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1v1】玉宫金阙》 第一回 po-18.com 天禧二年春,本朝隆庆帝在位期间,出了一件大事儿。 更多小说请收藏:www.xiaoshuo.uk 掌管西北十三境二十万秣兵人马的震国大将军温世昭,自束发成人之日起,便戍守在这风沙苦寒之地,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数十年来,西北边境屡遭邻国侵扰,都被其镇压整治,威名赫赫,建功无数。当朝天子亦对他颇加赞赏,屡屡嘉奖,温将军却宠辱不惊,只安心镇守边疆,为黎民百姓守得一方安宁。 不料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温将军却于开年不久与邻国流寇交战时,在凯旋回程前夕被敌方暗卫设在长风囤的暗箭所刺,救治不及,壮年早逝。 消息传至温家军中,一时上下,营中官兵皆为悲痛,收到殁报的京中朝堂也一片哗然。正值群龙无首、扰乱纷纷之际,温将军唯一嫡子温提骁自云州边境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赴西北将营之中,长缨上阵,以风行电掣之速平定军中大小事务,实乃大振人心。 而他自军营返回衙邸,刚一踏入为父亲搭设的灵堂,就见其妹温婉凝缟素在身,跪坐灵柩旁边,啼哭欲厥。 说起这位温家小姐,西北边关十三境,可谓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说温家之女诞生之时,曾有飞凤自京中衔玉而来,恰落在为婴儿接生的那间屋房之上。那飞凤放下玉佩展翅绕屋三圈,一声响亮的啼哭就震破宅宇。 稳婆将刚出生的婴孩从温母身下抱出来,正欲哄带几句,却陡然间惊讶得连嘴巴都合拢不住。 原来这婴孩的胸口自带一朵牡丹胎记,花心粉嫩晶莹,栩栩如生,在夜间烛火的照耀下越发妖冶明丽。 后西北边关民间便开始以童谣流传:“温家女,凤生子;身有花,枝头艳;衔宝来,命可期”。 那“命”指的是什么,知道的人自然了然于心。 而温世昭于府中廊下抚摩着自天而降的玉佩,沉思许久。 未过几日,他便下令,与温婉凝出生有关的事情,一律不准传出边境之外。否则,漏泄消息者,格杀勿论。 然而那温婉凝长至十四岁了,身旁萦绕的逸闻轶事就从未断绝过。 温父以她自小体弱、身量未足之由,宣告世人其常年只闺隐宅中、不见外客。可恰值温婉凝十二岁金簪那年,同奶嬷嬷去郊外的柘林寺上香,被在此蹲点猎艳的薛小郡王撞见,顿时可谓是惊为天人。 那温婉凝跪坐佛前唐草圆垫之上,身着藕荷色蝶襟夹棉细绫中衣中裙,眉眼盈盈,唇若粉樱,面似桃花,鸦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她佝身朝佛祖诚心磕头许愿,因来礼佛,从头到脚就无一样饰物,却更兀现出本身的冰肌玉骨。 住持拿签筒递来给温婉凝,只见那美人抽中一签,偶尔的眼波一转,或抿嘴一笑,就已让薛小郡王心神荡漾。 过不久,小郡王亲带八十台聘礼过温府提亲,却被温提骁一杖打出大门之外,直言其乃风流纨绔之人,只懂流连烟花繁盛之地、却无二分报国尽忠之思,故休想打温婉凝一根头发丝儿的主意。 那薛小郡王于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出温家门外,灰头灰脸,痛定思痛,于翌月就收拾府中行李,赶赴京城,势要闯荡出一番名堂。后年迈之时,终升至枢密部大臣之位,而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却早已为他人妇。 此乃后话,暂按不表。 温氏婉凝本就体弱,失去慈父之后已多日于灵前恸哭,现见长兄归来,喜疼交杂,竟一时没缓过来,哭得昏厥了过去。 待到被众人手忙假乱请来的大夫施针过后,悠悠醒转之时,只见一身着斩衰孝服的年轻公子,生得器宇轩昂,眉目英挺,然而脸上尽是哀恸之色,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温婉凝情不自禁地眼眶泛红: “哥哥。” 那温提骁见到妹妹醒来,小着声儿要同自己说话,登时眼前一亮,倾身向前,紧攥住温婉凝的手心,嘶声儿道:“妹妹,你醒了。” 话不多,却红了眼。 想他兄妹二人,自幼丧母,现又失父,温府老宅远在京都,府里的人又素来不与他们这一房亲近。现如今就只能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了。 而他妹妹素来体弱,他不在边关的这段时日,都是由她拖着病躯,日夜操办丧事,迎来送往。可怜他妹妹本是深闺娇花女子,现下却被这些事情劳累的病倒下来,岂能不自责于心? 那温氏婉凝浑身上下拥在一床衾被之中,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来,不描不画,不现钗环,只在额边嵌了一朵雪白的雏菊,看起来却比平时更虚弱了三分。然则她虽然体弱,但自幼饱读书籍;虽为女子,却聪明过人,见兄长这番表情,心中早已明了,遂舒眉而笑,劝慰温提骁: “哥哥,婉凝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前几日走动略多了点儿,支撑不住,一时半会儿乏力而已。哥哥莫要责怪自己,如今为父亲办好丧事才是头一等的大事。” 温提骁见妹妹病中尚能如此体贴明理,心内欣慰与感慨交杂万千。他替温婉凝掖了掖被角,又轻柔地将温婉凝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既是我回来了,以后府中事务均由我来处理,你只管安心养病即可。” 温婉凝乖顺地点了点头。 温提骁又细细询问陪伴了温婉凝许久,才唤来乳母及诸多丫鬟,吩咐他们好生伺候小姐,不得有半点闪失,方出屋回至前堂中,跪在蒲团之上替父亲守灵。 过得旬日,温提骁将将整管好军中的事务,正欲将详情上报朝廷,就接到京中来信。原来是皇上要召其与婉凝回京面圣,一则是对父亲死后追封,二则看来是要他承袭父亲的爵位,领旨继续戍守边疆。 温提骁自幼随父行军打仗,百般历练,自是对数千里的跋涉无所畏惧。只是妹妹如今身子尚未痊愈,若是舟车劳顿,免不得病情反覆,遂决定等到月底再决定是否出发。又过些日子,婉凝在大夫细心调理下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温提骁这才放下心来,遂提笔回问其打算何时动身的都中同僚: “京中三月。还。” 第二回 二月里头刚过,塞北冰流尚未解冻,温提骁便安排好军中大小事务,携温婉凝扶双亲灵柩返回京城。温婉凝同丫头嬷嬷们分坐四辆马车,温提骁和军中护卫、府中家丁们骑马,一行人绵延数里,声势壮观,浩浩荡荡。 一路过阳关、经黄河、入京畿,待到长途跋涉至皇朝都城之日,已是三月花朝盈盈而生,京中各处枝头都冒了米粒般的花骨朵,馥馥吐着幽香。 温府马车踏过青砖城墙,由神华门往东北处高族贵胄聚集之地而去。路上繁华蕃昌,两岸车水马龙,摊贩众多,人烟阜盛。 听得小贩们纷纷叫卖吆喝,第一次上京的温婉凝自是好奇无比。她悄悄撩帘观望,但见殿宇楼亭纵横交错,飞檐墙脊参差穿插,恰与塞外疏朗的格局形成明烈反差,人丁、商事也不比在西北的凋敝萧微。 渐渐地,层层屋脊逐次飞升,不知觉间两旁的的行人商贩也少了许多,道路愈加宽阔,石砖地铺,一平如砥,座座广厦攒聚一齐。温婉凝知道京中达官贵人住的地方到了。 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府邸门前停下,是一处七进七出的典致院落,重重檐歇山楼顶。正门之上有一匾,上书“敕造忠毅勇侯府”,大门洞开,门前站着一溜下人,为首一个大管事模样的人正躬身垂首而立。 温提骁纵身下马,朝大管家握拳致意。 这边温婉凝下了马车,已经有下人抬着一顶软轿在一旁候着了。婉凝上了轿,进了门,偷偷掀开轿帘,只见府中雕梁画栋,佳木葱茏,奇花烂灼,显然这些年一直有人细心打理。 一路穿花拂柳,走到厢房口的垂花门处,轿夫们停轿退出去了,婉凝便知已经到内院了,撩帘轻移下轿,后面奶嬷嬷并丫鬟几个连忙赶上前来搀扶婉凝,慢慢往内院走去。 走了几步,就看到楹门内站着一个春风满面的妇人,妇人上前给婉凝行了礼,含笑道:“给小姐请安。奴婢是温大勇家的,特在此侯着小姐,前儿少爷来信让奴婢们把钟翠阁拾掇出来给姑娘住,现已收拾好了,请随奴婢来。” 婉凝颔了颔首,随着温大勇家的往前走,走不多久却香汗淋漓,面红腮赤。 说来,她打小体弱,缠绵病榻十余年,行动处已经是深入到骨子里的娇娇怯怯,但她又是个内心极要强的人,不愿被院子里这群奴才看了陋态去,恐叫她们耻笑大方,故一步都不敢歇息、怠慢,只得用力竭撑。 这一路走走停停,见得前面绿荫掩映处露出一个小小的院落,两边俱是抄手游廊,院中点着几块山石,种着几株芭蕉,绿窗油壁,清雅异常,婉凝见了也不由停下脚步,赞叹道: “怪不得这里叫钟翠阁了。” 奶嬷嬷在旁边打礼笑道:“姑娘没有回来过,所以不知道,嬷嬷却还记得。这个钟翠阁原先是东府二老爷成亲前住的,后来分家后二老爷搬到东边去了,这个院子就空了下来,再无人入住的。” 婉凝听得嬷嬷这么一说,倒唤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好像有这么一个二老爷二伯,是父亲的弟弟,祖父的续弦韩氏所生。 她曾听父亲在世时谈起过一言二语:当年祖父去世后,这对韩氏母子因为承爵的事情很是同父亲闹了一阵,后因父亲是祖父在世时就册封的世子,又皆祖父原配嫡妻所出,加上年纪轻轻便领兵打仗,最终才实至名归的袭了爵位。 父亲袭爵后韩氏母子又闹着分家,父亲便命人将侯府中间用墙砌了起来,分成了东西两府,韩氏母子便搬到东府去了。但分割家产时那韩氏母子又拽着族中长者说怕父亲仗着权势欺压他们孤儿寡母,分家不匀。父亲便当着族中众人面将家产四六分开,自家得四,韩氏母子得六,那对母子才老实了好一阵。 可后来韩氏见父亲与母亲恩爱非常,没有姬妾插杂,于是又拐弯抹角以长辈名义给父亲送妾,想让他们夫妻离心,父亲烦不胜烦,正好西北战事吃紧,于是便自请携妻带子镇守边疆去了。 如今嬷嬷随口一提,倒是钩起陈年往事来。婉凝在心中暗自忖着,与这东府的关系,看来乃平静水波之下,藏着不见底的深渊,须得以后万事小心才可。 一月以来舟车劳累,如今回到舒服的宅院之中,婉凝先是按每日在家的规矩例用草药泡了个澡,出浴后穿上素白衾衣,由丫鬟们在后面拿着大帕子替她绞湿漉漉的头发,又吩咐她们将一堆包袱打开,将衣物妆奁一一归置好,正忙乱着,外面传话进来说晚饭摆在了正房,少爷请小姐过去吃饭。 婉凝道知道了,坐到镜前让丫鬟挽了个慵妆髻。因还在孝中,头上一应钗镮皆无,脸上不施脂粉,但一头乌鸦鸦的秀发,衬得她眉如青黛,唇如点朱,皮肤泛着莹白的光泽,欺霜赛雪。 一旁帮婉凝梳妆的丫鬟盯着婉凝目不转睛地叹道:“小姐真好看,像极了从画上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婉凝抿唇笑了笑,梳妆完毕,便带着丫鬟们往正房去了。 温提骁早已经在正房等着了,一边吩咐下人们摆饭,一边让婉凝在桌前坐下,待道布菜安箸完毕,温提骁才缓缓提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过几日我们进宫,太后会召见于你,她还会下懿旨封你一个县主的称号,你记得到时候礼仪上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婉凝被这个消息惧了一跳,幸而嘴中未含何物。只是这安排来得过于唐突,她思索半晌,才轻轻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忐忑不安地问道: “哥哥,那可有人教导我宫内的礼仪呢?” 温提骁回京前几日已经都打点好了,他见妹妹此刻眸中带惶,长睫微颤,便点点她的鼻头,安抚道: “明日我就会让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你,你放心好了。” 婉凝适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得地来,方由丫鬟们侍奉着柔声柔气地用起饭来。 第二日,果然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入温府来教温婉凝礼仪。婉凝平日在家饱读书籍,又为奶妈所育,早已熟记恪守祖宗所诲女子仪态形容,更皆有一颗玲珑智慧心,不过几柱香的时间,便已学得有模有样。 那宫内的老嬷嬷教学闲下来之时,由丫鬟们伺候着在古藤扶椅上喝茶。她品茶的间隙,打量着面前纤细冶丽的妙人儿,不住地感叹: 在京中伺候上人少说也已有数十载了,却未曾见有哪家的姑娘,像温家小姐这样,不但端的有美貌,一张脸玉枝花俏,更皆身子骨袅娜中不失端庄,行动处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娇态。 也不知将来会是哪个王孙贵族有此福气,能够衔走这朵人间绝色、在床上享不尽的得意了。 第三回 进宫前夜,哥哥着人送来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婉凝打开一看,见上装是件烟紫色丁香妆花褙子,隐隐透着银丝流云图案,下面是条月白色百褶湘幅裙,脚底一双珍珠莲花鞋,中规中矩,素淡中不失华丽。 婉凝看了就命人收起来,为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便早早的上床歇息了。第二天寅时刚过,婉凝就被丫鬟们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按到镜台前梳妆打扮。 待到梳妆完毕,婉凝睁开眼,就看到镜子里一个朱唇榴齿的豆蔻丽人。因还未及笄,如云的秀发被梳成分肖双髻,两边各缀着珍珠流苏,耳上垂着配套的珍珠耳坠,额边鬓角簪了一溜茉莉花纱花,是日晨曦雾光自绿纱蓬窗中透射进来,将其衬得娇娆不可方物。 嬷嬷进来伺候婉凝吃了一碗燕窝粥,嘱托道在宫中切记万事小心,后才让小丫鬟们搀扶婉凝赶到大门。温提骁早已骑在马上等着了。 婉凝抬头望去骅骝骏马鞍上之人,不由暗暗道了一声赞。 今日哥哥束墨玉冠,身穿雨过天青色外褂,腰间系着玄金色腰带,手持越王勾践沉沙之剑,眉疏目朗,英姿勃勃。 自幼府中人士便道,她这哥哥像极了功名赫赫的父亲,眉宇间英气勃发,可吞万里山河,而她则像母亲于氏,柔弱婉约,好似一朵依枝而存的莬丝花,故父亲与哥哥恨不得用全天下的珍宝来灌养她。这会儿温婉凝就由哥哥小心翼翼提着上了马车,待到婉凝入了彩辔车厢内,温提骁才纵身飞跃上马,提着银鞍,领着府内人士,遮天压地往宫城而行。 及进了皇宫大门,监司太监迎上来向温小将军请了礼,温提骁嘱咐了婉凝几句,兄妹俩便在二道黄门口分了手。温提骁前往泾阳宫正殿觐见皇帝,而婉凝则乘了一顶蓝呢小轿,由内侍陪同着往太后所在的慈颐宫去了。 这一路宫墙绵亘,峥巆辽阔,竟行了有半株香的隙臾才到得太后寝宫。落了轿,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忙上来领着婉凝进了宫门。 慈颐宫内静悄悄,廊下一溜侍女太监,尽皆垂眸束手、敛气屏息,那个领路的小太监蹑脚走到迦蓝正厅门口去通传,过了不知多久,才见一个慈眉善目执着柄玉麝拂尘的老太监出来。他含笑看了婉凝一眼,唱诺道: “宣谥震国大将军忠毅勇侯之女温氏觐见。” 温婉凝目不斜视,莲步款移,聘婷袅袅地跟着太监进了内殿。隐约见上首端坐着一个宫妆贵妇,忙跪下行礼,玉脣轻启,恭祝道:“小女叩见太后,祈祝太后圣安,福寿永享。” 就听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传来:“起来吧!走到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温婉凝起身,走到太后跟前,微微抬起螓首来,只见太后端坐在前朝苏景之所作《鹤鹿同春》挂图下的宝座上,体态不胖不瘦,身上是一袭绛紫地团金万代葫芦纹的缎袍,额间勒着明黄抹额,鬓发霜白,眉宇间舒朗宁和,目中也祥和太平地看着婉凝。 宫内厅室高阔,云柱绕龙,两尊狻猊落地铜炉曳曳生香,帐幔后的东西槅扇放着紫檀雕梅,珐琅嵌壁,沥彩梁枋悬下银箔牡丹罩纱灯,将屋内镀上了一层暖黄光晕,愈发照得婉凝似个灯影中走出来的美人。 太后微眯着眼细看了她一回,方执了她一只手笑道:“果然好模样。当年你父亲母亲哀家都见过的,都生得齐整。你这丫头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婉凝只小声恭敬回道:“谢太后谥扬。” 太后许是被面前小丫头的长相勾起京中旧事回忆来,又提到温世昭在世时曾任皇帝伴读,后又如何忠义报国,不由深深感叹了一回。后怕婉凝思人生悲,才回归正题,宣懿旨封婉凝为娴贞县主,并赏赐良田数顷、珠宝卅匣、锦缎百匹。 婉凝诚心叩跪在地毯上磕头谢了恩。太后拢拢腿上搭着的蓝底蹙金绒被,抚额歪头道困乏了,才有小太监进来引婉凝退了出去。 出得殿门,已有金光自乌色云澜透出,那前面领路的小太监正谄媚讨好着要赏钱,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人。 左边那人头戴金冠,身着淡青色五爪坐龙蟒袍,腰间系着玉带,年约十七八,长眉入鬓,眼若墨画,俊美逼人。右边那位则身着淡金色五爪坐龙蟒袍,但年纪小了许多,只有十二三岁。 两个见了婉凝皆是一怔,纷纷驻足上下打量。 婉凝瞧见二人的蟒袍和玉带,又看到两人不用通传随意进入慈宁宫,便心想他们十有八九是皇子皇孙了。果然看到那个小太监上前行礼:“参见景王殿下、参见六皇子殿下。” 婉凝见状也赶紧上前照着弯腰行礼。 耳边传来一个清越缓慢的声音:“起来吧。”婉凝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到一旁,等着二位皇子过去。 那位年岁小些的六皇子饶有兴趣地看了婉凝好一阵,才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姑娘?皇祖母又是因何事召见你?” 婉凝小心翼翼答道:“回殿下,小女子是震国大将军忠毅勇侯之女,奉太后懿旨入宫觐见,太后隆恩,才刚封了小女子娴贞县主。” 那位景王殿下本漫不经心地望着宫人以木壶洒水净地,听得此话长眉一挑,笑道: “忠毅勇侯之女?想不到温世昭那样的沙场猛将,倒养了这么一个娇花软玉的女儿。” 婉凝听得此人语气轻佻,微愠的抬眼望去,却见他眼含笑意的望着自己,眸子极黑极亮,似有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去,婉凝不由心漏跳了两拍,忙低下头来,手指攥住袖旁的云绣帕子。 景王见她只作低头状闷不作声,便轻笑了一声,对六皇子说道:“咱们进去吧,莫让皇祖母久等。”两人提步走了。婉凝这才松了口气,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往宫外走。 第四回 待出了宫门,早已见温提骁在马车旁等着。温提骁向小太监道了谢,并赏了一对金锞,那太监便欢天喜地磕头退下了。 进宫时才是四更天,这会儿出来已是午后,温提骁询问妹妹饿不饿。婉凝点了点头。温提骁便命丫鬟们把早备好的点心拿出来,在马车上伺候小姐用餐。 婉凝进宫大半日,着实肚饿不少,便一脸吃了两块桂花糕,并一块茯苓饼,又喝了几口蜜枣粥,方才饱了。 回到侯府,先卸了钗镮洗漱了一番,再就着玉枕补眠。一觉酣甜,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丫头摇醒:“小姐快醒醒,宫里来人了。 婉凝连忙火急火燎的穿戴好,急急赶往前院,见哥哥仍穿着早上那套品服跟两个太监在正房上首喝茶说话,那两个太监见婉凝过来,便笑着起身对温提骁道:“咱家们这便宣旨了。” 温提骁正色道:“有劳公公了。” 只见他抚了抚朝服,带头跪在碧绿的玉石地砖上,婉凝随后跪下,一众家仆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为首的太监便打开手中的黄绫锦卷轴宣道:“奉天诰命,皇帝制曰。谥震国大将军忠毅勇侯温世昭精忠报国,懋绩弥彰,宜施锡爵之恩。其子提骁忠心弼励,仁德兼备,不负亲贤之选,特赐袭永安侯爵位,授平西大将军。赏良田百顷,黄金千两。钦此。” 温提骁上前接了旨,另一个太监紧接着宣读皇太后对婉凝的赏赐:“赏玉如意六柄,玉麒麟六对,玉钗步摇六支,玉钏六对...” 兄妹两人忙磕头谢了恩,温提骁命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打点了两位公公,又和婉凝亲自将他们送出府,这才让管家带着下人们将宫里的赏赐小心的拿下去收好。 送走宫内宣旨的贵人后,兄妹二人坐到堂内上首核查。温提骁捧起茶碗,品了一口,对着妹妹道: “哥哥虽然居丧,但朝廷武将丁忧不解官职,皇上只允了我一百天假,命我百天后仍回云南当平西大将军,子承父业。” 婉凝一边喝茶一边点头,忽想到东府的韩氏母子,好歹也算是哥哥和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和叔叔,便问需不需要择日去拜访一下。 温提骁听闻瞬间沉了脸,眸子寒冷如冰: “休得再提那对贼母子!父亲在时顾着家门面子,一直阻我告诉你。如今父亲走了,也是时候该告诉你真相。” 婉凝吃了一惊,却是从未知其中内情,哥哥的一番话道尽了当年的沉痛: “当年母亲生下我之前探得是个男孩,为了安胎,便回京中屋宅里歇养了几月。谁知千小心万小心,仍是被东府的人暗计所害,大动胎气。虽则逢得神医,保住了我的性命,母亲却也因此伤了元气,故则产下你之后不久,便去了。” 婉凝一愣,多年隐隐约约的疑惑终于落到了实处:怪不得每每提起母亲来,父亲总是自责无比,亦怪不得哥哥每每对东府都恨之无比。婉凝气道: “真真是丧心病狂,好歹是自己的亲人,为了袭爵,竟要这般痛下杀手。” 温提骁淡淡道:“利字当前,自古以来,为了利益骨肉相残的还少么?尤其是勋贵之家,外表鲜花如锦,内里多少肮脏腌臜的勾当。” 说罢垂眸静默了片刻,似是为了逝去的父母伤神,回头又见婉凝也跟着默默地发呆,终是不由笑道:“别说这些不痛快的了,如今你也是有诰封的人了。” 又眉心微蹙,似乎想起什么来: “今日进宫妹妹可曾遇到什么人?” 婉凝摇头:“只见到了皇太后.太后略问了我几句,就让我出来了。” 她见哥哥仍盯着自己,似乎意有所指,又想了想,恍然道: “倒是还在慈宁宫遇见了两位皇子,一位是景王,一位是六皇子。” 温提骁面部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晓此次会面,他颔首道:“六皇子倒也罢了,那个景王......”说着看了婉凝一眼,见婉凝面色没有甚么浮动,方才放心,继续点破: “你要知那景王素来风流好色,府中除了两位侧妃,还有姬妾无数藏于后宅之中。” 婉凝听得心惊:怪道景王爷白日在宫中那样放肆地看着她,原来是这般风流之人,人着实是不可貌相。当下便十分附和地同温提骁道: “那位景王殿下为人轻浮,婉凝很不喜欢他。” 温提骁一怔,本欲旁敲侧击提醒妹妹一番,未曾想妹妹竟如此直接地就将自己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婉凝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歪着头问:“哥哥,为什么同为皇子,一个封了王,一个却还是皇子呢。” 温提骁抿了一口茶,答:“历来皇子们成年后都会自行开府,赐号封王,景王业已成年,所以有封号。而六皇子还小呢,故未分王。” 婉凝又问:“那这六皇子是最小的吗?” “非也。当今圣上共出八位皇子,除早夭的大皇子,二皇子为当今太子,乃皇后所出,三皇子和五皇子为静妃娘娘所出,现一个封为宁王、一个封为安王,景王为四皇子,为已殁的贵妃娘娘所出,而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均为现最受宠的玉容妃所出。” 婉凝点点螓首,只惊皇子数目之多,如若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将来定少不了腥风血雨。 这老皇帝年迈,太子又昏庸无能,远在边疆闺中都能闻得京城的这些朝堂丑闻,若是日后掀起夺嫡风波...... 她当下就不住打了个寒噤,只祈求在天的父母之灵能够保佑哥哥和侯府能太平顺遂,可千万勿要卷入这储位之争中来。 第五回 京中太平岁月不比在大漠边疆,即使是同样云葩丽藻的春天,都内草长莺飞的步伐似乎都要快些。 婉凝自宫中觐见归来,不过将将看小丫鬟们全部收拾完妥屋内自西北带回来的衣衾、妆品、书籍等物,就已过了两三天的样子。 是日,温提骁同婉凝到族内宗祠祭拜完先辈,刚一踏入府内大门,便有小厮过来跪下请安,说有人递帖子来了。 原来是永安伯府遣人过来邀温家兄妹俩过府去玩。 这永安伯的夫人乃于氏的亲妹妹,温氏兄妹嫡亲的姨妈,前些日子知道温提骁刚回京,忙着朝廷觐见、同僚贺聚之事,自然不敢擅自上门叨扰,等到闲泛下来派人过来邀请相见。 温提骁看了眼帖子,道:“早该去拜访的,最近事忙,倒混忘了。”忙请管事亲自去永安伯府说明日上门拜访。 于是第二日,温氏兄妹又收拾一番去永安伯府串门。马车轱辘在京中繁华里弄滚趟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到了一高峨壮阔的府邸。 温提骁下马,婉凝由丫鬟们搀扶着落了车。只见门口站着两位年轻公子,一个二十左右,一个十七八岁,都生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他们上前先给温提骁见了礼,做了介绍,原来是永安伯的长子和次子,一叫宋冕溪,一叫宋昭棋,小时候与温提骁有过几面之缘。 这宋氏兄弟俩见了婉凝,均露出惊艳之色,特别是那二公子宋昭棋,脸红瞬间灿若霞烟,只得忙转身假意吩咐下人做事。 一行人相见完又入了府,永安伯与其妻早已在堂中等着,那永安伯夫人宋姨妈一看到温婉凝就搂到怀里心肝肉的哭了起来,婉凝也被勾得伤心,掉了几行露泪。 宋姨妈哭完后,让堂内的人各自见礼。 