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次告白》


 【楔子】00-1

    二零一九年，六月十日。
    在月历画上第两百一十七个黑色叉叉，这是她国中以来的习惯。
    每当遭受霸凌，她便会用奇异笔在那天的日期画上记号。
    左边六月九日的格子上，用蓝色原子笔标记着「毕业典礼」，同样画上一个大叉。
    八岁那年的十二月，她的爸爸去抚养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
    十三岁那年的十一月，她不满被同儕侮辱，动手打伤了一个势力颇大的太妹。
    十三岁那年的十二月，太妹展开报復，诬陷她偷窃。
    从此，她的国中生涯陷入无尽的霸凌和屈辱。
    她将奇异笔扔进垃圾桶，这是最后一次了，叉叉数会永远停在两百一十七。
    因为，她即将换脸，即将改名字，即将成为另外一个人。

 【楔子】00-2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社区活动中心，一缕夏日清新的阳光洒落在池畔，告别荷蕾的荷花荡漾着艳丽的笑顏，娉婷的身姿在微风中轻轻嫵媚，方塘边的小花也含蓄地摇曳着婆娑舞姿，榕树轻摆枝叶，树影悠悠，如同尘世外秀逸的君子，间暇中沉思着渺远情怀。
    清风轻敲过雅致的风铃，扬起清脆悦耳的铃声，飘拂过色彩斑斕的布条，拈起殷红的布幕，一路探入屋内，最终融合于间适的空调之中。
    化妆间里，女孩戴着口罩，新奇地触摸长方镜外围的萤黄色灯泡，光彩闪灼，亮晃晃的美术灯耀眼炫目，她望着镜中的倒像，有些失神。
    俄顷，门重重敞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中年妇女愣了几秒，臭着一张脸，扯开嗓门问：「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江夜柔人呢？」
    女孩眨眨眼，赶忙回话，「呃……她去厕所了。」
    「那你叫她要准备治装啊，再过一小时就换她表演了。」妇女说完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女孩摘下口罩和圆框眼镜，嘴角笑意逐渐加深。
    戴入小直径褐色隐形眼镜，她套上发捲，将杂乱的瀏海夹起，随意扎起长发，并把云鬓塞至耳后。
    拉开化妆包，她取出两罐专柜保湿乳，倾倒在手上，均匀涂抹在脸庞，轻拍几下，待化妆水和精华液吸收，原本有些乾燥脱皮的肌肤瞬间紧实水润。
    接着打了轻薄的防晒作为妆前乳，拿出外型奢华的气垫粉饼，三指穿过粉扑上黑色漆光缎带，轻压蘸饱了粉底液的海绵，由脸颊向外缘轻拍上妆，再使用散粉刷沾起丝柔般的透明蜜粉，稍稍打在t字和额心，完成匀称无瑕的奶油肌底妆。
    用深棕色眉笔勾勒出俐落的眉型，略延长眉尾处，接近眉心则以深色眉粉轻轻晕染出柔和而自然的眉头﹔用鼻影刷沾取冷色调修容饼，自眼窝处向鼻丘延伸，描画深邃的轮廓，斜角刷则大面积在下顎处及两颊打上阴影，塑形出v型瓜子脸，并使用珠光银白色在鼻樑和额间打亮。
    打开五色眼影盘，用指腹沾取最浅的米色均匀涂抹整个眼窝，再使用次浅的淡褐色化在眼摺以下的双眼皮中，以大地色系的粉棕色自上眼尾轻轻晕染至下眼尾，最深的棕色则描绘于眼眸轮廓，再用大直径圆刷使色调相互融合，形成深邃的烟燻妆，最终用细緻珠光色在眼皮中央和卧蚕打亮，并用修容粉稍微加深卧蚕，眼线稍稍自眼尾延伸，加上睫毛膏使原本垂下的睫毛纤长捲翘，眼妆大功告成。
    双颊轻上浅红色腮红，最后用淡粉色唇釉打底，中心轻沾赭红色唇膏，适度晕染便完成气质可人的渐层咬唇妆。
    女孩抿了抿唇，梳理好长发后简单用电捲棒烫弧空气瀏海，别上当今流行的奶茶色大发夹，换上新宿风白衬衫及黑色短裙，治装完毕。
    霎时，门再度以相同力道被撞开，又传来方才的中年妇女的呼喊声：「江夜柔！整理好仪容了吗----」
    她顿时停下嘶吼，在看见眼前花容月貌的翠黛后，转为和蔼的笑顏，「啊，你已经准备好了啊？休息一下快换你上台了。对了，你真的和照片里一样美呢！」
    女孩微微笑，人就是这么现实，长得丑没人权，长得美，呼吸也讨喜。
    她是江夜柔，她是顶着假脸享受称羡的江夜柔。

