对方的容貌惊诧了好一会,得知对方是唐典的儿子,自己当然是二话不说…… “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好看,修为也这么高,那是我第一次吃败仗。”唐师一边回忆一边感慨:“闲了好久,终于有一个人能让我打发时间了,难怪老爸每次提到书江流都很热烈,宿敌是真的能带来幸福。” 书别意:“……” 唐家父子两的脑回路他都不能理解。 “你也很好看。”书别意认真地说:“是我看到过的人之中,我最喜欢的。” 唐师炯炯地看着他:“感觉在被自己表白。” 书别意说:“感觉在表白自己。” 他又不是自恋的人,这样感觉好难过,只好掏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脸。看到他这举动,唐师突发感慨:“想不到第一次冒起摆脱童子身的念头,结果却是被扁了一顿。” 书别意手一抖,镜子掉到地上。 第30章 叛逆期的唐师当过一段时间流连花丛的公子哥,不过和凡间的美人们都止于盖被纯聊天。至今的日子里,想靠性上位的魔修数不胜数,男女都有,没一个成功的。 没别的原因,只是唐师觉得不论自己跟谁来一炮,都是委屈了自己。 唐师对自己的容貌还算有自知之明,要是有什么颜值排行榜,自己进前三还是没问题的。 “?”唐师忽然感到呼吸不畅,五脏六腑焚烧一般,特别是心脏非常难受,“喂喂!冷静!我又不是对你一见钟情!而且就算知道我的念头,你该打还是会打上来,别搞得好像自己会后悔一样!” 书别意:“!!!” 他的心! 好痛! 二人终于平复下来,书别意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下巴对着唐师,脸上是面如死灰。 唐师按了按心口,呼了口气,这时听到对面说了句对不起。 唐师满头问号:“对不起什么?” “想像唐典一样。” “你想当我爹??” “想把世间所有一切的美好都送给你!”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 “……”什么都没。 “林千影……” “不准提他。” “你讨厌林千影?” “对,不准说这个人相关。” “行,那不说了。”唐师只是想到一件事,说:“……那天你好像把我拎到了某个地方?” 就他送林千影最后一程的那天。 书别意:“对。” 唐师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祁青一说到这个就如丧考妣,天塌了的样子,愣他怎么逼问都没问出什么来。那天书别意到底做了什么? 书别意看了眼外头,起身说:“暗主那边有点事情,我过去处理一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2 “分……” 第二个字还没出口,书别意就坐了回去,微恼地瞪了眼唐师。后者嘿嘿一笑,看到书别意的视线凝聚在自己面部的某个地方。 或许是唐师此刻的脸太难以带入,没过一会,书别意视线微微移开,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唐师的嘴唇。 不同于书别意的薄唇,唐师的唇较为丰满,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勾着的缘故,唇形完美地挑剔不出一点毛病。 看到书别意像是抚摸什么深爱之物般,耐人寻味地抚摸嘴唇,鬼使神差的,唐师愣了愣,听到对方用自己的嗓音,迷恋地说:“你的味道,很好。” 有什么东西在深处鼓动,唐师感到脸有点烧,对这种感觉有点迷惑。 “亲吻而已啊……”就一个亲吻,祁青也能憋得那么痛苦,太没见识,“我还以为是什么更劲爆的事情。” 书别意:“……再劲爆你会发觉。” 唐师了然点头:“所以你亲吻不是因为矜持,而是不方便一逞兽欲。” 书别意又想问那个问题了,对面的人你真的不认为自己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主角可是你自己啊! …… 谣言如燎原之火,在碧城扩散。 王蔷和王舞亲自带队在城中处理谣言,但碧城是正义之城,是讲道理的地方,他们不能像那些不讲人情的宗派一样,直接把听信谣言的人消灭了事,抓要有理由,杀更要谨慎。这就使得他们办起事来非常不容易,因为他们无法回答城主怎么会身陷危楼,又平安归来。 有好几次王蔷烦得很,差点想怒喷难道你们希望城主浑身是伤地回来?但他不能,作为碧城核心管理层,他是碧城的守护者,不能对安安分分在城中修炼、只是一时听信流言的修者这么无礼。 谣言最先是从迷仙街爆发的,想到迷仙街,王蔷就头疼。迷仙街是四个核心修者都不乐意理会的地方,包括祁青。王蔷又想到祁青上回对迷仙街的处理,谣言没压下来,反而给风五阴送去个王长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是城主处理,哪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祁青安抚王蔷:“扩散得这么快,必是有有心人故意煽动,这件事交给我吧。” 城主都说了一切事务由你负责,还能不交给你咋地? 勉强安抚了王蔷,祁青和冰轮匆匆赶到天原山,来到了南边某处的一个简陋小木屋。住在小木屋的父子两看到他们,父亲神色复杂,儿子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祁青的态度十分恭敬:“天瀚游仙前辈。”然后对其子打了声招呼:“云景,最近过得可好?” 季云景笑着说:“挺好的。” 季天瀚摸了摸儿子的头:“云儿,我和祁青出去一趟,你招呼一下冰轮大哥。” 季云景点了点头:“好的,冰轮大哥,你吃不吃鲜花饼?我亲手做的。” 祁青和季天瀚走到屋外,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两个人在林中漫步,季天瀚的脸色不轻松。 “祁青,你叫我季大叔就行了。”季天瀚说:“我早就不是什么天瀚游仙,只是个和儿子相依为命的山野村夫,这辈子除了照顾好云儿,我别无他求。” 当看到祁青和冰轮再次找上门,他就知道红尘俗世又找上了自己,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但他已经退隐,希望对方不要让他为难。 祁青说:“季前辈,上回为救您和云景,我的师尊被夜主所擒,季前辈一定有看到我的师尊力弱体虚。” 季天瀚说:“看到了,实在是感谢书城主挂心。” 他确实看到了,没必要为了不想沾上俗世而对恩公说谎话。当时他还疑惑了一会,大能体虚是很严重的事,书别意怎么不藏着掖着赶紧想办法恢复,还到处乱跑?他和书别意的关系应当没有好到书别意这么看重的地步。 季天瀚只在心里困惑了片刻,就没有再想了。这不是他需要去挂念的事情。 祁青诚恳地请求:“晚辈想请季前辈走一趟碧城,向碧城修者解释师尊的状况。” “这……” “解释完后立即就能离开,不会让多余的事耽误季前辈。” “祁青,你于我有恩,但是我不能答应你。”季天瀚拒绝道:“我只是个已经退隐的人,修仙界的事,我不想再理会。” “季前辈。” “祁青,你和冰轮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亲手做的。上回你们帮助我们父子,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们,这一次就让我好好招待你们一顿,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说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3 季天瀚态度坚决,知道自己这遭白走一趟,祁青无奈。 回到小木屋,季天瀚展开笑颜,要祁青随便坐,看他给两位年轻的客人准备一桌好菜。祁青看到冰轮坐在井边,吐着舌头一脸狰狞,惊诧问:“怎么了?” 冰轮吃了季云景做的鲜花饼,快要被恶心死了。 “哈哈。”祁青忍不住笑了,见对方塞过来一块和石头一样硬的鲜花饼,赶紧摆手说不了不了。这时忽听到季云景的喊声,祁青转头,看到季云景跑过来,来不及问,便被拉了起来,不得不跟着一起奔跑。 祁青莫名:“云景?” 祁青刚从小树林出来,又被少年拉进了小树林。 停下来后,少年松开祁青的手,一屁股坐到一棵树下,满脸忧郁之色:“日子没法过了。” 祁青忙问:“怎么了?” “你刚跟我爹说什么?是不是你有事求助我爹,被我爹拒绝了?” “只是和季前辈聊了些家常,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 “你当我才三岁哦?”季云景站起来,捅了捅祁青的脸颊,生气地说:“我看到你和我爹从林子里出来,你那闷闷的样子明明就是有苦恼却又没法解决。” 对方用了不少力道,祁青被捅得脸痛,拨开对方的手,捂着脸说:“被你看出来了,我的情绪隐藏还是太差。” “你这个人老是突然自己怪自己。” 季云景说着,又坐回了树下,手肘放在跨开的腿上,和在父亲面前的乖巧判若两人。祁青看出他烦闷,坐到他身边。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跟我爹说话了。”季云景说:“我爱他,即便他曾那样对我,但我还是爱他,只是……不知道该继续和他相处下去。” 还记得那天,他被邪道抓走。那些凶恶的魔修把他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时不时遭一顿毒打。他在痛苦中等待,等待父亲找到自己,然后把这些可恶的魔修全部杀光为他出气。 他的父亲可是鼎鼎有名的空冥大佬啊,要找到他还不容易?要杀掉魔修还不容易? 可是整整三天都没有等到父亲,来的却是祁青和冰轮。 季天瀚和邪道某人有约,曾经允诺某个人,这一生都不会踏过天原山半步,不会对邪道的人出手。为了那个承诺,季天瀚得知儿子被邪道掳走,唯一做的事竟是联络碧城点星司。 当得知这件事,季云景的心情是彻底的匪夷所思,想对天大笑。 团聚后,季天瀚向季云景道歉、忏悔,面对深爱的父亲,季云景又能如何呢,当然是满不在乎地说爹你干嘛呀,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风波被赶过来的祁青平息,父子二人重新回到安宁的隐居日子。 其实……再也回不去了。某些东西已经在季云景心里彻底坍塌。 忽然被拍了拍脑袋,季云景波动的心受到了一些安抚,揉了揉眼角。“祁青,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走,去碧城,也许等我也在修仙界混个几十年,就能理解我爹了。” 第31章 祁青摇摇头:“我不会带你走。” “为什么?” “季前辈退隐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不问世事未必就能逃得了世事,但总好过沉溺其中。”祁青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我不应该,打扰了你们宁静的生活,实在是我的罪过。” 季云景冲动地说:“照顾我?照顾到要你们来救我?” 祁青理解季云景的不忿,认真地对他说:“云景,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无奈,季前辈退隐是无奈,不能救你也是无奈,我说这些不是为季前辈开脱,你希望救你的人是你父亲,为此你生气是正常的。 只是,不能救你这件事,对季前辈来说同样痛苦,季前辈在努力弥补他的亏欠,你能试着为他化开心里的纠结吗?” 季云景拧了拧眉,被祁青一番话说得心情复杂。 “好吧,我试试。”他叹着气说:“他是我老爹,我当然不会因为这就恨他,就是有点……” 祁青笑道:“不高兴的话,就对季前辈发脾气吧,孩儿对父亲发脾气天经地义,理当受着。” 季前辈,请理解晚辈的用心良苦,绝对没有坑害前辈的意思。 远处传来季天瀚的喊声,饭菜都做好了。祁青和季云景起身往回走,远远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季云景说:“你们不应该答应我爹在这吃饭的,我爹厨艺很不行。”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4 祁青内心咯噔一下。 季云景被季天瀚喊去端菜,高声应了一声便跑向灶房。冰轮走到祁青身旁,问:“失败了吗?” 祁青点了点头:“季前辈无意参与这些事情,是我不应该打扰季前辈清静。” “先吃饭吧,吃鱼,别吃豆腐,我看到他放了两次盐。” “!” 饭后,祁青坐在井边怀念迷仙街的酒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迷仙街酒楼的饭菜是那么美味呢?这一刻他深深地意识到口腹之欲不愧是人难解的欲望之一。 季天瀚本来要季云景去附近的镇里一趟,季云景不想去,冰轮就代为跑腿。季云景还真跟季天瀚耍起了性子,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季天瀚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急得团团转,答应给季云景捏个书别意形象的糖人,季云景才罢休。 季云景偷偷跟祁青眨了眨眼,一溜烟跑进了树林里,远远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我去镇上买麦芽糖。” 季天瀚嘟嘟囔囔从屋里抱着个锅出来,他哪会捏什么糖人,去镇上买不就得了,云儿非要他亲手捏。既然云儿坚持,行吧,他尽量捏出个人形。 祁青笑着凑过去,感兴趣地围观季天瀚在一个带手把的小炉里把炭火烧起来,锅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架上去,又拿来一块平平整整的石板。虽然简陋,但还挺像那么回事。 弄好了工具,季天瀚拍拍手,忽然脸色一变。 他听到儿子细微的呼救声。 祁青也听到了。二人当即消失在原地。 以季天瀚空冥阶修者的能为,不到一息之间,就到了季云景所在之处。 天原山山脚。 一个遮头蒙面、浑身被黑色魔气围绕的黑衣人扛着季云景冲向东方。季云景挣脱不得,看到父亲出现,害怕地大喊:“爹,救我——” 他想到那三天经历的痛苦折磨,恐惧从背脊攀爬而上。他不要再受那样的折磨,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这些魔修为什么要一而再地伤害他? “云儿!”季天瀚怒发冲冠,运动真气,愤怒的父亲势要给胆敢伤害其孩儿的恶者狠狠的教训,神仙也救不了他的结局! 可看到那人进入的地域,季天瀚猛地脚下一顿。 季云景看眼睁睁看到父亲一瞬间停了下来,真气猛地收回,脸上的怒意变成哀愁,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一股绝望笼罩季云景的心头。 他又被舍弃了? 祁青从季天瀚后方冲了出来。修为远远不如季天瀚的他这时才到达,毫不犹豫冲过去,祭出隐峰剑,匆匆念了声口诀,隐峰剑如急电射向黑衣人。 “祁青,救我!”季云景哭着喊道。 黑衣人的速度和祁青不相上下,半天没甩脱祁青,隐峰剑不断从某方向袭来,实在恼人。黑衣人一个旋身,竟是徒手挥开了隐峰。祁青震惊。 趁此机会,黑衣人进了一片茂密树林,瞬间就没了身影。 祁青正要追入树林,听到几声呼喊。 是镇守天原山的修者,他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祁青匆忙说明了原由,三名赶来的修者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一同驾驭法宝,进入树林。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跑远,就再遭四个修者围攻。只要再往前一段距离,进了危楼地域,自己不但能脱身,这四个修者都会救人不成折了自己,但前提是他跑得出这段距离。 发现自己没机会了,黑衣人暗恼,一掌拍在季云景胸口,季云景被拍得倒飞向疾飞而来的隐峰剑。 祁青赶忙收回隐峰,抱住季云景,对帮忙的修者喊道:“不能再往前了,撤回!” 返回的路上,祁青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季云景紧紧抓着,低头担心地问:“云景,你怎么样?” 季云景口角溢血:“祁青,你答应我一件事。” 祁青心中一紧:“我答应你,你先别说话,护住灵府。” 季天瀚在天原山山脚等到祁青出现,抢过季云景,连谢也来不及说,消失在原地,赶着回去为季云景疗伤。 有个修者惊讶道:“咦,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 祁青向三位伸出援手的修者致以感谢,修者们表示举手之劳,接着便分散开回自己的岗位。 祁青赶到小木屋,正看到季天瀚从屋中出来,忙问:“季前辈,云景怎么样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5 季天瀚侥幸道:“没事,只是五脏六腑受了些震荡,经过治疗,云儿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就会没事。” 祁青放下心来。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季天瀚感激地说:“等云儿醒了,我就带他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不能再保护他了。” 听到屋内儿子的声音,季天瀚转身进屋,祁青也跟了进去。 看到儿子竟下了床,季天瀚赶忙走过去:“云儿,你怎么下来了?快躺下,你刚中了一掌,我虽替你……” 季云景打断他的话:“我要去碧城。” 季天瀚吃惊:“云儿?你去碧城做什么?” 祁青正要开口,就见季云景炯炯地看着自己说:“祁青,你答应我的。” 祁青张了张嘴,想起抱着季云景返回时,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一件事。他没料到竟然是这事。 季云景口角的血已经被擦干净,本来就不重的伤也已经治愈,但脸色发白,令他显得纤细孱弱。季云景从小没拉下修炼,但他还小,资质非是顶尖,修为不高,决定也是因为一时赌气,就这样把他带入碧城,祁青实在不愿。 “云儿!”季天瀚用力抓住季云景的手臂:“为什么忽然要去碧城?对不起,父亲这一次又没能救你,是父亲的错,只是父亲不能违背昔日的承诺,云儿,让父亲补偿你好吗?” “你不是要看我捏糖人吗?”季天瀚拉着季云景往外走,颤着声说:“来,东西都准备好了,这就能捏给云儿看。” “知道知道,一言九鼎不能违背嘛,你说第二遍了。”季云景不耐烦地甩开季天瀚的手,说:“不看了,祁青,带我去碧城吧。” 儿子下定了决心要走,季天瀚不知所措,追上去,直接被无视地绕开了。他忽的一声大喝,威势慑人:“我不准!” 季云景冷着脸转身:“你先去问问那个人,你有资格不准吗?要是那个人没允许你不准,那就不好了,那个人的话可比你儿子更重要啊。 老爹,我爱你,但是这个地方,还有你的身边,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如果你不准,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祁青不忍心,说:“云景……” 季天瀚对他抬了下手,祁青便闭上嘴。父子二人的纠结,他到底不该插嘴。 季云景说:“怎么不动手啊?这里又不是邪道的地盘,你不是可以动手吗?” 这句话,令季天瀚面无血色,也刺痛了季云景自己的心。 他狠心转身,决然离去。 …… 黑衣人逃离之后,没有进入危楼范围,而是转了个弯,找个隐蔽处脱下黑衣,露出面容。 冰轮。 烧毁黑衣,冰轮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天原山,接着回到小木屋。 小木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等了一会,往碧城的方向行去。 忽然,冰轮猛地顿了一下。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为了他,你真是煞费苦心,若是看上他了,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是他内心的声音。 是恶鬼的声音! 冰轮抱住头,恶狠狠地叫道:“出去!滚出去!” 【你心里清楚,这不可能,现在不过让你快活一些时日,终有一日,你将重新属于我。】 冰轮:“你已经死了!你办不到!” 【我是创造神话的王者,王者的荣光永不会暗淡,而你,本应接过我的光辉,但你逃避了,太可耻了。】 冰轮:“不可能!走开!我已经自由了!” 如果有别人在附近,一定会奇怪怎么这个长得挺英俊的男子捂着耳朵一边狂奔一边狂吼,周围明明就他一个人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6 …… 祁青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冰轮一脸憔悴,吃惊问道:“冰轮?你这是怎么了?” “我从镇上买了东西回来,发现木屋一个人都没有了。”冰轮有气无力地说:“我找了你们半天。” 祁青满心歉意:“抱歉,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得不先回碧城。” “你没事就好。”冰轮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这时,一个少年从祁青的房间走出来。 少年正是季云景,他褪了粗布衣,换上了祁青相赠的一套深青色劲衣,干净利落,令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谁家俊俏少儿郎。 季云景道:“祁青,冰轮大哥,以后我们就是同僚啦。” 冰轮对祁青投去疑问的目光。 祁青回以轻叹摇头,转头对季云景说:“云景,你真的要加入碧城吗?” 季云景坚定地点头:“祁青,你不用一而再地跟我确认,我心意已决。” “好罢。”祁青说:“从此以后,我便当你是碧城的一份子。” “我想去对抗魔头的前线。”季云景笑道,笑容里有一丝难以忽视的狠意,“那个人要我父亲不得出天原山以东的邪道地域,不得对邪道出手,害得我受了那么多苦,我当然要以牙还牙,让那个人的孩儿得到相应的回报。 唐师,整个正道的敌人,亦是我的毕生之敌。” 第32章 祁青为难地说:“以你的修为,还不能到前线去,这样吧,你去修身房报道,会有人引导你,目前你先以修炼为主。” “好。”季云景也知道自己现在过于弱小,根本没能力撼动唐师,“短期之内,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祁青欣然:“我等待。” 送走季云景,不等冰轮开口,季天瀚从房子转角走了出来。 祁青歉然道:“季前辈,实在抱歉,晚辈只能这么做,晚辈会招呼陆仟,在云景至少有能力自保之前,不会出现在有危险的地方。” “你不该向我道歉,该是我向你道谢。” 季天瀚深深地向祁青弯下了腰,弯得心甘情愿,又满腔苦涩,是一个父亲对孩儿放不下的担忧和难以弥补的亏欠。 祁青一个箭步冲过去,赶忙扶起季天瀚。 季天瀚问:“祁青,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吧。” 因为季云景的关系,季天瀚打消了继续退隐的念头。天瀚游仙曾是修仙界排得上名号的大能,历经了沧桑,知道修仙道路的残酷、人心的叵测,为了保护云儿,选择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但他因为承诺不会去做的某些事,伤到了云儿的心,令云儿义无反顾投入了碧城。是他的错,无论云儿去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继续保护云儿。 祁青只能安慰:“季前辈,晚辈一定会竭力调查邪道为何针对云景。” 季天瀚点了点头:“你年纪轻轻,做事已经条理清晰,不愧是书别意教出来的徒弟。” 祁青连道过奖了。 冰轮按了按额头:“唔……” 祁青转头问:“冰轮,你怎么了?你脸色一直不好。” 冰轮:“有些不适,我回去休息一会,之后再来找你。” “好,你去吧,你别乱动,我会来找你。”祁青关心地说:“好好休息,我过会就来。” 冰轮应了一声,离开。 离开祁青的住所,冰轮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急急回到迷仙街。他住在迷仙街酒楼第三层的其中一间客房。 他捂着额头,冲进房间,靠到门内。耳朵里的另一个声音仿佛是一道道惊雷,炸得他的脑海不断动荡。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7 【你恨这里,碧城,道义堂,迷仙街,碧云阁……可怜祁青,真以为你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你想没想过若是你的所作所为被祁青知道,他该如何自处?他会如何对你?】 【你真以为,凭着你身上那些我施下的杰作,就能为所欲为?】 冰轮沙哑地说:“现在的你,也就只能在我脑子里耍耍嘴皮子,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没错,我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无论你逃到哪里,都逃不过我的声音,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看得到,无论过去多久,我一直在你的……灵府之中。】 冰轮下意识按住心口,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感到心口一阵阵莫名的刺痛。好像有什么邪恶坚硬的东西卡在里面,又好像那里长了个挖不掉的恶瘤,不知道什么时候,恶瘤就会开始对周围疯狂吞噬。 【你害怕了,真是美妙的情绪,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恐惧的回忆被声音提起,冰轮用力打了几下头部:“闭嘴!” 【那时你哪像现在这么俊朗,以前的你谁看了都想吐你一口唾沫,还记得吗?以前那些日夜,你躺在当年谁都能出入的碧云阁。】 【谁都能注意到你,只要细心一点,就能发现怪异,可是谁都没有来救你,你那么丑,大家只想避而远之。你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恨着碧城的每一个人,我说得对不对?】 脑海中的声音说出的每个字都变成沉重的大锤,用力地打击在冰轮的意识上。这绝非错觉。那个可怕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什么事都能够做到。 本以为已经脱离了那个人的掌控,他已经改头换面,带着复仇的怒火回到碧城,那个人竟再出现。怎么会有这么阴魂不散的人,难道自己真的没可能摆脱魔爪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 祁青安顿好季天瀚,又跟王舞等人打了声招呼,马不停蹄来到迷仙街酒楼,推开门,竟看到冰轮倒在桌子下。 祁青大吃一惊,赶紧扶起冰轮,一边呼唤,一边以真气探入对方体内。 探了个空。 冰轮体内像是有一道强悍的禁制,拦阻了自己的真气。这道禁制霸道异常,不像是冰轮自己弄的,那是谁?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冰轮从来不多说自己的故事,作为朋友,他不应过多探究。祁青停止困惑,把冰轮抱到床上。 在无边黑暗之中挣扎,冰轮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瞬间就抚平了他的焦虑,他忍不住对着黑暗喊:“祁青?” 那声音回道:“冰轮?还没有醒啊……是在说梦话吗?” 接着他感觉到温暖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上,印象中在很久以前,这个人也这么做过,只是那时这个人还小,手掌只有一点点大。但掌心的温暖还和以前一样,不曾冷却。 感受到祁青在身旁,冰轮渐渐地安心地睡去。 清醒的时候,冰轮感到精神很不错,睁开眼,看到祁青就坐在床边的一条椅子上,惊讶地问:“祁青,你一直在这里吗?” “三个时辰。”祁青问:“你怎么回事?” 冰轮说:“没事,无须担心。” 祁青破天荒地对冰轮露出怒容:“身强体壮的修者平白无故晕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没事吗?” “真的没事。”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你不用说你不想说的,只要告诉我你身体出什么毛病、我该怎么帮你就行了。” “……” 冰轮紧抿嘴唇,但这次祁青是真的生气,不快地瞪着他,非要个答案。 无可奈何,冰轮只好说:“我的功体特殊,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祁青露出困惑的表情。冰轮功体特殊,这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冰轮很不喜欢提到这方面。世上修炼功法千千万,五花八门,多的是匪夷所思的路数,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的功法限制,祁青没有觉得多奇怪。 冰轮平时脸上很少有表情变化,他本以为对方对任何事都很淡漠,原因其实是因为修炼功法吗? 祁青猜测:“是苦行僧的功法?” 冰轮:“我不会回答你,也不想你猜这个。” “我不猜了。”祁青说:“是什么让你情绪波动?”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冰轮不想继续说,必是些很不好的事。 祁青的手覆到冰轮手上,冰轮一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8 祁青认真地说:“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不要再想了,现在你是我的朋友。” “作为师尊的弟子,我总是不能像师尊那般把事情做得完美,这也就算了,若是连自己的朋友都照顾不好,我看我还是早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出现在人前,以免丢人现眼。” 师尊是他的人生方向,冰轮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两个人在他心里都有着很重的分量。不能达到师尊的期望,已经让他倍感压力,如果连朋友都无法关照,那就太失败了。 “照顾。”冰轮重复了某个字眼,“原来你想照顾我,天啊。” 感觉就像高大的成年人被一个还不到自己膝盖的小孩子说“我来照顾你”,心里觉得荒诞,又难以抑制感动。 祁青不知道跟谁学的……或许是跟书别意学的吧,那个书别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把祁青教得很好。祁青还小的时候,就很懂得照顾身边的人。 哪怕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躯壳。 记忆中,那个房间很小。 小小的房间本就很冷,被冷月的光辉充斥之后,就更冷了,冻得人骨髓都结冰,胸腔的热血都凝固。冰轮不应该感到冷的,就像一具躯壳,本不应该忽然有了意识。 不能动不能开口的躯壳有了意识,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还不如没有意识,至少什么都不知道,对外界的事物什么都感受不到,也就不会为自己的处境痛苦。但是生下他的女人事先哪知道这胎还不如个死胎,买下他的那人事先又哪会知道,天生无魂之人竟有生出魂魄的一天。 一条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原本在冷月下痛苦不已的魂魄,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一只不大的手抓了下躯壳的手,又摸了摸丑陋的脸,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出现在躯壳耳边:“这样就不冷了吧?” ……在跟躯壳说话吗? 冷,还是好冷啊。 有人爬到了床上,感觉是个少年,体重几乎没引起多少动静,少年一定很瘦。躯壳感到有人钻进了被子里,还把他给挤开了一点。 躯壳看不到少年双手枕在脑袋下,颇有心事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或许今夜会到这来,只是因为在这里有人陪伴,人又不会让他心烦。 他看不到,只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体温,热度透过皮肤,炙热地传达过来。 好温暖。 祁青挑眉:“你有意见?” 出神的冰轮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祁青说着,把打算起身的冰轮按了回去。“身体不适的人就该好好躺着,今天你就在床上,不许起来。” 冰轮一点都不喜欢床,床是他非常讨厌的东西,身体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在桌子上趴过去的。当第二次被按回去,他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你陪我。” 祁青:“???” 冰轮躺着,看着他,竟不是在开玩笑。 病痛让强者脆弱,想不到冰轮也会因为一次晕倒而变得脆弱吗?……还是因为导致晕倒的那个原因? “好吧。”祁青叹了一声,起身,宽衣。 冰轮往内挪了挪,祁青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轻手轻脚的,没引起多大动静,炙热的体温传了过来。 冰轮说:“你好软。” 祁青大惊失色:“冰轮??这种话可不能对姑娘说啊!” 冰轮说:“我本来想说的是你好瘦,就男人的标准来说,实在是消瘦了点。” “我的修为还没到能修塑肉身的程度,再说也没你说的那么瘦吧。”祁青拉起被子,看了看冰轮的身体,这一动作把冰轮吓了一跳,他自己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你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脱了衣服也没壮实到哪去。” 冰轮:“……” 祁青:“你快贴到墙上去了。” 第33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79 这一着朋友陪朋友休息,盖被纯聊天,两个都没在休息。 祁青自打修炼到摆脱肉身对睡眠的需求,就基本不怎么睡觉,累了就打坐调息,数周天之后精神就恢复了,还能提高修为。说是陪冰轮,只是躺着思考接下来怎么应对城中乱象。 冰轮内心无法平静,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枕边人,几个时辰后不但没休息好,反而有点头晕耳鸣、口干舌燥。 打开门,祁青回头问身后的冰轮是否真的功体已经无恙,忽然察觉到不妙的气息,一转头,看到酒楼一片狼藉,一些人躺在地上哼哼,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混战。 酒楼掌柜正在收拾残局,眼一花一人出现在面前,对方急切问道:“掌柜,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啊,是少城主。” 掌柜忙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少城主。风五阴刚到了酒楼,还有那王长帆。 这个王长帆原本在迷仙街就小有名气,本人志不在成仙,修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想着能延年益寿就好。王长帆喜欢与人结识,朋友很多,人脉很广,掌握各种小道消息,上回巡逻史以传播谣言为名把他抓进罪牢,一点都没抓错人。 只不过,说说没根没据的话这种罪名,关个一两天就只能放了,也不能把他怎么地。城主心胸宽广,不会在意这种事,拱月司也没有办法。 这回从罪牢出来,还抱上天上宫无名尊的大腿,可把王长帆高兴坏了,卖力地对周围人游说。 城主毫无缘由被危楼的夜主逮住,这是事实,危楼那夜主强是强,可哪强得过我们城主,想不透;城主身陷危楼,毫发无损归来,这也是事实,魔头对我们城主是个什么想法,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那是恨不得碎尸万段啊,居然这么便宜就让城主回来了?真的想不透。 我不是质疑城主,城主智慧非凡,说不定是和魔头达成了什么共识,不然魔头怎么会悄咪咪到了碧城,城主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这话是城主亲口说的,天原山被劈开的那一天,你们都忘了吗? 现在回想,那时城主和魔头从深渊刚爬上来,就匆匆赶回城内,城主的神态实在是很值得玩味啊。 白茶庄受邪魔所扰,好悬没成个死村,现如今邪魔被关在罪牢。那邪魔曾与我们城主并肩抗击魔头,分神阶散修李明晨。这个人的名字不少人听过吧?鼎鼎有名的陌刀散修,无门无派无师传,是我等楷模啊。 无名尊和李明晨乃是挚交,亲身独自前来,诚意满满想带回李明晨,哪怕对方变成邪魔也不介意,无名尊势要帮助好友恢复。这是一份多么真挚的友情,我们有什么理由压着李明晨不放? 说起来,李明晨被封印带回罪牢之后没两天,唐师就出现在城里,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王长帆真的能说会道,来到酒楼,翻翻嘴皮子就把满酒楼的人说得一愣一愣,细思好像真有道理。哪想到巡逻史经过,见他在这无端妖言惑众,就要把他抓起来,这次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轻易脱身。 王舞王蔷陆仟祁青,四个碧城修者心目中手握大权的人,他们都不爱理会迷仙街,他们的手下当然更不乐意理会迷仙街,基本上每次有任务得到这里来,大家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里真的太像凡间,充满了凡间的各种陋习。 迷仙街的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待见其他地方的人和这些巡逻史。于是巡逻史认定愚蠢的迷仙街修者聚众搞事,迷仙街修者怒斥巡逻史狗眼看人低、搞分裂、不讲道理等等。 要是让唐师知道,能当场给书别意表演个笑到头掉。 于是就打起来了。 接着就打上瘾了,整个迷仙街都变成了闹场。 最后陆仟带着亲信赶来直接武力值镇压才结束。这会儿,巡逻史正在清场,罪牢已经关了大半迷仙街修者。 祁青急急离开迷仙街,并问同行的冰轮:“你的房间设有隔世结界?” 隔离外界,保护内部一片安宁不受侵扰。 冰轮点了点头:“不该让你陪我的,对不起。” “与你无关,是我的失误。”祁青懊恼。 “祁青!” 听到呼唤,祁青身形一停,王蔷冲到他面前:“你跑哪去了?” 王蔷怒道:“你作为代理城主,无故消失大半天找不到,有你这么当管事的?城里都乱套了!” …… 此时此刻的碧云阁,一片宁静平和。 唐师爬上屋顶,在琉璃瓦上盘腿坐着,手捧一个长筒形状的东西。 碧云阁实在是穷得很,要什么没什么,积累金银或者收集宝物的习惯,书别意一概没有。偌大个碧云阁,空空荡荡,连块好点的灵石都找不着。 这个望远镜还是唐师偷偷溜出去买了点灵石,然后费力地使用书别意的真气,自己做出来的。 小镜子飘在唐师身侧,书别意透过镜面看着唐师正在做的动作。 唐师一边观察碧城,一边说:“有个秃头白须的老头,被好些人簇拥着,看样子说话挺有分量,还有个小姑娘,也一堆人跟在屁股后,这货脾气很暴躁,一直对着王蔷咆哮。”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0 书别意说:“是寿星老和芙蓉仙子。” “啊?没听过。” “都积极参与过抗魔战,你有时候也应该记一下别人的容貌和名字,有些人虽然不是顶尖强者,却很有趣。” “我记住你就够了。” “嗯!” 书别意总是被唐师无心的一句话给弄得心花怒放。 碧城,散修之城,既是散修,当然都是些无法或者无心进入大宗大派的修者,功法、修炼全凭自己摸爬滚打,要么,就指望一个散修师父。 簇拥在寿星老周围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寿星老的修为在书别意眼里不怎么样,但能在散修中金鸡独立,自有其道理。寿星老自创的修炼功法,涨不了太多真气,成不了多强的大能,却可以显著延长寿命。 芙蓉仙子本来叫花仙子,后来见了芙蓉师一面,马上改名芙蓉仙子,单方面宣布正在狂热追求芙蓉师。因为芙蓉师和书别意是好友,书别意又是顶尖好看又好脾气的男人,芙蓉仙子对城主向来是无条件支持。 若问芙蓉仙子对谣言支不支持,那当然是支持的。这和魔头是个美男子无关,而是为了修仙界的和平,为了所有修者的长远发展。而且就算是修者,也还是人,还没成仙,控制不了自己爱上谁,她支持城主自由恋爱。 王蔷一口一个城主绝不会这么做,城主一心只有碧城和正道,把芙蓉仙子惹得极度不耐。当了城主就连自由恋爱都不能,当你家城主真的苦逼。 寿星老想打圆场,但他有着古板老年人惯有的固执,那就是小辈对长辈的态度。大体上散修们还是知道对前辈和强者该有什么态度,但小部分散修又菜又跳,两三个就足以拉完寿星老徒子徒孙所有仇恨。 道义堂前像在开全城大会,又乱又吵。 风五阴身旁站着王长帆,对于这个养眼又重情义的大佬,大家伙是很尊重其意愿的,特别是部分阅历低脑子也不够的修者,认为无名尊亲自过来找朋友是一件多么感人的事,碧城一直扣押着李明晨,实在是无意义又莫名。 无名尊大人,容我为同修的不对之处,向您致歉。 唐师没看懂这些菜鸡修者的操作。 书别意说:“有用。” 唐师问:“有什么用?” 书别意说:“可以让己方失去理智。” 唐师认同地点头:“有道理。” 一大票碧城修者一下子怒发冲冠有没有。 祁青的姗姗来迟,没能缓解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 唐师有点看腻了,放下望远镜,换了个不羁但也不雅的坐姿。 “碧城一直以来有一个问题,你发现没有?”唐师困惑地说:“还是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什么问题?” “管他阿猫阿狗,什么狗屁都有资格说话。” “哦,这是我要的效果。” “你这是平白给自己增加难度。” 书别意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不能怪弱者发表自己的意见,混乱的真正原因,是祁青还不够强大。” 如果出现的是书别意,寿星老和芙蓉仙子都没话说,大部分散修也没话说,只会将信任全盘托付城主。部分刚加入碧城不久的修者即便会心生疑惑,也会在凝聚的气势下不由自主维护碧城。 祁青还给不了其他人信心,让他们放心将一切托付自身,其他人就会质疑,就会发表自己的看法。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领头人的威势不够,混乱就会产生。 “我不认为祁青意见够资格接管碧城。”唐师又举起望远镜,“看他慌张的,唔,有点意思,祁青找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天瀚游仙。” 书别意意外说:“天瀚游仙?是书江流和唐典时期的大能,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碧城?” 天瀚游仙算得上是他的前辈了。 唐师看了会,嘀咕:“天瀚游仙是来帮你的,他告诉其他人,你不能出面的原因是功体有损。” 书别意茫然:“这是在帮我?” 摆明了是来害他。他跟天瀚游仙没仇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1 第34章 唐师说:“是祁青把他找来的。” 他忽然拿开望远镜,回忆了片刻:“天瀚游仙是不是姓季?” “对。” “有个儿子叫季云景?” “我不清楚,天瀚游仙很早就退隐了。” “上次我为了去一趟危楼,借用了点星司一个紧急任务为幌子,天原山山脚有一户人家的孩儿被邪道掳去,那孩子的父亲我没注意,但听祁青说不是普通人,不是没有能力救他儿子,而是不方便。” 书别意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书别意半是欣慰般是复杂地说:“祁青已经长大,我可以放心把碧城交给他了。” 唐师:“?” 书别意说:“天瀚游仙这一番话,这下碧城要乱套了。” 唐师说:“那是当然。” 一个势力最重要的就是该势力大能,没有别的。大能多强,势力就能多强,一个空冥阶大能就能让修仙界无人敢来犯,一个渡劫阶大能可以撼动整个修仙界。 大能的功体受损,可是关系到势力存亡的大事。 天上宫的宫主若是有恙,下面三个分神阶的尊者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宫主的力量,天上宫近期最好夹着尾巴做人,直到宫主恢复。 书别意功体有损?所以无法打理城务,无法露面。 这一天对碧城所有修者来说,心里只有一句话:我了个大槽。 唐师看到风五阴很快离开碧城,王蔷王舞等人抓着祁青进了道义堂,天瀚游仙一番话之后就退下了。寿星老和他那帮徒子徒孙走得飞快,寿星老脸上笑呵呵,心里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芙蓉仙子脸色变得飞快,着恼地瞪了祁青一眼,对后者这种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她一直是没什么兴趣与好感的。 他嘀咕:“搞鬼的有可能是天上宫那老头。” 书别意说:“应当有参与,但不是主谋。” 凭天上宫老头的能力,还不足以令他们二人身陷此境。 碧城之中,除了天瀚游仙,其他人的修为对书别意、唐师来说都不够看。书别意将天瀚游仙列入怀疑范围,但这还不是主谋。 主谋还没有出现。 …… 道义堂,王蔷,王舞,连一直以来都乐于当透明人的陆仟都不淡定了。面对三人的质疑,祁青沉稳地回道:“这件事,我确实做得不妥,但事态紧急,这也是出于没有其他更好办法的考虑。” “魔头恨不得将师尊杀之后快,却也是个视师尊为对手的强者,这样一来,人们便会相信魔头是因为不屑与功体受损的师尊动手,二为羞辱师尊和正道,才毫发无损将师尊放回,其中绝无任何猫腻。” “师尊功体受损这件事,瞒也瞒不了多久,不如主动公开。诸位请放心,祁青必不会让碧城陷入危境。” 王蔷本想问你怎么保证?一想今日那天瀚游仙是祁青请过来的,话憋了回去。既然能受祁青邀请前来,想来接下来不会置祁青不顾。 王舞问:“你是怎么请来天瀚游仙的?这位大能,不是早就退隐了吗?” 祁青说:“机缘巧合。” 陆仟难得出生:“天上宫不会善罢甘休。” 他注意到风五阴离去时的神色,只怕要不了多久,危境就要找上门来。现在的形势,对觊觎碧城的人来说,是个好机会。 “请陆仟前辈放心。”祁青说,“祁青从小在师尊膝下受师尊细心照顾、教导,或许能力还差师尊十万八千、智慧还不及师尊万分之一,但我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给予我新生的师尊,不允许任何事威胁到抚养我长大的碧城。” “王舞,王蔷,陆仟,三位前辈都是看着祁青长大的,师尊要我做他的接班人,要我来领导三位前辈,祁青不胜惶恐。初生牛犊竟敢领导前辈们,是何等的自不量力,但即便再害怕、再自不量力,只要这是师尊的期望,只要能让碧城变得更好,我就是用爬的,也要一直在这条路上,向着没有终点的方向爬去。” “祁青从未忘记师尊的教诲——不要以为眼前的每个人现在都在笑,就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在城主这个位置,永远没有‘足够’一说。这是一条没有终点、需要穷尽所以时间去求索的道路。” 祁青郑重无比的一番话,让道义堂沉默了好一会。 王蔷一直很看不起祁青,和城主相比,这个接班人实在是太不够看。可是他怎么就忘了这个接班人是城主亲自挑选,城主的眼光,难道比自己还差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2 王舞惊讶地发现,祁青已经脱离了昔日的稚嫩。他看着祁青长大,别的不知道,难道还会不知道祁青有多看重师尊和碧城?他们不服气祁青以城主之名差使自己,祁青又何尝不压力沉重。 陆仟举手:“本透明人什么时候也加入了鄙视链?声明一下,鄙视链从来只有你们三个人,请不要随便拉无辜群众下水。” 祁青失笑:“陆仟前辈。” 王蔷说:“行了行了,知道你门儿清啥都不参合,不说话没人当你在这里。” 四人相视,一笑。 多年的隔阂,似乎于一笑间冲淡。 …… 推开心剑园的大门,首当其冲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庭园,庭园的三个方向各有一个建筑,一为祁青住所,二为待客之处,三是厨房等地。 当书别意接受祁青的拜师之礼,便把他从碧云阁放到了心剑园,给他一个人清静修炼。一开始祁青使出的剑招满是戾气,老是把满园春色削成残花败叶,书别意不许他去别处,就只能在庭园中练剑。 如今的祁青,在庭园中练一天剑,园中花叶不惊,仿佛只是微风拂过。 季云景被安排住在心剑园,心知当下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提升修为,季云景除了吃饭就是修炼,想到被视为头号宿敌的魔头修为是何等强悍睥睨,恨不得一息当一天花。 发现自己老爹在心剑园当厨子,还是因为吃出了老爹的味道。那盘鲫鱼豆腐汤的味道简直了。 季云景费了一番功夫,才逮到自己老爹。 心剑园的柳树已被深秋染得偏黄,细细长长地垂坠,在风中轻轻徐徐地飘动。季云景看着柳树,无心欣赏美景,分心看了眼旁边的老爹,然后又看了一眼。 季云景说:“鼎鼎大名的天瀚游仙跑来这里当个厨子,你是想吓死别人吗?” 季天瀚问:“云儿,掳走你那黑衣人,你有看到那人的面貌吗?” 季云景一阵不耐:“蒙着面,我哪看得到。” 季天瀚继续问:“那其他特征呢?” “什么都没看到!” “云儿,修仙之路凶险异常,难的不只是修炼,人心更是叵测难猜,祁青……” 季云景敏锐地说:“你想说祁青坏话?就因为我跟祁青走?” 季天瀚解释道:“不,你会走,原因在我,只是我总觉得那黑衣人有些古怪,祁青……” 说到底还是要说祁青坏话,季云景一点都不想听,板着脸说:“如果不是祁青,我早就死了,不要在我的面前说我恩人的坏话。” 说完,季云景就气闷地走了。 …… 祁青来到碧云阁,来到师尊的房间外,心事重重地敲了敲门。听到师尊的声音,他推门而入,看到正在沐浴的师尊,顿时呆若木鸡。 唐师拍水扑了下脸,抹掉脸上的水,问:“什么事?” 祁青:“师师师尊,今日碧城发生了一些事,徒儿……” “让他出去!” “哇啊!”祁青惊叫,隐峰剑瞬间握在手里,警觉四周:“魔头?!魔头来袭?!”他怎么会听到魔头的声音! 唐师没事地摆摆手:“他不在,你先出去吧。” 祁青惊愕,迟疑片刻,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刚才难道是错觉? 镜子里,书别意一脸怒容。 唐师满头雾水:“你忽然生什么气?” “沐浴就沐浴,不要被别人看到你沐浴。” “祁青一副有大事的样子。” “是你我都清楚的事,他忧他的,与你无关。”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3 “你就这么对待你寄予厚望的徒弟吗?” “对,他不小了,该习惯凡事不过问我,独立处理事务。”小时百般呵护亲如己出,长大疏离严厉如同反目,据他研究,这是最靠谱的徒弟培养方式。 书别意问:“你对待你的徒弟,一定很不一样吧?” 会像林千影那样吗? 唐师想了想,说:“不好形容,某个名字你又不爱听。” 书别意说:“那就不说了。” 在心里暗暗打算以后若发现唐师有要收徒的迹象,就马上掐掉。 唐师手放在胸前往下指了指。 “?”书别意:“什么?” 唐师说:“丁丁。” 书别意:“?” 然后反应过来,张着口呆住了。 唐师称赞道:“不愧是龙首,我的毕生宿敌,十分雄伟。” 他说着手还伸进水里,书别意虽然看不到水下,但光脑补已经够呛。 唐师正要赞不绝口,视线一扫看到镜子已经恢复寻常,书别意断了联络。接着他感到身躯发热,某处隐约有要苏醒的迹象,令他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唐师对着镜子弹了弹手指,镜子沾上了好些水珠。 某人真的是对着他宣誓势在必得的霸道龙首大人吗? 第35章 沐浴更衣之后,唐师走出房间,和祁青谈论一番,回房后对书别意说:“你确定祁青真不会做什么?” 书别意“唔”了一声,说:“祁青学坏了。” …… 今日碧城中的每个人,都感觉这一天过得太漫长。 寿星老在房中踱步。 曾经他住在不知名的洞府,身边徒弟两三个,知他一心投在修炼,没事不会叨扰。如今他已习惯碧城富丽堂皇的府邸,也习惯了身边簇拥几十个徒子徒孙,只要随便指点一二,徒子徒孙们做他做什么都甘愿。 曾几何时,他变成了自己最轻视的那种人。 人,特别是活了很久的人,果然还是喜欢过得舒服,有人伺候。 他的第十二个徒弟走了过来,看样子也在忧心他所忧心的。 第十二徒说:“师尊,我们要走吗?” 寿星老在书江流手下待过,碧城之主变成书别意后,每次的正邪之战他都没有消极怠工过。他可以为大能鞠躬尽瘁,甚至再委屈点。只要大能一直在那里。 如今,书别意要倒下了。 寿星老沉思,说:“为师身体不适,要闭关一段时间。” 第十二徒了然:“是,师尊。” 芙蓉仙子闺房,仙子的追随者进屋,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芙蓉仙子冷笑一声:“那贪生怕死的老头,就知道他会缩起来,本仙子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她转身,让婢女继续替自己梳妆。 已经入夜,但她不需要睡眠。拥有爱情的女人,有义务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美丽。 其实芙蓉仙子不喜欢住在房子里,她喜欢以前的生活,住在山林之中,喝晨露,以天地为居,那才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芙蓉师实在是不懂怜悯美人,不准任何人在他的山头随便出入,她就只好在住在这,起码偶尔能看一眼梦中情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4 芙蓉仙子说:“书别意倒了,碧城绝倒不了。” 追随者问:“仙子是说还有陆仟他们吗?” 芙蓉仙子翻了个白眼:“陆仟?那些人顶个什么事?我说的是芙蓉师。书别意有难,芙蓉师不会不管。” 追随者担忧地自言自语:“可是芙蓉师每次都是帮忙对付邪道,这次碧城内部问题,芙蓉师真的会插手吗?” 指望另一个大佬还是不靠谱,城主万一真要倒了,她们这些小虾米可要在之前赶紧溜之大吉啊。 芙蓉仙子:“就你这脑子心性,也想修为精进?桃儿,这才几天,书别意就从你的救命恩人,变成洪水猛兽了?” 桃儿苦恼地说:“桃儿也想帮助城主,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上呀。” 树倒猢狲散,她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猢狲罢了。 “书别意功体有损,到底损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呢,至少空冥以下别想打什么主意。能撼动的只有同为空冥的大能,空冥阶的大能哪个不是一方之主,一旦出动就等于挑起两方势力战争。 风五阴只身前来,就说明他讨要邪魔的的做法只是个人行为。这个人重情重义我是欣赏的,可惜我站在碧城这边。” “所以不会有事,不用担心是吗?” “除非风五阴能把他家宫主拉来,放心吧,天上宫是中立势力,跟碧城没仇。” 话音刚落,芙蓉仙子脸色一变。 桃儿和给她梳头的婢女感应到强大的威势,脸色唰地煞白,腿软地瘫坐下去,抓住身旁能抓住的东西,难以控制身体抖如筛糠。 芙蓉仙子抬手,一把长刀从床上飞来。她抓住刀柄,肩扛刀背,竖着眉头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只见碧城北面的天空,乌压压都是人。 天上宫。 万千天上宫修者的最前方,是气势不可忽视的三尊者。无名尊,无情尊,无形尊。 三尊的前方,是天上宫的主人。 齐龙君。 长发夹着白色缎带,与衣袍在凛冽的风中飘动翻飞,剑眉之下,冷漠的眸子如幽夜繁星,外表上看,齐龙君绝对无愧风流优雅之名。他薄唇微微勾了勾,吐出几个字。 “书别意,想不到,你的今天来得这么快。” 芙蓉仙子在齐龙君的威压中心惊肉跳,咬牙切齿在心里吐槽,她最讨厌这种使劲往外释放威势的男人,强者又怎么样,书别意和芙蓉师也是强者,但他们就从来不会玩这种没意思的把戏,懂得什么叫低调的优雅! 她躲在屋檐下,收敛真气。 在看到齐龙君的那一刻,她没有动摇自己站在碧城这边的心,但她没能力和齐龙君对抗,这个时候,只能藏着。 齐龙君轻声道:“无名尊,去吧。” 碧云阁。 唐师捧着镜子,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说:“那糟老头这么心急。” 镜子传来书别意的声音:“别怕。” 唐师挑眉:“我怕什么?” “我知道你不怕。”书别意说:“我只是想对你说这句话。” “啊,你真好。”唐师隔空对着镜子啵唧了一下。 书别意:“……” 书别意:“你真是很敬业地在当一名伴侣。” 唐师沾沾自喜地说:“那是,以前老有人说我注定孤独一生,我就知道这是瞎说。” 书别意皱眉:“不许说林千影。” 唐师茫然:“我没说他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5 “除了林千影,不会有人敢这么对你说话。”书别意说:“不要以为没有直接说名字,我就听不出你在说谁。” 唐师眨了眨眼睛:“你醋劲好大。” 书别意说:“你朋友好少。” “我不介意我朋友很少。” “你最好介意会让我吃醋的地方,不然可能会被淹死。” 唐师决定把注意力放到迫在眉睫的事上,严肃地说:“糟老头打翻了罪牢,邪魔被放出来,鬼缠决被看到了。” 包括碧城的修者,每个人都看到了禁锢邪魔的鬼道之术。 书别意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使用真气,除非出现性命危险,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即便是齐龙君,保命不是问题。” “没问题,然后呢?” 罪牢。 坍塌的罪牢两边,一边是天上宫众人,一边是碧城众人。 看着从罪牢第二层掘出来的邪魔,和邪魔身上两只撑死鬼,碧城众人感到仿佛被人在脸上用力打了一巴掌。 这是魔头的鬼道术法,可邪魔不是城主亲手封住的吗? 才因城主功体受损的消息而压下去的重重疑问,一下子全部再度冒了出来。 难道,城主真的…… “啊。”齐龙君叹了一声,“正道之首和邪道之尊,这是多么震惊人心的一对新人,我该祝福一声,可是。” 他扬手,天上宫修者纷纷摆出战斗姿态。 “作为正义的伙伴,我岂能容忍书别意离经叛道,岂能放任此等禁忌之恋,玷污正义之名。” 话音刚落,天上宫众人就动起手来。 王蔷连喷出吐槽的机会都没有,你个中立的天上宫八百年不肯参与抗魔,这会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正义的伙伴,他都要吐了! 天上宫显然是出动了全部战力,来得竟是这么快,此役他们早有准备!风五阴哪是为什么挚友,这是天上宫攻打碧城的计谋! 齐龙君,竟意欲掀动修仙界轩然大波! 城主没有现身,说明城主功体受到的损伤非同小可。 王蔷王舞内心一沉。 他们挡得了天上宫一时,但前提是齐龙君不出手,大能通常都不屑于出手对付小兵小将。都是己方没有大能,他们在这挡一时毫无用处。 天瀚游仙,真的会帮助碧城吗? …… 无人的街道,冰轮远远看到祁青,喊了一声。 祁青显得心事沉重,无论什么情绪的祁青,在见了他的师尊之后,都会变成最不开心的人。 直到另一个人走到眼前,祁青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啊,冰轮。” 冰轮恢复惯常的沉稳寡言,对祁青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天边。 现在是碧城的大危机。 只要祁青一句话,无论是刀山火海,他都可以为他去闯。 祁青看了眼天边的战场。 昨天和今天,对碧城的修者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事态变化得太快。远远传来风五阴的笑声,他昨日离开,今日带着天上宫人马打过来,碧城已经少了一部分人,他肆意地嘲笑散修的忠诚。 祁青看似不急着赶往罪牢,眼内情绪复杂,低声说:“是我的失误,明知道城中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却急着维护师尊的名誉,结果正中风五阴下怀。” 冰轮说:“先解决眼前的危机要紧。” “嗯,冰轮,你跟我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6 “好。” 祁青去往的方向是碧云阁。 冰轮心下惊讶,这是打算去找书别意?如果能够出手,书别意怎么可能耽误到这时。 御剑中,祁青转头看着冰轮:“冰轮,我因为身份和性格,很少有能交心的朋友,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好友。” 冰轮一笑:“我也是。” 不过这么紧急的时候,忽发感慨真的好吗。 祁青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但你是祁青唯一的朋友。” 冰轮说:“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守护你。” 第36章 祁青一愣,冰轮这句话非常认真,他的内心受到不小的颤动。 隐峰剑往下落,冰轮跟着向下,看着祁青停了下来。 祁青问:“冰轮,我能相信你吗?” 冰轮感到不对劲,沉声说:“你当然可以相信我。” 祁青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么,冰轮,也请你相信我,虽然我们并不多么了解对方,但我不会伤害你。” 冰轮微笑:“我相信你不会。” 碧云阁深处像是一片深林,五百年来,书别意来这里的次数不超过三回,渐渐地这个地方因为无人问津变得陈旧,树木肆意生长,繁茂的枝叶遮蔽光线,树下的房屋因为久得不到打理变得破败。 当年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都褪去了繁华的色彩,只余斑驳和沉寂。 当看到依附于那群建筑的那个小房间,冰轮的神色变得微妙。他尽量掩饰面部的表情,不想被祁青看出端倪。 祁青停了下来,说:“有天瀚游仙前辈的帮忙,天上宫讨不了什么便宜。” 冰轮问:“天瀚游仙答应出手?” “冰轮,你在这里,我先离开。” “好。” 祁青走后,冰轮走到一棵树下,远远地看着那个小房间。 【你以为祁青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个声音又出现,试图动摇他的内心。冰轮淡淡地说:“你的天下,快要完了。” 【哈哈哈。】 就在这时,季天瀚从房屋后方出现,阴鸷地盯着冰轮。 这位天瀚游仙一直都是一身和蔼的气息,让人很难想象他当年作为大能时期的姿态,此时此刻,冰轮感到自己亲眼见到了天瀚游仙当年的威势。 天瀚游仙威势蛇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冰轮内心浮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季天瀚走到冰轮面前,问:“冰轮,那个黑衣人就是你,对吗?” 如果不是体内的禁制,冰轮觉得自己早就被大能的气势压迫得跪倒在地,站不起来。 他木着脸,看着对方。 思绪疯狂旋转。 【你真的以为,书别意教出来的徒弟,连你那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祁青,原来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7 那他把他扔在这里…… 冰轮难以置信地瞪向祁青离去的方向,那里高大的树干交叠,他唯一想要守护的那个人,早没了踪影。 他忽然想到祁青的感慨:“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 “明知道城中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却急着维护师尊的名誉。” 【知道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却怎么都查不到这个人是谁,书别意创立的护城四司未免太差劲。】 王蔷王舞等人每次提起城中之事,祁青都要他们放心,都交给他。 【祁青是真的只能想出暴露书别意功体这种愚蠢的应对之法,还是借着形势,顺势而为?】 季天瀚见冰轮呆住不说话,猛地抓住后者的衣领,怒极道:“你不说话,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冰轮说:“这么做,为了什么?” 季天瀚怒道:“为了我的云儿!” 【为了什么,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当然是为了书别意。】 【祁青的心里,只装了他的师尊。】 【二十年前,书别意带回来一个扭曲的孩子,他用温柔和爱心将孩子抚养长大,但早已扭曲的心性,已经无法扭转回来。】 【我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我仍能看到碧城的一切,我知道你迟早要逃,这么好的躯壳,若是逃了,就太可惜了。】 【我就为你设立了一个理由。】 【原本你放弃仇恨,逃到天涯海角,我说不定很难把你找回来,可是你选择归来。寂寞的躯壳,一点点好意就能把你勾得魂不守舍。】 太爷爷说你没有名字,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真的吗?那我叫你壳子吧,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乐意,那就等你醒来以后告诉我。 冰轮以为祁青的太爷爷是碧城的哪个老人家,那乖巧的孩子见到谁都会很有礼貌地称呼尊称。 冰轮忽然浑身发抖,表情狰狞到显得有些木讷。季天瀚以为他在害怕,把他提了起来。 那个声音在冰轮耳中发出一道愉快的笑声。 【祁青想把他的师尊变成自己私人的,他要完美地解决碧城的危机,除了需要季天瀚,还需要……】 【我。】 当看到齐龙君和天上宫那一大帮修者气势汹汹闯入碧云阁,唐师就像个亡国之君,眼睁睁看着敌军侵入皇宫,自己却毫无办法。啊,这种感觉—— 唐师木然地瞪着死鱼眼。 碧城修者纷纷站到城主前方,个个视死如归,悍然无畏。对面也有部分碧城修者,有些是昨夜加入的,有些是不久之前加入的。 王蔷暴跳如雷对着敌阵营的某修者怒吼:“黄伟,我真是看错你了!” 对方也一副恼怒的模样:“我追随城主为的是正道,可城主做了什么?城主和魔头狼狈为奸!” “事情还未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受对方挑拨,临阵倒戈,我以曾与你交好为耻!” “证据就在眼前,还需要查吗?王蔷,你这是盲从而不自知!” 祁青远远就听到双方的争吵,心里有股期待又害怕又自责的情绪,复杂、紧张得令他几乎有些心绞痛。 他期待着这样的一天。 对于过往的苦难生活,他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但唯独苦难之前那些人的保证,他至今为止记得每一个字。 父亲对他说,进了修仙世家,就再也不用受苦。 二少爷对他说,跟了他,从此高人一等。 师尊对他说,以后祁青只是祁青,只做祁青想做的事,过祁青想过的生活。 师尊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8 可是师尊也开始变了,师尊开始考虑从天神的位置上退下来,考虑把他推到他的位置上去,甚至爱上了邪恶的魔头,要彻彻底底脱离他的世界。 不准!不准走! 祁青要师尊永远呵护疼爱自己! 神怎么可以辞职呢。 师尊,既然要走,那就从众人的心目中走下来吧,从此以后,只做徒儿的天。 书别意倒下了,守护碧城的天神倒下了。碧城修者心目中坚韧不倒的城主形象终于在今日坍塌。 季天瀚看到碧城修者之中毫发无损的季云景,松了一口气。 祁青和天瀚游仙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齐龙君看向二人,并不意外:“天瀚游仙,我以为你已退隐。” 唐师看了眼祁青。 这一眼,让祁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这一就消失,师尊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这让祁青愤怒异常。 师尊,您为何不看着徒儿。 您的视线从何时开始,不再关注在徒儿身上。 季天瀚不想干涉修仙界的纠纷,可他的孩儿如今身在碧城,他不可能不出手。 空冥阶修者的威势散开。 天瀚游仙,再度入世。 季天瀚说:“齐龙君,请回。” 就在此时,异变陡升。 一股每个修者都不陌生的强悍气息从天而降,祁青、季天瀚、齐龙君等都是脸色一变。碧城修者和天上宫包括三尊在内的修者齐齐惊惧地往后一退。 祁青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来?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白云凝聚成不详的红云,一把伞在云层之间若隐若现,晴朗碧空刹那间变得昏沉阴暗,仿佛世间最邪恶之魔降临。 唐师。 危楼。 邪道魔修簇拥他们至高无上的魔尊,驾临碧云阁。 季天瀚失声:“唐师!” 他答应了唐典,不会对邪道出手,因为唐师的出现,此时他若对天上宫动手,不再是阻拦齐龙君保护碧城,而是协助邪道迫害正道。 季云景看到邪道出现,惊愕莫名,再看到父亲为难的模样,表情臭了下去,恨恨地哼了一声。 不论碧城修者还是天上宫修者,刚才的剑拔弩张在这时改变了对象,都变成了提防突然出现的邪道。 风五阴沉着脸,思绪不明。 唐师的出现大出自己所料,齐龙君面不改色,还是那么优雅,仿佛侵占碧城的野心家不是自己。 “唐师,你的消息真够灵通,书别意告诉你的吗?”他调侃道。 “唐师”说:“是啊。” 二字一出,无数人风中凌乱。 尼玛你不要乱说!碧城现在生死存亡时刻,你不要乱说话添乱! 可魔尊携众登场,不是来添乱能是来干什么的? 邪道魔修当魔尊大佬也是调侃地回答,哈哈大笑着符合调笑碧城修者。 一身火红、妩媚无双的香骨娘娘娇笑着说:“魔尊,全杀吗?” 也不知道楼主怎么知道碧城正在大乱,管他呢,这天下有什么事是魔尊大人办不到的?跟着魔尊有肉吃。 来呀,快活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89 香骨娘娘的红指甲点了点嘴唇,饱满的红唇娇艳欲滴,当即有些修者不合时宜地咽了下口水。 “唐师”说:“一个都不许杀。” 香骨娘娘愣了。 每个修者都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不杀人的前提下。”“唐师”说:“不遗余力,大闹一场。” 虽然不明白,但魔尊下令,魔修众当然是不假思索,一拥而上。 齐龙君沉声道:“唐师,天上宫和碧城两大势力在此,你真以为自己能讨得了好处?自信是好事,狂妄自大却会招致灭亡。” “唐师”看向齐龙君,喊了一声:“糟老头。” 齐龙君立即果断地大声道:“杀!” 第37章 一声令下,天上宫众修者运发真气。三尊分三个方向包围唐师,欲施展天上宫的阵法围困唐师,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诱人笑声。 