原来这永安伯宋琸今年刚四十出头,虽然袭了爵,但自幼热爱读书,也走仕途,考中了宝德十年的进士,又由于为人兢兢业业,十年宦海沉浮,目前已做到吏部侍郎的位子,相对于不学无术的勋贵来,永安伯已经堪当楷模了。 宋家家风严谨,不允子孙纳妾,故而人口相对简单。宋冕溪、宋昭棋兄弟俩刚已经见过了,哥哥前年中了进士,目前于户部历练,打算过两年就谋个外放,而弟弟尚未娶妻,自小聪慧过人,14岁就中了举人,目前只在家专心准备明年的春闱。 温将军在世时同温提骁他们谈起来,都是感叹这永安伯府真真应了那句话:“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实乃勋贵中的清流,侯爵中的榜样。及至见了宋氏兄弟俩,温提骁才当下更加叹服不已,只对永安伯府祖先高瞻远瞩、治下甚严的规矩敬仰不绝。 而内眷中一个长相娟秀沉静端庄的是宋冕溪水之妻王氏,她是王阁老的女儿。另一个面容俏丽、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则是永安伯唯一的女儿宋慧明,只比婉凝小一岁,年方十三。婉凝偷偷瞧她们,只觉宋家的女眷也尽是京中贵女的风范。 那边内眷中诸人也忍不住拿眼睛看婉凝:婉凝今日上穿一件鹅黄色的褙子,底下系着月白色芙蓉绦百幅裙,头上因在热孝中没有钗镮,只双髻上各绑了一根银丝穗子,双颊如玉,眉目如画,身姿袅娜,仿若一朵玉兰。 众人皆赞叹不已,暗道好一个仙娥下凡。 温提骁命随从将厚厚敬礼呈上,长揖道:“侄子多年来陪父亲戍守边疆,未能常来府中看望姨夫姨妈,还望见谅。” 永安伯一边捋须一边笑道:“世侄休得如此客气。我跟你父亲相交数十载,知道你们父子俩均忠心报国。你跟冕溪又差不多年岁,自小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说来自从世侄去了西北,可也有十年没见面了吧。” 温提骁道:“可不是有十年了,侄儿今日见到冕溪兄,差点没认出来。” 一时堂内均哈哈大笑。 那永安伯夫人想起往事,也笑着对温提骁说:“你们两个小时候还在一处时可没少调皮。记得有一回,你们两个趁府里的西席先生睡着了,给先生画了个大花脸,气得你父亲直要动家法,还是你母亲赶到,把你父亲的鞭子抢了下来,后来你父亲没抽你鞭子,罚你跪了半日宗祠。” 提到于氏宋姨妈不免语气微涩,又转过头慈爱地对坐在一旁的婉凝招手:“乖凝儿,快过来让伯母好好瞧瞧。” 婉凝恭恭敬敬走到永安伯夫人身边,夫人上下瞧着婉凝,百般摩挲,眼中满满都是疼惜: “你长这么大了,姨妈愣是未曾见过你一次,远不知你竟出落得如此漂亮,跟你母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算是姐姐在天之灵,能让我这个妹妹再见见她。” 婉凝应着悄悄点头,以宽慰姨妈。 那宋姨妈又说:“不过听你父亲说也是个身子弱的,如今可大好了?” 婉凝回道:“劳姨妈记挂了。凝儿虽小时候身子病弱些,近来日渐成人,也大好了许多。前儿府里请平安脉的大夫说,以前服的那些药可停一些,改成了益气补中的方子。” 永安伯夫人颔首道:“虽如此说,也不可大意了,宫里的陈御医好脉息,明儿我递帖子让他给你好好过来再给你好好看看。”婉凝自然弯腰鞠身谢过姨妈。 这边婉凝陪着姨妈说话,那边伯府二公子在一旁听着,只觉声如莺鹂,轻柔婉转,听在耳里,如有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扫过,引人遐思。 小妹慧明最为机灵不过,看出名堂来,便悄悄同他哥哥打趣道:“这个婉凝姐姐真好看,比我见过的姐姐妹妹长得都好看。我喜欢她,二哥哥也喜欢吗?” 那宋二公子急忙捂住她嘴,“嘘”道: “小泼猴儿!乱说什么!你这般大喇喇的,让人误会,母亲和温兄听了像什么!” 慧明只“切”了一声,用力拍下他的手,又转身笑嘻嘻地同王氏说话去了。 话虽如此,那宋昭棋终是动了凡心,虽不敢明看,可也时不时就偷偷打量婉凝,见此伊人,肤色如雪,双瞳含水,红唇潋滟,说话时娇喘微微,让人实在不得不心生怜惜之意。 而一边坐着喝茶的温提骁,眼睛余光瞥到宋昭棋如此表现,同为男子,岂能不明?不过他也只轻笑了一下,什么反应俱不做。 众人又闲话了一通,待到午膳时分,又一齐用了餐。酒足饭饱之后,永安伯又挽留兄妹俩留下来多歇一阵。 温提骁一脸正色的以孝中不可恣意玩耍、还得返回祠堂敬磕之由再三推辞了,永安伯一家这才依依不舍地陪着兄妹俩到大门前,目送离去。 第六回 永安伯夫人可谓关心婉凝至极,距宋府上次一别不久,便请了宫中的御医来把平安脉。 婉凝是日晨起刚梳妆完毕,正用膳食时,听得下人回话,说永安伯夫人请的陈御医来了。她忙让丫鬟们收拾干净桌子,一边又要嬷嬷把宫里的御医大人请进来。 就见一个年近古稀的小老头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褶子重重,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嬷嬷见这陈御医年纪都这般大了,倒也不需要避嫌,便大大方方地请他坐在小姐对面。 陈御医看了看温婉凝的气色,慢条斯理的诊了一回脉,静默半晌,方不紧不慢开口道:“县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自娘胎里便养分不足,气虚体寒,故则时常生病。” 婉凝听之,点了点头,小声地自责道:“是的,我从小便是如此,比起旁人来总是气弱了几分,时常卧病在床,令父兄他们担心。” 那御医颔首道:“倒也无妨。以后下官专门为县主治病,县主按下官开的方子抓药喝药,并注意保重自身,日后定当远离这身量不足之症。” 一旁的奶嬷嬷听了,不住跪下来磕头道谢,称赞陈御医仙风道骨,若是他能治好小姐的病,便是让她老人家再给他磕三百个头也可。陈御医忙扶起嬷嬷,说“不敢、不敢”。 婉凝急忙让丫鬟从小螺甸柜子里拿了两粒足量的银锭子递给他,陈御医推辞不得,方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丫鬟们递上大夫给开的方子。婉凝看了一眼,俱是“紫苏、桔梗、白芍、荆芥”之类的成分,乃闺中常用补药,便点点螓首,让吩咐厨房以后按此方子小心熬药。 自此以后,陈老御医得了令隔三岔五便往温府跑,专心替婉凝治病,视县主身体好转情况,再增减药方,一月下来,婉凝的夜咳不禁之症竟是好了许多。 温提骁每日自宫中或外面回来,见困扰妹妹常年的顽疾有所解决进益,自然欣喜无比,重重赏了陈御医一番。又见婉凝自回京以后,便总是闷在家中,京里的风土人情一应未见,便特特择了休沐一日,带婉凝出府游玩。 都中街市逢朝廷官员休假,当然繁华无比、人流如织。温提骁为了轻装简便,只得他二人出行,护着妹妹一路在十里长街上游玩、把赏。 待到日悬正午,婉凝气喘吁吁地道累,温提骁才带她踏足一新近走红的素菜馆——名唤“如意斋”。 这“如意斋”说来有三大特色: 一、菜肴精美;二、环境高雅;三、价格高昂。故则在京中贵胄圈中驰名已久,口耳相传,纷纷捧场,就连婉凝也曾听府中下人们谈及过一言二语。 那如意斋后院有一条专供女眷出入的小道,温提骁扶着婉凝在后门下了马车,马上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容可掬上前给裴贇请安,笑道:“侯爷,您要的包厢给您留着一早上呢,这边请。”说着便领着他们往内走。 婉凝边跟着哥哥走,边想哥哥是早已为今日出游做足准备,连这等小事也未曾忘却。 一群人上得二楼,进了一间雅座,婉凝和哥哥对着坐在木席上了。 她悄悄打量包厢,见房内放着一张紫檀木梅花几,几上一个青铜宣德炉,炉内焚着名贵的迦南香。茶具精美,茶叶也是上好的狮峰龙井。 婉凝暗暗咂舌,道这家如意斋还真是不惜血本,也不知道那老板是什么来头。 温提骁看完单子,点了一通菜,便命侍奉的将窗户上的隔扇打开,与婉凝对坐饮茶赏景。 这时隔壁包厢隐隐传来交谈声,似乎参杂着女子的声音,婉凝细细听来,觉得是跟自己一样的女眷。 过不一会菜上桌了,满满一桌十来个素菜,品色俱佳,令人胃口不禁大开。婉凝许是逛得累了,竟主动动筷尝了许多。 温提骁见妹妹吃的高兴,不由心悦,笑着给婉凝夹菜,又命人上了酒,因婉凝体弱不能喝酒,他便一边吃菜,一边自斟自饮。 一时酒酣饭饱,婉凝喝过香茶漱口,温提骁唤来店内小二结账,那小二的却说:“侯爷,掌柜的说这个房间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温提骁听得奇怪,与同样疑惑的婉凝对视一眼,便命小二去把掌柜的请来亲自问话。 一会掌柜的来了,是个四十上下,面皮白净,笑容满面的胖子,他上前给温提骁行了礼,笑道:“可是巧了,今儿个我们大东家正好也在店里,才先见得两位进店吃饭,特意嘱咐小的把二位的饭钱记到他的账上。” 温提骁问道:“你们大东家认识我们?” 掌柜的笑着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温提骁还欲待问他们大东家是谁,转念又一想这如意斋的大东家一向神秘莫测,问了也是白问。便直接了当道:“虽不知你们大东家是何缘故要请我们吃饭,但无功不受禄,这个饭钱还是咱们自己结了来的好。” 说罢便拿出一锭银子来,那掌柜的顿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作揖道: “侯爷,实不相瞒,今儿个您前脚掏银子,后脚小的就真得卷铺盖滚人了。还请侯爷念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高抬贵手,莫为难小的了!” 那掌柜一面不住向温提骁磕头告错求情,一面只求旁边的大小姐能替自己说话。婉凝见掌柜的这样,实在不忍,便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温提骁也见这掌柜的实在撬不开口,虽心下千回百转,到底只能作了罢。 他收起银子,带着婉凝出了雅间,却不想在走廊上碰到两个朱环翠绕的丽人,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仆从。 温提骁一见之下,暗道一声不好,待要转身回避,却莫及,其中一位丽人早已瞟到他,急忙兴奋地大声喊道: “温大将军!” 婉凝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穿金着银的身影奔到眼前。 她悄悄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墨眉大眼,妆扮富贵,头上戴着只有皇室女子才可佩戴的金凤钗。她遂不解地转头望向哥哥,却见温提骁面露头痛之色。 婉凝便默默挪挪锦履,退至兄长身后。 这时另一位女子也走了过来,比前先那位略年长一点,容长鹅蛋脸,遂生得极为艳丽,面相却不好惹,只听她背着手冷哼一声: “温大将军见到我们,为何还不跪下行礼?” 温提骁只得携婉凝下跪,道: “参见福怡郡主,静宁郡主。” 这位叫静宁郡主的才略带傲慢的“恩”了一声。福怡郡主在一旁唤“免礼免礼”,伸手忙扶温提骁起来,又转头看到了郎君身旁冰肌玉骨的女子,不免语气中也带了醋意: “温将军,她是谁呀?” 婉凝初见二位郡主,未敢擅自抬头,温提骁一把拉过她到身后,道:“这是舍妹,与微臣从西北一道回来。她胆子小,生人见得少,身子也弱,如果两位郡主没什么吩咐的话,怕叨扰贵人,还恕微臣带舍妹要先行告退。” 那福怡郡主急忙拦住面前的郎君问: “将军,这次的西郊狩猎您到底去不去呀?前儿皇伯父在我面前提起来,还夸您骑射功夫好呢。” 温提骁只正色回道:“历来西郊狩猎名单都由圣上钦点,臣不敢妄自揣测。届时名单公布,郡主自当知晓。还请恕臣告辞。”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婉凝走了。 走至长廊转角处,婉凝悄悄回头,见那位福怡郡主还呆呆望着这个方向。 回到府中,劳累了一天,温提骁抚抚额心,正欲让下人带小姐回房休息,却见婉凝止步,似有话要说。 他长叹一声,说:“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婉凝便上来问道:“哥哥,今儿那两位郡主是什么来历?为何哥哥好像很怕她们似的。” 温提骁一边解身上的裘袄,一边回她:“我那不是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婉凝眨眨秋水明眸:“那又是为何要避之不及呢?” 温提骁斜眸撩了玉莹一眼,见她似有女儿打趣之意,便哼道: “那位福怡郡主乃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礼亲王的遗腹女,还未出生礼亲王就死了,是礼亲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故而圣上格外溺爱,更甚于自己的皇子公主,便令她养成了个颇为骄纵的性子,恣意妄为惯了的,宫内宫外无人敢惹她。而那位静宁郡主是当今长公主的女儿,总跟她福怡一处玩的,也不是个好惹的。所以对于我们这种武将来说,自然是能远多少便远多少。” 婉凝这才明了,心中却也不乏有些婉惜。 原以为哥哥是得到了个好姻缘,能够赶在回西北之前成家立业,却是性子大大不合的,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有个嫂子进门,便吁叹了一口气。 那温提骁岂能不知她的心思,佯装生怒道:“怎么,嫌弃哥哥?那下次可不带你出去玩了。” 婉凝忙拽拽哥哥的袖子,娇声道:“凝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打趣哥哥了,哥哥就饶了妹妹这一回吧。” 温提骁哼了一声,也不接话,婉凝眼珠一转,忙又说道:“哥哥,那郡主所说的西郊狩猎又是怎么回事呢?“ 温提骁心知婉凝在转移话题,只为她的小心思暗笑,却也不点破。 “圣上每年春天都会去西山狩猎,从王子皇孙和大臣中钦点一批人随行,到了西山,由御林军圈定围场,搭建营帐。狩猎结束时会清点各人的狩猎成果,得前三者,圣上每年都会给予嘉奖。” 婉凝点点头,问:“那哥哥今年会去吗?” 温提骁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十有八九应该会去。去也罢了,到时候便猎点好皮子回来,给你做过冬的大氅,省得回西北去冻着。” 婉凝抿嘴一笑,知道哥哥这是不生自己气了,便“呔”了一声,当与哥哥和解了。 第七回 春日里闺中,诸事惫懒,婉凝除了眠睡,便是在屋中读自边关带回来的书籍,并学习女工针凿之事。一日清晓,婉凝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及启户视之,见院中土润苔青,原来是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 奶嬷嬷一边端着羊奶进来请安,一边道花朝节到了。 花朝节乃本朝春耕大节,是为了向花祖娘娘祈求风调雨顺、草木抽枝而立,故则民间日则踏青植树,夜则设十里花灯长市。而宫内娘娘为了与百姓同乐,每逢花朝节,便召京中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小姐进宫赏花团聚。 婉凝道知晓了,便坐下来让丫鬟们替其按品级梳妆,穿上先前宫里赏赐的诰命服。往常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待妆扮完,只见镜中之人清丽中添了一分端庄,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一眼望去夺人心魄,仿若仙子。 进宫后婉凝跟在一群内命妇里,在慈颐宫向太后娘娘敬拜磕了头,领了恩宣赏赐,才退了出来,由小太监们带到御花园,同诸位朝臣女眷相聚。 婉凝偷偷打量四周,却发现两位熟人:原来永安伯夫人宋姨妈同媳妇王氏也在此。 因宫内不得大声喧哗,二位便慈蔼地笑着对婉凝点头示意。 未久,太后与皇后娘娘过来了,命诸女眷一同坐下,也与大家颇有兴致地赏了一上午园子里开的牡丹花。不过太后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自巳时晨分便起来接受众人请安,呆到午时时分,终于力支不住,倚在锦塌上抚额道了乏,皇后忙上来问清情况,知道是太后困了才令宴席散了,她则小心伺候着太后回慈颐宫。 于是众女眷忙跪下恭送二位娘娘,及至太后与皇后坐轿离开之后,才有黄门内侍过来领诸位出去。 这出宫的路上,因是春寒回峭时节,婉凝穿的衣服厚重,走着走着便出了一身香汗,加上她一向体力不支,便逐渐落了单。 雨后清霁,空气微湿,宫城之内树上翠绿的叶片仍在滴着水珠。婉凝扶着鸭青濡润的宫墙,正嫣唇微张,小口喘着气,忽然间,周遭却无端端沉寂了下来,似乎所有的人声、物声都消失了,耳边只能听到风吹过宫檐铃铛的叮呤声和绿叶作响的娑娑声。 婉凝不由慌乱起来,忙提步走出几寸之远,却始终感觉身子背后被一道视线黏住,可是回头,只能看到一座座粉砖碧瓦的宫殿和无声的门窗,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时一个小内侍匆匆跑来。原来宋姨妈同王氏早出了宫,却见婉凝迟迟未曾出来,便急急打发了宫人来寻她。婉凝适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地来,忙紧紧跟着小内侍往外走。 待出了宫,看到宋姨妈等人担忧的面貌,婉凝才感觉回到了真实场景中来。她虽还有些心神恍惚,面上却始终不敢有所表现,只得弯腰歉道让姨妈担心了。 那宋府与温府的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婉凝下车恭敬送别了姨妈,才由迎上来的丫鬟搀扶着往府里走。 及至到了大厅,却见哥哥正独自坐在八仙桌前琢磨着棋盘。 温提骁一见到妹妹归来,就笑着低声道:“昨儿又听陈御医说,你身体好了许多。既是如此,今儿花朝节,我晚上带你赏花灯猜灯谜去。” 婉凝无论在西北,还是在京城,从未在夜间出过府门去,这一下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一扫先前在宫内遭逢的害怕与阴霾。 待入了春夜,温提骁便命人送来一套衣服鞋袜和一顶墨玉冠,婉凝展开一看,却见是一套男子的常服,从里到外一应俱全。送衣服来的丫鬟回道:“这是少爷特地给准备的,怕灯市晚上人多繁乱,有所麻烦,还望小姐穿上则是。” 婉凝点点头,入了屏风后换下系带襦裙,穿上哥哥送来的衣裳。虽略有些宽松,但也不至于大的离谱。婉凝又命丫鬟替自己将长发梳起来,束进墨玉冠里。待到收拾就绪,往屋内镜前一站: 好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翩翩佳公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手里还执着一把前朝传下来的山水玉竹折扇,真正可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待到婉凝模仿男子步伐踱到前厅,温提骁已候坐在那里品茶。他放下手中的茶碗,上上下下打量了婉凝一番,只觉得自己竟多了一个胞弟来,甚为满意,这才大摇大摆地戴着婉凝出了府。 上京城中处处是火树银花,满地街道彻夜通明,人摩接踵,温氏兄妹往挂满了花灯的最热闹的荣华巷走去。 这里早已是花灯千树,悬满了漂亮至极的花灯,用纱帛、羊皮、琉璃、楮练等炼造成各种新奇样式。巷子里赏灯的人极多,处处人头攒动,汹涌如海。婉凝同哥哥一边赏灯,一边猜灯谜,有猜的对的,也有猜不出来的,又看叫嚷着的小贩在一边捏泥人,还有那自鲜卑来的胡人表演杂耍,被众人围观喝好。 婉凝长到一十四岁,从未看过夜晚的繁华坊市,自是兴奋无比,正好奇地凝眸左右张望,忽然见到远远湖面上一座流光溢彩的画舫,那画舫在黎河之上,以繁多花灯装饰,如彩云漫洄,灯光投射在水中犹似星雨吹落,美不胜收。 画舫之上衣香鬓影,人影重重,歌舞升平,婉凝在远处都能闻到丝竹箜篌靡靡之音。温提骁顺着妹妹的视线望去,笑道:“那叫翠玉舫,听闻里面酒水不错,正适合赏月。”婉凝实在好奇之至,便央哥哥带她去坐夜船。 二人上了画舫就了座,是一个靠窗的位置。推开那茜色窗牖,只见外面天幕如缀珠玉,满城灯火煌煌,如幻梦蜃。 婉凝因为夜深寒重在外面逛得略久了一点,坐下来塌上后便打了个喷嚏,温提骁见状连忙叫人端来热茶与点心,命婉凝连吃了几块,婉凝方觉得慢慢缓过来了。 温提骁担忧地问:“可受得住?要不别逛了。”婉凝笑答:“没事儿,屋内暖和。” 温提骁拿她无法,只得叫了酒菜,两人一边赏月一边吃菜。十五的月亮挂在天幕之上,犹如通透脂润的冰轮,弥散着莹莹光芒,二人正专心抬头看着了,忽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温大将军!” 兄妹俩忙掉头望去,就见三个年轻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婉凝认出其中一个是之前在宫里见过的景王,今日他穿了一件宝蓝色锦袍,腰系白玉带,长眉入鬓,面如秋水,一双黑玉般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看着哥哥同自己。 婉凝忙低下头来。 另外二人也是锦衣玉带、一副公子王孙打扮。不过一人着墨绿色锦袍,面容和煦,一人穿着淡青色锦袍,面色却有些苍白。 温提骁起身行礼道:“参见宁王殿下,景王殿下,安王殿下。”婉凝也忙学着哥哥的样子起身弯腰行礼。 那面容和煦之人是三皇子宁王殿下,他笑着扶起温提骁:“免礼吧。”面色苍白的安王也笑着对温提骁说:“温将军不介意咱们仨儿叨扰吧。”温提骁忙客气几句,邀了三位皇子坐下。三人均很有默契的没问温提骁身旁“男儿”身份,只状似随意跟温提骁闲聊了起来。 从已故的温世昭赫赫战功一直聊到温提骁将于百天后回西北赴任,又从中秋佳节果品种类逐年增多一直聊到当年杨贵妃的一骑红尘妃子笑。 婉凝在一边听着温提骁跟三位皇子闲聊,状似随意实则谨慎,语气客气却又疏离。忽然觉得哥哥其实真的不易。他才刚满二十,却要挑起整个忠毅勇侯府的大梁,顶着父亲的威名,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朝堂上多少又有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而除了宋府京中再无甚么人相熟了,其实一直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吧。还要平日里还抽出空来看顾着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正胡思乱想间,对面似乎有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婉凝抬眼望去,却见景王殿下随意地把视线挪开了,只扭过头去遥望窗外的明月,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那宁王和安王一直拉着温提骁喝酒聊天,谁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婉凝终是夜深熬不住了,一时忘形,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这时忽听景王轻笑了一声,说道:“瞧我这记性,前儿皇祖母给了我几罐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正适合用来赏月,这画舫呆久了也没甚意思,三哥,五弟,不如上我府里喝酒听曲去吧。”他又对温提骁笑道:“将军,要不要一起?”温提骁婉拒了,景王也不多言,遂笑了笑,只拽着仍不舍的宁王、安王一径去了。 温提骁见妹妹困得不行了,小脸绷着,小肩膀都垮了下来,忙执了婉凝的手下了画舫,回巷子外寻自家马车。 他将婉凝扶上车,往家赶去。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渐渐稀少,行了一段,忽然听到路边传来吵嚷声,夹杂着女子的呼救声。 婉凝本倦困无比,却被叫声惊得清醒过来,忙在车上悄悄撩帘往外看。只见路边一个富家公子带着随从们正纠缠两名少女,那两名妙龄少女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抱成一团。 温提骁见此,喝住马车,跳下去对那纨绔怒声喝道:“卞三,上回那顿鞭子已经好了!” 那风流纨绔见了温提骁,吓了一大跳,又见有一众奴仆围着壮胆,忙大声嚷嚷道:“温提骁,你少管老子的闲事,你可小心我让人打得你满地找牙!” 原来这人乃京中有名的纨绔——文部执印尚书卞春华三子,平日里专做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前些日子被温提骁撞见殴打平民,曾拿鞭子狠狠抽过他一顿,岂料如今伤口好了,又干起坏事来。温提骁便上前一脚,正中其胸口,将其狠狠踹倒在地: “爷倒是不想管你的闲事,但谁叫你次次都撞到爷手里呢!” 那卞纨绔被温提骁大力一踢,摔了个狗吃屎,正气冲冲欲爬起来找温提骁打架,却被知晓面前人身份的奴才千拦万阻住,道还是莫要得罪皇上眼前的红人为好。卞三也是终究忌惮温提骁的武力,又怕到时他告到皇上面前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只能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还手,带着随从一溜烟往街上跑了。 温提骁忙上前扶起两位被吓坏的姑娘,又低声对她们二人说了什么,那两位姑娘忙千恩万谢地弯腰行礼。原来温提骁是怕她们再路遇坏人被纠缠,便道明自己的身份,打算一并送她们回家。二人上了马车,却见车厢内一清灵娆丽女子,皆是不由一怔。婉凝忙对她们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上来携二人坐下,好生开解惊魂未定的她们,那两位姑娘才渐渐平定下来。 