 【楔子】00-3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社区活动中心，晚霞收起伤残的长线，浓墨般的夜染黑了最后一片愁云，薄暮褪去，为满月和星河让出广阔的天空，皎皎明镜柔和似絮，周围扩着朦胧白纱织出的细緻光晕。
    猎户座东方，高调的天狼星在幽冥的夜中孤独闪烁，浩瀚星辰如同被滤去般，隐没在光害外的宇宙。
    蝉噪在活动中心大门关起的同时，连同温热的空气和夏日的黑夜一同隔绝在门外，馆内此刻如火如荼的展开「夏日音乐会」。
    「你高兴成那样，就为了这场破音乐会？还硬拉我一起来。」初顥渊嫌恶地简略环顾四周，实在不懂死党的品味。
    游子墨脸上藏不住笑意，「我也知道这种社区公益演出品质很低廉，但重点当然不是音乐会啊！我可是提前来看我未来的小直属！」
    「我就不信会在这种地方表演的人会有多高水准。」初顥渊嗤之以鼻，不屑地瞪着不远处俗气的花圈。
    然而，游子墨并没有里会他的揶揄，沾沾自喜的说：「那是你没见过这个学妹才会这么说！我刚刚去找组长指定她为直属，就说平常还是要跟学务处混一点交情吧？」
    闻言，他抬起头，瞅了眼一旁兴致勃勃的游子墨，再将注意力搁至他手机里的女孩。
    江夜柔，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在ig看过这倾城的玉顏，轮廓带着异域的典丽，在那纯真的笑眸中又能见一丝旖旎，恰似夜阑的孤独中氤氳着微明的烟靄。白皙的肌肤莹润，韩式平眉清秀标緻，杏眼如一泓春水碧波澄净明澈，荡漾着嫻雅的气质，深邃的眼褶添上几分幽暗，唇瓣彷彿蘸了露般鲜润，晕透着低调的浅红。
    人如其名，有些阴冷却又漾着柔情，浑身散发莫测的气息。
    他无法否认，这个女孩是真的很美。
    「我知道她，不是你喜欢的清纯系女孩，还跟不良少年有染，不是吗？」
    「嘖，你自己也差不多嘛。」游子墨贼贼地瞥了他一眼，耸耸肩，「反正她长得正，唱歌又好听，这样就够了。」
    「啐，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吧？」
    「知道啊，反正姜井衡换女朋友的速度不是很快吗？开学后她应该就恢復单身了。」游子墨笑得灿烂。
    初顥渊随意扫视活动中心里的座位，果然看见左前方那区有一群改恩高中气质浮躁的男孩，看上去是江夜柔硬拉姜井衡和他的小弟们来充人数的。
    初顥渊挑起眉，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不过你该不会是在期待直属吧？那制度差不多可以废除了，你自己看看你和你直属学长有多少交集。」
    「能认识总比不相识好吧？我是听说她唱歌很好听，才特地带你一起来朝圣的，你是仁瑀高中最强的主唱欸，帮我听一下是会怎样？」
    评鑑嗓音的话……这总算是勾起了一些兴味，初顥渊决定姑且相信他。
    不久，江夜柔果真在其中一个环节献唱一小段，看着那俗气的舞台，初顥渊仍抱着反感的态度，直到第一道声波涌入的剎那，一向寧静的心湖竟盪起了波澜。
    并非是精湛的歌唱技巧，这澄澈的清嗓如同玉珠轻敲过冰面，空灵而洁净，饱满的声线透骨，似清潭漾起凌波，转音力道紆馀，时而婉嫕，时而嘹喨，活动中心音响破碎的音质也难以抚平珠喉扬过的圆润，回荡着醺然的柔美，令人酥麻欲醉。
    儘管称不上是所向披靡的金嗓，盈盈柔思却动人心弦，撩起心底的悸动，回响深切的共鸣，纯朴洁净的歌声回归初心，如同未经雕琢的瑾玉，微微透着含蓄的莹光。
    他迷懵了。
    心绪终究难违，他对这女孩的记忆添上了一笔微妙的情感。
    然而，更深沉的冷意攫取了那一丝微微悸动，如同暗夜里的狂风肆虐，一瞬间撩拨起反感。
    他讨厌和流氓有关的一切。
    讽刺的是，他自己的家庭背景也是帮派。
    所以，无论江夜柔的外貌多么出水芙蓉，歌声多么珠圆玉润，他也无法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她產生爱慕，无法理解游子墨的雀跃。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普通，你喜欢就好。」他冷冷开口，淡漠得异常。
    「你干嘛？你该不会记恨我把你拖来音乐会害你没睡饱？」对方一脸茫然。
    「白痴，走了啦，这种素质的音乐会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游子墨怔怔地望着好友，反正他从来就不懂初顥渊，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不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在游子墨看来是如此。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1