香骨娘娘一旋身就到了无情尊身后,指尖快速轻点了一下无情尊的脸颊。 “魔尊没空陪你们玩儿,还是我来陪你们吧。” 王蔷大喝一声,一串拳头大的珠子轰然出现,随着他甩动珠串的动作,珠串缠绕上王蔷的上身、双臂。每一刻珠子都闪动奇异的亮光,这些珠子是他的拿手绝活。 陆仟手持一把战矛,寒光闪烁之间,便是好几条性命。 刚才还是天上宫和碧城之间的争斗,唐师一出现,瞬间就把两个势力变成了同盟。齐龙君心知唐师横空出现,必不会让自己如愿讨到好处;王蔷等人把抗魔视为己任,天大地大,除魔卫道最大。 “唐师”说:“不要藏拙,我知道你真正的能耐。” 暗主阴沉无话,长袖轻荡,下一瞬,剑形真气爆发,无以计数的剑形真气在碧云阁狂暴肆虐,每一把剑形真气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齐龙君露出被冒犯的怒色:“不知死活!” 修者、魔修各施绝活,法宝法器各放异彩,缤纷炫目。想必即便是神仙战场,也不过如此吧。 混乱、耀眼的战场之中,“唐师”向“书别意”走去。 “书别意”看着魔尊,露出了微笑。 龙首的微笑,每个人都看到了。 齐龙君惊疑,原本只是借口禁忌之恋找碧城的麻烦,难道事实上? 碧城修者心中百般滋味,惶恐,忧虑,质疑,愤怒,不堪…… 这一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书别意”起身,“唐师”走到他的面前。期间无数人狂吼着冲过来拦阻,无人成功。 两个人互相对对方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看起来那么融洽? 为什么他们手牵着手? 眼前的一切,坐实了所有修者的疑虑,一时间,有人茫然,有人拒绝相信,有人彷徨起来。如果不是魔修众被命令不得杀人,当场能因为这一幕死一大票走神的正道修者。 一声大喊,刺破长空。 本应见面就开杀的二人,看向祁青。 祁青摇摇欲倒,如果不是紧紧抓着季天瀚,他当真会被眼前的一切打击得倒下去。可虽然抓着天瀚游仙,他心知这个大能已经派不上用场,有邪道在,这个大能比谁都不如! 为什么唐师恰好会此时此刻出现?师尊,是您告诉他的吗? 原来师尊,早已和唐师相交如此密切?什么时候开始的,师尊对唐师已不再只是说不出口的暗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0 祁青不能接受师尊爱上唐师,就如同看到圣人爱上恶鬼,太让人不能忍受了!他绝不接受!唐师是个魔头,是滩恶心的烂泥,是修仙界的毒瘤,师尊,你居然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弃碧城,抛弃正道,抛弃最爱你的徒儿! 那二人看了眼祁青,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微妙。 祁青不知道二人互换了身体,只看出师尊的眼神略有些不爽,唐师的眼神平静如水。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师尊身上,那眼中的不爽如一只手,猛地用力抓住他的心脏。 在抛出师尊功体有恙的信息之后,他到碧云阁。他问师尊,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师尊没有评价,只是把城主的位置交给他。师尊说不需要仪式,仪式只是空虚的说明,很快,碧城的修者就会视他为碧城新的主人。 祁青曾担心师尊已经看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接着又打消了疑虑。师尊说了不理城务,就绝对不会理会,全盘交给他不会过问。 师尊不是拖泥带水的风格,干脆利落地让人痛苦。 祁青又哪里知道,和唐师相比,书别意的各种习惯、作风全都可以改变。 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即便不过问城务,以师尊的智慧也能轻易看穿他的目的,他一定让师尊失望了,他不但没能达到师尊的期望,还被师尊发现了自己不堪的内心。 师尊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对他悉心教导,把他的行为扶正。 师尊要走了,彻底地走了。 怎么能?!他不准!!! 祁青拼尽全力释放隐峰剑,一式千峰叠嶂灌注所有真气,隐峰剑幻化无数光剑,如无数流星,激射向魔头。 燃烧精血,能加强法术,燃烧真元赌于一招,说不定甚至能击退高阶的修者。祁青这一招爆发了真元,哪怕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也要留住师尊。 但是他和唐师之间的差距,不是高阶与低阶,而是天和地的差距。 就算书别意用不了唐师的真气,也不是祁青这种辟谷期的修者能撼动的。 光剑碎裂,祁青倒下。季天瀚赶紧扶住他,向他体内注入真气。季云景呼喊着跑过来。 “唐师”带走了“书别意”。 “书别意”跟着“唐师”走了。 正道龙首和邪道魔尊一走,邪道魔修撤得干干净净,徒留一片狼藉。天上宫修者和碧城修者面面相觑,瞪着对方发愣。 齐龙君身后,无形尊正要开口,被前者一个抬手挥退。 天上宫从不参与正邪之争,齐龙君这是头一回和暗主正面相对,据闻后者的实力在分神阶,不曾有突破分神的迹象。但齐龙君明显感觉到暗主的修为不止分神这么简单。 芙蓉仙子以刀撑地,用力推了把呆若木鸡的王蔷:“喂,现在咋办?” 其他修者纷纷看向王蔷王舞陆仟,希望这三大哥能告诉他们,现在他们该做点什么? 陆仟挠了下头。他负责碧城战备,要想个办法解决眼下的状况,这种事他不擅长。 王蔷负责碧城后勤,王舞管理碧城财务,四人之中,负责在这种时候下决定的人,是祁青。 天上宫众修者看着自家宫主大佬,现在十拿九稳能攻下碧城,以后这座大城就是天上宫的了。可齐龙君迟迟不下命令,他们不敢动。 齐龙君看向某处。 一个人缓步而来,走到祁青身旁。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季天瀚和季云景放开祁青。这个人抱起祁青,走到天上宫和碧城之间。 这人马尾长长,一身方便行动的利落行装,俊朗的面容沉稳淡然,在众目注视之下丝毫不见慌张。 其他人奇怪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后者显然不是大佬,这人虽然看不出修为,但一点深不可测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普普通通。 一般人看不出,齐龙君却知道这人绝对不普通。就连他都看不出对方深浅,说明对方的修为超出他不止一星半点,且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王蔷忍不住问:“冰轮,你要干什么?” 这个人是祁青的朋友,他见过几面。 只听冰轮扬声说:“书别意背叛正道,与魔头合谋,我要带领正道,讨伐魔头唐师和叛徒书别意。” 邪道魔修簇拥着魔尊,风风火火回到天原山以东。 大喜日子! 最近火起的传言是真的,魔尊真的和正道龙首相爱。以后书别意就是邪道的人啦!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1 落到无忧殿的亭前,唐师挑着眉说:“嚯,你这一着可是……” 话没说完,被书别意一把抱住。 唐师:“!” 围观的无数魔修一同发出“喔~”的声音。 暗主面无表情。香骨娘娘激动不已。 唐师惊讶,对方抱得很用力,两条手臂把他的腰圈得很紧。 过了会儿,书别意抓住唐师的衣领,深深地盯着后者,接着又放开。唐师看出来他想做什么,放弃难道是因为眼前的是自己的脸? 唐师抓住书别意的手臂,上身凑过去,吻住书别意的嘴唇。 他自己的嘴唇。 他是个自恋的人,对着自己的脸,可以非常轻松地吻下去。 原来亲吻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书别意一愣,然后闭上眼睛,接受了。 唐师心想:原来被自己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唐师用力推开书别意,捂着嘴巴,含糊又恼怒地喊出一句大意为“你是狗吗亲嘴居然用啃!”的话。 书别意迷茫地问:“你干嘛亲我?” 唐师:“???” 这恶人先告状的赶紧是怎么回事? 揉了揉嘴巴,感觉缓和了一点,唐师没搞懂为什么书别意看起来这么无辜脸:“你一脸想亲我的表情,我让你得偿所愿,不满意?” 书别意碰了碰嘴唇,长长的睫毛低垂,意味深长地说:“感觉有点怪。” 唐师说:“都被你啃成腊肠嘴了,还嫌弃,得了便宜还卖乖。” 书别意咧嘴笑了起来。 下一秒书别意板起脸,瞪了一眼周围,魔修众和暗主十分识趣地当场消失,香骨娘娘幽幽一声叹,腰一扭飞走,把空间留给这对惊世骇俗的情侣。 书别意拉着唐师的手,在亭中坐下。 唐师看了眼自己的手,书别意紧紧抓着,即便坐下了也不撒手。这个人对他还真是喜欢得不行啊,当暴露了心意,就毫不掩饰。 “可有受伤?”书别意问。 “当然没有。”唐师说:“你就这么把我给带过来,正道得翻天。” 书别意轻轻“嗯”了一下。 唐师说:“难以置信,为了什么,为了我吗?” 书别意说:“是啊。” “这么喜欢我啊?” “是呀。”书别意低下头,自言自语般说:“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人……”就在唐师眉头一挑时,书别意接着说:“任性妄为,我行我素,没有什么条框能拘束你,卓越傲人的能耐,天下第一的随性,还有……举世无双的容貌。”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默默掏出来的镜子说的。 唐师被夸得小心脏砰砰跳:“想不到你不怼我的时候,说话这么好听。” 他扔掉对方手里的镜子,镜子一个抛物线落入池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无声息游过。 “人就在这,看什么镜子。”唐师说。 第38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2 书别意哀怨地瞧着自己的脸。 唐师拉开石桌下边的一个小屉,从里边掏出一包瓜子,抓了一把,剩下扔到书别意前面。“难过就吃点东西,吃东西有助于放松心情。” 书别意无语地看着瓜子。他在亭子里这么久,没发现这里居然还藏了东西。 唐师嗑着瓜子说:“不过这样没问题吗?书别意从人人歌颂的大圣人,变成人人喊打的叛徒。” 书别意说:“祁青已经有能耐接任城主之位。” “你是说他削弱你的形象,踩在你头上上位,这种回过头来吃前人血肉的做法?确实是个成熟的野心家,我记得你前些天还信心满满地说,祁青绝对不会害你。” “确实不会,不会伤我。” 唐师忽然没心情嗑瓜子了,不爽地说:“不说祁青了,我看他不顺眼。” 书别意意外:“为什么?” 唐师说:“不为什么,臭小屁孩,竟敢在本尊的宿敌头上撒野。” 书别意琢磨了片刻:“你……吃醋?” 唐师摸了摸下巴:“这叫吃醋吗?” 可他和书别意成为伴侣是别有目的,只是演戏,其实对书别意并无爱恋,既无爱恋之情,哪会有吃醋这种说法。 唐师挥了挥手,挥去这无稽之谈:“不,我讨厌蝼蚁在我面前存在感太强。” “那就不说他了。” “这下你坐实了背叛正道的事实,临走那会祁青拼命拦阻,这一举动能给他白捡好多正道的威望。” “你真的好介意祁青。” “你是我的宿敌啊。”唐师愤愤地说:“能打败你的只有我!能伤害你的只有我!” 书别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还是高兴好了。他笑着说:“是是是,只有你。但坐实书别意背叛正道责任在我,我的身体里住着的人现在是你,刀剑无眼,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小看我的保命能力?” “与此无关。” 唐师眯了眯眼,试探地问:“是不是我掉一根毫毛你都会心痛?” 书别意没有犹豫地说:“是。” “要是有人要伤害我呢?” “是什么让你有我连这种事都搞不定的错觉?” 唐师摊了下手,说:“有点奇怪的感觉。” 知道他在奇怪什么,以前他们两个一碰面,不是叭叭叭嘴炮就是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这才从宿敌变成伴侣几天,这几天也基本是对着镜子,违和感没那么强烈。 书别意起身,执起唐师的手。后者被牵动起身,跟着他走向卧房。 只听书别意像是回忆又像是叙说:“楼主大人,早在你浑然无任何自觉的时候,我对你就已经情根深种,每天想着你,每天念着你,若非你单纯眼里只有我这个宿敌,这五百年里,连我自己也很难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事。 如今我得偿所愿,无论是谁,都决不允许破坏我的美梦。” 唐师:“美梦。” “虽然我们是协议伴侣,但只要你能满足我,这个梦不是没有机会成为现实。”他说。他以为书别意把这称作美梦,是因为这个。 书别意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把唐师拉入卧房,轻轻地关上门。 …… 然后继续坐着纯聊天。 …… 一个时辰后,芙蓉师来了。 暗主本来上了天梯,要跟楼主报备这次突击战的情况,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下一刻芙蓉师从天而落,气势汹汹的样子,姿态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他随意地看了暗主一眼,根本没把后者放在眼里。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3 暗主僵住。 芙蓉师一眼之后,就没再理会他,径自走向唐师的房间。 暗主思考片刻,决定回锈剑台,晚点再上来。芙蓉师的修为高出他太多,就算他拦阻也只是多此一举,还会白挨一顿毒打。 芙蓉师不比其他的大能,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行事作风是二话不说就开打,打完管他是误会还是打错人,赔罪是不可能赔罪的,最多口头上致歉一下这样子。 离去前,暗主回头瞧了一眼芙蓉师,后者的背影挺拔傲然,即便到了魔尊的无忧殿,也是一派无所顾忌。 同为书家的剑,他们太不一样。 芙蓉师…… 芙蓉剑。 莲剑并不羡慕芙蓉剑。 芙蓉师一脚踢开门,屋内两人面对着面,双臂交叠放于桌面让下巴枕着,互相对视,似乎正在卿卿我我,还不打算因为不速之客的不礼貌之举中断。 芙蓉师怒喝:“书别意!” 书别意抬起头:“哎。” 芙蓉师:“没问你!”随着这一喝,外边的石头凳子飞过来插到地上,芙蓉师一屁股坐下,瞪着唐师。“你搞什么鬼?” 唐师皱眉:“一来就拆我家,真当我不会揍你?” 芙蓉师倒吸一口冷气:“你已经把无忧殿当家了?” 前几天还只是暗恋的程度啊! 书别意咳嗽了一声:“芙……” “想不到你真干起来,动作这么快,这么不顾其他,可你不顾别的可以,不能这么不顾我啊,我可是和你利益相连的共生体!快给我解释清楚!”芙蓉师问:“你俩谁上谁下?” 芙蓉师的声音哑在喉咙里。 唐师:“……” 唐师起身:“我出去会,你们放心畅聊,有的是独处空间。” 芙蓉师:“我跟他有什么好畅聊的?” 书别意说:“我跟他有什么好独处的。” 紧接着意识到唐师这是在戏耍他,因为他之前为了掩饰,故意说自己爱芙蓉师爱得要死。 唐师被恼怒的书别意拖了回来,被摁会椅子上,正要开口,就听芙蓉师说:“书别意,要给我长脸啊,不能做下面那个,硬气点,被老婆这么拖拽像什么话。” 书别意猛地转身,对芙蓉师说:“我才是书别意。” 唐师从书别意身后冒头,满头问号:“你们真的只是主人和剑仆的关系?我怎么感觉头上绿绿的。” 芙蓉师:“???” 一番解释后,芙蓉师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先是沉思了一番,然后说:“如今修仙界居然还有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你二人身躯的人物,不过那又怎样,我们的约定才是最重要的。碧城,碧城最要紧。” 唐师说:“都被人暗算了,还约定为重?” “是的。”书别意认真地说:“履行了约定,剑仆才能获得自由。” 唐师教育他道:“那是芙蓉师的事,你别这么好心,为他这么操劳。” 芙蓉师若有所思地看向书别意,后者对唐师说:“这也是为了我,很重要。” 唐师说:“那行吧,赶紧的,我看到他就不爽。” 芙蓉师说:“我也看你不顺眼。” 两个人瞪了对方一眼。 书别意看看左右,有些不解地说:“你们两个都是好战分子,为什么互看两相厌?”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4 唐师说:“我跟无脑的莽夫没什么话说。” 芙蓉师说:“我跟被宠坏的小孩没什么话说。” 书别意:“……” 芙蓉师猛地拍桌:“碧城要完了!” 书别意说:“不会。” 芙蓉师指着他:“你保证!” 书别意说:“我保证,如果真的有要完的迹象,我就回去。” 芙蓉师平静下来:“可以。” 唐师冷道:“你可以滚了。” 芙蓉师也冷道:“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不杀你只是看在书别意身体的面子上,说话注意点。” 书别意更冷地道说:“碧城要完了。” 芙蓉师:“!”哎呀,一下子忘了书别意已经是唐师那边的人了。 芙蓉师滚了。 唐师嘀咕:“你俩拆伙就拆伙,干嘛这么在乎碧城?” “偌大一个城,没有说丢就丢的道理。”书别意说。 这一点上,真没什么人比得上唐师,唐典费了一生心血建立的危楼,说随便拆就随便拆。 唐师一脸吃味:“你是主人,芙蓉师是剑仆,芙蓉师的气派比你还大,没见过你这么当主人的。” 书别意看着他,问:“那我该怎样当主人?” 唐师凶狠地比了个斩首的手势:“仆人不懂分寸,就教训他。” 书别意笑了笑。 祁青醒来,已经是十日之后。 碧城,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处都是戒备的巡逻史,在这短短十日内,巡逻史的数量激增,是王蔷,还是王舞下的命令?碧城祥和不再,每个人都义愤填膺,下一刻就能抄起法宝开干的架势。 祁青来到道义堂,终于知道是谁在这十日内改造了碧城。 冰轮。 但是……怎么会? 站在道义堂中间对众修者侃侃而谈,三言两语就激起众人热烈情绪的人,真的是对旁人不爱多说半句话的冰轮? 祁青步入道义堂。他的出现,让众人一时安静下来。他们都兴奋且期待地看着祁青。 季云景走过来,关心地问道:“祁青,你还好吗?你那天冲动燃烧真元,还好我爹就在旁边,加上冰轮,才把你救回来。” 这正是祁青奇怪的地方,自己的真元燃烧过后,竟然只是小受损伤,天瀚游仙有这等能耐? 王蔷大声道:“还好冰轮神通广大,接下来几天,你可要赶紧修炼,补回修为。城主的事你先别操心,我们在这齐心协力想办法。” 其他人纷纷附和。 祁青万万没料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群众的信任是有了,却失去了权势。冰轮修复了他的真元?这怎么可能,冰轮什么时候强悍到如斯地步?即便这是真的,冰轮怎么会抢走他的位置? 冰轮说:“我和祁青有事要谈,今天就到这。” 第39章 道义堂众人离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5 祁青和冰轮互相看着对方。祁青惊疑不定,冰轮淡淡一笑。 祁青感到面前的冰轮是如此陌生。 “冰轮?” “嗯,好好休息,碧城的事,等你恢复之后再理。” 平淡的语气,冷静的话语。 祁青紧紧盯着冰轮:“冰轮,你怎么了?” 冰轮说:“我要带领正道,攻打危楼,你尽快恢复修为,不要到时候的大战无法参加,若无其他要事,我便有事去了。” 冰轮走到门口时,祁青大声说:“冰轮,为什么?” 冰轮勾了勾唇:“我只是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祁青喊道:“碧城是我师尊的!” 冰轮笑着,说了几个字。 祁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 天上宫众人就这么住在了碧城,预备数日之后,与碧城联合,攻打危楼。原本天上宫因觊觎碧城而来,冰轮代管碧城之后,以“齐龙君心急铲除蒙蔽众人的叛徒”为由含糊了过去,两家就这么一转身变成了联盟。 风五阴无心理会局势如何变幻,他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宽阔的大厅中,邪魔被两只撑死鬼束缚于其间。风五阴张开灵符圆阵,灵符翻飞,他伸手夹住一张灵符,符中赫然一个“灭”字。 他丢出灵符,白光乍起,两只撑死鬼发出难听的叫声。 “啊啊——嗷!” 尖叫陡然变成嚎叫,灵符爆裂,冲击力迫使风五阴不得不退开两步,以防受到波及。他瞪着很快恢复原状的撑死鬼,手几乎握出血来。 任他即将突破分神阶说得那么好听,还没突破就是还没突破,空冥阶的法术不是他一个分神阶这么轻易就能破开的。 风五阴冷哼一声,慢慢走过去,看着两只鬼的身躯之间,邪魔在黑色魔气中若隐若现。 “再等一会。”他说:“马上就可以了。” 夜色茫茫,银月慵懒地藏在白云后面,云层中隐约透出些许白光,对照明起不到任何作用,大地一片昏沉。 暗主在峰顶发现了香骨娘娘,后者正扭着水腰,趴在树枝上用望远镜窥视远处,看得过于沉迷,连暗主到她身后都没发现。 暗主看了看望远镜对着的方向,是无忧殿。 他问:“你在偷看什么?” 香骨娘娘的香肩抖了一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情绪激动地说:“楼主被书别意从卧房里赶了出来,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嘛!” 暗主:“关你什么事。” 香骨娘娘一丢望远镜,情绪更加激动了:“怎么不关我的事,老娘喜欢楼主,眼睛没瞎的邪道中人都该看得出来!” 暗主面无表情:“哦。” 看出来又怎么样,眼睛没瞎的邪道中人,也都看得出楼主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香骨娘娘双手在胸前紧紧捏成拳头:“主赶出房间,这意味他对楼主的肉体一点也不渴求!对着楼主那么鲜美的身躯都能无动于衷,他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谁不想*楼主!” 她看起来要崩溃了。 暗主:“你是女人。” 香骨娘娘死鱼眼盯着暗主:“向绝望的人叙说绝望的事实能让你觉得自己充满智慧吗?” 暗主不想说话,走了。 楼主蹲在桥廊的一根柱子下面,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暗主:“楼……”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6 楼主的卧房窗户猛地被推开,邪道的死对头上身探出来就是一声大喊:“快进来滚床单啊!大晚上的!” 暗主:“……” 楼主对他说:“什么事?” 暗主说:“战力聚集得已差不多,除所有危楼魔修,还包括香骨娘娘的御女坞、青衣尊的霞神宗等近半数力量,孤峰的防御力量达到最高。” 楼主:“好,不可松懈,必须时刻准备着。” 暗主说:“已经吩咐下去了。”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卷。 楼主接过画卷,说:“你可以走了。” 暗主走了,又听到那邪道的死对头在嚷嚷。难以置信书别意会有这么粗鲁的举动,印象中碧城现任城主举手投足温雅有礼,就算面对最恶的恶人,说话也是微笑着含沙射影,从来不会有半句粗话,不会有半分不得体。 莫非这才是真实的书别意? 暗主不禁摇头为主人唏嘘,儿子竟长成这样的人。 书别意磨磨蹭蹭进了房间,一个“你”字才出口一个音,就被唐师扯上床。唐师抓着主的超大号床上打了几个滚,最后压在书别意身上,居高临下一脸邪笑地看着对方。 唐师还没来得及开口,书别意忽的一个翻身,双手撑在唐师身侧。现在变成书别意居高临下,但他没有邪笑,眉头有些困扰地蹙着,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在唐师的两边。 唐师的脸发红,情不自禁抓起对方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之间缠绕。 书别意把那缕头发拿开,无奈地说:“我现在是你,别这样。” 唐师说:“我本来没有感觉,这幅身体自己突然有感觉,是你先有的念头。” 书别意说:“因为你乱说话。” “你自己控制不住邪念,怪到我的头上?” “就怪你,除了你,谁也影响不到我。” 唐师又手贱撩书别意的头发,又被书别意抓开。 “我弄自己的头发。” “不准,这是我的。” 唐师挑眉,书别意拾起一缕头发,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然后说:“这些是我的,你现在的身体也是我的。” 他是他自己的,唐师也是他的。 说出这个念头让书别意的眼神变得深邃,这种想法在以前完全不敢想象。 唐师因为魂与身的联动,表情也变得微妙:“我不介意现在摆脱童子身。” 书别意正色:“请你介意一下。” 现在他们的身体互为对方,这种事不好进行。 唐师也正色说:“这世上没有人配和我做这种事,除了你。”他两眼放光,仿佛在脑补某种他能够轻易接受的新鲜事般说:“还有我自己。” “只有我。”书别意为他纠正,“没有其他。” 唐师从小就受唐典至高无上的宠爱,养成爱自己的性格,这一点书别意是非常喜欢的。懂得深爱自己的人,也会懂得如何好好爱别人,他希望能做这个人。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书别意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掏出画卷问:“这个人是谁?” 唐师偏头一看:“冰轮,祁青的朋友。” “是什么人?” “迷仙街的散修,能力不差,他身上有某种禁制让我看不出他的深浅,和祁青感情很好。” “禁制……” 是伪装的大能?还是……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7 唐师也坐起来,凑过来多看了画卷两眼,问:“这人怎么了?” “你离开后,碧城的掌控权到了他的手里,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带着正道攻打过来。”书别意忖思着说:“我对这张脸没印象,没见过这个人。” 唐师:“他变了不少。” 书别意:“什么?” 唐师点了点画像的面部,说:“这是他现在的样子?” 书别意道:“对。” “他的气势变了,之前给我的感觉是很深沉内敛的,这是个藏有秘密的人,且绝对不愿意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故事,还带着些阴郁,可能会偷偷做坏事,但面对祁青时,他的感情会无条件变成温和。” 唐师的手指在画像之人的唇边磨来磨去,着重示意这个地方。“但现在这个人,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就讨打,强势,无所顾忌,野心勃勃。” 书别意陷入沉思,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 唐师诧异:“你在担忧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没在计划怎么让我的危楼飞灰湮灭?” 书别意:“……” 虽然书别意没停止过这个计划,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败家子。” 秋日的天气毫无预兆地变化,昨天还是晴空朗朗,过了一夜忽的大变脸色,阴云压顶,冷风无情扑面。 冰轮站在天原山山巅,狂风呼啸,在天上宫来犯、书别意叛变的哗然大波之下,一个王者悄无声息归来。他要做的,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他需要战争。 他要这天下。 一名修者御剑而来,说了几句话,冰轮对天一笑。 “进攻。” 进攻! 孤峰之顶,无忧殿。 书别意和唐师在亭中,交谈声一顿。 风中飘来肃杀的味道。 孤峰山脚是低阶修者的战场,法术不多么酷炫,甚至有不少打近战的修者。大能招招手就能灭去半数低阶修者,但大能都不会去做这种事,太掉价。 往高处的战场都是小有成就的修者,对修仙之路已有不同于新晋修者的感悟,更精明,更强大,稍有手段。 王蔷和王舞在山腰处遭遇了御女坞的瑶池八仙阵,阵阵悦耳琵琶音传来,白雾从地面席卷而来,轻轻柔柔地往上蔓延。白雾中飘着白色轻纱,伴随着乐声,不断有女子的笑声忽而响起又忽而消失。 “大师,来快活呀。” “大师,你的佛珠好大,好威武,好吓人。” 王蔷暴跳如雷:“我只是光头,不是和尚!这不是佛珠,这是我的法宝!呔,你们这些妖女,给我受死!” 风穿过锈剑台,残剑在风中不住颤抖。孤独的锈剑台,充满灵剑之怨气的锈剑台,今日在烈风之中,发出阵阵哀鸣。 无情尊站在锈剑台的圆形边缘,镇守锈剑台的魔修悉数躺在地上,残废多年的灵剑们终又见血,哀鸣之中,夹着令人牙酸的兴奋。 红色的美人落到锈剑台,身姿款款,含笑看向白色的无情尊。 无情尊也是美人,面若冰霜,如同冰冷之海最深处的沉冰,难以接近,不可触摸,冷然不可侵犯。 无情尊准备好与香骨娘娘一战,但还没有动作,因为看出对方在欣赏她。香骨娘娘无愧最妩媚之名,睫毛忽闪之间,全都在放电,秋波不甜不要钱。无情尊不是性急的人,既然对方要欣赏,那就大大方方让对方欣赏好了。 “你很美。”香骨娘娘说:“你不止美在表面,还由内而外,你的心灵就很美。” 无情尊:“……?” 第40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8 香骨娘娘接着说:“你是真正的玉女,仿佛不是人生下来,而是洁净的冰修炼而成,你的眼睛晶莹剔透,你的肌肤如雪白皙,你的心如千年冰川,冰冷无情。 可是无情的人才是最多情的人,冰川融化之后,是最猛烈的洪流,我喜欢你这种美人,一旦懂得了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着,笑了起来:“我是多么理解女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人。”表情一变,她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这么理解女人,自己也是个女人,这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吗?你们中立阵营稀奇古怪的功法多,既然有葵花宝典,那有没有桃花宝典什么的,能让女人变成男人?” 无情尊:“???” …… 齐龙君来到无忧殿。 九曲十八弯的桥廊之上,有一个人在亭中,以豪迈的姿势跨腿而坐,满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石桌上放着一把刀。是芙蓉师的焚天。 芙蓉师问:“怎么是你,那个叫冰轮的小子呢?” 看到芙蓉师坐镇在这里,齐龙君不意外,头却很疼。 他说:“芙蓉师,你这是要为了朋友,追随邪道吗?书别意与魔头同流合污,一直以来看似为正道鞠躬尽瘁,其实都是假仁假义,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般维护。” 芙蓉师说:“屁话真多。” 齐龙君:“……” 他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险险保住了优雅的气质,然后在一个矜持含蓄的微笑中说:“看来你执意如此,那我……” 芙蓉师说:“快走吧,你不够我打。” 齐龙君:“——” 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优雅。 卧房中,书别意搂着唐师的腰,侧身靠在榻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桥廊上的两个人。唐师手里把玩着一个毒龙果,一会抛向天空又接着,书别意过一会就得回头提醒一句:“不要吃。” 这时,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书别意对你过于放纵,芙蓉师。” 芙蓉师向声音来处看去,看到池子中央的假山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束着一个高马尾,直视芙蓉师,眼神像是在审视一样物品,冷漠挑剔。 芙蓉师说:“你就是冰轮?你身上有种让我讨厌的气息。” 冰轮淡淡地说:“是吗,只是讨厌而已吗?” 唐师把毒龙果再一抛之后,握住颜色艳丽的果子,另一只手的手肘推了推书别意。 “喂,你表情不太好。” 书别意还没回过神,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有种熟悉的感觉……是谁,这个人……” 唐师往外瞧了眼:“?” 冰轮接着说:“我以为你会更恨我。” 芙蓉师眉头一皱。 书别意双目睁圆,速闪过无数情绪。唐师探头到他面前,盯着后者的眼睛,想从后者的眼睛里看出那些情绪,但由于藏得太深,他失败了。 书别意推开唐师,哑声道:“记住,你是我的伴侣。” 唐师:“?” 书别意说:“我们成为伴侣的约定,不可以单方面解约,你想要能与你匹敌之人畅快淋漓的战斗,这种事,只有我能满足你。” 唐师静静看着他。 “即使琼楼玉宇一朝倾覆,这件事一定不会变。” 唐师“哦”一声,说:“然后?” 书别意说:“然后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唐师:“好……” 书别意刚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听唐师接着说:“可能吗?你这幅说遗言的架势,目的就为了让我跟龟孙似的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99 正道这么不客气打上孤峰,他不能出手本已经很不爽。 书别意小心翼翼地说:“唔,反正你也不稀罕危楼被拆。” 唐师:“我只给你这个特权。” 书别意不语,被哄得心花怒放,就连刚才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芙蓉师的语气有些不肯定:“你……” 冰轮说:“别意没有好好管教你,从今以后,就重新由我接手。没来得及多调教你,一直是我的遗憾。” 芙蓉师沉默不语,大致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 冰轮抬起右手,喊道:“莲剑。” 山腰处,风五阴和无形尊抖开灵符圆阵,漫天剑形真气汹涌澎湃,灵符一张接着一张隔空衔接,以二人为中心聚成一个结界。剑形真气与灵符互相压迫,疯狂撕扯空气。 出乎意料地,剑形真气一滞。 无形尊抓住机会,灵符结界猛地暴涨扩大,剑形真气反受压制。 对此,暗主却丝毫没去在意,只愣愣地抬头,望向直指苍穹的孤峰之顶, 莲剑,归来。 暗主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一直如沉淀万年之死灰的干枯表情,在这一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他就知道,他一直相信着,像那样睥睨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死? 剑形真气消失,暗主不见了。 无形尊困惑:“嗯?” 风五阴抬头看向峰顶:“他去了无忧殿,有宫主在,不用担心。” …… 一把剑从峰底飞来,剑躯一转,剑柄落到冰轮手中。那是把通体湛蓝的剑,剑锋泛着逼人的寒光,剑柄缀一莲台,剑身亦有如莲花瓣的纹路,精致美丽。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剑发出的威势,这是把非同凡响的绝品灵剑。 剑身在风中轻颤,发出清脆的鸣音,为主人的归来激动。 书别意和唐师从房间里走出来,并肩站在屋檐下。唐师事不关己般围观状,书别意抿着唇,看了眼芙蓉师,再看向冰轮。 冰轮以责怪的语气说:“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我的孩儿,为父对你很失望。” 他说话时,面对的是唐师身躯的书别意。 书别意绷着脸:“为什么你没死?” 冰轮说:“因为你故意放走的躯壳,又自己跑回来了。” 唐师抓着毒龙果在唇边一点一点的,忽然回忆起在房密室看到的东西。 书江流的炉鼎跑了,干得漂亮。 书别意闭上眼睛,沉寂片刻之后张开,然后说:“原来如此。” 他早该怀疑书江流,但他过于相信……或者说他过于希望书江流已经死绝,死得透透的,死得再没任何可能。如果冰轮没有回来,本来事实确实会如他所愿。 可惜,由于身体互换,他没能察觉冰轮的身份。 芙蓉师喊了声别意看向他,电光火石,二人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我不喜欢你们在我面前做小动作。”冰轮冷淡地说道:“别意,向我呈上芙蓉剑和唐师的项上人头,我便不追究你这些年来的无能与叛逆。” 芙蓉师恶狠狠一声大笑:“你还是继续沉睡,一直到死吧!焚天六式,断流!” 焚天刀劈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开天辟地。 是朴实无华的一招,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无匹的力量。 齐龙君只见轰然一把惊世之刀无边无际地充斥所有视线,压迫感如同实际,从刀身上排山倒海流泻,令他只是旁观都感到无比的沉重。 他默默退后一步,心道,这人是怪物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0 是,芙蓉师和书别意都是怪物。 不过,另一个人却是怪物的祖宗。 “莲剑。”冰轮冷然一声:“沉影。” 冰轮握着莲剑手低垂,令剑尖点地,当他喊出招式,掌心灌注真气,莲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立到他的面前。 剑身经过处残影交叠,如本体一般美丽,但,除了美丽,也是会收割性命的无常。 一瞬,旁观者只觉眼花一般,桥廊瞬间被片片围拢成圆的剑影充斥。 齐龙君心中一凛,张开灵符护体。 所有剑影齐齐向外激射,原本围成圆的剑影散开,仿佛半透明的蓝莲骤然绽放,华美无双。无数剑影纵横交错散射,若身在其中,将避无可避,亦是凶险无比。 惊世之刀,对曾经的天下第一剑。 刀凶猛地砍上盛开的蓝莲。 以芙蓉师脚下为起点,刀将桥廊整个劈成两半,破坏的痕迹往外蔓延到视线不能及的区域,池中水被掀到天上,变成雨纷纷落下,一条巨大的鲶鱼被震到空中,翻了个滚,又落了回去。 一朵朵蓝莲被刀势劈散,变得看似杂乱无章,胡乱飞射。 齐龙君机智地躲到了远方。 唐师的房间受到些微波及,被捅出好几个洞。唐师伸长脖子对那两个人喊:“赔钱!” 齐龙君:“……” 朋友,看看气氛好吗,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 冰轮气定神闲立于原地。芙蓉师擦了下脸,左臂受了一剑,脸颊被一道剑影擦过。剑影不由分说破开他的护体真气,伤到了他的身躯。 芙蓉师嘲讽道:“你实力不行啊。” 如果是原原本本的书江流,他已经死了,渡劫阶的老大哥任何人都惹不起。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方法夺了冰轮的身体,可以确定没能将修为完全转移。 但即便如此,仍旧不好对付。 芙蓉师再次挥刀:“断流!” 还是这招。 焚天共有十式,但第六式是芙蓉师最喜欢用的。 “断流。”冰轮说:“这种无异于明示的名称,你就这么想杀我?” 芙蓉师的杀意真真切切,毫不掩饰。 “作为剑,你本该嗜血,但不应对着锻造出你的人如凶恶。”冰轮说:“而且你居然用刀,太不像话,把你带回碧城之后,我会好好调教你,以后你的主人便是我。” 第41章 书江流当面抢儿子的剑,抢得得心应手,毫无心理压力。 莲剑,血雨。 风向变了。 山脚和山腰处的争斗不约而同停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抬起头,怔怔地遥望顶峰。数不清的剑围绕顶峰飞舞,把偌大的顶峰完全给团团包围。风和云都被搅乱,云散了,风被打碎,凌乱得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来。 有人认得这一幕,惊骇大叫:“是书江流的剑阵!” 书江流。 当年的正道第一人。 他没死?他不止没死,还悄无声息归来,悄无声息参与这场正义之战?想不到才失去个江流就回来了,天大的喜事啊!书江流回归,何愁邪道不亡! 剑流密密麻麻,如雨如幕,将芙蓉师以及唐师的卧房裹在其中。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1 冰轮持剑漂浮于半空,犹如神临。 “呲”的一声,莲剑剑身出现一道小小的裂隙。 冰轮难以置信地看着裂隙:“莲剑,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剑,难以承受他的力量,露出不堪之象。 无忧殿已经被毁大半,芙蓉师持刀站在卧房前的空地中央,身上多处剑痕。战到现在,他已经气息不稳,心知继续下去,自己的结局可以预见。 他不想继续过以前那种日子。 书别意向芙蓉师走去。 书别意在走过去之前,对唐师说:“我们很快就会恢复原状。” 他本想解释一下,但唐师没有询问,只点了点头。这令书别意忽然感受到自己正被信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唐师要信任他? 没时间多问,书别意揣着被爱人信任的满腔喜悦,走到芙蓉师身旁。 芙蓉师擦去嘴角的鲜血,说:“这下有的烦了。” “是的。”书别意说:“我该早点想到的,但我沉迷自欺欺,始终坚持相信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不喜欢用剑。” “我也只喜欢做人。” 听着二人的对话,唐师心里冒出不舒服的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冰轮:“别意,让开。” 剑幕中分出无数莲剑**,疾风骤雨打向芙蓉师。目标是芙蓉师,但书别意若不立即让开,也会直接受到冲击。 那样的话,书江流心里会感到一些遗憾,除此外不会有太大起伏。 他是书别意的父亲,是给予书别意生的人,再给予书别意死,又有何不可。 芙蓉师喊道:“芙蓉剑!” 冰轮:“!” 唐师忽然一阵眩晕,闭眼再睁开,发现自己站在芙蓉师身侧。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躯。 唐师回头,他的房间已经被剑雨彻底摧毁,书别意不在那里。 书别意在…… 一把通体雪白的巨剑在唐师面前轰然出世,唐师被滔天的剑势逼迫得一窒,袭来的剑雨一一被巨剑冲出之势震开、碎裂。 巨剑冲向天际,剑幕被破,阴沉沉的天空重新回到他们头顶。 芙蓉师往前抬手,穹顶白光一闪,从天而落一把长剑。他抓住剑,白色剑穗随风飘扬,剑锋一点寒芒从一端闪耀到另一端,凛冽逼目。 冰轮死死盯着那把剑。 唐师也死死盯着那把剑,在那剑上,有种他熟悉的气息。 “想不到。”冰轮难以置信地喃喃:“我真没料到这种事。” 芙蓉师说:“你没料到的事,多了。” 他双手抓住剑,执于头顶,一声狂喝。 “芙蓉剑,断流!” 空气仿佛凝固。 齐龙君:“……” 冰轮:“……” 唐师:“……”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2 你TM现在拿的是剑,不是刀! 芙蓉师从小就对成为剑修没有任何兴趣,书江流一闭关,他立即把不得不学会的剑法从记忆里抠出来。他只爱刀,只会使刀,不管拿到什么兵器,都只会以使刀的方法使用。 皮肤刺痛。 齐龙君内心惊骇,为了安全,他人已经离开了无忧殿,漂浮在峰顶之外,不仅如此,还灵符加身,三层灵符护体。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还会受到波及,都是空冥阶,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好吧同阶级的初中后三个不同时期差别就是会很大。 这以剑强使刀法的一式,威势丝毫不逊,相比焚天的威猛,芙蓉剑制造的是破开万物的锐利,无物可阻,不论谁想要自不量力地阻拦,都只会落个两断的下场。 “莲剑,沉影。” 蓝莲之影再度齐绽,美轮美奂,夺命无常。 但这一次,蓝莲不敌断流的锋芒,剑影纷纷碎裂。 书江流的剑招,再度被破了。 紧接着又是“呲”的一声,莲剑身上的裂隙扩大了。 冰轮没有迟疑地再度向莲剑灌注真气,使出剑式,应对紧接着劈下来的芙蓉剑。 芙蓉师连续使用焚天第六式,要是能用这一式彻底把书江流送去阴曹地府,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能幸福得像凡间过年。 “莲剑,九泉。” 以冰轮为中心,无数剑影喷薄而出。 剑,满目的剑。 世界都成了剑,剑的世界。 齐龙君已经溜了,他应诺的是协助这一战,可没应诺愿为此战付出性命。他回头,远远看到孤峰之顶,开出一朵惊世骇俗的剑之莲。 剑之莲遮天蔽日,却遮不住其中一点雪白。 剑,最追求的就是锋利。 可以不好看,可以不趁手,绝对不能不锋利。 芙蓉剑变大,立于芙蓉师身前,后者源源不断向剑中注入真气,再之后是一言不发的唐师。任剑之莲毁天灭地,难越芙蓉剑雷池半步。 冲向芙蓉师的剑影全部被芙蓉剑锐利的剑锋削成了残影,再喧嚣不出任何气势。 冰轮渴望地看着芙蓉剑。 这才是极品的剑,随你怎么用,使用的方法不对也好,剑当刀使也好,它始终稳固如新。它的锋芒毋庸置疑,这天下间,没有它削不了的东西。它的外貌雪白无暇,无可挑剔。 这把剑因为他儿子的叛逆,以虚假的身份在正道龙首的位置上坐了几百年,即使如此也没有耽误它的修炼。相反莲剑却令他大失所望,这么多年不但没有进步,甚至有种如凡铁般的锈蚀感,死气沉沉,脆弱敏感。 冰轮要得到这天下,岂能没有一把好剑。 完美的他,当配完美的剑。 这把剑,他的儿子不配使用。 剑影忽的改变方向,芙蓉师一声闷哼,倒飞出去,芙蓉剑脱手。 一点使用这把剑的资格也没有。 芙蓉剑在空中划了个弧,飞向芙蓉师。 冰轮抛开莲剑,抓向芙蓉剑,唇角微勾,露出满意的笑容。 冰轮:“!” 笑容一僵。 远处的齐龙君:“不好!”急急往回赶。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代表绝命的鲜红,已经覆盖整个峰顶。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3 几乎被摧残成废墟的无忧殿充斥血红的直线,远看会以为确实这都是些红色直线,近看才发现都是一把把又细又长的笔直血枪。 血枪纵横交错,冰轮紧急之下接连避退,勉强避过被血枪穿透要害,却只是避过死亡的一瞬,没能脱离血枪的桎梏。 冰轮在密布的血枪阵中艰难抬头,艰难吐出几个字。 “血煞大阵。” 唐典最终、最强的法术。 油纸伞在云中旋转,天地色变,万鬼降临。 阴风阵阵,红衣随风飘飞,与周围的血枪仿佛融为一体,却又相互格格不入,都是红,却各自有各自截然不同的风格。黑发轻扬,深黑色的眼瞳蕴着怒意。 唐师冷冷地说:“跑到无忧殿来打得这么忘我,本尊就允你们与自己的愚蠢同葬。” 无忧殿的池子底部、卧房地底,孤峰山腰处的永夜庭、锈剑台之下,血色力量澎湃而出,充斥峰顶的血煞大阵迅速向下蔓延,转眼将孤峰从头到脚完全笼罩。 酣战的修者只觉眼前红光一闪,胸口便被血枪穿透,灵府破碎,人还处在茫然之中,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幸存的人惊骇地看着不过眨眼,孤峰便成了炼狱,还没来得及逃离,万邪诛心阵已经降临。 这一次,没有扇中仙府为他们护航。 冰轮看出这不是唐师施展出的血煞大阵,是事先布置在孤峰的阵法。 唐师伸手,抓住浮于半空的剑。 就在这时,被抛落在地上的莲剑飞向冰轮,将一路的血枪一一截断,每破坏一把血枪,剑身的裂纹就加深一份。当削开冰轮身上最后的桎梏,裂纹已经遍布剑身。 冰轮抓住莲剑:“九泉!” 剑之莲再现,重重剑影冲破重重血枪。 唐师急速后退,剑之莲一现即逝,冰轮和芙蓉师都不见了踪影。 血煞大阵被破,引起连续效应,从峰顶的血枪开始迅速消失。冰轮走了,唐师收回云层中的封邪,万邪诛心阵止。 唐师盯着……可能是他伴侣的那把剑。 雪白的剑安安静静躺在他手中。 等了半晌,唐师试探性地在剑身上弹指,喊了声:“喂。” 剑身发出嗡鸣。 唐师:“……” 他对剑不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看起来只是单纯的金铁受敲击的反馈声而已。 这时,东白浑身浴血从天梯冲上来:“楼主,正道撤退了,我们守住了,楼主……?”看到楼主摇了摇一根手指,东白很明白地低头退下,不再打扰。 唐师想拿着剑回房间,忽然意识到房子都没了,只好原地盘腿坐下,把剑横放膝盖上。 “喂,他们都走了。”唐师对剑说:“你可以恢复了。” 毫无反应。 第42章 修仙最看中一项,就是资质。资质不行,任你有多么雄厚的资源,最多只能堆出个表面较为光鲜亮丽的废物,顶多能欺负欺负底层。人一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不是因为世俗身份,而是因为资质。 天下间万物皆分三六九等,同是一块石头,多数只是块普通的岩石,最多用来砌砌房子,有些却是稀有的灵石,不管用来做什么,都比凡石好上千万倍。 书江流要为自己打造一把完美的剑,要挑选最好的铁,最好的胚子。莲剑已经能傲视天下灵剑,但,还不够好。 几乎快支撑不住之前,终于被他找到了最好的胚子。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值得。 芙蓉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个可怕的人眼中最好的胚子,这个人明明长得很好看,说的话做的事却很恐怖。 对方把他和一堆铁石丢进火山里烧,犹记得第一次被滚烫岩浆熔掉血肉的感觉,他连尖叫都叫不出,满脑子唯有激烈的恐惧。七个时辰结束之后,事情还没有完,他被丢进冰冷刺骨的池子里冷却,极端的热和极端的冷快速切换,肢体仿佛融化又被重塑,令人发疯。 他没有发疯,得到一段时间的喘息,接下来要学习书江流教的修炼心法。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4 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再是七个时辰的熔炼。 记不清反复了几次,某一天,他忍不住对书江流说:“我不想这样。” 他不知道想哪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他真的不想继续这样,好痛啊。 书江流只是像看一样出了问题的器具,没什么感情地说:“很好,那开始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是每回烧七天,且书江流不再看护,芙蓉师在熔炉里依靠自己的修为保持自身,一旦坚持不住,就会被岩浆吞没殆尽。芙蓉师苦苦挣扎,虽然活着很痛,但他不想死。 七日后,书江流露出了笑容,夸赞他的意志。资质极好,意志也极高,这才是真正最好用的胚子。 后来某一天,芙蓉师发现书江流很久没有出现了,就在他想尝试逃离熔炉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个人的容貌跟书江流有点相似,但年轻很多,还只是个少年。 那个少年惊诧:“新剑出世了?你就是神器?怎么一点神器出世该有的排场都没有,谁家神器出世这么安静的,该不会老爹的剑炼坏了吧,那可得赶紧鼓掌庆贺啊!” 芙蓉师游过去,抬头望着那少年,感觉这个人和书江流很不一样。 他说:“我想去别的地方,做别的事。” 他没忘记上一次对书江流说出想法时,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今日这个位置出现了不同的人,他决定再试试,大不了又被扔在熔炉最深处,他都习惯了。 少年呆了一下:“你想去哪?想做别的?” 芙蓉师感觉有戏,期待地说:“可以不烧我吗?” “没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芙蓉师。” “这是我爹给剑起的名字,现在他闭关了,管不了我们,你原来叫什么?哦,之前那个变态就是我爹,我是他儿子,书别意。” “书别意你好,我原来叫胚子。” “……” 芙蓉师第一次主动跑到火山下的千寒池冷却自己,然后穿上书别意给的衣衫,跟着后者到了碧云阁。以前他偶尔来过这里,看到了很多人,却不能开口,只能在书江流的房间里。现在他可以对别人说话了。啊!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对他笑呢? 芙蓉师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而书别意困扰于要接手碧城。书别意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城主,他要逍遥,要快活,要去耍大刀。 灵光一闪,芙蓉师提了个建议。 “我当书别意,你当芙蓉师。” “那火山被我爹改造过,泡进去我会死的。” “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没几个了,就算知道也没见过你……嚯!” 书家的灵剑不被世人所知,所以书别意大可以顶着芙蓉师的名字说自己是任何人。老爹在的时候,他基本没怎么在人前露面,如今老爹闭关,怕是要闭到天荒地老,他还没开始接任城主之位,既然芙蓉师不嫌麻烦,他要跑路就趁现在。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决定了。 芙蓉师欣然成了书别意,真正的书别意从此自称芙蓉师,是书别意的朋友,一个自由的刀修。 那一天,成为书别意的芙蓉师站在碧云阁广阔的天坛上,看到碧蓝天空,万里江山,视野无垠,人们在身后安静等候,才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终于姗姗开始。 书江流是不处理城务的,芙蓉师花了不少时间,耐心地改变碧城的高层,改变人们的习惯。他每天看很多书,每件事都亲自处理,跟很多人接触,这种充实的日子感觉非常很好。 自由的刀修一开始担心替身的安危,书江流的仇家很多,如今书江流闭关,仇家一定会踊跃来找他儿子的麻烦。不过在看到仇家一顿真气狂轰滥炸,连替身皮毛都没破之后,就不再担心了。 书别意和芙蓉师都渐渐习惯了这种交换身份的生活,两个人也真正成了朋友。 芙蓉师莫名其妙,开始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他不想再与熔炉为伴,想成为人,见识别的人、别的事,就大胆地跟书别意提议互换身份。他不想看见战争,因为受伤很痛,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的想法都是不想死,就在碧城提倡以和为贵。修者之间一斗起来就很容易你死我活,没必要的纠纷越少越好。 他想彻底抹去书江流的痕迹,碧城渐渐脱离原来的面貌,没那么浮躁了,有些人扭转了内心的概念,维护正道不代表灭除邪道,天下间还有很多正义的事可以做。书江流的影子越来越稀薄。 但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芙蓉师忍不住开始去想象,在被书江流找到之前,自己在哪里出生,父母是谁,如果没有书江流,自己会是什么身份,成为什么人。他没有去找寻,因为惧怕,因为感觉离自己很遥远。 如果某一天,他想离开碧城,不想继续当书别意,他该去哪儿?该怎么对别人说,他是什么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5 他是谁? 芙蓉师又是谁? 大概是想得太沉迷,芙蓉师被一个人近身都不知道。那个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把他吓了一跳。芙蓉师转头,看到对方的容貌,呼吸都停止了。 那个人像是发现什么新鲜又特别感兴趣的事物,眼睛充满神采:“小伙子,你可真好看啊!叫啥?住哪?认识一下?” …… 藏书阁里,唐师忽然打了个喷嚏。 东白惊诧又关切地看过去,以楼主的修为不可能生病,怎么会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喷嚏? 唐师揉了揉鼻子,把手里的架上再抽出一本书,一看标题《妖草集》,翻开飞快地看起来。 东白忍不住说:“楼主,您去休息一下吧,这些交给属下来做就可以了。” 按理说空冥阶大佬不存在疲困这种现象,但人在做不喜欢做的事时,很容易被心底深处的抗拒搞出一堆负面状态。东白暗暗感慨,楼主真的很不喜欢看书。 唐师摇摇头:“不,这个的你不能看,除非你不想做人了。” 语气不是警告,而是陈述,东白心想估计这些书不是他这个修为能看的。有些书或被下了禁制,或是因为其他原因会伤害阅读者,他还想活很久,不会作死。 这里是唐典的藏书阁,里面的藏书都是唐典生前搜刮来的,有各种高级功法,拿出去就能引动一番风波,还有记载了各种学识的秘书等。唐师把东白抓来这里,要他和自己一起找一样东西。 唐师忽然放下书,自言自语唏嘘:“宿敌真是让人牵肠挂肚的存在。” 东白:“楼主对书别意真是真爱啊。”看到楼主找到真爱,他也很高兴。 唐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宿敌,你怎么扯到真爱去了?” 东白一愣。 唐师:“别开小差,快找,要是找慢了,我预感我会失去宿敌,我这么年轻,还不想变成孤家寡人啊!” 东白心道这不就是真爱么,这简直到了夫妻的程度啊!楼主根本就是老婆害怕失去丈……不对,丈夫不想失去老婆的样子。 …… 新建的楼主卧房,雪白的剑被放置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 第一次被别人搭讪,芙蓉师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意识到这是搭讪,下意识回道:“在下书别意,住碧云阁。” 突然路人指着那人尖叫:“啊!是魔头!魔头唐师!” 唐师,那不是碧城最大的敌人,邪道的魔尊吗。 出于正道人的本能,芙蓉师当场出手。唐师挨了一顿毒打,挂着彩跑了,留下一句经典台词“我还会再回来的——” 怎么不像传说中凶恶霸道的魔尊。芙蓉师心想。 芙蓉师又陷入对自我的思考,但那魔尊果然说到做到。隔日他在,空气忽然紧绷,风中飘来血腥的气味。 他放下笔,感应到书房外,一个人正走向这里。 随着红云侵蚀天地,万恶的魔尊,唐师缓步踏向碧云阁书房。伞下,极好看的脸露出一抹邪笑。 “书别意!出来挨打!” 第43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魔头就是跟芙蓉师卯上了。有段时间,周围一有点风吹草动,芙蓉师就心惊肉跳,怀疑唐师又来了。他没有觉得烦,唐师实在是很好看,能经常看到赏心悦目的容颜,是一件乐事,只是芙蓉师不喜欢打打杀杀,既没有意义,又浪费真气。 在熔炉里的感受,他从没忘却,被烧已经那么痛,被刀砍、被剑削、被恶鬼啃噬,一定同样,或者更加痛苦。 为什么会有人痴迷这种事? 有一次,他坚决不出手,询问对方:“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挨揍,不痛吗?” 唐师满头问号:“你别说得好像只有我单方面挨揍,至今为止,你我胜负五五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6 芙蓉师说:“我毫发无损。” 唐师说:“这样梆硬的对手,才更激起我征服的欲望。” 不能理解。 在他内心微叹时,唐师不知为什么发现了些东西,询问他:“你在想什么?” 芙蓉师:“什么?” 唐师拨弄了下宿敌脸颊旁边的发丝,后者一惊后退,前者却没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对。 “从我看到你第一眼,你就一副在苦恼什么的样子。” “魔尊大人多想了。” “本尊阅尽千帆,看人和心理辅导乃是强项。” 芙蓉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说这种话你不害臊吗,而且本正道龙首为什么要找死对头来进行心理辅导? 虽然心里吐槽着,行动上却很诚实。 “我是谁?” “本尊的宿敌。” “你的宿敌是谁?” “就是你啊。” “我不是我,别意。” “啥?” “你执着的,只是书别意而已。” “不然呢?”唐师说:“还能是别人吗?” 芙蓉师淡淡一笑,失去了兴趣,说:“魔尊大人,请回吧,今日我不想跟你动手。” “我若偏要呢?”但唐师却不是请走就会走的人,他一个扬手,封邪一闪而现,似乎就要不由分说地开打。 恰好在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雨。稀薄而轻盈的雨没落几滴,没一会儿就变成瓢泼大雨,没头没脑地往大地淋。 雨虽大,却一点没落到芙蓉师身上,他下意识释放真气,阻拦雨水的接近。揣着心事,所以他只是望了望天空,没心情去改变天气。唐师也没有改变天气,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听到对方说:“管你别意还是不是书别意,呸,真拗口,管你是谁,总之,无论何时何地,你的宿敌是我,是本天上没有、修仙界仅此一只的唐师。你是不想管正道了吗?你要去哪?随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 即便去到天涯海角,即便换成无人所知的身份,你最好都不要因此有任何错觉,以为能逃离最终被我打败的命运。” 其实这一段中记忆最深刻的部分,不是唐师的霸道宣言,而是唐师一边说,一边向他走来。贴近自己的红衣魔尊一下子把芙蓉师未出口的语言压了回去,他不禁眯起眼睛,看到对方把伞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 这个举动有什么用意? 听说唐师在其父唐典的挚爱之下成长,被家庭宠溺长大的孩子,都喜欢搞这些莫名的举止吗? 芙蓉师:“这是干嘛?” 唐师:“遮雨啊。” 芙蓉师:“不想淋雨,你可以让雨云散开,或者以真气隔绝。” 唐师:“我建议你收回真气,然后转过身去。” 芙蓉师:“?” 他依言转过身去,看到雨中的碧城。 雨线交织相连,如纱如幕,碧城沉沦雨幕中,如梦如幻。站在高高的山顶,遥望雨中碧城,芙蓉师忽然发现一副美丽的画。这幅美景他过于熟悉,以至惯常疏忽。 唐师退后几步,雨就这么落到芙蓉师身上,转眼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转头,看到唐师捏着下巴,在欣赏他。 “湿身果然很有意思。”对方说。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7 芙蓉师:“……” 真是无法理解,这个人。 自那日过了一段时间后,快活似神仙的书别意来找芙蓉师喝茶,并勉强履行一下真·城主的职责,关心一下碧城的状况。 书别意刀都吓掉了:“你要走?” 芙蓉师说:“我要去追寻人生的真谛。” 书别意下巴都要吓掉了:“那是什么?” 芙蓉师:“是爱。” 书别意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掉了,茶水淌了满桌。他捡起刀和下巴和茶杯,随手一扫桌面就干了,接着满目狰狞,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你走了我怎么办?!碧城不能没有你!” 想当年,他们约定好身份互换,为防止被看出端倪,他当天就偷偷离开碧城,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了起来。等到芙蓉师在碧城站稳脚跟,自己的容貌又长开,不是特别有心的人难以凭脸把他和书江流联系到一起,他才能够站在别人的目光下,慢慢地闯出自己的名声。 现在芙蓉师要说走就走?他走了他怎么办! “第一,约定当天你就迫不及待奔向自由,把我一个人丢在碧城,”芙蓉师直视书别意的眼睛,冷淡地说,“这就算了,你巴着书江流的遗产不放,还警告我不要以为身份互换,我就能打碧城的主意。第二,刀居不是无人知晓的地方,而是你事先物色好的风水宝地。” 书别意:“芙蓉师,我们不是朋友吗?怎么翻起陈年旧账来了。” …… 芙蓉师醒过来时,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第一时间感觉到身旁有个人。 从昨天起,唐师便把藏搬到卧房,此刻正斜躺着在看书。 发现身侧昏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唐师合上书,先是深呼吸,然后轻声问:“醒了?哪不舒服?” 芙蓉师看向他,轻声回道:“嗯,我没事。” “真的?” “当然。” 唐师用力把砖头板一样的书砸到芙蓉师脸上。 书就算换成大锤,当面砸过来也不会让芙蓉师受伤或出现痛感,却被吓了一跳。他抓住书,坐了起来,对着唐师笑。 唐师不废话,直接问:“书江流在你身上搞的屁事怎么消除?” 芙蓉师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开口就会是这个。” 唐师:“不然呢?” 你不是书别意,只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假冒者,你到底是谁……之类的。芙蓉师只在心里想着,没有说。他搂住唐师的腰,把后者按进怀里,低头在唐师脖颈轻嗅。 鼻尖有股淡淡的、幽幽的香味,是幽香池的桃花香。 “以后把幽香池的花换一换。”芙蓉师说:“芙蓉花最配你。” 唐师推开他的脸,怒道:“说正事!” 芙蓉师便老实说:“只有书江流能消除。” “哦,那就是我老爸能消除。”唐师把书拾回来,继续翻看,“地上的书我都没看,你既然醒了,也来分担一点。” 芙蓉师拿走书,一脸认真:“回到原本的身份,对你,我再无任何秘密,在这欢喜的时刻,我想和你亲热。” “还亲热呢。”唐师撇嘴,“就算我肯,你能保证自己不会亲热到一半突然变成剑,捅我个透心凉?” 芙蓉师一怔。 唐师:“离书江流重生那一战已经过去半月,这期间你一会变成人,一会又变成剑,很不稳定。” 芙蓉师眉头一拧,陷入沉思。 看他模样,唐师问:“你自己也不知道会这样吗?” 芙蓉师摇摇头,忖思片刻,又点点头,不明其意。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8 唐师说:“我看暗主就很稳,维持了几百年人形,从没露出过马脚。” 芙蓉师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说:“在莲剑之后,书江流吸取经验,改良了锻造手法。” “这叫改良?” “毋庸置疑,我确实比莲剑坚固。” 想到一直以来,自己在攻破这个人的王八壳子上费了多少功夫,唐师不由感叹:“确实坚固。” 他推了推芙蓉师,想让后者让开,别妨碍自己。芙蓉师反而把手圈得更紧了。 唐师说:“脱衣服。” 芙蓉师惊异:“怎么忽然又变主动了?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化,就抱你一下就好了。” 唐师翻了个白眼:“我要看书江流在你身上搞了什么名堂。” 芙蓉师笑道:“光看,可能看不出什么。” 他放开手,褪去上衣。 唐师凑过来,上下打量。 芙蓉师的身体与正常人无异,只是更美好有力,皮肤白皙,肌肉的线条流畅,是一具完美的男性躯体。 而这具完美的躯体内里蕴藏澎湃真气,浩瀚如海。有两座坚固堡垒的守护着这片瀚海,一座是心脏处的灵府,一座是容纳这片广阔无垠大海的天地,即为躯壳,芙蓉师的皮肉骨。 芙蓉师的身体从小被书江流反复丢入改造为熔炉的火山口里,每次都与极品铁石一起,随着熔炼,和书江流布置的阵法、功法加持,灵府与肉体双重锤炼,强悍坚实。 但世上不存在绝对没有弱点的堡垒,如果从内部着手打击,比如唐师这个时候突然运转传入芙蓉师体内的真气,所谓强悍坚固,会在顷刻破碎毁灭。 但唐师没有搞这些动作,芙蓉师也静静地,没有任何防范。 因为唐师不会这么做。 即便没有伴侣约定,唐师也不会这么做。偷袭、暗算的做法,是对自己能力的心虚、不肯定,唐师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第44章 芙蓉师没有防范,不止因为知道不是对方的作风,若这种事真的发生,他乐意死在唐师手中。他相应的,唐师也必须死在他的手里,这么近的距离,他自爆真元,有把握彻底摧毁唐师。 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明明对谁都很好,每个在龙首身边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豁达大度宽容,直到有了想追求的目标,才意识到所谓大度,只因为那些对他都不重要而已。 在熔炉里沉浮多年,终于得到见天日的机会,他没有过多沉迷过去的痛苦,没有执着不明的身世,很快投入新生活。可当新生活达到顶峰,他又开始迷茫,在这个时候,唐师强势地出现了。 他的迷茫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但就是因为唐师的出现,这种情绪逐渐消失了。 不管他是谁,去到哪里,他是唐师的宿敌。天涯海角,沧海桑田,唐师都会找到他,打败他。为了不被打败,为了永远拥有唐师的执着,他从来没有落下过修炼。 他不止不大度,还是个不容易满足的人。为了摆脱熔炉,他会不断尝试下去,甚至极有可能在第二次询问之后直接出手;为了让碧城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他坚持己见,力排众议;他想追求唐师,没多久就和书别意立下退位的约定。 芙蓉师,对于自己的目标,只有达到和达不到两种方向,绝对没有放弃的可能性。达不到的目标,他会继续,如果确定永远也达不到,他可能会…… 现在,芙蓉师唯一想要的,就是唐师。 他成功地和唐师成为了约定上的伴侣,但唐师爱他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爱。虽然欣赏他,虽然常会有令人误解的话语,那都是唐师过分的肆意,只是对感兴趣的人,放肆地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考虑后果。 唐师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呢? 对方抽回手,芙蓉师忽然问:“你爱我吗?” 唐师一心二用地鸡啄米式点头:“我爱你爱得半死不活。” 答案无需怀疑,唐师根本不懂爱。 芙蓉师慢慢套上衣服,轻笑看着低头沉思的唐师。 没关系,唐师已经上了他这条贼船。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09 必然是,逃不了了。 唐师忖思着说:“我看不透书江流的手法,不愧是剑修第一人。” 其实他有点吹牛了,他擅长的是鬼道之术,就算书江流不是剑修第一人,他也看不出什么。 “你不用纠结。”芙蓉师起身,说:“被打造成剑,我已经习惯了,这对我其实并无害处,只是不稳定有点麻烦。” 唐师冷淡地呵呵一声:“哦,那下次再对上书江流,我再欢欣鼓舞地看着你变成剑,被芙蓉师那……莽……被书别意那莽夫控制?” “你嫉妒哦?” “难道我还该欢喜吗?认清自己的身份,书……芙蓉师!我的宿敌,不是书别意的宿敌。” 宿敌似乎和这事没啥关系。 芙蓉师笑得开怀,正事还是要办的。他说:“我已经回不去原来纯粹的人身,这方面你不用再折腾了。” “书江流以人为剑胚,做了防止剑胚不听话的准备,但由于当年他急着闭关,就把钥匙放在了书别意体内。”芙蓉师说:“书别意只要愿意,可以让我随着他心念转动,化为剑、化为人、进行攻击等等。” 唐师直接问重点:“钥匙怎么破坏?怎么消除你和钥匙之间的联系?” 芙蓉师摊手。 他不想当剑,书别意不想当剑修,两人这几百年来花了不少时间研究,但书江流在剑的造诣上太超凡,研究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唐师拉着芙蓉师就往外走,一边说,“反正找我爹的书就是了。” 