过不一会到了将军府,温提骁扶婉凝下了马车,回头命管事派几个稳妥的将两位姑娘送回家,并命切不可将这两位女子之事大声张扬,以免有损女儿闺名,这才同婉凝放心地进了大门。 第八回 花朝节是夜,婉凝逛得着实太累,下了一晚上的廉纤细雨在枕梦中酣睡也未知。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天气绽晴,婉凝才自塌上悠悠转醒,由丫鬟们侍候着在屋内梳洗用膳。 忽有前院的下人进来传话说有客来了,少爷烦请小姐过去一趟。 婉凝便赶至前厅,却见哥哥坐在堂内上首喝茶,底下坐着的竟是陈御医。 那陈御医见温家小姐来了,忙站起来撩了衣摆,对着兄妹俩纳头就要拜,温提骁同婉凝都吓了一跳,连忙抢上前去扶。那陈御医还欲强跪,奈何温提骁托着,竟跪不下去,一时僵在当地。 温提骁只诧异道:“陈太医这是何故?好好的行这般大礼,还不快快请起。” 陈御医脸上老泪纵横,只不说话。温提骁察其行观其色,摒退了厅里的下人。陈御医方长叹一声,拭了拭泪,对兄妹俩说道: “昨夜下官的两个孙女随家人出去赏花灯,后来不知怎的走散了,好巧不巧,遇到了那文部尚书家的活阎罗,险些被轻薄了去,后幸亏将军和小姐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是不得活了。” 说着老人眼圈一红,又道:“将军同小姐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竟又直通通的欲跪下去。 温提骁忙将陈御医搀扶起来,笑道: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陈太医言过了。温某身为七尺男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人之常情。再说,那卞三也实在是闹得太不像话了些,平日里胡作非为、闹得满城风雨不说,上回在得月楼,竟吃醉了酒发酒疯,要揍人家的店小二,我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些教训,如今刚老实了一阵又出来作恶了,被我撞到,自然是要再教训他一番,这点事情太医真无须挂齿。” 陈御医叹道:“温将军,不瞒您说,下官自知人微言轻,门庭寒微,但如果孙女真被那活阎罗欺辱了,纵然是蜉蝣撼大树,比不得那文部尚书,但我们陈家亦要拼死讨个公道,到时候说不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将军和小姐昨夜之举,实则是救了我陈家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求日后但凡有用得到陈某的地方,将军和小姐一声令下,陈某莫敢不从。” 婉凝在一旁听陈御医语气中疼爱这两个孙女之至,不免心中有所触动,又见陈御医乃长辈,却频频对他们两个晚辈行大礼、道恩言谢,便走上来安慰说: 陈太医这是说的何话?婉凝这么多年无法根治的顽疾,是被太医您给看好的,原本府中还不知该如何谢您,谁知竟阴差阳错救了二位姐姐,正是可以报答太医这些日子来的医病之情。所以太医切不可再如此感恩,否则就折煞我们兄妹俩了。 那陈御医两眼涕泗,只不知该如何感激,便忙命他府中下人呈上一堆厚礼来,温提骁连忙拒绝,但见陈御医异常坚持,只得收了。陈御医又千恩万谢了一回,在堂内端坐了一会,才起身告辞而去了。 花朝节的这段插曲终于过去,过得数日,天气由寒渐暖,京中四处春光无限,婉凝在陈御医日加悉心的照料之下,每年必经的春郁之病竟是一次未发。每日间婉凝也不再只赖在床上,也有精气神在院子内多加走动走动,赏花赏景。 那日,婉凝刚命丫鬟她们几个拿出衾被出来洗晒,又命她们将前日给哥哥做的春衣送去正房。过不一会儿,奶嬷嬷笑吟吟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抬着两个小筐。婉凝看去,一筐是水蜜桃,另一筐是翠冠梨,个个都水灵无比,比以往见过的都大。 嬷嬷笑着打礼道:“这是伯府的夫人命人送来的,说她吃着觉得还算清甜,想着让咱们姑娘也尝尝,还说盼着小姐吃高兴了,去她们府里玩呢,那宋三姑娘可是着实想念我们家小姐。” 婉凝便笑着命人拿下去洗了,分给屋里众人吃,又命人挑了好些给哥哥屋内送去。 是日晚间,待到温提骁自宫中回来,兄妹俩正在正房用膳,婉凝刚提完日间姨妈送水果的事,温提骁便向婉凝宣布了一件事情: “此次的西山春狩,皇上今儿命我随行了,须得七八日才得回来,我推辞不得。所以接下来你一个人在家里必得好好照顾自己,要保重身体,知道你近些日子病大好了,但仍不可大意。” 婉凝心内是万分舍不得哥哥,但皇上圣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怨言的,只得点头应了。 用完晚膳,她便关心之至地看命温提骁身边的丫鬟打点春狩之行要带的行装。一府人忙乱了半晌,及至二更时分,才纷纷回屋去歇了。 那温将军走后,婉凝每日足不出户,只在家看书,做针线。又见钟翠阁里桃花落英,蕴泽如染,便命人将园子里桃花树下洒落的花瓣收起来晒干,备着以后做枕头芯子或者印签。 一日婉凝午睡眠醒,正就着丫鬟手里的紫茶盅喝茶,忽听得宋姨妈又派人来了。 原来宋家男丁亦前几日跟着皇上一同出城狩猎,府内只得几个女眷留守。那宋姨妈觉得怪冷清无聊的,便遣人过来邀婉凝去作客。 婉凝便应了,次日一大早便梳妆完毕,往永安伯府去,跟姨妈王氏还有慧明她们一起闲聊射覆,呆到了午后三时方还。 这温家马车回府途中自西街而过,路经京中最有名的胭脂铺子惜妍斋,婉凝撩开窗帘一看,便叫掌车的人停下来,让丫鬟们陪同进去挑选些闺中常用的脂粉。 她站在柜前细细挑了一堆桂花头油、玫瑰露、胭脂膏、蔷薇粉之类的,见已够屋内几月的份例,便不选了,让丫鬟们付钱给掌柜的。 及至一行人出了铺门,婉凝正欲撩帘上马车,却忽觉似乎有人在看她。 婉凝忙迎着这隐隐约约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对面一座酒楼,二楼包厢边坐了一个人,被半开的窗牖遮住,只看得到半个男人身子,手里似乎执着酒杯,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 婉凝今日出门未带玉纱帷帐,顿时只觉被陌生人瞧了去,羞愤难堪,便立即钻进车厢里,让车夫赶紧回将军府。 待到温府马车在侯府后巷停下,婉凝同众丫鬟落了地,却有一小丫鬟“咦”了一声,说道:“好生奇怪,之前出来的时候还人来人往的,这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婉凝忙抬头望着四周,果见巷子里空空荡荡,异常安静,似万籁俱寂一般。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婉凝又想起上回进宫那次,极难形容,似乎有只无形的人手在清场。 婉凝慌乱起来,又忆起花朝节那夜陈御医两个孙女的遭遇,免不得顿时心中生怕,赶紧命丫鬟们跟着一起回府去。 自那以后再有人送帖子来,婉凝只让门房一应俱回身体抱恙,再是一步也不敢出府了。 又过得数日,温提骁终于从西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堆胜利品,除了十几张大大小小的动物皮子,还有皇上赏的一柄玉如意并一匹千里良驹。 婉凝见了,不禁喜道:“哥哥莫不是骑射得了第一?” 温提骁只笑不语。 婉凝自是机智,一猜即中:“若哥哥未得骑射第一,皇上又岂会赏你玉如意和千里马呢?” 温提骁斜着眸子瞭了婉凝一眼,叹道:“你呀你,真是一个鬼机灵。什么都被你给猜中了。” 婉凝便颇为自豪地用手绢捂嘴而笑。 温提骁也就不谦虚地道:“皇上也未想到我年纪轻轻,骑射功夫竟如此了得了,又见我几场下来所猎颇丰,龙颜大悦,就赏了这玉如意和千里马。” 婉凝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刮刮温提骁的脸,笑道:“哥哥这是自己夸自己呢,羞也不羞。” 温提骁自己也掌不住地笑了,他得意地让下人进来,打算等婉凝挑好合意的东西,剩下的便都命带下去好好保存在库房里。 婉凝便站在屋内梁枋下细细选着,似又像想起什么来,便歪着脑袋问:“哥哥,每年春狩,京中所有的宗亲和勋贵都要随行吗?” 温提骁摇摇头: “不一定。皇上每年都会留下负责京畿防务的重臣和皇子,今年就是景王和安王留在京中布防,不曾随行。” 婉凝颔首。后又逡巡了一遍堂中之物,最终玉手一指,只选了一张极难一见的银狐皮,这狐皮毛色光泽华美,一丝杂色也无,似极冬日初雪之地,令人一见即欢心。 温提骁挑眉道:“就这?其他的都不要呢?” 婉凝笑道:“往年用这些东西已做了那么多斗篷袄子了,尽够了,其余的还是留着哥哥用吧。哥哥在朝为官,接人处事不比我们在内的,身上衣着都需得矜贵点儿才是。” 温提骁见妹妹体贴如此,甚是欣慰,便道既是如此,这狐皮便留着给做冬天的暖脖,其余的先保存起来,等到日后要用再拿出来便是。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婉凝想哥哥西山回来肯定累着了,便催他去休息。待到温提骁打打呵欠,挥手命人上来侍候洗睡,她才回房歇下了。 ------------------------------------------------------------- 太医那条线,给安排上了,男主强取豪夺的关键助攻啊。 还有文案里说过前面十章会有点慢热,但循序渐进,熬过前面十几章,男女主的对手戏就来鸟。 还请期待。 另外,想又换个封面,也不知道该不该换? 第九回 自西山归来之后不久,京中终于踏入仲春时节。牧野四下春意盎然,日晖明媚,天籁啁啁,都城内外笼罩在一片桃紫云蒸霞蔚中。 温府也忽一日突然忙乱起来。 你道是为了何故? 原来乃婉凝的生辰到了。 今年是婉凝第一次回京后过生日,她虽则有热孝在身,不得大肆操办,但温提骁为了这个亲妹妹自然是重视无比,早早便命府中奴才好生准备。 下人们有装点屋宅的,有购置新鲜菜品的,也有四处送帖延请宾客的,好不繁乱,只恨不多生出一双脚来。 温提骁仍嫌不够,又亲自去永安伯府请来姨夫姨妈二位做正宾,又邀了宋府同辈中人并京中相熟的也来,将府中前堂后屋一应俱打扫干净收拾出来,只作待客设宴之用。 那温提骁刚袭了爵位,皇上又在春狩宴上颇为赞扬他,谁不愿意凑这个好?于是便纷纷笑着作揖回道,“定赴定赴”。 及至婉凝生辰前两日,温提骁想着带她去京城最出名的珠宝铺子萃玉楼给挑几件首饰,便早早携了婉凝往萃玉楼去。 婉凝今日穿了一件鸭蛋青五瓣梅花褙子,并碧绿色二十四幅湘幅裙,脂粉未施,只在鬓间别了一溜拇指大小的梅花璎珞,肤色胜雪,清丽无双。 出府上了马车,温提骁策马随行。待到了萃玉楼,从女眷专用的后门上得二楼,掌柜的刚把各类京中最流行的头面首饰拿出来,温提骁正陪婉凝细细把赏时,就见侯府的管事匆匆来找温提骁,说宫里传旨让他速速进宫一趟。温提骁一怔,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婉凝说道:“你挑了中意的首饰便早些回府,不可多做逗留,待会管家和护卫们自会送你回府。”说罢便下楼上马匆匆走了。 婉凝在窗口目送哥哥远去许久,才折身回来,翻看托盘中的首饰。 她先是拿起一只碧绿飘翠的镯子瞧了瞧,后又执起一支金丝八宝攒珠簪看了看,忽眼睛又飘向旁边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挑拣了许久,然则终究没有可令眼前一亮之物。 那掌柜的是个梳着高椎髻的妇人,极会察言观色,见温府小姐对眼前的首饰兴趣缺缺,忙命人慎重地取来一个紫檀木云水纹匣子,送到婉凝眼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口中笑道: “这是咱们店里新得的宝贝,还从未拿出来示人,也不知能否入得了姑娘的眼。” 婉凝遂一眼望去,只见木匣中静静躺着一枚玉兰花形状的玉佩,花瓣舒展,栩栩如生,玉身色泽莹润,晶莹剔透,观之目眩神移,竟一时挪不开眼睛。 婉凝实在是喜欢至极,一时忍不住伸手欲拿起那玉佩摩挲把玩,却不料忽被人一把抢夺过去,还将她用力推至一旁,跌倒在地。 丫鬟们赶紧扶婉凝起来,询问自家小姐身上有无伤痕。婉凝摇头道“没事儿”,她掸掸身上的灰尘,看向推她的人,只见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盛装女子,年方十五六岁,身穿一件桃红色褙子,面容艳丽,神色高傲,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那姑娘伸出一双葱葱玉指饶有兴趣地把玩了一阵那枚玉佩,遂下巴高抬,对掌柜的说道:“这枚玉佩我要了。一会送到我府上去,找账房领银子就是了。”完全无视一旁婉凝的存在。 掌柜的眼睛觑着婉凝,迟疑着不敢接话。 这时一直立在婉凝身后的丫鬟气道:“这玉佩明明是我们小姐先看上的,你这人怎的如此霸道!”。 那女子听得此话,眼中怒意一盛,转头望着这小丫鬟厉声道:“我只知道这枚玉佩现在在我手中,你们早看上了?早看上了为何磨磨唧唧不买?” 丫鬟气急:“我们小姐刚要拿起就被你抢走了,你们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那盛装贵女身后的侍女喝道:“大胆!你可知我们小姐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小丫鬟气不过,正要说话,婉凝回眸止住她。 她上前朝这女子弯了弯腰,温声道:“还未曾请教小姐府上。” 那丫鬟傲然道:“我们姑娘是忠毅勇侯温府的大小姐,温提骁大将军的亲妹妹。” 此话一出,温府众人皆愕然,待回过神来,婉凝身后的小丫鬟终于又气又笑地说道: “胡吣什么!我们小姐才是忠毅勇侯的亲妹妹!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枚女子闻得此话大怒,正欲开口发作一番,忽凝眸上下打量婉凝,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之色,脸上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咬唇恨恨瞪了婉凝一阵。忽一把又抢过那紫檀盒子,口中说道:“今儿这玉佩我是要定了,掌柜的,也不用上咱们府上去支银子了,要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便是。” 掌柜的颇为为难地看了婉凝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说:“这玉佩品相上佳,雕工细腻,敝店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枚,实价五百两白银。” 婉凝和众人皆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枚玉佩虽则美,却如此昂贵,那丽人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忽猛地一跺脚,咬牙掷下紫檀盒子,愤愤地一径下楼去了。 婉凝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丫鬟们也恨声道:“这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如此蛮横无礼,居然还打着咱们小姐的旗号,若是将军知晓了,必不轻饶她。” 掌柜的听了这话,笑道:“那位小姐确是姓温,闺名云娇,听说是忠毅勇侯府旁支的,早年间跟本府分了家。不过出手却极是阔绰,经常光临敝店,今儿如果不是这枚玉佩太过贵重,想必她也不会罢手的。” 婉凝这才明了。原来是东府的人,却不知被教导出个这么蛮泼的样子。后一想又不关自己的事情,遂掉转头来只专注看着那枚玉佩,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玉指反复摩挲,玉质温润极了。 只可惜婉凝心中虽然喜欢得紧,但是五百两白银数目却是太贵,都可以在京中买座宅院了,她踌躇了半晌,到底没舍得买,只得郁郁地回府去了。 温提骁及到傍晚方才回府,坐在堂前椅子上,寡言少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婉凝猜可能跟今早宣他进宫的圣旨有关,便忍不住问道:“圣上因为何事召见哥哥?” 温提骁说道:“护军营的蔡副统领突发急病,不得当值,皇上便命我暂代其职,待其身体痊愈,再回西北去。” 婉凝十分惊讶:“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京中再住一阵子?那何时能回西北去呢?” 温提骁叹了一口气:“本是打算下月底启程的,如今也须得蔡副统领身体痊愈方行走得了了。” 婉凝也是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温提骁又眉头紧皱,暗声道:“我总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似乎有人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偏偏我又查不到背后之人是谁。” 婉凝对朝堂之事并不十分了解,也未知哥哥在朝中是否有树立之敌人。她见哥哥愁眉不展,只能细心宽慰了哥哥一番。 待到陪哥哥吃完晚饭,婉凝还想再同他说些体己话,却见温提骁又匆匆穿好衣服要出府,只说要她早些歇息,他晚些时候才回来。婉凝这才作了罢,回屋去了。 是夜,春帷天阔,月明千里。 京中东北角一间布置雅致的朝臣书房,书桌上的赤金蛸足香炉香烟缭绕。案后的人此时正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件物事,半晌,才对一旁垂手而立的黑衣人说道:“她看中了这枚玉佩?” 黑衣人回道:“是,主子,那温家小姐十分喜爱,百般摩挲,后似是因价钱太贵才未买。” 书桌后的人嘴角勾了勾,手指轻轻抚过舒展的玉兰花瓣,似回忆了须臾,才沉声道:“下去吧。 黑衣人瞬间没入黑暗中。 第十回 转眼便到了婉凝生辰日,是日天刚亮,侯府下人们便川流不息,有条不紊的忙开了。 婉凝也一早起来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细心装扮,如云的秀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挽双髻,而是高高的梳了一个飞星逐月髻,髻上颤微微两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两边鬓角各簪了一溜玉梅花璎珞,耳边坠着金镶玉紫英坠子,腕上叠着戴了两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上身穿了桃红色百蝶穿花褙子,底下一条月白底洒淡蓝色点点梅花百幅裙,裙边系着翡翠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 一眼望去,肌骨莹润,眉蹙春山,眼含秋水,身姿袅娜,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那永安伯府上人早到了,温提骁相熟的朝臣也随后而来,温提骁一一见礼完毕,才在堂中分主次坐下,下人们上了茶,众人便寒暄了起来。后边女眷中也正热闹着,婉凝进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觉堂上一亮。 因婉凝在孝中,以往打扮偏素淡,从不着艳色,今日为了生辰的缘故,头一次于平时如此盛装打扮,众人一见之下,只觉婉凝面容身姿,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动人,皆赞叹不已。又暗想这样的美人亏得养在深闺中,否则还不知怎样的颠倒众生。 婉凝朝诸位长辈行完礼,敬完茶,堂内又热闹起来,尤其是那慧明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宋姨妈嗔道:“从未见过这么爱说话的孩子,每天自醒来就说个不停,以前吃饭的时候好歹还能安静一阵子,现如今连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了。” 众人哄堂大笑,慧明也笑着滚到永安伯夫人怀里只不依。 之后便是于听雨轩用午膳,宴上山珍海味,自是不必多说。众人下午又是听了一会儿温提骁请来的京中唱曲名班,待到天黑,一并用了晚宴,到快二更的时候,府中才将将席散。 温提骁同婉凝一一送走众人,婉凝一日下来只觉得热闹过多,身子疲乏,便跟哥哥道了别,回房去到榻上睡了。 第二日,温提骁便过来说:“从明儿个起我就得去护军营上任了,估计日后都会很忙,你若觉得闷,便邀几个姐妹上咱们家来玩,或者去宋姨妈处走动,但记得仍需多多保重身体。” 婉凝点头应了,一边吩咐丫鬟们准备哥哥明日当值所需的物品。 次日清晓鸡鸣,温提骁果早早地便去护军营了。婉凝在家也不得清闲,命人将前日各府送的生辰贺礼拿出来清点入册。 忠毅勇侯府虽说是京中一流的侯爵世家,开朝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但因温世昭常年在外征战,甚少待在京中,如今又人丁稀薄,故而交好的京中勋贵世家并不太多,大部分都是面上人情。倒是温提骁即将走马上任的护军营同僚纷纷示好,借夫人名义送来了不少贺礼。 正清点着,忽听一个小丫鬟说道:“咦,这不是那日我们在萃玉楼看到的那个紫檀木云水纹盒子吗?” 婉凝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忙令小丫鬟伸手将盒子打开,婉凝一看,正是那枚自己前先日子看中却没舍得买的玉兰花玉佩。 她心内暗暗惊讶,想难不成是哥哥送的?一转念又觉得不会,若是哥哥如果买了,定会直接交予自己手里,岂会跟这堆外府送的贺礼混在一起? 婉凝便让丫鬟们查查宾客来礼清单。小丫鬟们翻着礼册,奇道:“小姐,礼册上面没有写这枚玉佩是谁送的。” 婉凝也怔住,思索片刻,说道:“去叫温大管事的过来。” 待大管家满头大汗的赶过来,婉凝便指着盒子询问道:“这份礼物是哪个府里送来的?怎么没有记录在册?” 那大管事忙拿过礼册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果然找不到这个紫檀盒子的记录,又唤了门房的一众下人过来细细盘问,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盒子。 他奇道:“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婉凝听了心中一动。 这份礼物这般贵重,送礼之人绝非平常之人,若是冲着哥哥来的,那他所图之事必定非比寻常。若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也万万没有送了礼却不让对方知晓的规矩。。。。。。 婉凝终是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便命丫鬟们好生收着,待哥哥回来再做计较。 谁知接下来几日温提骁皆早出晚归,婉凝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后又适逢陈御医来府里诊平安脉,道她近日劳神了一些,又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也是派人抓药煎药,不得空。 过得几日,好容易等到哥哥休沐在家,婉凝出屋到前厅去找他,并将那日在萃玉楼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才将玉佩拿给他看。 温提骁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眉间竟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接过婉凝手里的玉佩沉吟半晌,才对婉凝说道: “如要查清此事,还需从萃玉楼入手,只是这送礼之人既然不想让咱们知道他是谁,必不会留下线索让我们有迹可循,如今想必那萃玉楼中的人,十有八九都处理干净了。” 婉凝也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所在。 温提骁垂眸看着玉佩,思量一番,叫了管家的进来,命他去萃玉楼一趟,管家领命去了。过了半日才折返回来,果如温提骁所料,那萃玉楼前几日刚换了掌柜,新来的掌柜一问三不知,既不知这玉佩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那原来的掌柜一家人去了哪里。 线索断了。 婉凝听至此,不由愁眉深锁,温提骁见了,失笑道: “怎的就叫你愁成这样,天还没塌下来呢,放心吧,此事哥哥自有计较,你先把这东西收起来,莫弄丢了。” 婉凝也知自己插不上手,只希望哥哥小心为上,便派丫鬟将把玉佩同檀木盒子一并收好了。 温提骁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她:“你那日见到东府的人了?” 婉凝点了点头。 温提骁冷哼一声:“好歹说出来也是我忠毅勇侯府的人,怎的把女儿教的恁般泼辣娇纵?” 婉凝也心存此疑问已久,忙问哥哥为何如此这般。 温提骁面露不屑之色,说道:“那东府韩氏母子虽然未能袭爵,但近年来也颇为了得,将当年分家产时得的那几十个铺子田庄打理得风生水起,据说如今东府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只可惜咱们的好二叔这么多年都没生出个儿子来,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个也就罢了,大的那个便是你先前碰上的温云娇。因韩氏自小极为溺爱她,性子养得跋扈嚣张,年已十八了尚无人问津,如今那韩氏正四处张罗要替她招婿呢。” 婉凝想到当日那温云娇野蛮撒泼的样子,就不由失笑,只跟哥哥叹道,儿女果真不应溺养的,不然为人傲慢、刁蛮任性是小事,若是胡作非为、干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将来才会后悔莫及。 第十一回 却说婉凝自生辰过后,又长了一岁,身子似抽条的新柳一样,愈发苗条有致,模样也出落的越加漂亮。 但未过多久,朝野之中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立夏过后,辽东边境鞑子进犯,一万铁骑攻破了锦州城,军情告急,皇上钦点了景王统帅三军,前往讨伐。 而温提骁所在的护军营也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日夜操练,早出晚归,就连休沐之日都不曾好好过。 六月都中礼闱发榜,永安伯府的二公子宋昭棋高中探花,京城勋贵圈中一片哗然,纷纷前去致贺,结果,还未等永安伯府大摆宴席,另一个更大的“喜讯”传来: 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令金科探花宋二公子迎娶礼亲王遗腹女福怡郡主。 温氏兄妹听得此事,皆是一愣。 婉凝是忆起福怡郡主当初在如意斋对哥哥仰慕敬爱的模样,却不想如今被皇上指婚给宋家了,且依哥哥口中她骄纵的性子,恐怕只有的闹。 温提骁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福怡郡主对他的那点心思他如何不知,只是他对她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正愁着该如何回绝郡主好意,现在可好,一道圣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永安伯府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正厅之中,宋昭棋直挺挺地跪在永安伯夫妇的面前,恨声道:“儿子不娶!” 永安伯一拍茶几,怒道:“孽障!这是圣旨!由不得你不娶!” 宋昭棋抬头,清俊的脸上满是决绝:“父亲母亲,你们不是不明白孩儿的心意,孩儿对婉凝表妹一见钟心,当初也是为表妹存了念头才发狠读书的。可如今既礼闱高中,却冒出个郡主来,孩儿根本就不喜欢她!孩儿喜欢的人是表妹!就算是圣旨又如何,皇帝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孩儿不娶!” 永安伯听了此话,气得一脚踹向宋昭棋的心窝,又一叠声令人拿绳子过来把他绑了,宋姨妈哭天抢地,搂住宋昭棋“儿啊肉啊”的哭了一通,又站起来要跟永安伯拼命,宋大公子和王氏忙上去又拉又劝,整个永安伯府乱成火上一团。 七月初,辽东前线传来捷报,景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大破蛮夷敌军,收复失地,凯旋而归,举国上下都在讨论这位玉面王爷的英勇不凡。 温提骁数月以来的当差防守终于结束。他卸下铠甲换上常服,自护军营中走出。看到大街上锣鼓喧嚣欢庆得胜的车水马龙,也奇道:这景王平时看上去闲散贵胄一个,没想到也是个能打胜仗的人才啊。 辽东的这场大仗打赢,却不是人人都皆大欢喜。 宫城里亥时的梆子刚刚敲过,皇后坐在妆台前由着婢女卸下簪鬟。 一头如云的秀发被放下来,镜中之人柳眉如月,杏眼含情,虽眼角已有一丝细纹,仍不掩其年轻时绝世之美。 只是此刻皇后脸上殊无笑意,面色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 “没想到这次倒让老四出了风头!”她狠狠地将一根紫玉茉莉花簪子掼到妆台上。 众人皆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一个年老的太监才小心翼翼上前来弯腰道:“皇后娘娘且息怒。景王殿下虽然打了一次胜仗,却算不得什么,其余年长些的皇子皆领过兵,皇上更曾多次褒奖太子殿下智勇双全,堪为皇子典范,可见皇上心中还是最看重太子殿下的。” 皇后听得此话,面色稍霁,但仍恨声道:“你是不知,老四素来狡诈阴狠,又善谋划,我是怕日后。。。” 内侍忙道:“娘娘,日后的事且再做打算,如今咱们只说眼前,奴才可是听说太后有意将辅国公家的嫡女说给景王做正妃呢。辅国公手握重权,景王得了这么一位正妃,势必如虎添翼,娘娘,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早做计较。” 皇后闻此冷笑道:“她倒是真心疼这个孙子。” 又道:“你且说说看,咱们该如何谋划。” 那内侍低声说:“奴才前儿才得知一事,正准备跟娘娘说呢。” 皇后挑眉:“哦?什么事?” 内侍便俯首在皇后耳边:“听说景王似是看中了忠毅勇侯侯的妹妹。” 皇后诧道:“忠毅勇侯的妹妹?就是已故温世昭的女儿?我怎么没听过这一出?” 內侍回道:“正是这温姑娘,听说生得极好,景王曾不经意一睹芳容,自此就惦记上了,前儿似还因此事在慈颐宫跟太后起了争执。” 皇后奇道:“老四虽然风流成性,但素来以大事为重,难不成如今竟为了一个色字连辅国公府这样的庇力都不要了?” 內侍摇头:“其中的缘故奴才不知,只是听说景王如今一心要娶这温姑娘。奴才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一则,这忠毅勇侯小侯爷虽颇有几分乃父之风,能征善武,但年纪尚轻,羽翼未丰,就算为景王所用,也不堪与辅国公这样的三朝元老、国之重臣相抗衡。二则,听说那温姑娘自小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景王又风流花心,嫁给景王后生个几场闲气,说不得就一命呜呼了,那小侯爷素来疼爱妹妹,到时候定会与景王生隙,结亲反变成结仇。。。” 皇后略一思忖,抚掌笑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那内侍便趁热打铁道:“明日皇上要在太极殿对此次东征论功行赏,皇后娘娘不如在宴上求皇上给景王来个赐婚,皇上素来最爱重娘娘,且那温姑娘身份也堪当正妃,娘娘开口,皇上必会觉得娘娘宽厚仁慈,关爱皇子,必没有不允的道理。” 皇后嘴角噙笑:“到时候本宫必让老四得偿所愿,让咱们文武双全的景王殿下抱得美人归。” 内侍听得此话,便知皇后心中已有裁决了,便不再言语,只恭敬退下去了。 却说婉凝这夜还未睡着,正跟丫鬟们在阁里于灯下刺绣,忽然鼻尖一痒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丫鬟们见状便说:“肯定是窗户没关好,害小姐冻着了。” 婉凝用帕子擦擦面颊,让小丫鬟们去支上窗牖。却听风拍在窗户上,萧萧瑟瑟,原来外面下了今年初夏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上,惹得落瓣纷纷。 小丫鬟们上来给婉凝套上披肩。屋内烛火衬着窗外飘零的雨声,婉凝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竟还有一分寒意似的。 第二日 太极殿筵开玳瑁,褥设芙蓉。 皇上端坐于上首,左右两侧坐着皇后娘娘和如今颇受圣宠的玉容妃。 下首坐着太子和诸位皇子。 再往下,便是一些朝中肱股重臣,以辅国公为首,依次是定国公,镇国公,覃阁老,陈大学士,永安伯等人,温提骁因护守都城有功,也位列其中。 及至酒过三巡,皇上酒色上涌,面色酡红,微醺着坐在龙椅上对景王说道:“老四,这次你大破敌虏,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说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明日朕酒醒了,你再想要什么,朕可就不答应了。” 众人均哄堂大笑。 景王出席笑道:“父皇有赏,儿子感激不尽。不过儿子也不敢要别的,只是前日皇祖母还念叨儿子,说如今儿子年近二十,膝下尤虚,愧对列祖列宗,儿子听了心下惶惶。不如,父皇就赏儿子一个媳妇吧,早日繁衍子嗣,也好了了皇祖母的心事,不再让皇祖母日夜悬心。” 皇上笑道:“你这小子历来鬼主意多,你且直说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别以为朕多喝了几杯,就不知道你这是变着法的求我赐婚了。” 皇后见这时不插,何时才能有机会?便笑道:“皇上,你这可是冤枉老四了,这名门闺秀素来养在深闺中,外人轻易不得见,老四纵然再胆大妄为,总不能扒开窗户一个一个去瞧吧。不过老四今年都十九了,府里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倒的确是该娶个正妃了。” 皇上觉得皇后这番话亦有道理,便捋须问:“怎的,皇后这里可有合适的仕女人选呢?” 皇后笑回:“臣妾这里的确是有个上佳的人选,品貌俱是一流,就是不知老四是否满意。” 景王长眉一挑,黑玉般的眸子露出一丝了然的讥诮,却只笑回:“母后挑的人必然是极好的,儿子愿闻其详。” 皇后便说:“我记得忠毅勇侯的妹妹温氏年方十四,前些日子刚过生辰,生得极其清丽动人,性子也极好,上次花朝节时本宫曾见过,德言容功俱佳,如今尚未婚配,给你许做正妃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永安伯和温提骁俱面色一变。 皇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忠毅勇侯府温氏。。。” 皇后暗暗对玉容妃使了个眼色,玉容妃忙伺候皇上喝下一觚酒,笑着说:“先忠毅勇侯温世昭威名赫赫,臣妾虽久居宫中,也闻得他骁勇善战,威震四方,其妻于氏出身颍川大家,诗书礼传家,这温小姐有父有母如此,想必是个极好的。咱们景王殿下文武双修,得配温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正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皇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皇后见状,便道:“温世昭的儿子听说也是个少年英雄,也不知今日在不在场。” 皇上捋了捋须:“恩,温提骁我记得是来了的。传他上前来吧。” 内侍急忙传令下去,温提骁便自殿下正步走至皇上跟前,跪觐在地。 皇上上打量了温提骁许久,才说:“提骁,你是世昭的儿子,虽然年轻,但统领护军营,性子沉稳老练,比朕许多治军多年的老将都来得强。” 温提骁忙恭回:“不敢不敢,臣只是尽本分之职罢了。” 皇上似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及他正事:“你父亲既生了一对好儿女,那你妹妹可曾许配人家?” 温提骁低头,明白皇后定已经摸清婉凝的一切事情了,他若是回已有许配,便是犯了欺君的大不逆之罪。 良久,才重重地跪在地上向圣上磕了一个头:“未曾。” 皇上得到了心仪的答复,终是满意笑了。他道:“既是如此,便赐给老四做正妃吧,着钦天监将两人八字配了,待到这温家姑娘来年及笄,再选个吉日完婚。” 温提骁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无可挽回了,只能颤抖着磕头谢恩。 皇后倒是还想起什么,便在殿上道:“老四,我可是给你娶回个花容月貌又贤静淑雅的美人来。你虽然爱美色,但你娶了这温姑娘婚后就得收了心了,不许再胡闹了。” 景王闻言笑说:“母后这说的什么话,儿子女人虽多,但正妃可只有一个,儿子也只认正妃这一个媳妇。且温姑娘听大家说得这般好,堪比嫦娥仙子下凡似的,儿子想来将来定不会辜负于她的。” 那温提骁在一旁听得心内直滴血,只觉妹妹将来要嫁给这么一个风流纨绔之人,实在是痛恨难忍。他死死地握住剑柄,嘴唇都紧咬出血来了,煎熬难受到皇上让他退下,才昏天黑地地往座位上走去。 第十二回雨夜 圣上今日是着实高兴,与众臣觥筹交展,看歌姬红绡曼转,这庆祝辽东大胜的宴席一直歌舞升平到叁更天方才结束。 席散之后,众臣踏出太极殿。只见皇朝宫中灯火通明,城墙高筑,天上的一轮明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永安伯蹒跚着脚步在散去的人潮中找到温提骁,温提骁此时正独自站在兴化殿宫门口那颗桐杨前,仰望着头顶的月亮。 “贤侄...”永安伯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之人。 温提骁沉默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低下头来,平视永安伯,眼中无波无澜:“姨夫,你可知道,婉凝自出生之日起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她小时扎着两个小辫儿,会哭着问母亲呢,哥哥母亲在哪里,我便指着天上的月亮告诉她,看,母亲在上面了,就住在上面的蟾宫里,你快看...” 永安伯知道温提骁心内痛苦至极,他叹口气拍拍温提骁的肩膀,温提骁却忽地血红了双眼:“姨夫,我不甘心啊,婉凝是我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没想到就凭皇后一句话,现在就要把她推到那狼窝中去,我...” 他正欲待还恨声说些什么,忽突听到一玉石之音自背后传来: “温将军。” 永安伯和温提骁回头,正是景王殿下。 在殿中隔得远未曾看清,及至这会儿才见那景王穿着月白色天孙丝袍,胸前银丝错蓝的流云瑞兽刺绣极为精致,俊美白皙的面容正含着风流笑意,闲散踱步朝温提骁二人走来。 永安伯忙跪下行礼。温提骁却冷漠地伫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永安伯忙不迭出声提醒他那好侄子,温提骁却依旧不为所动。 永安伯在心里面叫苦道:这是非不要命地要同四皇子杠上啊。 景王却不甚在意,只笑着握拳执意:“温大将军不见外,本王正是乐意之极。过不久本王便是温将军的妹婿了,你我迟早都是一家人,将军现在就能以平常心待我,本王再是高兴不过。” 那温提骁真真没想到景王会将他一军,他积攒多时的怒气,这会儿就要攥拳上去跟景王理论,却被永安伯死死抱住大腿,道“不能啊,贤侄千万不能啊”。 终是无力地垂下双手来。 景王倒也不管面前这以下犯上的臣子所为,他所求既已达成,又能耐他如何。 只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碧玺梅扇,道别离去了。 却说快马加鞭回到侯府中后,温提骁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钟翠阁找妹妹。 婉凝在榻上听完了哥哥所述,如遭雷击,当场便呆愣不已。半晌才木然地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提骁只悔恨不堪地摇头:“我也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那皇后竟要拿你和我来做对付景王的棋子。。。” 婉凝的那颗玲珑之心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惊又痛。她自己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却被匆匆定下要嫁给京里数一数二的风流王爷,来作夺嫡的筏子,心里面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 想着想着,泪水珠子便不听话地流了出来,一颗一颗地滚落在透白的脸颊上面,想收也收不住,很快便将温提骁前胸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温提骁见妹妹反应如此之大,愣怔地抬手要替她去抹,婉凝却是再也掌不住了,转身直扑到芙蓉榻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温提骁见妹妹这般痛苦,实在痛恨至极自己如此无能,竟是一点都不能保护妹妹。他跌跌撞撞地走回至父母灵位所在的祠堂里,直直地跪了一夜,及至清晨鸡鸣破啼,才发了疯似地打开房门唤小厮赶紧去喊一个人来。 庆功宴第二日,皇上赐婚景王和温家小姐的逸闻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温府大门却紧闭不开,谁来都不见。及至傍晚日暮时分,才有一顶小轿悄悄从东边角门入了进去。 府中正堂之上,温提骁扶起跪地的陈太医,厉色问道:“您可想好了?” 陈太医敬回:“将军,下官孙女的两条命,不,下官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都是将军和小姐救下来的。先前下官就曾说过,若日后有用得着下官的时候,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在所不辞!所以请将军放心,下官这次定不辱使命。” 温提骁感激不已地朝陈太医拜了叁拜。送走陈太医之后,他回父母灵前跪磕敬香,只求他们能够保佑此次计划成功。妹妹将来一辈子的幸与不幸,全都看今日所为了。 叁日之后,正是夜半梦深露重,温府小姐突咳血不止,全府上下忙乱不堪,只赶紧延人去请陈太医过来。 陈太医“匆匆”赶到侯府来给婉凝诊脉,一番诊治下来,肃色宣称温小姐染了重疾,必须要紧密看护数日。 谁知半月过后,温家小姐的疾病不减反重,高烧不退,且全身长出了许多猩色的红点。 太医院李御医、刘御医、许御医等一众国手均奉旨前来诊视,皆束手无策。后见这温家小姐身上红点愈发增多,有人便提出,极像天花之症。 众太医早已存疑,皆纷纷附和,并上折奏禀皇帝。 又过得两日,忠毅勇侯温将军也上折,言说妹妹因染天花之症,病势危重,纵救得性命,脸上亦会留下疤痕,实不堪嫁入皇室,还请皇上另赐佳妇于景王殿下。 当今圣上在宫内养心房接了折子,却坐在狻猊檀香中沉思了好半天,最终只将那道折子留中不发。 初夏月尾的这个夜晚也不知怎的,都中下了好大的雨,“轰隆隆”的惊雷声从城南响至城北,哗啦哗啦,唯幕而下,漫无边际。 温府中已打过更,四处皆静,众人都安枕衾中。 钟翠阁的园子里落雨自回廊长檐上淌下,山石陡峭,薜荔青苔,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焕发了颜色,在雨景里沥新。 一个人却打着油纸伞走进钟翠阁来。 只见那人穿着缁色的便服,身长玉立,长眉入鬓,黑发俊面眉目卓绝,举止从容步履优雅,在落雨纷飞中,执着伞柄行走,好似一幅流畅绝色的水墨画。 婉凝已有十数个夜晚均不能安稳入眠了,因身上红点颇痒,今夜雷声又大,她在被中翻来覆去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便唤人捧来灯烛,坐在床上翻阅前朝大游历家姜郸所着的《翔地记》以打发时间。 正是夜深露重,万籁俱静,一点点困意逐渐涌上心头,忽那烛火灭了去,帐中顿时一片漆黑。 婉凝吓了一跳,正欲喊人来点烛,却发现黑暗当中,床前俨然站着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婉凝惊得正欲大叫,那个人却开口说了一句话: “苗疆鱉茄花,性甚奇特,将其茎叶煮沸,用汁液涂抹于肌肤,可致全身红肿不堪,高烧不退,与天花之症极为相似。如欲解其毒,只需将其根部捣碎,制成蜜丸,一夕毒可尽解。” 这话中所提分明就是陈太医给开的假药的方子! 婉凝顿时只觉浑身上下似寒冰而至。 她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不知帐前之人是谁? 那人背着手说完这番话,只伸手挑开帘子,一挥指,帐内便重新被烛火照耀。 这忽闪忽闪的红光当中,婉凝恍惚间,便撞进面前之人那双墨玉般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去。 “温姑娘,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本王?” 第十三回胎记(微h) 是夜,芙蓉帐内,金绦钩起,锦幔高悬,只闻烛火跳动的“噼啪”之音,却未闻阁内这一站一坐的二人有何答话。 婉凝的这栋女儿闺房,银壁云栋,罗帏琼帐,疏棂画雀,塌外锦墩文几、琴棋书画无不毕具,那檀木书桌案上还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 房中央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一囊水晶球似的白绣球。 四皇子景王爷今夜携满身水露而至,阁外风雨萧瑟,阁内香雾弥浓,正应了西墙上所悬的那幅米襄阳的《烟雨逢客图》。 婉凝因先前睡时出了汗,坐起来看书时只穿着单薄的夏日纱衫,这会儿见了他闯进来,只敢匆匆望了一眼就忙害怕地低下头去,慌乱乱拿衾被裹紧自己的身子。 她俯着的螓首上长睫微颤,鬓边还有一绺濡濡的额发曲折地腻在净白的脸蛋上。 只是面上覆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景王站在床前,伸手轻抚过那张被装点的不堪的脸颊,叹惜道:“这么一副花容月貌,陈颂之倒也下得了手。” 婉凝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亦不敢直视,唯脖子以上随着景王的动作一点点掉转,以期不要惹恼他。 景王的手指前端在婉凝白面上游移,慢捻,或旋或拂,带着轻佻的意味,引起婉凝身子轻轻颤动。忽摸到一处突起的红疹,狠心地按压下去,那粗糙猛厉的手段让婉凝疼痛万分,面颊好像火烧一般。 婉凝终是含着泪水儿仰起头来,烟眉蹙罥,目光里泄露了委屈和求饶。 “温姑娘居然也知道痛?”景王拇指移到她嘴角,轻笑了下,审视她那梨花带雨的玉眸, “你们兄妹二人既然能跟陈御医联起手来,欺君瞒下,想用假症之术躲过圣上亲赐的婚约去,本王还以为这世上再无什么东西是你们畏惧的了。” 婉凝摇摇头,簌簌落泪:“王爷,是臣女不知天高地厚,不愿嫁给王爷,一切都不关哥哥和陈御医的事情......” 景王不依不饶,仍用拇指轻捻婉凝的嘴唇,像捻玉珠一样,缓缓地抚,似涂胭脂上妆。 “那温姑娘又是为何不愿嫁与本王呢?” 婉凝怔忪了一下,景王却趁小美人愣住张嘴的时分,把手指伸进那樱桃点绛唇中,正是玉山点翠,见隙插针。 婉凝反应过来,音儿都带了颤着的哭腔:“王爷......” 景王却像得了趣味一样,探出手指,在婉凝口中搅动,从上颚到丁香妙舌,再到皓白玉齿,作弄了个天翻地覆,搅得美人是惊心动魄,弄得他倒是暗自销魂。 婉凝身子细细抖动,眼角噙着泪,还试着挣扎,却如被蜘蛛网落住的小蝶儿,连抖动都是纤弱无力的。 景王作弄够了,才拔出来,又正色问了一遍:“可是为何,温姑娘不愿嫁于给我?” 婉凝被轻薄得抽抽噎噎,可怜委屈。虽则如此,她那颗玲珑之心还是思索再叁,才鼓足勇气,向景王道个明白:“王爷,您我只有两面之缘,根本就不熟悉彼此,就连彼此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您难道不知道臣女为何不愿意嫁吗?” “哦?” 景王站在床前,长身玉立,凤眉鹰隼,他那双含笑的黑眸望着婉凝纤细袅娜的身子道: “本王不了解你?你怕不是还没弄清本王为何偏要娶你吧?” 婉凝听此,只抬头怔怔地望向景王,懵懂又无措的眼里盛满了疑惑不解。 销金帐内烛火抖动,馥郁芳香气息徘徊,忽地那烛芯爆裂,发出“噼啪”一声,吓得呆怔怔的婉凝一大跳。 却听从那玉面菩萨般的景王嘴里,吐出好似地狱罗刹的一句话来: “听闻温家姑娘身上有一绝妙之处,乃谓凤凰亲赐的牡丹印记。正好本王今夜逮着机会,便让我来赏赏这传说中的胎记吧。” --- 江山七月时节,夏夜最是雨水丰沛,暮色云景间,皆是一片浓白迷雾。都内整座皇城笼罩在烟雨之中,若隐若现,金瓦红墙仿佛吸足了水分,红艳艳,金灿灿。 钟翠阁屋檐上的瑞兽正顺着滴下甘霖,啪嗒落在青石上,渗进苔衣内。 阁内架子床上,叁紫绣牡丹迭开锦绫内,婉凝嘴里塞着一块帕子,是景王爷怕她太过激动而嵌进去的,这下婉凝被床上的男人围在身下,困在褥单上,一双琉璃玉珠似的黑眸盛满了惊惶与恐惧。 景王嘴角微勾,只抬手一扯银钩,绡帐便飘飘洒洒,轻柔垂落。他的手指随后就像弹琴一样,在婉凝身上煽风点火,几下挑弄,就将婉凝的素色小衣系带解开剥去,露出内里月白绫的鸳鸯肚兜来。 婉凝啼哭着,挥手“呜呜”地去推他,被他一把擒住,反手提到头顶,婉凝吃痛,细如春柳的腰肢随之弓了起来,恰好把肚兜之下的小巧乳莺给微微隆成小山样。 景王见此神思微动,心里想道她现在还未及笄,奶子尚小,还是个稚嫩的雏儿,免不得将来在床笫之间要多替她揉捏揉捏。 身下的婉凝不住求饶,景王却是不肯放过她。他低下头来,勾住美人脆弱的细腰,一路舔着婉凝干净的眉眼、鼻尖、嘴唇,慢慢游划至细腻脖颈,最后到那隔着一层布料的的双峰中央。 婉凝抖着,拒着,在红烛下狼狈逃抗,结果景王有的是精气神儿跟她玩。婉凝扭头,他就把婉凝脖子调转回来,扯出塞的帕子,上去亲她小嘴儿;婉凝要往床榻内侧爬,景王就一把扣住她的脚踝,连那蚕丝罗袜一齐扒下,露出玉莹莹十根脚趾来;婉凝惊了,急得弓起膝盖踢他,倒给了景王可乘之机,直接抓住她双腿劈开,抬起他的斜入进去。 那景王起了坏心,探手向下,隔着婉凝那薄薄的亵裤,在她桃源谷地略微用力按了按,刹那间,婉凝就身子一震,如过电一般,喉头竟不有自主地发出一声呻吟来,浑身酥软,竟是想跑也跑不动了。 这意料之外的媚态之喜让景王来了兴致,他手指顺着那蜜穴凹陷处更加用力旋按,便听小姑娘惊惊求饶:“王爷,不要!” 颤颤的惊慌,声儿也勾人得很,就连温香软玉的身子也躲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她刚才在床上跟他作对,弄得浑身都是汗,鬓发皆被打湿,挽发的簪子也掉了,满头青丝铺散开,肚兜的小带也松了,一边滑落下来,竟是遮不住半只小巧棉乳。 