芙蓉师讶然问:“为什么?” 唐师说:“因为我爹是书江流的宿命之敌,凡是书江流的术法,没有我爹破不了的。” 这话真的没错,这句话里两人的名字互换位置也没错。 东白和夏炎正走向楼主卧房,看到楼主出来,弯**恭谨地喊道:“楼主,书别意。” 唐师脚下没停留:“以后叫他芙蓉师,东白,你怎么不看书,跑这来了?” 芙蓉师内心微动。 没有任何纠结,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就是唐师。 他曾经想过谨慎,魔尊不是适合以爱相托的身份,但这个人令他最终没能克制住。 东白和夏炎惊讶,但没有过多表现出来,楼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二人匆匆跟在唐师身后。 东白喊道:“楼主,属下找到了!” …… 江流顶无光阵。 东白不太清楚楼主要找什么,楼主只吩咐找唐典留下的相关物。唐师会这么吩咐,全因为唐典经常把绝学随手填到某本书上、某张纸上、衣服上等等。这个习惯真的不好,但都成习惯了,当然很难改掉,有相同习惯的唐师如是说。 看到夹在书页里那张不知道从哪随手撕下来的宣纸,芙蓉师是窒息的。 东白的性格要是再稍微大咧一点,差点就要把这张破纸随手扔了,好在他是那么谨慎专注,多看了一眼。前任楼主存在的辉煌时期,他祖奶奶都还没出生,也不清楚书江流已经夺舍重生,但看到江流顶无光阵几个字,东白笃定,自己找着东西了。 而且一下就找到最关键的一样。 唐师大为兴奋,捏着那张纸,狞笑:“哼,当年的第一剑修又如何,本尊的宿敌岂是尔等能觊觎的。书江流,你已经过气了!早点入土为安吧!” 芙蓉师:“……” 半月前那一战,他化为剑之后,意识就大多作为剑,为主人和杀戮而存在,不知也无法主动理会周遭和旁人的情况。当时的事,让唐师这么在意吗? 以及这阵法的名字还真是很有意思,他忽然明白什么样的人会教育出唐师这样的人了…… 江流顶无光阵,是专门针对书江流的灭灵之阵。凡是想破书江流的术法,别的方法要都不好使,找江流顶无光阵就对了。 芙蓉师把那张纸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茫然地说:“唐典还真是喜欢针对书江流啊。” 这个阵法材料难找,耗费甚剧,专门针对书江流,用在其他人的术法上就没有作用。如果书江流使用他人代为施展术法,能够逃脱这个阵法的制裁。但书江流是什么人,只有他自己能够施出他最满意的术法,别人代劳简直折损他的气质。 芙蓉师难以脑补数百年前,唐典和书江流打得火热的那段时期。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0 唐师火速看了一遍,记下了每个字眼,当场宣布:“叫香骨娘娘和青衣尊来坐镇危楼,我要和芙蓉师出门长途旅行了!” 东白和夏炎震惊了。 芙蓉师也微微愣了一下。 东白紧张地确认:“楼主,那冰轮自从回去之后,就在着手壮大碧城战力,拉拢各方修者,在这个时候,楼主真的要离开吗?” 除了碧城的威胁,这般轻易让香骨娘娘和青衣尊坐镇危楼,万一他们像暗主和夜主趁机造反怎么办? 唐师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都不是事儿!” 夏炎算是亲眼见识到了楼主的狂放不羁爱宿敌,以前只是听说,满心除了仰望还是仰望,现在他仰望得脖子都要折了。 以前楼主成天找正道的麻烦,心血来潮就要找对面的龙首轰轰烈烈地打上一场。现在龙首到手了,正道在楼主眼里就成了“都不是事儿”。 夏炎偷偷瞧了眼楼主夫人,不知怎么的书别意就变成了芙蓉师,反正楼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当年让楼主兴奋……头疼不已的对家龙首,长得英俊,身板又直又挺,能跟楼主撕那么多年屹立不倒,实力在修仙界数一数二。 嗯,老婆这么棒,要他也以老婆的事为主。 夏炎握拳道:“我支持楼主!” 东白:“夏炎!” 芙蓉师按了按唐师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说:“别着急,我很高兴你这么在意我的事,但在这之前,需先确保危楼不会被人趁机危害。 既然是我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头热,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唐师把纸扔给他:“找几样东西,以前这几样都是我爸的,后来弄丢了。” 芙蓉师看过之后,疑惑地说:“‘江流势’是什么?” 唐师回道:“书江流施于术法的真气或者别的,我要消除书江流对你的控制,这里的‘江流势’就是芙蓉师体内的钥匙。这三个字,你可以当给书江流去势理解。” 芙蓉师:“……” 芙蓉师:“江流囚禁,你要就这么冲过去吗?” 唐师黑着脸说:“我打不过书江流。” 黑着脸的唐师冷静下来,意识到没法一拍大腿说走就走,烦闷地滚进卧房挺尸。 芙蓉师把那张纸夹回书页里,封好藏书阁,对东白和夏炎吩咐一番,一要他们通知香骨娘娘和青衣尊来一趟危楼,二要他们传令下去,向魔修们发布一个任务,关注近期邪道地域与法宝有关的异象。 然后他走进卧房,来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地抚弄唐师的眉角。 唐师:“干什么?” 芙蓉师说:“我不喜欢看到你皱眉头。” 唐师拨开他的手:“书江流一死,你就再看不到了。” 第45章 想不到,突然的秘密曝光,让唐师这么纠结不快。芙蓉师心里暖了一下,又觉得实在不想看到这幅模样的唐师,便说:“来切磋吧。” 唐师最喜欢和他打,而他经常借口逃避,一是不喜欢,二是担心打太多让唐师对自己失去兴趣。所以这种招数,不是特殊的时刻他不会使用。 现在就是特殊的时刻, 出乎意料的,唐师竟然兴致缺缺:“不想切磋。” 芙蓉师:“!!!” 出神了一会,唐师转头,看到芙蓉师一脸“人老珠黄的我正在失去爱情”的沧桑愁苦震惊,无语地把人揪到床上。芙蓉师就势一滚,压在唐师身上,长发垂在唐师脸侧。 记得没多久之前,他们也有过这样的姿势,只是那个时候用着对方的身体。 唐师自然而然地像上回一样,抓住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把玩。这似乎是他的一个习惯,魔尊大人,喜欢玩头发。 唐师一边拧手里的头发,一边蹙着眉说:“我打不过书江流。”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1 当年的渡劫阶老大哥挥挥手就能把他变成一片云彩,如今这个老大哥借冰轮之躯重生,修为大不如前,但少说也有寂灭阶前期的程度。这还是刚重生,还不知道随着越来越熟练掌控炉鼎,书江流的修为是否会有更大提升。 空冥修者绝对敌不过寂灭修者。 无忧殿一战,能逼得书江流败逃,全亏唐典的血煞大阵。血煞大阵用一次,接下来半个月不能再用,阵眼吸收足够天地灵气,半月之后才可以用第二次。 多亏书江流不知道这种事,才在败逃之后选择蛰伏。要是书江流返回后,短时间内再度攻打上来,无忧殿毫无疑问就一个结局,没了。 无忧殿没了是小事。 危楼都没了也是小事。 唐师说:“再遇上书江流,你会变成他的剑,抢我的人,这我能忍?” 芙蓉师眼神光闪烁不停,轻声说:“这个时候,你更该担心自己的安危。” 唐师是书江流最大劲敌唐典的儿子,书江流一定不会放过他。唐师对此应该心里清楚,可他非但没有放在心上,战后也没有过多打理危楼,重建一番就完事了。 估计正是这么随便的态度,反而令书江流心生忌惮,才得来危楼的平静。 但这平静到底建立在虚幻上,维持不了多久。 唐师不耐烦道:“本尊有续命大法,死不了!你不是我的爱人吗?说好暗恋我已久呢?我现在心情不好,快哄我!” 芙蓉师心说,我知道你唐家祖传续命绝技,书江流杀得了唐典,对付你…… 他没有说出心里话。 相比自身,芙蓉师更担心唐师的安危,但唐师却在担心芙蓉师被书江流抢走,还不准对方关心自己,嫌他婆婆妈妈似的。果真是个从小被宠坏的人。 好吧,那就不说吧。爱人的安危,就由他来守护。 芙蓉师说:“哄你,一直是我非常想做的事。” 唐师挑眉:“哦?” 关注法宝相关的异象,这种事,每个势力都不曾落下。不过法宝可遇不可求,这类事基本上靠门徒在外游历时偶然遇见,专门关注寻找的在少数。 四日后,分散各地的魔修传回消息。 异象不少,经过筛选,唐师锁定了钟林村。 钟林村是无归狱地界内的一个北方小村庄,接近琼岭,常年冰雪封盖。季云景到这里的时候,满目苍茫的雪,景色乍一看挺漂亮。 可惜,漂亮只限于表面。 无归狱是个不算大的邪道势力,最顶尖的大佬也不够格被当魔尊当壮丁抓去危楼,说菜鸡却也算不上。正因为不突出又算太弱小,无归狱的魔修常年躲在冰天雪地之中,反而过得很滋润。 钟林村虽然是个小小村庄,却绝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无归狱比较重要的矿产供给地。 碧城在冰轮领导下,决意逐步展开对邪道的打击。连伟岸的书别意都能引诱,邪道的力量在过去正道的温吞作风下,已经壮大得可怕! 邪道不亡,正道不休! 无归狱被冰轮纳入第一批目标,但纳入目标不代表马上就打过来,那样太莽撞。正道需要无归狱的信息,越多越好,最好能掐住无归狱的命脉。 为了执行正义,也为了逃离越来越没自觉的老爹,季云景毅然接下这个任务,跑到钟林村,成了村里客栈的一个小厮。 自从冰轮成为城主,老爹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要他脱离碧城。为什么在放弃他两次之后,这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以父亲自居,以为自己能左右他的意向,委实不要脸。 知不知道被放弃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现在我跑到邪道这边来,你过不来,傻了吧! 想到令自己痛心万分的老爹,季云景忍不住咬牙切齿,用力地疯狂擦桌子。 就在这时,两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子步入客栈,顿时令满堂生辉,晦暗的室内一下子明亮。季云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起来,退后一步撞到后面的桌子,才猛然想起自己被冰轮施了易容术。 应该……应该能够糊弄这两个大能,看不出来他是谁吧…… 两个大能没在意季云景,反倒是从他们身后小跑进来的少年狐疑地瞧着他。 季云景后脑勺被用力敲了一下,哎哟一声,赶紧说:“欢迎欢迎!客官里边请!” 敲他的店掌柜满脸堆笑走到柜台后方,两手抱着问:“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2 这两人,自然就是唐师和芙蓉师了,少年是夏炎。 本来芙蓉师想就他们两个来这儿,速战速决,被唐师否决了。事实证明唐师是对的,还是魔尊大大有被伺候惯了的自觉和经验。芙蓉师虽然是吃苦长大的孩子,但这吃苦可跟会打理生活日常、会过日子完全不搭边。 夏炎不再关注一惊一乍看似有点可疑的小厮,转头对掌柜说:“准备两间最好的客房,要挨在一起的,马上打理干净,一点灰尘也别漏了啊。 再来一桌好菜,要你们这最好的招牌菜,特别是甜辣口的菜要是做得好吃,我家两位老爷被伺候得舒服,这块大元宝就是你的,听清楚没有?” 两间客房,楼主和书……芙蓉师共一间,他用一间。 他是下人,应该住柴房的,但楼主不准。楼主早就用被侮辱的眼神教育过他,要他别给魔尊丢人。意思就是,伺候魔尊的下人跟别的下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家大佬天下无双好!夏炎想尖叫。 掌柜盯着大元宝,连连点头:“听清楚了!小的一定好好伺候两位大老爷!云天,快去打扫!” 季云景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上楼,临走听到那两大能的对话。 唐师:“就说这旮旯没人认识我们,你看这画像,我爸都认不出来是我。” 芙蓉师:“此等鬼斧神工的作画,领教了……” …… 钟林村虽然是个小破村,该富丽精致的地方一点不比外边落后。再来客栈外表看起来一般般,普通客房也确实一般般,最好的客房却很拿得出手。玉雕屏风,紫檀香炉,红木大床,床上的雪丝被价值千金,比不上仙家仙府,比凡间的大富大贵绰绰有余。 季云景一边擦拭床角,一边愤愤地想。唐师果然是万恶的魔头,修仙者远避尘世,根本不需要住什么上好的房间,这么奢侈地花费,一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没错了! 可是,书别意难道也是大奸大恶之人吗? 想到如今已经是正道叛徒的昔日龙首,季云景满腔疑惑不解。书别意不止已经不是碧城城主,甚至一转眼变成了芙蓉师,真实身份成了真正书别意的剑仆。 季云景不了解书江流,不了解刀修芙蓉师,只觉得这种所谓“真相”真是荒谬。 他从小跟着父亲隐居,对书别意的故事耳熟能详,那是正道的顶梁柱,碧城的风向标。书别意的碧城收纳了多少散修,以散修在修仙界的地位来说,用收容来形容都不为过。书别意建立了委托制度,大大福利了散修,这种事明明对他带不来任何好处。书别意还在凡尘有插手,据闻凡间都城专门收养孤儿的大院,也是书别意出资创办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正道,和大奸大恶之人为伍呢? 可事实摆在眼前。 房间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季云景在出去前,犹豫了片刻。看看房外无人,他走到香炉前,揭开炉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折成的小包。 “你在干什么?”夏炎走进房内,竖着眉大声喊道。 季云景赶紧把小纸包塞回怀里,盖上炉盖,站起来转身,平静地说:“大老爷们,房间已经打扫好了,请过目,老爷们满意吗?” 夏炎喝道:“打扫好了就出去。” 季云景低头走出去,与唐师擦肩而过。 夏炎视察了一遍,额外多看了两眼香炉,确认没问题,就离开了,回旁边自己的那间房,随时等候拆迁。 芙蓉师推开窗户。 窗外的风景很好,对着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显然是特意将窗户开在这个方向。若是反方向,就会看到被雪覆盖的村庄,屋顶的雪被煤灰熏得发黑,地面的雪被踩得稀烂,和泥水恶心混合。 往常芙蓉师外出办事,都是挑个当地洞府暂居,不入凡尘,观察凡尘。基本上修者都是这样的作风,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 唐师的作风,是彻底凡人的作风。还是大俗的那种。 芙蓉师感叹:“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凡间,还扮演一个阔绰老爷。” 唐师一进来就坐到椅子上,跷腿感受佳肴装满肚的快乐。听到芙蓉师的话语,他问:“你不习惯?” “怎么会。”芙蓉师转过身来,看着唐师,“只有你不在的地方,才会让我不习惯。” 唐师嘿嘿一笑:“龙首大人小嘴越来越甜了,过来让本尊亲一口。” 芙蓉师走过去,双臂圈紧唐师,缠绵一吻。 季云景在打扫走道,实际竖着耳朵,在偷听房间里两个大佬的对话。 那魔头好不害臊,行云流水的情话听得稚嫩少年满脸通红。 魔头居然调戏龙首,可恶啊!那魔头到底哪里好,引诱得龙首这么迷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3 没声好一会了,亲了这么久吗? 又过了好一会,才听那魔头断断续续的声音:“行、行了,我嘴都麻了,你怎么这么爱啃……” ……? 哎哎,事实难道和对话是反过来的,龙首才是主动的那个? 第46章 季云景风中凌乱,听不下去了,跑到楼下去扫下一层的客房。下一层都是些一般般的客房,随便打扫,客人随便伺候就够了。 一号房的客人打开门,看到季云景,吩咐打桶热水来。季云景应声,提来一桶热水,在客人的注视下倒进浴桶。 客人是个武者打扮的修者,修为比季云景都还差得远,刚刚炼气。 一边倒水,季云景忍不住看了眼客人,低声说:“这片雪域就一个钟林村,前后都要走上好远才能见到别的地方,客人您要是还要赶路,就尽早启程,别等到晚上。 钟林村有个可怕的传说,这儿潜藏着个吃人的畜生,外地人最容易被盯上,客人……” 武者轻蔑地说:“无知凡人,一个畜生都怕,倒了水就出去,别在这危言耸听,我可不是一路吓成仙的,还有,要叫本大爷仙爷,听清楚没有?!” 季云景:“是,是。”麻溜离开。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有的人就是要找死,那没办法。 季云景从一号房走出来,正看到夏炎拎了些雪棒等本地特产走上阶梯。感应到有人注视,夏炎停下脚步,气势汹汹地瞪向季云景。 季云景别过眼去,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这么敏感,一个仆人得瑟什么劲,明明修为跟他差不多,当了大能的狗,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吗? 等正道灭了你家魔尊,看你还怎么狐假虎威。 …… 银月照白雪。 深更半夜,季云景刚翻上后墙,猛听身后低喝一声,吓得他从围墙上摔了下来。起身一看,是魔头的仆人,恼怒地说:“你干什么?” 夏炎警觉地盯着他:“这是我的问题,你干什么?” 季云景:“我去厨房。” 夏炎:“去厨房要偷偷摸摸翻墙?” 季云景仰着头,用鼻孔视人:“我就喜欢偷偷摸摸,你管不着。” 夏炎冷笑:“别装了,我看到你在打围墙那边的主意,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去通知掌柜和官府。 我知道你是修者,但实力不怎么样,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实力不怎么样,你确定吗?”季云景被惹怒了,蓄起真气,算盘着痛扁对方一顿。他们修为差不多,但他身负法宝,打个和自己差不多修为的魔修还是简单的。 与此同时,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落到琉璃瓦上。 一人蹲下来,五指覆上一片琉璃瓦,低声对其他人说:“那下人住在这间,那两个有钱人在隔壁。” 其他人说:“一个下人也住这么好,这回发财了。” “隔壁就是那两高贵大老爷,这两个人相貌真的好,我人生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特别是那个红衣服的。” “这两极品别弄坏了,能卖个大价钱。” 蹲下来的那人翻了个白眼:“是这些年的安逸让你们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吗?这两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回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老二,你多虑了,就算是他们比我们加起来都厉害,那又怎样,再厉害的人,进了钟林村,还有逃得掉的说法?” “老二怕是安逸久了,胆子也小了,这叫庸人自扰。” 老大抬手示意噤声,其他三人通通闭嘴,侧耳倾听客人们的对话。 “我们来到钟林村,始终没感应到这里有任何法宝的气息。”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4 他们这有法宝? “蚀魂玉在没有被激发的时候,外貌和气息就如同普通灵玉,连我都探查不出问题。” 蚀魂玉?听起来是个绝妙好东西,可得记下来,抢先一步得到手。 “你知道蚀魂玉的具体形状吗?” 对对对,接着问。 “唔,好像就是一块玉吧,普普通通。” 怎么这么不确定啊,能不能靠谱点。 “如果是灵气外放的法宝,还能凭真气搜索寻找,从普通的玉里找出实际不普通的玉,不容易。” 是的没错,大海捞针啊。 “简单,把全村的玉都敲一遍,敲不碎打不烂的那块,就是蚀魂玉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钟林村是个矿产地,这里的矿不止是铁石,还有玉石、灵石,虽然玉矿不是大矿,那也足够让大富大贵世家一朝破产得只剩底裤。除非人间皇帝带着金库过来,否则绝无可能买下钟林村所有玉。 “唔,我带的钱可能不够,得回去一趟取钱来。” 沃日,还真是个皇帝。 “取钱干嘛,直接抢啊。”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我不会抢劫。” “我会,我教你,规矩很简单,谁抢到就是谁的,我的意思也就是,你现在就可以当作这里全部东西都是我的。”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他们四人窝在这小破村一辈子,从没出去见过世面,还以为自己已经是横行无忌的超级大强盗。是他们孤陋寡闻了,这才是举世无双的大恶霸啊! 老大使了个眼色,四人心领神会,这就要离开。 忽然一声“偷听了秘密,就想走吗。”四人齐齐一震。 老大暗道不好,这次真遇上了不好对付的角色,当即抖出袖中法宝,就要带着三个弟兄瞬移离开。可刚把法宝抓在手上,老大就完全动不了了。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抱着老大的头颅,长发在风中翻飞。如果不是那女子浑身皮开肉绽,早不是个活人,这本是一副美丽的画面。 若面容还是当年的美貌,女子此刻的表情,该是温柔的。 “嘎啦”一声,女子拔起老大的头,喜爱地抱在怀里,开心地围绕着老大直挺挺的身躯转圈圈。 老二老三老四看到老大转瞬就只剩光秃秃使劲喷血的脖子,吓得魂飞魄散。但无论是瘫痪在地还是逃跑,都已经无法做到,三人各自被三个行尸钳制住。 房内,另一个声音道:“哎,可以了,换我来吧。” “怎么,大圣人想饶恕他们吗?” 老二老三老四:求饶恕!!! “再罪孽深重的人,也有得到宽恕的权利,拥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老二老三老四:果然是大圣人!!! “哈?” “现在的世道,什么人都好找,什么事都能做的壮丁却越来越稀少。现在的人,脏活累活不愿干,白工更不可能做。” “哦!” 老二老三老四:! “罪孽深重的人为了忏悔,为了重新做人,愿意吃苦受累,做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以此洗涤自己的心灵。这一世苦工一辈子偿还罪孽,下一世就能投胎做个好人家。” “还是你会精打细算,剩下的交你了。” 老二老三老四:沃**这跟把人砍头再喊一声超度有啥两样,等一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5 …… 另一边,夏炎二话不说,噼啪两下甩了季云景两巴掌。 季云景被打懵了,捂住脸颊,难以置信:“你打我?” “你还想杀我呢,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掏法宝吗?”夏炎叉着腰指着季云景的鼻子喷得毫不留情,“当面掏法宝,你当我是瞎还是蠢啊!一看你就是从没打过架的菜鸟,就这样还有脸出来混,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不然接下来就不只是耳光这么舒服了!” 季云景:“……” 什么人啊这是,居然像个泼妇一样叉腰骂人。季云景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骂过,顿时眼角湿了。 夏炎:“不是吧,哭了啊?” 季云景恼羞成怒:“谁哭了!只有女人才会甩人耳光,你就像个泼妇,你不是男人!” 夏炎用力搓手,这就要再送给对方一顿连环耳光豪华套餐。 季云景赶紧退后两步,忙说:“这是家黑店!” 夏炎动作一顿:“嗯?” 季云景指着围墙:“那边是客栈厨房,里面的东西保证叫你大开眼界,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夏炎有些迟疑。 “不敢去吗?”季云景盯着他,说:“我爬墙就是为了去厨房看看。” 夏炎狐疑问:“你是这家客栈的小厮,这家店再黑黑不到你头上,你这么积极做什么?” 季云景一脸大义凛然:“不去就算了,高尚的理念,你是不会懂的。” 夏炎服气。 还高尚的理念呢,难不成你一个小厮还想推翻黑店拯救世界不成。还说他不会懂,没本事还尽作死这种事,没有人比他夏炎更懂了! 夏炎抬了抬下巴:“带路。” 这是不是家黑店,夏炎不关心,但他关心楼主和楼主夫人会不会被不识好歹的东西打扰了心情。 翻墙而过,围墙的另一边是个院子,院子侧面就是厨房,厨房紧挨着是个屠宰场,隐约能够看到处理到一半的肉堆在砧板上。 夏炎惊讶地发现,厨房竟被布置了障目术。 季云景小声说:“是很低级的障目术法。” 夏炎跟在季云景身后,一边进入厨房,一边问:“钟林村只是个雪山中的小小村庄,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是修者?” 像这个叫云天的小厮居然是修者,这本来是很值得震惊的事。不过因为刚来到钟林村就见到了满大街修者,夏炎便对这个小厮震惊不起来了。 难不成钟林村的村长在学那碧城? 季云景说:“你再看仔细点,就会发现那些修者的功法都一个路数,而且很垃圾。那些人都是矿工,为了能让他们多干活、少吃饭、少出事故,被人统一训练出来的。” 乍一看以为是修者,其实都是苦工,压榨劳动力,可恶至极。 夏炎惊叹:“妙哇!这要再在功法里加上一天不干多少活就要嗝屁的限制,就成了永远不会偷懒和敲诈工钱的劳动力,连恐吓和鞭笞都不用!” 季云景:“……” 第47章 进了厨房,就只是普通的厨房。 穿过厨房另一扇门,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显然是个肉类处理间,两张长长的木质桌台靠着东西两面墙,其上都是待处理或者已处理的肉。有些是动物的肉,有些显然是人肉,两条手臂还没来得及切碎。 夏炎盯着那堆人肉,陷入思索。 季云景恨恨地说:“残忍!”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6 两人走进第三个房间,这是间磨房。 一个接近二人高的巨大石磨盘踞中间,一个高壮如熊的男人双手抓着粗大的木质把手,用力推动石磨运转。从石磨中流出的鲜红色带粘稠度的液体在圆槽中汇聚,最后滴落到地上的一个罐子里。 墙角有一个桶,旁边放了两个碗,碗里还有些剩饭。两个很大的木柜贴着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们本来看到这个房间里有人,就偷偷在门外观察。夏炎看了几眼发现不对劲,便走进去,熊壮男子视线麻木地扫过他,麻木地推着石磨绕圈。 季云景惊讶地走进来:“这是个无魂人。” 夏炎打开木柜,是空的,接着打开另一个木柜,里边摆放了三排相同的罐子。他打开其中一个罐子一看,里面是有些粘稠的鲜红液体。液体散发着腥味,还有股细微的灵气在期间流动。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人声,季云景一惊。夏炎一把抓住季云景,躲进空的柜子里。 透过缝隙,夏炎看到两个人走进磨房。其中一个人扛着一具尸体,是个身着武者衣衫的修者。 季云景心一沉。 是二楼的那个住店客人。虽然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时候很生气,但他心里还是希望好好一个人能幸免于难,眼看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就成了个死人,季云景哀叹又愤怒。 这个客栈,满是罪恶! 两个人把尸体扔地上,交谈起来。 “最近来村里的外乡人太少了,汁都榨不出几瓶。”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好了,正道和邪道又要开始大战了。” “正邪啥时没战过?” “这武者刚吹牛不是说了嘛,正道换龙首了,现在正道那帮修者天天跟斗鸡似的,跟以前大不一样。” “乖乖,外界变得这么热闹。那敢情好,世道混乱,就会有很多人想找个清净地避世,钟林村正是个好地方啊!” “那是,哈哈!” 两个人说着,其中一人竟朝着夏炎和季云景藏身的木柜走来。季云景心跳加速,紧张不已,脑子飞快运转思考这该怎么处理。 当柜门被打开,季云景正要出手打晕这人,身旁夏炎抬手就用一把小刀割开眼前人的脖颈。紧接着他踩着还未倒下的死人的肩膀,翻身扑向后面那个人。后者惊叫刚冒出一半,已经追随前人的脚步而去。 季云景被对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行动给惊呆了,看到夏炎举刀走向推磨男人,赶忙跑过去喊道:“等一下,这是个无魂人,不要杀他。” 夏炎白了他一眼:“斩草除根懂不懂?” 季云景坚持:“他不是这些人的同伙,只是被利用的工具,斩草除根不应该斩到他头上。” 再说他们斩什么草除什么根?这人这是想今晚就把这家黑店给一锅端? 一点前置计划都没有的吗! 夏炎没好气地说:“真麻烦。” 推磨人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兀自麻木地推磨。 夏炎一手抓一具尸体,纵身跃到巨大石磨上方,把尸体往槽内一扔。季云景叫道:“你干什么?” 夏炎在上面说:“当然是让他们罪有应得啊,怎么,拥有高尚理念的打杂小厮,难道你不该欢喜么?” 季云景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些,抓了抓脑袋:“哦……我欢喜啊。” 他乐意看到罪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人都死了,还把人丢进石磨里碾碎,这种事他真是从没做过。 夏炎回到地面,拍拍手,鄙夷地说:“居然搞人肉黑店,真没创意。” 季云景:“……” 他严肃怀疑这个人一定干过比这个黑店更可怕的事,才会对黑店见怪不怪。 夏炎从木柜里取出一个罐子,两个人离开后厨。忽然,客栈屋顶窜出无数飞剑,随即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势,猛烈的压迫令夏炎和季云景一下子腿软,跌倒在地。 只片刻,气势就消了下去,飞剑也瞬间消失。 季云景吃惊:“刚才那是什么?” 夏炎惊喊:“是老爷的房间!”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7 …… 芙蓉师在释放真气,准备唤出扇子时,体内的真气忽然失控,一瞬间爆发出凛冽剑气。房间无法阻挡纵横的剑气,剑气冲破墙壁、屋顶,杀死了老二老三四,数息后平息下来。 熟睡的村民被属于强者的气息震撼地从床上掉下来,那压迫很快消失,人们走到屋外,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夏炎匆匆赶回客栈三楼。 只见楼主的房间被剑气破开了好几个大洞,楼主怀抱闭着眼睛的芙蓉师,看到他来,手指在唇边示意,然后摆了摆手。 楼主要他离开,不要打扰。 夏炎点了点头,抓住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季云景离开这个楼层。 芙蓉师扶着额头坐起身,入目是狼藉的房间。他的头好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敲打。 唐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芙蓉师皱着眉,闭着眼睛:“头晕。” 之前在无忧殿,听闻自己昏迷时形态不稳定,芙蓉师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相比之下更担心书江流会怎么对付唐师。现在他必须要担心自己了,否则在书江流之前,他会先威胁到唐师的安危。 唐师的手覆上来,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敲了敲他的脑袋。 他问:“怎么会瞬间失控?” “我的剑意忽然躁动。”芙蓉师皱眉说,“盖过了我的思维。” 一刹那,他仿佛变成了剑。 唐师困惑:“还能这样啊?” 芙蓉师忖思道:“嗯,我要想办法尽快控制住剑意。” “剑意,是剑与剑修才会有的东西,你一个玩扇子的,不应该有这种东西,我不喜欢。”唐师说着,拉着芙蓉师站起来,面上有着怒意,“走,去找蚀魂玉。” 芙蓉师反手抓住唐师的手,轻抚后者的眉角:“我让你生气了。” 本来今天唐师心情好好的。 唐师说:“是啊,所以在找玉的时候,你最好积极点。” 芙蓉师:“遵命。” 二人并肩走到一楼,夏炎和季云景在这里。桌椅被搬开了,空出来的地方摆了三具尸体,尸体残破不堪,都是被剑气所杀。 尸体的黑色面罩都被取下,夏炎指着其中一人说:“楼主,这人是客栈的厨子,我之前见过他。” 季云景说:“另外两个一个是给客栈送菜的,另一个是掌柜的朋友。” 夏炎接着说:“掌柜的不见了,客栈里就剩我们四人。” 唐师看也不看尸体一眼,而是盯着夏炎手里的罐子。夏炎赶紧捧着罐子走过去:“楼主,这是个吃人的黑店,我看到厨房除了猪羊肉,还料理人肉,另外还把修者榨成浆,这罐是我从磨房拿出来的,另外还有不少。” 唐师揭开罐盖,看了眼带有稠度的红浆。 芙蓉师深深皱眉。 “看来这里有人迷信,以为吃什么补什么,吃修者补修为。”唐师放回罐盖,冷淡地说:“殊不知想靠吃修者补修为,也要有特殊的方法才行,这么简单粗暴,毫无用处。” 芙蓉师说:“惨无人道。” 唐师说:“你不喜欢,那我们把这黑店一锅端了。” 芙蓉师看着他说:“这是你的地盘。” “显然这里的人认为天高皇帝远,不受管束,再说,”唐师斜睨了他一眼,“龙首大圣人都开口惨无人道了,能忍住不管不顾吗?别装了。” 芙蓉师:“还是魔尊大人了解我。” 唐师:“那是。” 季云景:“……” 这对魔尊和龙首怎么回事!他应该为龙首依旧是好人而高兴,但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觉得眼睛疼。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8 芙蓉师对夏炎说:“掌柜修为太低,人浆不是他吃的。按兵不动等着,真正控制客栈的人,为了人浆和这些尸体,迟早会出现。” 夏炎点了点头。 …… 但是,他们没有等到人来。 客栈仿佛被抛弃了。 唐师和芙蓉师这两天在村里强取豪夺,强行搜集玉,然后用简单粗暴的敲碎方法验证。芙蓉师会给玉主人一些金钱,但不是太多,他身上没带什么金银。将来再把小金库运过来,按批发价偿还。 始终没有看起来像吃人恶棍的人来客栈,夏炎俨然变成了客栈的主人。他要每天出去采购,买菜,买别的东西。而季云景……季云景还是打杂小厮。 但从发现黑店本质的那晚之后,夏炎发现自己就好像被全世界针对,买菜总是买到坏的,明明之前尝起来还挺好吃的雪棒等特产,现在买到的都很难吃。 这是刚开始,现在他已经完全买不到好东西了。 这也就罢了。 季云景正在厨房里做菜,厨子没了,这种事就轮到了他和夏炎的头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空冥阶的大佬还要吃饭,但他肯定是要吃饭吃菜的,就不说了。还好他别的不行,炒青菜还算拿得出手。 等一下,他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好像不是炒青菜…… 他刚把一盘散发着清香的炒青菜盛进碗里,夏炎一个箭步冲过来,二话不说抢过那盘炒青菜就往外走。 季云景生气地叫道:“喂!我也要吃的,给我留一点!” 他费了半天劲,卖萌从一个大妈那里买的一把新鲜青菜叶,自己连一口都吃不到就太过分了! 夏炎冲到街上,把炒青菜往一条癞皮狗跟前一倒。癞皮狗闻了闻,舔了舔,退后两步,接着身子一晃倒到地上,口吐白沫死了。 季云景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夏炎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周围的村民。季云景不禁跟着观察周围,发现村民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相同类型的眼神,季云景以前遇到过,是在一个很偏僻很排外的村子。那里的人非常讨厌外来者,现在这些村民的眼神比那些排外村民的眼神,深沉何止一分两分。 第48章 季云景心里忍不住发怵。 他们被全村人针对了? 季云景正想开口,就被夏炎抓回客栈后院。门被夏炎很用力地关上。 季云景说:“不问吗?” 夏炎没好气道:“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不是因为老爷就是因为我们没等到的那个人,或者别的无聊原因。买不到东西,那我就偷,就抢,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犯难?天真!” 季云景看着他,有些无语:“你平时都这么跟人相处的吗?村民本来好好的,态度莫名转变,当然要问清楚啊。像你这样,不是以后永远也不知道原因,很难再和村民们和好了?” 夏炎:“他们都那样的脸色了,我们还巴巴地去问,犯贱吗?” 季云景:“这跟犯贱没关系吧。” 夏炎:“这里的人有什么值得交好的价值吗?” 季云景想了想:“唔,我不知道,难道没价值就不来往吗?” 夏炎翻了个白眼:“我讨厌滥好人,离我远点。” 季云景不解地说:“这就叫滥好人了吗?你是不是从没见过好人啊?” 无魂人身上有着他人的控制,如今这控制已经被唐师抹去。无魂人不推磨了,每天傻呆呆地站在厨房院子里。 此时此刻,他木然地看着夏炎用力敲了下季云景的脑袋,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 矿场在村子的西边,唐师和芙蓉师二人在村子对着矿场的那个路口,开设了验玉地点,让人们自觉把玉带到这里来,供他们检验。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19 这已经是看在芙蓉师的面子上,魔尊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不讲道理。哎,伴侣是个好人,真是件麻烦事。 二人面前排着长队,多数是矿场的矿工,平民百姓家里即便有玉也只有一块两块。在工头的驱使下,拉着一车车的玉石赶来。常年在矿场挖矿,矿工们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难得能上来见见天日,但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喜悦之情,只是麻木地交货,等工头确认了,就转身折返,再去拉货。 工头眼看着唐师手一扫,满桌的玉石稀里哗啦碎成粉末,肉疼得眼角直抽筋。 芙蓉师站在一旁,观察那些矿工。 矿工都了无生气,虽然活着,却已经对生活失去了所有激情。因为体内的功法限制,他们只能没日没夜地在矿坑里工作。功法让身体变得很健康又怎样?比普通人强大又怎样?只是比普通人更好用的苦力罢了,没有自由的日子,有什么可指望。 唐师当然注意到芙蓉师的视线,依他对后者的了解,也知道芙蓉师在想什么。 果然,就听芙蓉师对工头问道:“这些矿工都是哪里人?” 工头没料到这人居然会对这些苦力感兴趣,忙回道:“他们都是些孤儿、流浪汉。” “他们的功法是谁教的?” “是我祖辈上传下来的,这个矿场是我父亲传给我的,功法也是。我父亲教育我遇到走投无路的人,能帮就帮一把。如果对方愿意,就让他修炼这套功法,再让他进矿场成为挖矿,虽然工钱不多,至少是份能糊口的工作。” 芙蓉师困惑地看着工头:“你认为,这是在做好事吗?” 工头:“是啊,难道不是么?” 芙蓉师说:“看来工头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我平生最敬佩这种人。” 工头脸色不太好,因为坐在椅子上挥挥手就让玉石全变粉末的那个人,不久之前才痛扁了他一顿,而那凶神恶煞的同伙,虽然从头到尾没出手,但感觉也不是自己能惹的角色。怎么这人莫名其妙夸奖起自己来了? 敬佩善人?敬佩善人你们还能做出这种横行霸道的事?一整个矿场的玉石只卖一百两,他都要心疼死了好吗!说什么将来补还,谁知道将来的事还作不作数! 莫非是在嘲讽他被迫的慷慨? 实在搞不清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工头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两声:“哈哈,是吗,这样啊,谢谢夸奖……” 紧接着又听对方说:“不过,他们修炼的功法过于粗陋,使他们强身健体的同时,还会令他们被捆绑在矿场中,形同失去自由。这样岂不是玷污了你的善名” 工头心里暗道不好,赶忙说:“他们都是自愿的,能有份永远不会出被辞退的工作,他们都高兴得很呢!” “每个矿工脸上写的都生无可恋。”唐师的声音突兀插入,“哪有高兴了,你当我瞎呢?” 工头:“……” 芙蓉师微笑说:“这套祖传功法,想必你无能力进行改良调整吧?” 相比唐师,芙蓉师实在是看起来好相处得多,工头忍不住对他倒苦水:“是啊,祖辈留下的功法,我修为低微,没有办法修改,再说这些人本来就走投无路,我能给他们口饭吃,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挑三拣四,这不是白眼狼吗。” 芙蓉师对唐师说:“这个人修为太差,脑子不好,估计眼神也不好,所以看不见别人脸上写的什么。” 唐师“哦”了一声,回道:“那行,你脑子好,你来负责改良功法,改变矿工命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工头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矿工群当即有不少人眼睛一亮,仿佛一片焚烧殆尽的灰烬中,竟意外出现了火光。不过在被工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那些人就低下头,再度回复生无可恋。 工头刚要开口,就听唐师冷冷地说:“有我在的地方,我就是老大,不要越过我向别人传达讯息,哪怕你不想活了。” 工头:“……”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接着就听另一个看着面目和蔼一点的人说道:“我一定不辱使命。” 工头心说我呢?这是我的矿场,你们不由分说就要改我的祖传功法,那我以后怎么限制苦力好好工作? 工头不敢说话,不久之前,穿红衣服那人不过动动手指,就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打滚,滚了数不清多少圈。对那个红衣服的恶煞,他实在是怕得很。 可是不说话,难道让他们就这么拆了自己的矿吗? 那果断不能啊! 就算他答应,背后那个人也绝对不会答应。到时候,每天在山里挖矿十二个时辰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其实这些矿工里边确实有混得太差快活不下去的人,但在开始都不知道工头教的功法其实是自由的枷锁,当修炼后才后悔莫及,却已经迟了。 除此之外,矿工大多不是本地人,基本上是外来人。有些是进入钟林村的外乡人,大多是那个人从外面的地方掳回来的。既然是强掳来的,自然没有人生自由,本来就是抓来填充进矿场当苦力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0 工头绝对不要变成苦力中的一份子。 想到将来可能遭遇的暗无天日,工头恶从胆边生。 芙蓉师当城主那会,不知道见了多少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作为城主,他要做到尽量平衡每个人的需求,因此他练就很强的察言观色能力。 工头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工头退后一步,抬起一只手欲指向唐师:“……” “杀”字没能喊出口,芙蓉师已经伸手抓向工头,打算把他拿下,教训这人一顿,逼他说出功法真正来源,彻底捣毁这个罪恶的矿场。 与此同时,剑气爆发,澎湃嚣狂。 工头首当其冲,被剑气碾得粉碎。 周围的矿工和村民因为突然的气势压迫,全都脚软瘫了下去,震惊地瞪着眼睛,嘴巴哆嗦说不出半句话。 紧接着,凛然剑气向四周扩散开去,却被一片红色幕墙给阻挡了回来。那是唐师抛出封邪伞,以强悍真气制造而成的结界。 同样强悍的剑气不甘示弱,疯狂撞击红色幕墙。密集、狂乱的剑气在狭小的范围内疯狂飞舞。忽然,唐师“嗯”了一声,皱起了眉。 好在失控只在数息之间,很快,芙蓉师恢复了自我。剑气变得零碎,然后全部回到芙蓉师体内。 芙蓉师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唐师两步上前,扶住芙蓉师。 芙蓉师迷茫的眼神看着唐师。 唐师眉头皱得很深,往芙蓉师胸口一拍,将真气探入后者体内。那片原本平静无波的瀚海,此时充满汹涌波涛,难以平静。 徐徐将修为传入芙蓉师体内,唐师协助浪涛缓缓回落。 一只手伸到唐师脸颊边。 芙蓉师轻轻地抚摸唐师脸上的剑痕,眼里的迷茫比方才少了几分,多了几分难以分辨的晦涩。 剑痕不深,只是一条细小的红痕,但对视唐师为珍宝的他来说,是极端的不可容忍。 “我去钟山,钟林村的事先交给你了。”他低声说。 钟山是钟林村东面的一座山,离得挺远,站在高处才能勉强看到钟山的山头。他的剑意显然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为了不威胁到其他人,特别是唐师,他最好远离。 “为什么?”瀚海基本不见狂涛,唐师松开手,挑眉问。 “现在的我,太危险了。” “不准。” “我会伤害到你。” “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芙蓉师再次轻抚那条剑痕,眼眸中的情绪晦暗:“已经发生了。” “哼。”唐师举起一块小半人高的玉石,当头往芙蓉师脑门用力砸去。 沉闷一声,玉石变成碎块,落了一地令人痛心的玉石碎块。 芙蓉师偏了偏头,无辜地看着唐师,连根头发都没掉。 矿工和村民:“……” 真实头铁,以后再也不开玩笑说自己头铁了。 唐师拍拍手:“这就完事了。” 芙蓉师无奈道:“你真任性。” 第49章 对方的任性却让他深深着迷,几乎要因此生出一股错觉,认为唐师是因为爱意与关切,才不许危险的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1 然而事实当然不是因为爱意与关切,只是唐师对宿敌的不服输。唐师这时候想的一定是这样:宿敌力量失控会成为我的安全威胁?怎么可能! 想想自己往常正常状态下和唐师动武,可是要用上全部力量并聚精会神,失控时自己意识相当于无,这种失神的状态哪可能是唐师的对手,芙蓉师就打消了远避的念头。 他说:“那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能再出手,以免无法解决问题,反而成为负累,接下来的事,就劳烦你了。” 唐师:“好说!” …… 五年前,昊广漂游到钟林村,成了这里的一个苦力矿工。 昊广是个游人,一个人背着行囊,走到哪算哪,累了就停下来,欣赏所在地的风景,感受不同的人文风情。到钟林村的第一眼,他的感觉很是美好,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村子的肮脏在一夜之间被白雪覆盖,美丽的景色欺骗了游人的眼睛。 自由的游者听信工头的谗言,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传说中的机缘,从此能步入修仙大道,成为一名超脱凡俗的修者。村民们看着他受骗,看着他惶恐,看着他挣扎哀求,谁也没有伸出援手,冷眼旁观,甚至背后讥笑。 当听到那能力高强的红衣人托付另一个人改变矿工命运时,昊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想太多,五年暗无天日的工作,磨灭了他最初对逃出生天的渴求,内心已如一片死灰。 没想到,他居然会被选中为辅助改良功法的样本。 昊广站在再来客栈大堂,表面上的表情和失去希望后的每一天一样,心里已经惊涛骇浪。 工头死了,那两个人杀死工头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力量,令他感觉如排山倒海,光是那股气势就无法抗拒。修改功法这种事一般人绝对做不来,但那两个人如斯强大,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 昊广忍不住望向客栈大门。 客栈大门大开,仿佛如常开业着,门口两边却抛了四具尸体。昊广认识那四具尸体,都是村子里的人,表面对你笑嘻嘻,背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看到那四个人的死状,昊广一阵暗爽。 想到工头更是死得就连渣都不剩,昊广几乎无法按捺心中疯狂萌芽的希望。说不定……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 这时,那两个人从楼上下来,身边跟了两个少年人,其中一个少年正跟红衣人叙说今日的遭遇。少年发现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针对他们,估计是看硬来没可能对付他们,就想用这种方法逼迫他们离开。 红衣人对那少年说:“出行在外,要讲礼貌。” 少年回道:“老爷,小的没有做出格的事,至少还没有做……” 红衣人说:“我的意思是,别人给你什么,你记得回报。” 少年十分机灵,立即就悟了:“小的明白了,下回我看到谁板着晚娘脸,就上去回报他两耳光,敢卖我坏掉的菜,我就送他两根坏掉的手指头。” 红衣人点头:“你很聪明。” 昊广:“……” 季云景:“……” 芙蓉师:“……云天,你不要学他们。” 季云景连连点头。他绝对不会学这种恶人行径! 唐师在凳子上坐下来,问芙蓉师:“是谁背后指使?” 季云景凝神静听,夏炎手脚麻利地倒来茶水,还推了一把季云景,嫌后者作为小厮,比自己还迟钝。 芙蓉师不假思索:“村长。” 唐师看向昊广:“你的耳朵拉得那么长,说点什么。” 昊广:“!” 一下子受到注视,昊广没有表情地说:“他说得没错,是村长。” 客栈的恶行,村民们排挤,工头铤而走险,一切都是村长操控。 唐师喊道:“夏炎,云天。” 夏炎:“老爷,有何吩咐?” 季云景:“呃,什么事?” 夏炎打了他一下:“要喊老爷!” 季云景抱着头,一脸委屈。他才不要喊魔头为老爷。 唐师吩咐道:“带着封邪,去把村长给我逮过来。”说着,抛出红色油纸伞。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2 封邪落到夏炎手上,夏炎和季云景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把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油纸伞。夏炎用力地应了一声,和季云景一起跑出去。 有封邪在手,这儿的村长就算有什么大本事,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季云景一边跑着,一边使劲贴向夏炎,一个劲嚷嚷:“给我看看这个法宝,让我摸一下看看,它看起来好厉害。” 这是魔头的兵器,是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条性命的罪恶凶器,是他人难以企及的大能的宝贝,季云景好想摸一摸。他老爹虽然也是大能,可是他从没见过老爹使用什么兵器,不知道大能的厉害宝贝摸起来会是什么手感。 夏炎不耐烦地推开他:“不给看,这可是我老爷的武器,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季云景愤愤地说:“这又不是普通的伞,你家老爷一看就很厉害,他给你的这东西哪那么容易弄坏,你不要乱唬人。” 要是能这么容易弄坏就好了,那他一定要抢过来弄坏这个伞。 “知道我家老爷厉害就对了!”夏炎再次不高兴地拍开季云景的爪子,“不要捣乱,说不给就不给,你好烦!” 季云景:“摸一下我就不烦了。” 夏炎:“不行!” 两个少年吵吵闹闹地跑远了。 唐师勾手示意,昊广走到他面前。唐师按住他的胸口,真气传入对方体内,接着很快收回真气和手。 “功法真的是工头祖传的?”他问。 昊广回道:“是村长交给他的。” “那是村长创造的?” “听说是无归狱的老大仿冒危楼的快活林做的。” 唐师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天凉了,让无归狱消失吧。” 昊广:“……” 昊广:“?” 刚刚唐师飞快地在他心口和脑门拍了两下,令他五脏六腑和头部刺痛了一下,接着就有股虚弱的感觉盈满全身。除此之外,还有股……他不知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 芙蓉师对他说:“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现在你会感到虚弱,是因为抹除功法内的控制,连带去除了辅助控制效果的部分真气,你的修为因此不如从前。 不过,经此一劫,你也算是开了仙缘,有体内这些常年积累的修为为基础,将来你若是能够寻一好功法继续修炼,会比其他人增进更为快速。” 昊广迷茫地喃喃:“……我自由了?” 五年的暗无天日,居然真的结束了? 芙蓉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昊广尝试着运转真气,发现真气在体内流畅运转了一周天,通行无阻,那些束缚他的禁制都没了! 重获新生,昊广眼泪淌了下来,对着芙蓉师跪下去:“谢谢仙师,仙师就是我的再造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唐师:“?” 出手的是他,拜芙蓉师干什么,虽然他不介意,但是好诧异,笑容显得和蔼可亲一点,居然就连恩情都可以抢过去。微笑的优势有这么大吗。 芙蓉师把那人扶起来,对哭花了脸的昊广说:“你该谢的是这位,我并没有做什么。” 昊广又对唐师接连三个响亮的磕头跪拜,唐师摆了摆手:“别拜了,去通知其他矿工,让他们在验玉的地方排队等候,别漏人,省得我还要三番两次给漏掉的人抹除功法禁制。” 昊广激动地大声说:“是,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谢谢仙师!”然后像根箭一样窜了出去。 唐师喝了口茶,感慨这茶一点都比不上碧城的白茶,忽然发现芙蓉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芙蓉师笑着问:“开心吗?” 唐师不解:“开心什么?” 芙蓉师说:“帮助他人,是能提升心情的事情。” 唐师眨了下眼睛,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3 在唐典没有节制的宠溺下长大,唐师从没长歪过,欲望得到满足就会开心,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发怒,为做好事感到高兴这么根正苗红的行为,他从来没有过。 唐师看着对方:“你开心?” 芙蓉师笑了笑:“挺开心的。” 唐师点了点头:“那我也开心。” 芙蓉师:“……” 芙蓉师的表情忽然变得凶恶,扑过来一把将唐师整个抱住,用力地把对方拥在怀里,手臂钳得格外用力,令唐师出现了那么一会儿的窒息感。 唐师:“做什么!” 芙蓉师把头深深埋在对方的颈侧,用力地贪婪地深呼吸,感受充盈着淡淡清香的气息,是唐师的气息,他挚爱的气息。 “你这样,会让我无法自拔。”他叹息着说。 唐师嘿嘿笑:“我是不是非常合格?” 看到唐师得意的笑,芙蓉师的理智回笼了一点,跟着轻笑一下:“嗯,非常合格。” 他松开手:“我想在客栈休息,你去为那些人带去自由吧。” 唐师说:“好,你休息吧。” 芙蓉师没什么好休息的,其实是不想成为负累,加上刚才因唐师一句话,情绪半天没平复下来,令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师。 唐师。 满脑子都是唐师。 芙蓉师忽然发现把爱定为人生目标,实在是自讨苦吃。这个目标的另一人不懂爱,简直是苦上加苦。 既然苦,那为什么他的嘴角却是勾起来的。 唐师。 唐师。 唐师…… 芙蓉剑…… 芙蓉师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可他刚才明明坐在椅子上,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他抓住椅子靠背,打算坐回去。 头有点晕,选择待在客栈果然是对的。 之前的那个房间已经无法住人,新换的这个房间,透过窗户,能远远地看到村子西边的那个村口。芙蓉师看到聚拢在一堆的矿工们,唐师被旷工包围,似乎是在忍耐着不耐烦一个个地给人们抹除功法禁制。 矿工群忽然骚动起来,竟齐齐攻向唐师! 芙蓉师眯了眯眼。 一个健硕的身影狂奔向矿工群,是那无魂人。无魂人已经不受控制,因为无魂,除了傻傻地呆着也不会干别的事,此时此刻,怎么会抱着个东西狂奔。 唐师抹除了无魂人身上的控制术法,不可能存在没抹干净这种事,这只能说明……某人还能以另一种方式使唤无魂人,这个方法与术法无关,或许只是从小像训狗一样训练出来的一个命令,这种是无法抹除的。 芙蓉师周身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衣袂无风翻飞得烈烈作响,气压沉重得令人窒息,桌上的茶具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不住抖动。 唐师。 他的唐师,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还没来得及抹除禁制的矿工们忽然暴起,抄起手上矿锄,红着眼袭向唐师。已经自由的矿工茫然了一下,意识到是那人在向还没自由的那些人施加控制,不禁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要逃跑还是挥锄向刚刚才解放自己的恩人。 逃跑吗?跑去哪?茫茫雪山,自己虽然在钟林村呆了很久,却只限于矿场和有限的几条路线,并不认识离开村子的路。攻击恩人吗?可是实在不愿意,也不愿意再受这罪恶之地、那罪恶之人的摆布。 唐师冷哼一声,不把这些矿工放在眼里。 即便是身后那个狂奔而来的雄壮无魂人,还有后者手里的火药球,他也不放在眼里。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4 全部都是蝼蚁。 唐师忽然神色惊变,猛地转身。 一把通体雪白的巨剑冲破客栈,直直朝着唐师的方向袭来。 第50章 夏炎持着封邪,抓住用阴沉眼神看自己的路人,噼啪两个耳光,路人就老实了,就这样接连老实了好几个村民,乖总算是问出了村长所在。 村长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民房,推门而入却内有乾坤。村长在住所玄关布置了机关,人躲在一扇屏风后面,阴森森地盯着闯入的两名少年。 这些机关在封邪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 夏炎在玄关处一手抱伞一手叉腰,对屏风后的人喊道:“识相点就快出来,你那点小小能耐斗不过我家老爷的兵器。” 屏风后的人以默不作声做最后的顽强抵抗。 季云景朝内走去:“我去把他抓出来。” 夏炎把他抓回来,说:“你那点微薄修为,别没抓到人反而被人抓了,到时我可不会为了顾你放跑他。” 季云景有点生气:“我是修为不高,但我带了法宝护身,你不要说得我一点用都没有。” “得了吧你。”夏炎把季云景往身后推,“一边呆着去,看哥哥表演。” 季云景:“……” 鼻子都要气歪了!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乱流从身后拂过,夏炎敏感地转身,霎时双目睁圆。 季云景看到远方冲出客栈的巨剑,目瞪口呆:“好可怕的剑势!” “出来!”夏炎当机立断,把季云景拉出房子,抛出封邪。封邪在房子上空转了一圈,就见房屋轰然炸裂,瞬间炸成一片废墟。 当封邪回到手上,夏炎一声:“走!”和季云景二人匆匆赶往客栈。 赶到客栈前,二人瞠目结舌,看到村子西边一片狰狞的红与无数雪白的剑混合,两股强悍力量相互压迫。季云景吸了吸鼻子,双腿不停地打摆子,周围没有修为的村民颤颤巍巍,被强大的气势压迫得动都动不了。 封邪一阵抖动,脱离夏炎的手,飞向那片红白混合。 看到夏炎竟想跟着往西边冲去,季云景赶忙抓住他:“你、你干什么?” 啊,大能好可怕,他的牙关都在打架。 季云景一直听说碧城城主修的是灵守之道,招牌绝技扇中仙府人人赞颂,看到白色的剑,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接着才想起来冰轮披露的龙首不为人知的秘密,龙首其实是真正书别意的剑仆。 剑仆啊,竟是这么低贱的身份。 季云景难以置信,可事实让他不得不信。眼前这凶猛的剑气,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龙首如果不是藏着掖着什么秘密,怎么会长久以来,从不曾显露这种力量? 夏炎也在微微发抖,可眼里除了惊惧,更多的是担忧。他转头,对季云景说:“那人在攻击我家老爷!” 声音很大,不把声音喊得很大的话,可能会胆颤得说不出连贯的话。 季云景听出了那人指的是芙蓉师。 他也大声道:“你过去又有什么用,只会送死而已!” 两个大能正在酣战,夏炎一个小虾米,接近的下场只会是被大能的强悍真气扫得渣也不剩。又帮不上忙,过去送死干嘛?到时人就这么没了,魔头肯定不会把一个小小奴仆的死活放在心上,大不了再抓一个奴仆。 季云景一点也不喜欢夏炎,但好歹相识一场,他不想看到夏炎白白送死。 夏炎却不领情,咆哮一声“滚开!”,甩开季云景的手,不管不顾地冲向村子西边。季云景喊了几声,气急败坏地跟上去。 夏炎死死盯着交织混合的两种不同的力量,觉得不对劲。确实不对劲,当他冲出西边村口,看到倒了一地的人,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又不敢置信。 紧接着,怒火充盈全身。 季云景看到倒地的人们,赶忙蹲下来查看,发现只是昏迷,放下心来。离大能的战场这么近,连他都想头一歪就昏过去了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5 他的手抖抖抖地拉拉夏炎的手臂,要他别在这看,很危险。可夏炎纹丝不动,眼角发红地瞪着半空中大能的战场。季云景只好也在那里,瑟瑟发抖,看了几眼,竟看出了微妙的怪异。 每当白色的剑想脱出某个范围,就会被鲜红的真气追上裹回去。鲜红而浩瀚真气凝成实际,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巨大圆球,剑在其间飞舞,鬼道功法的真气在其间如同激流,不断影响剑的轨迹,令剑总不知不觉跟着激流前进。 这是,鲜红真气在竭力将剑限制在一个圆形范围内。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避免剑伤害到别人吗? 这个想法令季云景一阵不适,可这个想法又是那么真实。那些剑冰冷森然,一次小爆发后,无数把剑冲向地上人们和夏炎,鬼道真气迅速把它们都缠了回去。 季云景使劲擦了擦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炎气急败坏地对季云景大吼:“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滥好人!” 季云景无奈:“关好人什么事啊……” 夏炎:“那个人都是仗着老爷宠爱!要不然这些人有什么好护着的,全死光了清静!” 季云景小声辩驳:“他们都是苦命人啊。” “苦命怎么了?别人就活该给苦命人奔波受累?”夏炎指着季云景怒喊,暴跳如雷,“都是自己**,关别人什么事!今天我家老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滥好人没完!” 季云景知道他是心里着急,不跟他吵,一个劲点头:“是是是。” 他看向天上的红球,满心不可思议。 红球的中心,唐师周身鲜红真气环绕。他的面前,雪白的芙蓉剑被他的真气纠缠,难以挣脱。森然剑气削断鲜红真气,下一瞬鲜红真气再度缠绕上来,仿佛生生不息。 突然,剑变成了人。 芙蓉师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唐师伸手,摸了摸芙蓉师的脸,碰触到的皮肤冷冰冰的。他喊了一声:“喂,还没醒过来吗?” 对方的睫毛颤了颤。 芙蓉师感到冷。 一把好剑需要在熔炉中反复焚烧,无数次的淬炼之后,最终成为冰冷的剑,追寻能温暖自己的热度。 血,是热的。 人再度化为剑,凶猛锋锐,刺向温热的人体。 地面上的人只看到白剑在真气激流中消失,片刻之后,白剑又再出现。多到数不清的白剑疯狂涌现,骤然压制了鲜红真气。 数不清的白剑毫无秩序地围绕红球疯狂飞窜,红球被撕扯分裂开来,露出内中人的身影。在破裂的红球中,人影遭到剑流迎面冲击。 夏炎:“!!!” 剑无法穿破真气限制的范围,便向内攻击。本是差不多的能为,为了维持限制,其中一方的力量被拉低了。 剑流几乎整个覆盖住人的身影。 剑划过大腿。剑穿透掌心。剑削断长发。剑割破薄弱的皮肤,带走温暖的血液。 鲜红真气溃散,对剑的限制消失。剑在爆发之后,后劲无力,白剑合而为一。 浑身都染上鲜红的人向下摔落。 剑落到雪地里,本是能与白雪融为一体的无暇,此刻通体浸染鲜红的血液,兀自在雪地中散发生人勿进的凛冽气息。 大能的压迫一消,夏炎冲到验玉的桌子前,一把掀翻,把玉全掀落,扛着桌子就奔向唐师,一边狂躁地喊:“云天!快来帮忙!” 季云景紧张地跟在其后:“我在!” 二人协力把浑身狰狞剑伤的唐师抬到桌面上,合力扛着桌子往客栈跑。两个人都满心焦急担忧,惶惶不安。 季云景问自己,他担忧个什么劲。 魔头要是死在这,那真是太好了,从此正道再无劲敌,终于能踏平邪道,修仙界终于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所以他干嘛要担心魔头的死活。 不过魔头刚才可是保护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看白剑那架势,一旦不再受约束就会残杀周围的活物,担心恩人是应该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6 季云景又忧心忡忡地想到那凶悍的雪白之剑。 那居然是龙首。 龙首可是个善良的人啊,在离开了碧城还依旧是好人,却居然会出现那般可怕失控的模样。等龙首恢复了理智,心里该怎么想,该多难过? 把桌子在客房门前放下,季云景和夏炎小心翼翼把唐师抬到床上,然后两个人就不知道做什么了。他们只是修为低微的小虾米,大能打架还是受伤需要治疗,他们***不上手。 就算他们把全部真气传入唐师体内,也没有任何用处。 夏炎满面愁苦,看到季云景竟斗胆接近唐师,眼一瞪把人抓回来:“你想干什么?” 季云景说:“我也许可以试试。” “一边去!”夏炎把他推开,“你这么菜,不捣乱我都谢天谢地了!” 季云景委屈:“我不是菜,我只是体质差,不适合修炼。” …… 纯白的雪花悄无声息遮盖住地面的所有痕迹,不过一个时辰,钟林村西边就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般,寂静空旷。 验玉处,人们基本上已经都离开了。 芙蓉师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上方一把伞,低低地喃了一声,以为是唐师。 昊广:“你说什么?” “是你……”芙蓉师从雪地里坐起身,茫然四顾。 第51章 唐师惯常穿红色的衣裳,走到哪里都很招摇过市,要问为什么,唐师会回答一句这是魔尊的家族色。唐典在世时也是一身从头红到尾,本人认为红色非常吉利。 和唐师不同,芙蓉师的穿着都比较普通,不显山不露水,但再普通的着装,也无法掩盖他面容的出色,旁人就算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比不过龙首微微一笑。 现在,芙蓉师一身白,是唐师特意吩咐东白找巧匠缝制的,自从见了芙蓉剑的模样,他就种下了芙蓉师适合白衣的念头。 如今,白衣上沾了片片红色,触目惊心。 芙蓉师站起身。 雪下得很大,扑簌簌地往下落,很快就落了芙蓉师一身。霜雪钻进衣领,在颈侧停下,竟是半天没有融化的迹象。 昊广犹豫要不要上前替他遮雪,但对方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天地间却不知为何溢满哀伤。昊广忍不住搓了搓手,感觉今天特别冷。 “他在客栈。”昊广小声说,“你要去看看他吗?” 芙蓉师无声点了点头。 芙蓉师到了客栈,往楼上走去。 夏炎刚走出客房,看到芙蓉师,拦到后者面前,警惕中带着惧意:“大人,您已经彻底恢复了吗?” 芙蓉师说:“没有。” 夏炎:“那就请大人完全恢复正常稳定再来吧。” 芙蓉师看着他。 被大能的视线直直盯着,夏炎怕得简直想缩成一团,但想到自家老爷的惨状,还是壮起胆子,认真地说:“难道大人忘了不久之前自己做的事了么?大人您也不想伤害老爷对吧?” “嗯。”芙蓉师说:“我看看唐师,很快就走了。” 走?这个走是什么意思? 抱着疑惑,夏炎犹犹豫豫地让开了,偷偷擦了把汗。敢拦着空冥大佬,头号没本事还作死非他莫属。 芙蓉师走入客房,看到唐师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面色苍白,浑身都是剑锋制造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胸口那一道,划开了胸膛,隐约能看到发着微光的真元。 他能感应到夏炎偷偷躲在角落,显然是担心他做任何事,他没有为此感到冒犯。把夏炎留下来果然是对的,这个少年是个忠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7 没多久,芙蓉师离开客房,对空荡荡的前方说:“唐师会慢慢恢复的,他的真元正在修复自己。” 夏炎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难以掩饰面上的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楼主,急得他团团转。 芙蓉师接着说:“我走了,就不回来了,你好好看着他。” 夏炎一愣:“大人要去哪?” 他生怕芙蓉师又害楼主受伤,希望后者能自觉点,在自己保证能不失控之前,离楼主远点,可他没想让这人一去不回啊。 芙蓉师到底是楼主夫人,要是走了,楼主一定会怪他的。 “离开。”芙蓉师没明确说要去哪。 “你要离开楼主?” “嗯,我和他因为一个约定而成为伴侣,其中并没有爱情。”芙蓉师平淡地说:“待他醒后,你告诉他,约定作废。” 刚登上三楼的季云景听到这段话,懵逼地站在楼梯口。 芙蓉师对他说:“季云景,替我照顾唐师。” 季云景大惊:“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芙蓉师说:“你就比我们早几天来到这里,这里是邪道势力,你的行为和其他人差异太大,我猜测你是正道中人。 天瀚游仙自从我离开后,就一直坐镇碧城,他本来已经退隐,无心再牵扯修者之间的纠纷,却做出和意愿不符的行动。换做我是冰轮,为了聚集战力,天瀚游仙这样的大能必须抓住。大能不容易掌控,可惜天瀚游仙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 于是我刚才试着喊了一下,本来没有很确定,你一下就暴露了。” 夏炎大怒,对着季云景咆哮:“你居然是正道的奸细?!” 季云景:“……” 他竭力忽视夏炎灼人的瞪视,对芙蓉师说:“我是自愿来这里的,新城主没有控制我,也没有逼迫我。” “控制的手段可以有很多,逼迫只是最粗暴的一种。”芙蓉师淡笑说:“可否答应我,照顾好唐师?” 季云景:“你不怕我趁机消灭魔头?” 芙蓉师:“我必须马上离开,希望你能答应我。” 季云景张了张口,心情复杂地说:“我答应你。” 这可是龙首大人,可以说是他以前的榜样啊,他一直希望能成为龙首大人这么强大又正派的人。虽然要照顾的人是魔头,但唐师现在算是他救命恩人,那他就勉为其难,尽心尽力照顾把魔头照顾好吧。 “你要去哪?”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芙蓉师大步离开了,季云景感觉对方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得很好。 季云景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地转身往客房走,忽然衣领被抓住,眼前是夏炎阴森森的面部。 夏炎冷冷地说:“奸细是吧?” 季云景:“等一下!听我解释!” 离开钟林村的芙蓉师在大雪中行走,以他坚实的身躯,多恶劣的天气也浑然不惧,在大雪中前行自然不在话下。他一步一步,在雪中踩出脚印,一回神,发现自己御剑在风雪中飞行,也不知道飞了多久。 他的意识在流逝。 这种感觉很清晰,他在逐渐变成另一个自己。 他以书别意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以为已经掌握住了自己的人生,没想到这些所有轻易就会变成梦幻泡影。 他可以不在乎过往所有,唯独唐师不行。 唯独唐师,不能有任何差池。 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他以为,自己对心爱之人的占有欲强烈到偏执,一旦确定这份心意不会得到任何回应,自己就会亲手杀死唐师。不,不可能的。他总算发现,哪怕从一开始就被唐师拒绝,这种事也绝对不可能发生。 唐师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妥,这才是他的偏执。 似乎有人在喊他原来假冒的名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8 芙蓉师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冰天雪地,来到了一处阳光明媚的城镇。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令他不适,御剑离开了原地。 他要去哪里? 他要去…… “芙蓉剑。”一个熟悉的、厌恶的声音出现,一个人拦在他面前。 芙蓉师抬头,看到冰轮的脸。 书江流现在的脸。 书江流看着芙蓉师,后者定定站着,眼眸深沉而无神,凌厉而麻木。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一个小树林内,芙蓉师周围的树木被削得奇形怪状,这种景色从他所处位置一直向来时的路延伸。他无意识间散发的凌乱剑气,制造出了这样一副奇景。 “莲剑是一把很好的剑,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人性。”书江流看着眼前的芙蓉师,十分满意,“对一把剑来说,这是不需要的,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人性。但我要的只是一把剑,不是人。” 芙蓉师看着眼前的书江流,眼睛里那些凌厉麻木正在渐渐暗淡。 “为了第二把剑能打造出真正的绝世之剑,我改良了铸剑方法。有意思的是,越是坚强的人,越是容易抹除其人性。” 换做莲剑,他做不出在失控之后独自离开这种选择。他会向心爱之人寻求帮助,这种软弱会侵蚀剑的锋利程度。之后莲剑或者在共同的努力下彻底脱离铸剑人,或者在一次大失控中杀死另一方,陷入悲痛绝望。 绝望是人性的顶峰,这把剑从此算是彻底失败。 芙蓉剑选择独自离开。 剑知道自己的剑锋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所以必须远离人世。这种坚强,让剑锋越发凌厉,为了保护从而走上孤僻的道路,这种行为是自己在抹除自己的人性。 不然的话,如何能狠心远离心爱之人。 芙蓉师闭上眼睛,身躯晃了晃,书江流在前者倒下之前抱住他的身躯,愉悦地对怀里的人说:“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当遗忘了心爱之人,你就能彻彻底底,成为一把最好的剑。” 再来客栈。 季云景站在床边,手里捏着他的法宝,对唐师释放法宝的治愈力量。 夏炎本来一点也不指望他能掏出什么厉害法宝,但季云景再三保证,总算在被打成猪头之前,因为大能之子的身份,被准许掏出法宝试试会不会有用。 那法宝威力强大,竟能协助唐师加速恢复自身。 夏炎盯着那法宝,庆幸那晚自己出手快,又庆幸季云景这小子太菜。 突然,一只伤痕累累的手猛地抓住季云景的手腕,吓了二人一跳。 夏炎惊喜叫道:“楼主!您醒了!” 清醒过来的唐师接着抓住季云景手里的法宝,看了两眼,虚弱笑道:“蚀魂玉,找到你了。” 季云景一愣:“蚀魂玉?不是啊,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护身法宝,叫续魂佩。” “这就是蚀魂玉。”唐师说着,想起身结果摔了回去。夏炎赶忙说:“楼主,您伤势太重,别起来了,躺着吧。” “芙蓉师呢?”唐师扫视了眼客房,“叫他过来,找到蚀魂玉了,准备准备,等我再躺会就去找第二个东西!” 第52章 季云景看看夏炎,不知道把是自己的法宝抢回来,还是告诉唐师,芙蓉师不会回来了。 “楼主,芙蓉师把您伤成这样。”夏炎说:“您不生气吗?” 唐师说:“气什么?” “呃,伤害你……?”夏炎迟疑地说:“而且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村民,楼主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是啊,要不是为了保护那些蝼蚁,芙蓉师怎么可能伤我至此。”唐师说:“不过他不是想罩那些村民吗,那我自然要罩着他们。” “嘶……”唐师疼得有点受不住地摸了摸胸口狰狞的伤痕,“还好真元没被打坏。” 只要真元没坏,他就能修复自身,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再不行还能夺他人的身躯续命。真元坏了就只能腿一蹬嗝屁了,他老爸就是真元被书江流打破而死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29 季云景和夏炎两人面面相觑。 季云景偷偷摸摸朝夏炎那边靠近,然后对后者努了努嘴,要后者来开口。夏炎抓耳挠腮,终于狠下心来,说:“楼主,芙蓉师走了,不回来了。” 唐师:“?” 他坐起身,坐到床边,对走上来想搀扶自己的夏炎问:“他去哪了?” 夏炎摇头表示不知,把芙蓉师走之前的话一五一十交代。 唐师怒不可遏:“芙蓉——呃呃……” 刚怒不可遏地喊出两个字,就因为伤势呛到了,虚弱地憋回了第三个字。 夏炎紧张地说:“楼主,您还是再躺下休息会吧。” 唐师紧紧捏着蚀魂玉,咬牙切齿地说:“他说我对他没有爱情??” 夏炎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赶忙说:“我猜芙蓉师一定是不想楼主担心,所以才这么说,故意想让楼主生气,不是真心话。” 唐师:“不,是真心话,我确实不爱他。” 夏炎:“……” 季云景震惊了。 唐师再度咬牙切齿:“可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合格,别人怎么对待爱人,我比其他人做得都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趁我昏迷就跑了。” 夏炎震惊了。 季云景:“……” “没人能嫖了魔尊就跑。”唐师恶狠狠地下床,这就要往外走,“他往哪个方向走的?看我不把他抓回来,关进永夜庭的地牢里,每天带刺的小皮鞭照三顿伺候!” 骂骂咧咧地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倒下去。 吓得同屋两少年惊呼出声,忙七手八脚把再度昏迷过去的魔尊抬回床上。季云景看着唐师即便昏迷也紧紧握着的续魂佩,纠结又纠结,没有伸手把玉佩拿回来。 夏炎心事重重地在客房门口一蹲,千愁万绪地一声叹。 “你们楼主真的不爱龙首啊?”季云景也跟着在门口蹲下去,问道。 “我哪知道,我本来以为很深爱。”夏炎眉头打结,说:“芙蓉师呢?会不会他俩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相爱的样子只是假装?” “我不信,龙首走时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我看得都心疼死了。”季云景气鼓鼓地说:“而且龙首为了魔头,可是背负了背叛正道的骂名,被整个正道通缉。” 季云景从听到唐师说对芙蓉师没有爱,就一直耿耿于怀,为芙蓉师打抱不平:“龙首付出这么多,得来的只是个合约伴侣,邪道人果然都不值得托付真心,喜欢上魔头这种人,龙首太苦了。” 夏炎不乐意了:“那是你们龙首自己愿打愿挨,难道龙首喜欢楼主,楼主就一定要回应真心吗?还有不准叫魔头,给我尊称老爷!” 季云景:“不,就是恶贯满盈的魔头!” 就在这时,昊广拎着一大篮子东西走上来,看到恩人身边的两个少年一左一右蹲在门口,互相跟个斗鸡似的瞪视对方,惊讶地问:“你们这是怎么的?” “没什么,跟奸细无话可说。”夏炎板着脸走上前,接过昊广拎的篮子。 篮子里是些新鲜的食材。 芙蓉师离开、唐师昏迷的这几天,昊广在犹豫过后,决定留在钟林村,和其他一部分旷工着手改变钟林村。旧钟林村充满罪恶,如今村长身亡,该是建立全新秩序的时候了。 旧钟林村的旧村民全部被赶进矿场,体会当苦力的滋味。 季云景对建立新秩序的想法是支持的,但把旧村民赶进矿场的做法,他认为过于粗暴。夏炎喷了他一顿,旧村长有眼无珠针对魔尊,旧村民愚昧顺从,冷眼旁观或协助帮凶,没把每个人的头都拧下来已经够仁慈了,季云景要不要戏这么多? 季云景说如果是龙首,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龙首会分清楚主动帮凶和被动帮凶,最后处理得每个人心服口服,这才是领袖。 不过在得知旧村民只是被赶去当苦力,没有修炼那邪功,邪功已经被摧毁。将来旧村民悔悟得好,就会再放出来。季云景便不再插嘴了。 昊广每天给客栈送来新鲜的食材,对唐师的状况十分关心。 那是令他重回自由的恩人,真希望千万不要有任何差池。 …… 过了又三夜,唐师再度醒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0 醒来时,他看到夏炎在忙上忙下。 季云景脸色苍白,虚弱地瘫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呼吸短而急促,满头虚汗。夏炎端来热水,打湿一条毛巾再拧干,擦掉季云景的汗。接着他摸摸对方的脸,嘀咕了句“怎么一会热一会冷”,匆匆从隔壁客房抱来一条薄被,盖在季云景身上。 唐师说:“把这个放他身上。” 夏炎惊喜:“楼主,您醒了!” 他接过唐师手中的蚀魂玉,恍然想到季云景之前说这是他的护身法宝,莫非季云景突然生病难医,是因为没了这法宝? 显然是的,夏炎把蚀魂玉放到季云景怀里,没过多久,季云景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身体也没有再一会冷一会烫。 夏炎松了口气,一转身,就看到唐师站在自己身旁。 “楼主,您感觉还好吗?”他问。 楼主身上原本密布的剑痕已经大致上恢复,只剩下两道特别深的伤口还留有难看的疤痕,相信要不了多久,剩余的伤疤会在强大的恢复力下消失。 七天,他人能死好几回的重伤,唐师只七天就恢复得活蹦乱跳。 唐师淡淡地吩咐道:“准备离开。” 夏炎精神一振:“是,下一站去哪?” 唐师说:“先去钟林村外打听芙蓉师的下落,之后再决定去哪。” 昊广直到唐师一行人走的那一天,才震惊地得知,解放整个钟林村的大好人,竟然是魔头唐师。 昊广失了魂似的晃晃悠悠回到村子里,大伙铲平了村长家原址,在上边新盖了议事堂。他回去的时候,大伙正在争论不休。 钟林村是无归狱的下属村落,虽然天高皇帝远,但这里的情况早晚会被知晓。他们一半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认为应该建立防御工事,等有人来了,就和那些人殊死一搏;另一半人更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考虑将来若有人来,他们这些人肯定打不过专业修者,如果迷惑不成,一定要准备好一条后路。 “不用吵了。”昊广走到议事堂中央,说话的时候,连自己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魔尊大人把这个地方指派给了我,委任书大概……三日内到?” …… 唐师一手一个小朋友,没一会就离了钟林村十万八千里,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城镇。然后他把小朋友放下,进了城,在一个茶摊坐下喝茶,打发小朋友去打探消息。 很快就打听到了,芙蓉师被带回了碧城。这事儿,书江流丝毫没遮掩。 “很好。”唐师点着头说:“季云景可以滚回去了,蚀魂玉暂且放在你身上,将来需要时,我再来取。夏炎,你回孤峰,后面不需要你伺候。” 夏炎呆愣了一下:“楼主要去哪?” 季云景心里不太舒服地说:“这是我的,你说什么时候要拿就拿啊?”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魔头居然把续魂佩交还到了自己手里。他本来还以为,魔头怕是不会再让自己碰续魂佩。 “蚀魂玉原本是危楼的东西,是我爹借给季天瀚的。”唐师说:“你父母当年成天对危楼喊打喊杀,某天却厚着脸皮上危楼请求我爹,我爹就将一样宝物借给你父母,代价是宝物一日不归还,你父母就绝不可踏进邪道范围半步,不可对邪道中人出手。 看到它在你手上,我才联系起来,原来我爹给的就是蚀魂玉。” 季云景瞪着唐师。 他一点也不相信对方这番鬼话:“你胡说!这续魂佩我从小戴在身上,是我母亲做出来给我护身的,你不要以为编这种天方夜谭的谎话能骗到我!” 夏炎虽然听得一脸懵逼,但下意识维护自家楼主:“楼主要是想要你的玉佩,直接拿就行,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哪需要编谎话来骗你。” 唐师问:“你现在由父亲照顾,你母亲呢?” 季云景说:“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 唐师:“谁杀的?” 季云景:“寿命到了,自然衰老逝去的!” 唐师奇怪地说:“天瀚仙侣修为差不多,自然死亡的话,不可能一个没了另一个还在。蚀魂玉的效用有两种,一是侵蚀魂魄、真元,以填充玉内灵气,二是以玉内灵气润养魂魄、真元。 应当是你母亲以自身饲养出饱满蚀魂玉,之后将之交给你,有蚀魂玉润养,像你这种天生残缺的人才得以正常生活。” 对方话里的内容过于可怕,季云景傻呆了半天,眉毛竖起来,愤怒喊道:“你一定是想挑拨我和我父亲,想让我们离开碧城,为你所用,才编出这么可笑的故事来,我不可能上你的当,续魂佩也不会交给你!” 这个魔头在说什么鬼东西! 按这魔头的说法,岂不是相当于他要了他母亲的命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1 不可能!魔头一定是在骗他! 季云景:“我母亲修为不如我父亲,所以提前一步走了,走得很安详!” 唐师冷淡地说:“你父母当年还算出名,你该多去问问别人,了解你父母的故事。” 修者随着修为提升,到灵虚阶可驻颜,到辟谷便可吸收天地灵气代替吃饭喝水,到分神可返老回春,过了渡劫,据闻就能飞升成仙。 每一次突破,最为显著是寿命的增加。 没有能永远活着的修者,强悍如书江流,没能成功渡劫之前,也抵抗不了肉身的衰弱,不得不以夺舍的方式延续自身。 相同的修为等级,会因为不同的功法,而拥有不同的寿命。 据唐师了解,季天瀚夫妻修为差不多,修的都不是特意增加或减少寿命的功法。 季云景使劲咬着牙,拒绝相信魔头这番话,也拒绝去向别人打听父母的过往,心中有股可怕的预感逐渐扩大。 往日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一一在脑海浮现:母亲走之前非常遗憾,遗憾要是时间能再多点就好了,就能看到健健康康的云儿;母亲虽然走了,却是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云儿身旁,守护着云儿;云儿体质差,千万记得要时时刻刻把续魂佩贴身带在,这是母亲千辛万苦,为云儿做成的护身法宝。 过往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越转越可疑。 季云景抹了把眼睛,沙哑地说:“我要回家,我不喜欢你。” 唐师无所谓这个小朋友喜不喜欢自己,没兴致地耸了下肩:“蚀魂玉能助你正常生活行动,却无法改变你的资质,你很难成为你父母那样的强者,像你这种脆弱的孩子,就不应该离开家到处乱跑。 有蚀魂玉在身,你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连我的眼睛都能瞒过,你需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身怀异宝。” 夏炎看季云景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小声对唐师请求:“楼主,让属下送他回家吧,送他到家,属下就立即折返回孤峰。” 唐师飞了他一眼:“他是弱鸡,你撑死也不过是只三脚猫,要是路上会遇到危险,有你在也不过多一具尸体的下场。” 夏炎尴尬地说:“属下想的是多一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去,这里离天原山还有老远。” “你回孤峰,我不想再说一遍。”唐师站起身,不由分说道:“季云景跟我一块走,刚好顺路。” 季云景冲他大叫:“我不跟你一块,你是大魔头,我迟早会杀了你!” 唐师面无表情,一伸手就揪起季云景,下一瞬二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 唐师在林间急急奔行,反过来的封邪跟随在他身侧。季云景被丢到反过来的封邪里,可怜兮兮地抱着伞柄,只觉得风呼啦呼啦地刮,周围的景象疯狂往身后挪移,简直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哪里。 季云景对侧前方的唐师喊道:“你这是要去哪?” 唐师回了下头,看了他一眼:“碧城。” 季云景:“你既然一点都不爱龙首,那就放开龙首吧,龙首深爱你,再看到你只会更痛苦。” 痛苦的感觉太难受了,他现在就非常非常难受。 唐师大怒:“你放屁!本尊本来就心情不好,小崽子别在这时候惹我不痛快!” “你心情不好什么?” “芙蓉师敢说我不爱他!” “难道你其实是爱的?” “不爱!但我演得绝对没话说,比有爱还真!” “不爱就别演啊!” “不演可以,让芙蓉师滚回碧城继续当城主,领导正道继续当我的宿敌。” 季云景:“???” 他没搞懂地盯着唐师,被大风吹得眼睛干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又感觉很靠谱的想法。 他问:“你其实是爱着龙首的吧?” 唐师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困惑这孩子是不是没长脑子:“我都说了不爱。” 季云景说:“可是你好执着龙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2 “废话,放眼整个正道,就只有芙蓉师配得上绝世无双四个字,他是真正的强者,皮厚耐操,长得还养眼,我不执着他难道执着别人吗?”唐师说:“除了芙蓉师,没有人够资格做本尊的宿敌。” 季云景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芙……以前住刀居的真书别意也是真正的强者。” 唐师不屑道:“无脑莽夫,长得还丑。” 什么,迷倒无数女修者芳心的真书别意长得丑?没有吧! 季云景觉得越来越怪了:“那现在碧城新城主很厉害,叫冰轮,以后由他领导正道,你可以发展新宿敌。” 唐师冷笑道:“千年的换壳王八,本尊迟早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死亡。强行加戏的过气大能,不配当我的宿敌。” 唐师顿了一下,甩手就用力打了一下季云景的头:“你为什么一再要我换宿敌,你对芙蓉师有何居心?!” 季云景抱着头,脸上还挂着刚掉眼泪留下的泪痕,生气地叫道:“什么啊,你明明就非常爱龙首嘛!这么在意,独占欲还这么强。” 第53章 “小孩子的脑子就只知道爱情。”唐师回过头来,以怜悯的目光看着季云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非只有爱情,我在意芙蓉师,这和爱情无关,我对他是强者对强者的欣赏,征服强者是一种无上的乐趣。” 季云景不服气地说:“别装了,我看你就是深爱着龙首,不然怎么能平白对别的强者挑出那么多刺。心有所属的时候,看其他人都会带着不满意。” 唐师:“弱者就是没眼光,我只满意芙蓉师,因为只有芙蓉师没有缺点,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 季云景:“……” 无话可说,也不想说。 …… 星河垂坠,夜幕降临。 在季云景指引下,唐师把他带到天原山南边的一个小木屋前。木屋内有人,那人感应到非同一般的气息,绷着脸走出来,看到季云景竟和唐师站在一起,心中一惊又一紧。 季云景刚看到父亲从屋里出现,内心复杂的情绪刚冒头,接着就眼睛一花,被父亲从唐师身旁带离。 季天瀚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臂,提防地看着唐师:“云儿,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唐师皱眉说:“这么提防我,生怕我拿走蚀魂玉吗?当初我爹只是把蚀魂玉借给你,我若想拿,你就得双手奉上。” 季天瀚沉声说:“你若想拿,我会双手奉上,但同时我将不再遵守约定,随时可以对邪道中人出手。” 唐师目光冷了下来:“哦?你在威胁我?” 季云景看看父亲,又看看唐师,才这么两三句的功夫,周围的温度就降了下来,两个大能针锋相对,仿佛要一触即发。 季天瀚说:“魔尊向来狂傲,当然是不怕的,但云儿还不能离开蚀魂玉,怕的人,是我。” 他初成为大能的时候,眼前这个人还是个贪玩小孩。 如今眼前这个人也成了大能,他没有信心敌得过对方。他怕得很,若是输了,赔上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 唐师哼了一声,对季云景说:“看好蚀魂玉,我需要时再来取用。” 说罢,就离开了。 季天瀚吃惊,虽不明白,悬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季云景也很吃惊,唐师就这么不担心他带着蚀魂玉远走他乡? ……这就是顶尖强者的底气? 季云景看向季云景,方才和魔尊针锋相对的表情一变,从强势的大能变成谨慎斟酌词语的父亲。 “云儿,能告诉父亲,你怎么会和唐师在一起吗?” 所幸唐师没有伤害云儿,也没有利用云儿。 季云景说:“偶遇。” 确实是偶遇。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3 季云景问:“爹,娘是怎么死的?”问的时候,他紧紧盯着父亲的面容,看到父亲一瞬间变得很伤感,伤感的情绪很快收回去,又变成无奈。 季云景很难过。 方才父亲和唐师的对话证实唐师所说关于蚀魂玉的故事是真实的。竟然是真的,那他一直佩戴的玉佩岂不是…… “云儿,你累了吧。”季天瀚叹道:“进屋坐吧。” 季天瀚这次能回这里,只是想回来看看,也多亏冰轮正专注于芙蓉师,否则他恐怕难以脱身。两个人走进不过离开几天的屋子,内心竟生出一股久别的唏嘘感。 季天瀚向季云景缓缓叙说。 当年,正道在书江流的带领下从式微转为强盛,天瀚仙侣每次都是冲在抗击邪道前线的中流砥柱。夫妻二人眼看正道逐渐强大,欣慰之余,做下孕育一个宝宝的决定,谁知天意弄人,季夫人竟怀了个魂魄残缺的胎儿。 经过无数次思考、纠结,甚至争吵,魂魄残缺的胎儿越长越大,季夫人决定把胎儿生下来。季天瀚拗不过她,内心对未出生的孩儿也很不舍,便到处奔波,寻找能帮助孩子的办法,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胎儿出生那天,既不哭也不闹,一离开母体,就开始出现垂死之象。天瀚侠侣将新生儿封入灵石中,以强大的修为制造封印,凝固新生儿的时间。可这样做只能让新生儿不死,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一向坚强的季夫人再也控制不出,恸哭出声。看着痛哭的妻子,还有自己无法睁眼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儿,季天瀚做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和妻子抱着封有孩儿的灵石来到危楼,请求唐典的帮助。邪道唐家从来专长续命,唐典果然有办法。 得到蚀魂玉,天瀚仙侣立即退隐,退得迅速且干净,一刻不耽误地寻找魂魄和真元,润养蚀魂玉。 把蚀魂玉交给天瀚仙侣时,唐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他说天要你们的孩儿死,你们却非要他活,想达到目的,你们必须有付出任何代价的觉悟。 一开始的一百年里,他们四处寻找命不久矣的修者。命不久矣的修者不难找,愿意把魂魄和真元给他们的却非常稀少。不过一百年的不懈努力,还是让他们积攒了可观的数量。可这一百年的收获不过让孩子多了二魄,想让孩子健健康康,还遥不可及。 季夫人终于明白了唐典的意味深长,决定以身养玉。季天瀚无数次要求换他来养玉,但季夫人仗着已经把蚀魂玉封入灵府,除非重伤她才能夺取,对季天瀚的焦急视而不见。 当时季夫人和季天瀚同为刚刚踏入空冥的修者,实力已经足够强悍,季夫人还担心自己的修为会不够,在养玉的两百年里拼命修炼,最终达到了接近突破空冥阶的修为,把蚀魂玉养得灵力无比充沛。 季夫人以身换玉,季天瀚亲手埋葬了爱人,将蚀魂玉送入灵石之中。 “我不明白。”季云景低下头,看着地面,闷闷地说:“干嘛要为一个残缺的孩子做这么多事,打掉再生一个不就好了吗。” 季天瀚无奈地笑笑。 没听到回答,季云景抬起头,看向季天瀚。 季天瀚只好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母亲不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坚持。后来我第一次抱着刚出生的你,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难过,这是我的孩子,这就是做父亲的滋味,太美妙了,可是我的孩子马上就要死了。 再后来,我第二次抱着你,那时你在蚀魂玉的润养下三魂六魄补齐,还是那么小,但脸蛋红润,看着我一直笑。” 仿佛又回到那个刻骨铭心的时刻,季天瀚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充满庆幸:“我觉得,一切都值了,还好我们没有放弃。” 季云景嘴一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你没有爱人了,我也没有娘了。” 季天瀚歉意地说:“对不起。” 季云景的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来,季天瀚赶忙替他擦眼泪,心里急得不行:“都怪我,云儿别哭,是父亲没用。” “我又没有怪你。”季云景抹眼睛,“明明应该是你们怪我。” 怪我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痛苦折磨。 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 银月撒照白茶庄,时间如同回到十月份,村中发现水晶棺那时,幽黑寂静,过于寂静。 一个人也没有。 唐师在村里的主街慢慢走着,周围的房屋全都空荡荡。他方才路过田地和茶园,两处地方都已久无人打理,长出了杂草。 白茶庄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无人村庄。 这里在水晶棺之危后,没有再发现其他异事,没有再受邪怪影响,导致无人的原因,不难猜测。 碧城易主,冰轮宣扬以战止战,碧城平和不再,离碧城距离较近的白茶庄首当其冲受到影响。越来越多的修者赶往碧城,大多会经过白茶庄,就算奔着共同的理念,人与人总归是不同的,何况都是些好战之徒。修者之间一旦产生摩擦,对周围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一场灾祸。 就这样,白茶庄的村民都迁走光了。 “芙蓉师。”唐师对着空荡荡的主街咕哝了句:“你喜欢的白茶以后很难再喝到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4 他忽然停了下来,困惑地低头看着脚下。 唐师脚下,是当初祁青几个年轻人挖出水晶棺的位置。此时此刻,这个位置下居然有东西。 脚下的那东西是水晶棺被取出之后埋进去的,祁青那小子别的不说,办事还是很细致,不会出现这么丢三落四的情况。 唐师直到走到正上方才察觉这里埋了东西,掩埋者的手法非同一般。 这下面是……? 碧城。 碧云阁。 现在的碧云阁相比原来,已经大为不同。 书江流自诩尊贵,从林中荒废的那片如同宫殿的旧碧云阁就可看出他的日常作风是多么奢靡华贵。他命人改建了碧云阁,如今的碧云阁如同仙宫。 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仙宫之中。 书别意被关押在仙宫的其中一间房里,与书江流的房间相隔不远,是间干干净净的厢房,他却无法踏出去半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书江流走进房内。 大晚上的,书别意正在榻上打盹,这时抬了抬眼皮,随意看了眼来人,接着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 书江流说:“别意,我不喜欢你这么不听话。” 书别意说:“那就太好了。” 别意颈上的铁链用力一扯,后者被扯得跌向前者,牵扯到插在琵琶骨上的枷锁,疼得怒骂了一句:“**大爷!” 书江流居高临下,冷淡地说:“说,剑经在何处。” 书别意说:“在你灵府里,藏得很深,建议剥开找。” 书江流一甩手,书别意被甩得跌倒在地,闷哼一声,疼得一时半会没能爬起来。 “我让你江流愠怒道:“你和剑玩身份扮演也就罢了,还敢把我放在你体内的剑经取出,若非你是我的儿子,我早已将你挫骨扬灰。” 书别意不耐烦地说:“说得好像你对自己儿子多好似的,别装了,恶心死我你就再也找不到剑经,以后就不好彻彻底底地掌控芙蓉剑,你会疯的!” “别意,我不喜欢你这么低估你的父亲。”书江流在榻上坐下,将窗户推开一些,神态恢复平静,“没有剑经,我大不了把芙蓉剑再丢回熔炉,只是这样太麻烦。 你不说剑经所在,无非是还抱有痴心妄想,以为能脱离我的手掌心。” 书别意慢吞吞起身,一头冷汗坐在地上,不驯地盯着书江流。 书江流瞧了眼窗外,像是看到意料之中的事,尽在掌握地一笑:“不可能的,别意,你和芙蓉剑,都没可能。” 有人擅自来到碧云阁,挟着一股全然不收敛的凛然气势。 窗外幽邃的黑夜里,闪过一抹红色。 意识到怎么回事,书别意不禁眉头直跳。 朋友。唐师。 你是邪道的魔尊,呼风唤雨,招招手就是一摞一摞的魔修供你驱使。 你闲得没事一个人跑来这里,还这么大张旗鼓,想什么呢?! 外面,唐师紧紧地注视拦在前方的人。 芙蓉师换了一身白衣,头戴玉冠,衣衫领口、袖口处绣有银纹点缀,衣冠楚楚,矜贵高雅。 唐师说:“我不喜欢你这么看着我。” 芙蓉师无声盯着唐师,过往温柔不存半分,只有全然的漠然与杀意。 第54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5 剑形真气渐渐在芙蓉师手中凝聚成形,凝出雪白的剑身、无暇的剑穗。银月躲入云层中,一身白衣的芙蓉师比月光还耀眼,站在那儿,冷冽静默,无人可以亵渎。 除了一个人。 唐师面色沉了下来:“书江流对你做了什么?” 芙蓉师没有说话,挽了个剑花。 唐师的瞳孔映出剑芒。 银月彻底藏匿起来,天色一暗。视线里一闪,一瞬,一个无声无息的身影翻身跃于眼前,剑芒直指咽喉。 唐师表情复杂,看着攻向自己的芙蓉师。 他一直喊着要和宿敌争斗直到分出最终胜负,成为约定的伴侣也是为了拉扯住宿敌不许脱离应在的位置。可是这一次,面对全力攻过来的宿敌,他一点也不高兴。 房内,书别意拖着痛极的身躯,坐到榻上。 书江流对他说:“无论是芙蓉剑爱上唐师,还是唐师爱上芙蓉剑,都让我很吃惊,真没想到,这样两个人竟会相爱。” 他笑了笑:“爱情是种很有意思的情感,当一个人拥有爱情,他就离死不远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这种情感抛头颅洒热血。” 书别意看了眼窗外,说:“你就不怕芙蓉剑为爱自毁吗?”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他在担心唐师。芙蓉剑越来越像一把剑了,书江流令他遗忘了爱上唐师的回忆,唐师不管不顾地追寻而来,他担心唐师被芙蓉师伤害。 唐师和芙蓉师都是顶尖的强者,一旦唐师为情所扰,手下有一点迟疑……强者争斗,一点迟疑都可能因此丧命。 剑芒穿透咽喉,带给剑的却是冰冷的感觉。 被刺破咽喉的尸鬼抱住持剑的手臂,接着两双手紧紧抱住芙蓉师双腿,无数只手抓住芙蓉师的衣裳,攀上他的肩膀。短短的一瞬,芙蓉师身上堆叠了十多只尸鬼,压迫得他几乎窒息,耳边尽是尸鬼的凄号,很快被更多扑上来的尸鬼淹没。 尸鬼堆叠成一座小山,更多的尸鬼还在继续堆叠上去,突然,最深处爆发出浩大强盛的剑气,尸鬼被冲击得倒飞开去。碰到剑气的尸鬼被削成两半,最内部的尸鬼甚至整个成了碎块,一时间不完整的尸体、尸块横飞。 但耳边依旧是令人厌烦不已的凄号声绵长不绝。尸鬼不会痛,被削成两半,拼起来继续扑向芙蓉师。碎块虽然没法儿动,但手可以以五指在地上爬行,腿也可以一跳一跳地前行。 早已死亡的尸鬼们,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抓住这个人。 芙蓉师的白衣已经被弄脏了,手中剑一挥,又是一波尸鬼四分五裂。可四分五裂对这些尸鬼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事。 芙蓉师飞到半空,尸鬼抬头望向他,这些他们就没辙了。芙蓉师面无表情,看到地面已经被尸鬼满满地填充,几乎无处下脚。他举起剑,正要释放强大的一招,将地面尸鬼彻底摧毁,忽然敏感地向一旁偏头。 “我。”唐师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很生气。” 非常非常生气。 以前他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生气闹得危楼上下鸡飞狗跳,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怒意更深、更浓。 不愉快,不爽! 芙蓉师瞳孔一缩,猛然注意到唐师身后的月亮不知何时染上了红色光晕。云在快速脱离月亮,向头顶某个位置快速聚集,当聚拢到某个顶点,突然快速铺散开来。 万邪诛心阵。 在修仙界,对红的感官和凡间差不多,红是喜庆的颜色。但红也是危险的颜色,是血的颜色。当满眼都是红色,红又与黑夜相互融合,这种视觉效果非常引动人的负面情绪。 唐师的面孔在黑红的环境色中,显得阴森恶戾。 万邪诛心阵是唐师拿手绝活,一旦开启,范围内的所有人先是心态会受到影响,之后被邪鬼骚扰、攻击。 芙蓉师的千机绝阵——备受人们赞叹的扇中仙府,是万邪诛心阵的克星。可是书江流要芙蓉师当芙蓉剑,作为芙蓉剑的芙蓉师,没可能使出千机绝阵。 万鬼降临,仙宫变成炼狱。 房间内,书江流眉头一皱。 一把湛蓝的剑飞驰出现,落地旋身变成暗主,数把莲剑**在他挥袖间飞出,快速而有序地贴着墙角插入地面,形成一个抵抗阵法的结界。 暗主对书江流躬身,对书别意躬身,退到一旁。 书别意看了眼暗主额头上的莲花花钿,忍不住说:“你就这么不高兴不做人啊,都给了你几百年的机会,居然最后还巴巴地跑回来。” 暗主平静地说:“莲剑永远追随主人。” 书江流说:“你想要莲剑,我可以给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6 暗主恢复寻常。 “不了。”书别意说:“我对狗和剑没有兴趣。” 窗外,只见唐师缓缓地说:“万邪诛心阵的变阵,你以前见过一次。” 变阵要求的条件太苛刻,以他现在的修为,维持变阵需要的消耗太大了。和芙蓉师敌对的五百年来,他仅仅变阵过一次。 那一次是送林千影回他的家乡,为了应对数量过于庞大的正道修者,唐师开启变阵,解决了一大波正道修者,却也因为消耗过大几乎连真元都转不起来,后来要不是芙蓉师一时鬼迷心窍,他差点就嗝屁了。 变阵能扭转形势,但也可能令他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此时此刻,唐师毫不犹豫,开启了变阵。 恶魂、尸鬼聚集到一起,堆叠起来,堆得越来越高,堆得几乎顶天。 尸鬼和恶魂堆砌成一个巨大尸将,尸将对芙蓉师张开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尸将手持一把白骨组成的巨型长枪,气势磅礴地朝芙蓉师刺去。 万邪诛心阵惊动了整个碧城,修者们惊惶地看到碧云阁出现一个巨大的尸将。还经历过唐师闯碧城事件的修者看到尸将,骇然大叫:“是万邪诛心阵的变阵!” 魔头闯入城主的住所,修者们应该马上赶过去。但那高耸入云的尸将太吓人了,大半修者瑟瑟发抖,难以动弹。 想当年,书别意……哦不,芙蓉师以天机绝阵,再加上早布置在城中的护城大阵,才击溃了尸将。如今可没有天机绝阵,护城大阵也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他们这些菜鸡这时候过去,就是送菜的份! 万邪诛心阵是唐师的拿手绝活,万邪诛心阵的变阵,就是唐师最强的力量。 看到尸将,芙蓉师毫不犹豫化身为剑。 尸将跺跺脚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芙蓉剑施招间,气势亦是令风云变色。房屋被踩踏成平地,树木被剑气削得只余矮桩,才改建好的碧云阁,没一会就被摧毁大半。 书别意的房间已经只剩下两面残墙,开着窗的那面墙还没有遭大殃,榻上两人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墙角的莲剑**已经碎了好几波,暗主满头汗,竭力维持结界。 书江流动了,不动声色从看呆的样子恢复云淡风轻,接着满怀疑惑地问对面的儿子:“唐师真的爱着芙蓉剑?” 开场就用最强的力量打招呼,每一招都下死手,一点也不像想挽回失忆的爱人,倒像是新仇旧恨今朝算清。 书别意不是很肯定地说:“应该是吧。” 他又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书江流瞅着他,一脸你不要骗我。 书别意想了想说:“家有河东狮是这样的。” 书江流皱眉,本来是不信的,但一想到还在世时的唐典,又一想唐师的身份,忽然就有点相信了。 暗主发出一声呻吟,再无法维持结界,莲剑**悉数碎裂,暗主身形一晃,站立不稳,半跪在地。 书江流看了他一眼,说:“莲剑,阔别数百年,你三番两次让我失望。” 芙蓉剑直面唐师,打到现在还能跟魔尊的变阵打得难分难舍。莲剑不过是在万邪诛心阵中拓出一片结界,这么一会就维持不住了。 差距太大。 暗主握紧双手,头垂得更低了。 这时,白骨长枪斜斜对着窗户口刺过来。察觉到白骨长枪的势头,书江流只一眨眼便离开原来的位置。 白光一闪,芙蓉剑向下坠落。芙蓉剑在落地前变成人形,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衣衫狼狈破裂,头冠都掉了,披头散发。 书江流出现在芙蓉师身后,对后者说:“芙蓉剑,变成我的剑,由我领你杀了这个人。” 用尽全力才堪堪躲过白骨长枪的暗主从废墟中爬出来,听到书江流的声音,默默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芙蓉师没理他,剑形真气爆发,再度回到战场。 书江流不快地冷哼一声,喊道:“莲剑。” 暗主眼睛一亮,化为还带着裂纹的莲剑,飞到书江流手中。 “莲剑,沉影。” 丑陋的尸将被盛放的蓝莲环绕,庞大的身躯崩毁,排山倒海般倾倒。 天空褪下不详的红,白云散开,清月之辉再度照耀世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7 书江流扫视回归平静的碧云阁,淡笑一声,拾起摔落在地的芙蓉剑,对雪白的剑半称赞半遗憾地说:“你的爱人还算有脑子,可惜。” 唐师跑了。 还带走了他的宝贝儿子。 …… 书别意被唐师带离碧城,速变换,总算停下来,他看看左右竟是在一个无人的村子里。 不,有人。路边站着一个女人,阴森沉闷地呆立,兀自在屋檐下散发令人下意识就想一刀劈过去的魔气。 回应书别意的,是噗通一声,唐师一头栽倒地上。 第55章 唐师从摇晃中醒来,睁开眼,感到浑身哪哪都痛。 他身处车厢内,不久之前才被他救出来的姑娘静静坐在他身旁,视线呆愣忧郁地盯着地面,再没有了上次见到时的活泼模样。 在前头赶车的书别意回头看了一眼,说:“醒了啊。” 唐师抹了把脸,面上的虚弱没有被抹去多少,有点无精打采地说:“把江流势给我。” 书别意茫然:“啊?” “把剑拿在手里就能操控,但若以人为剑,操控起来可没这么简单。”唐师说:“书江流不可能做了剑,却没有什么控制手段,他用什么控制剑?” 书别意说:“啊,剑经啊,得问芙蓉师。” 唐师一怔。 “暗主额头上的花钿,你刚才见到了吧?”书别意说:“那是剑经的媒介,剑经在持剑人体内,花钿在剑的额头,有这两样东西在,剑绝无可能违抗持剑人。 我不想玩剑,在一开始就把剑经取出给了芙蓉师,本来我们是想破坏剑经的,但是没有办法。芙蓉师后来好像是把剑经封在花钿里,至于他把花钿藏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唐师若有所思:“这样啊。” 书别意说:“现在芙蓉师在书江流手里,你想要剑经,恐怕不是那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唐师掏了掏,然后张开手,掌心赫然躺着个莲花花钿。 书别意“啊”了一声,不算很意外地说:“好吧,这下你不用找了。” 唐师小心收回花钿,往后一靠,轻轻地出了口气,闭上双目。他一身的剑伤,鲜红的红衣分不清是本身就这么红,还是被鲜血染得这么鲜艳,沾了血污的脸透着苍白,胸口起伏剧烈,看起来颇为疲累。 他才从重伤中恢复没多久,就与芙蓉师全力一战,又添了一身不可小觑的伤,累得够呛。 “你想夺取书江流对芙蓉剑的控制。”书别意说:“那要快点,久找不到剑经,书江流有别的办法控制芙蓉剑。” 唐师倏然睁开眼睛:“芙蓉师。” 书别意耸了耸肩:“我说错了,是芙蓉师。” 唐师稍稍满意,问:“我有多少时间?” 书别意说:“唔,尽快,具体时间我不清楚,把芙蓉师重新丢进熔炉,可以消除剑经的控制,算上重新熔炼的时间,时间还算充裕,但我猜你应该不想看到芙蓉师受这种折磨。” 唐师:“芙蓉师是失忆了?” 书别意:“对,书江流的手笔。” 唐师觉得这不应该地摇摇头:“就算不记得我,芙蓉师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从来都举止得体的龙首无论面对谁,即便是还未生出爱意的魔头,也不会这么冷冰冰,一点礼貌都没有。 书别意:“因为他快要变成彻彻底底的剑了。” 唐师不语,沉思状。 看到唐师苦思的神色,书别意以为对方在担心,好心安慰道:“你不用太着急,还有时间,就算记忆没了,你们还有真爱,真爱能唤回被抹去的记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8 真爱无所不能! 至少追求他的那些女修者是这么喊的。 唐师困惑地看向书别意,发现一个大问题。 “怎么每个人都认定我深爱芙蓉师?” “啊?”书别意更加困惑:“难道不是吗?” “不是啊。” “想不到你还是个害羞型的。” “?” “……你真的对芙蓉师没爱啊?” 书别意震惊得扭动身体,想转过身来仔仔细细观察唐师说话时的表情,结果牵动琵琶骨上的枷锁,差点没痛得从车夫座上掉下去。他疼得翻了个白眼,乖乖地在车夫座上坐安稳,对着前方,扯大嗓门喊:“这个玩笑不好笑,要没感情,那你在无忧殿搞那么大阵仗护住芙蓉师,还为芙蓉师奔波寻找摆脱书江流的方法,图什么?” 唐师不想再像和季云景的对话一样再说一大通,不悦地简短道:“芙蓉师只会败在我手上。” 书别意:“???” 没听懂,求解释。 唐师已经再次闭上双目,假寐休息去了。碧云阁一战,消耗实在太大。 书别意便不再问,一脸古怪地赶车。 一开始知道芙蓉师恋情的时候,他笃定地认为前者的心意一定不会有结果。芙蓉师和唐师,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但芙蓉师太死脑筋,认定了唐师就不管不顾,计划退位,培育接班人,一切只为了拉近和唐师的距离。 可是做这么多,芙蓉师却是始终不敢开口。不让对方知道,那他做这么多有什么用? 后来这两个人搞出惊动整个修仙界的大动静,书别意改变了想法,相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芙蓉师已经得到了唐师的心。结果居然还是芙蓉师的单方面爱恋? 他怎么有点不信呢。 马车跑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深夜,马车进入一个城镇,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困顿不已的店小二眯着眼睛、拎着油灯小跑过来,把马拴好。看到其中一位客人一身血,店小二心里有点打鼓,怕给店里惹麻烦,但在接了数量可观的小费之后,立即喜笑颜开,热情地招呼客人入内,还打来热水。 唐师清洗了身上的血污,换上店小二送来的干净衣服,随便地把头发往后脑勺扎了个马尾。 他推开门,对门外的浮梅说:“回你的房间,别在我这站着。” 浮梅恍若未闻,一动不动跟石头人似的,微微垂着头,双目充满哀伤。别人看着她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也被牵动,忍不住跟着满怀悲哀。这不是错觉,凡人看不到浮梅身上正不断往外飘散的魔气,魔气会牵动他人的负面情绪。 浮梅不想离开唐师太远。 唐师在浮梅眼前打了个响指,后者反应迟钝地过了会儿才抬头看向他,眼眸里的悲哀仿佛凝聚成了水,一不小心就会落下。 以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已经被埋葬在地底,获救的这个人,满腔怨怒、哀愁、疑问、无助可怜,对自己要做什么没有具体概念,只知道跟随唐师——这个把她从冰冷泥土中拯救出来的人。 “回你的房间。”唐师指指隔壁房间,“别在这,我累了,要休息。” 浮梅定定看着他。 唐师挽了下有点往下掉的外套,抓住浮梅的手臂,把她往隔壁房间送。浮梅的身躯忽然猛烈颤抖,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城……” 莫名了一下,唐师才反应过来,是有不速之客闯入自己的房间。伤疲削弱了感官的敏锐。 那人换了身衣服,重回矜贵高雅。不愧是坚硬无比的龙首,只要防御没被打破,挨多毒的打也能迅速活蹦乱跳。 窗户大开,那人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看着门口的唐师和浮梅。 浮梅很害怕,这明明是她最敬爱的城主,却令她惊惧慌乱。唐师有些不解地低头看了眼浮梅,不理解浮梅此时的反应。 “你怎么来了?”他对芙蓉师问。 他伤疲,书别意体内被上了一道枷锁,无法使用真气,两个呼风唤雨的大能不得已收敛气息,借由马车进行移动,一路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山路。 没想到芙蓉师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想必是受书江流指派。如果书江流以为魔尊一旦伤疲就会沦为轻易被解决的弱者,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芙蓉师看到唐师眼里浮现提防。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39 浮梅瑟缩了一下,感觉眼前的芙蓉师如此令人害怕,不由恐惧地贴向唐师,缩进唐师怀里。 唐师拍了拍浮梅肩膀,说:“别怕,你去书别意房间,这有我。” 芙蓉师瞳孔一缩,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凶狠。唐师把浮梅往反方向的隔壁房间一扔,想唤出封邪但迟了一步,被芙蓉师给抓进了房间。 门被用力带上。 “我来了!”恰在此时,书别意冲出自己的房间,刚好接住浮梅,一边喊道:“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我刚运功冲击枷锁到一半!” 浮梅挣扎跑向唐师的房间,书别意把她揪到自己身后,气势汹汹一脚踢开门。 书别意体内的枷锁还在,帮不上唐师什么忙,但气势还是要做足够,不能落了大能的面子。枷锁还在又怎样?敌人都打上来了,别废话就是干! 看到房内的光景,书别意口中的大喝刚喊出一个音就变成了怪叫,气势也急转直下,赶忙拉上门,带着浮梅火速撤离。 回到自己的房间,书别意耳朵贴着墙壁,偷听隔壁墙角,无视浮梅困惑指责的眼神。 “应该不会有事吧。”他不是很肯定地自言自语。 店小二听到动静,还以为半夜住进来的旅客在搞什么事,心惊胆战地拎着油灯上楼,却发现一切平静如常。正困惑着,一声细微的呻吟从某个客房飘了出来。 店小二拉长耳朵,偷听了会儿,一脸贱笑地转身下楼。 哎哟,现在的有钱老爷,可真会玩。 第56章 客房中,芙蓉师把唐师压倒在床上,一口咬在后者肩头。唐师“啊”地一声,恼怒骂道:“你是狗吗?!” 他的衣衫被撕裂,对方的力道没有半分温柔,满是焦躁急切,活像只未开智的野兽,或者空虚到极点的疯子。唐师的肩膀被啃出牙印,胸口的剑伤迸出鲜血,芙蓉师的动作一顿,低头轻轻舔舐剑伤。 唐师推开他,满面怒容:“想跟我做,就马上给我恢复过来,否则别想我和你呃——” 书别意挖了挖耳朵,听不下去了,转身把想冲出去的浮梅给抓回来。 …… 隔日,秋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唐师睁开眼睛,感觉浑身骨头仿佛碎裂,哪哪都不舒服。腰部被一双手圈着,颈侧感受到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 他偏头,看到正在熟睡的芙蓉师。 昨夜一夜折腾,搞得唐师醒来一睁眼,眼又花脑子又懵,但看到芙蓉师,心里第一件事想的却不是别的,而是眼前这人不愧拥有他第一眼就很喜欢的容貌。这么近距离看,真是非常赏心悦目。 唐师推了下腰上的手,没能推开,反而把对方给惊醒了。 芙蓉师微微睁眼。 想必即便是剑,也不会在刚刚苏醒时就锋芒毕露,他睡着时手臂无意识施加的力度,在睁眼的那一刻松懈下来。 唐师撑起身体,靠坐床头,这期间,芙蓉师一直看着他。 “芙蓉师?”唐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充满粗鲁、焦虑、莫名的一夜过后,芙蓉师没那么全无表情了,但神色还是很淡很冷。听到另一人的呼喊,他没什么反应,像一只听不懂人话的野兽,自顾自地看着猎物。 唐师的衣服没了,连外套都被扯烂仍在角落。相比之下,芙蓉师几乎是衣冠楚楚的。 唐师抓住芙蓉师衣领,然后侧身贴近后者耳边,芙蓉师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你伺候得本尊不舒服。”唐师说:“滚吧。” 话音一落,他随便找了个方向,用力把芙蓉师丢出去。毫无防备的芙蓉师连着撞破两面墙,飞向天际,化作一颗白日里的流星。 一颗红色的流星紧随芙蓉师之后跟上。那是封邪。 两颗流星飞到天空尽头,最后轰然一声,炸成一朵小红花。 书别意正在床上调息,突然一声巨响,床边的墙壁被强烈的冲击撞破。他倏然睁眼,看到那朵小红花:“……”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0 收功下床,书别意从墙壁缺口看向另一个房间。浮梅凑过来跟着探头探脑。 唐师斜躺在床上,眉头皱得很紧,看来很不舒适,也很不高兴。 唐师说:“去赔钱。” 书别意:“……” 书别意跟客栈赔了钱,唐师洗净身体换了身衣服,三人继续上路。 书别意挥了下缰绳,开口道:“询问。” 唐师:“?” 书别意:“你为什么不昨晚拒绝,却要在做了之后才把人丢开。” 唐师:“原来你这么八婆。” 一刀能劈开一座山的绝顶刀修竟然打听别人这种事,像话吗。 书别意有什么办法,书别意也觉得很尴尬啊!可那是他的好朋友芙蓉师,他看着对方暗恋了眼前这货暗恋了五百年。五百年了,不管当事人什么心情,反正他这个旁观者是看得蛋疼无比。 他振声道:“你以为我想问?这是为了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芙蓉师被丢飞出去以后,没有返回,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我不介意和芙蓉师做,我和他以前有合约。”唐师说:“但他做完也没有恢复芙蓉师的迹象,而且他技术太差。” “唔……”书别意认真地说:“最后那句你一定要亲口再跟芙蓉师说一遍。” 浮梅:“……” …… 碧云阁。 书江流破天荒如此情绪激烈,雷霆大怒,他的面前站着皱着眉头的芙蓉师。 他的剑,不该是这幅样子。 昨夜,芙蓉师无故离开碧云阁。书江流没有强行唤回芙蓉师,后者不是单纯铁石制成的剑,在完全与主人心意相通前,难免会有点自己的莫名行动。 这就像炼出器灵,要做的第一件事除了欣喜,还要时刻关注器灵的举动。未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器灵,就像被驯化前的狗。 但他的剑离开一趟,竟是沾上了别人的气息,本压抑下去的人性,竟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冒出各种各样人的情绪! 书江流冷道:“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你昨晚做了什么?” 芙蓉师没有反应。 暗主观察芙蓉师,说:“他去见了爱人。” 他意外地嗅闻出了芙蓉师身上暧昧的气息。 “他的爱如此深刻,即便越来越丧失理智,依然执着追寻能给予他温暖的那个人。”暗主有些艳羡地说:“他会成为你的剑,这是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种在他体内的种子,他无法违抗,但你的这把绝世之剑,不会停止追逐唐师。”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好笑了,主人一心一意培养看重的芙蓉剑,心里只有唐师! 书江流无温度的一眼,令暗主立即停止笑。 “你是我的剑,我没有准许你成为其他任何,你就只能是芙蓉剑。”书江流满面阴冷,对芙蓉师说:“我本不介意给你一些自由,但你触怒了我,既然如此。” 感应到危险,芙蓉师下意识想闪躲。书江流钳制住芙蓉师,从来都风轻云淡的脸,此刻只有滔天盛怒。 “我便让你被困暗无天日之中,直到丧失最后的自己。” …… “我觉得芙蓉师应该是自己跑来找你的。”书别意在车夫座上认真分析,“他快要变成彻底的剑了,但还没有被完全控制,即便思维越来越混沌,也在追寻内心最真挚的爱。” 唐师一脸古怪。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莽夫这么鸡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1 “另外,我再次确定,你是爱着芙蓉师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书别意接着说:“你被唐典宠坏了,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唐师嗤笑:“你就知道?” “那当然,我是从小受苦难长大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听过没有?”要是唐师跑到车夫座来坐,就能看到书别意一副指点迷津的派头,“你看啊,首先仅止于欣赏之情的话,昨夜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再就是,以我的经验,爱情与其他感情最直观的区别就是嫉妒。” 唐师说:“我没嫉妒芙蓉师,还有你哪来的经验,不要张口就来。” 书别意问:“要是芙蓉师跟别人做那种事呢?” 唐师说:“随便他啊,不过他没这机会了吧,技术那么差,还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 书别意:“……” 这厮油盐不进啊! “这你就想错了。”书别意正色说,“你低估了龙首在正道心目中的分量。” 唐师撇嘴道:“你们正道都是猪,我低估了又能如何。” 书别意:“我不是正道的,你们邪道都是狗。” 两个大能不知道怎么就变得跟三岁小孩似的互骂起来了。 路上有一具尸体。 书别意偏头看着那具尸体。马车经过尸体,马车走远。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又经过了几具尸体,都是些死去的修者。 远方,他们下一站会经过的地方赫然出现在视野。 书别意站在山门前,面色深沉,看着挂在山门上的一具尸体。山门上以鲜血写满了诸如“惩奸除恶,扬我正道天威”的大字。 唐师跟着从马车上下来,把想跟出来的浮梅按回去,还在马车上施了道结界。浮梅现在近邪魔化,这里满地怨气,她很容易受影响。 “七绝亭。”唐师抬头看了眼山门,“没听过。” “中立的一个势力。”书别意说:“都是玩刀的,我以前来过这一趟,这儿的人都比较自娱自乐,与世无争。” 现在,修仙界再无七绝亭。 书别意看到唐师抛出封邪,从死尸身上吸取尚未完全消弭的修为和魂魄,脸色一变,抓住唐师的手,喝道:“你干什么?” “补充。”唐师说。 他损失了一个尸将,国库非常空虚。 书别意没有放手,而是竖着眉说:“不准在我眼前做这种恶事!” “哈?” “我待会去通知附近的佛修,请他们来此地为七绝亭修者超度。” “好浪费。”这么多惨死的魂魄。唐师推开书别意,说:“看在你是芙蓉师好友的份上,我才送你一路,这不代表你能左右我的事情。” “不准。”书别意不是正道的,但也不是恶人,不会眼看着唐师做这种事而不阻止。 唐师不快,沉下脸说:“你要自找死路,我不介意再送你最后一程。” 第57章 从山门往山上望去,入目到处都是尸体,整个七绝亭已无活口。在唐师眼里,这些是一波质量还算过得去的器魂,在书别意看来,这些是无辜被害的性命。 书别意体内的枷锁还没去掉,这时候跟唐师打起来,他只有挨打的份。但书别意这辈子从没做过一件事,就是示弱。他唤出焚天扛在肩头,在开打之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芙蓉师在做法上产生分歧时,也是直接开打解决吗?” 唐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莫名偃旗息鼓,收回封邪。他释放真气,朝着山门上的尸体作抓取动作,尸体里出现一个半透明的魂魄。 魂魄悲怒哀号:“碧城,我与你仇深似海!碧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哀号间,形体像一团液体,一会这里鼓一下一会那里扁下去,形状扭曲,面容狰狞。 唐师问:“谁杀了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2 魂魄:“碧城的正道人士!” 唐师接着问:“你干坏事了?” 听到这句询问,魂魄一下子受巨大刺激,发出悲笑。 魂魄是七绝亭的长老之一。七绝亭开宗立派五百年,首脑修为不算高,却从不与任何人起争斗,不参与正邪之争,一直安宁平和。 前几日,七绝山来了一名碧城的使者,使者称碧城正广招天下正义侠士,力图彻底铲除邪道。七绝亭与世无争,自然是拒绝了,使者也不强求。本来气氛好好的,没想到,第二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七绝亭的一个门徒杀害了一户人家三十七口。 本来那使者准备离开,听到这事就不走了。魂魄当时没有很在意,他们七绝亭不属正道,但也不是邪道,发生这种事当然要调查清楚。刚好碧城使者在这里,就让使者看着,以免发生误会。 灭口的门徒和被害的人家有着血海深仇,本来那门徒已经放下仇恨,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令他举起屠刀。 魂魄非常激动,形体疯狂扭曲:“那使者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希望我们尽快查出原因,不出一天,就咄咄逼人认定我们包庇灭门凶手,把我们打成邪道恶徒。” 他们这方还没查明原因,外边就传起了他们包庇凶手的流言,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传开了,短时间内传得沸沸扬扬。事发才两天,七绝亭就成了众矢之的。 “到第三天,天还没亮,碧城的正义侠士就打了上来。”魂魄对天凄凉大笑,“什么替天行道,什么惩奸除恶,借口,都是借口!想不到我七绝亭一朝覆灭,原因竟是不肯归顺正道。可笑,可笑啊!” 唐师惊讶:“这风格,有点熟悉。” 书别意沉着脸说:“书江流。” 唐师没有正面跟书江流交锋过,不知道书江流的套路,这种套路,书江流以前就经常使用,总是非常好用。 芙蓉师领导正道的理念是仁善为先,修生养息。书江流则截然不同,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是消耗品,非常擅长利用战争给自己带来利益,这方面和唐典异曲同工,但书江流更擅长将恶行包装。 “喔,书江流不来邪道真是委屈了。”唐师惊叹。 “那不能,邪道有唐典,一山不容二虎。”书别意认真地说。 唐师:“有道理。” 他转头,向魂魄问道:“你想复仇还是转世?复仇就要变成我的器魂,转世就等秃驴来超度你。” 魂魄尖叫道:“我要复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要杀碧城人,让我杀碧城人!” 唐师转头面向书别意,然后朝着魂魄偏了下头,意思是“喏,这可是他说的”。 书别意无语了一下,说:“当然是要超度。” 魂魄:“我不要超度!我要复仇!” 书别意说:“不,你不要。” 唐师挑眉:“超度还带强买强卖的吗?” 他还以为做善事应该需要才给呢。 “对啊。”书别意理所当然地说,令唐师吃了一惊。 书别意对唐师说,魂魄现在沉浸在复仇的怒火中,毫无理智可言,他难道陪着失去理智的死者复仇?当然不可能啊。不理会魂魄意愿,直接请佛修过来超度,等入了轮回,魂魄就什么都不记得,这事就完了。 魂魄已经死了,就不该再惦记着活人的事。 唐师像是头一回认识书别意,狐疑地上下打量对方:“灭门之仇,就这么拍拍屁股拂衣去?我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书别意平淡地摆了摆手:“我当然不是这作风,谁敢让我受辱,还敢灭我满门,我就敢当场堕为邪魔,把这天下都搅乱成一团。” 唐师:“……” 书别意知道对方不解,接着说:“但这么做除了解气,对个人其实是不好的,堕为邪魔,我就没机会再入轮回,七绝亭长老要是为了复仇成为你的器魂,将来难逃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下场。 换芙蓉师的话来说,就是从此未来无可期。” 唐师:“……” 唐师一脸烦闷地把尖叫复仇的魂魄给压回尸体内,耳边一下子清静了。 书别意忽然发现盲点:“一提到芙蓉师你就老实了。” 唐师转没有回答,身回车上,书别意眯眼忖思了片刻,没有追问,也回车上,驱车继续上路。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3 半路上,一队佛修从马车旁经过,说是去七绝亭超度的,刚好省了书别意的功夫。 过了二日,便到了一座巍峨山下。 抬头望去,山顶隐于白云间。白云后,亦是书别意的刀居 书别意下车,离去前对唐师说:“我欠你一份恩情,等我弄掉枷锁,你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如果是对付书江流,就不算在恩情里,叫上我便是。” 唐师:“滚吧。” 书别意说:“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和芙蓉师春风一度,你就一直一副晚娘脸。” “你看错了。”唐师说:“晚娘脸从芙蓉师单方面解除约定、被书江流逮住就开始了。” 书别意:“唔……” …… 碧城,城外,城外的一座山上。山上有一块墓地。 陆仟拎着两壶酒来到坟墓前时,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到这里。 王蔷坐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王舞的名字,背影满是落寞。 陆仟走过去,把一壶酒扔过去。王蔷接住酒,闷不吭声,先是大喝一口,然后对坐到自己身侧的陆仟说:“我不想战,为什么我不想战,我不明白。” “战争不是什么好东西。”陆仟说。 “你与我,祁青还有王舞,我们四人中,我是最好战的,但前城主偏偏要我去管后勤。”王蔷说:“明明我的修为不输给你们每一个,为什么让我管后勤,却要你来管军务,你做什么都没干劲,能坐着就不站着,你这人能训练出什么军队来,咸鱼来管军务都能比你管得好。” 陆仟听着,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无辜地喝了口酒。 “为什么。”王蔷用力,手握成拳往地上一捶,咬牙恨恨道:“为什么我变得这么软弱,我错了吗?” 陆仟说:“因为打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前城主不希望你变成战争工具。” “我喜欢!” “喜欢是一回事,对你好不好是另一回事。” 王蔷瞬间黯然。 “危楼一战,王舞战死。”王蔷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王舞墓碑,“我们是无任何相似之处的胞兄弟,我们一起被人欺负,受尽欺辱,一起摸爬滚打追寻修仙之道。 王舞不爱说话,但我爱出风头,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我在前头,王舞在后头,我们从来都配合无间。” 两个大男人,名字里一个蔷一个舞,因为出生前媒婆说是两个女孩儿,于是就被隔壁村的村霸定下了,将来做他们家的童养媳。没想到生出来是儿子,没长多大就因为家里养不起,被抛弃了。 他们什么苦都吃过,什么肮脏事不平事都见过,凡间没人要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背景的散修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王蔷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格,有了足够的能力之后,看到什么不平事都要去插一脚。不然呢?眼看着不平事就这么发生吗?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邪恶和不公平都如影随形。他想改变,而前城主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大声对前城主发表自己的看法,表达自己内心所想。这种事在其他人是不可能的,在其他大能面前,他甚至不能大声一点说话。 他唯一不理解前城主的,就是关于战争这件事。 王蔷现在还是不理解,但现在的他失去了所有斗志。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伤亡。”王蔷说:“死的都是大家的弟兄,活着的人会把死去的人记在心里,但是邪道未除,我们不能沉浸悲伤太久。这些都是我以前说的话,放屁,都是放屁!” 王蔷用力把酒壶摔到地上,酒壶碎裂,酒液淌了出来。他低着头,双手抓着自己的光头,过激的情绪令青筋暴起。 他接着说:“如今冰轮成了现任城主,冰轮实力很强,而且他对战事的决定非常果断,但是我居然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很可怕。” 陆仟说:“酒才喝一半,你就醉了。” 王蔷问:“陆仟,难道你不觉得吗?” 陆仟只是笑笑。 …… 江流势和蚀魂玉都找到了,就剩下最后一样。最后这一样,比起前两样,唐师说不上是更难办还是好办。 第三样东西不需要寻找,直接到地方就能见到。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4 天上宫。 清河镇位于天上宫以南,从清河镇到天上宫还有好些距离,唐师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清河镇不远处下车,想让浮梅留在这里。但浮梅在刀居山下时不肯跟着书别意上刀居,这时候也坚持不肯留在清河镇。 唐师只好再把她带上。 偶遇就发生在这时,唐师听到一声惊呼。 一个人急速奔过来,是一脸震惊的祁青:“魔头唐师……浮梅?!” 第58章 祁青一把抓住浮梅,下意识想带着浮梅远离魔头,没想到后者用力甩手,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给甩飞出去。 浮梅惊惶尖叫:“啊!别碰我!” 祁青摔进了草丛里,顶着一头草屑爬起来,一脸惊异莫名,察觉到浮梅身上古怪的气息。 唐师随意瞅了眼祁青,说:“书江流把她埋进了白茶庄主街地里,水晶棺同一个位置。” 祁青一震:“你——” 唐师打断他的话,接着说:“冰轮干的,冰轮就是书江流。” 祁青:“!!!” 那日,碧城易主,祁青被冰轮以莫名强悍的力量修补了真元的损伤,依旧是碧城四司之长。他不明白冰轮的转变是为何,想询问是不是在怪他把他交给季天瀚,但那日之后,冰轮总是对他避而不见。 季云景被黑衣人掳往天原山以东,祁青在追击救援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之后便确定黑衣人是冰轮。碧城压抑不住流言,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个人熟悉碧城,而且对迷仙街十分了解,这个背后之人的身份,祁青也猜测是冰轮。 他不明白冰轮到底有何目的,搅动碧城风雨,做事不择手段,却对他一片真心,不择手段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让他更顺利地达成目的。 祁青为了换取季天瀚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手,把冰轮扮作黑衣人之事告诉季天瀚。季天瀚其实内心已有猜测,祁青主动告知,再真诚致歉,好过大能自己查出真相之后勃然大怒。 为挽救冰轮,也为自己的私心,祁青使冰轮和季天瀚在林间的旧碧云阁相遇。季天瀚答应他不会对冰轮做过分的事,冰轮到底是……怎么了? 季天瀚说虽然他很愤怒,但已经很克制,没有做超出承诺部分的事情。 冰轮如今是城主,拒绝见他,祁青就没有任何机会和冰轮交谈。 师尊被魔头带走,好友与自己形同陌路,祁青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失败。这一次他来到清河镇,是以碧城使者的身份,向天上宫传达一些信息,想不到竟会遇到魔头和浮梅。 冰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迫害了浮梅,冰轮是书江流? 这太可笑了。 祁青难以置信,唐师无所谓他爱信不信,问:“李明晨是不是在天上宫?” 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李明晨被带往了天上宫,距离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过了些日子,不知道消息过时效没。 “你找李明晨?”祁青问,“你找李明晨做什么?” 唐师说:“救芙蓉师。” 祁青微愣。 芙蓉师,曾经的书别意,他至今深深挂念于心的师尊。 碧城易主后没过多久,前城主的真实身份曝光,竟是书别意的剑仆。高高在上的圣人一下子变成顶替他人的冒牌货,祁青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他原本就想把师尊从众人心目中神祗的位置拉下来,当真的被拉下来了,他却……愤怒。 “李明晨能帮到师尊?他不在天上宫。”祁青说:“他能怎么帮到师尊?如果是为师尊,我可以帮助你一起寻找李明晨。” 唐师说:“杀了他,取心。” 最后一样材料,邪魔心。 “!”祁青大惊:“不行!” 唐师淡然道:“我没有请求你的同意。”说罢,就打算领着浮梅离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5 祁青一旋身便到唐师面前,拦在后者前方,厉声道:“李明晨如今已脱离邪魔状态,恢复正常,你要杀李明晨,等于杀害无辜活人,我不能容许这种恶行!” 危楼一战后,李明晨在天上宫宫主齐龙君和无名尊协力下,洗去一身魔气,恢复了理智,已与正常人无异。 祁青说着,放出背后隐峰剑,竖眉提防。 唐师自然不把祁青的警戒放在眼里:“不自量力,不知死活,芙蓉师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祁青沉声说:“师尊教我不能因为邪恶强大就惧怕邪恶,也教过我不能因为邪恶是身边人就动摇内心对善的信念。你虽然成了我的师娘,我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关系,纵容你的恶行。” 唐师:“……” 唐师说:“不要乱认亲,鬼才是你师娘。” 自己和芙蓉师之间关系的话,他已经说倦了。 “你们不是那种关系?!”祁青惊喜道:“太好了!” 唐师意外于对方的反应,眉头一皱。 祁青说:“我要追求师尊,你不介意吧?看来你对师尊并不是他人想象的那般,想必是不介意的。” 之前他费尽心思,希望尽可能阻拦师尊对魔头的爱恋,那日魔头降临,与师尊携手离去,他万念俱灰。出乎意料,机会忽然又砸了过来! 唐师盯着忽然兴高采烈的年轻人:“你对师尊抱有这种念想,你师尊知道吗?” “知道,但师尊从不点破,因为师尊喜欢你,只当我是小孩子。”祁青说着,露出一抹放心下来的笑容,“本来我毫无胜算,但我是师尊唯一的徒弟,是师尊最亲近的人,只要你们不在一起,我就有机会。” 希望之光重新闪耀! 乐极的祁青忽然一惊,感到一股莫名重逾千斤的气势压迫在自己身上,接着眼前一花,唐师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挨得自己极近。 只见唐师沉着脸说:“做梦回去做,看在芙蓉师的面子上,我就送你一程回家。” 祁青:“等——” 唐师抓住祁青肩膀,释出鲜红真气裹住后者,用力一扔。 祁青拖着“等”字后面的音消失在天边。 唐师臭着脸拍了拍手:“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乱说话是会死人的。” 浮梅:“嫉妒。” 唐师瞪向浮梅,莫名其妙后者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两个字。 突兀吐出两个字,浮梅继续阴沉沉地沉默。 唐师皱眉说:“芙蓉师没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浮梅偏了偏头,沉默看着他,好像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明白唐师在跟自己解释什么。 唐师忽然烦闷:“走了。” …… 唐师这番毫不压抑的气势,震撼得清河镇居民出现片刻混乱,也惊动了天上宫的宫主。 清幽竹林,齐龙君正闭目抚琴,指下的琴弦忽然断了一根。他倏然睁眼,看着断了的弦,叹了口气。 麻烦要来了。 …… 视线中已经能看到天上宫宏伟的主体和四座守卫在侧的小峰,唐师落到地面,向前信步而去,浮梅紧随其后。 周围环境如同石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开,眼前风景骤然变幻。 叮叮咚咚的风铃声飘然而来,竹叶在风中轻轻战栗,沙沙的风声与风铃声相伴,令闻者不禁感到内心平和。 竹林围绕的空地中有木桌与木椅,还有一座琴台,上置有一把长琴,琴弦断了一根。 齐龙君在木桌旁,为三个茶杯斟茶,对客人说:“请坐吧。” 唐师和浮梅入座。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6 唐师闻到茶香,意外:“白茶。” “我在碧城附近的一个村庄里发现的。”齐龙君说:“村庄已经迁徙得几乎无人,这些茶叶品质很好,就这么丢弃太可惜。” 唐师的心情莫名因为白茶变得好了一些,举杯喝了一口,是芙蓉师很喜欢的清香。 “我要李明晨。”他说。 祁青说李明晨不在天上宫,但他还是要亲自跑过来一趟确认。 齐龙君惊讶,准备了很多,没想到唐师来的目的是这个。 “李明晨不在天上宫。” “他在哪?” 齐龙君:“我不清楚,李明晨不是天上宫门人,为他消除魔气之后,我便没有再关注他。” 唐师继续问:“风五阴呢?” 风五阴与李明晨是好友,一定知道他在哪。 齐龙君摇摇头:“无名尊最近有事不在宫内。” 唐师看着他。 齐龙君直面唐师的视线,冷静地说:“你可以认为我是在骗你,你也可以亲自到宫内搜索,随便你。我自然会拦阻你。” 唐师啜了口茶,一直盯着齐龙君。 齐龙君和唐师同为空冥阶大能,不同的是齐龙君在空冥初期,唐师在空冥后期。除了宫主,三尊皆为分神阶高手,并且天上宫的地盘自少不了守护的阵法。唐师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失去一个尸将的空缺还没补上。 此时的他直接强硬打上天上宫,挣不了太多好处。 ——那当然没这回事。 越到辟谷之后的阶段,同一阶段初期和后期之间的差别越大,不是摞一堆蝼蚁就能填补上的。 不过,若齐龙君的打算是拖到书江流赶来,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唐师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把空掉的茶杯推过去。齐龙君又给他斟满一杯茶。 气氛没有紧绷,可能来者无意打,可能主人不想打。 握着又一杯热乎乎的茶,唐师问:“你怎么跟书江流凑一块了,你知道冰轮就是书江流吧?” 齐龙君说:“知道,历史遗留问题。” 唐师:“?” 齐龙君说:“我家族的祖辈以前欠了书江流恩情,他要我偿还这份恩情,我无法拒绝。” 唐师:“为什么无法拒绝?” 齐龙君半晌不说话,知道对方是实实在在的不解,不解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无法拒绝的。 人活得久了,渐渐就会认识同期的其他人。唐师和齐龙君不是朋友,但都认识了很久,各自对对方的性格都有所了解。 齐龙君非常羡慕唐师,有个那么霸气威武的老爸,无视任何规矩,把儿子疼到了天上。他还羡慕书别意,有个那么威武霸气的老爸,把规矩玩弄于鼓掌。他羡慕这两个同期的天才,老爸死得早,儿子只要继承亿万家产就好。 ……书别意后续发展就不算在内了。 齐龙君从小在修仙世家成长,跟唐师相比,他小时候含着金汤匙的生活根本不值一提,背负一大家子的期望,成了同辈佼佼者……为什么说得这么充满凡俗气息,因为修仙界跟凡间真没差多少。在凡间,这叫全村的希望之光,在修仙界,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真羡慕书别意和唐师啊,就一个老爹。 真羡慕书别意和唐师啊,齐龙君拉着全家族的人鸡犬升天,还没享受几年,下一个佼佼者就光辉现世,把他之前日夜拼搏堆积出来的精英光环打碎,创造了新的记录。 十八岁就辟谷,你当这是说书呢,张口就来??? 齐龙君眼看自己变成前浪,被后浪拍死在岸上。 “等一下。”唐师的手在齐龙君眼前晃了晃,后者激动地快要爬到桌子上来了,“我不是来听你回忆往事的。” 齐龙君:“!”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7 齐龙君回到木椅上,拨弄了下鬓边的发丝,很快恢复心平气和,嘴角颤了颤,勾出一抹优雅的微笑。五百多年了,他已经很习惯嘴角微微一勾,心情海阔天空。 世界是多么美好,自己是多么高贵优雅,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放下的。他不介意,他不在乎,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原谅的。 “所以就是这种历史遗留问题,以前我祖爷爷受书江流点拨,我的家族从而得以成为修仙世家,培养出了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这份大恩大德,我祖……” “可以了,知道了。”唐师困惑道:“原来书江流年纪这么大了。” 齐龙君郑重地说:“书江流的年龄是你的年龄的两倍,你以前喊他叔叔,我不过比你大四十岁,不要再叫我老头了。” 第59章 这种称呼是对优雅男士的冒犯。 唐师:“大四十岁还不叫老头,难道叫兄弟吗?” 齐龙君:“我们是修者,不是凡人,四十年不过弹指间……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我又没有说错,你要不想叫我兄弟,可以称呼我为先生,或者阁下,或者直呼齐龙君,我不介意。” 唐师嘀咕:“你好在意年龄。” 齐龙君柔声道:“因为只有我被喊糟老头。” 老头二字已经很伤人了,为什么还要加个糟? 唐师忽然向齐龙君介绍起浮梅来:“她叫浮梅,近邪魔化,你帮她处理一下。” 齐龙君观察浮梅,片刻后视线挪回唐师身上:“然后你就不会再叫我糟老头了?” “不。”唐师说:“我就不会对天上宫使用武力。” 齐龙君上身慢慢往后,坐直了身躯,目光变得锐利,一瞬间不再是纠结年龄称呼的熟识之人,而是掌管一派势力、深沉的心充满计较的宫主。 齐龙君沉声道:“我很羡慕你,唐师,是羡慕,而不是惧怕。” “我知道,你只怕辜负你爸你爷爷你祖爷爷等等等。”唐师说:“像你这种人,总会不介意为了大局,牺牲一下小我。” 齐龙君不语,只看着唐师,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过了片刻,齐龙君说:“书江流重生,唐典已死,修仙界再无人能与他抗衡,唐师,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大局,你难道就不担忧吗?” 唐师挑眉:“我要怕什么?” “哈。”齐龙君意味不明地一声笑。 眼前这个天之骄子,没有同情心,没有害怕过,没有忧愁过,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和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无所谓危楼被毁,不在乎邪道结局。 可惜啊,如果唐师眼里只有自己,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下一个书江流。他却除了自己,还有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这三个字是可能带来灾祸的。 唐师见对方莫名其妙感慨起来,脱口而出:“别把我和书江流凑一块说,我又不是坏人。” “啊?”齐龙君愣了一下,“你个邪道的魔头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唐师想了一下,说:“最近看在芙蓉师的份上,做的好事有点多。” 齐龙君:“……” 齐龙君回归正题:“当在乎的人受到威胁,你就知道怕了,当怕字来临,是很难承受的。” “我与芙蓉师的关系,我已经澄清太多遍了。” “我没有在问你和芙蓉师的关系。” 在乎,并不单单指伴侣之间,还能是朋友、亲人之间。他能为了在乎的亲人牺牲小我,唐师当年送林千影回家乡的举动,和他此刻在做的事又有多大不同? 齐龙君认为当唐师这样的人,有朝一日意识到有了在乎的人,会变得很可怕。 齐龙君起身:“她只是近邪魔化,而非彻底堕为邪魔,修为也低微,为她驱除魔气只是举手之劳,我就帮她一把好了。” 说着,他啪的一下把一张灵符拍到浮梅额头,后者浑身一震,接着身躯不断颤抖,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悲怒怨恨到极点的灵魂,却受限于一具僵硬的身躯,极端的恨引发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却只能做到如此。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8 “冰……呜……” 十二道灵符围绕浮梅,灵符上的符文流动着暗红色的光。不断有黑色魔气从浮梅身体内冒出,被吸入灵符之中,暗红的符文颜色越来越深沉。 当最后的魔气脱离身体,浮梅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齐龙君收回真气,十二道灵符自焚成灰烬,无声消失在风中。 唐师对浮梅说:“好……” 话刚开个头,突然被冲过来的浮梅一把抱住。 浮梅脸埋在唐师胸膛,嚎啕大哭。 她在腥臭的泥土下,数不清呆了多久,听到上方人们来往、交谈,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无数人从她上方践踏而过,对她的存在丝毫不曾察觉。她好生气,好痛苦,好怨恨,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冰轮要这般对她?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浮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从被挖出来后就一直阴森压抑的整个人,在这一刻释放所有情绪,满腔苦闷宣泄出来。 “我明明什么坏事也没有做,为什么冰轮要这样对我……呜呜呜,好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我,我拼了命也喊不出任何声音,封至文哥哥来回找我找了好多次,可就是没有往下找。地底下好可怕,又黑又冷,有好多虫子……” 齐龙君看着唐师一动不动,任由浮梅把他当作感情宣泄的依靠,内心不由感慨:唐师到底还算是个温柔的人,任何优雅的君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刻推开怀里伤心的小姑娘。 唐师转头对齐龙君说:“好脏,把你衣服给我。” 齐龙君:“……” 还好他到哪都带不止一套备用衣服。 待浮梅哭够了,唐师讨了齐龙君的衣服换上,就准备离开这里。 齐龙君走在唐师身后,吩咐道:“现在她再不受魔气缠身,但痛苦的遭遇已经在她心中种下心魔,在控制住心魔之前,不可再让她受强烈刺激,否则还会有近邪魔化、甚至堕为邪魔的可能。” 唐师微微偏头,对身后的齐龙君说:“无常境无常心,无常大千世界,于无常中证我本心,这是你们天上宫的修行法,我建议你别本心本心的了,可以研究下毁情弃爱。” 齐龙君:“为什么?” “你在空冥初期都停了多久了。”唐师说,“原因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 离开竹林幻境,浮梅一路上都在抽抽噎噎,眼泪停一会流一会。 唐师不禁嘀咕:“哪这么多泪水。”都哭了快一个时辰了。 浮梅使劲抹着眼睛:“很难过嘛。” 唐师说:“眼泪流多了会变成流血。”他以前见过,有个魔修好像是为情所伤,流了三天三夜的泪,后来就变成流血泪,再之后就疯癫了。 “所以不能一直哭,中间要经常停一会。”浮梅擦擦眼睛,眼泪不流了,眼眶红红的,“流眼泪招人疼,流血泪招人怕,被人怕就没效果了。” 唐硕:“效果。” 浮梅小跑到唐师身边,抓住后者的手臂,脱离泥土后第一次露出笑容,淡而含蓄,却是发自真心。 但忽然听到一句“你可以回家去了”,浮梅的笑容立即消失。 “不要。”浮梅撅嘴,“我要跟着你。” 唐师:“跟着我做什么?” 浮梅:“我可以当你的仆人伺候你。” “你不专业,我不要。” “我可以协助你对付冰轮,揭穿冰轮做过的事,让正道的修者们不再信任他。” “正道修者信不信任他,关我什么事。”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还行。” 浮梅:“……”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49 自从被大魔头所救之后,心中“邪恶可怕霸道冷酷残忍唯我独尊瞪谁谁怀孕”的邪道魔头印象不断被打破,快要坚持不住了。 浮梅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唐师说:“唔,我算是有一点责任。” 如果当时是真正的书别意在那里,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有恙。 浮梅问:“为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 浮梅苦苦思索怎么才能巴住唐师不放,唐师忽然停下脚步。她疑惑地向前看看,他们身在一片树林里,周围安静无声。 在她看安静无声,在大佬看一定不是这样,浮梅便也停住,好奇谨慎地张望。 “你在这个位置转身,往西边一直走,有一个名叫小河的小镇。” 林中一个声音响起。 唐师说:“我为什么要去哪里?” “因为你在找我。”某棵树后面,一个人偏头,林中光线阴暗,浮梅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我在小镇等你。” 第60章 浮梅小声惊呼:“你在找……刚才那人是李明晨?” 那个邪魔真的恢复成正常人了,真不可思议,这就是大能的能耐。 …… 小河镇。 一条小河贯穿这座小镇,房屋大多依河而建,镇民见到陌生人来,都微笑好奇地打招呼,民风很是和谐友爱。 远远就看到李明晨站在桥上,倚靠着石护栏,手里头捏着根草把玩,对唐师等人招了招手。他脸上噙着淡淡的笑,眼里映着秋日明媚的光,一身方便行动的利落劲装,长发高高束起,和刚从水晶棺里出来时狰狞的模样截然不同。 李明晨的家在小镇末尾,靠着河岸,是个两层的简单小屋。 浮梅坐在门前,视线穿过护栏,眺望长河之外,绵长幽远的地平线。 木屋内有桌椅床和屏风,简单却齐全。桌上摆放着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花瓶,花瓶中插满鲜花。 唐师开门见山:“我要你的心。” 李明晨一怔:“我一直在猜测你找我的原因,没想到是这个。” “我缺少一味邪魔心,用于抹除书江流对芙蓉师的控制。” “书江流?” 唐师大体解释了下。 李明晨呆了半晌,然后发出一声感慨:“没想到,当年我向书别意承诺,愿意为他献上我的心,结果被拒绝了,想不到多年以后,竟出现了这样的机会。” “是芙蓉师。”唐师提醒道,然后皱眉说:“你也爱着芙蓉师?” 一下是徒弟,一下是这人,芙蓉师身边怎么都是些对他怀抱不轨之心的家伙,芙蓉师看人的眼光不行啊! 李明晨轻笑,说:“是忠诚的心,不是恋爱的心。” 修者的道路千难万阻,散修的道路相比更是艰辛百倍,李明晨是难得的成名散修,擅使陌刀。李明晨对唐师畅谈他过往的逍遥如风,他喜欢自由,不爱受拘束,凡间没有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修仙界他没踏过的地方寥寥无几。 李明晨笑着说:“这世间,除了苦修成仙,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唐师点了点头:“没错。” 李明晨惊讶:“你会与我有相同的想法,这我实在没有料到。” “怎么,这种事成了你的专属吗?”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0 “不,我以为狂傲不羁如你,应该会……抱歉,是我固有印象了。” “碧城就很美。” 李明晨再度惊讶:“可你不是老喜欢找碧城麻烦吗?” 唐师说:“我觉得碧城很美,跟我老是找碧城麻烦有什么关系?再说,美不美,都是会被毁灭的,被人毁灭,被自然灾害毁灭,被死亡毁灭。” 李明晨:“我希望美好的事务能长久地留存。” 唐师:“我看心情。” “心情好就保护,心情不好就不在乎?” “对。” “美好的事物一旦失去,可就没有了。” “旧的死去,新的诞生,这是天地自然法则,花会枯萎,新的花会盛开,雪会消失,新的雪会落下。” 这下李明晨是结结实实大吃一惊,这是魔头会说出来的话?可亲耳听闻,他不得不信。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对劲,如果介意死亡,怎么会有相送濒死之人林千影这样的举动。依照唐师的能耐,完全可以让好友继续活着。 只听唐师接着说:“万物都难逃天地规律,除了我。” 李明晨:“……” “哈哈。”李明晨开怀大笑,“你真有趣,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想必不是什么难过的事。” 唐师:“继续吧。” 李明晨不解:“继续什么?” “继续讲你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我很想讲我的故事?” 唐师指着自己的脸:“都写在脸上了。” 李明晨无语,然后微微一笑。 很善解人意嘛,魔头。 李明晨去过很多地方,可如今他却只能待在这里。他堕为邪魔,齐龙君和风五阴联手,天上宫无愧专攻封魔除秽之名,连力量接近空冥阶的邪魔都能强行消除魔气,将邪魔扭转回人身。 美中不足的是留下了遗憾,魔气在他的灵府中扎了根,他必须每三日回一次小河镇,由风五阴亲手为他净化这些时间重新生出来的魔气。 李明晨微笑说:“风五阴是我的朋友,他不是什么好人,很小气,睚眦必报,他这种人,很少有东西能让他笑起来,但一旦让他笑,又很难确定他是不是真心在笑,当他真心地笑,反而是真正可怕的事降临。 当他为你发自真心地笑,那你可要时时刻刻关注他,哄他开心,不然他可是不会放过你的哟。 我遇上过很多人,风五阴这种人只遇到过这一个,当他为你彻底打开心门,就不会再关上。” 唐师评价道:“你们的友情怪怪的。” 李明晨客气地回评:“彼此彼此,你和芙蓉师之间也怪怪的,即便是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前的时候。” 唐师面露茫然:“有吗?” 门外传来隐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很快就没了。 李明晨也跟着笑了笑。 小屋中的气氛一笑过后,忽然变得凝固。 李明晨没有继续说他的故事,好像没什么可继续的,好像说完了。 外面的人也变得紧张。故事说完了,那么…… 李明晨平静地说:“想要我的心,可以,但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取心等于死,李明晨才从邪魔恢复正常,面对唐师的要求,表现得这么平淡。李明晨并不如表面上那么享受重生。 唐师说:“说罢。” 门外,浮梅蹲坐着,双手抱着膝盖,静静看着云海翻涌,如人世人心,变幻莫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1 交谈完,唐师和李明晨从屋中走出来,浮梅起身。 离开河边的小屋,浮梅看着走在前方的唐师,接着回头,看看小屋。李明晨相送后就回屋了,小屋形单影只,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浮梅闷头跟在唐师身后,脸色很沉,忍不住问:“李明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那不是他的好朋友吗?我不明白。” 唐师低着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意地回了句:“不知道。” 浮梅问:“你在想什么?” 唐师转头问她:“我对芙蓉师真的很奇怪吗?” 浮梅诚实点头:“是啊。” “难道我真的爱着芙蓉师?”唐师眉头打结。 浮梅内心一喜,难道善良的大魔头要开窍了?她一直没有说,不敢说,其实她就觉得唐师超级爱芙蓉师的!几百年啊!不依不挠啊! 唐师自言自语:“不应该……” 浮梅好奇问:“为什么不应该。” 唐师说:“因为爱人的关系和宿敌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浮梅暗搓搓提议:“爱人是执着,宿敌也是执着,也没有太大不一样吧?你看你和芙蓉师变成爱人了,就可以天天找他打架啦!” 唐师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怎么可以打喜欢的人?” “怎么不可以?”浮梅炸了眨眼,“点到即止就好了嘛。” “点到即止就不算打了吗?” “唔,爱人之间相互打闹打闹很正常吧,有的时候性格不合,就会产生小摩擦,吵吵架动动手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吵架动手?这也算爱人吗?” 面对唐师困惑的表情,浮梅无言了半晌,半晌之后,她羡慕地说:“能当你的爱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唐师说:“那当然。”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师的神态仿佛他无数次向危楼魔修宣布命令时那样,那么肯定,那么绝对,他刚才说的是件毋庸置疑的事。 热泪再度盈上眼眶,浮梅难以自持地羡慕芙蓉师,谁不想自己在爱人心目中属最珍贵、最疼惜。唐师的爱,是她梦寐以求的那种爱情。 她想看到救命恩人大魔头 …… 距今一百多年以前。 琼岭。 珏山是琼岭众多险峰中较为出众的一座,高入九天,无数异兽盘踞,非超常人难以攀登。 凶险的珏山在渡劫阶的李明晨眼里却不在话下,他早早就到了珏山的山顶,守在这里好些天,掐算好时间。很快,他就能看到绝妙的一幕。 李明晨双手枕在脑后,期待着不久之后的某个时刻,闭上眼睛,打算小小地打个盹。 风五阴历经千辛,终于上到了珏山山顶。登山前衣冠齐楚,如今衣衫褴褛,还受了不小的伤,但他无论如何,也要上到珏山的最高处,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山顶。 风五阴两指夹着灵符,警惕达到有史以来最高。 但是,护宝凶兽并没有出现。 心中虽莫名,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可失,风五阴摘下珏山灵池中央将开未开的花,悄无声息离去,快速下山。 风五阴选择他人不敢挑战的珏山为试炼场,摘下异宝绮玉昙,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谁想到,这之后,竟给自己招惹来一个**烦。 李明晨用谴责的目光盯着风五阴。 一滴汗从风五阴额头滴下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2 李明晨幽幽地说:“五百年难遇的绮玉昙花开,就这么没有了,我一定活不到五百年后的下一个开花日,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看到绮玉昙花开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第61章 风五阴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离这个奇怪的男人远一点。 他充满歉疚地说:“抱歉,晚辈不知道那朵花归前辈所属。” “花不是我的。”李明晨用手指抵着风五阴的胸膛,一脸怒容,“你真的很需要道歉,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着的宗派,每次试练,不是这座山倒霉,就是哪个灵境被毁,名山大川招你们惹你们了?” 风五阴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倒没想过山川的感受,前辈是珏山的守护者?” “我不是。”李明晨严肃地说:“我和你们不同,我欣赏它们。” “它们……这,山川无主,前辈又不是它们的守护者……”风五阴困惑迟疑片刻,然后释然一笑,正色说:“既然是前辈所爱,晚辈无心失手夺了前辈所好,便是晚辈的不对,请接受晚辈的赔偿。” 说着,风五阴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李明晨接过来一看,是个储物戒。 风五阴以真挚的笑容说:“这是晚辈最珍贵法宝,希望前辈能够收下,原谅晚辈的无心之失。” 李明晨掂了下储物戒,瞅着摘走绮玉昙的天上宫弟子,后者脸上的微笑带着十足的歉意,让人难以继续对他说出责备的话。 “啊,糟了。”风五阴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尊者要我去玥山取白蛇灵元,明天就要将白蛇灵元带回,前辈,万分抱歉,晚辈先走一步。” 玥山与珏山相依,也是座非常人难以攀登的险山。 风五阴慌乱焦急地转身欲离去,忽听身后的前辈说:“风五阴,天上宫今年的新弟子,远超同辈的佼佼者,在最新一届的弟子试练中拔得头筹,成为了三尊之一无名尊的真传弟子。” 风五阴转身,按捺心急,彬彬有礼地说:“想不到前辈竟会知道晚辈……” 话语断在中间,因为对方挥挥手摇摇头,是要他停止的手势。 “你摘花只是因为试练,并非诚心冒犯于我,你态度得体,作为前辈,我不应该对你咄咄逼人。”李明晨念书似的,感情空洞地连珠炮:“你是这么努力又懂礼貌,还把你最好的法宝当作赔罪送给我,作为前辈,我必须要有点前辈该有的宽容大度,要是不就这么原谅你,我就太小家子了。” 感情空洞的语言隐约带着讽刺,风五阴的笑容一僵,嘴角微微垂了下来,困惑无辜地看着前辈。 李明晨继续说:“啊,光原谅怎么配称前辈,既然是前辈,怎么可以这么不通人情听不懂暗示,你都言明自己的困难,我因为所谓爱好收了你的赔偿,怎么可以假装听不懂暗示,帮你取来白蛇灵元呢。” 说到最后,李明晨眼睛微眯起,用一种会让爱面子的人非常不好受的目光盯着风五阴。 风五阴支支吾吾:“呃,前辈,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些意思,更没有暗示,前辈可是喜爱着山川植物啊,我向前辈暗示为我取白蛇灵元,这未免太愚蠢。” “不是愚蠢。”李明晨说:“而是明晃晃的嘲讽。” 他用手指抬起风五阴的下巴,看到风五阴脸上那些看起来真挚到不能再真挚的诚恳、歉疚、无辜正在逐渐消失。 “你表现出来的歉意可以打一百分,言行举止得体,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让人很不舒服。你好假,难怪你夺得试练头筹却没有谁来为你庆贺,冷冷清清一个人,因为你讨人厌。” 在面部那些装出来的表情完全消失之前,风五阴努力挤出一丝可怜:“前辈,我……算了。”那些虚假的东西彻底终于彻底消失。 他推开下巴上的手指,以一种十分轻蔑的口气说:“冷清?不,这就是我要的,那些废物每天就知道荒废时间,我可不想和他们凑在一起,沾上愚蠢的气息。” 风五阴摇身一变,从礼貌得体变成了尖酸刻薄。 李明晨看着他,真诚地评价:“这就是真实的你,更讨厌了。” “彼此。”风五阴毫不客气地说:“前辈的爱好实在是无聊又可笑,难怪这么大的年纪,才是这点修为。” “哇,真是个讨厌鬼,我还不到一百岁。” “将近一百岁的老头,喜欢花花草草,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李明晨忽然摸着下巴,大小眼打量风五阴:“你身上有护身法宝?” 风五阴心中一惊,面上表情未变。 只听李明晨接着说:“激怒一个自己打不过的修者简直是找死,除非你有什么法宝,但这样还是不明智,换做是我,除非能换来很大的好处,否则我不会冒这种危险。” “啊!”李明晨恍然大悟,用力敲了一下风五阴的头,唰地一下跑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3 风五阴抱头忍不住叫出声:“痛!” 无名尊恰好这时赶来,扫视周围。他的真传弟子在一棵树下,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他问:“那散修跑了?你可有恙?” 风五阴又变回得体知礼的好少年佼佼者,恭敬地回道:“徒儿无恙,请师尊不用担心。” 从树上飞下来一只灰蛾子,刚好落到风五阴肩上,他忍住一巴掌拍死蛾子的冲动,抬手轻轻地在肩上扇了一下,蛾子飞走了。 保持一个彬彬有礼的形象,可不容易,不能落了每一个细节,哪怕看起来多么轻微。 无名尊将真传弟子的举动看在眼里,点了点头:“你的心性,确实适合入我的门下。” “徒儿荣幸。” 无名尊冷道:“这次玥山之行,本尊亲自陪你去,那散修若还敢出现,本尊叫他有来无回!” 风五阴躬身感谢道:“谢谢师尊!” 躬身那一刻,他的嘴角因为目的达到,而忍不住上扬。 …… 有无名尊亲自陪伴,风五阴还是没能取到白蛇灵元。 白蛇不见了。 找遍了玥山,也没有看到白蛇的踪迹,就好像被谁给藏了起来。 无名尊没耐心长久搜寻,没多久便离开,认定此事又是那散修找茬,要风五阴继续搜寻白蛇,赠与风五阴一张护身灵符,一旦风五阴受到伤害,或者撕开灵符,他立即就会感知到。 无名尊刚走,风五阴就遇到李明晨。 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那散修微微偏过头来,藏身在树叶投下的阴影中:“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来玩个赌约吧。” 风五阴一声不吭,正要撕开藏在袖中的灵符,突然双目睁圆,手上动作猛地顿住。 只见阴影下的人从树后面伸出一只手,张开的掌心上赫然站着一只灰色的蛾子,蛾子的翅膀有规律地扑打,风五阴听到自己说的声音。 “这就是我要的,那些废物每天就知道荒废时间,我可不想和他们凑在一起,沾上愚蠢的气息。” 这蛾子竟能模仿他的声音?!不……不是这样,是他说的话被复制了。 “天材地宝,奇珍异兽,太多人只关注它们对自己的用处,却忽视它们本身有多奇妙,比如你和无名尊。”李明晨卷起掌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树后走出来,一脸“没想到吧!你被算计了!”的欠扁笑容。 他说:“若是这些话给别人听到,比如你的同门和师尊,一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你猜我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相信这是你亲口所言?” 风五阴盯着李明晨,眼神如鹰般阴鸷。 过了片刻,风五阴的气势一缓:“被你抓到把柄,那我只好听你的,想玩什么赌约?” “你居然敢耻笑我的爱好,我要你为此付出代价。”李明晨阴笑着走到风五阴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爱上……” 风五阴震惊:“?!” “……它们。”李明晨指着手里的扑棱蛾子。 风五阴:“……” …… 唐师和浮梅走后,李明晨推开向阳的窗户,坐在窗户边,静静看着火红的夕阳渐渐接近地平线。 直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李明晨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转头,看到风五阴正看着自己。 风五阴微微挑眉:“你可终于发现我了。” 李明晨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风五阴在桌边坐下,手指拨弄花瓶里的花。 花是他亲自为李明晨采来的鲜不知名之花,好友说了很多遍,但他都不记得这是什么花,以及别的稀奇古怪的动物植物昆虫叫什么名字,不过他都不介意。 希望好友看到花,能暂时忘却不自由的郁闷。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4 李明晨视线跟着他,看到花瓶里的花,眼眸闪动莫名的情绪。他打了个呵欠,眼里的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慵懒困倦。 风五阴无奈地说:“太阳才落山,你就困了,是不是邪魔化在你体内留下了懒散的后遗症?哪天找时间,我要好好检查你这懒骨头是怎么回事。” 李明晨耸了下肩:“我上床睡觉,随便你怎么检查,请便。” 风五阴抓住向往床上扑的李明晨,将散修一把扯到桌边,扔进另一条椅子里,板起脸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李明晨茫然:“说什么?” 风五阴:“在我之前,谁来过这里?” 李明晨老实交代:“唐师,还有个叫浮梅的小姑娘。” 风五阴吃惊:“他们来做什么?” “唐师要搞一个大阵,需要一样材料,是邪魔心。” “你的心。” “对。” 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李明晨眨了下眼睛,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屁股沾着椅子往后挪了一点点。 “你答应了?” “嗯。” 风五阴一脸危险地重复李明晨刚才的反应:“嗯?” 李明晨连人带椅子往后倾了倾,椅子倾斜得再多一分就要倒。每一轮问答,风五阴就逼近一分,已经逼近到几乎要碰到李明晨的鼻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射出阴恻恻的光。 风五阴:“然后?” 李明晨:“作为报酬,我要他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本来以为魔头和芙蓉师是一对,结果他不是,是我误会了。于是我跟魔头说,我要芙蓉师……就是以前的碧城城主书别意,你知道的。”李明晨敲了敲风五阴靠得太近的胸口,“太近了,你让让……” 风五阴纹丝不动:“你要芙蓉师,要他做什么?” 李明晨理所当然地说:“芙蓉师是我最崇拜的人,我当然是要救他。” 他快速而简洁地告诉对方,唐师要邪魔心的目的是为了救芙蓉师,考虑到唐师到底是魔头,他不能完全信任,便要唐师立下誓言。以他的修为,取心能暂时不死,待芙蓉师获救,唐师要带着芙蓉师来到小河镇,让他见到完完整整的芙蓉师。唐师在自己身上刻下了血誓,绝不会违背这个誓言。 交代到最后,李明晨发出一声感慨:“魔头一言九鼎,我越来越欣赏唐师了,哎!”椅子要倒了! 风五阴按住椅子扶手,用力把椅子四个脚按回地面,发出“啪”的一声。 李明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生气了?在生谁的气?” 风五阴避而不答,质问道:“为了救芙蓉师,你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那我呢?” “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今日换做是你身陷芙蓉师的境地,不用谁来请求,我会为你主动献上我的性命。” 李明晨一番郑重,风五阴脸色稍霁,但听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又沉了下去。 “同样的,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 “我不能理解,作为朋友,我不能纵容你做傻事。”风五阴沉声说:“唐师什么时候会再来?” “明天,落日之前。”李明晨试图让好友理解,“风五阴,我……” 风五阴打断他的话:“我会在落日之前做好埋伏,让那魔头有去无回。” 李明晨大惊:“风五阴!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不可以!” “李明晨,你身为正道修者却帮助魔头,这才是陷千千万万同道正义侠士于不义。天上宫如今是正道宗派,这里已经归入正道势力范围,魔头有胆量只身来到这里,那么他,想必他已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第62章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5 风五阴说着,表情柔和下来,把一个东西放到李明晨手上。李明晨原要和他理论,感觉掌心的触感有点奇怪,一看,是只灰色的蛾子。 李明晨一刹那说不出任何话。 风五阴轻声说:“你还记得它吗?” 李明晨表情复杂:“嗯……” 风五阴:“你要我爱上它们,这个赌约,你至今没有完成。” 李明晨不禁怀念起从前:“你对它们实在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跟你介绍了很多,你总是记不住,记不住,说明你不用心。” “因为是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事。”风五阴笑道:“不过,讨厌的人后来变成了朋友。” “事还是讨厌的事。” “永远都是。” 李明晨整个人都耷拉下去。 风五阴笑了笑:“其实,早就不是了。” 李明晨偏头瞅他。 风五阴含笑说:“你突然失去音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那时我才发现其实并不讨厌你对我谈论你的爱好,只是我仗着我们是朋友,才老是不放在心上。 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受邪魔之苦,从此我再也不会说我讨厌它们。以后,你可以尽情地跟我谈论这些,我不会有一点不耐烦。” 在李明晨要开口之际,风五阴把手放到前者的肩上,郑重地说:“以你的性格,我不意外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我的朋友失而复还。 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为芙蓉师献身,再一次失去朋友,我一定不原谅我自己。” 李明晨叹了一声:“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你知道就好。”风五阴松了口气:“你若不忍心,届时你就去别的地方。” “不,我会看着,我不会让唐师葬身在这里。”李明晨说:“另外那可是魔尊,虽然功体有所损耗,怎么说还是空冥阶的强者,我担心你伏击不成,反送性命。” 之后,再向唐师致歉吧,看看能不能用别的代替他的心。 “唐师功体有损耗,宫主跟我说过,依你看,唐师损耗到什么程度?” “唔……恐怕损耗不小。” …… 孤峰,无忧殿。 桥廊,石亭,石桌台。 唐师在亭中,难得地在闭目冥想,对一桌的瓜果零食视而不见。林千影也在亭中,正在刻一个木雕。 唐师忽然睁开眼,问:“你在干什么?” 林千影抬了下头,对他笑眯眯地说:“照着你的样子雕个木人。” 唐师:“你爱我?” 林千影:“???” 林千影郑重放下木雕,谨慎地问:“谁惹你了?” 于是唐师就告诉林千影,是谁惹他了。 今天他跑到正道的地盘去戏耍宿敌,被一个人缠上,那人振振地表示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这次无论如何希望这份恋情能有个结果。那人的修为低微到唐师压根没去关注这货,自然就没理会,于是那人自杀了。 “那人没事就喜欢画我的画像。”唐师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你老是照着我的样子画画雕刻泥塑,难道你也爱我难以自拔?” 林千影万分严肃:“禀告楼主,林千影对楼主绝对毋庸置疑毫无半分爱意。” 唐师严肃万分:“你怎么这么肯定?爱这种东西,很多人都很难意识到自己有没有,你看你天天对着我,工作是尽心尽责地伺候我,一定很容易爱上我。” 林千影诚恳地说:“我一定竭力避免这种事发生。” 唐师抓起一个毒龙果,在手里滚两圈,又放回去,心不在焉的样子。林千影略一琢磨,猜测楼主此刻的反常,必定跟某人脱不了干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6 他问:“楼主今日不是跟书别意比试去了吗?” “那人是碧城修者,书别意为了这事,一整天没理我,就没打成,还说我完全不懂何为爱人。” 原来如此。 林千影:“楼主想爱人吗?” “书别意问了同样的问题。”唐师眉头打结,“我又没关心过这种事,我哪知道。” “我认为,爱这种事,有想爱之人时自会去思考,楼主有想爱护疼惜的人吗?” “我有想痛扁的人。” 这个人是谁,林千影认为他就不必问了。 唐师问:“有想爱之人时,自己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吗?” 林千影说:“唔,有一个简单快速的方法可以确认,去跟那个人说三个字,爱还是不爱,自己的反应会忠实呈现。” 唐师好奇地又问:“那怎么知道别人有没有想爱之人?” 林千影一愣:“楼主想知道谁?” “当然是书别意啊!”唐师狞笑着擦掌,“看他今天那副态度,一定是心有所爱,逮着我借题发挥,我要查清楚他爱谁,然后去欺负他的爱人!” 林千影沉重地叹气:“楼主,快从三岁长大吧。” …… 听到鸡鸣,浮梅没精打采地睁开眼睛,一夜没睡好。 到第二天了。 时间还早,浮梅盘腿打坐,再睁眼时精神十足。她跳到地上,走出房间,到客栈厅堂吃了点东西,没过多久,唐师就下来了。 浮梅撅嘴:“我想和你一起,让我和你一起去嘛,我不会妨碍你的。” 唐师毫无波动:“不准。” 浮梅可怜巴巴,双目盈满晶莹泪花。 唐师:“?” 浮梅好难过:“危楼是不是没有女人,为什么你对我的攻势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长得还算好看啊,虽然没有你好看就是了……” 唐师:“为什么看你撅个嘴我要有反应,谁还不会撅嘴了?” 浮梅生气地说:“那你撅个给我看看,我就不闹你了!” 唐师:“……” 浮梅震惊地瞪着唐师,脸颊飘上两朵红霞,心情过于激动,双手捧脸,心跳加快。“我我我就在这,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哦……” 输了呢! 此刻好希望自己修的是幻肢功法哦! 唐师转身离开客栈,依照昨天的约定,前往河岸边李明晨的屋子。 与此同时,李明晨离开自己的屋子,走开之前,看了眼看似平静无奇的小河。 李明晨出了小河镇,来到镇外的一片树林里,低头沉思着踱步,微微蹙眉,心中有事。 “你有什么心事?” 李明晨转头,看到风五阴出现在自己身后。 风五阴接着说:“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你要在房里看着吗,你是不是到底还是不忍心?” 李明晨闷不吭声。 看出对方脸上纠结迟疑,风五阴抓住李明晨的手,要后者抬头面对自己:“李明晨,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明晨迟疑地说:“唐师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7 “他怎么?” “我。”前方的阴影下,唐师君临般漫步而现,“来了。” 风五阴:“!” 风五阴:“……?” 一把刀锋透体而出,风五阴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穿透自己心口的陌刀,他的血从刀身滑落。破碎的心脏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刀带来寒意刺骨。 怎么会……? 为什么?! 唐师抛出封邪。 封邪迎面对着风五阴打开,伞下,暗红色的不详真气汇聚成狭窄的炼狱之门。被囚禁于伞中的无数怨鬼迫不及待冲出,抓住风五阴的身躯各处,嚎叫着、狞笑着、悲鸣着,将风五阴拖向炼狱。 风五阴运动全身修为,试图抵挡,但被贯穿的心口源源不断摧毁他艰难聚起的力量。怨鬼们把他拉向炼狱,那把刀,则把他拉向死亡。 “啊!”风五阴痛呼。 李明晨拔出陌刀,带出一串飞扬的鲜血。 他背对着自己的好友,闭着眼睛,静静地擦拭陌刀。他的好友用嘶哑的声音质问,他睁开眼睛,低声说:“被封入水晶棺的时候,我没有失去意识。” 他不能动不能言,无法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好友将他封入水晶棺,撒上各种他喜欢的花,把他埋入深邃黑暗的地底。 在地底下,他对着黑暗无声嘶号,想知道为什么。 从此地出来,他变成邪魔。当恢复理智,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着自己微笑的好友,笑得粉饰太平,他满腔疑问怨怒,却问不出为什么。 无法出口,无法问,唯有回以相同的做法,让对方体差不多的痛苦。 风五阴倏然睁圆双目,震惊,恍然明白了一切。无数情绪从眼中闪过,憎恨,嫉妒,暴怒,恐惧,绝望…… 魂与尸一旦被封入封邪,从此永世受唐师驱使,不得超生。 原来,李明晨一直知道。 眼中万般情绪闪烁到最后,最终消失不见,只余最后一样名为执念的东西,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眸中。 风五阴放弃了抵抗,被怨鬼拽进炼狱之门。 唐师收回封邪,对李明晨说:“完成了,给我心。” 第63章 火山熔炉。 书江流漂浮于火山口上方,脚下火红的岩浆翻涌,不断冒出灰色浓烟。 时间差不多了。 岩浆忽然剧烈涌动,顷刻,一把剑冲出熔炉,疾射向天空。包括熔炉顶部及周围一大块天空都被火山烟灰覆盖,灰暗无色,芙蓉剑划破灰蒙蒙的苍穹,发出耀眼的光辉,一瞬间驱散天地间所有阴霾。 书江流嘴角微勾。 芙蓉剑缓缓落下,化为人的模样,如玉的面容,神色如千里冰封。 “哈哈……”书江流一声长笑,向芙蓉师抓去,后者一瞬再成为剑。 他握着剑柄,轻抚剑身,满意地说:“最完美的剑,我终于完成了,随我征战,为我杀戮,芙蓉剑,这是你的宿命。” 碧云阁。 这里又恢复得宛若仙宫,暗主在高高的四角亭里,遥望整个碧城。天色昏沉,无风,凝固的空气中夹着风雨欲来的沉重气息。 这些日子,大量修者加入碧城。一开始,冰轮呼吁集结力量,效果算不上理想,到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修者来到这里。因为冰轮的威望越来越高,因为人越多号召力越强,也因为这期间捣毁了不少邪道势力,效率比起前任城主来高了不知道多少。 明天。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8 明天是再次攻打危楼的时间。 碧云阁外的修者为的是正义,碧云阁内并不关心所谓正邪,虽然说若论打击邪道,他主人的丰功伟绩任何人都比不上,但这些功绩和惩恶扬善没有半分干系。 感应到主人接近,暗主收回飞远的思绪,为书江流斟茶。 书江流把芙蓉剑置于桌上,唤来陆仟,听后者报备碧城战力状况。暗主默默地站在一旁,盯着桌上的剑。 修者都可以把灵器收在体内,不收而随手携带,除非有特别的限制,否则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炫耀。 羡慕。 资质不够的人,无论付出多少,都比不上资质卓越的那些骄子。曾经的唐典是这样,占据主人所有的注意力,如今的芙蓉剑又是这样。 他就这么不配得到主人的目光吗? 陆仟退了下去,书江流拿起芙蓉剑在手中把玩。 可真是爱不释手。暗主心想。 书江流脸上一抹轻笑,视线只有手里的剑,自言自语般说:“五百多年来,芙蓉师以仁义友善治理碧城,想世人长长久久地这么安乐下去,这个愚蠢过于想法,不过,他倒是为我养肥了无数修者,这些都是不错的战力。” 暗主说:“这个天地不养闲人。” “闲人只知闷头苦修,浪费天地灵气。”书江流说:“唯有激烈的情感和残酷的战争,方能带来发展……为我带来无可比拟的资源。” 太平盛世在书江流眼里,跟一潭死水没有区别。 他喜欢这天地,这修仙界,这尘世,它们就像他的后花园,他摆布它们,然后收获丰盛的果实。 第二天。 碧城千千万万修者驱使法宝,浩浩荡荡向危楼出发。 危楼方面,魔修严正以待。 青衣尊和香骨娘娘肃然立于天梯前,看着天边天原山方向的黑点逐渐扩大。青衣尊严肃地问:“领头的是冰轮和魔尊夫人,我们能不能对魔尊夫人出手?” “我哪知道,魔尊又没有特别说明。”香骨娘娘嘀咕,“按理说是不可以的。” 老大的老婆神圣不可侵犯不得无礼这种事按理说根本不需要特别说明。 青衣尊叹气:“那我只有挨打了。”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不,是挨杀。” 能出手他也打不过魔尊夫人,何况不能出手,随便挣扎一下,然后躺平等死吧。 香骨娘娘打气道:“要相信魔尊,魔尊一定能在最后关头赶回来。” “现在就是最后关头。”青衣尊说:“芙蓉师要是一上来就针对你或者我,你能跟他打几个会合?我应该第一回合可能半死,第二回合保准升天。” 香骨娘娘忧郁地说:“大战将临,可以说点激励人心的话题吗?丧气尊。” 青衣尊:“魔尊回来了。” 香骨娘娘斥道:“没叫你撒谎……魔尊!!!” 孤峰上空,红云疯狂翻涌,向中央聚集。 是魔尊的万邪诛心阵。 一时间,危楼所有魔修高声欢呼,精神一振,对对抗来犯正道充满信心。 魔尊回来了,还怕个屁,就是干啊! 与此同时,正道修者赶到危楼,齐齐落地放出法宝。 战歌奏响。 香骨娘娘和青衣尊转身,向挟着红云降临无忧殿的魔尊躬身行礼。 “恭迎魔尊归来!” “去战斗。”唐师盯着天边的芙蓉师,缓缓说:“这里,交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59 …… 正道与邪道旷世大战,天上宫本应参战,却因为一个意外拖延了。 三尊麾下共八个真传弟子,加一个不属天上宫的祁青,正飞速赶往小河镇。 封至文又激动又担忧,路上一个劲问祁青:“真的是浮梅?你确定吗?” 祁青不断保证:“我确定,是浮梅姑娘,说来是我的过错,让浮梅姑娘受苦了。” “是她就好,让浮梅受苦的人,我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封至文忍不住热泪盈眶,“茫茫人海山河,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她了,太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让浮梅再离开我半步!” 旁边一个真传弟子说:“宫主召集我们马上赶过去,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封至文,你先别太乐观。” 另一个真传弟子说:“是啊,前日无名尊带领我师尊和其他几位师叔离宫,据说是要降魔,今天宫主这么急迫,我总觉得放心不下。” 封至文和祁青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内心都是十分的担忧。 “是宫主!” 听到喊声,众人看到前方树林中间凭空出现一片空地,空地全是倾倒的树木,杂乱狼藉,前日离宫降魔的三尊和其他天上宫高阶修者倒在各处,生死未卜。 封至文惊叫:“浮梅!” 狼藉的中心,正是浮梅。 齐龙君在浮梅面前,一手按在后者额头。真传弟子们落到地上,纷纷喊道。 “宫主,这、这是怎么回事?” “浮梅!宫主,浮梅她怎么了?” “师尊——啊,师尊没死,只是受伤很重!” 齐龙君收手,快速把一张灵符贴到浮梅心口。浮梅一脸悲戚,脸上留有泪痕,目光悲伤无神,对周围所有毫无反应。 “她受到强烈刺激,又近邪魔化了。”齐龙君皱眉说:“你们几个,把无情尊、无形尊和这个姑娘带回去,封至文,祁青,跟我过来。” 封至文焦心浮梅,但有宫主出手,浮梅必不会有事。他按捺满心的忧愁,和祁青并肩,跟着齐龙君离开树林。 祁青忍不住问:“齐龙君前辈,请问刚才那里发生了什么?” 齐龙君:“我不清楚,这要问他。” 三人穿过小河镇,来到镇尾。一个二层小房子孤零零矗立在河岸边。 三人来到门外。 “你来了。”房间内,李明晨的声音传来,“请进。” 第64章 封至文和祁青被留在外面,齐龙君进了房间。房内简陋,只有花瓶中的几支花带来鲜艳色彩,李明晨在窗户旁,背对着门口,正眺望着窗外。 房内有股不明的气息,像是死者的气息,又不太像。 “你知道风五阴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吗?”李明晨没有回头地问。 齐龙君微微皱眉,说:“不知道。” 风五阴一直以来都对同门关爱有加,三尊中最受同门喜爱,他从不知道风五阴性格有缺陷。不过,作为天上宫无名尊,有点缺陷又如何? 唐师离开竹林幻境没多久,风五阴就来跟他谈起埋伏魔头之事。齐龙君那时正在揣摩唐师最后的话,私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付唐师,接着就接到碧城来信,后天攻打危楼。这封信让他允许了风五阴的请求,叮嘱后者保命为主。 看在他这个熟人的份上,唐师受到骚扰,很大概率不会让天上宫折损三尊,若是参与正邪之战,天上宫指不定会折损多少人。 在魔头那寻求生机,说出去实在可笑。 李明晨悠悠地说:“风五阴的内心其实是个孤僻的人,作为过来人的经验,看到孤僻的人,不要去接触,代价太大了。” 危楼。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0 万鬼从天而降,凄厉哀嚎,痛苦悲鸣。一把雪白的巨剑划破天地间的殷红,鬼怪在剑锋下尖叫着消失,就连穹顶的红云,也在剑的锋芒下消散了不少。 唐师损耗的力量似乎至今没能完全恢复,万邪诛心阵不堪芙蓉剑摧残,显露不支之象。 唐师再度施展修为,无忧殿的风吹动他的衣发,衣服的胸口位置沾了点点鲜血。 万邪诛心阵,变阵。 尸鬼汇聚,尸将形成。 只比整座孤峰矮那么一丁点的尸将跺跺脚就能震动天地,手臂一扫就是成千上万具破碎的尸体。正道修者骇破了胆,惊声大喊四散奔逃。 在尸将脚下,每个人都惊慌地感到自己是多么脆弱渺小。 组成尸将头部的风五阴从尸将额头位置探出上半身,他皮肤是没有任何生气的青白,面容狰狞,双目流淌着血泪。 他有一个世界,狭窄阴暗,只住他一个人。 表面上和每个人都能打交道,其实和每个人都保持绝对距离。 他是个坏人,不在意自己以外任何人的生死,有着绝对要达成的目标,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但是,果然天道无常。天意最爱,是戏弄世人。 这只尸将和上回不同,两只手的手腕被灵符环绕,巨大灵符上弥漫着血色,触之皮开肉绽、血管爆裂。 尸将双手抬在身前,长开大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声音震动天地,天上飞翔的修者难以抵抗声音的冲击和极端情绪影响,纷纷坠落。 风五阴在尸将额头,做着相同的姿势,是悲到极致的姿势。 “刚才那个人在跟你示好,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哦,没兴趣。” “我说你,像个孤僻的小孩。” “你有意见?” “当然有,你对别人笑得那么虚伪,我看得难受,你一对我就板着脸,我看着更难受。” “这是什么?” “是长寿面。” “这是什么?” “这是寿桃包。” “这些是干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日,看在我这么尽心为你庆贺的份上,别板着脸了,笑一个吧。” “刚才我没有主动要你救,是你自己出手的,不要以为有恩于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是我自己要救你的,因为我不想你被那邪魔伤害,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为什么?” “什么?” “算了,没什么……” “这是千年鸟,这是安乐花……看花看鸟啊,看我干什么?” “哼,花和鸟不好看。” “难道我就好看了吗?” “……” “那人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忽然生什么气?” “他嘴上夸着我,眼里使劲往你那边瞟,我希望你能有点危机意识,你背后没有势力撑腰,一个散修,很容易成为别人掠夺的对象。” “对方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脑补了这么多。”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1 “哼!我以后看到那人一次,就打他一次!” “我说错话了,给你酒葫芦,喝点酒,消消气。” “拿开,真脏!” “啊,刚才那个美人本来和我聊得好好的,一看到你来,眼里就只有你了。只要有你在,我的桃花运就点不起来。” “烂桃花,全没了最好。” “和魔头同骑的人是谁?” “却不知道唐师这是抽了什么风,和他的关键跑到碧城来,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还以为那魔头闯入碧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满足那病恹恹的邪道临死前的愿望,带他最后看一眼老家。” “我有点喜欢唐师了。” “喂?” “要是你也在临死前有任何心愿,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为去你做到。” “我只是受伤中了点腐毒,离死还早,我们还是说点吉利的事吧。” “对对对,唐师这一役功体受损,城主这次应该能拿得下他,就是城主也消耗甚剧,我很担心。” “还是担心下我吧。” “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你呢?” “放心,书别意亲自为我疗伤,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要留在碧城。” “什么意思?”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书别意是我最崇拜的人,你休息时,我和书别意表明了心意,他很高兴我能加入碧城,成为碧城的一份子。” “……” “怎么你的脸色不好看,不舒服吗?” “没有,将来你成了碧城的一份子,以后我就不能经常和你四处同游了,我们……” “我应该会有一段时间只在碧城,不去别的地方,同游以后再说吧。对了,书别意对我的知识很感兴趣,希望我把我知道的奇异生物都说给他听。你从来都不爱听我说那些,书别意一定会很喜欢,他真是个强大又温柔的人。” “哦。” 风五阴瞪大血红的眼球,映入猩红视线中的,是芙蓉师冷酷的脸,和冰冷的剑。 书别意。 第65章 暗主站在书江流后侧,看着唐师和芙蓉剑的战斗。高手过招,通常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这两个顶尖的强者过招,方圆广阔一片距离根本没有别人活命的机会。 身处万邪诛心阵中,只要是分神以下的修者,不论数量多众,也没可能一边分心应战一边稳住灵府,分神以上修者会好很多,但还是会受不小影响。万邪诛心阵一开,就是唐师个人的绝对领域。 芙蓉剑忽大忽小,行动轨迹变幻莫测,剑气纵横,敌我不分。剑气如惊虹掣电,所到之处,邪道魔修和正道修者有多少灭多少,一点都不客气。 已经有不少魔修开始撤离孤峰,部分修者面露怯意,希望新龙首能下令撤退。为正义而战,很多人不怕死,但死在自己人手里是搞什么鬼? 前龙首真实身份曝光后就改用剑了,再也不用扇子,也不再开扇中仙府,他们这些不够强的修者,没有扇中仙府的加持,进了万邪诛心阵范围纯粹是找死。 书江流丝毫不关心低阶修者怎么样,只关注唐师和芙蓉剑的决斗。 轰然一道悍然剑气,在尸将左肩破开一个洞,左肩连同左臂撕裂开来。额头上的风五阴愤怒地张大口,尸将发出愤怒的咆哮。 断开处的尸鬼扑簌簌往下落,摔到地上,一些再也爬不起来,一些拖着残缺的身躯爬向尸将。断开处剩余的尸鬼奋力向对面的尸鬼探长双手,撕裂的左肩重新粘合。 面色有些的唐师飞到尸将左肩上,看着芙蓉师化为芙蓉剑,回到书江流手中。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2 书江流看出他的脸色不对劲,说:“是什么让你有这种自信,以将死的身躯对抗我。” 唐师看看芙蓉师,皱眉。 “它不再是你认识的芙蓉师,而是我的芙蓉剑。”书江流挽了个剑花,笑道:“经过重铸,即便没有剑经,我也能完全掌控芙蓉剑,现在的芙蓉剑,是我完美无暇的战友。” 暗主酸酸地想,呵,战友啊。 唐师视线紧盯着雪白的剑,以一种复杂的语气低喃:“完全忘记我了吗?” 他不认识的芙蓉师会是什么人?不正经得体了?不会再温和微笑了?不会再用充满强烈渴望但是不讨厌的目光看他了? 少了其中哪一样,都让人感觉很不爽。 芙蓉师说过,他只喜欢做人。这个模样的芙蓉师,一定是万般不自在,形同煎熬。 为江流顶无光阵搜集材料的这一路上,唐师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芙蓉师不喜欢的事,他也不想看见其发生。 他没去深究其中原由。 唐师说:“我不信。” 芙蓉剑静静躺在书江流手中,对周围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把纯粹的剑,由主人之手掌控。 书江流一笑,芙蓉剑持于身前,低声道:“这样的挣扎没有意义,就让你亲眼看看,亲身体会芙蓉剑穿透身躯的感受。 芙蓉剑,血……” 唐师对芙蓉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我喜欢你。” 芙蓉剑毫无预兆脱手飞向唐师,打断书江流施法。 书江流:“?!” 如同被人猛扇了一巴掌,书江流勃然大怒:“回来!”伸手一抓,强行把芙蓉剑给抓了回来。 唐师点了点自己嘴唇,瞅着雪白的剑,心里头有一些不明所以、难以形容的感觉。 暗主轻轻掩嘴,掩饰幸灾乐祸往上勾的嘴角。 书江流不能明白,怎么芙蓉剑重铸之后,还能做出这种行动。就像一个房间,已经被洗劫一空,放眼只有被重新粉刷洁净的墙壁,那些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将芙蓉剑竖立于眼前,书江流盯着剑身上淡淡的芙蓉花纹,清楚地感受到剑在微微颤动。 这不应该。 视线从剑的旁边穿过,书江流看到天上的红云探出一条触手,红云触手卷着尸将,两者结合,成为触手张扬的巨大怪物。 尸将向孤峰靠近,肩头的唐师被红云隐没,欣长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正在做些奇怪的动作,应是在施法。 书江流再度握紧剑,捏了个剑诀,眼中满满是对唐家的厌恶:“昔年唐典,如今唐师,你们唐家最擅长,就是找我的不痛快。我不会一而让你们有这样的机会!” 芙蓉剑,九泉! 上一回无忧殿之战,书江流使用的是莲剑,施展出的九泉剑招令整个孤峰顶都被剑充满,如今他手中握着的是芙蓉剑。 苍穹瞬间被剑充斥,成为剑之苍穹。 尸将在唐师指挥下,一只手插进孤峰山腰的一个山洞,开启血煞大阵。 不过一眨眼,血枪将孤峰和尸将渲染成了红色。 书江流绝世剑招和唐典临终所留最强枪阵激烈碰撞,绝对强悍的力量相互挤压,旁人只感到一股令人牙酸的压迫声音,浑身的血液仿佛被两股力量肆意玩弄,若不赶紧离开得远远的,自己连个全尸都别想留住! 众人骇然,慌不择路逃离孤峰。 但是,血煞大阵在抵挡了剑招九泉之后,血枪快速接连破碎消失。 大阵失效了。 “原来是固定在孤峰的阵法。”书江流冷笑道:“一而再对我使用同一招,唐师,你比唐典还自大愚蠢!” 芙蓉剑,血雨! 数不清的雪白的剑将尸将和书江流环绕,后者一个手势,无数把剑如同银白巨龙,挟破开天地之千钧气势,一击穿透尸将的心口。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3 尸将双臂收拢,猛地抱住穿心而过的剑流,血色灵符令剑流微微一滞。 组成尸将的尸鬼们奋力向心口处传递一个东西,书江流皱眉一看,尸鬼们在传递的是一颗心脏。 孤峰山腰处山洞发出微光,大阵再次发动,却不是血煞大阵。 唐师向前伸出一只手,从掌心落下一物。 莲花花钿。 花钿落到心口位置,银光一闪。 书江流:“!”察觉不对,正欲中断剑招—— 围绕剑流出现十二把血色长枪,刚一乍现,枪尖便对着剑流收缩。 如同蛇被打断七寸,龙被剥除逆鳞,剑流横遭截断,雪白的剑无序飞散,接着破碎湮灭。芙蓉剑本体猛然变成人形,双目无神,被一股力量拉扯向无忧殿。 另一边,李明晨背对着齐龙君,告诉后者,小河镇树林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对方,风五阴被他一刀穿心,出卖给了唐师,成了封邪中永远失去自由、自我的怨鬼。 其他二尊察觉到无名尊有恙,没过多久便赶来。小河镇的浮梅看到天上匆匆飞过的修者,也跟了过来。 唐师当时正在做一件事,导致修为大减,只说了一句这账算在糟老头头上,没有全灭天上宫修者,而是打伤打昏了事。 齐龙君觉得不对劲。 他说:“风五阴的仇关键在你,我不会饶过你。” 他接着说:“只是看到唐师打伤二尊,这种画面不至于刺激到浮梅再度近邪魔化。” 危楼那边,芙蓉师又变成雪白的剑,再度出现十二支血色长枪围绕剑身。 书江流重重地哼一声,一手向身侧一伸。暗主低眉顺目,化为莲剑,书江流持莲剑释放剑招。 蓝莲之影齐绽,唯有一个目标——唐师! 江流顶无光阵已经形成,无须再以真气维持。唐师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收回维持万邪诛心阵的真气,呼出一口气,似乎因此变得好些儿了。 阵止,云开,伞落。 封邪挡在尸将前方,伞面旋转着,随之出现一个红色的法阵。 尸将双臂护在身前,灵符急速转动。 这一式沉影,书江流用上了七层修为,一般他不会用这么多,实在是唐师太不知好歹,令他彻底怒了。书江流本不介意留唐师一命,他要战争不止,邪道最好一直能有个能力还过得去的魔尊,可唐师总是一而再触动他的底线。 既然重铸还是不能消除芙蓉剑的情感,他便亲手斩杀源头! 这是夺舍重生以来,书江流头一回使用七层修为,已经无法容忍唐师继续存活一分一秒。 封邪破碎。 尸将倾倒。 唐师摔向无忧殿,撞破好几面墙才停下来,在地上瘫了三个呼吸,摇摇晃晃爬起来。 李明晨悠悠地说:“有朋友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我从小就很喜欢交朋友,和朋友玩耍,和朋友一起修炼,为未能突破的朋友遗憾,为寿命到终点的朋友悲伤。有喜悦,有难过,这是朋友之间的相处。” 齐龙君不关心朋友之间的相处,问:“唐师找你所为何事?” 李明晨:“他要我的心脏,作为交换,我要他当着我的面,把风五阴收为器魂。” 齐龙君:“你的心脏被摘了?” 看起来不像。 以李明晨的修为,失去心脏还不会立即死亡,但也活不了多久。他是感觉到一丝死气,但这跟将死之人该有的死气不一样,除了死气,还有种……像是唐师就在附近的气息。 李明晨说:“唐师纠结了好一会,因为取心这种事,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芙蓉师一定不会做。哈,要是早点认识唐师就好了,和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当情人还是朋友,一定都能带来愉快的体验。” 齐龙君心底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唐师带走了什么?”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4 李明晨转过身来,衣领敞开着。 齐龙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李明晨:“它一直在强有力地跳动,真是温暖啊,这颗心。” 第66章 唐师很勉强地站了起来,漆黑的长发被削得长短不一,衣衫破裂,身上数不清的剑痕。 书江流正要施展第二招,一把巨剑倏然拦阻在他面前,令他不由一退。 