景王倒是看直了眼睛,身上起火,干脆大手攥住兜儿边缘,扯了开去。 婉凝被他拥着,惊叫一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急忙手脚并用地去打景王。可怜一深闺娇花女子,哪儿能敌得过刚从战场上下来、沐血杀人的大将?景王只并住婉凝双手,反剪到她腰肢后,两只嫩嫩的莺乳便全部露在了他面前。 少女肌肤滑嫩无比,白如凝脂的晶莹淑乳上两点犹如雪中红梅,怯怯绽放着缕缕艳色,而那胸乳上方正是一枚惊艳绝伦的牡丹胎记,在红烛照耀下,越发美丽熠熠。 景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摸那胎记,嘴里道: “果然如此,这牡丹居然钩画得如此栩栩如生,看来那传言所说一点都不假。” 婉凝何曾在一男人面前如此赤裸裸过,她在景王身下哭的梨花带雨,语无伦次,带动胸前那一对刚可尽手的小小酥乳隐隐颤动,可怜可爱。景王本只想验验这牡丹胎记真假,没想到被小姑娘这番黛眉凝蹙、泪光点点的娇嫩模样勾得起了邪火,便抵身上去,伸出舌尖在圆圆的乳果上面舔舐一番,仍嫌弃不够过瘾,又把圆圆的乳肉也嘬在嘴里,轻轻地吮吸。 那温氏婉凝泣得难以自控,浑身抖个不休,一时之间,哪里顾得上什么君纲臣伦,只哭啼啼地打他:“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让哥哥来打你,我让哥哥来打你...” 景王却不管不顾地吮吸一遍,还恶趣味地用那新鲜的胡子茬,戳戳婉凝雪软棉处,弄得小姑娘是双颊如火,娇喘微微。末了,才待到意犹未尽地松开口齿,婉凝的幼乳上都是男人亮晶晶的唾液。 景王伸手抹了一把,放进嘴里,倒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香甜可人得很。 那景王拿过红烛来,照亮床上女孩那张玉枝柔雨的脸。他伸手挑开婉凝腮边打湿的鬓发,露出面上那双害怯至极的含泪眼睛。 景王望着她,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一缕精光: “‘温家女,凤生子,身有花,枝头艳,衔宝来,命可期’。温姑娘想必现在一定明白,本王为何要娶你了吧。” 婉凝怔愣的一双美眸由畏怯,到疑惑,再到不敢置信的震惊。 他,竟是要夺嫡! 第十四回坦言 次日清晓,钟翠阁的丫鬟们酣睡眠醒,推开俏碧轩窗给屋内通风,只见阁外蒙上了一层雾气,掩去院子里多少雕栏画栋、桃红翠绿。 而阁内的婉凝,竟是一直蜷于锦被之中,呆怔怔望着头顶的乌金色帷幔到天明。 那玉面阎罗昨夜里百般轻薄婉凝,直至四更时分才意犹未尽地要走。走前伸手轻捏婉凝的下颌,迫其开口,将一粒赫色药丸塞入婉凝口中。 婉凝胆怯问道:“王爷,您给我吃的是什么?” 景王轻笑道:“解药,解你假症之病的药。” 婉凝听此,抬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想到竟这么快就要恢复原来的样子了,不免哀从中来,景王却斜睨过来一个半哄半威的眼神,婉凝当场便害怕住,泪水遏在眼眶里打圈儿,还打了小小的一个嗝。 那景王见小美人这幅柔弱懵懂的模样,心内痒痒的,又脱靴上床好生抱着她把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走时还顺手抽走了床榻上的那本《翔地记》,道“温姑娘看得如此入迷,本王也想带回府中好生读读”。 那温氏婉凝在景王走后,忍不住伏在衾被之中,捂住自己的小嘴,抽抽噎噎地啼哭,好似雨打桃花一样,惹人心怜。 她心中哀绝异常,想经此一夜,景王抽走的又何止是一本古书呢? 丫鬟们晨起撩开帘子,打水进来伺候小姐洗漱,却惊喜发现,一夜之间,婉凝脸上并身上的红斑全都消失殆尽,又恢复到往日国色天香的模样,遂纷纷兴奋地奔走相告。 而温提骁在前院听到小厮汇报此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踏着地上的晨露一脸厉色地赶往钟翠阁,进了阁,一眼便瞧见婉凝的这幅样子,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温提骁瞬即愤怒地摔碎一个茶杯,竟是君纲臣伦什么的也不顾了,提着剑就要往王府去找那竖子算账。 婉凝忙从床上滚落下来,拖住温提骁的腿:“哥哥,不要去,景王知道了,景王爷什么都知道了......” 温提骁愣在原地。 婉凝那一头润泽的乌漆黑发芜繁杂乱地披散至胸口,她口中喃喃道: “景王殿下已经知道我当年出生时发生的那些事了。” 婉凝八岁时,温世昭曾当众在军营中处置了一个妖言惑乱、肆意传播跟婉凝有关的谣言的百夫长。那时温提骁就站在阵伍最前面,亲眼看着那人人头落地。 当夜,温世昭就命他跪在于氏灵位前,并让他对天发誓说一定要死守这个秘密,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要护住婉凝,要护住整个温府。 温世昭死后,嬷嬷遵循老将军生前的意思,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婉凝。兄妹俩自知兹事体重,故严令所有牵涉其中的人必须守口如瓶。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皇族人士知晓这般天大的机闻。倘若景王动怒,捅到圣上跟前去,那么圣上定容不下有人妖言惑众,也定不会饶过温府,下场便是要以儆效尤、灭温氏满族。 温提骁闻得此噩耗,如壑山倾倒一样,颓然跌落至椅子上,手里的寒剑滑落将去。 --- 景王正在京中府里廊下对着庭院里奇山屹石、茑萝碧藤练字,忽有小厮上来报说“忠毅勇侯温将军来了”。 景王仍旧潜腰在白鹿纸张上挥毫撒墨,只勾起唇说了说:“让他进来吧”。 温提骁少年英气,剑眉挺鼻,因在军中历练多年,给人的气场就是刚毅又强劲。但是入了京都,这一切都是他们魏家皇族的。温提骁再是如何满腔意气,也只能攥紧拳头侯站在景王身旁。 及至景王临完那篇《玄秘塔碑》,才满意地抖开,并问温提骁他这字如何。 温提骁只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回道:“见字如见人,虽则想锋芒不露,但自横提斜钩也能看出来剑戟森森。” 景王放下帖子,笑了:“看来温姑娘已经将什么都告诉将军了。” 温提骁眼里厉色盱衡,质问道:“王爷如此行事,就不怕圣上知道您有谋权篡位的野心?” 景王听之,也不正面回答,只束手身后,遥望着这院子里风吹过后的幢幢竹影。终在风停之后,才笑回他: “圣上知或不知,本王都必须走这么一遭。古来皇家夺嫡,从来都是血骨堆积,只胜者论,本王若是这点决心与勇气都没有,将来如何能登得大鼎宝座?” 温提骁紧紧握住身侧佩戴的长石铗剑。 那景王转过身来,卓然而立,仍旧是那么一副玩世不恭、放荡人间的面样,然而内里的眼神却肃正无比: “而温将军你那麾下二十万铁骑的助力,本王誓必夺之。” 第十五回牢房 上京都城迈入至八月时节,叶碧深浓,繁花渐发,都中各处都迎来万紫千红的窕窈秾丽。 时值盛夏,钟翠阁内附近碧绿的竹林将午后的骄阳少滤,减去院子里溽热叁分,小小的莲池返照阳光,水色潋滟,把阁内映得一片堂皇。 长廊上黄环藤萝覆盖檐阴,枝条间垂下一片黑压压的紫色,攒花芬芳馥郁,香铺一路。 婉凝今日着樱草窄袖交领上襦,系百花穿蝶锦绣裙,臂上挽了条雪色的帛巾,鬓边还别了一朵新摘的绿色香球,正坐在廊下石凳上,无精打采地看莲池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 许是满庭凉叶下遮荫颇深,小丫鬟们没能发现婉凝的存在,她们在院子里挤坐在一块儿,一边掰着石榴番果籽放入盛好的碗井水里,一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府里的事儿: “听说了吗?少爷这段时日,不是将自己锁在房里借酒浇愁,就是趁夜深人静,才出来走到院子里对着月亮练拳,怪吓人的。” “当然听说了,前儿院子里的张大提起来还说,少爷近来消瘦了不少。” “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小姐的事儿......” 婉凝听到,不由怔怔失神。她玉色的指尖本触在凉凉的水面,停留的时间久了,引来金鱼轻轻的张嘴吸吮,婉凝回过了神来,拨动清波,那鱼儿便往远处游去了。 哥哥自那日从景王府回来以后,便避着她,竟是连早晚一同用膳都不跟她一起了。 只是婉凝知道,她夏夜入眠后用不了多久,哥哥就会来她阁中,撩起帘子,静静地坐在塌前细看她。婉凝夜里贪凉,偶尔会用脚丫子踢开衾被,哥哥便会悄悄地替她盖上。 只是往常兄妹间那般情深意重的柔情,如今却只能在夜里不见人的时候出现了。 “自古忠孝不两全”,婉凝知道,哥哥现已陷入深深的两难之境:若为了她,而自甘堕落成为景王篡位谋权的臂膀,哥哥定是无脸面对温家满门忠将,面对倾肝沥胆、马革裹尸的列祖列宗;可若为了忠孝名义,而牺牲她一人,哥哥心内定痛如刀绞。 那一莲池水照得廊下蹙眉发呆的婉凝,愈加皎洁秀丽,似玉似瓷,潋滟水光在美人胸前、臂上摇曳着粼粼的光芒。 忽有两个丫鬟拎着一桶竹篮进来了,说是永安伯府送来了新鲜的樱桃,还用时山运来的碎窖冰镇着。 婉凝忙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唤小丫鬟们过来,说哥哥最喜欢食樱桃了,让她们清洗干净,趁着这冰劲儿给哥哥送去。 入了夜,夏虫稀碎,竹草樱飞,暖融融的热风拂着温府。 婉凝刚洗过澡,换上了一件轻薄点儿的牙色窄袖素锻上襦,就有前院的人过来报说,请小姐过去同少爷一起用餐。 婉凝一怔,想不到哥哥今夜就会叫她前去一聚。她心下顿时百转千回,知道哥哥肯定是已做好决定了,便垂下头,喃喃回道:“知道了,我这就便去...” 温将军今日着了家中常穿的青色便服,正坐在桌旁楠木圆凳上,替她用筷子挑菜。见婉凝进来了,他虽则眉宇之间仍弥漫淡淡愁绪,但也竭力一笑,让婉凝坐下。 兄妹俩安安静静地对坐着用餐,谁都不愿主动提起那件事儿。 及至用完正餐,温提骁拍拍手,才有下人端上来两碗饭后甜点。婉凝打开盖子一看,竟是她跟哥哥都亦爱吃的樱桃冻酪。 夏初正是吃樱桃的时节,樱桃清香甜美,温提骁特地让人做了糖乳奶酪浇樱桃,盛放在细瓷碟里,鲜红诱人。 温提骁看妹妹惊喜地执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么专注,那么柔弱,好似什么都不明白的婴孩一般。他望着那张与母亲叁分肖似的脸,虽则不忍,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道出那句在心中蕴酿多时的话: “凝儿,过几日,我便送你去颍川,你只在那里安心呆着,过上个叁或五年,期间都中、府中就当再也没有你这么一个人。山高水远、万里迢迢,等到此事逐渐被人遗忘之后,我再接你回来都中。” 婉凝的汤匙不经意间就掉落在碗里。 她抬起头来,那双大大的翦瞳里盛满了泪水。 然而哥哥心意已决,渡她假死,已成定局。婉凝终控遏不住,两双似蹙非蹙罥眸里涌出多少眼泪来。 温提骁起身,抱住她。婉凝在他怀里“呜呜”哭泣,兄妹二人似要在这个夜晚把剩余一辈子的泪都流完了一样。 八月十五夜的那轮明月,圆圆一朵,挂在梢头。 温府草丛里传来若隐若现的虫鸣,夏讯已至,京中夜里飘荡温暖的慢风。 婉凝戴上轻纱帏帽,在角门处跟嬷嬷道别。嬷嬷打着灯笼,垂泪洒地,半晌才哽咽着一把老骨头说:“小姐,走吧,去了颍川好好过日子,少爷这里有老奴看护着,小姐只需在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婉凝哭了又哭,在丫鬟们的耐心安慰下才松开嬷嬷的手,一步叁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嬷嬷那张慈蔼含泪的脸,终是狠心放下了帏帽,不回首地上了车。 温提骁早已安排好城门守卫的士兵,和护送她去颍川的人。出了城门,天幕愈加低垂,星月繁朗,在这“嗒嗒”远去的马车声中,婉凝呆呆地想道,以后此间种种,再是与她无关了。 谁知,郊外大路还未行至叁里之远,那车夫突急急“吁”了一声停了下来。厢内众人始料未及,竟都直直往前跌去,幸好有个小丫鬟情急之下,护着婉凝,不然婉凝也险些撞到窗牖上去。 等到平复下来,众人才反应过来,婉凝身边的大丫鬟忙掀起车帘,正要责骂马夫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就撞见了外面那浩浩荡荡的兵伍,竟是吓得动都不敢动弹了。 而车内惊魂未定的婉凝透过丫鬟撩起的帘子空隙,望见外面满满一排的全副盔甲的王府亲兵队伍。 那幢幢火影中,景王爷骑在马上,轻袍缓带,戴玉梁冠,即使军装在身,依旧不掩盖那张容貌的俊雅风流。 但是那双晦暗不明的玉色暗眸,却充分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都中夜半时分,刑部深牢大狱,处处阴暗幽森,漆黑阴冷,牢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与肉交杂在一起的恶臭味。 大牢内有一条唯一能行的通道,通道两侧壁上悬着火把,把这条道照得好像通往地狱的大路一样。 在这森森火狱当中,景王穿着玄色军服,把胆战心惊的婉凝搂锁在怀里往深处走。 婉凝瑟瑟发抖地问他:“王爷,您要带我去见何人?” 景王也不回答,只在那张的玉颜之上,勾唇,露出一个讥笑来。 婉凝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及至走到大牢最里侧,关押重罪之人的地方,景王才停步,松开了婉凝。 他捏起婉凝那张粉面桃腮、在夜里也鲜研明媚的脸,轻笑道: “温姑娘不是要逃吗?本王这些日子,给了你们兄妹俩这么多机会,可你们依然一意孤行。倒也好,那本王就让你们看看敢忤逆我的下场。” 他放开轻捏着的婉凝的下巴,转身点燃一根火把,挥手间就照亮了右侧那暗通通的囚房。 婉凝顺着那光亮望去,惊见重重栅栏后,深牢大狱里锁着的竟是陈御医全家! 陈御医躺在地上,衣衫褴褛,遍身污秽,一动也不动,而花朝节时婉凝见过的陈御医那两个冰清玉洁的宝贝孙女,此刻也哭哭啼啼地躲在奶妈怀里,蓬头垢面。 婉凝简直不敢相信,她不住摇着头,含着泪往后退,差点被地上的碎石绊倒,幸好景王眼疾手快,搂住了她。 婉凝简直怕极又恨透了他,他害得自己要跟哥哥分离,现下又来欺侮陈御医一家。她虽则为一个弱质女子,但恣性上来了,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只在景王怀里任意地扑打他:“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这样?你为了所谓的皇权名位就要如此毒害忠良一家吗?” 景王束住她的手,眼中淡薄讽刺: “本王可没有打算要连坐陈御医一家,是你们兄妹俩屡次欺君罔上,再叁悔改婚约,践踏本王的尊严。” 他把住婉凝滑腻的下颚: “温姑娘,这陈颂之用鱉茄花之毒伪装天花来助你逃婚,犯了欺君之罪,其心可诛。本王已着刑部将其全家收监,待审问完毕,罪证确凿,择日就予以处斩,男丁流徙,女眷充为官妓。若温姑娘不想他们全府行至此地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第十六回马车(微h,隔着绸裤顶弄) 都中仲夏浓华之夜,城楼高阔,清宁寥静,排排椋鸟大雁自点微的星子中穿行而过。 本朝自先高祖皇帝开朝登基以来,皇朝都城中便立有规矩,除非逢盛大节日,否则更夫打过叁梆后,街上便不准再有人马走动、夜灯燃烁。 但今夜是个例外。 景王府的西域骏驽马车在朱雀大街上向北疾驰,车檐下悬着的四串鸽蛋大小的鎏金铃在夜风中来回摇晃,于空旷无边的道路上发出清扬悠远的声音来。 这车乃景王十八岁生辰时圣上亲赐,用京郊西山百年沉香木制成,过久处都余香不绝。 车内垂着入水不湿的鲛绡为帘,焚百洗难祛的荼芜烟,冰緌铺地,锦毡堆榻。 而这塌上,正有一男一女僵持着。 女子跪坐着,因哭得多了,脸上的妆都黏黏地腻开,身上穿的绣团花襦衣被扯得半褪,露出雪白的香肩来。那簪了一朵牡丹的垂髫分环髻也在与男人的挣扎中被散开,倾下了一地黑瀑。 而站着的景王爷将腰间黑色的腰带“啪嗒”一声解去,卸下重重军甲,一股独属于男人的强有劲的气息便在这咫尺之大的车厢内萦绕着。 白日里收到安插的探子消息,说温家小姐打算入夜后逃出城去,一怒之下,他立刻出府上马部署,将那陈氏同犯一族全部押入刑部大牢,且于夜半的城外来个瓮中捉鳖。 一直将将忙乱至现在,正是夜深露重、力竭贪睡时分,本不欲再多折腾她,谁知上了马车,那温氏婉凝竟一直将自己蜷缩在车厢角落,螓首低埋,云鬓雾鬟,美人靡颜肌腻的样子他竟是一丝都不得见。 景王又好气又好笑,便一把把她强行抱至塌上。婉凝一连数次被这玉面阎罗欺侮玩弄,今夜又饱受了惊,一时间早已忘却君臣身份有别,愤慨起来,只在他怀里不住啼哭扑打,谁知没能遏住景王那双肆意作弄的手,反倒把自己折腾得衣衫半褪,鼻尖红红,水眸盈盈,好似叁月枝头桃花一般,俏丽撩人。 景王来了兴致,便把她困锁在塌上,站将起来。他当着她面,解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剥去,一层层露出,那温氏婉凝被逼着看着这“伤风败俗”的动作,可又避不开,只能垂着头,梨花带雨般的,抽抽噎噎地哭。 景王受不了美人这般的柔弱、诱人的撩拨,黑甲通通卸下后,便在婉凝“呀”的一声惊惶尖叫中将她抱起,二人换了个姿势,女坐男上,以亲密无间的身份距离束缚在一起。 先前在大牢里拉扯得厉害,婉凝的一双白玉耳铛被擎下了一只,这会儿露出光洁的耳背肉,同她散开的衣衫下的身子一样白腻。景王的眸子看着看着,便顿时暗了下来,想也不想就将婉凝的耳垂含入唇中辗转吮吸了起来,又舔又吻,还带着股贪弄、噬咬的狠劲儿。 婉凝百般挣扎,但哪儿敌得过男人力大无比的钳制,她整个人都被景王紧紧抱在怀里,因身子又急又气地剧烈抖动,两团微隆莺乳在男人坚实的臂膀里厮磨,勾起景王身下那物事儿像火一样的窜起。 今日她着的是翡翠杏子黄罗裙,系着了一对丹色攒花绦,因为是宫里制的,脱去步骤繁冗,景王欲望上来了,干脆直接掀起婉凝的裙子,隔着亵裤就去摸她穴儿所在。 男人的大掌摸至女子腿根间的凹陷处,婉凝本又踢又拽地推着景王,谁知竟一下浑身轻颤,发出“呀”的一声、不由自主的轻语曼吟。 怀里女儿身子骨的柔嫩敏感,景王是见识过的,上次初初碰她桃源之地,便发出媚态之样来,令景王又惊又喜,印象深刻。 景王这会子被意中人勾得起了反应,便将婉凝两条素白玉腿分开,搭在他自身曲起的两腿上,这下二人腿与腿间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景王的右手隔着亵裤向美人腿间的柔软处探去。他用手摩挲着那处幽谷绵软,隔着绸制的布料,指尖勾画着婉凝穴儿缝隙的轮廓,直到绸裤中央在婉凝黄莺般的啼哭声凹陷进去,形成了一条细缝印子,景王才松开指尖。 婉凝正颤颤巍巍地抖着,以为他要放过自己,谁知那景王竟顺着凹的印子,又用指腹轻点出幽谷中美人红豆珍珠和小穴的位置,来回抚摸着,又按压着那点玉芽突起,勾得婉凝是细细呻吟,雪靥酡红。 温氏婉凝哪里被男人这样待过?一时只觉羞愤悲加,对不起嬷嬷多年的看管教诲。可被摸着摸着,她那处竟是玉露生水,滑滑湿湿,弄得绸裤与内里的肉缝都黏合了一起。 婉凝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出此馐态,两靥羞得桃红,啼哭着就要合起腿缝,但她两条腿都搭在景王身上,哪里能行。竟是给了景王机会,她动了春情,穴儿不停收缩,把景王的指尖一吸一吸地夹着,那滑腻紧致的触感好不舒畅。 景王叹道,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竟是这般的宝物,虽未经教化,就已有天人之分,不由暗暗大喜。 他将怀里女儿两腿分得更开,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手指依旧在那处煽风点火,婉凝被异性男人摸得媚媚地叫着。此时,景王爷的欲望已然全部苏醒,在腿间支起硕大的一块,景王便暗哑着声儿,在婉凝耳边说道:“你差点坏了本王的好事,需得先补偿我一下。” 婉凝未知他何意,只颤着身子,眼眸含春地望着他。那景王被意中人如此一望,那物竟直直又大了几分,便一下就欺进婉凝的双腿间,将自己下身已然肿胀至极的欲望隔着两人的亵裤抵上她腿间的柔软,重重地向上顶弄了几下,以泄火欲。 婉凝素来恪守闺礼,哪知道顶她的是何物,只觉有个滚烫的木棍在男人威武的体格间硌着自己,以为景王是真的威胁她要打她,便哭着说“王爷,不要,不要”。 这凉风欺美人,春点碧桃红绽蓝,婉凝蹙罥烟眉,眼梢含泪,看的景王身子火大得不得了,便更用了力一些,将婉凝的腿根的柔软与自己勃起的欲望紧紧相触,他向上顶着,往她蜜水盈盈处按弄着,放在她窄小翘臀上的手也是不停的揉着,二人最为私密的地方竟隔着布料作那床帏苟合之事。 美人儿那处甚是柔软,景王便匀速动起自己的下身,一下一下顶着她的蜜穴儿,速度不快,但力道刻意加重,使美人腿间那敏感的嫩处能渐渐感受到自己火热的粗长,好给她上一堂塌上之课,让她明白自己未来夫君的底子多大。 那婉凝只觉景王爷不停地用一物撞向自己的腿间,弄得那儿又鼓又热,渐渐地就被顶得浑身泛起一种异样的酥麻,胸乳羞人处也热将起来,竟是不由自主地发出细细的呻吟来。 景王听闻女子莺啼之声,腿间的欲望更是被勾得壮大了叁分,肿胀地向上竖立着,因熬不住要发泄,便将婉凝双腿掰得更开,就着那湿潮沛融、一点芽蕊之处,用力地向上顶弄,竟是屡次叁番顶到那珍珠穴口之处,感觉穴口都要被顶开,内里贝肉都在颤巍巍地吸附着他那物事儿。 婉凝樱桃小口中被弄得止不住的颤颤呻吟,景王那物也胀得过分厉害。就快要到侯府了,与美人儿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景王便狠心加重力道,愈加深深地撞击婉凝花心处。他的手按住婉凝娇臀,把她整个身子自上往下的按压到自己硬起之处,用那温热绵湿的地带包裹吸纳自己的火烫昂扬。 她闺中贵女,娇养多年,两片桃瓣,脂滑浆腻,刮擦时甚美,又兼羞赧的啼哭声儿美如黄莺,那景王又是头次在马车上做这事儿,后动情时顺手了解开婉凝的上襦,把玩着那两团绵软滑腻的鸽乳,掐着,揉着,弄得婉凝是控不住的娇喘微微,细细喊道“王爷,王爷”。景王终在婉凝穴儿处又放肆顶弄了数百下,才感觉脑内白光乍现,身下浓浆重重的迸发了出来。 第十七回送别 景王刚在婉凝腿间重重泄过了一回,发出了长长一声满意的喟叹。 打先儿胯下阳精一波汹涌喷出,让他感到极度舒适。 再看怀里的美人儿,衣衫凌乱,香腮迷离,半只小巧白嫩的奶儿都被他握着盈盈。 婉凝不知景王刚登极乐造化了一回,只晓得男人下面有东西一会儿就将自己往上顶,一会儿又往自己羞人嗒嗒处黏磨,弄得她口中一直迭迭告饶道:“王爷,不要、不要”。那景王只在她耳边怪腻人的喘息着,身下动作倒是愈发加重加快,最后竟把住她小臀不动,又重重顶了好些时候,才舒爽至极地哼了一声,后又慢慢停下动作来。 婉凝幸而素来只作一深闺娇阁女子,什么男女之事都不懂,若是晓得景王这是竟借她穴儿自渎,怕不是要立刻就撞到那茜纱窗牖上去,以示清白。 景王发泄了自己胯下之火,手指仍连连搓揉婉凝那小娇娇乳团,看美人在他怀里轻抖。粉腮香面上一双大而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眼型像桃花瓣,纯情又媚气,润润的像是上等的黑玉。这会儿被他玩着小奶子,又含了点点湿气在里面,湿淋淋的很是勾人。 景王轻笑一声,不由就道出一句实话来: “温姑娘这般的佳人尤物,本王是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的。” 王府马车在这二人旖旎亲密间到达忠毅勇侯府门口,婉凝反应过来,忙扑打着要摆脱景王控制、找哥哥去,景王却伸手一把将之勾了回来,偎她在怀里,替她将外衫套好、钗缳理净,才搂着她下了马,并吩咐府中亲兵前去叩门。 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那侯府主人温提骁就披散着锦袍快速冲至门口。他惊讶地见妹妹婉凝居然又被这魔人从逃京途中掳掠回来,顿时怒不可遏,什么滔天反叛的罪名也不顾了,只一瞬就从旁边下人的革鞘中拔出一把剑来,雪光一闪,向景王刺去,剑势如潮,寸寸进逼,招招尽是死命。 景王与他怀中的婉凝均为一惊。 万万没想到美人还在,温提骁就敢这么不管不顾地行刺过来。景王连忙护住婉凝在胸口,步伐飘移,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顺着温提骁凌厉剑光如玉凤游翔般节节后退。 温提骁寸寸锋芒刺目,景王旋身回挑之间衣袂飘飞,二人缠斗几局,杀机重重,直到景王府侍卫死命拼将上来,合力将那温提骁打退,景王同婉凝才安全地落了脚尖。 温提骁被打退后,手中长剑握紧,蹙眉喘气,却一眼望见妹妹婉凝在景王怀里被骇得泪水晶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作了何事。 温提骁伧然震惊,无法置信,手中的长剑“铛”的一声—滑落在地。 那景王抱着怀里发抖的婉凝,厉声讽刺道:“温将军不愧为我魏家皇朝的得力大将,竟是为了替皇上效忠,连自己亲生妹妹的性命都罔顾了,本王实在是佩服!” 温提骁怔怔地看着婉凝,婉凝碧水眸内闪过的讶异与哀楚,令他痛彻心扉。 侯府煌煌灯笼下,丫鬟们迎上来,景王将怀里的温婉凝“完璧归赵”递给她们,并转身向温提骁下了最后通牒: “温将军,若是你还敢再有种种欺改婚约的想法,不单单是陈府,本王还有足够的法子来动永安伯府。你温府悔一次婚,本王就灭一族,本王倒是要看看,温大将军是否忍心让这上京都城的青砖阶上血流成河?” 温提骁至此,已然大白,景王竟然已拿陈御医一家开刀了。 他面色铁青,道:“何故要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景王冷笑;“使寻常手段,你温将军根本就油盐不进,本王本也不欲行此极端之路。至于他们是生是死,可都看你了。” 