芙蓉剑身上所有他设置的禁制,随着血枪每一次出现,正在迅速崩溃解体。 书江流震怒! 他找了数百年,方才找到世所罕见的高资质。那时芙蓉师才不到一岁,他将对方带回,抚养,熔炼,铸造,资质高不代表绝对会成功,不够坚强的人会被熔炼的痛苦吓破胆,甚至吓死,再高的资质也会被软弱杀死。 芙蓉师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偶尔有一点小插曲,都不妨碍进展。 芙蓉师为避免身边人受伤,义无反顾独自离开,被他抓回,抹除了芙蓉师的所有情感。但是没想到,抹掉的情感又悄然且迅速地死灰复燃。这种事绝不能允许,重新熔炼是麻烦却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 但是竟然重新熔炼也失败了。 为什么? 他终于发现,坚强也会是缺点。 若是少一点执着,芙蓉剑实在最完美不过,偏偏这把剑怎么摆弄都可以,万事皆可抛,唯独那一人。 难道果真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非是芙蓉剑不够完美,是唐家人的错! 书江流看着围绕芙蓉剑的十二把血枪,在曾经的很多年里,血枪的主人无数次阻拦在他的霸业面前。 他岂会让一个死人继续阻碍自己! “莲剑。”书江流舞起剑诀,冷声道:“血雨!” 莲剑**密集纷繁,如同万蚁噬骨,血枪接连被驻出缺口,缺口一旦形成,就会迅速扩大。不过眨眼之间,一把血枪消失殆尽,阵法的效果为止一滞,剩余十一把血枪接连消失。 巨剑缩小,化为人的模样。 芙蓉师手脚不着力、闭着双目漂浮着,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向后拉扯,送向书江流。 血枪骤然再现,十二把完整无缺的血枪刚一出现,泛着血色寒芒的枪尖就向着中心的芙蓉师收缩。 与此同时,唐师施展剩余所有修为,孤峰满山的尸骸与流淌的血液融合为扭曲的人形,背朝书江流,对着芙蓉师张开双臂。 书江流怒笑一声,蓝莲之影怒现, 扭曲的人形倒了下去。 现在这样的身躯,唐师没有撼动书江流的能力,一分也无。 血枪没来得及以枪尖削去芙蓉师灵府中控制者的真气,再度被莲剑之影击溃。 芙蓉师感到有两股力量在撕扯自己,在仿佛即将撕裂的混沌中睁开眼睛,看到天梯前唐师浑身遍布剑伤,内心某个很深的位置,因为这一幕微微牵动。 但只是片刻。 江流顶无光阵再次受阻,芙蓉师瞳孔中的微光刚刚出现,就又消失了。 书江流居高临下看着唐师,睥睨道:“你在做的,全是无功用。 纵然这次你成功抹消我对芙蓉剑的控制,它还是由我亲手锻造的剑,我有无数方法令它再次成为我的剑。 而你,没有下一次了!” 芙蓉师恢复面无表情,继续漂向身后的书江流。映在瞳孔中的那个人越来越远,殷红的身影半跪着,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5 即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个人始终抬着头,紧紧地盯着芙蓉师。此刻他终于又聚集起了力量,再度站起来,面容上没有一丝挫败。 不知为何,芙蓉师内心冒出这样一句话:除非最后一口气都消失,最后一缕魂魄都消散,否则永远也谈不上挫败,想让这个人认输,难如登天。 唐师抬起一只手臂,再次强行运动所剩无几的真气,破碎的衣衫随风而动,芙蓉师看到唐师心口处有一道明显很不一样的伤痕。 瞳孔倏然一缩。 ……自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都与熔炉以及书江流为伴。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连他自己都不属于他自己。 后来,一无所有的人拥有了绝世珍宝。 他做了什么? 他要失去他的珍宝了。 芙蓉师大睁双目,在这一瞬间,义无反顾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眼瞳忽然变成完全的黑色,身躯不再移动,周围空气停滞紧绷,令人呼吸困难,衣发无风狂乱翻飞,额头诡异出现一道黑纹。 书江流:“?!” 唐师猛然察觉不对劲,眉头一皱。 巨剑骤现,剑身的银色芙蓉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为黑色。 不知哪来的魔气悄然无声弥漫开来。 大能之间的战斗过于激烈,孤峰只剩下死人,活人都转移到了很远的地方,在能保命的区域喊打喊杀,时而难以自持地惊叹大能超绝的力量。 可忽然黑纹巨剑出现,孤峰及其周围大片范围异状陡生,大大小小的黑纹剑从地面、墙面、树干长出。 不过片刻,孤峰就变成了一座剑峰。 魔修和修者不得不再度放下干戈,骇然后退,只因那肆意生长的剑林到了他们面前,竟没有半分停歇的趋势!眼看有人慢了一步,变成了剑上的肉串,哪还管什么正邪之战,赶紧跑啊! 大佬们毁天灭地之余稍微照顾下他们这些菜鸡好不好啊! “怎么回事,救命啊——” “这是堕魔……这就是空冥阶大能堕为邪魔的场面……洒家这辈子值了!” “值个屁啊,赶紧跑吧!” “我最崇拜的前龙首,先是背叛正道,接着被曝假冒书别意,如今又堕为邪魔……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不关心把他视为榜样的人会多难过吗?” 书江流恶狠狠瞪着迅速**的剑林,几乎难以再维持万事在握、高高在上的当世最强者姿态。 为了唐师,芙蓉剑竟然选择自毁。 这可是书江流一手锻造而成的剑,书江流自认很了解自己的杰出作品。他终于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或许他该承认,芙蓉剑并不是完美的剑。 芙蓉剑若能把对唐师的执着放在自己的本分上,最完美的剑非芙蓉剑莫属,可是,事与愿违。 芙蓉剑资质有了,坚强也有了,却没有足够的悟性,执迷于无聊的情爱,这样的兵器,如何配做他书江流的剑?! 书江流手持莲剑,剑身横于面前,已是怒到极点,忍无可忍:“莲剑,随我铲除芙蓉剑。” 铲除这个令他失望透顶的失败品。 莲剑,九泉! 剑林席卷书江流周身,有意识般绕到书江流身后,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书江流面若霜寒,无法估量的剑以他为中心喷薄四射。 最前方的剑首当其冲,遭粉碎性摧毁,后面的情况却要好上一些,远处则更好,几乎没有受影响。 书江流沉了脸。 剑林再度席卷,如同冰天雪地中迅速形成的冰刺,锋芒毕露。 芙蓉师,进阶了。 剑林的中心,无忧殿各个角度都长出了黑白相间的剑,剑与剑之间魔气缭绕,俨然一副剑之幽境。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6 唐师皱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芙蓉师。 第67章 芙蓉师面对唐师,幽黑如夜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黑色的纹路从他的衣领内逐渐往外蔓延。他无声地伸手,轻轻地按住唐师的心口,得到的是空荡荡的回应。 剑之幽境外,剑林怒然又**了一大段距离。 贴着心口的掌心传来冰凉的真气,真气在原本是心脏的位置凝聚,似乎是想凭空搞出个什么东西来。唐师一巴掌拍开心口的手,嫌弃地说:“你当心脏是韭菜呢?割完了施点肥就能长?” 芙蓉师沉默着,又把手贴上唐师的心口。 唐师第二次拍开对方的手,不耐烦地说:“死不了,不许动,我有帐跟你算!” 芙蓉师保持沉默是金,但没有再动了。 “看来还能听懂一点人话。”唐师说。 他看看左右,周围全是剑与氤氲的魔气,唯独他脚下一小块清清静静。他伸了伸腿,那处的剑一下就碎了,当他缩回腿,剑呼啦一下又长了回来。 唐师蹬腿收腿玩了几个来回,得出结论:“是为我制造出的奇境啊。” 世上有各种奇境,最常见是避世修者的洞府,为防止外人误入,也为防御不怀好意的魔修觊觎自己的宝物,为洞府布置各种巧妙机关,死后洞府失主,就成了有缘有能者得之的秘境。自然界天然形成的危机四伏又藏有好宝贝的幻境那叫灵境,邪魔盘踞一处,以魔气形成之处明为幽境,这些统称为奇境。 唐师看向芙蓉师,说:“你这个人,实在是很喜欢自说自话。” 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没有,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自说自话地宣布喜欢我,莫名其妙就单方面做下退了位就和我成亲的决定。”唐师接着说:“擅自在暴走后一个人离开,现在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堕魔。” 剑之幽境外,书江流盛怒,正邪两道的修者惊慌失措,一退再退。 视线中无处不在的剑,黑纹如同细小黑蛇,在剑身上游动。 唐师说:“你这个人只有宿敌是当得最好的,其他无论是暗恋者、约定伴侣,你都当得太差劲了,我很不爽。” 黑纹在剑身上焦躁游动。 唐师严肃道:“现在,什么也不要做,我要对你说三个字,以确定我对你的感情,这将决定待会我是打你,还是怎么样。” 空气忽然变得紧张。 黑纹停了下来。 同一瞬间,正邪两方修者发现剑林停下来了,不禁不约而同喜极而泣。 “是不是冰轮城主战胜了魔头?” “可这剑林不是前龙首干的吗?关魔头啥事。” “会不会是咱们的魔尊大人解决了芙蓉师和冰轮?” “我呸,魔头不过空冥阶的修为,和芙蓉师差不多,冰轮可是超越芙蓉师的大能,一定是城主大获全胜!” 幽境之中,唐师一脸严肃。 芙蓉师还是那姿态,却莫名多出了一丝愣愣的感觉。 唐师脸色一沉,以万分郑重正经认真的神态说:“我爱你。” 空气凝滞了。 芙蓉师看着唐师。唐师看着芙蓉师。 唐师摸了摸下巴,接着两手手指按着嘴角,说:“唔,没有特别激动的感觉。” “别吹牛了,你们那半道推出来的城主以前名不见经传,依我看……啊啊啊剑又动了!快跑啊!!!比之前更快了——” “救命啊我实在跑不动了!!!” “我想回家……”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7 剑上黑纹快速游动,魔气不断加深,变得越发浓郁,预示这里马上要变成最绝望、最暗无天日的深渊。 唐师放开按在嘴角的手指,感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但是心情好像还可以。” “这样算我对你有爱还是没有?还是搞不清楚啊。”唐师皱眉思索,“我想丢开这些所有,回到和你还是宿敌那时候吗?想啊,但你一定不想,那还是算了。 我想打你吗?非常想。我想吻你吗?虽然你技术很差,但我不算讨厌。我想和你做夫妻才会做的事吗?唔,我对这种角色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就知道只有你唯一符合我的要求,不过这种不能作为确定情感的标准。啊,陷入僵局。” “哦哦哦!剑林又停下来了!我又成功存活!” “别废话了,继续跑吧,万一待会又发起疯来,我们是第一个死的!” “大佬们的战斗到底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不知道啊,这都快跑到天原山上了。” 黑纹停止。 芙蓉师眼里的黑色变得不那么纯粹,一些其他东西在这一刻出现。 “那要当作测试失败,认定我不爱你吗?”唐师还在琢磨,“那你一定会暴走的,你现在已经暴走了,就还是不要把这当最终结果……好,决定了。” 唐师一拍手:“我爱你。” 芙蓉师:“!” 唐师再度低头陷入沉思:“突然发现我最近很在意你的想法,守护村民是这样,救浮梅也是,取心也是。” 他忽然呆了呆。 然后唐师抬头,对着芙蓉师认真地一点头:“嗯,确认了,虽然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但我是很喜欢你的。” 芙蓉师:“!!” 唐师向前走去,脚下的剑一一粉碎。不是缩回去,而是自行粉碎,在人经过后,再重新生长。 唐师抓住芙蓉师的手,对后者说:“我的爱人有无法无天的权力,你现在想去做什么?我同你一起。” 他说完,很开心地笑了。 确定自己爱着芙蓉师,居然是这么快乐的事。 他笑着说:“你这架势,我看你是想毁灭世界,搞破坏这种事我擅长。” 说完,噗通一头栽倒下去。 芙蓉师:“!!!” 第68章 天上宫。 四座小峰漂浮于天上宫主体建筑周围,小峰上云雾缭绕,飘渺出尘,其一为宫主所居,另外三座为三尊守护之三境。 风飞楼是风五阴守护的无名境,如今天上宫失去无名尊,风飞楼暂成无主孤峰。 无情尊和无形尊的伤势稍稍好了一些,立即就赶到宫主面前。 无形尊与无名尊感情素来很好,后者的死令他颇为愤怒。无情尊冷然无声,但在场其他人都知道,只要天上宫需要,无情尊就绝对不会推诿。 压了压手掌,齐龙君要无形尊停下来。 他说:“害死无名尊的人已经抓住,我将他关在风飞楼,三百年内,他将是风飞楼没有自由的看守,除非我的允许,否则不能离开半步。” 无形尊吃惊:“魔头抓住了?” “魔头只是帮凶。”齐龙君说:“其中真相,你可自行向风飞楼看守询问。” “那魔头就这么算了吗?”帮凶也是凶手,无形尊无法因此释怀。 无情尊冰冷的声音问道:“我们没有参加正邪大战,虽然事出有因,难免落下话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8 天上宫最出名的,除了封魔除秽,就是护短。 天上宫在中立呆惯了,说好听点是与世无争,说直白点就是只管自己。无形尊不平无名尊被害,在自家人面前,和碧城的联盟不值一提。而无情尊关心的也是天上宫整体的安危,碧城如今空前壮大,他们也已经是正道势力,对外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我没有说就这么算了。”齐龙君成竹在胸道:“无须担心这些,你们安心养伤便是。” 双尊退下。 齐龙君的成竹在胸消失了,蹙着眉,心事重重。 他来到风飞楼。 当齐龙君走到曲折的阶梯前,李明晨从一棵树上一跃而下,对他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行向曲径通幽处,周围鸟语花香,水流潺潺,一路走来,雅致清幽。 一处花田,封至文与祁青二人守在花田中的藤椅旁,藤椅上浮梅一脸木然坐着。看到宫主和李明晨,封至文忙迎上来。 齐龙君轻轻摇了摇头,封至文咽下正要出口的话,看着宫主走到浮梅旁边。 近邪魔化。 堕落邪魔的前一步,修者的情绪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一点小小的刺激就极有可能诞生出一个麻烦的邪魔。但这个状态还有救,即便没有人协助封除魔气,只要不再受刺激,慢慢就能恢复。 只要没有完全堕为邪魔,修炼就不会受影响,还有飞升的机会。虽然说千年难有一个飞升,正是难得,更引人向往。 一旦堕为邪魔,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浮梅第二次近邪魔化,齐龙君在昨日以强悍的修为抹除她缠身的魔气,但她的神态变化不大,还是这幅模样。 要是再来一次近邪魔化,可就神仙难救了。 看着小姑娘这幅样子,李明晨有点愧疚地挠头。当时他只顾关注唐师,完全没在意躲在暗处的小姑娘,没想到会害得小姑娘变成这样。 好不容易从邪魔脱离的他,是最了解浮梅此儿科状态的人。他在水晶棺中还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满腔悲怒,漫长的折磨滋生彻底的绝望,令他失去维持理智的勇气,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想再做人了。 人有七情六欲,人因外界各种因素诞生复杂多样的情绪、感受,他不想做人了,不想有这些痛苦的情感,只想逃避。 于是他成了邪魔,成了……怪物。 一直以来,修仙界对邪魔有着非常统一的处理方法——一旦出现,立即消灭。李明晨认为这是非常正确的,对其他修者来说,邪魔危害太大,对本人来说,作为邪魔留存于这世间,并不比消失好多少。 邪魔的死是消失,不是死亡,不进轮回,从此不存天地间。 浮梅现在的情绪状态很危险。 就在李明晨担心时,浮梅幽幽开口:“唐师……为了芙蓉师,挖出自己的心脏。” 刚才封至文说了半天,浮梅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回忽然说话,封至文立即来到藤椅旁,一脸关切。 只听浮梅接着说:“为那样一个人……值得吗?会死的……” 封至文以为浮梅是在难过,便认真地说:“抛开芙蓉师真实身份不说,传言他是为追寻爱情才会众目睽睽之下归入邪道。浮梅,魔……唐师将你救出,不止是你的恩人,我也非常感激他,但唐师为爱挖心,必是心甘情愿,你不用太难过。” 说这一番话,封至文是万分纠结。魔头才害死了他的师尊,如果魔头此刻在眼前,他一定是抄起灵符就干,可魔头却救了浮梅。 这就是天意弄人吗? 祁青静静站着,只看着这一切。 这一番安慰并没有让浮梅的表情变得稍微好一些。 “死不了。”齐龙君说。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看向他。 齐龙君不再就方才三个字解释,而是淡然道:“你恨芙蓉师。” 封至文:“浮梅曾经最崇拜的就是书别意,可是谁能想到大家都被表面圣人的假冒书别意蒙骗了……” 书别意变成芙蓉师之后,很多曾经拥戴书别意的正道修者愤然转为唾弃,他以为浮梅也是这样。 不等他说下去,忽听浮梅深沉地说:“他没有救我。” 封至文吃惊:“浮梅?”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69 浮梅陷入回忆,缓缓地、阴沉地说:“我被活埋,他没有救我。” 那个时候,祁青和封至文都没能救她,唯有当时还是城主的芙蓉师可以,可是芙蓉师没有来,没有任何人来。 封至文一怔,接着陷入自责。如果不是他为了师尊的命令,浮梅也不至于受这些非人的痛苦。 李明晨突兀地插话进来:“芙蓉师一直是我最崇拜的对象,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浮梅没有抬头看他,低低地重复:“谁也没有来。” 李明晨接着说:“碧城不是宗派,而是散修汇聚之城,只要是散修,就可以前往碧城,成为碧城人。作为城主,难道要保护每个自称碧城人的散修吗? 芙蓉师没有这个义务,更遑论开办点星司、便利散修修炼这些麻烦事,但芙蓉师却不辞辛劳,在他的带领下,碧城可称散修的桃源。传言他背叛正道,可传言只说他和魔头有染,却没有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说着,走到浮梅跟前,轻轻拍了一下后者的肩膀。 “我相信那个时候,只要察觉到你有危险,这样一个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浮梅:“谁也没有来,芙蓉师……我……恨……” 李明晨轻点浮梅的下巴,令后者抬起头,叹道:“若要让别人相信你真的恨一个人,可不能哭着说啊。” 浮梅的面容布满泪痕。 她偏了下头,离开对方的手,再度低下头,双手捂着面部,呜呜抽泣。 李明晨示意封至文过来哄小姑娘,哭出来就好了,情绪得到发泄。齐龙君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这里,小姑娘没事了,他便也离开吧。 “浮梅,我知道你很难过,对不起,是我没有守护好你,你怪我吧,都是我不好。你看周围,都是你喜欢的漂亮的花儿,等将来我们老了,我为你找一处安静的乡间,也为你种下一片花田好不好?这些花是我师尊为一个重要的人种下的……” 李明晨看了眼盛放的美丽花田,默然离开。 第69章 浮梅抬起头,迷蒙的双眼从手掌中露出,声音中含着深深的恨意:“祁青,把我活埋的人是冰轮,你知道吗?” 祁青愧疚地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非常抱歉,浮梅姑娘受的苦,我难辞其咎。” 在浮梅微冷的目光下,祁青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给浮梅姑娘一个交代。” 浮梅看向封至文,后者眼中满是关切和小心翼翼。失而复得,封至文对浮梅简直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生怕一个不小心,浮梅又从眼前消失。 浮梅从小和封至文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知道后者的紧张关怀绝不会假,可是她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 每个和善微笑的人,都极有可能在下一秒做出最恶毒的事。 在凡间,刚出生的婴儿能平安活下来的几率很小,除却环境,还可能被亲生父母害死。在修仙界,三六九等非常严苛,自身力量不够强、没有大势力撑腰,随便被杀死都没人管。正道?活埋她的人不就是正道吗?现在还成了正道领袖呢。 到处都是恶,只是有些恶浮于表面,有些恶第一眼看不到。 全天下都是恶,那她为什么……不也做一个恶人呢? 修仙界发生了三件大事。 头号大事自然是正邪一场大战,危楼成剑之幽境。这一战正道受损甚大,邪道亦损失惨重,魔头和芙蓉师自那之后就消失在幽境中,状况不明。 冰轮趁机带着剩余的正道修者占领邪道大片疆域,自此正邪不再以天原山为隔,恶道崖成了新的交界线。邪道龟缩恶道崖以东,疆土不到原来的一半。 大快人心! 第二件大事就是书别意宣称冰轮其实早被大能夺舍!夺舍是邪道才会干的事,若是正道发现有人干这种事,马上就会打成魔修,就地铲除! 冰轮不是冰轮,其实早已被夺舍?夺舍的是书江流? 无人相信。 冰轮的招式和书江流完全相同,但这是因为他师承书江流。若质疑冰轮年纪轻轻修为强大……怎么,人家天资卓越,质疑的人一定是嫉妒。 第三件事相比前两件事要小上不少——王蔷卸职。人还是碧城的人,但不再身居要职。王蔷在散修中名声响亮,协助管理碧城百多年,这一走,引不少人喟叹。 这期间,剑之幽境始终拒绝任何人进入,没有人敢动擅闯的心思,强闯寂灭大佬的邪魔幽境,活腻了也犯不着这样。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0 外面的人对幽境内部一无所知,幽境中的人,同样也不知道如今外面是怎么副光景。 自从芙蓉师一声不吭离开钟林村,唐师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这是在跑什么?怕伤害他吗?那次他不过是要分心保护村民,否则的话谁伤谁真说不定,多日不挨打,芙蓉师这是飘了。 跑也就算了,还被书江流逮个正着,被刷掉了记忆。 当在碧云阁看到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芙蓉师,唐师就一个想法——痛扁芙蓉师一顿。他的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也非常诚实,但到底还是对方皮厚,芙蓉师被打得很狼狈,身躯并未受损。 不爽。 居然还敢跑过来把他压到床上。 更不爽。 原来芙蓉师技术这么差。 非常不爽。 换做往常,唐师这么不爽,正道就该瑟瑟发抖了。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收集好所有材料,进行江流顶无光阵。 而在确定芙蓉师于自己很特殊,且不同于宿敌的特殊之后,这些所有不爽全都烟消云散。 唐家祖传对所爱之人无条件宠溺。 原来他这么喜欢芙蓉师。 那有什么好说的,宠啊! 堕为邪魔怎么了?成了邪魔依旧是他最喜欢的帅脸,所吐依旧是最悦耳的嗓音。听说邪魔满脑子只有杀戮、破坏,邪道哪个不擅长这种事,他魔尊更是最为擅长。 杀啊,破坏啊! 然后幽境就封闭了,拒绝一切生灵进入。 封闭之后,无忧殿上空乌云密布,细看那乌云非是云,而是滚滚魔气,任何人胆敢从上空闯入,都会被魔气引动心魔,沉沦心魔幻境,最后变成魔气的粮食。 当今修仙界,唯有同为寂灭阶初期的书江流能够进入剑之幽境全身而退,书江流没有这么做。 就连唐师都不能接触那些魔气。 宿敌……不对,爱人升级了,他还停留在原地,甚至因为失去心脏,身躯逐渐坏死,修为有所倒退。 旗鼓相当才是敌,这下彻底当不成宿敌了。 幽境中,不见天日,雪白的剑散发柔和微光,恍然似乎回到过去,碧城城主轻摇折扇,仙府幻境张开,柔和的光辉抚平了每个修者脸上的焦虑痛苦。 一个从小被打造成杀戮兵器的人,自行修炼出这般强悍的守护之术。真不知在以书别意之名成为碧城城主之后,芙蓉师又有些什么际遇。 唐师忽然对芙蓉师的过往产生浓厚兴趣。 唐师:“啊?” 芙蓉师盯着幽香池里赤身裸体的唐师,视线主要集中在胸口的伤痕。 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唐师便重复问:“你成为城主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跟我说说。” 芙蓉师低沉地喊道:“心……” 堕为邪魔之后,芙蓉师就难再说出完整的句子,偶尔喊出来都是围绕心、唐师的字眼,意思已经很明确。 那天昏迷后,唐师醒来就发现自己幽香池。幽香池有治疗伤势的功效,剑之幽境侵蚀了孤峰的绝大部分,幽香池却保存得很好,除了桃树全遭摧毁。 满地残花,池中热气轻轻徐徐,唐师半张脸都沉入水下,瞅着气势与之以往完全不同的芙蓉师。 幽香池能恢复肉体的损伤,却不能无中生有,对于失心的唐师并无太大作用。 唐师的心口始终空荡荡,芙蓉师越来越阴沉,幽境中的魔气越来越不安,仿佛很快就要不顾一切地爆发! 即便爆发也绝不会搅动幽香池的宁静。 这是芙蓉师的坚持,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唯有唐师必须完好无损。 唐师视线未移,走出幽香池,以真气蒸发身上水珠,穿上衣裳,走到芙蓉师面前。 二人相视,一人沉闷,一人轻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1 唐师拨弄芙蓉师额边长发,说:“我本来想和你一起毁天灭地,你如今突破到了寂灭阶,我知道即便成了邪魔,你也不会伤我,你我联手,就是书江流也只有乖乖束手的份。” 没了心,他不会死,不代表失心对他毫无影响,所幸那时他因消耗过大昏迷过去,没有继续怂恿蛊惑芙蓉师放纵毁灭的欲望。 芙蓉师一直不喜欢杀人伤人。 第70章 “你因我堕为邪魔,我知道真正的你并不会喜欢这种无法自控的极端状态,放心吧,作为你的爱人,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唐师说着,凑向芙蓉师,偏头,在后者的脸颊上很轻地点了一下。离开后,他舔了舔嘴唇,感到有魔气的味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味道。 芙蓉师死死地盯着唐师,深黑的眼眸中有着无法深究的炽烈。 唐师依着记忆来到应该是藏书阁的位置,朝着前方指了指,那处的剑悉数自行粉碎,露出藏书阁的面貌。 芙蓉师跟着唐师走进去,看着后者在书架上摸索。 第一天,芙蓉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师。 第二天,芙蓉师睁圆双目瞪着唐师。 第三天,芙蓉师目眦欲裂,焦躁愤怒的气息混乱四散,被牵引得不断震动。 唐师从书里抬起头:“你干嘛?我还没找着,不要这么心急。” 芙蓉师不是修为低微的浮梅,送去天上宫,对改善这状态恐怕没用。唐师打算在父亲的藏书阁里寻找知识,看有没有可能对眼下的芙蓉师起上一星半点作用。 三天了,什么都没有找着。 芙蓉师低吼:“心。” “?”唐师说:“心早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芙蓉师:“心!” 唐师:“我不会有事的,这幅身躯还能用大概五天,之后就会坏死,只要在这之前更换肉体就行。” 芙蓉师:“!!!” 藏书阁的大门猛地被一股强风吹开,雪白的、爬着黑纹的剑挟着凛冽的魔气冲了进来,本扑簌簌落地。 邪魔在发怒。 唐师满头问号:“虽然我不会生气,但你要是频繁这样,可能会加大脱离邪魔化的难度。”瞎猜的。 芙蓉师黑发在强风中张扬,面色冷若冰霜,仿佛马上就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可是他只是伸出手,很轻地按在唐师心口。 “心……” 这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 唐师明白了:“你不想我换别的躯体?” 看来就是这样。 唐师陷入深思:“这很难办啊。” 唐家最擅长续命大法,只要真元没被彻底破坏,就能无数次借由其他躯体重生,与夺舍算是异曲同工,从来没有搞出一个新器官或者新身躯的说法。 修仙界寿命长得颇有名气的寿星老,依靠的是汲取天地灵气修复身躯、弥补损耗。无中生有这种事,也是想都没有想过。 这简直不是难办,而是不能办。 但眼前的邪魔显然才不管能不能。 唐师想了想,说:“你先别闹,我找找传家秘籍,也许那上边记载了有用的东西。” 风止,书归位,剑与魔气倒退回外面。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2 “啪”的一声,门自动关上,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芙蓉师安安静静亦步亦趋,在唐师身侧。 唐家祖传秘籍记载了唐师祖父、父亲两代人对续命的感悟,总结的经验与错误提示。唐师的祖父是个实在人,认为红是吉祥的颜色,于是就天天穿在身上,修仙只有一个朴实的目的,就是活得长长久久。 唐师祖父和父亲都钻研过无中生有,都留下了感想,就在秘籍最后一页。 ——从无到有,不需过多繁杂花哨,只要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就能办到。 合上书,唐师沉思。 绝对强大的力量。 是多强大? 唐师把珍贵无比的祖传秘籍胡乱塞回书架,转头对芙蓉师说:“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我们要去外面才行。” 在这里既找不到绝对强大的力量,也无异于芙蓉师的邪魔化。 这幅身躯还能坚持五天,但最后一天会因为油尽灯枯,变得非常难堪。到时候,自己变成那副模样,芙蓉师不知道会被刺激成什么样。 不能换身躯,那就要赶紧去找人无中生有。 天原山,那被劈开的深渊深不见底。 两名修者漂浮在深渊之上闭目打坐,忽然二人齐齐睁眼,瞪着前方。 剑之幽境的边缘剑林原本几乎要铺盖上天原山山脚,此刻剑林明显回缩了一些。 在幽境封闭之后,中心处魔气环绕,阻隔人们的视线,便是通天目也无法穿透魔气。此时此刻,魔气莫名消散了不少,修者隐约看到魔气后方挺立的剑之孤峰轮廓。 修者其一:“快去通知少主!” 另一名修者不多耽误,御剑而去。 正道在剑之幽境外建立了一个据点,名为禁魔环。寂灭邪魔的幽境,一般人等岂敢接近,禁魔环却奇怪地很热闹。 有初到禁魔环的修者,心惊胆战地眺望幽暗森然的邪魔幽境,问身旁早在这里呆了好几天的修者前辈:“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坦然在这里走来走去,不怕邪魔和魔头突然跑出来吗?” “说不怕,那是假的。”修者大哥深深地望向幽境,神态是悍然无畏,“可总要有人站在危险的最前端,为弱小的同修挡住那些邪恶与灾难。” 修者小弟肃然起敬:“这就是修道之人的觉悟,多谢大哥,小弟悟了!” 修者大哥超凡脱俗一笑,带修者小弟到茶摊暂且休息,喝一杯茶,又听小弟好奇地问:“大哥,你说芙蓉师还有恢复正常的可能吗?” 修者大哥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无奈小弟的心思天马行空,说:“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越强越难堕魔,也越难脱离。 寂灭阶的邪魔……依他看,根本就没有回到原本的可能性。 却没想到,修者小弟狡黠一笑:“其实有可能哦。” 修者大哥吃惊:“哦?” 禁魔环,环的中部,有一座雅致的小楼。 祁青已从天上宫归来,如今就住在小楼的第二层。他总是倚靠着扶栏。,如同以前经常和冰轮相伴品茶眺望迷仙街那般,远望剑之幽境。 冰轮……不,书江流真是厉害。 一旦幽境不再封闭,禁魔环里的所有人随时可能丧命,却被书江流说得心甘情愿待在这里,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这种话术,就是师尊以前希望他掌握的吗? 有人来访。 是看守幽境的修者,祁青听他描绘了幽境的变化,又听对方问道:“邪魔恐怕已经出世,是否要通知大家?” 祁青说:“不用。” 既然心甘情愿待在这里,便都是他这个少主可以利用的资源。 祁青说:“吩咐下去,照常行事,我要……消灭邪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3 修者心中一凛。 少主要怎么消灭寂灭邪魔?心念一转,又想到冰轮城主,以为是城主在身后支持,便躬身退下。 第71章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人摆摊吆喝,摆摊的是修者,有人临街游玩,游玩的是修者,恍然间仿佛到了碧城迷仙街。 随着一天又一天,邪魔幽境不曾出现任何动静,大伙渐渐松心下来,警惕性也放低了。 哪知道这么平常的一天,突然从天而降两个人。 街上的众人皆是一震,只见落地造成的烟尘逐渐散去,两个人出现在众人视线。 银衣绣芙蓉纹的芙蓉师,和红衣的魔头! 原本祥和的气氛一瞬间凝固。 红衣的魔头扫视周围,视线如同死神的凝视,被扫过的人无不出一身冷汗。 修者小弟心惊胆战地问低声问:“大大大哥,怎怎怎么办?” 修者大哥也低声回道:“稳稳稳住……!”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城主是怎么吩咐的来着?! 就在这时,看守幽境的修者御剑出现,大声道:“诸位同修,全力攻击魔头,为修仙界铲除祸害!城主在看着我们!” 众人一振! 修者小弟左看右看:“城主?城主在哪呢?” “城主那等高人,自然不会轻易现身。”修者大哥用力一拍修者小弟的肩膀,眼中满是热血,“小弟,论修为,你我连给寂灭大能提鞋都不配,可是城主曾对我说,再微小的力量,只要有决心,就能干成大事!” 修者小弟不禁也被对方眼里的炽热打动,油然而生为正义献身的激情:“大哥,小弟虽然弱小,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身躯若能为铲除魔头出一份力,值了!” 又听幽境看守者喊道:“不要攻击邪魔,邪魔前身是芙蓉师,我们每个人都曾多少受过他的恩惠。如今过去的城主堕为邪魔,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以擒拿为主!” 一名白须飘飘的修者赞赏道:“没错,芙蓉师被邪道勾引,我们不能失去仁义,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同理也应给芙蓉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他修者纷纷点头表示说得不错。 另一名道姑打扮的修者挥舞拂尘,清冷的声音说道:“诸位,修行路上,有幸与你们同行。” 拂尘舞出太极图,悍然无畏,打向那魔头。 修者们纷纷祭出法宝灵器,攻向魔头。 他们或许很弱小,却有很强大的决心,每个人都有着相同的念头——魔头必须死!他们或许无法阻拦魔头的脚步,但是,魔头想危害修仙界,就必须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 魔头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面不改色,却是邪魔目光一厉,倏然扬手—— 我要死了! 在场所有修者在这一瞬间就这一个念头。 可是箭在弦上,哪有临阵掉头的道理! 他们是弱小却有决心的殉道者啊! 却是魔头抓住了邪魔扬起的手,一边说:“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修者们心中只觉得荒诞,你个魔头出现在这里,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来杀人的是吗? 当即,下手更加果决。 众修者的攻击集中汇聚一个点,绚烂耀目。大家的心却没有这么绚烂。 当恢复平静,双魔原本所在的地方被轰炸出一个大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4 邪魔与魔头却不见踪影。 “在后面!”有人喊道,同时快速出手。一把剑如急电,射向建筑屋顶的魔头。 唐师挥手,剑就这么轻飘飘地给挡开了。他不悦地说:“好好听人说话啊,真没礼貌。” 因为芙蓉师,他不想出手杀伤这些人。 修者们哪知道唐师的心思,魔头恶名在外,全然不相信对方会跟正道好好说话。有些修者看到邪魔在魔头身边这么老实,有种自己在疯狂被打脸的憋屈感,那可是以前自己最崇拜的人啊! 见这些正道修者根本不想好好说话,唐师不爽地啧了一声,拉着芙蓉师,一瞬就消失了。 “又消失了!” “这次是去哪了?” “不是……魔头跑了?” “跑了?我们把魔头打跑了吗?” 众修者不禁内心盈满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时一股名为自傲的情绪蓬勃生长。他们居然在和魔头的对峙中存活下来,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幽境看守者怔了怔,然后长出一口气。 如祁青少主所料,真的没出事。 真不愧是少主,果然有过人的智慧。 幽境看守者高声道:“大家不要高兴得太早,魔头只是暂时撤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需要每时每刻多加防范。还有,祁青少主极有可能被魔头盯上,需要一部分人随我前去保护少主。” “我去!” “还有我!” 修者小弟疾步跟在大部队后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按住胸口,说:“我居然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魔头,还攻击了魔头。” 修者大哥回头一笑,道:“你很勇敢,接下来保护少主,也要加油。” 修者小弟郑重地大声道:“我一定会的!” 雅致小楼。 祁青已经不再远望幽境,进了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白茶,师尊最喜爱的茶。 清香的茶,苦涩的心。 祁青沉浸在心事中,楼外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他朝外面看了一眼。 楼外聚集了大量修者,芙蓉师和唐师被修者包围。唐师朝着小楼一指,说要找他,这一指惹怒了众修者,二话不说,一齐施展法术攻击。 祁青没有出去,而是低头看着清茶。 做一个伟大的人,其实是一件尴尬的事,伟人不允许破坏自己的形象。一件不好的事,在他人是做了一件错事,在伟人是不可饶恕。 以前他总是担心师尊跌下神坛,变得万人唾弃,作为正道龙首,却对邪道魔尊心怀爱慕,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堪入目。他的私心也不接受师尊爱慕唐师,他可以没有机会,有这个机会的人,不应该是个魔头。 因为他的心里也和别人一样,不接受师尊有一丁点污秽。 可是。 真是爱得深沉啊,唐师。 面对众修者的攻击,始终只是闪避。唐师这样做,除了是顾着师尊,还能是什么? 说什么不爱,他就知道不能相信。 但魔头始终是魔头,从来没有人能让魔头受气。 你能忍多久? 唐师牵着芙蓉师,又换了个位置,忍无可忍,怒道:“我只是来问个问题就走,你们够了啊!” 众修者置若罔闻,每个人都施展浑身解数,用尽毕生最强的招数。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5 刀光剑影,枪啸戟鸣。 两人的身影几乎被遮蔽。 目不暇接的术法之中,有个人拼命御剑冲了过来,剑锋直指唐师心口! 唐师深深皱眉。 正道都是猪,他从来就没有说错。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炽。 以唐师为中心,周围出现无数把剑,剑从地里冒出,嶙峋生长,穿透每一个上方的修者。 直指唐师心口的那修者被三把剑穿透,鲜血顺着剑身快速流下。临死前,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芙蓉师的衣服一角。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曾经是,是我们最尊敬的城主啊!城主,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城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第72章 面对修者临终前的怨愤,芙蓉师没有回应,脸上没有任何神色波动,只是看着唐师。 这一路,他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唐师身上。 芙蓉师没有反应,另一个人却有。 唐师一伸手,轻易把修者的魂魄从躯体里抓了出来。魂魄离体,躯体立即垂软下去,魂魄在唐师手中凄厉尖叫。 “城主——为什么——” 看来被城主亲手所杀这件事,成了这个死者难以释怀的执念。 唐师森冷地说:“还有脸问为什么?难道就准你们这帮猪当着芙蓉师的面喊打喊杀,不准芙蓉师回手?” 他生气了。 这霸道的作风,连他都要自叹不如啊! 魔头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令魂魄一震,后知后觉,魂魄恍然感受到死亡的可怕。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但眼前这个掌控着自己的男人,说不定会让自己再经历一次。 再一次,一定不如前一次那般轻易果决,而是漫长的酷刑。 要是魂魄可以流冷汗,魂魄此刻已经冷汗淋漓。 “我们只对你出手,顾念着过去的情谊,我们没想伤害城主!” “开什么玩笑。”唐师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你们眼瞎到这个地步,竟至今没能看出来吗?” 他靠近芙蓉师。随着他的动作,芙蓉师的视线跟着移动。 唐师与芙蓉师肩膀贴着肩膀,粗鲁地甩了甩手里的魂魄,令后者必须睁大眼睛看着。 唐师说:“对你们的城主来说,杀我,就相当于要他性命,不,说不定是比要他性命更严重的行为。” 魂魄:“……” 他从来都不接受城主对魔头的爱,怎么可能看出这种事!宁愿瞎了也不要看! 对着一个死人秀恩爱,魔头你必遭天打雷劈! 只可惜,魂魄无法变成瞎子。 魂魄眼中,魔头和昔日的城主两个人并肩而立。虽然极度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一幕却过于不由分说,是如此地和谐。 一对璧人。 在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城主还是城主时,猜测城主的未来伴侣是什么样的人一直是碧城修者津津乐道的话题。诚然大部分修者选择独自摸索修炼之路,城主很大概率也是如此,但拦不住大家的热情,还有众多女修者的妄念。 修仙界每个女修都被提了个遍,都被否决了。 不行,容貌配不上;不行,这人过去有污点;不行,这女修习惯不好,哪照顾得好城主;不行不行,城主大人怎么可以和这种身份的人结为双修!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6 不管多好的条件,只要有一点点小毛病,就配不上城主。 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幕竟挑不出一点毛病。任你是论容貌还是论修为,或是论地位,唐师都绝对配得起…… 不不,他在想什么! 魂魄坚决决绝这种事,尽管这已经是事实。 但他不接受! 魂魄又开始凄厉尖叫。 不接受——!!! 唐师嫌吵地挖了下耳朵:“这么有精神,不练成器魂可惜了,刚好做新的封邪缺材料。” 魂魄发出一声鸭叫,骇然对芙蓉师喊道:“不要,我不要变成器魂,城主,城主救我!” 城主会回应他的呼救,邪魔却不会。 唐师看了看芙蓉师,想了想,放了手。 魂魄大大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躯体里。要是有佛修为他超度,他就能尽快转世投胎,没佛修超度也可以,只不过久点,前提他不执念过深,令自己变成孤魂野鬼。 剑林丛生,修者的尸骸在剑上扭曲成奇形怪状,面容狰狞可怖。 剑林之外,侥幸活着的修者都已呆滞,忘记了动作。 这就是寂灭阶大能的力量。 不,这不是,这只是寂灭阶大能随手一式。 冰轮城主为何还没有出现? 光凭他们,绝对撼动不了邪魔和魔头。力量弱小,但只要拥有强大的决心,就能办到匪夷所思的事。 怎么没有人说当面对绝对的力量时,这就是屁话! 难道逃吗? 又能逃到哪去? 唐师动了,侥幸活着的修者的心一时间都被牵动。魔头又要做什么? 唐师向小楼的方向迈步。 魔头要去残害少主! 少主有危险! 可是凭他们,根本没有保护少主的能力。 前往小楼的路上,除了尸骸,还有不少逃过一劫的修者。这些修者因邪魔的出手陷入恐慌,见魔头朝着自己走来,不禁向一旁退开,不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修真小弟已经被吓到声音都发不出,此刻因为胆怯,唯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到一边去,避开直面魔头。他刚动,就看到修者大哥一动也未动。 “大、大哥?” 修者大哥挺直背脊,突兀地矗立在其他修者让出来的道路上。 修者小弟不禁为自己的软弱忏愧。 邪魔随随便便出个手,就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多么弱小……凭他的修为,在修仙界如同一粒尘埃,毫不起眼,大能们挥挥手就能让他飞灰湮灭。 这不都是他一直知道的事实吗? 他是因为弱小才跑到这里来的吗? 不是的! 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是正道! 修者小弟刚刚踏出去的脚,用力地收了回来。 修者大哥开口了,声音很缓,甚至还有点打颤,却充满了坚决:“魔头!你若要伤害少主,须得从我尸体上踏过!”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7 修者小弟也道:“须得从我们尸体上踏过!” 他的声音很大,为了给自己壮胆。 其他修者看到此状,忏愧之情油然而生。两个后生小辈都能悍然无畏面对魔头,相比之下,退缩的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 一个修者骂了一声,走到修者大哥前面,豁出去道:“他奶奶的,本大爷今儿不要命了!” 越来越多人站到修者大哥面前,一脸坚毅,拦住魔头的去路。 “魔头需要猖狂!” “老夫今日定要阻止魔头伤害少主。” “你们两个加起来,几乎可以称天下无敌,但你们同时也是最被唾弃的人!” 唐师满头问号:“你们在这瞎感动啥呢。” 唐师脸色一沉:“你们说我可以,奉劝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芙蓉师的坏话。” 魔尊傲视天下的气息散发开来,众修者都是脸色一变再变! “对芙蓉师来说,我的性命胜过他的性命。”唐师冷然地说:“对我来说,听到有人说芙蓉师的坏话,比我被侮辱严重百倍!” 众修者又是一变再变,不止是因为惊恐,还因为话的内容。 好气啊! 不论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都好气啊! 就在修者们一边好气一边瑟瑟发抖之时,一群身着黑甲的战士出现在天边。看到那群黑甲战士,修者们喜极而泣。 “是碧城的黑甲城卫!” “我们有救了!” “一定是冰轮城主来救我们了!” 唐师看了眼那些黑甲城卫,对芙蓉师说:“不得不说,还是书江流会讲究。” 碧城的城卫在以往都是玉带锦袍,一点都不吓人,眼前这样一身遮面黑甲才显得肃然不可侵犯,这才像合格的护城兵器嘛。 不过,芙蓉师好像也一直没把城卫当兵器看。 人就是人,为什么要做兵器。 黑甲城卫甫一落地,转眼便布好了战阵,领头的是陆仟。 看到过去的城主,陆仟没什么表情变化,低低地一声:“杀。” 目标是邪魔。 第73章 过去的下属攻击自己这件事,邪魔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唐师则选择了退却。 唐师不介意杀人,杀再多人,对他来说也不过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他也不介意不杀人,心情好的时候,蝼蚁也能在魔尊头上拔毛。杀和不杀,全看心情。 这次,他没有杀,而是离开了。 唐师离开了,禁魔环的修者懵逼了。 为什么魔头又一次没有出手? 人们发现,其实魔头一直没有出手,相反因为他们对魔头穷追不舍,反而逼迫邪魔动了手。一动手,人间便成炼狱。 祁青少主告诉修者们,这是为什么。 因为魔头没有心,又失去邪器封邪,能力大打折扣。 人没有心,就会死,这件事上,众生平等,管你是凡人还是修者。魔头没有心,照样会死,但魔头修为高深,失去心还可以撑上几天。只要在这几天内找到合适的肉身夺舍,魔头就能重生。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8 反之,就会彻底死亡。 夺舍。 魔头要续命,自然要寻找鲜活的肉身。难怪他不出手,又始终没有离开禁魔环,原来是这里有他看上的肉身! 夺舍,便是强行抽出你的魂魄,斩除魂与身的联系,再强占你的身躯。 谁也不愿意成为被夺的舍,也不能容忍魔头夺别人的舍。 一定要阻止魔头! 修者大哥因为无畏的举动,受到禁魔环人人称道,成了少主护卫队的小队长。修者小弟一如既往,跟在大哥身后,还是大哥的小弟。 大哥的前面是祁青。 修者小弟有一点很疑惑,低声问:“魔头怎么会没了心?” 修者大哥也低声说:“少主不是说了吗?魔头跑到天上宫的地盘叫板,把无名尊炼成了尸鬼,天上宫的强者倾尽全力,让令魔头付出了代价。” 祁青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淡淡地说:“是无名尊的好友。” 他不知道在镇外小林里,唐师和李明晨以及一干天上宫修者发生了什么,只是依靠结果进行大致推测。他向修者们所说的也不是叫板,而是“发生不和”。 信息在传达中,太容易出现差错。不过算了,他无所谓。 修者小弟心惊地问“是不是我们就算没有被夺舍,也有可能被魔头看中,炼成尸鬼或者器魂?” 祁青:“没错。” 修者小弟:“好可怕的魔头……” 修者大哥拍拍修者小弟的肩膀,意气风发道:“小弟,赌上性命,大哥我绝不会令你被魔头所害!” 修者小弟感动不已:“大哥!” 祁青脸上的表情很淡,内心很不屑。 自我高潮的人,他在碧城实在是见得多了。 就在这时,有人急急奔来:“魔头,魔头又出现了!” 唐师实在是烦了。 身为魔尊,自我感动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主要是那些正道修者,老喜欢把自己感动非常伟大,感动自己成了为正义捐躯的英勇义士,然后不顾一切地找死。 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唐师的时间宝贵,避了两次,就不耐烦了。 祁青看到修者和黑甲城卫如同潮水般涌向唐师和芙蓉师,然后如同盛放的烟花,一片接一片地倒飞、散开、坠落。 陆仟战矛在手中舞动,寒光凛冽,却近不了魔头的身躯分毫。 就算没有心,修为大打折扣,魔尊还是魔尊,不可能有被尔等小虾米踩死的说法。 魔头前进的方向,是小楼。 魔头越来越近。 护卫队都冲了出去,为守护少主而战。可是护卫队修为最高也不过辟谷,如何能奈何魔头? 祁青在小楼中,凝望始终跟在魔头身侧的邪魔。 再近一分,就是自己直面魔头。 ……面对已经成为邪魔的师尊,对他一直以来尊敬爱戴的师尊出手。 小楼外,众人惊呼。 魔头抓住了修者小弟! 修者大哥怒吼,魔头随手一挥,他便飞了出去,落地,一动不动。 修者小弟拼命挣扎:“大哥——” 唐师一把将不安分的小朋友打晕,踏入小楼,随手把小朋友扔地上,扫视一眼小楼内,对着倾倒的桌子说:“你在干嘛?”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79 祁青:“……” 在师尊进入小楼前,他已经运起了真气,隐峰剑浮于身侧,蓄势待发。当师尊一脚刚踏进门内,气势忽的泄了,他想也不想就躲了起来。 什么对师尊出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无法面对师尊。 唐师不知晓祁青的心思,既然祁青缩着不肯出来,那就不理会了。 恰在这时,一名修者冲了进来,一脸不顾一切的狰狞,大喊着“魔头受死”,张开双臂疯狂抱向唐师。修者的内息极度紊乱,竟是要自爆真元! 芙蓉师瞳孔一缩,魔气翻涌。 一股强悍的力量在修者碰到唐师之前把他拉扯出去,修者摔进外面的人堆里,昏迷过去。 唐师抓住芙蓉师的肩膀,翻涌的魔气为之一滞。 “别慌,要是在这里动手,会打到你的宝贝徒弟。”唐师说,“恢复神智后,你得多心疼。” 翻倒的桌子后面,祁青露出惊愕的表情。 唐师抓起昏迷的小朋友,正要离开,忽然听到祁青的声音。 “师尊不会心疼。” 唐师停下脚步。 祁青没有从桌子后面出来,而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地板,说:“我只不过是个工具人,心疼?怎么可能。师尊期盼我尽快成长,好早日接过城主之位,我努力修炼学习,不想令师尊失望。 可师尊对我的期盼,全是因为你,他真正想要的,是解脱城主的身份之后,和你在一起!” 师尊是他的天。 可唐师才是师尊的天。 不公平,唐师为师尊做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做! 唐师转身,看向祁青藏身的桌子,问:“你师尊是什么人?” 祁青眼神一黯。 “是碧城最受敬仰的城主,所有散修眼里的圣人,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师尊。” 临死之际,他被师尊所救,低贱的弃儿成了高高在上的少城主。这种转变是如此不真实,他每天都在惶恐,亲和的师尊会不会下一刻就露出真面目,虐待自己?会不会待到天一亮,自己发现这不过黄粱一梦? 甚至他恐慌过有朝一日大能寻仇,碧城一朝倾覆,自己又沦落连街头野狗都不如的凄惨境地。 但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 唐师问:“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责问?你的师尊是这样的人吗?” 师尊是那种把徒弟当工具的人吗?或者说,师尊是那种会把别人当工具的人吗? 任谁有如此怀疑,祁青都会大声反驳。 师尊绝不是这样的人! 唐师又问:“你师尊不是那样的人,而你又在做什么?” 祁青:“!” 唐师看向小楼外横陈一地的修者:“利用别人的正义之心刺激自己的师尊,这就是你从师尊那学到的东西?” 祁青眼帘微垂,说:“你知道做师尊的徒弟,最难的是什么吗?” 他发出一道自嘲的呵笑:“是明知道自己是个坏人,却要做一个好人。” 他不是个好人。 他从小受了那么多苦,要他做个好人?抱歉,这不可能。 师尊想传授他毕生绝学,他却要学剑,他是怀着恨意去练剑的。每次他跟着师尊处理城务、解决别人的困难,内心都在冷笑。 为什么要帮助穷困潦倒的修者?有修为可以做很多事,偏偏那些愚蠢的人不做。为什么要为起争执的两拨人处理纠纷?闹事者,都该杀,以儆效尤!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建立收养孤儿的大院,却又在孤儿长大之后任其离开,不索取任何回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0 他害怕被师尊看穿真正的自己,便为自己塑造出一个文雅有礼的形象。但这只是个面具,不是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很丑恶。 “我担心了那么久,其实都是枉然,师尊岂会看不出来?”祁青陷入回忆,觉得可笑地低喃,“这不是我从师尊那学到的东西,这本来就是真实的我,真正的祁青,就是这么卑鄙丑陋。” 唐师看着芙蓉师,后者此刻无从感受徒弟吐露内心。他转头,视线扫过桌子,余光瞥到祁青探出的头迅速缩回去。 魔尊大人没有哄小孩的经验,感到很难办。 他认真沉思过后,深沉地说:“其实,我是个好人。” 祁青大为震撼,不禁脱口而出:“你这个魔头,当我是三岁小孩易蒙骗吗?!” 唐师:“你这样认为,是因为听了太多谣传的故事。” 祁青:“呵呵,你没杀害千千万万正道修者?一怒之下灭了一座城,你难道要说干这事的人不是你?” 唐师:“是我,但我的内心告诉我,其实我是个好人。” 祁青:“你内心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你就是好人了吗?好人可不是这么当的!” 说到这里,祁青愣住了,神色古怪地说:“你这是在开慰于我?我内心纠结自己是个坏人,但是好是坏,不看自我认为,而是行动能上做了什么。 虽然我心中认为自己是个丑恶的人,但我一直在师尊的吩咐下,做的都是好事……” “啊?”唐师说:“你误会了,我是要你坦然承认自己是坏人,你说这么多,不就是纠结不敢承认自己是坏人嘛。 之前那波死在芙蓉师手上的禁魔环修者,你这么快就抛到脑后了?我不相信那些人的盲目热血跟你没有关系。你看,你不但是坏人,而且打心底坏得很满不在乎。” 唐师在做的确实是开慰,因为祁青是芙蓉师的徒弟。 要是今天开导安慰的人是芙蓉师,祁青说不定会变得很不一样,但唐师当了几百年魔尊,当然不是被误会而成的魔头。明辨是非,向善引导,魔头没这功能。 第74章 祁青呆在当场,脸上浮起一阵火热,接着整个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是内心的秘密彻底被掀开来,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极度恼羞,和一种深深的悲怨。 啊,他在幻想些什么呢。 他就是个坏人啊。 明明是个坏人,却要因为自己是个坏人痛苦,以为能拒绝真正的自我。 ——以为这样就能离师尊更近一分。 痴心妄想。 天原山,小树林。 修者小弟幽幽醒转,看到魔头近在眼前,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唐师把人揪回来:芙蓉师的邪魔化有什么方法恢复。” 修者小弟瑟瑟发抖:“不不不要夺我的舍。” 唐师嫌弃无比:“你资质垃圾,根骨奇差,长得还不怎么样,我有什么好夺舍你的?” 修者小弟:“……” 虽然都是真话,但是心好痛。 唐师:“快说!” 修者小弟:“!” 修者小弟和修者大哥在茶摊交谈时,唐师恰好从二人头顶的云层上飞过,听到他们的谈话。 修者小弟意识到自己不会死也不会被夺舍,放心下来,惊诧魔头竟然不知道邪魔要怎么恢复。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1 “呃,天上宫专攻封魔除秽,对付邪魔他们也擅长。” ? 怎么周围温度忽然下降了许多。 唐师以一种很阴森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你对别人说得那么神神秘秘,就因为这个?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天上宫的专长?” 修者小弟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有可能会死的,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有,那、那个,琼岭之邪,有有有点像芙蓉师。” 唐师:“琼岭之邪?” 小朋友太害怕,说得磕磕巴巴,还好唐师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琼岭之邪,指的是一个在琼岭游荡的邪魔。 至今出现的邪魔,通常都是变得如同嗜血的疯子,狂乱攻击周围的一切,但琼岭的那个很不一样。琼岭之邪不主动攻击身边的活物,除非后者不长眼睛,被拦阻了去路,但如果不去招惹,甚至可以安然无恙与邪魔并行。 谁也不知道这个琼岭之邪到底是什么来历,邪魔的脸已经被彻底破坏,五官都已失去,面部疤痕交错,狰狞可怖。邪魔在琼岭一直沉默地前行,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放在胸前,数百年……或者说上千年了,已经变成琼岭一道标志性奇景。 说到与众不同的邪魔,一定会提到这个,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能成功消灭琼岭之邪,保守估计,邪魔修为至少在空冥以上。 修者小弟提到琼岭之邪,因为觉得芙蓉师的情况有点相似。 “天上宫经常在琼岭进行弟子试练,为防琼岭之邪伤害到弟子,好几次对琼岭之邪进行研究,研究出了很有用的东西……” 唐师听完,把小朋友打包扔向天边,尽头是禁魔环小楼。 “芙蓉师。”他兴高采烈地搭上芙蓉师肩膀,“走,再去会会糟老头。” 芙蓉师偏头看他,幽黑的眼睛里满是唐师。 当祁青脸上的表情恢复以往的淡雅自持,从桌子后面走出,唐师早已离开。他走出小楼,街上满地的修者正在逐渐清醒,愕然发现自己没死,只是昏迷而已。 修者大哥左右找不到修者小弟,向少主求助,后者要他冷静下来。 祁青:“他不会有事,我用性命担保。” 在场的修者,一个都没有死。 唐师不是来杀人的,甚至在克制。 他说得胸有成竹,令修者大哥放下心来。 祁青环视周围满目疑惑的修者,对他们说:“诸位同修,是祁青对不住你们,没能拦下魔头。” 修者们纷纷表示魔头修为高深,能做到这个地步,对他们这些小虾米来说已经刮目相看,少主做得很好。 祁青:“今日之后,我将回碧城,你们不用再驻守此处。自从师尊叛离正道,我总是逃避碧城,怀抱师尊很快就能回来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抱歉,身为少主,在碧城动荡之时,我却选择了逃避,把责任丢给我的朋友,冰轮代城主。” 不少修者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来冰轮是代城主?” 发出这个疑问的修者被机灵的同伴用力推了一下。 “少主才是正统的城主继承人,冰轮是少主的好友,只是在少主迷茫的时候代为管理。” “可说到正统,冰轮城主是书江流的传人。” “少主从小生长于碧城,诚然冰轮代城主修为高超,但论到对碧城的付出,少主半点不少,我支持少主!” “我不是不支持少主的意思。” 祁青不在意地笑笑:“这件事,我与冰轮之间并无不快,冰轮是我的好友,他知道分寸,鸠占鹊巢这种事,他不会做,诸位同修多心了。” 方才片刻有些紧张的气氛,霎时缓和下来。 祁青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师尊以仁善的方式教育他,希望他能看到世间各种美好,一直以来,这是他的痛苦之源。 今后不会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2 他已经看清,自己拿手的,果然是当个坏人。 那就让他以拿手的方式,参与搅动这场修仙界的混乱。 冰轮被书江流夺舍,这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的事情,但他至少能大致猜到一件事——书江流为何总是对自己避而不见。 书江流半路杀出来,夺舍,成了城主,自己这个少主的身份对他来说是根不小的肉刺。可是书江流没有对他下手,是因为大能修为绝强,认为没必要多此一举吗? 不是的,不是没必要,而是不能。 天上宫。 朱红色若隐若现的符文包裹住天上宫主体建筑和四座漂浮小峰,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结界。 唐师伸手碰触结界,感到一股力量缠住自己的手,想把他拖拽进力量的漩涡中。他收回手,对着巍峨庞大的天上宫,轻声说:“糟老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御女坊。 如今的御女坊已经不同往昔,离开昔日美轮美奂的宫殿,香骨娘娘摸着身下的卧榻,连连叹息。这新的宫殿精致美丽有了,却怎么也比不上之前的宫殿辉煌华贵。卧榻由紫竹做成,按理说已经很不错,可她就是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难道是人老了?人的心态一老,就会变得很难适应新环境。 香骨娘娘在卧榻翻来覆去,长吁短叹,听到侍女有要事禀报,精神一振,立即就坐了起来。 要事,现在还能有什么要事,一定是事关魔尊的大事! 侍女小碎步走来,在香骨娘娘耳边嘀嘀咕咕一番,令她眉头一皱。 确实事关魔尊,却只是一点令人纠结的事关。 香骨娘娘忖思片刻,说:“把她带来见我。” 侍女退下,不多久,领着一个一脸阴沉、仿佛再也笑不出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向香骨娘娘跪拜:“见过坊主大人。” 香骨娘娘问:“你叫浮梅?碧城人怎么会跑到我御女坊来?” 浮梅抬起头,眸中如一潭死水:“我要做个大恶人。” 御女坊内只有女人。 作为无法无天的邪道势力,加入御女坊的女人大多数不是些好女人,小部分有自己复杂难言的原因。像浮梅这般扬言要做个大恶人而加入御女坊的,香骨娘娘不是没遇到过。 这种人可能自己正好是个做恶人的料,从此无恶不作,得偿所愿;也可能发现自己到底做不了恶人,却纠结于已经种下恶果,从此痛苦一生。 别人是得偿所愿还是痛苦一生,香骨娘娘没兴趣关心,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换做其他人,正常路线是跟守关人表明来意,然后交给西娘决定是收还是不收。 这种人不麻烦,麻烦的是有后台。 这小姑娘曾经受过魔尊的庇护。 要是魔尊庇护的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香骨娘娘以一根指头挑起浮梅的下巴,后者长相中等偏上,一看就是个活泼伶俐的小姑娘。这幅死沉的表情,和她并不相配。 香骨娘娘是赫赫有名的随心所欲到过分的女人,浮梅眼中,这个从小听闻、恶名远播的女人,红唇仿佛正烧尽天空的晚霞,眼眸如同正拉向大地的夜幕,令人不禁沉沦。 恶女以悦耳动听的声音对她说话。 “想做个大恶人,这还不简单,从今往后,你就是御女坊的人,你的身、你的心、你的所有都属于我了。” 二日后。 浮梅在香骨娘娘身侧,随着御女坊一众魔修,来到天上宫。 当她到这里时,天上宫守护结界已经破碎,天上宫修者倾巢而出,将唐师和芙蓉师包围。虽身在重围,唐师却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处境堪忧该有的样子。 看到这幅情景,浮梅很是莫名。 香骨娘娘命令御女坊魔修加入战团,协助魔尊。然后她转头问浮梅:“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浮梅便答道:“认识几个,唐……魔尊,芙蓉师,封至文哥哥。” 香骨娘娘:“封至文哥哥是什么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3 浮梅:“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香骨娘娘“哦”了一声,轻抚浮梅柔嫩的脸蛋。 “去,把封至文的人头带过来。” 第75章 天上宫背靠琼岭,多以琼岭北侧的山峰为活动范围,主体建筑前方有一大片绿郁葱葱的树木,森林与建筑之前,以一条河相隔。 齐龙君布下防范结界,早在几天前就拟定好围攻魔头的计划。 上一回唐师前来,他欲将魔头光临这件事消极应对过去。魔头离去时给了他忠告,诸如家族的稳定这些事对修者来说,可以挂心一些,于他已经是一道软肋。 魔头的忠告令他一番深思,前者这个掀得他死在岸上的后浪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但他到底还是脱不出这条软肋,书江流带来唐师近日将会前往天上宫的消息,要他们务必积极应对。另一方面残害无名尊的罪魁祸首虽是李明晨,但唐师脱不了干系,这一举,天上宫从此和唐师是明面上的仇视。 唐师失去心,修为大打折扣,这是个机会。 芙蓉师堕为邪魔,修为得到提升,一股突破空冥,进入寂灭阶。天上宫上下,无人有能力应对寂灭大能,但对付邪魔正是天上宫专攻术业,不是全无希望。 加上东道主的优势,希望似乎不是那么渺茫。 三境·梦幻象。 无情尊、无形尊,以及暂代无名尊位置的齐龙君,在唐师与芙蓉师三个方向运发真气,催动大阵。其他弟子、门人应对赶来的邪道魔修。 世间万般景象从唐师眼前流淌而过,如梦如幻,似真又假。 他看到很久很久以前,成功渡劫的修者在飞升的那一刻,天地霞光万丈,修者已凝练至真人大小的真元脱离肉身,飞入霞光的尽头,肉身则坠落大地。后人来到肉身坠落的地方,发现飞升者肉身化为天地灵气,养育出了一片如同桃源仙境的广阔灵境。 他还看到飞升失败的修者,从此一蹶不振,成了癫狂的疯子,制造出了一场人间浩劫。 唐师:“虽然我现在修为变差了,不代表这样的手段就足够迷惑我。” 齐龙君掐着灵符,身周灵符圆阵在随着运转的庞大真气急速转动。 唐师:“!” 唐师转身,发现芙蓉师不见了。 三尊联合全力施为,堪称天上宫最强的三境轮回阵,在唐师眼里不算什么,这种阵法,或许能迷惑他片刻,紧紧如此再无其他。 片刻也足够了。 唐师惊讶。芙蓉师为他堕魔,齐龙君有什么本事,把眼里只有他的芙蓉师给引开? 齐龙君手中灵符瞬间自燃,灵符圆阵以天眼亦难辨的速度快速旋转,当停下来,圆阵中四个不同方向的灵符翻了一面。 齐龙君伸手一抽,将抽中的灵符持于面前。 “三境·人间象!” 最为复杂,是人间。 千般喜乐,万般悲苦,无奈是人,放不下也是人。 唐师:“……” “人间”扭曲了。 境界修为差太多,阵法奈何不了阵中人。 无形尊咬牙道:“宫主,阵法要被破了!” 齐龙君眸中一沉,圆阵转了一圈,一张灵符翻了一面。 唐师在扭曲的人间信步向前,忽然一样事物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小的林千影被一个中年男性修者抱在怀里,修者对林千影说道:“千影,原谅父亲,父亲都是逼不得已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4 芙蓉师眼里只有唐师,能引开芙蓉师的,只有唐师的气息。 李明晨在山间急急奔行,忽然眼睛一花,芙蓉师已到眼前。他一个急刹,运发全身真气,快速逃往另一个方向。 这是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已经无法再快了。 可是又一个眼花,芙蓉师轻而易举,便又拦在他的面前。 李明晨举手投降,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书别……不是,我是说,芙蓉师,我不能再跑了,心脏跳得太快,要跳出来了。” 芙蓉师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注视他。 作为邪魔,芙蓉师没有毫不客气地一上来就把他碾成粉碎,一定是看在他胸腔内这颗不断跳动的心脏的份上吧。 齐龙君要他协助引开芙蓉师,只要能活下来,看守风飞楼三百年之事就一笔勾销。要他说,干这种活,就是齐龙君反过来伺候他三百年,也完全不划算啊! 捂着胸口,李明晨叹道:“上一次见面,你我相谈甚欢,约定不久的将来我加入你的麾下,与你一同建造海晏河清的修仙界。 可惜,天意弄人,再次相见,我一腔热血已遭千里冰封。你变成邪魔,我知道作为邪魔的感受,能守护挚爱,必是件至高无上的快乐事,可这幅模样,于你只会是痛苦的。” 芙蓉师不知道听进去没,表情无任何波动,抬起了手。 李明晨看着对方的动作,扯出一抹笑容:“原谅我这么做,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有效方法伤害唐师,你不用太担心。 你想杀我吗?我的心不属于我,唐师当时竟然会以心换心,着实令我很意外,这可不是魔头的作风。