说罢便在夜色中看了一旁劫后仍惊的婉凝一眼,拂袖转身上马,携府中亲兵离去。 那温提骁在这魔人走后,连忙查看妹妹情况,谁知婉凝居然向后一躲,颤颤地垂头,不敢望他。 温提骁一怔,拿剑的手顿时无力地松了下去。 他犯了一个大错啊! --- 这一年,天禧二年的仲商八月,忠毅勇侯温提骁向当今圣上请辞西北军中统摄之职,圣上驳回,仍令他在护军营蔡副统领身体康愈后得返西北,坐镇大军。 同年,循州境内逢大雨灾,稼穑全毁,颗粒无收,百姓死伤无数,饿殍遍地,圣上命太子携户部叁百万两白银前往赈灾,谁知太子却贪污克扣,私饱中囊,且与循州长官于府衙中夜夜笙歌,不顾百姓死活。及至有境内荒民冒着被追杀砍头的风险逃至皇朝都城,拦下京兆府尹私轿告状,这一震惊朝堂的荒谬恶事才被揭晓。 圣上大怒,命景王同大理寺廷尉叁日之内便赶至灾疫之地,改由景王来坐守赈济,而大理寺则务必押回太子上京接受审讯。 至此,朝廷格局已然大变,昔日太子独壮之势消灭无迹,几个皇子嫡位之争愈发紧张激烈,局势波谲诡诮,京中众臣均纷纷谨小慎微行事。 这朝堂夺嫡争权大事对婉凝说来,影响可大,也可小。 自那夜被景王劫回都中后,婉凝竟一夕之间就发了高烧,病倒数日,缠绵塌上,孱孱泱泱,整个人浑浑噩噩至极。 她喝下了无数宫里派的御医开的药,可纵然是白天退了烧,到了夜晚还是依旧会烧将起来。 温提骁是又急又无力,倘若一直这样高烧下去,婉凝迟早要送出一条命去,可这么多妙手神医在此,却就是拿妹妹的病一点办法都没有。 及至有一个资历较深的太医弱弱地提起说,许是温姑娘自己的求生之欲都不太大,温提骁才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为何妹妹一病不起。 他只说那景王是为了权势残酷无情之人,可又何止是那景王,就连他自己,也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朝臣清誉、忠孝名声,在硬生生地逼断婉凝的后路啊! 是夜,东风一醒众芳,京中天上星子无数,温提骁跪在婉凝床前,握住病塌中妹妹的手,严容地向她承诺道: “婉凝,什么忠孝虚名、声义两全哥哥通通都不要了。圣上既执意让你嫁景王,你便嫁吧。人生须臾之隙,不过短短数十载,你同我都只有一次活在世间的机会,所以你无需再为温府、为哥哥所牵累,只需做自己,只需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地度过这一生,哥哥便心满意足了。” 那温提骁在妹妹榻前泪洒无数,数度哽咽,直至快天亮,才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回书房。 温提骁走后,一直未能安稳眠睡的婉凝才悠悠醒来,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哭泣,珠泪盈睫,嫣红纷纷,竟一夜啜咽至天明。 过不几日,婉凝的身子果然好了起来。虽则还疲弱之至,但已比先前的濒死之态好了太多。温提骁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地来,他又是亲自命人去煮药、小心服侍妹妹喝下去,又是趁妹妹休息时独个儿前往祠堂向父母还愿,请求温父温母在天之灵能够谅解他的所作所为,一番动作下来,好不繁乱。 及至到了十月初,都中迈入了金秋时节,处处满开木桂与红枫,灼灼曜曜,温府婉凝连生了两场大病,竟是用了数十日的时间,到现在才方全愈。 那温提骁决心不再违背圣上旨意后,只安心在家陪伴照料婉凝,兄妹二人关系在此亲密间,又恢复至从前那般的地步。温提骁本还欲带久病家中、垂垂恹恹的婉凝去时山万佛寺赏秋景喝秋茶,却不想,皇上突一道圣旨下来,要他立即前往廑州逮拿太子贪渎案的逃犯余党。 时间太过紧迫,又不能抗旨不遵,温提骁接到上方命令后,只速即回府匆匆收拾了一番,并命嬷嬷丫鬟好好照顾婉凝,就一径上马携护军营中得力手下出城往廑州方向去了。 温提骁走后,婉凝在家中,没了哥哥陪伴,那畏惧至极的梦中魔人又远在循州,每日只安心蓄养身子,喝药针灸,读书阅画,弹琴做绣,好不惬适,偶而才会怔怔地呆坐在院子里,远望着庭院里金菊发呆。 忽有一日,前院下人报将进来,说有人递了帖子过来。 婉凝坐在廊下将下人递上来的帖子打开,仔细一看,竟是陈御医遣府中奴仆送过来的。 原来自八月十五夜后不久,景王见事既定着、木已成舟,便让刑部随便找个借口将那陈御医一家放了。谁知经此一役,太医院中有些同僚却异常猖狂地排挤起陈御医来,太医院院史更是以其“年老昏愦,不堪重用”为名,让陈御医只做些打杂候补的活意儿。 陈御医本就年届已高,再加上景王这事儿给他的打击太大,思虑再叁,还是向朝廷递了还乡书,一身谢却去京中多少事,只求能带着一家老小平安的回到祖籍徽州去。 婉凝看着眼前这封词深意切的愧谢信,信中陈老御医走前还不忘让婉凝按着他的方子喝药治病,竟是当场就抑不住地痛哭,泪洒满襟。待到反应过来了,才起身急急忙忙让府中下人备好马车,又让管事去库房亲取一千两纹银来,又亲自回书房用碧油纸包好几本陈御医先前爱不释手的古籍医本,并由丫鬟伺候着穿好外出的衣裳,才匆匆出府往陈家所在的西街去了。 却不想,温府马车到了陈御医家门口,大门紧阖,前庭罗雀,只有一个满头白丝的耄耋老头在用木帚扫着地。 婉凝让小丫鬟掀帘询问,那老头颤巍巍地抬头答道:陈御医一家已于一炷香前就收拾妥当,坐马车离京往城外去了。 婉凝听到这个消息,心内是又伤徊又哀恸,她实在是不愿连老御医今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再叁思量下,仍是不顾丫鬟们的阻拦,坚持要那车夫往郊外去追上他们。 这小姐下令,车夫哪能不从,只能扬长鞭子,“吆喝”了一声,竭力往城郊方向奔赶。 及至出了城,到了京中郊外秋野,天高云阔,有如文人墨客口中的诗、笔下的画,灵中带秀,生就一股风致。白丝般的水汽腾起绕在山间,轻烟漫漫,云雾缭绕,就连空中的味道都是湿沁润润的。 温府马车紧赶慢赶间,在一座孤峰幽亭旁追上了陈御医一家老小。 几辆马车停下来后,婉凝亲下马,对着许久不见的老御医就是要纳头一拜,幸而老御医扶住了,只笑着对她摇头。婉凝要将备好的银子和书籍赠予给他,陈御医却不肯,终是在婉凝的再叁恳求下,才只愿收下了那几本医书古籍。 那陈御医白眉轻扬,一双本已垂老的眼眸闪着容光:“老臣在京中多年,一直以来都委屈自己,像只蜗牛一般行事。却不想临老之前,还能恣性妄为一把,实乃快哉、快哉,故而还请县主再也无需自责于心了。” 那温氏婉凝闻得此话,哪还能止得住,当场就泪眼朦胧。 及至依依不舍地行完告别仪式,临走之前,陈老御医告诉婉凝,景王此人野心勃勃,对皇位势在必得,若婉凝日后真的嫁入王府,需得万般皆小心,若有什么疑难困扰之处,可以写信给远在徽州的他,他定竭尽所能相帮。 婉凝不由弯腰行礼,至此谢过。 藤栏茅檐,古亭质朴。婉凝和丫鬟们站在亭下,望着陈御医一家在袅袅细烟中离去。及至过了许久,婉凝才拭拭眼泪,说打道回府吧。 却不想,有“嗒嗒隆隆”的马蹄声踏过青碧苜蓿自远处的苗山绿野间行来。 婉凝同丫鬟们定睛一看,那马车队伍中飘扬拂荡的赭色悬旗上,赫然印着“景”一大字! 第十八回山坡 都内,午后叁时,城中杲阳日光洒在石砖地铺上。 长门街,温侯东府,一身着圆领窄袖锦袍的中年男子跨下了马,将马鞭丢给一旁静候的仆从,灰头灰脸地朝前院正厅走去。 这正厅之中,摆放着屏风、云榻和香炉,槅栏案几里塞满了琉璃马、碧玉壶和珊瑚盆景之类的精贵陈设。 在外人看来,正是一富贵荣华、烹锦无限之家。 堂内上首萼绿椅子上端坐着一白发老妇人,正慢悠悠地捻着手里的墨翠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忽见儿子风尘仆仆地跨进门槛进来了,才微一抬眼,询问道:“如何?” 那圆领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东府继出的二老爷—温世旸。 温世旸就着丫鬟端上来的茶盅急急喝了一口,才坐到檀椅上,面色不善地回答道:“礼部今儿说了,上半年先是跟辽东打仗,如今又是闹雨灾,圣上正是恤济民间、安抚百姓的时候,故而秋节的皇子选秀是弄不成了,也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最早也得等到年关时分了。” 那老妇人韩氏沉吟了一会儿,才叹道:“皇家等得,我们可等不得。若是真拖到明年,这一来二去,云娇可就整整十七岁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那温世旸就恨不得火气冒叁丈: “谁叫她自个儿养成了这么一个娇蛮的性子!既相看了京中那么多户好人家,竟是没有一个能够看得上她的!硬生生的给把自己拖成了老姑娘,叫人耻笑大方去!” 这韩老妇人素来最疼大孙女温云娇,见儿子今日如此嫌弃,当即也掷下佛珠,忿恨不平地拍桌道: “孽子!你为何不说你自个儿混不出点名堂来?你若是能像西府那位,立下那么多战功,子孙都得了皇上赏识,而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户部员外郎,我们娇儿何至于到此地步?说不得也能像那小凝丫头一样,拿个亲王妃当当。” 这温世旸见母亲说着说着居然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不由不悦地拧眉,可又实在反驳不了这番话,于是只能低头闷闷地喝茶。 正是二人僵持着,堂内寂静安谧时分,忽的玳瑁珠帘打开,走进来两位丽人。 前面那位,发髻高挽,步摇轻扬,头上插着一累丝绿碧玺宝瓶簪,身上着浅橘色兰花纹短袄配墨绿绣金的缎地裙,看起来娇气又跋扈,正是这争论话题中心的温云娇。 而后面那位... 生得一张芙蓉俏脸,柳黛蛾眉,颊染桃花,丹唇小巧,身姿袅袅,走路间婷婷婀娜,令人见之就心怜。 韩老夫人见了两个宝贝孙女进来,当即就喜笑颜开,喊着“心肝儿肉儿”的让她们坐到熏香旁的塌上来。 那温云娇便大大咧咧的坐下了,忽见一旁的父亲面色不悦,便问道:“爹爹怎的如此?” 那温世旸没好气的回:“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你祖母嫌弃我没西府的有本事,让你当不了王妃。” 这温云娇历来被宠惯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便哼道:“谁愿意做那劳什子的王妃!倘是遇到个专一、深情的还好,可要是摊上个府中姬妾众多的,哭都没的地儿哭。” 韩老夫人明白温云娇这是在讽刺西府的二丫头。她心念一动,转而询问下首的温世旸:“这婚约赐下来以后,你竟是一次都没去那边贺过喜?” 温世旸只冷着脸回:“脸皮子都撕破了,还去装样子做甚。” 韩老妇人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啐道:“怪道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户部员外郎,这点胸襟见识,竟是我等妇孺都比不上。不管咱们两府关系背地里如何,他们家凝丫头好歹以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四王妃了,若是这时候你还小家子气,处处不守礼仪章法,叫她抓了把柄去,小心日后她在景王耳边吹吹枕头风,有你受的。” 温世旸正欲待还嘴几句,塌上坐着的温云娇就先替其忿忿不平道:“祖母,怪不得爹爹看不上他们,实在是那西府兄妹俩忒的嚣张。上回我在萃玉楼买东西,那温婉凝就仗势欺人,抢了我心爱之物,还仗着自己略生得好些,就用鼻孔朝天看人。可若论这长相,她哪儿比得过妹妹去?” 一旁塌上只专心剥着松仁儿的叁姑娘温云娥听了这话,忽的顿住不动,纤纤柔荑玉指,水葱盈盈,立在红木案几上,让人看了就赞叹不已。 只是那双貌比貂蝉的眼里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来,但转瞬即逝,谁都未能发觉。 她笑着抬起首来,娇娇沥沥的对姐姐云娇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西府二姐姐既是让圣上和王爷都看中了,自是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小蛾可比不了,姐姐还是莫要折煞我了。” 温云娇听了,直摇头:“你莫要谦虚,若论美貌,反正我觉得,京中谁家都比不过你!只是不知那温婉凝走了甚么狗屎运,竟让圣上看上了,不然若是景王先看到了妹妹,还有她温婉凝什么事?” 那温云娥听了,只娇羞低头,作袅袅娜娜样,却什么也不回,一脸乖巧柔顺的样子。 温云娇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堂上的韩老夫人和温世旸二人。两人均心思一动,打量着这虽才十叁岁,但已出落得可堪闭月羞花的小女儿,突生起了一种念头: 若是把她往京里那剩余几位还未成家的王爷府里送,也未必不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景王回京途中,本骑在石青鞍骝马之上,同身旁谋士商讨进京如何呈报皇上赈灾之宜,却忽见远处壁峰幽亭旁站着一仙气萦绕的美人。 及至距离越来越近,景王才望清竟是那温府婉凝,不由赪惊而获,怡然喜至。 循州太子贪腐案一别,至今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为了成功砍落太子羽翼,他们一行人可谓是力竭精虑、夙兴夜寐,竟是连一夕好觉都未曾睡得。 百忙之中,忽收到探子消息说,温家小姐自八月夜归侯府后,便一病不起,气瘁奄奄。即使远在循州,景王也当即就下了狠令,叮敕太医院,务必要救活这温家小姐,否则就等着回京以后通通收拾陪葬。 后又收到飞鸽传信,得知那温提骁万般放却,以情相劝,温家小姐在感化之下重新又活了过来,景王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地来。 办完一切事宜之后,自循州北上至京城,山水迢迢,千阁万阙。轻舟千重行至京城地界,景王本打算今日进宫汇报完赈灾任务后,就夜闯钟翠阁,去探望探望这温婉凝,谁曾想,竟在这侔莺郊野撞见了前来送人的她,不得不可谓是: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景王当即双腿一夹,长鞭扬甩,低“喝”一声,胯下马蹄踏过湿漉漉的青草地,向远处山坡上的温婉凝行去。 及至到了跟前,那许久未见的心上人望见了马上的他,却害怕得频频往丫鬟们身后退,怎么都不愿抬起那张他记挂已久、婀娜颦颦的脸来。 景王笑了一下,胯下骏马在坡上原地打转。 数月未见,若说这温氏婉凝先前还稚气未脱,像一朵未开完全的花,一半美好都藏在花苞里尚未示人,那么现如今她已将青涩都褪去,美得像仙子一样,雪凝琼艳,身形儿也玲珑有致,好似真一朵牡丹花,打开重重迭迭的花瓣,吐香绽蕊,内里的美丽都绽放了出来。 今日,她着了一件群青广袖对襟绉纱上衫,玉白领口处露出一抹翠绿底儿绣月季的绸缎诃子来。下系条柳绿并荼白的间色裙,如云的绿鬓上挽着家常的百合髻,两只碧绿耳珠儿随着她害怯摇头的动作也在这山野间湿润的空气中摇晃着,晃得马上的景王是唇干舌燥,暗暗心旌。 景王轻笑了一声,吁停胯下骏马,俯下身子来趴在马头,用鞭节挑起那张誉盖满京华的脸来: “温姑娘,我们许久未见啊。” 第十九回世子 秋日,一排塞鸟大雁旋翱于万里天空中,正是凉意渐起,倦鸟南归,时山上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云层中漏下的日光洒落在野草苍苔和枯萎的羊齿革上。 远处似有盘鼓钟声自深林间香火小寺传来,磐声扬长。 那温氏婉凝见了许久未见的景王,立即颤颤着身子要弯腰打礼,景王却不允,只用鞭子钩着她光滑凝润的下巴,眼里渗着淡淡笑意。 循州一别,他长高了,样子也变了,就连浑身的气派经了官场的淬练也比以前雷厉风行了许多,只是性子还是如此这般的霸道不讲理。 温婉凝悄悄蓄着泪儿,想用手别开那银鞭的桎梏,景王看见了,却顺势用鞭子钩住她细柳腰肢,轻轻往马上一带,婉凝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景王望着怀里那张温润柔俏的脸,用手指挑落她的鬓发毛角,笑道: “温姑娘,本王去循州可有两月了,你可考虑好了?” “王爷,考虑好什么?” 婉凝在他怀里怯生生的问,未知他何意。 景王靠近她玉洁的耳肉,气息吐仰在她的耳间,眼里晶亮戏谑:“做本王正妃的事。” 那温婉凝见千逃万逃还是逃不开这件事去,虽则哥哥已不再以忠义相逼了,但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啊,况且他又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风流王爷,府中满门子姬妾,她这样的闺中弱质女子,哪儿能斗得过那么多莺莺燕燕去? 婉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眸子乱转,正心中缭乱如鼓,欲央求景王几句,忽听马蹄声阵阵嘚响,坡上尘土飞扬,原来是一队玉冠红鹖的人马自山下踏马而至。 队列里都是景王得力的谋臣幕僚,见主子迟迟未曾归来,有些着急,便纷纷寻了山上来,却见他们隽雅风流的王爷怀里,正抱着一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均纷纷惊愕得瞪大了眼。 温氏婉凝何曾被这么多人围观着看过,还是正正挤在一个异性男子的怀里,顿时羞赧了脸,害怯要哭,可是又没地方让她躲,竟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礼教仪法了,摸到了景王身后的袍子就要急急往里钻去。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如此,景王甚是惊喜。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绛紫春衫前乱动,四处点火,更要命的是窄小酥臀不自觉的就往他大腿根里挪动,竟生生的坐在他那物事儿上,引得他轻嘶儿一口气。 婉凝听此暗哑声音,忙抬头迷惑的看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不解。 景王便轻轻一哂,忽想起一风月趣事来。 在循州时,为了办完大事,一群老少爷们都住在知州官衙里。 出于清净需求,他得辟独自一个小院,院子里有水池一个、并卧莲数朵。有时夏夜漫步,望见这水池里满满一凼嫩蕊凝珠的莲花,也会想起远在京都的温氏婉凝那张婀娜多姿、如出水芙蓉的脸来,竟是百忙之中理完奏章,欲望上来了,就会坐在屋里拔步床上,用手套弄身下那玩意儿,想象着把那温氏婉凝掳来循州怀里好生操弄,扳腰插穴,插得她是咿呀难安,蹙眉而啼,两条玉凌凌的大腿赤裸蹬开着在他腿间喷水、吹泄过无数回,最后娇声媚气得直向他告饶,哭道“王爷,不要再顶了,婉凝吃够了...,景王这才握住自己身下那肿胀无比的玩意儿,套弄了有将近数百下,射出一地子孙精来。 今日再得见这幽月中事的美人,倒钩起循州赘渎那等美妙的回忆来。 景王把弄着怀里的婉凝两鬓桃形微弱之发,正欲安抚她几句,下属部将人群里忽有一个紫衣翩然、头顶玉冠、俊眉修眼的年轻郎君冒了出来,骑马缓行至他跟前。 “王爷。” 这人在马上朝景王拱拳执意,一双深邃眉目英挺,肤色如清莲出水。 此人正是北境涿川郡郡王的小世子卓昭琅。 此次循州雨灾,小世子恰巧路过州府,见满地饥荒、灾民饿殍,心疾之下便一同参与了赈济,后在景王力邀下答应作为此次太子救济不力的证人随同一齐上京。却见这景王在京外离城门有叁里的郊野之地,奔赴至一壁峰幽坡旁,许久未曾回至,便与其下属一同前去探往。及至到了跟前,发现这景王怀里抱着一柔枝窈窕佳人,生得黛眉如画,秋波流转,一张娉脸好似清澈琉璃般,但含着点点鲛泪在景王怀里不安的扭动着。 卓小世子平日里就听闻过这四皇子景王在京中风流恣意的名声,以为景王这又是在强占哪家姑娘的便宜,便上来欲强行阻止。 谁知那景王轻轻带紧身前佳人,颌首朝他笑道: “世子来得正好,本王还未来得及向你介绍。这位便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先忠毅勇侯温世昭大将军的女儿。” 卓昭琅一愣,面色惊异,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如明月般皎洁的女子会是景王将来的正妃。他原以为皇族赐婚一事,景王这种风流王爷定不满这等专擅行为,与将来的王妃也必是走过场面而已,谁曾想今日一见,他却是有些爱怜疼惜怀里中人。 一时震惊之下,不免还有股淡淡说不出的遗憾,仿佛有一种才遇到的玲琅宝物被打碎了一样。 这位将来的景王王妃刚刚朝自己青眸一睐,怯怯一望,就已叫他内心不由心旌动摇,窥见犹怜。 景王似笑非笑的望着面前涿川郡王小世子的表情,心内有如了然执掌。 他挑起怀里婉凝一绺璎珞小发来,在她耳边轻出声道:“温姑娘当真国色天香得很,竟是让某些人一见你就被迷倒了。” 那温氏婉凝哪儿知道他意指的是什么,只以为他在出言调戏她,便胆战心惊的望了他一眼。 这一望倒是让景王身下忽的又有了股欲望。 那卓小世子见天色已晚了,便在马上向景王握拳道:“王爷,天色已不早了,我们是否该早点打道回府?” 景王把弄着怀里婉凝的玉发,却有点不舍,不想让她就这么回京去,待到过上几日才能一亲香泽,便用锦袍套紧她的身子,拍拍马屁股道:“世子先回吧,本王派府中下臣护送你回府。至于本王和温姑娘,要先行去拜访一个地方,就不与世子同行了。” 那卓世子听此,只觉有股淡淡的遗憾,但也只能就此作罢,便向景王握拳道了别,府中众人也随后一同致礼,一伙人便远望着景王携怀中美人向轻烟漫漫的山脚方向去了。 第二十回密室(微h) 景王带婉凝奔波至京中一处馆阁的后门,将婉凝从锦袍中放出来。 那婉凝颤颤抬头望去,却见是原先曾到访过的“如意斋”。 景王将婉凝从马上抱下来,揽在怀里,进得门后,温婉凝就见得上次见过的那名白面无须的掌柜在门后躬身恭候着。 “王爷,温姑娘,这边请。” 这掌柜一番毕恭毕敬、俯首听命的模样,婉凝一颗七窍玲珑心,岂能不知,原来这京城头等富贵之地如意斋的主人竟是当今四皇子景王。 可怜婉凝如今深陷景王的老巢,是无论如何逃脱不开了。 那掌柜的在前殷勤带路,上得叁楼,忽一个闪身。只见那掌柜轻轻一推,便推开一扇暗门,里面竟是一个极为宽敞华美的雅室。 雅室内有一窗,窗下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桌右手边放着两张太师椅并一几,房间左侧放着一榻,榻前放着一张梅花几。 室内正焚着一股清雅至极的檀香。 景王解下风尘仆仆的锦袍,挥挥手,对掌柜的说道:“下去吧。” 那掌柜便毕恭毕敬得弯腰退下了。 而今房内只剩下景王同婉凝二人。 景王坐到太师椅上,把婉凝揽在腿上,婉凝欲挣扎起身,景王长眉一挑,哧笑道: “别动,温姑娘。若是再动,本王可不轻饶了你。” 婉凝惧怕这魔王至极,生怕他作出什么非分之举来,只得乖乖听从他话。 那景王舒适地就着美人儿的身子骨低头品完一盅茶,忽见小美人儿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便用手抬起婉凝的下巴尖儿来。 怀里的婉凝抬起头,景王见那婉凝白玉般清丽无双的脸庞,目光从她惊骇莫名的盈盈美目,滑到她小巧挺俏的鼻梁,又停留在她鲜润如樱桃的红唇上,凝视片刻,终究再也抑制不住自循州一别以来长久的欲望,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气息瞬间覆盖住了她。 景王拼命吮吸婉凝的嘴唇,舌头强硬的闯了进来,婉凝在景王怀中拼命挣扎,却被景王伸手扣住脑袋,挣动不得半分。 景王的舌头灵活得触碰婉凝的齿尖,夹弄住婉凝的一条香软小舌,肆意亵玩。 婉凝“呜呜”挣扎着,但景王就是不放过她,只霸道索取着,使得在他怀中被深深钳制住的婉凝好似一株含露的兰花,随他的动作摆动着。 景王更是个得寸进尺的种儿,又加深力气直吻到婉凝呼吸不得,身子渐渐软将下来,任他施为,动作才由粗暴转为温柔,辗转吮吸,极尽索取,依依不舍得松开嘴唇。 那婉凝被景王如此这般作弄,只觉羞愤难堪。 景王拥着婉凝在自己腿上坐好,额头抵住婉凝的额尖儿,眼睛往下一寸寸地细看她,只觉得美人儿生起气来也实在是美。 忽过了一会儿,才似想起了什么,顺着婉凝的脖颈,伸手就往其衣襟内探去。 婉凝吓得连哭都忘却了,忙捉住景王的手,颤着声儿道:“王爷,不要……” 景王轻笑出声,道:“看把温姑娘吓的。本王纵是想要温姑娘,也不会这般急色,只是想看看那枚牡丹花玉佩,温姑娘是否随身戴着。” 景王没有如期望中一般摸到那枚玉佩,又见婉凝的侔莺小脸上一幅惊讶莫名的模样,便问道:“当日你不是极喜欢吗?怎么如今送了你,却又不戴?” 婉凝这才方知,原来在自己生辰宴上送来那般贵重礼物之人竟是景王,且他定是早已派人盯住了自己,否则不会得知自己对那枚玉佩爱不释手。 一时之间,只觉惊惧、恐怖遍身。 原来景王早已在那时就已布下了对付哥哥和自己的罗天密网。 心计真乃皇子中的佼佼者了。 见婉凝脸上一副惊恐模样,景王自然了然于心。 他笑了笑,贴近婉凝的耳边,低声说道: “温姑娘,别怕,本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送你一份生辰贺礼而已。” 他的气息喷到婉凝的耳垂上,婉凝不知是怕,还是气,竟不由打了一个颤,洁白莹润的耳垂瞬时擦过了景王的嘴唇。 景王一见,原本回复清澈的眸子又瞬时暗淡了下来,想也不想便将婉凝的耳垂含入唇中,又辗转吮吸了起来。 他伸出舌头在婉凝耳畔肆意舔弄,将婉凝的白玉耳垂舔得湿润润的。在婉凝的耳垂上流连够了,又顺着婉凝雪白的脖颈极尽吮吻,慢慢的一路向下,到了胸前,顿住,忽喘息了片刻。 婉凝吓得忙要站起身来,却又被景王紧紧揽住,他的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撩开她的衣襟上纱滑了进去,游弋片刻,覆盖住了胸前的丰盈。 婉凝骇得伸手忙去推,却被景王一把握住双腕,固在头顶,双腿被其紧紧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紧接着就连双唇也被堵住了。 