是因为你吧?哈,有趣。 这颗心,你取走吧,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芙蓉师的手伸向自己,李明晨笑着闭上眼睛。 封至文正和其他弟子们结成阵列,施尽全身修为,对抗如狼似虎的魔修,庇护其他人,亦被其他人庇护。 阵列中,已有不少人现出不支之态。 浮梅紧紧握着刀。是一把黑色的短刀,刀刃锋芒凌厉,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把一个人的头割下来。 她看着封至文,后者因为消耗过多,呼吸已经不稳。对方注意到她了,疲累的面容上浮现出惊喜和担忧,并没有看出来周围魔修都有意不去注意到她。 封至文喊了一声:“浮梅!危险,快过来!” 浮梅抓着短刀,接近封至文。 见她和同伴似乎熟识,其他天上宫弟子没有防备。一名天上宫弟子倒在她脚旁,她不禁靠向封至文,后者正在结阵,还分心地安抚了一句。 “别怕。” 方才他们面对的是两个辟谷中期的魔修,保护他们的前辈与其中一个魔修同归于尽,另一个魔修受损不少,浑身是血,伤痛与鲜血更加令魔修疯狂。这波弟子阵列已经穷途末路。 封至文结阵完成,低喝一声,抛出最后的灵符,与另外两个尊者的真传弟子再度立起护身灵符,守护其他的弟子。 浮梅身周也出现三张护身灵符,将她护在其中。 这是浮梅头一回直面战场,绷着脸咬着牙关,这才没有丢人地落荒而逃。封至文应该也是头一回,却不但能战斗,还能保护别人。当年她和封至文一起来到天上宫,封至文被选中,自己落选,他们的资质确实差很多。 浮梅看着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封至文,手中的刀,仿佛有千斤重量。 “浮梅。” 浮梅听到呼唤,抬头,看到香骨娘娘竟到了众弟子面前,如同深渊的双眸盯着自己。浮梅仿佛被无形的手箍住咽喉。 封至文狠狠咬牙:“又是想伤害浮梅的人吗?先过了我这关!” 他咬破手指,以指尖血强行催动几乎枯竭的真元,拼尽最后的力量,加强浮梅身上的护身灵符。 以他的修为,就算以精血加持灵符,对对面的香骨娘娘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挣扎,但逃也绝对逃不掉。他就像一只痴心妄想的蚂蚁。就算是蚂蚁,也不能再让浮梅孤独地面对世间险恶。 香骨娘娘眼里带着责备,走向浮梅。要做大恶人,怎么可以有下不了手这种事。 浮梅心中一紧。 天上宫弟子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道洁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前方,拦阻香骨娘娘的去路。 天上宫弟子喜出望外。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5 是无情尊! 香骨娘娘停下脚步,娇笑:“哟,不用顾着你们的大阵啦?要是让魔尊跑出来,你们可就不好了。” 无情尊冷道:“退,否则,死。” 言简,意赅。 面对无情尊的警告,香骨娘娘却是前欺数步。无情尊当即捏了个手决,无数灵符翻飞,每个灵符停下后便翻过来,每张灵符上都是不同的咒文,有着不同的效果。 天上宫弟子发出惊呼,感慨自己和尊者相差太大。有些人刚才丢出一张雷符,差点没把自己给炸到。 香骨娘娘如同一条灵蛇,在灵符的攻势中游动,看似游刃有余,又好似并不那么游刃有余。忽然小腿被灵符缠住,香骨娘娘惊呼一声,倒向无情尊,无情尊下意识接住。 “无情妹妹,你真讨人喜欢。”香骨娘娘干脆就这么在对方怀里不起来了,眼波流转,“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人,真想看到你这样的冰山美人为情所困的样子,一定非常美味。” 香骨娘娘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将美人丢在地上是不可饶恕的,无情尊环抱美人的手捏了个手决,灵符出现在双指之中。 第76章 朱红咒文骤然从香骨娘娘身后张扬开来,向上包裹,乍一看,如同盛开的花瓣。花瓣从张开到收拢,不过一息之间。 香骨娘娘一个旋身,花瓣收了个空。她到无情尊身后,对着后者的耳朵吐气如兰。 “可你若真的为情所伤,那一定是这世上最令我难过的画面。” 无情尊一个激灵,转身一张灵符丢出,强烈的爆炸产生,随之出现一朵蘑菇云,盖住战场近半。 没打中,香骨娘娘又不见了。 天上宫弟子尽数被烟雾笼罩,有几个弟子没来得及使用隔绝灵符,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不禁问出内心疑惑。 “那个女魔头这是在干嘛?调戏尊者大人?不,我是说,逗弄?也不是……” “女魔头的身法好快,根本抓不住。” 无情尊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耳后根的温度过于炽热。她冷中带着微恼:“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捉弄?” 香骨娘娘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喜欢你。” 无情尊:“……” 香骨娘娘对无情尊身后喊道:“浮梅,过来吧。” 浮梅还没有迈出脚步,封至文拦到她前方。“休想伤害浮梅!” 无情尊:“我不允许。” 香骨娘娘笑问:“为什么?她刚才可是想杀害封至文哦。” 封至文半点不信:“你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离间我们。” “她说得没错。” 浮梅此言一出,周围的天上宫弟子都是大吃一惊。封至文怔怔地难以消化事实:“浮梅,你要杀我?为什么?” 浮梅:“不为什么。” 天上宫弟子的目光瞬息从信赖变成提防和愤怒,她冷淡地将短刀收入刀鞘中,越过无情尊,走向香骨娘娘。 香骨娘娘摸摸小姑娘的头:“别担心,这次不行,就下次吧。不过,下次我可不允许你失败。” 浮梅低着头。封至文的视线,其他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变得令人非常难受。她暗暗握紧拳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在这时,异变陡升。 无情尊能三境大阵是因为有齐龙君在,三境少一个人亦无妨碍。她的存在,其实是协助李明晨迷惑芙蓉师。当唐师陷入人间象中,她便抽出身来,护住天上宫的未来。 可这时,唐师脱离了人间象。还一脸意犹未尽。 “真惨啊小林,不过光看小林的过往有点没劲,想困住我,应该用芙蓉师的过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6 无形尊直翻白眼。 他们也想啊!问题也要有才行啊! 三境大阵是天上宫从邪魔身上领悟而成的法术,但凡被邪魔的魔气囚住,便会沉沦心魔幻境,三境大阵异曲同工。在以往,此阵未曾失手。 唐师本该以阵法中的第一视角经历种种,从而迷失自我,但他没有,却是以第三视角旁观。境界差距太大了,阵法功效大打折扣。 三境·人间象崩灭! 齐龙君脸色一变,再变。 芙蓉师回来了。 看到拎着李明晨的芙蓉师出现在唐师身侧,齐龙君果断做了一个决定。 投降。 书江流说好的支援没有来,李明晨到了对方手上,再没有能引开芙蓉师的方法,天上宫不能变成第二个邪魔幽境。 一张混战,就这么轻而易举偃旗息鼓。 唐师跟齐龙君借地让魔修暂住,齐龙君无法拒绝。这一天前一个时辰还在杀红了眼,后一个时辰就搬进了人家家里,无论是魔修还是天上宫修者都表示能怎么办!无话可说! 天上宫偏殿庭园中,有一株很大的迎客松。 香骨娘娘在允许的范围溜达了一圈,在内心为天上宫做了稳重感有余、舒适不足的评价,凡是不够舒适的宫殿全都不合格。 浮梅坐在迎客松下发愣。 香骨娘娘在松下卧榻上换了个姿势,问:“方才你有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下手?” 卧榻是她吩咐魔修搬来的,能躺着就不想坐着。 浮梅低声说:“就算是恶人,也有不会杀的人,我认为我没必要杀他。” “说笑,连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人都杀不了,如何杀别人?” “正因为毫无防备,才杀不了。” “那你去随便提个天上宫修者的人头来。” “……” 香骨娘娘坐了起来,抱怨:“真是的,要不是魔尊,谁要干带小孩的活,这是我最讨厌做的事情。” 她一把抓住浮梅。 浮梅:“?!” 冥想室的四面墙绘有咒文,协助门人静心凝神,此外室内另有两片软垫,一个香炉。香炉中永远有三柱正在燃烧的香。 无情尊收回按着封至文天灵盖的手,二人轻呼一口气,缓缓睁眼。 无情尊:“封至文,本尊已为你治愈精血的损失,下回不到最后关头,不可用这种方式应敌。” 封至文:“是。” “你方才的情绪很不稳定。” “对不起,弟子在想浮梅。” “那小姑娘已经投靠御女坊,成了邪道,你该忘记她。” “不行啊,尊者大人,浮梅是因为受了非人的折磨,才会一时想不开,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那是她的选择。” “是不会给她带来快乐的选择。”封至文握紧拳头,“人在遭受过难以承受的痛苦之后,身为朋友一定要好好安慰和开导才行,痛苦只有温柔能够抚平。” “如果换作是我遭受那些,也会很难释怀,做出和浮梅相同的选择,从而走上不归路,并在未来悔不当初。在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阶段,我要拉住浮梅才行。”封至文认真地说:“要咬牙切齿地撑下去啊,过了这道坎,才能到达新的境界,这是浮梅以前安慰我的时候跟我说的,以前她在我想不开的时候安慰我,现在换我了,那些恶人的恶行不值得她用一生的笑容去换。” 冥想室外的树上,浮梅用力擦了把眼睛。 香骨娘娘朝着冥想室抬了抬下巴:“去,杀了封至文。”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7 浮梅撅嘴:“不去。” 二人这一开口,室内的无情尊立即察觉,窗户陡然大开,室内的人与树上的人四目相视。 无情尊冷道:“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香骨娘娘笑道:“我又没进去。” 封至文跑到窗户边,对浮梅喊道:“浮梅,我没怪你,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 浮梅猛吸鼻子,足尖一点便进了窗内,扑到封至文身上。封至文赶紧接住她,然后满头雾水地被浮梅粉拳捶胸口。 浮梅:“不开心!难过!” 封至文:“你打我也不会高兴起来。” “你明明刚才跟无情尊说话那么好听!” “那些都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啊,你忘了吗?我跟别人比试输了,你安慰我,还有你想进天上宫却落选,你说人和人就是有差别,有人就是很厉害有人就是很差劲,要咬牙切齿地用努力去弥补啊,虽然你安慰完自己就没有怎么努力就是了。同理有人就是很好有人就是很坏,要咬牙切齿地面对那些坏蛋,坚强起来。” “没有努力那句不用说出来啊!” 第77章 四峰之一,胜寒峰。 李明晨:“痛痛痛……” 唐师回头,扒了扒芙蓉师,后者抓着李明晨塞到他身上,唐师把李明晨扒开。“已经给出去的东西,不要。” 芙蓉师还是抓着李明晨往他胸口压,唐师干脆把李明晨丢开,然后把芙蓉师压进怀里。这下,芙蓉师不捣乱了。 李明晨揉揉差点被捏碎的肩膀,感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偶像在唐师怀里这么安分。 唐师对齐龙君说:“你继续。” 齐龙君:“我为了将琼岭之邪引开,以免门下弟子受害,确实做了很多功夫,我不确定会不会对芙蓉师有效,因为我研究出来的方法从来都没有对琼岭之邪起到过作用。” “什么方法?” “我将全力施为一个禁术,在禁术进行中,我和芙蓉师不可以受任何打扰。” “没问题。” “是什么让你这么有信心?你的修为已不是全盛时期。” “这就是别人老是叫你糟老头的原因啊。” “?这个别人只有你。” 唐师吃惊:“真的?你不要骗我。” 齐龙君:“……” 齐龙君:“除了不能受打扰,我还不一定能成功。不一定成功,指的是不一定让他恢复正常,不一定削弱他的魔气,甚至不一定能让他和现在有任何区别。” 唐师有点嫌弃:“一个禁术,怎么这么没有保障。” 齐龙君说:“这是寂灭阶的邪魔,他没有毁天灭地,制造出一场滔天浩劫,全天下的人都该谢天谢地,这件事就是换书江流来做,把握也不超过三成。” “行吧。”唐师挥了挥手,“赶紧的,他这个样子虽然又酷又帅,但成天不说话,我无聊得慌。” “护好天上宫。” “包在我身上。” 唐师和李明晨离开胜寒峰,李明晨回身,看了眼高高悬于空中的小峰。 “芙蓉师没有杀我。”他满心不解。 唐师头也没有回,也没有回应。他径自到一个维持刚好的房顶上坐下来,然后仰头瞅着胜寒峰。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8 李明晨跟着到了琉璃瓦上,继续问:“因为你吗?” “?”唐师说:“因为不想杀吧。” “邪魔也会有不想杀的念头吗?” “变过邪魔的人是你。” “所以我难以置信,可我又亲身经历邪魔没有伤害我这种事,我现在很混乱。” “你不是视芙蓉师为最崇拜的人吗,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还听说了不少芙蓉师的经历,像他这样的经历,堕为完全沉沦杀戮的邪魔是完全有可能的。可事实却没有。” 唐师:“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书江流真欠打。” 李明晨郑重同意:“你说得对。” “书江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令二人回头,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 老人在远处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察觉,只不过没有在意。 李明晨不认识这个老人,站起身,问道:“您是?” 他感觉这个老人过往一定不是个平凡人,后者的身躯正在止不住地向外泄漏真气。 老人:“龙君。” “原来是龙君前辈!”李明晨恭谨道:“晚辈李明晨,见过龙君前辈。” 龙君是上一任天上宫的宫主,与书江流同辈,在当年也是呼风唤雨的大能。 修仙大道千难万险,成了大能也不代表从此无忧。如若久久不能再进一步,就会像龙君这般,肉身逐渐苍老,真气止不住地外散,回归天地。 龙君的寿命,已经无几了。 龙君没什么架子,对李明晨笑了笑,感慨说:“小苍跟我说了修仙界如今的形势,昔年的圣人书江流,如今却是雄心勃勃,想不到。” “小苍。”唐师问:“谁啊?” 龙君:“就是齐龙君。” “噢。”唐师说,“圣人不是书江流的称号,是别人给芙蓉师的赞誉。” “亦是很久以前,人们给书江流的美誉,若非圣人书江流,也不会有小苍踏入修仙界的机遇。” “活了千年,变了么?”李明晨推测:“或许书江流很久以前就懂得包装自己的目的,如同现在正道以书江流马首是瞻,相信书江流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龙君不置是否地摇了摇头,站在扶栏前,静静地眺望天边。不知这位曾经也叱咤过修仙界的古稀老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唐师凑过去,用两根指头摸了摸龙君皱巴巴的手背。 李明晨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 唐师问:“什么感觉?” 龙君知道他问什么,说:“无能为力的感觉。” 唐师似在忖思这句话。 龙君接着说:“你们资质卓越,修炼之路还大有可为。很多事,你们有什么想法,就可以去做,如果做不了,就叫无能为力。老身现在的时间,每天都是无能为力,什么事都做不了,很轻松。” 唐师:“这叫轻松吗?我不想变成你这个样子。” 龙君:“要换做我年轻时候,光凭这一句话,就不能让你好过。” 唐师挑眉。 龙君笑呵呵:“而现在,老身于你,于天下修者,只是个局外人。” 胜寒峰总是霜雪漫天,漂浮的位置、天气等都由峰内的阵法维持。这一天,霜雪却停止了。为进行禁术,齐龙君将阵法的灵力大部分转至自己的修炼处,龙阁。 龙阁只有屋顶和地面,其余四面都是空的,仅挂四面白纱,于遮风避雨毫无用处。往日,白雪飘落,白纱清徐,幽远而宁静。如今,灵气虽肉眼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地充盈整个阁中,白纱被压得直直垂着。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89 整整八十一张灵符组成一张怪异的大网,齐龙君和芙蓉师在网的中心。齐龙君左手置于芙蓉师头顶上方,右手抬起。随着他的右手手指轻拨,八十一张灵符似有感应,各以相同的频率轻轻移动。 齐龙君低喃:“让我看看,你在因何沉沦。” 进入。 邪魔的心魔幻境。 齐龙君闭眼再睁开,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退一大步。 森严的天上宫大殿,意气风发的龙君与过去的三尊位于正前方的高座,其余各师叔师兄位于左右,都在对试练台上的三个人品头论足。 “书别意可谓人中龙凤,资质、根骨,都没有话说。这场试练,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书别意不错归不错,但有唐师在,这第一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比试比试就知道了。” 随着一声“开始”,唐师撑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面向齐龙君,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 齐龙君沉声问:“你们不该在这里。” 唐师却是冷笑着,攻了上来。 齐龙君耳畔听到宫主三尊、师叔师兄的窃窃私语。 “何文苍资质也算不错,只是,相较书别意和唐师两个绝世奇才……” 龙阁内,闭目的齐龙君眉头紧皱,右手指头轻颤,八十一道灵符中的九道灵符陡然打向齐龙君。齐龙君猛然睁开双目,暗暗心惊。 这禁术由齐龙君一手设计,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做好了,之后一直都在修改、迭代。在有能力接触琼岭之邪后,他借由琼岭之邪完善禁术,在这之前,只有琼岭之邪令他没能成功进入邪魔的心魔幻境,反而勾动自己的心魔幻境。 这是第二次。 难道琼岭之邪也是寂灭阶的邪魔?或者……更强? 没有人清楚,琼岭之邪和其他邪魔都不相同,未曾制造出邪魔幽境,不曾将自身的魔气不加掩饰地外放。远远看去,几乎与疯癫的普通人没有多大差别。 齐龙君对剩余的七十二道灵符进行微调,再次进入芙蓉师的心魔幻境。 …… 伞。 全是伞,各种颜色的伞,遍布整个幻境。就连脚下也是伞,人踩在伞面上。 邪魔的心魔幻境,竟然一点风浪都没有。 齐龙君看到芙蓉师在伞世界的中心。芙蓉师没有动,幻境没有任何陡然的变化,他便也没有动,默不作声观察。 ……但是一直都没有异样。 无法理解。 齐龙君略一思索,自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与唐师一模一样,神态也完全相同,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是这个伞世界唯一没有的红色。 芙蓉师看了过来。 “唐师”向芙蓉师走去,齐龙君跟在其身侧。 第78章 芙蓉师始终盯着“唐师”,直到后者走到自己的面前,将自己也纳入伞下。 恍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景,而且很频繁。对方在对战斗不那么兴致盎然的时候,总是没什么他们是敌对的概念,经常会出现如同此刻的动作,令他遐想万分。 “唐师”说:“看看你,真狼狈。” 修为越高,对心魔的约束理当越强。芙蓉师一个空冥阶的大能,却成了邪魔,这是比资质不够、无法再上一层楼更丢脸的事。 “唐师”接着说:“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0 芙蓉师:“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 齐龙君:“?” 芙蓉师侧身。自他身后,伞如同依序张开,出现一条通道。他向“唐师”示意。 齐龙君望着那通道,忖思片刻,明白过来。芙蓉师让“唐师”离开,刚才那句话,是已经看出“唐师”不是唐师。 联想到唐师现况,或者那句话有双重含义? “唐师”问:“不杀我吗?” 芙蓉师没有反应。 “唐师”问:“随我一起离开这里。” 芙蓉师看向齐龙君。 齐龙君试探性地说:“芙蓉师,你原本受万人敬仰,全因为一个唐师,你落到如今地步,卓越如你,不应当这般耽溺情爱。” 说完,齐龙君捏了一把汗。 说这一段话,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邪魔要是暴走,他没有十成把握全身而退。 芙蓉师没有发怒,而是说:“仁善圣人,万恶罪魁,问鼎天下,无能无为,我都可以。” 无论好人坏人、有能者无为士,只要他想就可以做到。 齐龙君给了个大白眼,反正这里是幻境之中,没有别人看到他的小肚鸡肠。 这只是前半句,还有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什么?是关于他变成这幅样子的原因、关于唐师? 齐龙君不能理解芙蓉师的执念,修者对情爱都很淡薄,因为没必要、不需要、犯不着。勘不破情爱之事,在修道路上走不远。芙蓉师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远,怎么还像凡间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的假人早已被识破,但似乎因为顶着唐师的容貌,对方没有动粗,而是很温和地请他们离开。 既然这么顾着唐师,那就让他看看,会到什么程度。 碧云阁。 暗主在屋檐下,望着正在喝茶的书江流和祁青。昨天他们应前往天上宫,拿下唐师和芙蓉师,却因为祁青的出现,他们按兵不动了一整天。 他忽然发现主人好像并不单单对非同一般的人区别对待,祁青这等人竟也能和他坐在一张桌子对饮。 祁青正在和书江流扯些有的没的。茶很好喝,不过他推荐另一种茶,名为白茶,味道更香。 书江流便也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天气真好,风很怡人。 最后,二人相视一笑。 书江流起身离开,祁青也起身向反方向。当他转身时,刚才还笑得很虚伪的表情黯然下去。 祁青经过暗主所在的屋檐时,转头对后者说:“你知道吗?你看书江流时的样子,就像一条狗。” 禁术开始后第三日。 邪道住在自己老家,天上宫弟子有很多不服,魔修自己也不安分,期间起了不少摩擦。不过在唐师的铁腕统治下,第二天就全都老实了。 封至文遇到一个刚刑满释放的同门,见后者一脸菜色,便问:“唐师对你做了什么?” 同门气愤地说:“那个魔头,当真是可怕的恶魔!居然要我和那魔修手牵手一起睡觉过日子,真是、真是可恶至极!” 旁边的浮梅噗哧笑出声。 封至文大喜过望:“快,再多说点。” 同门恼怒,对封至文比了个从魔修那学来的很不礼貌的手势,气冲冲走了。 封至文又听到一阵喧闹,走过面前的走道,看到有好些同门弟子躲在扶栏后面,暗中观察正在迎客松下小憩的香骨娘娘。 见到封至文,同门红着脸朝他招了招手,看到浮梅,又很嫌弃地对封至文使劲甩手。 封至文无语:“虽然这几日不得不和他们相安无事,但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是无恶不作的魔修。” 同门:“知道啦知道啦,现在又不能打,就饱一下眼福。”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1 一声沉闷的冲击声响陡然出现,紧接着每个人都感到受到有一阵灵力如同轻微的潮水淋过自己全身。 封至文和同门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香骨娘娘睁开双目,抬头望向天空的胜寒峰。 位于天上宫主体建筑中间的一个房子,房顶成了唐师的专座。没事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瞅着四峰。他基本都没事。 就在这一天,胜寒峰的高度突然降低了大半,差一点就要碰到地面房子的屋顶。与此同时,从胜寒峰中摔出来一物,砸穿了唐师身旁的琉璃瓦。 唐师从砸出来的洞口跃下,拎起灰头土脸的齐龙君。 他问:“如何?” 齐龙君推开唐师,后退两步,抚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随着慢吞吞的动作,他的骨头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 吃了点小教训,还好不是下杀手。万幸万幸。 齐龙君缓了口气,先是细数这一波禁术给他造成的损失:“胜寒峰失衡,峰内阵法失效,我的真气耗了接近七成,费尽奇珍异宝无数,其中包含八十一张我用心血制作的上品灵符。” 唐师大手一挥:“损失多少,危楼包了。” 听到这句话,齐龙君才接着说:“我大概是削弱了芙蓉师的魔气。” “大概?” “我不是很确定,寂灭阶于我如同无边之海,连边际都看不到,遑论计算我的影响。” “也就是说,芙蓉师有可能已经好了,也有可能没有变化?” “错了。”齐龙君修正道:“是有可能比之前稍微好一点点,也有可能没有变化。” 唐师:“……” 为防魔尊在自己老家放肆,齐龙君顿了一下,就继续说:“我钻入芙蓉师的心魔幻境,塑造出一个你的形象,有这个形象在,芙蓉师就会很客气,我便借用你的口刺激他,一边以灵符稀释魔气。” 唐师静静聆听。 齐龙君:“你认为,芙蓉师有多迷恋你?” 唐师竖起大拇指:“超绝!” 齐龙君沉默片刻,说:“你真不害臊。” 唐师:“为什么我要害臊?难道说对我一般迷恋?我岂会是这么不老实的人,这天下第一等的人喜欢我,这种事当然要昭告天下。” 齐龙君毫不怀疑唐师可能某天一时兴起举着大喇叭对全天下的修者宣告,也许不是大喇叭,毕竟这不符合他们修者的气质,但本质是不会变的。 以及天下第一这就被你单方面冠到芙蓉师头上,问过其他人没有? 齐龙君问:“你知道原因吗?” 唐师竖起一根指头晃晃:“一看你就没有谈过恋爱,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齐龙君面无表情:“一看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唐师认真地说:“芙蓉师是个缺爱少年。” 齐龙君:“唔……” 齐龙君:“然后?” 唐师想了想,说:“于是他疯狂自己制造爱。” 齐龙君:“……” 齐龙君说:“确实缺爱,扮演书别意,芙蓉师始终什么都不拥有,唯独你。在他的心目中,你既是心爱之人,也是知己,也是家人。啊,真肉麻。 伤害你,毁灭你,这是刺激芙蓉师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唐师:“?” 唐师:“你说得好像我很容易被伤害和毁灭似的。” “不容易吗?”齐龙君冷冷地盯着对方的心口,“什么都不用动手,不出三天你就要死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2 唐师摸了摸胸口:“我正在找方法。” “快点,寂灭阶的邪魔陷入完全癫狂不是闹着玩的。”齐龙君说:“芙蓉师多好一个男人,喜欢上你之前什么事都没有。” “迟早会有事的。”唐师耸肩,“到时就书江流和彻底变成剑的芙蓉师联手,把不归顺他的所有势力打得落花流水,天上宫还在不在,就是书江流一念之间的事。” 齐龙君长长叹气。 大佬永远不会停止搞事。 唐师敲桌子,不满意地说:“等了你三天,结果你什么也没做成?” 齐龙君说:“李明晨若是没有从水晶棺中脱离,我就是完全消除他的魔气,也于事无补。你的心不补回来,我再施十个八个禁术,也毫无用处。” 唐师若有所思。 这是能引爆芙蓉师的重点,也是能恢复芙蓉师的地方。 还有三天。 抢别人的身体他只要花一天不到,这个就……难度很大…… 齐龙君忽然说:“你身上有腐烂的气味。” 唐师左右闻了闻自己:“唔,气味露出来了。”说完在身上补了个遮掩气息的术法。 齐龙君脸色变了。 芙蓉师要是闻到唐师身上的气味,还不得翻天?天上宫剩余三峰和主体建筑在寂灭邪魔手下连残渣都剩不下。 “你快去找办法修复心脏,不要再呆在我这里,天上宫已经没有什么能帮得到你!” “绝对的力量可以补回心脏。” 齐龙君一愣:“绝对的力量?强大的力量?芙蓉师?” 现今的修仙界,最强就是唯二两个寂灭阶的大能,一个芙蓉师,一个书江流。 唐师说:“不确定。” 寂灭之上还有渡劫,渡劫之上还有仙人,仙人之上是否还有更高层的存在?绝对的力量太笼统了。 唐师接着说:“我决定去一趟琼岭。” 没过多久,芙蓉师拎着李明晨进入房间,把李明晨往正说话的唐师身上压。突然遭到大汉压身,唐师转身把李明晨包成一团扔出窗外,抓住欲追出去的芙蓉师。 李明晨:“……” 芙蓉师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凑向唐师的胸口,这举动惊得齐龙君眉头直跳。唐师把芙蓉师的脸按开,用腿把对方圈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姿势极其不雅。 唐师对齐龙君说:“我这就走。” 齐龙君心有余悸,说:“我有一个问题,关于夺舍,这方面我没什么研究。” 第79章 “说。” “随着不断的修炼,修者的魂魄逐渐强大,夺舍是以魂魄侵占他人的肉身,不应当是一件容易的事。” “确实不容易,弄不好会有很多问题,可能肉身的契合度不行,可能打不过原主的魂魄。” “打不过原主的魂魄会如何?” “成功不成功都会被反噬,最终魂魄受损,比元气大伤还严重。为防止这个问题,魔修通常找没有修为的人夺舍,反正大不了成功后把原身的修为转过来,这会令修为降低,好过失败。” 齐龙君忖思状:“修为高至渡劫的大能也要找普通人吗?” “修为越高,只会越小心。”唐师说:“你有这些问题,是因为书江流吗?冰轮资质根骨都极佳,但修为不低,意志也坚定,不是个夺舍的好对象,书江流必是有特殊的方法。” 毕竟活了上千年,什么招儿没见过。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3 齐龙君问:“若换作是你,夺舍冰轮,你有几成把握?” “有充足的准备,十成,如果事出紧急,九成。”唐师说:“这是唐家的拿手活。” 迷仙街又有闹事者。 陆仟带领一队黑甲城卫将闹事者统统丢进罪牢,接着前往碧云阁,打算向城主禀报归顺碧城的各势力的现况。他无意间听到少城主的声音,便停下脚步。 祁青正和莲剑在交谈。或者正确来说,正在争执。 莲剑冷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放下你蚍蜉撼树的念头,主人对极致有着无上的追求,能让你出现在碧云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祁青反唇相讥:“你的主人对极致有着无上的追求,你和他的追求毫无干系。” 极致,完美……莲剑都不是。 莲剑面色一沉,拂袖而去。 祁青看到陆仟,朝后者走去:“陆仟,我有事与你说。” 陆仟:“少城主,什么事?” 祁青把陆仟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表情是万分的郑重:“陆仟,王蔷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是为什么?” 陆仟沉默良久。 “你一直和我的师尊相交很好,你并不相信那些关于我师尊的流言。” “属下半分都不信。” 祁青若有所思:“你坚持留在这里,是为了……” 没等对方说完,陆仟喊了一声:“少城主。” 祁青看着陆仟,像是做了个决定,正色道:“你若真心还当我是少城主,就帮我一件事。” 陆仟意外,见祁青十分认真,便也神色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少城主请说。” “我的师尊为了救治失心的唐师,正在赶往琼岭的血渊。”祁青说:“这一次不能引人注意,他和唐师选择低调行事。” 陆仟惊讶:“前城主恢复了?” “没有,现在似乎是时好时坏,我也不是太清楚,师尊今日联系了我,但语言传达得很混乱,感觉情况不太妙。他堕为邪魔,因而修为大增,但状况很不稳定,加上唐师失心,修为大损,我很担心……” “若有需要,直接通知我便是。” 祁青感激道:“谢谢你。” 祁青松了一口气,他手下无人,自己的修为不够看,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这个师尊的旧下属。陆仟一直以来把碧城军事力量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他随时支援,他能安心一些。 与祁青道别,陆仟来到城主面前,向他禀报归顺碧城各势力现况,以及他认为有必要禀报的迷仙街纠纷一事——支持少城主和支持城主两派散修发生不小的争执。最后,他将祁青方才的托付了出来。 以前芙蓉师住在碧云阁一个厢房里,就比普通的富贵人家厢房大一点,一点排场都没有。书江流自然不会屈居一个小小房间。 宽阔的银白大殿中,他位于正前方的城主王座之上,如同高天神临,俯瞰每一个前来顶礼膜拜的凡人。 书江流侧身而坐,手肘架在扶手上,眸光深沉:“血渊……” 他若有所思。 血渊是唐典搞出的一片秘境,试图效仿天然形成的灵境,但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唐典再没去过血渊。书江流曾经进攻过一次血渊,发现里边没什么花样,也就没有再关注。 难道血渊之中,唐典藏了什么能治愈唐师的宝物? 书江流吩咐了一个命令。 陆仟领命,然后说:“城主,少城主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书江流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跳梁小丑,无须理会。” 说完,他发了会儿愣。这种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很是违和。 陆仟:“?” 书江流的神情恢复高高在上的冷淡,目光扫向陆仟,后者知趣低头,退了出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4 离开碧云阁,陆仟立即着手开始整备黑甲城卫。拱月司由他一手训练、编制,他一声令下,拱月司全体都快速运转起来。 陆仟站在演武场中央,看着黑甲城卫快速聚集列队。忽然,他有感应地转头,看到怒气冲冲的祁青。 陆仟躬身有礼道:“少城主。” 祁青冷冷地说:“聚集所有人,随我前去阻击魔头。” 陆仟看着他。 不是责问,而是干扰,少城主成长了。 “少城主,魔头在何地?” “为防惊动魔头,不要问,随我来便是。” 拱月司全体已经整装待发完毕,聚集在拱月司的演武场上,等待陆仟接下来的指示。 陆仟一直很平和的眉毛,终于克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怪异而针对的气氛暗涌着。 祁青:“怎么?陆仟,你要抗命吗?” 唐师和芙蓉师落到地面,把夏炎和东白放了下来。 他们离开天上宫这才短短数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唐师已经不能长时间消耗真气快速赶路,打算在前方不远处的城里暂时休息。 他们都把惯常的行头换下了,夏炎和东白活脱脱身价不菲的两兄弟。唐师换了身玉带华服,头束玉冠,一身贵气,毫无个人特色。芙蓉师则是武者装束,邪魔不会表情控制,便还加了个遮面帷帽。 他们这一行人,一个富家大少爷领着两个初见世面的小弟,后面跟着个打手,一看就很有凡间的气息。唐师是这么认为的。 芙蓉师沉着脸想凑到唐师身上嗅闻,唐师一把把人推走,身形稍稍有点不稳。 “楼主……”夏炎敏锐地发现楼主体虚,恨不得上前扶住楼主,心疼得要死。 谈个恋爱害得楼主心都没了!这个芙蓉师真是个扫把星! 东白提醒:“夏炎,要叫大哥。” 唐师伸直手挡着芙蓉师,转头对夏炎和东白吩咐:“去,到前边的城里定好客栈,低调点。” 二人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城门口。 还飞城。 据说天外客栈是这里最好的客栈,东白和夏炎找到天外客栈一看,对这个据说十分认同。二人满意地走进客栈。 柜台后面的掌柜正在拨算盘,看到进来一个嫩生生的少年,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些,也是唇红齿白讨人喜欢。掌柜笑眯眯问:“两位小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啊?” 只见嫩生生的少年气势汹汹一拍台面,恶狠狠地威胁道:“准备两间客房,一定要最好的,马上打扫干净,一点灰尘都不许有,否则你这家店永远也别想开了!”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小哥不知道打哪掏出一把匕首:“二刻钟之内,准备好两桌店里的招牌好菜,若是甜辣口味,便有你们的赏赐,要是东西不合我们大哥的胃口……”说着,他一脸阴沉地摸了摸匕首的刀背。 掌柜:“……” 满堂宾客:“……” 没过多久,唐师和芙蓉师踏入天外客栈。 他们一进客栈就被其他客人以怪异的目光扫来扫去,换做芙蓉师精神正常的时候,对此会十分在意。唐师习惯被各种目光、特别是畏惧提防的目光洗礼,对此毫无感觉。 掌柜擦着汗把他们迎到三楼最最最好的客房仙字一号房,紧接着小厮麻溜把饭菜端上桌。每道菜都是厨子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赶着做出来的,热乎,又甜又辣。 唐师一屁股坐下来,额头冒出虚汗,嘴唇发白。 对他这个修为的大能来说,这些现象是不应该出现的。 第80章 东白和夏炎看到这样的唐师,都是心惊肉跳。这才多久没看到楼主,就变成这幅孱弱样子,这段时间芙蓉师到底都在干什么吃?!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5 二人正要跑过去给楼主擦擦汗,一阵森然的气息令二人心神一震,被这股可怕的气势不由分说地轰了出去。 芙蓉师俯身,轻抚唐师唇角。 苍白的嘴唇,是虚弱的象征。 他终于闻到不应该有的气味,腐败的,将死之物的气味。 邪魔的眼眸变得如同深渊,在禁术之后消退的黑纹重新攀爬出现。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白色的剑身游动着如同黑色的纹路,自墙壁、地面、四面八方生长出现…… “啪”的一声,唐师以张开的手掌盖住芙蓉师的俊脸。 芙蓉师:“……” “收回去,菜都凉了。”唐师说:“要是让书江流察觉到我们的位置,跑过来捣乱,我的心脏就真没招了。” 唐师的话语里带着很浓的嫌弃意味。 虽然说芙蓉师变成邪魔依旧不减颜值,还多了份和邪道十分相合的霸道癫狂气质,但老是因为一点事情就爆发也没意思,搞得日子都不好过了。 他喜欢刺激,但现在他又舍不得揍芙蓉师。 推开芙蓉师,唐师拿起碗筷,给自己夹了个最大的鸡腿。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咸香的味道。厨子抗住了威胁,坚持没有把招牌菜改成甜辣的。 唐师来了点精神。他嗜好甜辣,别的味道要是做得好吃,他也会喜欢。 从昨天开始,他的口里就有股淡淡的涩味,挥之不去,美味佳肴一下子冲淡了不适宜的感觉。会出现这些感觉,是因为他的肉身已经衰弱到一定程度,如同老化的凡人,身躯出现各种负面状态。 一只指节修长、形状完美的手拿起另一双筷子,把另一根鸡腿也夹进唐师碗里。同一时间,唐师听到熟悉的语调。 “楼主大人,我何曾料到,你会沦落这般境地。” 唐师偏头,看到芙蓉师眉目间带着愁,愁中带着笑,笑中又带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唐师挑眉:“哟,正常了,这次能维持一刻钟不。” 禁术之后,芙蓉师就总是在正常和不正常之间反复横移。 “要是在三个月之前,你就变成这幅样子。”芙蓉师感慨说:“我哪需要那么纠结,只要把你抓起来就好,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就好。” 他纠结了好久好久,唐师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是否连宿敌都做不了,唐师会不会嫌恶心。别人说他慷慨大度,只是因为他对别的都无所求,但唐师的拒绝,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唐师冷冷地“嘁”了一声。 “得了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擅长光嘴炮不干活,你敢伤我吗?你下的了手抓我吗?” 他毫不客气地炮轰了一通,最后如同从前还是宿敌的时候,挑衅地上下打量芙蓉师。“就算你如今成了寂灭老大哥,我又修为大损,你当真以为我就弱到你能轻易摆布?” 非常嘲讽,非常……恃宠而骄。 芙蓉师十分诚实:“不敢,全都不敢。” 刀居。 书别意出面放出书江流夺舍冰轮的消息之后,有段时间有不少人跑到刀居来,指责书别意身为鼎鼎有名的刀修,竟做出无中生爹的操作,实在过于失智,过于掉格。 这些人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失去智,芙蓉师向来能动口不动手,唐师如今为了芙蓉师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把这些蠢货都养得不知天高地厚,忘了修仙界强者为尊的准则。 书别意从来不跟人讲客气,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但他到底不是魔修邪道,不会斩尽杀绝,只是以一片澎湃的刀气将冒犯者送出山头。 那些人都不会死,只是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和难以复原的伤痛,这些伤痛想必能提醒他们,做人要睿智的道理。 没过多久,刀居就清静了。 今天,刀居来了一个难得的来访者。 书别意打开窗户,满脸困惑:“为什么你会来找我?” 齐龙君站在窗外的枫树下,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到这来。他好歹是一方势力之主,亲自拜访,书别意的做法居然就是开个窗,还一脸莫名其妙,都不知道好好打个招呼。 不过,别人不懂礼仪是别人的事,齐龙君始终要保持优雅。 恰好一阵轻风徐来,齐龙君在飘落的红叶中缓缓说道:“唐师要你偿还欠下的人情,协助我完善一道禁术。” 书别意说:“上次到我家门口来装逼的人,至今还在我身后的山崖下没能爬上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6 齐龙君:“……” 书别意关上窗户,片刻后走了出来,一边胡乱穿上外套。“不装逼顺眼多了。” 齐龙君当时就气笑了:“这是在挑衅我?” “没有,以前有段时间还挺佩服你的。” “嗯?” “你好像很喜欢时时刻刻装得自己很有气派,很不同凡响,我光看着就累,你居然能一直装这么久,强强强。” “……” 齐龙君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决定不跟这人计较。 因为他知道书别意这不是在恶意嘲讽,这是白目之人的惯常操作。 齐龙君把话题转到正事上,说:“与我一同去琼岭,找到琼岭之邪。” 书别意:“谁?不认识。” 齐龙君:“?” 书别意:“?” 齐龙君的表情是无法理解:“游荡于琼岭、不主动伤人的邪魔。” 书别意像是想起来了:“哦,不是玩刀的,没关注过。” 齐龙君:“……” 论推死他的后浪,书别意也是其中之一。 芙蓉师、唐师、书别意三人同辈,修仙界百年能出个惊世奇才已经是罕事,在齐龙君之后,忽然就不要钱似的一下出了三个。 其中那时还是书别意的芙蓉师名声最盛,心性等各方面挑不出任何毛病,年纪轻轻就接管碧城,从没影响修炼。唐师其次,邪道自是被骂的多,他总是找书别意的茬,变相提升了书别意的人气。 最后就是这货。 相比唐师和芙蓉师,书别意实在是太我行我素,不看气氛,实力又强悍,修仙界没几个人乐意跟他打交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齐龙君也不想到这来。 连琼岭之邪都不知道,书别意对不感兴趣的事物,半分关注都不给。 齐龙君只好向对方一番解释。 书别意:“你判断琼岭之邪的能为至少已经进入寂灭阶,要我为你护航?” 齐龙君:“对。” 书别意的修为在空冥阶后期,齐龙君怕他误会自己故意找他去送死,接着说:“你放心,我施展的禁术能削弱邪魔的力量,不过这件事的危险性依旧很高。” 出乎意料,书别意的两眼放光。“你说那邪魔使的是刀?” 齐龙君略一沉吟,说:“我不能肯定地说是刀,但之前我受到的攻击都是刀法。” 书别意面色一沉:“寂灭邪魔的刀法,我还从没见过,必定毁天灭地,无人能敌。” 齐龙君点了点头。 “你要是不愿意……” 话没说完,就见书别意双目放光,摩拳擦掌。 “别磨蹭,赶紧走吧,我等不及领教寂灭邪魔的刀了!” 齐龙君:“哦。” 刀居主人果真嗜刀如命。 不,这已经不是如命,而是不要命了。 唐师随便吃了点,就躺床上休息去了。 他很快进入睡眠,这种事于他这等修为的大能也是不应该的。在睡梦中,他感到很沉重,整个人仿佛被压着什么,身体的脉搏十分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7 唐师喘着气惊醒,一把抓住正在撩自己衣服的一只手。 芙蓉师说:“让我看看。” 唐师:“没什么好看的,开始烂了。” 芙蓉师的眼睛里一瞬间发生变化,眼白遭到黑色侵染。他仰头,压抑狂暴的情绪,眼中的魔气缓慢消退。 当眼睛恢复正常,他再度看向唐师,后者靠坐床头,正撑着脑袋瞅着他。 芙蓉师问:“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心?” 唐师已经完成了对李明晨的承诺,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地取心。 唐师想也不想地说:“因为喜欢你。” 这事不是芙蓉师的风格,他想来想去,头脑一热,就做了这样的事。 以前看到好多人为爱情发狂做蠢事,他觉得那些人真是脑子有包,想不到轮到自己也一个鸟样。 因为喜欢你。 芙蓉师突然遭受重磅袭击,被炸得头晕眼花,差点站不稳。 这就是,得偿所愿的感觉。 飞升成仙,都万万比不上他此刻的感受。 没想到这还没完。 唐师接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你心里头缺失的那块地方,看我给你补个全方位无死角。你不喜欢危楼,那我们就去寻个地方,建立一个新家。我对新家没什么要求,就是要带上我的宠物鱼,得有个大池塘。” 芙蓉师上了床,和唐师肩膀贴着肩膀靠着床头。 “我也没什么要求,有你就行。” 和所爱之人建立自己的家,这一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 唐师想了想芙蓉师还是城主时,碧云阁的磕碜模样,当时就严肃了起来。 “那我还是要有点要求的,太简朴可不行。”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心情平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失心没有,堕魔也没有。 芙蓉师没有问唐师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这种事是不需要问的,被书江流控制那段时间的记忆,他依稀留有一些。他认为唐师早就喜欢他了,只是没有发觉。 只是,以前他很有信心给予心爱之人最安乐的生活,如今却是让唐师连番受苦。 芙蓉师当然不能接受这种事。 不能让心爱之人幸福快乐,连人都不配做! 绝对不可以。 不行…… 唐师看到芙蓉师勾起的唇角渐渐垂下来,有所察觉,便对他说:“外边的事有我,书江流逍遥不了多久,你长这么大,从没肆意发泄过情感,这回你就当给自己的自制力放个假,不过别陷太深,搞得我不好拉你回来。” 芙蓉师看向唐师,原本闪烁着柔和的眼睛里的亮光迅速消失,最终变成一抹幽潭。 唐师看着芙蓉师的变化,嘀咕:“齐龙君老羡慕嫉妒恨我和你,却看不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 芙蓉师一脸阴沉地凑向唐师,唐师非常痛快地一把把他推开。 “一边去!” “……” 第81章 东白和夏炎被邪魔散发的气势给轰到了外头,门当着他们的面重重关上。二人在外面团团转,又不敢进去,干脆远远蹲在楼梯口处暗中观察。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8 惊人的气势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消失了。 东白转头对夏炎说:“夏炎,我们去街上看看。” 夏炎看着他,知道凭他俩的本事,在这蹲上一万年也无济于事,便点了点头。在楼主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们应当做点更有帮助的事,比如筹备能为赶路带来舒适的东西。 两人分头行动,夏炎先是买了些胭脂水粉,看质量挺不错的,味道也很怡人,能帮助楼主掩盖身上的气味。 哪想到他买完东西刚一转身,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撞上了,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手也被撞得一阵麻木。这只手曾经被虫子给啃了,楼主亲自为他重新接了一只手,这一撞,一下子把曾经失去手时的恐怖记忆给撞了上来。 夏炎当即抬头就是一顿怒骂:“长没长眼睛啊?赶着投胎是吧?赶着投胎我现在送你去投胎!” 周围人都惊了,想不到这一长得挺过得去的小少年,脾气这么暴烈。 那人被喷得一愣一愣,脸色很不好看地隐进人流离开了。 那人走进一条小巷,到了一处棚屋里,棚屋下有个身披蓑衣、懒懒散散的人。他对蓑衣人说:“魔头和芙蓉师就在还飞城,我看到了魔头的走狗。” 蓑衣人立即来了精神:“哪?” 撞见魔头的走狗,从而得知魔头的位置并不是件难事。 二人迅速把消息传回碧城。 碧城的人很快便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少城主。 祁青身后跟着两名修者,一名身背一把墨青长剑,一名手持一杆比长剑还长的毛笔,两个人都有着不俗的修为。 棚屋前,祁青问:“请问两位前辈的称号是?” 蓑衣人:“江山烟雨。” 撞了夏炎一下的修者:“忧青天。” “原来是江山烟雨和忧青天两位前辈,祁青久仰了。”祁青抱了抱手,“两位前辈如此迅速就追查到魔头的踪迹,于正道实是大功一件,祁青在此谢过。” 江山烟雨和忧青天非常满意,少城主别的不谈,这礼仪绝对没话说。明明是身份地位更高的人,还愿意称呼他们一声前辈,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却听祁青身后执笔修者说:“这次的消息确定不会有错吗?” 忧青天说:“绝对不会有错,我亲眼看到魔头的走狗在大街上走动,还跟我撞了一下。” 得亏他参与了围攻危楼的征战,不但活了下来,还在征战中见过那名为夏炎的魔修。那好家伙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看起来好像很弱,实际非常凶残,手持一把短刀,比泥鳅还滑溜,专门干从背后割喉的阴险勾当,防不胜防。 既然魔头的走狗在这,那么魔头也一定在这里! 祁青忖思片刻,对忧青天说:“前辈请见谅,不是祁青不信任前辈,而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就在昨日,拱月司得到魔头的消息,集齐全部力量,结果却扑了个空。” 执笔修者说:“扑了个空不算,出发前还闹得满城尽知,结果人人都知道拱月司丢了个大脸。” 话中满是讥讽,该修者还说上瘾了。 “那个陆仟,以前在芙蓉师手下办事的时候,天天懒得跟什么一样,现在冰轮作为代城主,大兴改革,他立马变样,一有针对芙蓉师的事就积极无比。虽说芙蓉师现在是叛徒,不再是城主,他这嘴脸也过于难看!” 祁青偏头低喊了一声:“不要再说了。” 执笔修者不说了,但还是不怎么服气的模样。 江山烟雨和忧青天面面相觑,心里忽然有点打鼓。 这么一想,他们真应该在联络碧城前,先打听下碧城最近的动静,现在拱月司出这事,他们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呃,应该不会出差错,忧青天可是亲眼瞧见的魔头走狗。 祁青说:“陆仟因为办事不利,受到了不轻的处罚。” 江山烟雨:“!” 忧青天:“!” 祁青:“两位前辈,魔头在城里的天外客栈是吗?这一次,碧城做了十足的准备,百来位散修能人,甚至包含两名分神阶高手、一名空冥阶大能,都已在城外等候信号。 这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魔头!” 江山烟雨看向忧青天。 忧青天:“……”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199 看出二人神色不对,背剑修者出声问道:“你们怎么脸色发白?” 祁青也察觉二人有些不对劲:“两位前辈,怎么了吗?” 忧青天搓了搓手,几乎是低声下气地说:“少城主,我看到了魔头的走狗,这件事我是绝对能确定的。天外客栈早晨来了两个排场特别不一般的客人,没过多久,自天外客栈泄出一股强势的气息,加上魔头走狗显踪迹,依我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那魔头就住在天外客栈。” 执笔修者:“你们没去确认吗?” 忧青天:“没……” 就算是虚弱的魔头,那也是魔头,他们哪敢跑进客栈确认啊! 执笔修者皱眉:“若是没确认,你们的通知就太草率了,要是又白跑一趟,碧城短短两天闹出两场笑话。” 背剑修者说:“在你们之前,还有另外一拨人传回发现魔头的消息,就在还飞城不算远的地方。” 江山烟雨:“怎么你们没去那地方?” 背剑修者:“因为他们不是很确定,你们却很肯定。” 忧青天:“……” 忧青天现在只想打自己的嘴巴,把话说那么死干什么? 撞见魔头的走狗,他有五成把握魔头就在还飞城,从天外客栈传来的迹象、食客的说法来看,魔头就在客栈准没错。 ……万一出错了呢? 毕竟也没有亲眼看见…… 江山烟雨使劲给忧青天送去关怀的目光——没问题吧?确定魔头就在这吧?你可是非常肯定啊! 祁青对身后的修者说:“我们这就向城外的同修们传去信号,围歼魔头。” 忧青天赶忙说:“少城主,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确定。” 祁青连同身后的修者都拧起了眉。 忧青天脸色很难堪地不断致歉:“非常对不起,少城主,我绝对确定魔头的走狗在这座城里,我见过那走狗,绝对不会错!” 赶紧先道歉,免得硬着头皮带着支援到了客栈,却没有魔头的影子。陆仟都能受重罚,轮到自己这样的小虾米,惩罚只会更不得了。 江山烟雨十分安静。这个时候,少说话就对了。 祁青忖思说:“走狗在,魔头未必就在,说不定是幌子,但也可能魔头就在这里。” 执笔修者说:“上一个来消息的人提供的魔头位置离这不远,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村落。” 背剑修者陷入思索。“魔头如今修为大减,当低调行事,怎么会大喇喇出现在繁荣的还飞城,行为举止还这么不低调。魔头的作风就是高调狂妄,但不是个智障。” 越听,忧青天越觉得自己这次太冲动了,觉得碰上魔头走狗这时仔细想想其实还挺蹊跷。 祁青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思:“魔头走狗,确实是个幌子。” 执笔修者:“莫非魔头就是在上一个人说指的村落中?” 祁青果断做下决定:“全员转移。” 修为达到辟谷,在修仙界就算能有一席之地,到分神阶,就已能在修仙界自立门派。围歼魔头的修者之中,没有辟谷以下的弱者,甚至还有一名刚刚踏入空冥、已是大能的绝对强者。 残阳谷的二当家,三月前刚刚踏入空冥阶的大能,令残阳谷成为当之无愧的一流势力。 残阳谷的残阳指的不是天上那个,谷中都是男人,却都已经不算男人了。这个二当家恨难休每天都在脸上擦一堆胭脂水粉,已经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 祁青不清楚魔头如今的修为还剩多少,是否大能再如何虚弱也是大能,还是即便大能也抵不过衰亡的侵蚀。书江流把魔头的状况说得很惨淡,其他人都信了,因为大家都相信,人没有心就会死,强大如唐师即便没死,也一定已经脆弱不堪。 邪魔的修为达到寂灭阶,但这个邪魔的状态却很奇怪,一点也不像别的邪魔只知道毁灭。书江流的说法是剑仆还受主人所限,尚且受他的控制。 书江流如今是正道龙首,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为了师尊和唐师能平安抵达目的地,祁青不断传出虚假的信息进行干扰。还好他留了这一手,才没有让陆仟借自己的手伤害到师尊。 无人知晓的村落是他的人传出的假消息,由于之前陆仟的“办事不利”,忧青天本人也不敢打包票,祁青借势把这批围歼魔头的修者转移到了偏僻村落。 又扑个空,修者们情绪不是很好,祁青安抚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0 又成功避开了一次。 可就在这时,祁青陡然感到背上一阵战栗。 是强大的修为释放,引起他身躯的下意识反应。 他猛地抬头,看到还飞城的上空,一张放着七彩霞光的画卷如九天银河,从天直落而下。虽是画卷,却挟着股磅礴的气势。 恨难休作为大能,祁青说去哪就去哪,一直只是冷冷地沉默着,没什么特别的话,最多偶尔擦擦手里和气质十分不符合的大砍刀,打个呵欠表示漫不经心。 就在这时,他呵呵一笑:“小祁青,还是城主道高一丈啊。” 夏炎抓抓被撞的那条手臂,总觉得现在还有点麻,不禁在心里又把那不长眼睛的东西骂了一万遍。 估摸着用得上用不上的都买上了,夏炎回到客栈,刚到门口,恰好东白也回来了。 夏炎:“东白哥你还买糖人啊,这东西楼主都吃腻了。” 东白:“给你吃的。”说着,就把糖人塞对方嘴里。 夏炎舔着糖人,被撞的不快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和东白正要踏进客栈。 一阵强劲的真气夹着紧迫逼人的气势从背后扫来,二人齐齐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客栈外的天空,一张画卷垂落而下。 当画卷碰到地面,下端的卷筒向前延伸。从画卷总走出三个修者,三人面色沉静,衣袍无风自动,踩着如同长毯的画卷向夏炎和东白缓步行来,令后者二人无端感到无法承受的压力。 三人中,为首的是残阳谷的大当家,仇不止。 “退下。”一声低吟,一道殷红的真气从三人眼前一闪而过,受到攻击的卷筒向内卷缩,画卷卷了起来。 仇不止将缩小的画卷抱在臂弯。 唐师出现在客栈门前,向后随意一挥手。夏炎和东白眼睛一花,人已在客栈内。 唐师出现,芙蓉师自然不会不现。 几乎是同一时间,芙蓉师已立于唐师身前,冰冷的、没有情绪的双眼盯着对唐师散发敌意的三人,周身魔气张牙舞爪。 仇不止看着芙蓉师,眼中没有敌意,而是愁绪。 他回想起过往。深陷于自我厌弃、仇视所有人之中无法脱身的过往。 “你这次来,是想叫我放下一切吗?残害我的人已经都死了,天下人却不会停止嘲笑我。可笑,他们不去谴责加害我的人,却笑话被害成这样的我!” “嘲笑他人的残缺是最无德的行为,遇到这种人,你应当回以严厉的惩罚。只是,你不应该因为这种无德的行为沉沦痛苦。” “我怎么才能不痛苦?我本来就是残缺的阴阳人。你看看,我强行蓄这么多的胡子是为什么?因为这能令我安心,但其实我知道,我其实丑死了。明明是个阴阳人,故意以真气催生这么多的胡子,可笑,可悲!” “不丑啊。” “你不要再说虚伪的话骗我,哈哈哈,既然天下人耻笑我,我就杀尽天下人!我这就把胡子刮了,做个他们口中娘们兮兮的妖人,再让他们全死在我这个妖人手里!” “唉,你被那些坏家伙给影响得审美都扭曲了。” “……” “什么时候刮胡子?我得在刮掉之前多看几眼。” “有什么好看的……” “不在大众所定义的审美中,乍一看让人有点想笑,但绝不是丑陋。这是你的风格,能让你感到安心的风格,如今你要听大众的话,换成大众认同的外貌,这幅模样以后就看不到了,我自然要多看几眼。” 仇不止摸摸盖了自己半张脸的络腮胡。 打那之后,自己就一直保持蓄胡子的样子,久了之后觉得自己真不丑。就算自己真是个丑八怪,谁跳出来指着他喊丑八怪,谁就是无德失智无礼,他应该高兴又有人送上门来任自己捏圆搓扁。 想到当年,仇不止露出一抹轻笑。很快的,他的嘴角垂了下来。 仇不止抓紧画卷,十分沉重。 “芙蓉师,又见面了。抱歉,我这次……是来伤害你的。”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1 第82章 齐龙君和书别意启程去往琼岭,看似和唐师的目的地一样,实际随琼岭之邪的位置变换,相差可能十万八千里。二人收敛外放的气势,不欲惊起书江流注意,也选择低调形式。 半路遇到点微小的意外。 他们遭到一名魔修拦路,那魔修的修为在辟谷后期,在修仙界不算低,在他们眼里不比地上随便一棵草好多少。魔修带着白来个行动得歪歪扭扭、如同行尸的小弟,不知道大祸临头,只狞笑着以为这波大赚,要把这俩好皮相做成新的炉鼎,专供自己享用。 像这种倒霉家伙,书别意都是送个飞灰湮灭套餐了事。 他没有抽刀,处理这种人若是还要亮出焚天,实在是太侮辱焚天。他以手比刀,魔修不过看到他抬了下手,自己的百来个小弟就只剩一半了。 能剩一半,还是因为另一个人的示意,让书别意没有中止了动作。 齐龙君揪住魔修其中一个小弟:“咦,是被夺舍者。” 不止这个是,魔修的其他小弟全部都是被夺舍之人。 齐龙君将一张灵符拍在手中那被夺舍之人头上,自那人体内冒出一团微弱的灵体。 书别意:“器灵。” 而且是很不用心做出来的低端器灵。 因为是很低端的器灵,所以被夺舍的这些人行动起来姿势怪异,有些连站都很难站稳,在地上爬来爬去。器灵夺舍,比人的魂魄夺舍容易很多,人魂脆弱且顾虑甚多,器灵也脆弱,却浑然无惧,心无旁骛。 “歪门邪道。”齐龙君冷冷地说。 随着齐龙君话落,魔修脚下陡然爆开符文,符文延伸,直至粘住所有魔修小弟脚底,接着迅速回缩。魔修小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向魔修,魔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连同自己的所有小弟被一股力量撕扯得血肉纷飞,难分难解。 村落,参与围歼魔头任务的修者们看到还飞城上空的景色,惊呼。 “我们走错地了,魔头在那边!” “快,我们快赶过去支援!” 祁青:“等一下。” 恨难休把大砍刀往地上一插,空冥修者的威势蔓开,修者们都是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停下来,惊疑不定看向恨难休。 恨难休平淡地说:“那边没你们的事。” “怎么会没我们的事,围歼魔头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目的。” “难道就让那边的同修孤军奋战吗?” 恨难休面色不改:“我就直白说了,我们大当家根本不想跟芙蓉师作对,这一战,他的内心充满不愿与痛苦,你们少他妈跑过去碍眼,都给我在这里呆着,谁要是敢走,就别怪我的大砍刀不长眼睛!” 众修者:“……” 仇不止,不独行,锁梦魂,三个修为都在分神阶中期的强者,这三个人相互之间没有关系,也不怎么认识,但三人都曾和芙蓉师有过联系。 仇不止和锁梦魂都曾经历过不去的坎,被芙蓉师拉了回来,二人对芙蓉师都是万分感激与尊重。 不独行以前叫独行,天资过人,为了追求强者的顶峰,想去危楼成为魔尊的追随者。不独行认为自己和庸庸碌碌的世人不同,他绝不会像世人一样拘泥于所谓正邪。芙蓉师一开始好声好气,见劝不动他,就改为直接动手。 不独行就被打成猪头,被打了回来,从此以后便不再在台面上走动,从此改名号不独行,刻苦闭关修炼,发誓出关后再向芙蓉师挑战,必要芙蓉师刮目相看。 不独行抽出自己的剑,却是看着唐师,沉声说:“当年我视你为修仙界强者的顶峰,却因为芙蓉师的阻挠,无缘拜入危楼。想不到,如今却是要以这种方式,与你敌对。” 唐师:“?” 唐师:“你谁啊?” 不独行:“……” “别说废话了。”锁梦魂浑身掩盖在黑色的残破斗篷下,声音低沉而沙哑,“厮杀吧。” 三个分神中期,如何对抗寂灭的邪魔。 甚至连失心的唐师,他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们不像那些修为过低、眼界过窄的家伙,不知道天能有多高,地可以有多厚。 当三人释放出战意,芙蓉师右手向下张开,以唐师为中心,剑林接二连三生长出来,森冷剑意霸道地扩散开来。不独行等人心中一凛。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2 而唐师的做法,是转身,对芙蓉师说:“你也退下。” 然后不由分说,把芙蓉师也丢进了客栈。 接着,唐师随手一招,街上某个卖伞的地摊中飞出一把伞,落到他手里。普通的伞于唐师施法并无增益,只是习惯了,不拿着把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仇不止将画卷一抛,画卷陡然变大、打开。周围没来得及远离、被芙蓉师剑意震慑得坐在地上无能走动的还飞城百姓看到画布向自己卷来,人人都给画布推出老远。 而画布的内部,已成画中世界。 唐师所在变成一个封闭的房间,看似是女子闺房,精致的妆台上铜镜映着唐师模糊的面孔,红木床纱帐全都取下了,遮掩住纱帐外的视线。 四面八方传来仇不止的声音:“你不该让芙蓉师离开,也不该什么也不做,让我将你拉入画中世界,对我们的轻视,将是你丧命的根由。” 唐师打开门,看到门外是另一间一模一样的闺房。 唐师低声说:“什么‘我们’,说得多有默契似的。” 不过是三个临时的配合。 …… 芙蓉师坐在地上,看着客栈外如同云卷云舒的画卷。原本在客栈里的客人都从后门跑了,掌柜瑟瑟发抖躲在后门后面。 东白和夏炎站在台阶前,为楼主忧心,因分神强者的能为心升惊惧,然而什么也做不了,做了也是拖后腿。 东白看了眼芙蓉师,感觉后者被楼主丢进来后,身上的气息就变得不太一样。 画卷忽然一阵扭曲,画中世界随之逐渐消失。一个人影被打出画中世界,撞破无数建筑,最后撞上城外的一座山上,把山顶给撞出一个缺口。 人影是不独行,他按着胸口,只觉得气血翻涌,站都站不稳。 他对着还飞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视为强者顶峰的男人,赞!” 赞完,他只觉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画卷上出现几道明显的残破,仇不止对着画卷一扯,随着他的动作,画卷快速收卷。当画卷归位,仇不止再次抖出画卷,新的画中世界再度显现。 整个过程,只一个呼吸的时间。 画卷之中,纸伞摇荡。 只见新的画中世界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殷红的真气击碎。 仇不止陡然受到伞下之人冷冽目光的直视,一股不由分说的恐惧攀上心头:“!” 即便是失心的魔尊,也不是分神中期能够对付的存在! 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仇不止一瞬间被恐惧捕获,忘记了行动。画卷失去主人的控制,缓缓向地面落去。 画布遮盖了视线,画布飘落出视线。 仇不止惊觉自己经常没有血溅当场,却看到唐师面露不支之色。 仇不止睁大眼睛。 锁梦魂出现在唐师身后,悄无声息,自残破的黑色斗篷下伸出两把弯刀,如同索命无常。 唐师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知。 东白和夏炎窜到芙蓉师前面。 芙蓉师还没来得及有点动作,他们两个一直在关注芙蓉师的一举一动。 二人齐声道:“芙蓉师大人,请留在这里。” 第83章 此时此刻,夏炎想到林千影。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3 他实在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些楼主重视的人,一个两个最擅长的都是伤害楼主。 林千影想回家乡,渴望在故乡长眠。夏炎不明白,林千影会不知道回故乡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明明知道楼主对待朋友是个什么作风,为什么这么没有一点自觉。 能被楼主视为朋友已经是多么大的恩惠,怎么可以不斟酌每一个念头,避免自己的想法对楼主造成伤害? 芙蓉师则是变本加厉,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就远离点楼主好不好?不是说深爱楼主吗,消失得彻底一点好不好? 夏炎并不想拦,但芙蓉师有个什么好歹,一定都不是楼主乐见。所以即便人微言轻,他必须拦。 芙蓉师扫了二人一眼。 锁梦魂没有造成任何动静,无论多么细微,气息也是全无,如同一个死人……不,如同一团毫无违和的空气,唯有刀锋泛着寒芒。 唐师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可是这阵寒意来得太迟,寒芒已经贴近他的脖颈。 失了心的魔头还能活着,失心又无头的魔头还能活? 锁魂梦的心情古井无波。无论是得手还是没有得手,无论即将得手的这一刻多么激动人心,他都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内心的波动。 这些都不是杀手该有的。 刀锋割了下去,却是出现金铁交击的一声。 仇不止:“!” 一把雪白的剑挡住了弯刀的刀锋! 锁梦魂一击不成,立即一个旋身原地消失。仇不止抖开画卷,护住自己。 从客栈爆发出一片剑林,迅速盖住大半个客栈建筑。之后,剑林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似乎,邪魔只是想将战场拦阻在外。 仇不止收回画卷,看着剑林,连自己也没察觉地松了口气。 不独行刚刚返回,看到这幅样子,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剑林他对付不了,要他说另外两个跟自己一样也是束手无策。 仇不止简要说明了一下。 不独行忖思道:“芙蓉师不想跟我们打,其实我也不想跟芙蓉师打,我曾经立誓要芙蓉师刮目相看,却不是要这般逼迫他。” 仇不止:“我也不想打。” 本来来这里的,应该是恨难休,是他和二当家换了位置。 冰轮要扩大正邪纠纷的影响,原本属于正道的势力都要积极参与碧城的行动,中立的势力亦无法独善其身。冰轮不接受置身事外,要么加入,要么为敌。 非正便是邪,唯碧城是正。 对于散修和有势力作为依靠的修者,冰轮施用的是两种手段。特别是对那些已经算一方强者的修者,这种修者光凭口号没可能含糊,但也并不比庸碌大众难办多少,威逼利诱即可。 费劲多少心血才修炼到如今地步,无法轻易割舍。 打不过,便只能加入。 出乎意料,锁梦魂却是说:“我想打。” 仇不止和不独行诧异。 不独行:“我知道你,你以前是火舞无天的鹰犬,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火舞无天变成了变态,你日夜受折磨,多亏了芙蓉师出手相救。” 火舞无天,曾经是一名刚正不阿的正道,分神阶后期,和芙蓉师的行事风格不同,火舞无天嫉恶如仇,下手从不含糊。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火舞无天性情大变,从一个正道变成无恶不作的魔修,最后被芙蓉师讨伐。 