景王的眸子早已被情欲染成了墨黑色,声音也暗哑非常,一边吮吸着婉凝的樱唇一边哄道: “温姑娘,你又香又软,本王实在忍不得,让本王先疼疼你,好吗?” 婉凝再如何深藏闺中,也知道男子这番话为何意,她惊惧至极,只气自己身为女子,力气这番小,竟是抵拒不了景王叁分。 那景王实在想念婉凝数月已久,又见如今房中再无他人,一时欲望上来了,竟是不管不顾,边低哄着婉凝,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去解婉凝衣襟上纱。 他是自战场上厮杀归来的人,虽平时一番风流贵公子模样,但力气极大,一下子就解开了婉凝的衣襟上纱,纱内露出内里白底菡萏花的胸兜来,衬得婉凝胸颈间的肌肤一片耀眼的雪白。 景王喉节骨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他隔着胸兜去揉捏小美人儿的两股丰盈,又不过瘾,便一把把婉凝的胸兜解开,婉凝胸前雪白的两团就颤巍巍的暴露在了男人的眼前。 景王的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殆尽了。 他低头埋到婉凝的胸前尽情吮咬起来。 景王用口齿含住婉凝嫣红的乳尖,使劲儿用舌尖在上面舔舐一番,把婉凝圆圆的乳肉嘬在嘴里,吮吸着,以解情欲之苦。 婉凝的鸽乳因害怕而颤栗不已,却更添了一分柔弱之美,那景王含咬着,始终舍不得松开口。 婉凝实在吓得不知该当如何,只得一直抽泣,白糯的牙齿上下碰撞着,只觉自己被景王这般对待后,回去家中再是不想活了。 于是她便难受到把所有话都哭诉出来: “王爷,您与臣女尚未大婚,臣女如今得您这样对待,臣女已无脸再存活于世了。” 原本沉浸在婉凝胸前肆意甜浓的男人听得此话,方知事态严重性。 他抬起头来,只见面前被他弄得衣衫不整的小美人一幅玉山倾碎、扇影泪目的模样,还是心生不忍,不愿在婚前便夺了她的清白。 于是替她拭着眼泪,小着声儿哄她:“好了,温姑娘,别哭了。本王方才不是故意要欺负你,只实在是情难自禁。” 婉凝仍低声啜泣,景王便耐心哄着她,搂着她,又在她头顶说道: “本王发誓今日再不碰你了。你可别哭,再哭就成一只泪儿兔了。” 那婉凝听得此话,又恨又恼,恨他这番胆大包天亵玩自己,恼他还如此拿自己打趣,一时之间竟真的忘了哭泣。 景王见婉凝终于不哭了,才展眉一笑,手里又闲不住的把弄起一丝她的头发,忽的想起什么,问向怀里颤颤的美人儿: “温姑娘小字可叫衾衾?” 婉凝的小字只府中人士并宋姨妈那里相熟人知,她的小字自景王口中而出,婉凝知道定是看了自己的庚帖他方才得知。 只可惜她恼他,不愿回答他,于是便用手帕擦擦眼泪,只不理他。 那景王又逗他:“衾衾,衾衾......'玉佩定催红粉色,锦衾应惹翠云香'。这‘衾衾'二字取得实在是妙!以后本王私下便只称温姑娘为‘衾衾'如何?” 婉凝不愿与他再相亲近,便婉拒道:“王爷,女子小字,只有父母、兄弟、姊妹等人方可叫。” 景王微微一笑,打趣道:“温姑娘忘了,女子的夫君也可叫。用不了多久你便嫁于本王了,届时本王便是你的夫君,自然可以叫你小字。” 婉凝没想到会被景王反将一军,气得直欲伸出芊芊玉指挠景王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 那景王胜了婉凝一次,哈哈大笑,继续煽风点火: “本王小字敬则。礼记有云:'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温姑娘若是愿意,以后便不要称呼本王王爷了,唤我敬则就行。” 婉凝恨不得与这魔王一点关系都不沾,又岂会如他期切般亲近地叫他? 只得假装听从他意,柔柔地点了点头。 那景王又抱着婉凝说了许多在循州时便想同她说的话,偶尔逗弄得怀里的婉凝实在是又哭又气。 许是这燃着的檀香能寝人心,又或者刚被欺负得哭过一场,景王低头哄着婉凝说着话儿,婉凝却一股如潮的睡意涌上来,竟慢慢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一回相劝 晨曦拂晓,婉凝只穿一件中衣,自碧青罗帐内醒来。 她见已回到自己闺房中,身边早已没有那景王的身影。 四皇子总算信守承诺,答应她的事情做到了,没有再次欺辱她。 丫鬟们掀帘进来。见婉凝睡醒,又惊又喜,忙张罗着要替婉凝洗漱。又见婉凝昨夜睡过去后被景王抱在怀里送回府中,未能及时伺候她盥洗,又赶紧预备着去打热水,伺候婉凝早起晨沐。 婉凝却不肯要丫鬟们伺候,只批了一件小衫,一个人下床往净室走去。 这边厢,婉凝脱下衣衫,将自己沉入澡盆之中。低头望去,只见胸前密密麻麻布满了景王留下的暗红色淤痕。 婉凝一边洗澡一边忍不住小声垂泣,觉得自己如同刀俎下的鱼肉一般,任由那景王戏弄摆布。又想那景王叁番两次对她这般急色,怪道人人都说他姬妾无数,风流成性。 可怜她一深闺弱阁女子,自然料想得到,待自己嫁过王府,景王贪图她新鲜美貌几日后,便会将其丢弃在一旁,重又去寻花问柳。 素来婉凝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无意嫁入皇室宗族中攀求富贵,如今景王却这般奸诈狡猾,由不得她。婉凝一时之间只觉前路黯淡、了无生趣,又思及远在廑州消息未卜的哥哥,心下难受,不免怔怔地掉下眼泪来。 待到水都凉了,婉凝胸前白腻的皮肤也快被搓下一层皮了,方恹恹的从木桶中起身,穿上裙袄出了净室。 丫鬟们见婉凝出来,忙拿了帕子过来给婉凝绞湿答答的头发,又将小厨房红泥炉子上煨的红枣圆桂圆茶端来给婉凝喝。 正是伺候婉凝用着早膳,忽听得有下人报永安伯夫人和大奶奶来了。 婉凝忙放下膳碗,令将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宋姨妈带着媳妇王氏笑着进来,一见婉凝就侧身道:“大喜大喜,给我们未来的王妃请安啦。” 婉凝哪里肯依,只忙起身就要给宋姨妈行礼。 宋姨妈忙拉住婉凝的手,上上下下细看了她一回,方叹道:“我的儿,你竟瘦了这么多。前些日子姨妈就要过来看你,可因忙着你二表哥的婚事,脚不沾地的,实不得空,故而如今才来看你,你莫要见怪。” 婉凝摇摇头道:“姨妈莫说这些话。二表哥礼闺高中,又得皇上亲自赐婚,京城里孰人不知?人人提到姨父家都要竖起大拇指,都夸永安伯府'父子两代叁进士,一中探花天下知’。听说皇上也是看中姨父家家风清正,才将最最疼爱的福怡郡主指给二表哥的。姨妈得此佳儿佳妇,且大表哥和大表嫂又孝顺您,婉凝应当先去给您道喜才是。” 宋姨妈听得婉凝如此劝慰她,只觉句句都说到心坎儿,又想到这般好的女儿却无缘嫁入己家,只得叹道:“我的儿,怎恁的会乖巧说话?加上你这么个品貌,怪道皇上都要讨你做儿媳,只怪我们宋家没有福气...” 王氏见宋氏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忙上前打岔道:“母亲,光顾着说我们自家的事儿了,今儿您来的目的还未提呢。” 宋姨妈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讶道:“瞧我这记性!竟是把正事给混忘了。我的儿,姨妈今儿来,是有些话要同你讲。如今你要嫁人了,你母亲又去得早,有些话只能由姨妈同你掏心窝子的说。你要知道,你嫁给景王,这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尊荣,但毕竟他身份高贵,你日后少不得要受些委屈。我同你母亲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偏偏你要受,但木已成舟,少不得劝着你把日子硬着头皮过下去。你模样生得好,又年轻,两叁年内景王对你的恩宠都少不了,有这两叁年功夫,说不定两个嫡子都生出来了,届时就算他冷落你了,你有嫡子傍身,也就不怕了。” 那婉凝何曾料到宋姨妈会同她说这些私隐的话,竟连生孩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时只觉又羞又臊,偏偏又是句句为了她好,逃脱不去。 有丫鬟递上茶,宋姨妈接过喝了一盅,又劝道:“凝儿,如今你占着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你是正妻,是上了宗室玉牒的正妃,就算景王日后再风流成性,都不能越过你去。你听姨妈一句劝,莫想太多,伤了身子,到最后啊,只惹得你哥哥同姨妈......” 宋姨妈说着说着,眼眶竟是红了。 婉凝见此,再也压制不住几个月来内心的担忧、害怕与心酸,直扑到宋姨妈怀里,哭道:“姨妈,婉凝不想嫁......” 那宋姨妈见婉凝这般难受,怎能不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木已成舟,又能如何?只能搂过婉凝,摩挲着她的脸颊好生劝道:“我的儿啊,我们生为女子,不能像男子那样走仕途考科举,也不能做买卖、上沙场。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夫君,兴衰荣辱皆系于父兄夫君身上,所以前人让我们读女训女诫,让我们学叁从四德,无非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安身立命之本。你嫁给景王后,只要把表面上的叁从四德做到位了,他就少不了你的尊贵体面。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体面'二字虽然是别人给的,但又何尝不是自己挣来的,前朝太宗皇帝虽然坐拥后宫佳丽叁千,但对长孙皇后一生是何等的尊重爱护,这其中的缘故,想必聪明如你,是懂的。” 那婉凝伏在姨妈怀中,抽噎着,默默不语,心想:是啊,嫁给皇亲贵冑,想要夫妻和美,对丈夫要么是长孙皇后对太宗皇帝那样的大爱,已经爱到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要么就是无爱,无爱就无怖,无爱则无忧,无爱则无妒。景王如此这番欺辱她,她前者是做不到的,可后者...真要对着一个无爱的人过一辈子吗? “姨妈”,婉凝实在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让自己徒生心痛,只得伸手握住姨妈的手,对她许诺道,“无论如何,姨妈,凝儿都会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本分,绝不自苦。” 宋姨妈听得此,知道自己今天前来的目的达到了,方才欣慰地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命下人将一个红色莲花纹红大木匣子拿过来,指道:“瞧我这记性,又差点把这些东西忘了。”又令下人打开盒盖,对婉凝说道: “这是我同你嫂嫂给你的添妆” 婉凝迷蒙着泪眼儿望去,只见红木匣子里躺着一套璀色红宝石头面,一对紫气东来玉镯,并首饰珠宝若干,皆是给女儿送嫁的配饰品。 那颗红宝石极大,颗颗殷红欲滴,那对紫气东来镯更是品相非凡,难得一见。 婉凝忙起身,拒绝道:“姨妈,不行,这些对凝儿来说,太过贵重了。” 宋姨妈笑道:“这套红宝石头面是我当年出嫁时的压箱底,一共两套,一套给你,一套留给慧名。这对紫气东来镯是你大嫂执意要送给你的,她待你如亲妹,你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婉凝听此忙看向王氏,王氏笑着点点透:“我那妆奁里好东西有限,只有这对镯子还勉强能配得上你,你要嫌弃,我可再拿不出来了。” 宋姨妈同王氏关护、爱切婉凝至如此这般地步,婉凝实在无以言谢,只得含泪,一一曲腰还礼。 第二十二回陪嫁 自景王循州归来后,不过数日有余,朝野之中便发生巨大动荡,群臣更替无数,皆为循州贪腐案中牵涉在内的官员。 当今圣上龙霆震怒,斥太子恣意诛求,肆行攘夺,私用内外库帑,穷奢纵欲、逞恶不悛,便是皇后娘娘亲跪在泾阳宫前磕求一夜,圣上也未改变旨意,下令将太子囚禁东宫,非诏不得出。 而景王因接连辽东御敌、循州赈灾二事,一跃而成当今圣上眼中最为器重的皇子之一。 一月之后,温提骁自廑州平安归来,兄妹二人相见,婉凝见哥哥因为天子办事,身量消瘦多了,不免流了许多眼泪儿。 温提骁只笑着安慰婉凝,说差事办得极为妥当,圣上龙心甚悦,且赏了许多玩意儿,都带回来给婉凝顽,婉凝这才闻言破涕为笑。 十一月二十五日,便是永安伯府二公子宋昭棋迎娶福怡郡主的好日子,温氏兄妹作为宋家嫡亲的表亲,自然是要前去赴宴,不免自日出时辰至半夜叁更,烦乱、叨扰了一日。 那宋家二公子同福怡郡主的喜事过后,京城里剩下来最引人注目的大事便是婉凝同景王的这桩婚事了。 钦天监听从圣意,择了一个喜佳之日,定在来年婉凝及笄后的四月十八。 随着婉凝大婚之日的愈来愈临近,忠毅勇侯府也迎来了有条不紊的最后准备阶段。 温提骁治军多年,管理内务也颇有能耐。他大手一挥,撇开一众细枝末节,大刀阔斧地只将全府庶务分为叁大块。 第一,便是婉凝的陪嫁侍从。原先的几个贴身大丫鬟不说,一众小丫鬟也原封不动的陪嫁过去,无需增减。陪嫁嬷嬷也随着过去,奶嬷嬷忠心耿耿,看着婉凝长大,且年纪大经事多,自然是要跟去景王府。 至于陪房,温提骁则细细挑拣了四对办事老练、处事谨慎的管事夫妻,两对负责打理婉凝的田庄,两对负责打理婉凝的铺子,各司其职,尽忠其事。 第二,便是梳理、打点婉凝的陪嫁。 温提骁拿着入库明细册,令大管家的打开近十年来未曾打开的库房,一件一件查看于氏的陪嫁物。自紫檀木床看到雕花叁屏风式镜台,又自金银珠宝看到钗环首饰,自是应有尽有,光彩夺目。 第叁,便是定制嫁衣与预备喜娘了。 宋姨妈和王氏作为婉凝最亲近的长辈,自是由她们负责给婉凝梳妆,而景王府当日则会安排宫里选来的喜娘嬷嬷。至于婉凝的嫁衣,温提骁如此疼爱妹妹,自然想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便派人从苏州织造府请来一众手艺最上等的绣娘,日赶夜赶,终于赶在大婚前夕做出了一件彩绣辉煌的嫁衣来。 婉凝在闺房中抚摸着这件凝结哥哥爱意的嫁衣,不免心中酸涩,泪眼朦胧。 大婚前夕。 婉凝正对镜卸下钗饰,不施粉黛,却清雅异常。 奶嬷嬷忽走进婉凝的闺房,递给她一本小册子。 婉凝不解的朝嬷嬷望去。嬷嬷向她点点头。 婉凝便望向这本小册子。 这小册子做的异常精美,只是年代颇为久远,扉页都有些泛黄了。 婉凝翻开一看,不禁“呀”了一声,连忙扔到一边儿去。 原来竟是本《春宫图》。 奶嬷嬷忙捡起来,踱到婉凝跟前,细声儿说:“小姐呀,这是夫人当年陪嫁过来的压箱底,小姐,略翻一翻,明日心里才好有个数。” 婉凝心想,才不想有个数呢。她一想到景王对她的那些无耻作为,就不快,因此不愿去看那《春宫图》。 奶嬷嬷见此,只能叹了口气,又劝道:“小姐年纪小,身子又娇怯,明日不要太顺着景王殿下,倒求他多疼惜着你点。” 婉凝心烦意乱,只得胡乱点点头,便借口困意上来,催奶嬷嬷回房休息 。 嬷嬷走了,丫鬟们伺候婉凝洗漱完歇下了。一时之间婉凝了无睡意,只着素锦衾衣,枕着臂弯侧躺着。 她借着屋中小羊角灯透出来的光线,打量着屋内的每一样物事,想着自己已不知不觉在温府中住了一年多了,顿时心生不舍。 古代女子,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莫过于出嫁前,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兄弟姐妹嬉戏玩耍,既不用主持中馈,亦不用侍奉公婆,更不用镇日里锁在闺宅中勾心斗角,每日只除了给长辈请安,读读《女训》、《女诫》,便是赏诗作词,琴棋书画。且她自幼就得哥哥宠爱长大,娇生惯养,谁都不曾欺负过她。 可是一旦要出嫁,一切便会急转急下。 想那景王,通身风流气质,府中侧妃、姬妾又颇多,且嫁入皇家,哪里还能行事如待字闺中一般自由,一时只觉自己竟是摸到了一张极惨惨的下下签,没有一颗八面玲珑的水晶心肝,怕是都无法携哥哥在这王府及将来的夺嫡之役顺利存活下来。 婉凝想着想着,竟咒起那景王来,想要他婚后与自己互不干扰,各过各的,他是到侧妃那里过夜睡觉,还是新纳京城头牌花魁也罢,通通不关自己的事,她只顾好自己,还盼着那景王夜夜笙箫,哪日纵欲过度早点翘辫子才好。 第二十三回大婚 大婚当日,卯时刚过,喜娘同丫鬟们便涌进婉凝房中来,一把将还睡眼迷离、梦绪万千的婉凝从被子中提溜出来。 她们先将婉凝带到净室中沐浴完毕,再轮流上阵,伺候婉凝梳妆打扮。 宋姨妈红光满面的走进婉凝的闺房,先是接过丫鬟手里的百合甜枣粥喂给婉凝喝了两口,意寓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再者轻轻给婉凝绞起面来,定要将那婉凝面上弄到莹白润滑、不见一丝痕迹为止。 绞面生疼,婉凝实在受不住,便双眸噙着眼泪儿,小声望着宋姨妈说: “姨妈......” 然而那素来疼惜婉凝的于氏今日也顾不得婉凝感受了,又拿香面给婉凝上细粉,并就着大红色的胭脂给婉凝涂抹,直弄到婉凝脸上红一道、粉一道,唇色朱丹,就像那古画中的新娘子走出画来一样。 宋姨妈又开始给婉凝梳头,嘴中喃喃念道: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叁梳儿孙满地,四梳夫妻永谐连理,五梳家内和顺翁娌,六梳皇恩福临家地,七梳逢得吉逄祸避,八梳家财一本万利,九梳阖府乐膳百味,十梳夫妻永结同心佩.....” 婉凝听着宋姨妈诚虔的祝福,只觉心内发热,感动至极,又忍不住淌白玉般儿的泪,幸得王氏上来笑着劝说,“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流不得眼泪”,这才将将哄好了婉凝。 等到梳妆完毕,众人伺候婉凝穿上那特地由苏州织造府绣娘打造的嫁衣,待婉凝穿戴好转过身来,满屋的人皆愣神屏息,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只见那婉凝穿着由苏缎和丝绣织成的大红吉福,头上戴金凤金翟边垂猫睛东珠冠,耳缀金云衔珠耳垂,佩了垂金衔绿松石与八十颗贯珠珊瑚串就的领饰,腕子着四件赤金龙凤手镯,浑身珠翠宝饰,琳琅华贵,好不熠熠生辉! 众人皆道只有这样玉鬓朱颜的美人儿才配得上赫赫风流的景王! 最终还是由王氏先反应过来,上前笑赞道:“婉凝妹妹这么一打扮,真乃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做景王妃了。” 其余人等也纷纷笑着讨好,奉承这位即将入宗室玉牒的景王妃。 忽有下人进来匆匆报道: “景王殿下迎亲来了,还来了许多王爷并宗室子弟,还请新娘子快快盖上盖头,预备着上花轿吧。” 屋里的人忙慌乱起来,纷纷打理这打理那,好不忙乱,最终还是由宋姨妈依依不舍得给婉凝依依不舍盖上锦盖,众人才一齐拥着婉凝往外走了。 到得前厅,温提骁早一身华彩盛装,候在那里。 他见婉凝过来,便踱步到婉凝跟前,弯下腰,低声说:“妹妹,今日就由哥哥背你上轿吧。” 那温氏婉凝在盖头下早已见到哥哥的靴子,知道哥哥一直在此候着自己,等着护送自己出嫁,心内酸痛异常,但知道这么多人看着,不能让别人胡乱想了去,只能强忍着眼泪儿点点头,便伏到了哥哥身上。 温提骁的肩背宽厚如山,正如他这么多年来待她一样。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充满了不舍,那婉凝被哥哥这样背着,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眼泪一颗颗的滴落下来。 温提骁感知到颈间的点点凉意,蓦的一震,步子晃了两步才得稳住。半晌,才略侧过头,声音沙哑的对婉凝说道:“婉凝,为了哥哥,也要让自己在王府好好的活下去。” 婉凝只得无声的点点头,眼泪滴洒而出。 她哽咽着伏在温提骁背上,对温提骁说道:“哥哥,你要多保重,莫挂念我。婉凝定会好好的。” 温提骁闻此才点点头,收敛了心中的涩意,一步一步背着婉凝往侯府大门走去。 忠毅勇侯府门口,四皇子景王穿着大红蟒袍,胸前戴着一朵绸花,正满面春风地坐在高头骏马之上,等待温婉凝出来。 今日盛装之下,更显得他长眉入鬓,面如秋水,俊美逼人。 温提骁背着婉凝一出来,景王原就亮若星辰的眸子,顿时溢满了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骑在他左右两边骏马之上的分别是叁皇子安王同五皇子宁王,今日同来迎亲。 见到景王这番春风得意新郎官的模样,叁皇子安王笑着道:“怪道四弟你心心念念,光看新娘子这窈窕身段,便是个百里挑一的佳人所在”。 那五皇子宁王也跟着打趣道:“可不是,四哥今日可是我们皇朝都城之中,最为得意之人了。” 后面一众宗室子弟听了,也纷纷跟着笑着起哄。 景王只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一双眼睛盯着婉凝的背影,待到婉凝由温提骁小心翼翼背着送上了花轿,他才提了缰绳,一夹马腹,笑道: “走了!” 一行迎亲仪仗这才圆圆满满接到新娘子,浩浩荡荡地往景王府去了。 过了不知许久,轿子才停了下来。 喜娘在外面喊道:“景王射轿帘啦!” 景王便笑着从侍从手里接过弓箭,分别对着天、地、轿帘各射了一箭。 婉凝感觉轿帘晃动了一下,便被喜娘掀开轿帘,小心翼翼扶将了下来。 喜娘将一截红绸塞到婉凝手里,一截放到景王手里,便由那景王在前开路,婉凝由喜娘扶着慢慢的往府内走去。 待在朝野无数权贵、仕臣见证下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接下来便是送二位新人入洞房了。 婉凝不知自己被人扶着走了多久,终于跨过一道门槛,进入到一间铺着玉石青花壁纹砖的房间。 这房间极大,屋内香气溢昂,莺声燕语,似乎已有不少女眷在等待着了。 婉凝被人扶坐到喜床之上,接着一杆喜秤便伸到了自己盖头下。 盖头被人挑了开来。 婉凝不太适应的睁睁眼,抬头望去。 只见那景王站在床前,正满眼笑意得望住自己,一身大红蟒袍衬得他俊美无畴。 婉凝不露痕迹的避开这个讨厌之人的目光,又悄悄向房内其他女眷望去。 只见大部分女眷都着皇室女子的品服诰衣,婉凝便猜就是诸位皇子的王妃了。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杏眼桃腮的丽人笑着说道:“四弟妹好模样,真真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另一个眉眼温柔、贤德贞静的女子则跟着说道:“可不是,到底是年轻,这脸蛋嫩的就像能掐出来水似的。” 此二人一人即为当今太子妃,一人为叁皇子安王妃。 屋内其他一些较老的穿诰命服的夫人们,拿了一些花生红枣之类的便往景王同婉凝二人身上洒,又很是夸了一番景王俊致、婉凝柔美,实乃天作之合之类的巧话儿来,那喜娘才宣告着要喝合巹酒了。 景王接过喜娘手中的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婉凝,眼含笑意的,示意婉凝。 婉凝忙垂下眼帘,咬着嘴唇,同景王不情不愿的交臂喝了喜酒。 喜娘终道:“礼成,新郎倌儿、新娘子结成连理,殿下还请到府前正厅招待贵客去吧。” 景王这才起身,朝诸位皇嫂、内眷命妇作挕告了扰,又留给婉凝一个勾唇的淡淡之笑,往外走了。 第二十四回初夜(一) 景王走后,房中众人又热闹了一回,太子妃便上来劝道: “四弟妹折腾了一日,想必也累了,咱们这些外人就别碍在这里讨人厌了,快些散了吧。” 众人听了,忙笑道正是,于是纷纷要离去,又嘱咐随旁的丫鬟们好生伺候着景王妃,方才放心相携离室。 一时之间,热闹过后,屋子内寂静极了。 婉凝正坐在喜床上,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们迎上来,问婉凝是否要用些膳食。 谁知那自温府带来的丫鬟们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自门外一行行进来五六个侍女,皆生得妖美多姿,艳丽婀娜。 侍女们手上端着食盒,齐齐同婉凝行了个大礼,恭敬叫道:“参见王妃。” 坐在床上的婉凝手足无措,只得一一回应她们。 领先儿打福礼那位侍女,生得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清美至极。 婉凝便好奇的小声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恭恭敬敬答道: “回王妃,奴婢唤作碧沉。” 婉凝点了点头,只觉这侍女名字也取得清雅至极,如今且从这王府一众侍女看来,自己的夫君景王,果真真儿是艳福不浅。 碧沉此时轻声提醒正出神的婉凝道: “王爷怕王妃饿着了,便派奴婢们过来,给王妃送些填肚的膳食。” 婉凝点点头,道知晓了,便命侍女们打开食盒。 食盒中共摆置了十几二十碟甜白瓷装的菜肴,每种都够叁、四筷的分量,看起来红、黄、白、绿交杂,令疲惫了一天的婉凝食欲大增。 婉凝点点头道:“多谢各位美意,你们快放下吧。” 侍女们闻言便整整齐齐着将食盒一一摆好,又敛气屏息着退到一边候着。 婉凝见她们不肯下去,只在一旁恭候着她,实在不习惯,便出声说:“屋内不用各位伺候着了,都下去吧。” 那位侍女碧沉又上来笑着打了个千儿:“王爷怕王妃初来王府,身边丫鬟们照应不惯,还派奴婢们伺候左右。” 婉凝这才方知,景王哪里是派人给她送膳食来了,分明是派人看管着她。 一时之间又气又恨,恨不得那人若是站在眼前,狠狠着伸出手挠他几下。 可当着外人面,婉凝又发泄不得,只得听从她们,慢慢站起身坐到黄花梨木八仙桌旁,还由碧沉为首的一众侍女们伺候着,起箸小心用了些膳食。 用完膳,碧沉便吩咐身旁的侍女把食盒收拾好端下去,又迎上来对婉凝说道: “王妃可是要沐浴?景王殿下先前已经吩咐过了,奴婢们早已备好,还请王妃随奴婢们来。” 婉凝自是拒绝不得,只得又由着她们伺候自己沐浴洗漱。 这景王府净室的入口藏在侧室里一道玉石花卉宝座屏风之后,若非由府中下人们带路,婉凝再是识别不得。 婉凝由侍女们带着进了净室,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她们贴身伺候着了,那碧沉只得笑着退下。 