锁梦魂是火舞无天培养的杀手,忠诚地追随主人。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一切原由,全因为火舞无天被邪道魔修陷害,成为肢体无法复原的残废。 魔修来袭的那个时候,和火舞无天的两个朋友若是出手,他的主人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境地。那两个朋友之所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曾经受过火舞无天帮助,从此以后以友人相称,可在火舞无天需要帮助时,他们惧于魔修的力量,选择了逃避。 那之后,火舞无天变得憎恨过去的自己和过去帮助过的人,甚至折磨一直追随自己的锁梦魂,认为终有一天,锁梦魂必会辜负自己。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4 锁梦魂抬起弯刀,微微低头,似乎是在看着刀锋。 不独行发现这家伙全身都在斗篷下,唯独攻击时会露出两把弯刀,连手都没露过。让他不禁怀疑,这人这么不喜欢露出自己的身体,莫非是因为身体已经变得不可见人吗?这人说话沙哑难听,就好像嗓子被破坏过,无法修复。 只听锁梦魂以如同濒死鸭子的声音缓缓说:“我被芙蓉师所救,我问芙蓉师,是否在未来,他也会变成第二个火舞无天。” 这个问题没有经过脑子,直接就问出来了。 那个时候,芙蓉师以强悍的修为为他镇压身躯的痛苦,伟大得如同天神降临,救他脱离苦海。 可是他没有觉得很感激,而是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火舞无天从魔修手里救下他,也是如同天神。 正是那个画面,让他坚定追随火舞无天的心,即便后来火舞无天性情大变。 仇不止和不独行困惑地看向锁梦魂。 锁梦魂:“芙蓉师没有回答我。”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不独行撇嘴道:“怎么,没有回答你这个问题,救你的恩情就不算了?” 仇不止却是问:“你想说什么?” 锁梦魂:“你们在这里怀抱侥幸,心怀仁慈,可是,若要杀你们,芙蓉师不会有半分犹豫。芙蓉师确确实实已经叛离了正道,只为他的所求,人们没有骂错。” 所谓圣人,只是因为未触及到芙蓉师的那条线。 当触及到,“圣人”立即就会翻脸。 呵。 客栈内。 芙蓉师将唐师放在椅子上,后者脸色苍白,额上正在冒虚汗。 东白和夏炎想上前去,走出一步,停下来了。现在不是他们该打扰的时候。 芙蓉师以温和的声音说:“接下来,交给我吧。” 唐师皱眉:“我没让你出手,一边呆着去。”说完,跟着就小喘了口气。 “为什么?”芙蓉师问:“这个邪魔的一切都只为你,为什么你要阻止邪魔变为彻底的邪魔?” 寂灭邪魔彻底丧失心智,天下或将变得满目苍夷,但绝对能够在当今的修仙界完完全全地保全唐师。 “芙蓉师不喜欢。” “只要是为你,就是芙蓉师甘之如饴的。” “?” “?你是我唯一要妥善安好的人啊,这是我之所求。” 唐师:“修仙界会坏掉的,你不喜欢这样。” “你从不是会介意这些事的人,不是吗?”芙蓉师以一根指头盖在唐师的嘴唇上,“于我来说,只要能护你周全,无论任何代价,即便是将天下人作为代价,我也不会有半分心虚。 唐师,为你成为恶人,是一件快乐事,你应当如同对待林千影那般,放任我奔赴我求索的道路。” 芙蓉师放开手,转身,剑林为他打开一条通道。 第84章 琼岭。青山。 绿郁葱葱的青山,齐龙君和书别意在接近山峰的某处找到琼岭之邪。琼岭之邪正在向前走,双手在胸前做着奇怪的姿势,上身微微向前倾,一步一步,步伐缓慢而坚定,像是要去往某处,去寻找什么。 但其实齐龙君知道,这邪魔永远只会在琼岭打转。 二人选定了一个地方,预估邪魔继续向前,必会在不久之后经过这里,齐龙君便在这里布置禁术所需要的阵法。书别意远远打量那邪魔,照着做了下邪魔的动作,疑惑:“这什么动作,邪魔抱着什么东西?”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5 正在往脚下的地面打如符咒的齐龙君一心二用地说:“我设想过琼岭之邪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过去他的怀里一定抱着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发生了某些事,令他遗失了这份重要,导致他变成邪魔后始终在琼岭游荡寻找。” 书别意问:“你确定是抱着的重要东西,也许是毁容之恨呢?” 齐龙君:“你可以试试碰一下他的脸,但千万不要对他怀中伸手。” 书别意问:“不然会怎么样?” 齐龙君朝某个方向偏了下头:“喏,看到没。” 那个方向,是一条峡谷。 齐龙君:“那里本来不是峡谷。” “唔……”书别意还真对邪魔伸出了手,不过没有好奇而无礼地碰触脸,也不是大作死地探究邪魔空无一物的怀中,而是稍稍拨了一下邪魔垂下来挡住脸的发丝。 书别意收回手,回到齐龙君身侧,嘀咕:“毁得真够彻底。” 是什么人,对当年的邪魔有这么大的恨意? …… “好了。”齐龙君布置好阵法,看向无意识向阵法行来的邪魔,“接下来,就等邪魔踏入阵中。” 书别意还在打量那邪魔。 他好奇邪魔曾经是谁,使刀又修为堪比寂灭,曾经的邪魔必定是个跺跺脚能撼动整个修仙界的大能。是哪个大能?既是大能,什么人能毁去大能的容颜,令大能成为疯疯癫癫的邪魔? 书别意下意识说出一个名字,想想觉得不对。 后方齐龙君稍稍调息了会儿,这会儿刚收功,说:“成名的刀修我都猜测过,都对不上。” 书别意转头,刚好看到齐龙君磕豆子一样往嘴里扔了十七八颗丹药,“啧”了一声,说:“真气不够用就好好修炼。” “就算我修炼到空冥后期,真气也不够接连两次禁术的消耗。”齐龙君说:“要不然你来维持禁术,我来应对邪魔。” 书别意:“你会被打死。” 齐龙君:“……” 好气。 邪魔的一只脚踏入阵中。 “来了。”书别意沉声说,手抓住背上的焚天。 邪魔原本只是低头手上维持奇怪的姿势无声走着,如同一个普通的失魂之人。当书别意的战意甫一出现,邪魔抬起头,失去了五官的面部对着书别意,顿时令书别意这样没心没肺的莽夫也一瞬间心惊。 接着,邪魔的另一只脚也踏了进来。 风止,树静。 齐龙君喝道:“注意了!” 一刹那,阵法发动。方圆几乎看不到边界的区域内,地下的无数符咒显现,发出朱红色的光芒,光芒逐渐上升,将邪魔以及二人收如阵法中。 阵法发动的同时,邪魔虽然没有动作,魔气却迅速凝聚为一把庞大的刀,开山劈地,斩向二人。 琼岭之邪绝对是脾气最好的邪魔,只要不拦路、不胡乱弄他,都不会攻击。不像别的邪魔,随时处在狂暴状态,要不在疯癫和平和之间反复横移,根本不讲道理。 可一旦琼岭之邪出手,后果绝对是难以承受的。 这一刀刚刚形成,沉重的气势便震碎了邪魔脚下的地面。书别意脱口就是一声称赞:“妙哇!” 赞罢,焚天挥出。 魔刀与焚天直接来了个硬碰硬相撞。 霎时天惊地裂,书别意连退了两步,邪魔却依旧向前走着,未收任何影响。 书别意身后,是手持一张灵符、闭目低喃的齐龙君。禁术已经启动,他不能一退再退,也不能再让邪魔向前。 焚天横于胸前,书别意战意如狂涛。 “能与新的强者刀修战斗,实在是一件快事!我不能再让你前进,停下吧!”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6 …… 符文组成的空间中,一条黑色巨蛇缓缓游动,无数张灵符环绕黑色巨蛇,尝试接近,却无法接近。 “锵”的一声,书别意连连后退,几乎要撞上身后的齐龙君。 他的衣衫破了好几个地方,不可一世的刀修此刻十分狼狈,面色却有些发红,是因为不快。 书别意:“你骗我,这根本不是刀修!” 齐龙君:“……” 他要凝聚全部心神于禁术,不能开口回应。 他并没有打包票说琼岭之邪必定是个刀修。 邪魔一开始以魔刀和书别意纠缠了一会,然后就开始什么兵器使了出来,唯独没有用剑。书别意有点奇怪,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想太多。 琼岭之邪的修为,绝对已经在寂灭前期之上,到底多少,书别意不清楚。他能在寂灭邪魔手下蹦跶这么久,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邪魔对手里捧着的“某物”极为在乎。 一旦周围有什么向怀中而去,邪魔就会神经质地中断任何攻势,改为守护怀抱里早不存在的东西。 这可是个致命的弱点,得亏书别意和邪魔修为相差太大,来此的目的不是消灭邪魔,没打算也无能利用这个弱点对邪魔致命。只是他撑了这么久,齐龙君的禁术似乎还没起到该起到的作用。 邪魔:“……” 书别意:“你说什么?” 邪魔刚才好像说话了?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他无法从唇语中独处语言。 嘴上问着,书别意手上始终没有停顿,魔气亦在不断凝聚不同的兵器,攻向书别意。 焚天三式·阴阳! 魔鞭乱舞,纠缠住焚天刀,片刻便削弱了刀的来势。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半透明焚天,轰然冲向邪魔空荡荡的怀中—— 魔鞭陡然消散,邪魔慌忙护住怀中的空无一物。 书别意终于听到邪魔在说什么。 “我的……孩儿……” 书别意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邪魔奇怪的手势其实是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小婴孩的姿势。 黑色巨蛇变得焦虑,快速而无规律地胡乱扭动。 邪魔慌张地轻抚怀中的小孩子。 可是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他只是轻抚着空气,对着空气出言安抚。 黑色巨蛇的身躯狂乱扭曲。 魔气相互拥挤翻滚,仿佛积满了雨水的乌云,即将给世界带去无边大雨。 书别意:“!” 剑,漫天的剑。 黑色的剑齐齐攻向书别意,凌厉,凶狠,锋锐,还携着一股来自邪魔的悲怒。书别意抬起焚天,运动全身真气,尝试阻挡几乎弥漫整个符咒空间的剑。 可是—— 剑林在眼前封闭。 唐师看着剑林,很是不爽。 芙蓉师说得很有道理,他无所谓天下变成什么样,哪怕天下因为自己变成炼狱,他也满不在乎。既然芙蓉师满心只有他,只要他好,芙蓉师便可以不在乎天下,那他犯不着阻止芙蓉师。 哎,可是为什么这么不爽呢? 唐师来回走了两圈,烦躁地说:“东白,哄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7 东白:“???” 见楼主烦得快要冒烟了,东白说:“楼主,坐一坐吧。” 唐师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哄到夏炎的?夏炎以后别跟他了,就跟我。” 夏炎忽然得劲,喜上眉梢:“夏炎永远是楼主的人。” 东白:“……” 第85章 东白说:“楼主,以您现在的状况……可能不适宜出去协助芙蓉师大人。” 唐师:“我又没说要出去,芙蓉师正高兴着,我出去干啥。” 喜欢的人明明很高兴,自己却很不舒服。 东白沉思,斟酌了下用词,才谨慎地说:“芙蓉师大人势要守护楼主,这是他之所求,楼主喜欢芙蓉师大人,自然不忍心看到心爱之人变成这幅模样。” 唐师困惑:“我有什么不忍心的?芙蓉师干掉外边三个找事的,今后就如了我的意,从此他算是彻底归入邪道一方,我应该是很高兴才对。” “楼主并不高兴。” “不高兴。” 东白问:“楼主,若是芙蓉师回到从前,你还会不高兴吗?” 唐师果断地说:“不会,想想就很令人愉快。” 唐师陷入沉思。 …… 寂灭大能威势甫一散开来,还飞城整个城一瞬间变得肃静,每个人无不瘫倒在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甚至连村落也受到不小的影响,因恨难休的举动而愤愤的修者脸色齐变。这一刻,只庆幸在还飞城直面邪魔的人不是自己。 不独行被两把剑穿透了蝴蝶骨,再也拿不住剑,此刻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剑意实在是太软弱了,和邪魔的剑意相比,堪称没有锋芒,如同一个钝器,一个迟钝的人。 锁梦魂半跪于地,剑林在眼前肆意地生长,黑色魔气在剑身上游动,在弱者身侧缓缓漂浮,引动人心最深处的魔种。锁梦魂已经站不起来,黑袍因为破裂,露出了部**躯,那上面满是狰狞的伤疤。 他抬头,望向空中的芙蓉师,惶恐之中,扯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 这一幕,他仿佛看到性情大变的火舞无天。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被笼罩在恐惧中,每天在折磨下对火舞无天反复承诺——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绝不会背叛。他做到了承诺,对方却没有。 芙蓉师抬起手,雪白的芙蓉剑周遭环绕魔气,宣布死亡的不可逆转。 锁梦魂闭上眼睛。 芙蓉剑动了。 绝世的剑,惊世的剑意。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窜了过来,带着一把颜色鲜艳的伞,竟是要拦下芙蓉剑的锋芒! 芙蓉师瞳孔一缩,紧急收回剑势,强行收招,自身受损,剑锋却还是在对方脸颊上留下一道不浅的痕迹。血从那人脸上的伤口流下来,没有流出多少,并且血液稍显暗红。 芙蓉师猛地抓住那人的衣服,表情都狰狞了,头一回对心爱之人满腔愤怒。 差一点,差一点唐师就要害死自己! 唐师却掰开他的手,冷酷地说:“芙蓉师,不要因为爱我而改变自己,我要你做原本的自己,同时爱着我。如果不能,说明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芙蓉师:“?!” 锁梦魂:“……” 芙蓉师瞪向客栈的东白和夏炎。二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8 不是,他们不是这么开导的!不关他们的事! 唐师接着说:“你现在理智是在的吧?不许打了,快给我回答,我要考虑接下来怎么做。” 芙蓉师刚才确实理智在的,现在理智快要飞了。 不是刚刚还情深意浓吗?怎么这么一会儿,自己好像要被休了?! 不准分手。 不准!!! 芙蓉师再度抓紧唐师的衣服,不舍得直接抓人,现在他很难控制合适的力道。他阴沉地说:“我们最合适!” 唐师正色:“可是看到你这幅样子,我不舒服。” 芙蓉师:“这是我之所求,你不用感到不舒服。” 芙蓉师大人真是一点也不会谈恋爱啊。东白和夏炎如实想。 唐师感慨:“你真是一点也不会谈恋爱啊,谈恋爱不是你单方面一股脑地冲冲冲,而是对方。我现场教,你现场学,知道你现在该做的是什么吗?当然是哄我,因为现在很不爽。” 芙蓉师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松了手。 哄唐师? 认识唐师这五百多年来,他哄过唐师吗?好像没有,唐师也不是吃这一套的人啊。 “开什么玩笑。” 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插入,终于让两人意识到周围还有别人。锁梦魂艰难地站起来:“芙蓉师,你是正道的圣人,你变了。为了一个邪道,你甘愿辜负所有人,你不是真正的圣人,你……” 唐师转头说:“不要在别人面前对他的爱人进行责问,除非你打得过对方,这个道理,你记住了。” 不独行刚站起来,就被一个人肉炮弹给砸出去老远。他哼哼唧唧推了一把身上的锁梦魂,反被对方给推开了。 锁梦魂摇摇晃晃起身,咬牙道:“芙蓉师——” 一个人闪到锁梦魂面前,将他拦阻。 仇不止几乎整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但还好虽然头破血流,但没一命呜呼。他胡乱擦了下眼睛,低声道:“够了。” 锁梦魂眼睁睁看着芙蓉师和魔头携手离开,急切低吼:“你干什么?!” 仇不止说:“芙蓉师完全可以一举将我们全部消灭,但他没有,如今他和唐师离开了,我不允许你们再追赶。凭你我的能力,实际上根本撼动不了芙蓉师。” 锁梦魂:“那又如何?我们的真正目的本来就不是芙蓉师,而是唐师的人头,间接逼迫芙蓉师。” 仇不止:“我说,已经够了,若再想追击,就要过了我这关!” 锁梦魂:“你想违抗龙首的命令?” 气氛一沉,竟是杀气显现。 “我说,穿黑袍的。”不独行坐在地上,以一副“你何必”的表情说,“你一个劲指责芙蓉师背叛,却对行事风格不是邪道更胜邪道的冰轮这么听话,莫名其妙。” 冰轮能为太高,他不敢说,锁梦魂还是可以怼一怼的。 锁梦魂冷道:“冰轮行事风格不妥,便能成为开脱芙蓉师的理由吗?” 不独行:“我不是正道,只走我的道,在我看,芙蓉师什么罪也没有,何须开脱?这么纠结芙蓉师会变,我倒不知道芙蓉师管理正道是你给发的工钱。不是?不是你纠结个什么劲,你跟某人有冤仇,就找谁去,别盯着芙蓉师当幌子,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就在这时,村落的修者赶到。高高大大的恨难休走到仇不止面前,问:“如何?” 仇不止摇头要他安心:“只是受了点伤。” 祁青望着师尊和唐师离去的方向,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却听一名修者愤愤不平地说:“少城主,恨难休阻止我们支援还飞城,令邪魔和魔头逃之夭夭,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恨难休一声冷笑,仇不止也收敛了表情,冷淡地看向那人。 不平的修者修为不算高,辟谷后期,胆量却不低。受到强者带着胁迫的注视,他走到祁青身侧,借由祁青的身躯阻挡了部分残阳谷二人的视线,说:“拱月司找错地方也就算了,我们可是得到了正确的信息,却还是一无所获,这该如何回去向城主禀报?” 另有修者接着道:“我看马上追去,还有机会再度将魔头阻拦。”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09 这二人是书江流的人?祁青忖思。 他开口道:“恨难休会那么做,是我授意,抱歉,各位同修,是我估算错了形势。” 卖一个人情总不是坏事。 恨难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祁青,没有说什么。 愤愤不平的修者神色古怪:“少城主?既然是少城主授意,必是少城主有所考量。” 锁梦魂忽然握紧弯刀。 祁青察觉到陡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猛地转身,看到众多修者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粗略一数,至少有七八十个,修为都不低,没有低语辟谷中期的。 为首的王蔷并不是很懊恼地喊了一声:“来迟了,芙蓉师已经离开了。” 祁青吃惊:“王蔷,芙蓉仙子?” 王蔷抱了抱拳:“少城主,别来无恙了,抱歉,我不能让你们追击芙蓉师。” 芙蓉仙子肩扛大刀,说:“别叫芙蓉仙子了,本姑娘现在叫书仙子。你们要么在这里打道回府,要么跟我们打一架,赢了才能过去。” “不过。”她将大刀用力插到地上,自信地笑道:“你们想赢,可不容易。” 二人身后,众多修者皆是一副誓死也要将他们阻拦在这里的严肃。 银色的辉煌殿堂,城主座高高在上。 传信人低着头禀报还飞城情况,接着立即离开。 祁青半路以少城主之名接管围歼魔头的任务,因错误估算形势导致围歼失败。在遭遇书仙子和王蔷为首的反抗修者时,为避免过多不该有的损失,选择退离,现已回到碧城。 书江流安静地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眼中的情绪晦涩难辨。他低低地喊了一声:“莲剑。” 莲剑出现。 书江流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这一眼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波动。 碧云阁,某件昏暗、空荡的房间。 恨难休庞大的身躯跪在莲剑面前,莲剑左右踱步,沉默的气息令人窒息。 答应大当家的要求,和大当家替换位置那时,恨难休就知道将面临这一刻,他很冷静。 莲剑终于开口了:“既然对芙蓉师,你下不了手,那么,祁青呢?” 恨难休猛地抬头。 第86章 祁青来到迷仙街,走入迷仙酒楼。 散修们在大谈碧城近期数次对魔头的讨伐,祁青心不在焉,周遭的喧闹于他如同无物,沉闷地向楼上走去,手掌轻轻覆在台阶扶手上。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已不再。 “少城主,有人要我把这个送给您。”酒楼掌柜将一个荷包交给祁青。 是个普通的丝织荷包,祁青疑问:“是什么人?” 酒楼掌柜说:“我不清楚,是个蛮英俊的男人,话不太多,只说他住在街角客栈旁。” 祁青谢过,酒楼掌柜离开。 祁青打开荷包,内里的东西让他霎时间瞳孔一缩,顾不上在人家店里不太合适,御剑便冲了出去。 街角客栈的隔壁是一间民宅。视觉上看,它和凡人的民宅没有多大的差别。冰轮从来无所谓衣食住行,衣能蔽体、住所能遮蔽风雨就行。 祁青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冲了进去,惊疑惊喜、不敢置信又怀抱希望的呼喊梗在喉咙。 一阵大风令门沉重地关起来,发出一道刺耳的巨响,四面窗户封闭。室内晦涩不明,并非是门户紧闭的关系。 房间内被布置了陷阱阵法。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0 祁青的目光冷了下来。 太大意了,太莽撞了,冰轮明明就已经被书江流夺舍,他在做什么白日梦? 三名散修从晦暗的角落从走出。 “少城主,得罪了,不过我们也是不得已。”脸上有条刀疤的散修阴险地笑着,令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面容变得更加不堪入目,“请你主动卸下少城主的身份,恕我直言,你不论修为还是智慧,都远远不及城主。” 这是个才刚刚到灵虚的散修。 另一名长相平平的散修头抬得有些高,几乎在用鼻孔视人。“少城主,不是我们心怀不轨,有道是在其位谋其职,你既然做不好这个位置的事情,就该有点自觉。” 这是个已到辟谷后期的散修。 “城主如日中天,并非已垂垂老矣,就不应该再有个少城主,会让他人错误地以为碧城有两个主人。” 这是个辟谷前期的散修。 无论对付三人中的哪一个,祁青都有完全的把握,可如今他身陷阵中,被三人围困,凶多吉少。 祁青面不改色:“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芙蓉师唯一的徒弟,碧城的少主,在你们的眼里,是如此不够档次吗?” 他在装腔作势,却唬住了三人。 辟谷后期的散修一眼就能看出祁青的修为,却看不到祁青有些什么法宝。芙蓉师在还是城主时就已经踏入空冥后期几百年,空冥大能的徒弟,身上必是无数法宝防身。 “他们不可以,我可以。” 随着一道浑厚的声音,门陡然大开,一个庞大的身躯大步踏入房中,门紧接着关闭。 祁青猛地转身,看到来人小山一般充满压迫感地的身躯,心中一沉。 “恨难休。” 另一边,齐龙君和书别意陷入苦战。 邪魔蹲在地上,抱着怀中的空无一物,不断发出悲鸣。随着声声悲伤的鸣泣,魔气也如同发了狂一般,几乎填满整个符咒空间。 魔气太强,齐龙君苦苦支撑,才不至于被勾动心魔,沉沦心魔幻境。即便如此,也是心神不定,情绪不宁,眉头紧皱。 书别意忽然跳起来大喝,对着空气胡乱挥砍:“滚!什么百兵之君,滚滚滚!” 书别意的状况不是太好。 “孩儿……呜……” 明明是低吟,却如同敲响大钟,一声接一声,冲击人的大脑,一下紧接一下,摧毁人的理智。 一个什么东西撞到齐龙君的小腿,摔在他身侧。齐龙君微微睁眼,看到摔在地上的是狼狈不堪的书别意。 随后而来的,是一把如毒蛇吐信袭来的魔鞭! 齐龙君心下一狠,嘴边流下鲜血。 眼看魔鞭欺身,避无可避,亦不能避! 两个准备完全的空冥大能,被逼迫至此,寂灭邪魔的能为,果真恐怖。 精血令齐龙君和书别意身周的灵符大放光华,与此同时,魔鞭穿透齐龙君身前的护体灵符,尖锐的鞭子扎进他的胸膛。齐龙君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手决接连变换,咬牙拼命维持禁术。 同一时间,书别意忽然一个打挺起身,双手高举焚天。 “焚天六式·断流!” 斩尽万物的刀,斩向邪魔! 邪魔稍稍挪移,便换了个位置。这一刀,斩空了。 ——并没有。 黑色巨蛇遭焚天六式当头一击,顿时动作一滞。一直围绕其身无法接近的灵符趁此机会,将黑色巨蛇缠了个结结实实。 符咒空间陷入彻底黑暗。 齐龙君和书别意力不能继,双双倒地,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无。过了好一会,齐龙君抬起颤抖的手摸摸胸膛,还好灵符护身,令魔鞭偏了些,没有直命要害。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1 他闭眼,急促喘气,再一睁眼,看到的是屋顶。 空间变了。 不是禁术空间,也不是青山。 书别意挣扎着爬起来,一脸菜色:“还好邪魔没脑子,不会耍阴的。” 齐龙君也坐了起来,看看左右,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件雅致的厢房。 书别意问:“这是哪?” 齐龙君说:“是邪魔的心魔幻境。” 书别意看着他:“出去要打邪魔的心魔?” 齐龙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能要打,也可能不打,你最好趁此机会磕点丹药打个坐,补充一下损耗的真气。” 书别意推开齐龙君送过来的丹药:“不磕,莽就完事了。” 也要有命莽,齐龙君默默地在心里说,默默地磕了十七八颗丹药。 二人离开厢房,外面是鸟语花香和青天碧水。一个人坐在水上的凉亭中,背对着他们。 齐龙君打量邪魔的背影,心中冒出一股怪异的感觉,邪魔的背影怎么有点眼熟? 书别意看到凉亭中的人,猛地把齐龙君扯回来,握紧焚天,竟是万分的警惕。 齐龙君惊异:“怎么?你认识?” 不应该啊,书别意和芙蓉师唐师同辈,算时间,在他们出生之前,琼岭之邪就已经这幅模样了。 齐龙君心里疑惑着,邪魔站了起来,转过身。 当即,齐龙君也忍不住后退两步,惊疑不定。 不,不是书江流。 他们的行动,除了唐师,再没有他人知晓。书江流在碧城,注意力全放在唐师和芙蓉师身上。眼前,不是书江流。 那眼前这人,确确实实就是邪魔,不是别人。 邪魔与书江流完全相同的容貌,表情略显淡漠,站在凉亭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迷仙街,街角客栈旁的民宅。 祁青握着隐峰剑,紧盯着恨难休:“你是来杀我的吗?” 恨难休涂得嫣红的嘴唇轻启:“对。” 恨难休身材壮硕,脸庞线条刚毅,是个实打实的汉子,偏偏喜欢把自己扑上很浓的水分和胭脂。在他踏入分神之前,走到哪都有人笑话他,当他成为毋庸置疑的空冥大能,笑话的声音便绝迹了。 三个散修看到恨难休,大喜过望。 “原来恨难休二当家也是支持城主的一员!” “有恨难休二当家在,祁青,快快束手就擒吧!” 恨难休冷笑:“碧城真是什么垃圾都收,丢人现眼!” 门大开。门关闭。 三个散修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滚得灰头土脸。路人看到突然滚出来三个人,好奇张望发笑。 恨难休将大砍刀立于地面,对祁青说:“祁青少主,若有下次,可要记好了。在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前,就连好事都不要随便乱做。 能力不够的弱者,做什么事都是错误。” 哪怕是好事。 哪怕是影响不到任何人的小事。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2 第87章 清脆的一声,隐峰剑跌落在地。 祁青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撞上墙壁,摔落地上,溅出一路的鲜血。他费劲地睁开眼睛,在已经变得一片惨红的视线中艰难地找到剑的位置,向剑伸出手。 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再拿起剑,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这是力气耗尽的表现。挂在身上的荷包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两个圆形的石头,已经被磨得很光滑。 那是他以前送给冰轮的,冰轮不能情绪波动,他看到有人总是在手里把玩两个圆溜溜的石头,据说这样能安神,他便买了一对。 修为相差太大了,完全是天壤之别,他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粒微小的浮尘。 要死在这里了吗? 能力不够的人,到底还是做不成什么事,注定只能是个失败者。手刃不了亏待自己的人,保护不了自己在乎的人,连自身也如同风中浮萍。 恨难休正在靠近,死亡正在接近。 这一刻,祁青十分想再见冰轮一面,这个从认识到失去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朋友。 想对冰轮说很多话,最重要的是,说一声对不起。 恍惚间,祁青好像看到了冰轮。意识接近彻底模糊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神智分辨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只是紧紧抓着冰轮的衣袖。 “冰轮,是你吗?对不起,将你引到旧碧云阁,我并不是出卖你,天瀚游仙跟我承诺不会伤害你,只是你惊吓到了云景,天瀚游仙要你也受到相同的惊吓,云景的事我已事先跟他赔罪。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你是我的朋友,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清楚。若是能提前说清楚,是不是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冰轮,我感觉你对碧城怀有深深的怨恨,活埋浮梅的人没有书江流的影响,这是你亲手做的,对吗?我不理解,你恨着这个城,暗中推动流言蜚语,挑动迷仙街和其他区域的仇恨,以极端的手法暗中帮助我,可是,我也是碧城的人啊……为什么……我不明白……” 恨难休收回大砍刀,对莲剑摊了摊手。 这下可不是他的问题。 莲剑的脸色几乎黑透了,恨难休识趣地离开了。 “主人。”莲剑低低地喊了一声。 书江流抱着昏迷过去的祁青起身,深深地皱眉,总是睥睨一切的表情消失,各种不同的神色在脸上变幻,最终定格在愠怒。 他把祁青扔给莲剑,说:“把他关起来!” 莲剑看着祁青,表情晦涩难辨。 “主人,莲剑在你眼里,连一个祁青都不如吗?” 他头一次问出这种问题。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主人的需求,主人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主人要的是什么。无须言语吩咐,他都会为主人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 主人是那么完美无缺,而他却是把不够完美的剑。 但在看到主人救下祁青时,看到主人事后对自己的懊恼,莲剑的内心忽然产生一股可笑的感觉。 书江流只是冷眼看了莲剑一眼,没有回答这个疑问,转身离开,脸色已经恢复如初。 书江流走后,莲剑对着空气呵呵一笑。 “主人,你其实,也并不完美啊。” 莲剑低头,对紧闭双目的祁青说。 “芙蓉师避过了还飞城的围歼,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达血渊。届时,主人将亲自出马。你的师尊将迎来怎样的命运,就看这一战了。” 芙蓉师又不正常了。 自从离开还飞城,芙蓉师就邪魔化日趋严重,充满了逃避被甩危机的意味。以至于接下来的一路上,夏炎和东白看向芙蓉师的目光都变得很奇怪,逐渐丢失对大能的惧怕。 琼岭。 夏炎望着面前的翠绿大山,偏过头来,又偏过头去地打量。 “这就是琼岭啊?和别的山没什么两样嘛。” 东白微笑着说:“这只是其中一座山,山的后面还有千千万万座高山,光用脚走,一辈子也走不完琼岭。” 夏炎:“我们是修者,用脚走这种事不存在。”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3 二人跟随唐师踏入群山之中。 琼岭的群山中,有一条长长的峡谷,谷中毒雾弥漫,常年不见天日。但凡有不熟悉的人踏入这条峡谷,若没有强大的修为和足够的谨慎,九成进得来出不去,这便是血渊。 巨大的石门在眼前打开,夏炎跟在唐师后面,踏进石质的高大建筑,忍不住发出惊呼:“感觉像是个遗迹。” 唐师说:“几百年没住人了,以凡人的标准来说是遗迹也差不多。” 东白好奇问:“这是前楼主的秘密洞府吗?” 唐师:“不是,有人兜售地皮,我爹就买下来了,说是我哪天尘世呆腻了想寻块安静的地方,就可以到这里来。” 还是尘世好玩。 东白擦汗:“兜售地皮……” 洞府珍贵,但也不乏有些修者不想要洞府了,于是就卖掉……想想这四个字也没用错。 夏炎问:“前楼主花钱买下来的?不是打下来的吗?” 唐师:“花点小钱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费力动手?” 东白和夏炎:“唔!” 好吧,你说这是小钱就小钱吧! 芙蓉师始终沉默不语,跟在唐师身侧。 前面是一条三岔路口,唐师站在路口前严肃思索,过了片刻后想起什么似的,在墙角的一块石砖上一按,露出一个缺口。 唐师从缺口里拿出一张地图:“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们不要乱走,东白,你来研究地图。” 东白:“是。” 唐师忽然身体晃了晃,脸上一瞬间变得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芙蓉师立即抓住他,邪魔的气息当场散发开来。 东白和夏炎已经有经验了。东白说:“我和夏炎去探路。” 二人一溜烟跑了。 唐师靠在芙蓉师胸口,喘了几口气,过了会儿发现还是没恢复,干脆就趴在芙蓉师怀里,骨头软了似的。芙蓉师低头,一只手钻进二人紧贴的身躯之间,被唐师给拍了出去。 邪魔恶狠狠:“心!” “在找,不要吵,不要捣乱,你这个拖后腿的。” “唐师!” 唐师捂住芙蓉师的嘴,后者的气息喷洒在手中,不是温热的,而是有些冰凉,令他觉得手心痒痒的,忍不住松开手,凑过去,舔了下邪魔冰凉的嘴唇。 邪魔:“心!!!” 唐师:“……” 第88章 花了一天,东白把血渊的路线图摸了个清楚明白,第二天发现有一伙人聚集在血渊之外。 东白不想打扰到楼主和芙蓉师,和夏炎来到血渊入口,远远看到那些人的修为都不低,但气势并不凶狠,为首的人举着个旗子,旗子上写有“芙蓉”二字。 二人困惑地对视一眼,东白压着声音喊道:“什么人擅闯血渊!” 为首的书仙子看向山谷,扬声道:“我们是来守卫芙蓉师的正道侠士。” 夏炎现在听到正道两个字就胃疼,脸都皱成了一团。 东白也是一脸古怪:“你们守卫芙蓉师大人?你们的修为多高啊?” 书仙子:“最高分神后期。” 东白差点发出笑声:“最高分神后期,想守卫芙蓉师大人?”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4 书仙子说:“没错,在寂灭的芙蓉师面前,分神后期实在不够看,不过我们人多,总能派上点用场。” 现如今芙蓉师三个字在正道是人人喊打,说这些人是来帮忙的,东白和夏炎是半点不信。二人转身,打算回去向楼主报备这件事。 刚转身,就听书仙子又高升说道:“冰轮已经向整个修仙界散播魔头和芙蓉师在血渊的消息,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面临大军压境。在大军来临之前,我们只会待在这里。 或许你们不相信我们是来帮忙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容易被煽动的总是大多数人,偏偏正是这些人存在感强烈。希望你们能转告芙蓉师,有很多正道、很多散修对他心怀感恩,因为冰轮和其他人群情激奋的关系,这些人的声音很细微,但我们不会因此变成忘恩负义之徒。” 说完一大通话,书仙子问边上的王蔷:“怎么样怎么样?” 王蔷竖起大拇指。 换他来,只怕三言两语就要弄得两方剑拔弩张,导致正事还没干成,先起了没必要的冲突。 书仙子有点沾沾自喜:“偶尔做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感觉也不错。 听到书仙子这句话,其他的正道修者都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 按照书仙子的习惯,想保护谁直接开干,即便形势很严峻,即便对方不需要,即使自己能力不够格。她一直是个很强的散修,没受过芙蓉师恩惠,住在碧城也是为了当时还称作芙蓉师的书别意,但她是个毋庸置疑的正道。 正道龙首短短一个月之内成了叛徒,正道权势顶峰突然易主。别人都在为了龙首的叛变悲愤,书仙子只觉得搞笑。五百年来正道在芙蓉师的领导下壮大到和邪道不相上下,就因为爱上魔头,过往的伟绩就全都不算了? 东白和夏炎听罢,对视一眼,跑了回去。 看到二人,唐师朝他们招招手,指着血渊地形图上的某个位置。按照地形图上的说明,那个位置在地底。 唐师说:“你们去这,这儿是血渊的枢纽,只要不是书江流,就很难找到这个地方。” 二人还以为楼主要自己去避难,当即跪了下来。 “我们希望能在楼主左右,为楼主战斗!” “请楼主收回成命,不要把我们派去当窝囊废。” 唐师诧异:“战斗?你们战斗什么?两只三脚猫。” 东白、夏炎:“……” 唐师说:“要你们去的地方能控制血渊的机关,到时候你们看着形势捣乱。” 东白挠挠头,和夏炎一起“哦”了一声,道了声遵命。 夏炎看看东白,又看看唐师,小声问:“楼主,找到了吗?” 唐师:“找到什么?” 夏炎指指唐师心口。 唐师摸摸心口,沉吟片刻,说:“快了,在来的路上。” 莲剑被书江流看中成为炼剑胚子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童。那时,冶炼的方法和芙蓉师不一样,还没有火山熔炉,只有个书江流以灵石堆砌制造的熔炉,达不到火山熔炉的最高温度。 但对肉身凡躯来说,火是不可碰触的,遑论与铁石一同被极火熔炼。 尖叫,哭号,哀求,绝望。 “忍不了,就死。”那时,书江流这么对他说:“你已是我的人,尘世、父母,已没有你的位置。” 莲剑害怕、惊惧,希望有人来拯救自己。但他渐渐地发现书江流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希望变成绝望,又慢慢变成另一种希望。 有书江流施加的术法,死是不会死的,但会被逼疯。 莲剑忍下来了,也没有疯。 似乎是某个阶段成功的那一天,莲剑从熔炉里出来,看到恶魔竟露出了笑容,还给他换上精致的衣服。 虽然没过多久,又是新的一轮炼狱,但莲剑发现只要好好地咬牙撑住熔炼,就能换来温柔的对待。于是他忍过了无数次熔炼,忍受和铁石融为一体的痛苦。 “结束之后,可以不要凶我吗?”当时的他斗胆对书江流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个恶魔是他的世界,恶魔一旦不高兴,他就很害怕。 对方那时好像心情不错,轻笑着回道:“可以,待你完成最后的锤炼,成为完美无缺的剑,这天下,唯你可以与我平起平坐。” “莲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5 一声呼唤,把莲剑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他偏头,看向侧前方的主人。 主人容貌已经大变,气势丝毫未变,光是直视,都让人从内心感到一股敬畏。 恍惚之间,莲剑想不起来刚才在想什么了。 啊,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他在想。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的名字? 尘世中出生的他、父母养育的他,已经彻底死了,他只剩下这一个身份。 ——莲剑。 琼岭就在脚下,前方被参天的大树围绕、灰雾缭绕的峡谷就是血渊。魔头在峡谷之中,芙蓉剑也在那里。 歼灭魔头,惩罚叛徒,是本次正道大军的众望。但结局到底如何,书江流说了算。 莲剑化为剑,落到书江流手中。 都是强者的玩物。 血渊之下,东白和夏炎在枢纽房中,捧着施加了术法的镜子,时刻关注外界的状况。 血渊之外,书仙子拿起背上大刀,想着方才的滋味,以两根手指卷了卷脸颊边的长发,幽幽哀叹地说:“为书别意悍然赴死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结局,唉,算了,芙蓉师也可以,谁叫女人总是多情。” 其他人:“……” 血渊之中,芙蓉师感应到杀气,倏然站了起来,魔气隐现。 唐师对着芙蓉师打了个响指,后者转头,被他捏住下巴,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缠绵的深吻。当这一吻结束,芙蓉师还是那副表情瞪着他,也不会回应,也没有鸡动。 “好嫌弃你啊。”唐师说:“走了走了,打架去。” 第89章 齐龙君和书别意赶到血渊,战斗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峡谷之中,遍地都是刚死的尸体,正道的,邪道的,已经分不清哪方是哪方。齐龙君看到重伤的天上宫弟子,抱起门中弟子,向对方体内输入真气。 天上宫弟子幽幽醒转,吃惊地看到竟是宫主救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宫主的衣袖,吃力地喊:“宫、宫主,不……不要管我……” 弟子不知道宫主去做了什么事,只以为宫主之前受魔头胁迫,以至损耗过大,无法第一时间和正道大军赶来血渊,这个时候才到。 齐龙君道:“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他的手在弟子眼前一抹,后者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齐龙君对书别意说。 书别意:“接下来怎么搞?” 有很多人还在战斗,正道排得上号排不上号的都来了,邪道那边不遑多让,两方混乱厮杀。而大能的战场,在天上。 抬头望去,剑与魔气不分彼此,在空中汇成洪流。剑之洪流,魔气洪流,形成一片隔绝的区域,旁人看不到内部的战况,就连齐龙君和书别意也感知不到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龙君:“找到唐师。” 说着,又磕了十多颗丹药。 书别意不禁问:“你这么多丹药?” 齐龙君:“唐师给的,他家真有钱。” 二人没找到唐师,天空的力量洪流忽然紊乱,一个人影从中坠落。 二人疾奔而去,接住那人。正是唐师。 唐师如同浴血,浑身上下狼藉无比。看到齐龙君和书别意,他张了张嘴,喷出一口血,若无其事地擦擦嘴,沙哑地说:“禁术升级好了?” 齐龙君:“没有。”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6 书别意:“你要死了。” 唐师没好气地说:“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啊。” 齐龙君接着说:“你能不能让芙蓉师跟着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 唐师:“你们带着我,芙蓉师会跟来。” 他没问去哪,必是与约定的事有关。在动身来血渊之前,他要齐龙君想办法破除芙蓉师的邪魔化。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三人面前。是芙蓉师。 芙蓉师已经一身漆黑,魔气空前浓郁,长发翻飞,尽显嚣怒之姿。看到这样的芙蓉师,齐龙君心中一沉,对方如今的状态,只怕禁术已经毫无用处。 书别意大喝:“不要停!” 魔气狂乱爆发,行如巨蟒,擦过地面,地面接连钻出尖锐长剑。曾经只是黑纹游动的剑,如今已经变成了完全的黑色。 齐龙君抱着唐师,偏了偏方向,施展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莲剑,血雨。” 瞬息之间,湛蓝的剑充盈三人身周,四面八方,狂乱冲击。巨蟒被剑击破,魔气散碎,再又凝固,与剑纠缠不休。 一时间,几个大能周围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昏暗之中,银光交织,那是一旦碰触,便会取命的莲剑**。耳畔金铁交击声不断,银光是剑,看不到的昏黑亦是剑。 无意被卷入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就已经倒下,不成人形,成了一滩血肉。 还在颤抖的修者纷纷骇然远离。 这就是大能的战斗,毁天灭地,敌我不分。 书别意焚天连劈,刀势如狂涛,斩下来犯的剑。但之前为了脱离邪魔幻境耗费过多,真气难继的空档,被一把剑穿透腹部。 齐龙君顾不上心疼灵符,使劲往外丢,只觉得灵符马上就要没了,书江流的剑,芙蓉师的剑,却是半分也不见减少。 这样下去,别说离开,能活着都不错了! 别意和齐龙君,轻轻地道:“废物。” 墙头草的齐龙君是废物,只爱刀不爱剑的书别意也是废物。普天之下,唯有唐典还算过得去,唯有芙蓉师可以成为与他并肩的完美之剑。只可惜。 自甘堕落。 在莲剑纷繁的攻势之下,魔气竟隐隐显出不敌之态。 芙蓉师因堕为邪魔,修为陡然暴增,踏入寂灭境界,但力量上,还是书江流这个夺舍的昔日渡劫大能更胜一筹。 “冰轮!” 一声熟悉的呼唤,直击心底,令书江流的剑招猛地散乱,失了力量。 书江流猛地转身,看到御剑而来的祁青,脸色变得极冷,看向手中的莲剑。 “你没有把他关起来?” 莲剑发出一声畏惧的嗡鸣。 剑岂能违抗主人。 祁青确实被关押,只是,有人相救。 是谁! 此时此刻,书江流顾不上揪出身边的二心者,面对寂灭邪魔,他必须全心应对。刚才这一下分神,要是邪魔不是邪魔,而是芙蓉师,他已经受创了! 邪魔没有伺机进攻,因为在他看来,相比起唐师被两个人抢走,书江流根本不值得在乎。 齐龙君和书别意在前面,邪魔紧随其后。 书江流追去。 见大能转移阵地,修者们暂时偃旗息鼓,纷纷跟上。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7 大能打架,靠近了会死,离太远了也不行。能真正决定这战争哪方输赢,全靠大能分出胜负。 书仙子大刀撑地,擦了把嘴角的血,气息不稳道:“谁输了?谁赢了?” 周围无人回应她,守卫芙蓉师联盟的修者们四散各地,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是否还在战斗,是否已经死了。 唐师被齐龙君抱着,趁机恢复体力,一副软绵无力、我超弱小的样子。 远远看到琼岭之邪,唐师眯着眼睛问:“那谁啊?” 书别意:“不知道,很玄乎。” 唐师:“?” 齐龙君:“我们要进入邪魔的心魔幻境。” 齐龙君把唐师丢给书别意,挥袖便是数张灵符,打向琼岭之邪。感应到威胁,琼岭之邪停止步伐,魔气显现,张牙舞爪。 书别意吃惊:“你这禁术能接连使用?强啊。” 齐龙君一脸菜色:“这种事当然不可能。” 这只是个一般人使不出来的天上宫灵符术法。 实际上,这个灵符术法能不能起效,齐龙君不是很有谱,但再来一次禁术绝对不可能了,他是很想消灭书江流,前提要有命去进行。 他在赌,赌一件事,一个可能性。 芙蓉师已经失了神智,眼中除了那个人,再无其他。但凡是碰触唐师的、杀气波及到唐师的,都是邪魔欲杀戮的对象。 齐龙君和书别意在邪魔眼里,已经不是自己人,而是该死的东西。 大能的速度,缩地成寸,一步千里。 只片刻,芙蓉师就与琼岭之邪遥遥相望。他的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唐师,琼岭之邪在他眼里,亦是该杀的。 书江流看到琼岭之邪,身形突兀地一顿。 两个邪魔的魔气相抗衡的一刹那,原本往侧方而去的琼岭之邪,猛地转头,面向芙蓉师。 琼岭之邪的魔气暴涨,一瞬间就席卷了唐师等人、芙蓉师、书江流,以及随后跟来的修者,统统被魔气笼罩。 每个人都感到心神一个恍惚,眼前景色飞速变幻。 被卷入琼岭之邪的心魔幻境。 连书江流这样的大能也未能逃脱。 芙蓉师面前的场景忽然变成一片池塘,身在水榭之上。 感应不到唐师的气息。 邪魔当即暴怒,散发出强大的魔气。魔气潜入水下,攀上房顶,无边无际地扩散。 到处都没有唐师。 却听到一个声音。 “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个声音是芙蓉师很熟悉的声音,是他很厌恶的声音,不知为何,这个声音此时充满激动、伤感、欣慰、亏欠。这一声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易拨开填充满邪魔心中的魔气。 芙蓉师倏然转身,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抱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芙蓉师如遭晴天霹雳,当场呆住。 某些久远的、早已遗忘的、却又刻骨铭心于灵魂深处的记忆,在这一刻浮了上来。 好像……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被同样的胸膛和臂膀怀抱着,精心地呵护。 唐师掉在一间厢房,鉴于自己此刻的状态,啥也没干,往椅子上一坐,就在那轻喘。直到一个人走进来,他一蹦就起来了,觉得不对劲,又坐了回去。 来者与书江流无二的容貌,看他这样,笑了笑。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8 “你未免太轻松了。” 唔,和书江流完全不同的气质。 唐师说:“我要死了,将死之人总该有理由能坐着就不站着。” “有道理,不过,你并不会死。”书江流坐到唐师对面的座椅上,瞅着后者,“你和别意是什么关系?他很在乎你。” 唐师沉吟片刻,问:“你说的别意,是拿刀的那个莽夫?” “堕为邪魔,离无可救药只差一步的那个孩子。” 第90章 唐师困惑地看着来人,十分震惊。 他愣了好久,对方耐心地等待着。 唐师问:“你是谁?” 对方:“书江流。” 唐师:“???” 对方:“?” 唐师抹了把脸,闻到一鼻子的恶臭,一看掌心也烂了,嫌恶地在桌子上蹭了蹭,把腐烂的部分蹭掉。 自称书江流的人看到他这样,说:“别意那么在乎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乍一听,还以为说话的是婆婆,正在埋怨媳妇,辜负了宝贝儿子的关心。 唐师耳朵有点痒,还以为耳朵也烂了,一摸发现好得很,松了口气。“外边也有个书江流,大佬,解释一下。” 这邪魔,能影响到书江流,说明修为已在寂灭前期之上。 这么牛逼的邪魔,以前他居然从未上心关注? 自称书江流那人温和地笑笑,唐师竟从这笑中,看出了一份芙蓉师的感觉。 真是父子啊? 我去,那外边那个是谁? 自称书江流的人向唐师娓娓道来。 “外面的书江流,应该是我的剑。” 他才是真正的书江流。 昔年,正道式微,无能对抗邪道,仅存的各势力分散,没有一个凝聚人心的领头人。书江流横空出世,能力强悍,一己之力将正道凝为一股坚固的力量。 唐家欺压正道已经太久,正道反击的时候到了。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 书江流爱剑,追求极致的剑,除了正道的事务,最心心念念的便是剑。他见过很多剑,很多举世闻名的剑,但再负盛名的剑,总是有瑕疵,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他想拥有一把完美的剑。 当踏入渡劫境界,书江流终于搜集到差不多的天材地宝,制造出一把空前的好剑。是绝世的好剑,不是完美的剑,但书江流已经很满意这第一步的成果。他小心地培育剑灵,与剑灵大谈对完美之剑的痴迷,大谈人生理想。 与此同时发生了另一件快乐事,他的孩儿出生了。书江流的孩子继承了父亲卓越的资质,根骨奇佳,未来不可限量, 书江流不甚明白,为何未来会发生那些事情。或许早在剑灵问出“开智是艰难而漫长的,若锤炼的材料能加入已开智的东西,是否能提高完美之剑出现的概率”这个问题时,他就该看出端倪,或者他根本不该带心智还是孩童的剑灵去见识邪道魔修的残忍。 唐师张大嘴:“你被自己的剑灵搞了啊?” 这种事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书江流说:“我视他为第二个孩子,对他不曾设防。”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19 唐师知道养灵是一种流行,剑修培养剑灵,刀修培养刀灵。相比莫测的人心,灵单纯无暇,主人放心,似乎是这么一种说法。 第一次见到被自己的剑灵搞成这幅鬼样子的倒霉鬼。 兜兜转转,别意,不是别的任何人,是正统的碧城城主。 对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让唐师不禁挺起胸膛,坐得一本正经。对方的修为毋庸置疑,由此可推测,对方所说的话非是虚假。 唐师咳了一声,喊道:“咳……你知道我是哪家的人吧?” 书江流那张脸,唐家仇视了三代人。唐师跟其父唐典相貌有几分相似,书江流变成邪魔这么多年,对于世仇的后人应该还是会有点印象吧? 对方说:“唐典的后人,我失职的时间里,可是在你照顾别意?跟我说说吧。” 看来,书江流并不在意孩子在乎的人是唐家的后人。 “对,我在照顾芙……书别意。”唐师面不红气不喘地说。 唐师向对方讲述这五百年,他和书别意是如何从陌不相识的两个人变成彼此熟识,以他的角度描绘正道的变化,以往大战小战接连不断,有了书别意,邪道想挑衅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和书别意做了五百年的宿敌,结果书别意竟然爱上了宿敌,还爱得那么真情实意、情深意重,真是脑壳坏掉了。 正道都是猪,像邪道魔修都知道怎么搞风搞雨都行,唯独魔尊的话不可违逆。正道到好,龙首有点因不可抗因素导致的不如意,就开始挑毛病,虽然说不是全部人都这样,不是全部人都这样,这事儿就算了吗? 书别意也是的,养了千千万万的白眼狼,还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书江流发出轻轻的笑声,聚精会神地聆听,认真的模样,似乎是每一个字都反复在心里品味。字句中都是他遗憾失去的本应与孩儿共同度过的时光,那些本该都属于他。 他的孩子,吃了好多苦。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过错。 听到最后,书江流遗憾的一声叹。“还好有你。” 他听到了唐师和自己孩子五百年来的对立位置,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只要是孩子喜欢的人,对立又如何,正邪又何妨。即便这些事没有发生过,即便别意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阻止别意追求真爱。 书江流被自己的剑迫害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失去自我,也失去报仇的想法,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寻回最重要的孩儿。 终于,这么一天,失去了太久的宝物得以归来。 没有遗憾了。 唐师问:“他能恢复吗?” 书江流点了点头。 唐师露出这么多天以来最为开心的笑容。 他又问:“你呢?” 书江流现在谈吐正常,不太像失去理智的邪魔。 书江流却看着唐师,说:“你为何不问,我有没有治愈你的办法?你失去心脏,这种事,常人未能为例。” 唐师:“我有办法,外面那个冒牌书江流就是我的办法。” 书江流惊讶,听唐师接着说:“无中生有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只是很难,难如登天。我父亲的记载中,无中生有需要绝对的力量,我决定把冒牌书江流咔嚓了。” 书江流一笑:“唐典不愧是不世的奇才,但是,看形势,你不像快要把外面的我咔嚓的样子。” 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唐师:“先搞定书别意的事情。” 书江流:“你可是魔尊,竟然将另一个的事,如此放在自己之前吗?” 唐师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魔尊的老婆也是要疼的。” 书江流笑了一声,目光变得十分柔和,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动作轻缓地拨开唐师胸口的衣衫,腐烂已经从心口蔓延开来。 “心魔因执念而生,执念难消,心魔难灭。”他状似自言自语地说:“堕为邪魔,乃是和心魔融为一体,成为怨恨之魔怪。邪魔化越久,恢复的机会越渺茫,直至最后彻底失去人之心、人之形,成为一只可悲的魔物,最终消散于天地。” 唐师以为他在说书别意将来可能的状况,问:“这个最终,是多久?” 看书江流活了这么久也还没啥事。 书江流:“直到执念平息。”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0 唐师忽然意识到对方不单单在说书别意。 书江流站了起来:“在这最后,让我为你修复损失的心脏,也该是时候终结剑灵的恶行。” 唐师看着他:“或者你可以不管这些,趁这个机会多花点时间看看他。” 书江流弯了弯嘴角,无奈不舍,遗憾疼惜,尽在一笑中。 与此同时,书江流坠落碧云阁。不是他改造后的碧云阁,也不是书别意居住的碧云阁,而是最早的碧云阁。 真正的书江流站在庭院之中,秋叶飘落,那人背对着他。剑灵知道,庭院的右侧,不远便是铸剑熔炉。 书江流没有回头,抬头望向树梢,声音平静而幽远。“你,已经锈蚀了。” 剑灵目不转睛看着他:“你却变强了,出乎我的意料。” 想当年,眼前的这个人陷入癫狂的模样,就算把他是书江流的事传扬出去,都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一手摧毁了书江流,夺取后者近半修为,笃定书江流已经不足为虑。 没想到,多年之后的今日,对方的修为竟似又回到了从前。 剑灵感到气息五识受阻,难以挣脱邪魔制造而成的心魔幻境,太过不妙。一千年,为了新的身躯,为了完美的剑,他筹备了将近一千年,岂会功亏一篑在这个人身上。 这个自甘堕落的男人。 书江流:“因为情。” 这句话让剑灵发笑:“情?让你忘却毕生追求的情吗?可笑。” 书江流:“你不能明白,也不愿意明白。” 剑灵:“不过是无聊的东西。” 话音未落,莲剑陡然激射,如同不可抵抗的激流,直射书江流而去。没想到在激流近身的一刹那,书江流消失不见,心魔幻境崩塌。 书江流脱离幻境。 他扫视战场,发现每个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他们都已经先一步脱离了幻境。他大声道:“围歼魔头和邪魔!” 正道修者面面相觑,锁梦魂以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正道,你不是冰轮,是残害真正书江流的凶手。” 他们都看到了。 第91章end 新的龙首竟然是夺舍之人?! 还是残害了真正书江流的祸首?! 书江流表情未变,冷声:“抗命者,死!” 寂灭大能的威势散出,群侠都是一惊。 他们无法不遵从寂灭大能的吩咐,无人能与寂灭阶的强者相抗衡。能勇于追捕空冥阶的魔尊和寂灭阶的邪魔,全因为身后有个寂灭阶的龙首,这是一座坚实的靠山。 可当这座靠山不再是靠山,他们之中最强之人也不到空冥中期,和寂灭可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啊! 一时间,人们噤声了。 围观全程的刀修芙蓉师发出“啧”的一声。 这一声“啧”,令正道好些人脸上一阵发红。 锁梦魂自人群中站了出来,紧跟着一批正道修者站了出来,不愿意因为胁迫成为器灵的走狗。 “你不是我们的龙首,你是个大恶人……你连人都不是!我绝会不听从你这种东西!” “你欺骗我们,冒牌货!” “残害自己的主人,你这剑灵才是真正的天生邪道!” 书江流持剑的手随意一挥,站出来的修者受万剑穿体,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死得看不出人形。其他人见此状,不约而同默默后退一步。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1 无法抗衡。 只能……遵从。 琼岭之邪的魔气已经盖满了周围的每个角落,唐师和邪魔在魔气的最深处,那个方向没有任何声音,二人还未能脱离琼岭之邪的影响。 剑灵抬剑于胸,莲剑在手中发着熠熠光辉,如夜中幽火。 对着昔日的主人,剑灵毫不犹豫,施展出最强的一剑。 莲剑自一朵巨大的蓝莲之中生长而出,剑尖倾斜,指向唐师所在,激射而出—— 随着这惊世的一剑,受胁迫的修者们不得不祭出兵器,协同作战。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冲到剑前进的方向。 这种举动,简直就是找死。 看到那人,剑灵瞳孔一缩。 千钧一发的时刻,魔气陡然收缩,又在一瞬间凝聚成剑。两把剑相交,莲剑不敌,剑锋偏移,令螳臂当车之人留下一名,却还是受了伤。 剑灵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差点倒下去。他单膝跪地,两手抱着脑袋,似在与什么东西进行激烈的斗争,表情是咬牙切齿的。 “你伤害到他了!” “你伤到他!” “啊啊啊啊啊——” 剑灵怒吼一声:“闭嘴!” 重伤之下,剑灵勉强再使出一剑。莲剑飞出手中,这一剑是最后的一剑,也是至强的一剑,毁天灭地,势不可挡。 因阻挡在剑锋之前而受伤的人抬起头来,祁青半张脸染上血污,紧紧地盯着那把剑。 莲剑忽然来了个大转弯,转眼便返回剑灵眼前。 一剑穿心。 数日前。 祁青与陆仟密谈。 陆仟对祁青的吩咐不是很明白:“要我表面上与你交恶?” 祁青说:“为了控制住冰轮,需要他在将来及时赶到血渊,他为防我的影响,必定会把我囚禁起来,到时候,我需要一个不会被怀疑的人将我释放。” 陆仟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只怕龙首前往血渊的路途上,受到冰轮拦阻,凶多吉少。” 祁青:“要相信师尊,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唐师。唐典能和全胜时期的书江流对抗多年,不至于什么都没有留下。” 莲剑将祁青关进地牢,转身离去。祁青对他说:“你本是人,却被书江流做成剑,你也是受害者,就没有想过翻身的一天吗?” 莲剑没有回应,脚步停了下来。 祁青接着说:“你原本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这些被书江流一手摧毁,我不能理解你如此死心塌追随他的原因。” 莲剑偏了偏头,冷冷地说:“剑是主人的兵器,剑随主人心念而动,主人不允许,剑就不会随便乱动。” 祁青听出话外之意,说:“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剑可以分出二心,主人却发现不了呢?” 莲剑看了他一眼,沉默无声,离开了。 人虽离开,答案已留下。 在意识被某个早该消失的灵魂疯狂攻击的时候,剑灵遭莲剑穿心。他还不会死,这还打击还不能令他死亡,寂灭的大能,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剑灵暴怒,拔出莲剑,手上用力。莲剑化为人形,脖颈在对方的手中,痛苦地无法呼吸,眼前一阵眩晕。 剑灵盛怒:“无能的剑还敢逆主,找死!” 莲剑:“——” “欺负到本尊喜欢的人头上来,找死的是你。”一个声音横空出现,唐师从氤氲魔气之中走出,一脸的狞笑。“夏炎,东白,放大招!”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2 地面不安分地震动。 正道邪道都惊慌起来,感觉即将会有很不妙的大事发生! ——只见无数血枪从地面冒出! 不过这血枪只针对一个对象,那就是剑灵。 剑灵大惊。血煞大阵? 不是的。它和孤峰的血煞大阵不一样。 剑灵飞上空中,血枪从地里追出,目的只有一个。已受重伤的剑灵无法躲过血枪的追击,闷哼一声,从天上坠落。 魔气席卷,将剑灵卷入其中。 琼岭之邪的幻境之中,书江流问:“这是什么招数?很有意思。” 唐师沾沾自喜:“我爸绝招改成的阵法,血煞法阵改良版,江流足生疮阵,咳……”他立即改口,“剑灵足生疮阵。” 江流微微一笑,完全没有在意。 幻境外,人们见剑灵被魔气卷入,纷纷收起兵器,远离魔气。 芙蓉师问:“这把玩得太大了,要是押错宝,琼岭之邪跟他没关系,我们全都玩完。” 齐龙君:“我们赌对了。” 芙蓉师:“现在,我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齐龙君还以为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内心一沉。“怎么?” 芙蓉师:“谁是我爹?” 齐龙君:“唔!” 外面的人不敢靠近,也不知道魔气覆盖的范围中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数个时辰,一个人被扔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是假冒书江流的剑灵,这剑灵已经失去了所有修为,成了一个最低贱不过的无能之人。 “他失去力量了,杀了他!” “敢欺骗我们,当以死谢罪!” 一个人冲到剑灵身旁,拦在众人前方。是莲剑。莲剑试图抱起剑灵,在众人接近前离开,却因为虚弱又跌了回去,古怪地看向嘴巴颤动的剑灵。 “休要带走罪人!” “包围他们!”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到剑灵身旁,竟是祁青。 看到祁青,人们停了下来,义愤填膺。“少城主,这剑灵弑主夺舍,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 莲剑护着昏迷的剑灵,对祁青说:“他已经没有了力量,再也成不了威胁,我会带着他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祁青看着他。 莲剑接着说:“冰轮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祁青:“!” 莲剑:“他说对不起,和你做着朋友,他暗地里却一直在做针对碧城的事。他过往被书江流折磨得太苦,内心只余扭曲的仇恨,已经做不成好人,伤害到你,伤害到很多人,道歉的话都是苍白,希望你忘记他。” 祁青哀伤地说:“他怎么告诉你的?” 莲剑:“就在刚才,现在他或许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天牵制主人的意识,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做得很好,已经到了极限。这幅身体,如今只剩下主人了。” 祁青:“我不会让你带走冰轮的身体。” 莲剑:“是他要求的,他要远离你。”他低头看向主人,看向冰轮的身躯,“我或许能了解一点他的想法,他因为憎恨而报复,偏偏有你这样一个赐予他温柔的人,这种事并不能带来幸福,而是痛苦。” 一直就这么恶下去,那也挺好,偏偏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感受到什么叫温暖。 祁青又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过某个人温暖。他怔怔地看着冰轮,后者昏迷着,已经不是冰轮了。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3 他无声地转过身去,面庞在阴影中,当抬头直视义愤填膺的众人时,已经换上少城主该有的表情。祁青身后小小的阴影下,莲剑抱起剑灵。 “主人,你也并不是完美无瑕的人啊,我们的身份对调了呢。你变得脆弱无力,而我轻易就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主人,随我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我会好好招待你。 我与尘世的所有联系都已经断了,只剩下你是我的世界。这句话,是你说的啊,那么,未来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我的世界。哈。” 书别意在幻境中,意识在混沌中沉浮。他闭着眼睛,睫毛颤动,恍惚间,似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那声音很温柔,很悲伤。 对不起,没有好好地守护你。 对不起,让你在茫茫人海孤独漂泊。 得知有一个深爱你的人处处为你着想,我就放心了。 书别意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处一个房间中,门开着,门外有人。他下床,走出去,看到唐师躺在门前的藤椅上。 “醒啦。”唐师朝着刚醒的人招了招手,“感觉如何?” 书别意看着他,没有说话,先是伸手拨开对方的衣服,看到心口处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用剑灵的力量做了个心脏,就是夺舍冰轮那货。”唐师圈住书别意的腰,要后者坐扶手上,“仇人变成我的心脏,想想就大快人心。” 书别意的表情很是迷惑。 “这是哪儿?” “危楼。” “你恢复了。” “你也恢复了。” 书别意茫然。 唐师问他:“你父亲临终跟你告别,你听到了吗?” 书别意:“啊?” 待得知事情经过,书别意陷入沉默,心中百威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唐师站起来,走到书别意面前,笑着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啦,负责爱你和管教,你这种一出事就情感过激的毛病很不好,绝对不许再有下次,听到没有?” 书别意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浓浓的笑容,抱住唐师。 “遵命,楼主大人。” “是老公大人。” 刀居。 芙蓉师打开窗户,困惑地看着外头的人。 这人怎么又找过来了,事儿不是都办完了嘛。 芙蓉师:“干嘛?” 齐龙君站在树下,说:“大发慈悲,陪你走一遭。” “走啥?” “你的父亲,你不好奇吗?” 窗户被关上,过了会儿芙蓉师走出来。齐龙君看着他,心道对方还是这么有失礼仪,他们这一辈中,只有他是懂得有礼优雅。 芙蓉师问:“你天上宫不管了啊?” 齐龙君:“暂时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 芙蓉师狐疑:“你这个嫉妒狂忽然这么好心。” 齐龙君连咳了几声,转身就走。芙蓉师忙追上去,拉住齐龙君的衣袖,“别走别走,还是你好,我之前去找唐师那俩人,可真是没把我烦死。” 不搞事当什么大佬_224 齐龙君:“他们怎么的?” 芙蓉师大倒苦水:“秀恩爱啊!恨不得全世界都死光就剩他俩,祁青请愿要书别意回去也不理,香骨娘娘请愿要唐师管管事都不理,一个两个都不务正业!” 剑灵之乱刚刚平息,正道无首,邪道魔尊不管事,混乱的程度跟之前没好多少。 齐龙君正色说:“天上宫是中立,你们正邪的事与我们无关。” 一个剑灵,搞得天上宫损失了不少门人,绝不再参和正邪的事。 “我也是中立,我不管了。”芙蓉师嘟嘟囔囔,拉扯着齐龙君就走,“走走,找爹去,虽然我活到这随时,早无所谓这些,但过往一片迷雾,总是让人难过。” 齐龙君不动声色地扯回袖子:“书别意的身世最终真相大白,相信你也可以,走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