这边厢,热气熏腾,婉凝裸着玉身,浸浴在金丝楠木桶内,只想这: “大婚之日,新郎倌儿定会被灌得酩酊大醉,看这今日迎亲的架势,景王少不得要大醉一场,只期望他喝得烂醉如泥才是。” 婉凝沐浴完毕,出了净房,碧沉同一众侍女们迎了上来,伺候婉凝穿上一袭素缎百合中衣,又有温府带来的小丫鬟们围上来,扶着婉凝坐到梳妆台前,伺候婉凝绞净头发,点抹护肤。 几方弄罢,婉凝终才完了事,由侍女们引至喜床前,侍女们半放下朱红绣石榴床帏,道景王殿下过会儿便会从前厅回来,婉凝便不管他,只自己掀开被子,躺进去歇息去了。 正是屋内龙凤烛火跳跃,映衬着满屋鲜艳红色时分,不知过了许久,抵不住那沉沉的困意,婉凝正是欲睡未睡间,忽觉得嘴上奇痒无比,似是有人用皮肤在摩挲着她。 婉凝一惊,忙睁开眼,正对上景王一双黑亮无比的眸子。 景王眼里满含笑意,鼻息间尚带着自筵席上归来的酒气,正轻轻得用手摩挲着婉凝白玉般的小脸。 婉凝忙用手推着他,轻声道:“殿下。” 景王笑着用手握住了婉凝的小手儿,还没等她愕然出声,就便她拉进了怀里,自己坐稳床侧,抱她到腿上坐着。 婉凝这下可急煞了,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便止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景王早已沐完浴,换就一身雪白的亵衣,发鬓边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淡淡清香。 他搂着美人儿在怀里,低头看美人咬住贝齿,一副急切慌张的模样,实在是手足无措之极,堪称可怜又可爱。 “王,王爷……” 婉凝娇娆的眼睛里快要泛出些雾气来,声音都带了些儿颤。 景王凑近她白玉般的耳畔笑道: “还称王爷呢?今日既已嫁给本王,便是本王的人了,怎么还不快唤句夫君听听?” 婉凝岂肯轻易如了他的意,只咬着嘴唇,就是不应他。 景王倒也不恼,只下定决心要用行动,叫好容易才娶回王府的美人了了他的心意。 他凑近婉凝,照着那小巧精致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婉凝低着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景王用指节抬起下巴,下一秒,唇上一热,一双温热的薄唇就覆盖上来,吻住了她。 婉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得望着面前的景王强吻她。 一对儿浓密的双睫直颤个不停,几滴清泪都吓得自睫下滚出,没入枕被之中。 那景王只放肆吮咬着婉凝的樱唇,唇齿间含糊不清地说道: “乖凝儿,让本王多亲亲。” 婉凝岂肯听却景王的哄诱,只想躲开他,便用手轻轻推拒着景王,景王却似看穿了怀中婉凝的计谋,钳住她的双臂,令她动弹不得,又重重的吮吸了几下婉凝的唇肉,便用舌尖抵开她的唇齿,游进她的嘴中,肆意搅弄。 婉凝纤纤弱女子,力气极小,被景王撬开牙齿之后,只得情不自禁的仰起一张小脸,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对着景王。 一张吹弹可破的娇嫩小脸儿衬托着一对黑漆漆的双眸,美得几乎叫人疑心是画出来的,看得景王一颗心都快忍不住融化成了水。 自慈颐宫初见温婉凝起,景王便开始谋划一切,江山要得,美人也要得,如今终于费了这么多文章方才抱得佳人归,景王不由觉得今夜算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春风得意的良宵了。 第二十五回初夜(二)(h) 室内,婉凝被解开一切束缚的中衣,浑身赤裸,颤抖的被景王拥在怀里。 她肌肤白皙细腻,滑嫩无比,摸在手中、含在嘴里,皆叫景王有些爱不释手。 婉凝一双嫩白的娇乳儿,呈在空中。 上面淡粉色的乳晕同小巧得令人怜惜的嫩嫩奶尖儿,令景王爱怜,景王低头,一口含住婉凝娇乳,用齿尖叼住她娇嫩的肉尖尖,细细地研磨起来。 婉凝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即不住颤抖。 景王的舌头舔弄着婉凝小巧的乳晕,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婉凝的莺乳上,弄得婉凝承受不住,几欲瘫软。 景王揽住婉凝瘫下去的娇躯,手指往下探去。 修长灵活的伸进婉凝小巧桃瓣内,摸到内里,触到了一处凹陷, 婉凝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不已。 景王一笑,叹道: “果真真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孩子,这么紧张。” 那婉凝心想:既知自己方方及笄,今夜还对自己如此下手,那你岂不真真是个禽兽? 只可惜她已经手脚酸软,浑身力气都不知去了哪里,只能微睁一双眼儿,被景王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景王拔下簪在婉凝发间的珠钗,令婉凝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 他搂住婉凝的腰,将婉凝压倒在床上。 毫无瑕疵的雪白肌肤铺在床上大红色的鎏金凫鸳鸯被间,看起来像是一尊羊脂白玉美人儿雕塑,美艳动人。 景王伸出手指,自上而下顺着婉凝婀娜的脊背抚摸,忽摸到婉凝那见不得人之处,按住一处珍珠芽蕊,就轻轻搓弄起来。 婉凝又惊又怕,“呀”的叫出声,偏景王不放过她,仍用力按压,婉凝小小的芽蕊被他摸得颤巍巍凸立起来。 身下女子初经人事,哪里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只得双眸瞪得大大的,惶然叫道: “王,王爷……” 景王看着身下人儿的一张又害怕又情欲的脸儿,粉色娇妍,一副等待被人采撷、疼爱的模样,终不禁分开她的腿,自己的下身挤了进去。 “王,王爷,婉凝不要……婉凝不要……”婉凝两条细白的腿儿兀自蹬着,拒绝着景王。 那景王岂肯放过婉凝,大手一捞,就将婉凝压倒。 他跪在床上,将自己的中衣褪去,露出自己赤裸的身躯。 婉凝何曾见过男子的裸躯? 景王平日里虽则看起来是个风流王爷,然而褪去衣衫后,竟是宽肩厚膛、劲窄腰臂,显见是个平时厮杀锻炼过的人。 然则令婉凝更没想到的是,那景王竟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一根已经抬头向上微翘着的粗壮物什儿已经对准着她。 婉凝何曾见过这等东西,眼睛瞪得微大,嘴儿都下意识张开了,忽然之间才似反应过来,蓦地惊叫一声,吓得慌不择路,忙起身就想逃。 景王压倒婉凝,低头用自己舌尖吻住婉凝的耳垂,又咬住她嫩嫩的耳垂扯了扯,轻声哄道: “婉凝不怕,没什么吓人的。” 又怎能不吓人呢? 婉凝的两条腿都被他分开,夹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腿上。 景王那根勃起的阴茎已经顶在婉凝的胯间,充血胀大的头部直直顶住婉凝的花心,露出发红的冠头。 如此又硬又烫又大的物什磨蹭着婉凝的花穴,婉凝只觉浑身发热,四肢发软,脑子里乱哄哄的,景王在她耳边哄些什么,婉凝都听不见,只晓得伏在景王身下,一个劲儿抽抽噎噎得哭个不停。 景王无奈,只得一手托住婉凝的屁股,一手将她抱起,让她直面自己。 他见婉凝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不由得一哂,低头舔舐婉凝那纤细洁白的柔颈,嘴唇和舌头在婉凝娇嫩的肌肤上游走,仿佛要将自己的气息涂满这景王妃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方才作罢。 “王爷……王爷……不要……” 婉凝颤着声儿发出乞饶的嘤咛。 景王说:“别怕,女子嫁给夫君,都要走这么一遭的。” 他抬起婉凝饱满小巧的屁股,一手掰开她闭合的花瓣,让阳具顺着婉凝的花缝儿从前面一直蹭到后面,就像是令婉凝骑在他的这根阳具上一样。 婉凝的小穴被迫用花瓣裹住景王的阳具,景王刚刚滑动起来,婉凝的花瓣就被景王玉茎上凸起的筋络搔刮到又疼又干涩。 婉凝乃名仕贵族娇养长大的小姐,哪里知闺房里竟是这样的交合之法,一时之间竟呆住。 景王为了让她回过神儿,含住她上面奶儿,下面阳具磨蹭着她。 景王的阳具在婉凝雪股玉腿间磨蹭着,婉凝粉红的阴蒂被强行碾开,娇嫩的花唇仅仅被摩擦了几下,就生疼生疼的,弄得婉凝呜呜发抖, 景王见婉凝的身子尚且年幼青涩,又是头一回儿遭罪,便连连爱抚婉凝,揉奶儿亲嘴儿,挑动着婉凝的情欲。 不多时,婉凝被景王双管齐下的撩拨弄得渐渐呼吸急促,竟眼眶有些泛红,无力的在景王怀里软着。 景王终是下了决心,用两根手指捏住婉凝湿滑的花唇,向两侧轻轻拨开。 顿时婉凝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穴就微微张开了粉嫩鲜妍的花瓣,羞涩地绽放在景王跟前。 婉凝满面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只忍不住夹紧了修长粉腻的雪白玉腿,推阻着景王。 景王出声儿,低低哂笑,欺身压倒婉凝。 婉凝作最后的挣扎,细细出声儿求景王,谁知更激发了景王的情欲。 景王窄瘦有力的腰身突然向下一沉,火热坚硬的阳具便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啪”的一声挤开了婉凝紧闭的穴口,朝内挤进了进去。 “呀……” 婉凝惊疼一声,双腿立刻紧紧夹住了景王的腰。 景王又粗又硬的阳具着实大得很,一下子就将婉凝的穴口撑得满满的。 婉凝感知到她私密之处被一点点钻开,只觉又是胀痛又是难受,不由得低低哭泣起来。 景王抱着婉凝,轻声哄道: “乖......没事......放松......” 一边儿哄着,一边儿腰身向前拱,缓缓插入婉凝深处。 婉凝初经人事,被景王的那根粗壮入得眉头轻拧,发出断断续续的疼痛的低泣,景王为了缓解婉凝的痛苦,就用嘴唇去噙吻婉凝可爱粉嫩的嫣红奶儿. 那口感柔润弹软,让景王口干舌燥,忍不住吮了又吮,连连啃吃,直弄到婉凝嘤咛乞饶,穴内竟出了些水儿,容纳住了景王。 景王大喜,只觉婉凝娇嫩的花穴紧紧含着自己的阴茎,里面温热湿腻,一层层媚肉迭迭,弄得其头皮微微发麻。 景王于是松开含着的婉凝的奶儿,腰肢发力,下腹部深深戳刺起来。 “嗯……嗯……唔啊……不,不要……” 婉凝泪眸紧闭,咬唇长哼,呜呜咽咽抽泣,玉靥晕红似牡丹花开。 她的小穴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留半点缝隙,小腹酸酸的,两条纤柔修长的腿被颤颤巍巍得夹紧在男人腰间,入得稳稳当当。 景王的阴茎在里抽插,弄得婉凝颤栗不已。 “嗯……啊…….” 每当景王挺胯一顶,婉凝的两瓣臀肉就不自觉被压得向内一缩,承受着景王胯下阳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浑身发抖。 她就如同一尾被丢上岸的美人鱼,在景王身下一丝不挂得挣扎着,一双修长玉润的优美白腿儿终是情难自禁得夹住景王的腰,越夹越紧,喉咙里竟挤出一声急似一声的甜腻娇吟来。 那景王得了肯定,抱着婉凝入得越来越起劲。婉凝的穴内有种销魂无比的感觉,像有无数张娇嫩的小嘴一般吸吮着他,虽为处子,倒是头一回能有人能让他有这种体验。 景王胯下粗长赤红的阳具继续势不可挡的一次次挤开婉凝层层娇嫩蜜肉,深入到她剧烈收缩的湿滑嫩蕊蜜穴之中,只听得婉凝一声声娇啼婉转,似哭似泣,终是春潮飞溅。 灯火摇曳的景王府新婚房内,诱人的“嗯啊”低吟,粗重的男人喘息,男女肉体的亲密拍击声,还有男人时不时的轻轻哂笑,以及婉凝不知是难耐还是磨人的低声泣啼,统统揉合在了一起,交织在糜艳春夜中。 最终,那景王抱着汗津津的婉凝,在婉凝修长的双腿间挺送了数百回,终是弄得婉凝下身打湿,似是再难支撑,微颤的喘息声变得急促而断续,哭腔加重,娇呼连连,方才随着景王一记深而有力的插凿,重重捣在婉凝花心上,喷涌出一股浓浆来。 第二十六回晨起 次日清晓,皇朝都城天际刚露一线鱼肚白,景王府内,婉凝就被一双在自己身上游弋的大手给弄醒。 昨夜芙蓉帐底,碧玉破瓜,香汗湿凝,婉凝一夜醒来,只觉得困极,眼皮像被黏住了一样,虽极力推拒身上游弋的那双手,但那双手却如同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怎样都挥之不去。 迷迷糊糊间,婉凝只觉自己双腿被分开,下身顿时传来一股剧痛,比起昨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婉凝不由睁开眼睛,拼命摇头,哭哭唧唧着哼叫起来:“疼......疼......王爷疼.......”。 她伸出手掌心拼命推阻床上男人的胸膛。 那景王勉勉强强刚进了一半儿,身下婉凝的哭声越来越大,一张原本娇娇怯怯的脸庞上有些惨白,显是已经痛极,床上的男人于是心下不忍,又想起她昨夜初次承欢,年岁小不说,自己昨夜又万般得了意,恐伤坏了她的身子。 于是那景王虽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底不忍,只又将身下物什直挺挺拔了出来,搂着婉凝轻声哄道:“好、好,莫哭了,本王先不碰你了。” 婉凝只闭着眼睛小声啜泣,叁分真意作了七分假势,定要先哭到景王不再继续碰自己再说。 景王见婉凝一副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又想起昨夜颠鸾倒凤一番,不由调戏道:“再疼也只是头先儿几次疼,衾衾与我多行几次便习惯了。” 那婉凝闻言,顿时哭得更加大声,恨不得令屋外的丫鬟们都听见。 景王但笑不语,过了会儿方搂着婉凝道:“今日同本王进宫见父皇和母后,届时莫怕,一切皆有本王在。” 婉凝便抽噎着点点头。 景王又道:“再躺一会就得起来了,你若困乏,一会从宫中回来继续睡。” 婉凝便“嗯”了一声,就要起身,景王搂住她道:“要做什么?” 婉凝道:“王爷,唤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 景王柔声道:“还早呢,再睡一会。” 于是说着便合身去吻婉凝,吻了一会撩开婉凝的衣襟细看,只见一身雪肌已经不复昨夜的光洁无瑕,而是密布了大大小小的红痕。 景王一见之下,不由暗道自己昨夜孟浪,又不愿承认,只得轻抚着婉凝身上的红痕戏谑道:“衾衾怎恁的娇弱,本王碰一下就如此。” 婉凝顿时不想同他说话了,遂推开他盘桓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只爬起身来,自己要穿好衣服,就离他远远的。 那景王侧躺在床上,看婉凝这番模样,笑道:“急什么呢。” 于是他掀开帐子,吩咐了下去,一众侍女丫鬟们便鱼贯而入。 领头儿是两位宫装嬷嬷。 两位嬷嬷径直走到喜床前行了个大礼,便笑道: “给景王殿下同王妃请安,奴婢们奉命前来收取元帕。” 此话一出,婉凝顿时满脸羞臊。 景王应了一声,便取过沾了点点似红梅般元红的帕子递给了嬷嬷。 那两个嬷嬷收了元帕,细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收进一个黑檀匣子里,方才回身同景王和婉凝笑道:“奴婢们恭喜殿下和王妃,大喜了。” 景王遂朗声一笑,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去。 经了这么一遭磨人羞臊的事情,婉凝再也不愿与景王同躺在一张床上了,便简单穿着了一下,就下床,唤温府丫鬟们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待洗漱完毕,换好新嫁妇进宫觐见皇上同皇后的宫装,婉凝坐到梳妆台前,奶嬷嬷正好端了一碗红枣桂圆燕窝粥进来。 她悄着声儿对婉凝说:“姑娘昨夜受累了,这粥最是滋补气血,先喝了它,一会再同王爷进早膳。” 婉凝心下感动,知道嬷嬷昨日才跟着自己到王府,想是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这粥必是嬷嬷在自己房中连夜用红泥炉子熬出来的。 婉凝便朝嬷嬷点点头,接过来慢慢吃了,过了会儿方才想起什么,同嬷嬷说:“嬷嬷,婉凝知道你疼我,但下次切莫如此了。他们王府自有伺候膳食的厨房,我们这样私自开火,叫旁人知了去,徒惹是非。” 奶嬷嬷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奴婢知道了。” 正是主仆二人说话话间,景王已下了床,穿戴好走了过来。 只见他今日内穿圆领鸭黄薄绸衫,外罩缃色掐金线撒绣竹叶宽袖宫袍,发束金环,玉质风流。 奶嬷嬷忙收了声同景王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景王见婉凝已由丫鬟们伺候着梳好了髻,便笑着贴近她,用手从妆奁中拿出一支玉蝴蝶衔翡翠珠子的步摇插到婉凝髻上,笑道: “婉凝,那些金啊银的没得辱没了你,还是这简简单单的翡翠珍珠更衬你。” 婉凝才不要他替自己梳妆打扮,可这景王带着叁分笑意凝视着她,婉凝便拒绝不了。 碧沉已领着众侍女将早膳准备妥当,上来请了一下,景王便扶起婉凝,执了婉凝的手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婉凝见桌上已满满当当布了菜肴,分别是八碟各式点心,八碟清淡小菜,并一大碗补气固脾八宝粥,一大碗红枣玫瑰燕窝粥。 那碧沉在桌旁引着众侍女有条不紊的布菜,先盛了一碗八宝粥到景王跟前,又各夹了两块点心和两样小菜放到景王跟前的碟子里,随即便以同样谦逊的态度和分量替婉凝布好了菜。 婉凝细细瞧她,只觉不愧是王府调教出来的人,不论样貌,还是规矩,都是极好的。 第二十七回新妇 二人用完早膳,景王便吩咐下人准备进宫的马车,又道:“不用牵马,本王跟王妃一起乘马车。”下人应了去了。 待出了府,果见一辆五彩辉煌的并驾马车在门口候着,景王扶着婉凝上了马车,搂着婉凝坐下,吩咐她道:“一会进宫见了父皇莫怕,他看着威严,其实最为宽厚,不会为难你。皇后那里,她说什么你便应什么,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婉凝点点头,知道循州一案拉得太子下马,皇后自是痛恨景王至极,自己进宫必得小心行事,于是打定主意跟紧景王,不叫有心人寻了差错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已到了宫门前,监司太监们笑着迎上来领景王同婉凝进泾阳宫。 那景王一路温柔小意的牵住婉凝的手。婉凝思着宫里耳目众多,怕自己若是作别扭状传出去不好,便只得撇嘴装出一副低眉顺眼、害羞温顺的模样来。 到得泾阳宫,上首坐着隆庆帝和皇后,下首则分为两排,分别坐着诸位皇子同内眷。 景王牵着婉凝走到殿中,携婉凝跪下磕头行礼道:“儿臣带新妇温氏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上在龙椅上捋着胡须笑道:“成了亲方才庄重儿了点,快带你媳妇过来给朕细瞧瞧。” 婉凝小心看了一眼景王,见他微微颔首,婉凝才起身从早就托着盘子候在一旁的太监那里接过茶盘,走到帝后跟前跪下,低头奉茶道: “儿媳温氏,给父皇、母后请安。” 隆庆帝和皇后各自接了茶,隆庆帝笑着抿了几口,皇后却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隆庆帝上下打量了婉凝几眼,方颔首道:“好,极为稳妥,不愧是世昭教出来的女儿。” 隆庆帝令身旁一个端着盘子的太监过来,伸手擒住里面的一对金镶玉麒麟,递给婉凝道:“佳儿佳妇,希望你们能够举案齐眉,替朕绵延子嗣。” 婉凝忙跪下谢恩。 这时皇后冷笑道:“自是佳儿佳妇。当日花朝节宫宴,本宫便见这孩子生得最齐整,就想着若给了老四做媳妇,他必然是喜欢的。如今看老四这一脸的春风得意,想必是很满意本宫给定下的这门亲事吧?” 景王笑着回:“儿臣正要多谢母后,给儿臣找了这么好的媳妇。” 皇后用手捏着帕子,正要再回,却见皇上一脸怒藏不住的模样,知道也不便多言,便只转头令身边侍奉的宫女呈上来一套东珠头面,对婉凝说道:“同心同德,本宫也望你同景王能开枝散叶,早早得贵子。” 婉凝忙跪下接了,后面便有内侍进来将帝后的赏赐接了下去。 接下来景王便带着婉凝见过自己的几位兄弟。 他先领着婉凝走到左边上首一位宫妆丽人面前,对婉凝说道:“这是二嫂嫂太子妃,你们昨日见过的。” 婉凝抬眼望去,见正是昨日在王府洞房里替自己解围的那位杏眼桃腮美妇人,忙上前见礼。 太子妃只抿着嘴笑着上下打量了婉凝一番,又看了看景王,便赞道“称对至极”,令身后的小宫女拿上来一包沉甸甸的金瓜子,拉过婉凝的手,笑着递给她:“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愿四弟同四弟妹你们二人能够夫妻和顺,如鼓琴瑟。” 婉凝曲膝接过。 左边那对便是叁皇子宁王夫妻了。宁王婉凝上次在花朝节夜翠玉舫中见过,气质温雅,面容和煦,王妃则是昨夜同太子妃一起在王府洞房里出现的那位眉目温柔的丽人。他们俩见了景王同婉凝,也皆道:“永结同心。”并赏了许多金瓜子。 右边上首坐着的那位男人是五皇子安王,还未成亲。他同四皇子景王生得颇为相似,但眉目间更为阴郁,且脸色苍白了点儿,不过冷眼一看,倒真是像极了景王。 安王只坐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婉凝,便命旁边的人拿过一对比翼双飞玉佩递给婉凝,冷冷道:“天作之和,收下吧。” 再下首便是殿中最小的七皇子了,他尚未封王建府,只一个人坐在那里,年岁虽小,但五官生得颇为俊秀,只是神情淡淡,脸色有些黯然。 他见到婉凝,忙从袖中拿了一对沉甸甸肥头大耳的金兔子出来:“听说四嫂嫂肖兔,我特意命人打了一对金兔子,还希望合嫂嫂心意。” 婉凝忙曲身接过道谢,那景王却忽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七弟,也未置一词。 这时殿中忽有一个少年快速走到婉凝跟前,曲膝行礼:“老六给四皇嫂请安啦。” 他说着说着就抬头朝婉凝调皮着眨了眨眼睛。 婉凝一看,正是头次进宫觐见时在太后那里见过的六皇子,赶紧扶起他,命人忙将早预备好的一套文房四宝拿了过来,递给他,小声说道:“这是我同六皇子准备的见面礼,也不知道六皇子喜不喜欢。” 六皇子大大咧咧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交给一旁的下人:“自然极喜欢,凡是四嫂嫂给的,我都喜欢。” 婉凝便捂着嘴偷偷笑。 一番认亲结束,隆庆帝才打发景王过去见太后:“既已认完了亲,老四这就带着你媳妇去见见你皇祖母吧,她老人家从早上等到现在,估计都等急了。” 景王回答正是,于是同殿中诸位道了别,执了婉凝的手便领着婉凝往慈颐宫去了。 二人到了慈颐宫,进得殿内,就见太后坐在上首,面色和煦。 二人跪下磕头行礼。景王道:“皇祖母,孙儿带媳妇温氏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佯装怒道:“怎么,你还记得我这个皇祖母?老四,你自己说说看,哀家这慈宁宫你有多久没来了。” 景王笑回:“孙儿虽因为大婚一事忙得脚不沾地,但孙儿的一颗心却日夜记挂着皇祖母,前儿好容易寻齐了几味极难得的药材,就请太医院的张御医做了一瓶雪山玉露丸,知道对您老人家的病症,今儿特意给您带来了。” 说罢拍了拍掌心,便有一个小太监托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里面立着一个小小的羊脂瓶,恭恭敬敬奉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见了,明了景王的一片孝心,方才舒展眉头,叹道:“哀家不指望你们孝敬哀家东西,你们几个小泼猴要是有心,常来看看哀家,那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景王笑道:“孙儿今儿不正是带着孙媳来看您了吗?” 他只微微使了个眼色,那端来羊脂瓶的太监忙下去用托盘端了一杯茶走到婉凝跟前。 婉凝见了,便捧了茶走到太后跟前低头跪下,将茶碗高高举起,敬声礼道: “孙媳温氏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拿眼睛微微觑着婉凝,见她出了阁,比原本待字闺中时为人还要端庄持温,甚是满意,遂也没为难她,只接过茶。 婉凝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太后喝完茶,命人将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手镯拿了过来,给婉凝戴到腕上,又叫了景王上前来,拉过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吩咐道: “老四,媳妇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可不许再跟从前一样满京城胡闹了,夫妻两个和和睦睦的,早日替哀家开枝散叶才是。” 婉凝听了极是害羞,忙低下小脑袋去,那景王却是听了没正面回答。 他悄然捏了捏婉凝的手掌心,勾唇而笑。 过了一会,就有泾阳宫的太监过来传话,皇上在太极殿摆了家宴,请太后同景王夫妇前去。 婉凝便同景王侍奉太后起身,添衣,一路往太极殿去了。 待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未时时分了。景王同婉凝二人回到府中梳洗了一番,那景王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有府中下人过来匆匆请道大理寺卿有人派帖子请景王过去,景王只得又换了衣裳出去了。 婉凝也没有想到景王新婚期间还会有有公务缠身,本以为皇家贵胄会比普通朝堂官员清闲的多,眼见着却不是。 不过却也正合了她的心意,那混世魔王总不在她身边缠着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