    熙攘的校园映上含蓄的朝曦，和风轻拂，淡金色的晨光为米白色泥墙添上几分雅致，纯真的校舍垄罩在微暖的氛围下，名校的书香气息渲染过每一吋土地，就连圃中花草也显得文艺。
    陆续进校门的学生们暗藏不住受知识洗涤过的成熟，其中掺杂着几张稚嫩懵懂的面孔，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所有人缓缓向教室大楼移动，唯独……我被学姐粗鲁地跩着手肘和所有人反方向移动，在清间的步调显得十分突兀。
    她在一幢老旧大楼的地下室入口停下，这里邻近围墙边，一旁的嫩草青翠欲滴，葱绿的香樟枝叶繁茂，反观我此刻身处的废弃厕所前，斑驳的墙佈满轻苔，空气中甚至瀰漫着呛鼻的霉味。
    我茫然地瞪着学姐，她的身材穠纤合度，那艷丽的容貌美得令人屏息，虽然化着大浓妆却不显得俗气，反而衬托出独特的裊娜和嫵媚，是个外貌较成熟的高中生。
    「终于让我见到你了，江夜柔。」然而这娇甜的嗓音却夹带着冷傲，学姐昂起下巴，摆起傲慢的架子。
    就连蝉噪似乎也为我空下片刻的静謐，我错愕地望进那有着浅蓝色瞳孔放大片的星眸，「你要找我？」
    「不要再让我知道你和卢暘旭有联络，否则下次我就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了。」这段话几乎是从齿缝迸出，充满威吓，扬起的尾音令人不寒而慄。
    「你是柯寻真？」我瞪大双眼，无法相信那位传闻中的学姐就站在我面前，卢暘旭的女朋友果然个个沉鱼落雁。
    「知道就好，虽然卢暘旭八月时追求过你，但既然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就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要不是我调阅了他的通话纪录，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你们偷来暗去，我还真没看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这毒辣的话如同万箭穿心，不断挑逗着我拋弃最不擅长的忍耐。
    「是他打给我的，而且我根本就对他没兴趣。」面对这不实的指控，委屈憋燜在心中隐隐作痛。
    「打给你你就接了？也不是一、两通，纪录密集得都数不清了----」
    「那是因为卢暘旭想追的女孩正好和我很熟！他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要吵你去找他吧，我该去参加入学典礼了。」我拧眉，绕过学姐朝操场走去。
    不料，她粗暴地将我按回墙边，面目狞恶，「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追谁？」
    「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连男朋友出轨了都不知道。」话一出口，我在心中直呼过癮。
    「你说什么！」她揪住我的衣领，举动极为粗俗。
    「我还以为大家都听说了呢，你应该也知道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你们在一起一个月了吧？时间差不多了。」对此我嗤之以鼻，卢暘旭每一任女友的週期平均不到三十天。
    「你……」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太过轻忽柯寻真的衝动，她一把将我撂在地上，来不及防备这突如其来的蛮横，我毫无气质可言地跌坐在地面，坚硬的磁砖顿时将疼痛灌入我的尾椎，一股痠麻直衝而上，但随即被脑中的羞赧淹没。
    一个身高约莫一百八十出头的男人正好弯过转角。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2

    他有着一头染成深褐色的头发，瀏海盖住了整个额头，虽是单眼皮，眼窝却深邃而迷人，冰眸幽暗狂傲，高挺的鼻梁加深了整体轮廓，形状完美的薄唇给人刻薄的第一印象，两个简约的磨砂质感耳环充满神秘和叛逆感，一身黑衣黑裤完美衬托出冷峻。
    我不禁被这俊容震慑得张大嘴，甚至忘了在第一时间遮掩此刻滑稽的动作，我努力将注意力从他惊人的英俊中移开，仓促爬起身，不料被脚边一摊水渍滑了一跤，尾椎二度着地。
    而今我反而希望他能无视我们的纷乱，给男神的第一印象绝不能是这般狼狈！不仅精緻的空气瀏海成了芜杂的中分，姿态又卤莽得吓人，眾人嚮往的邂逅，套用在我身上却是以这不堪的方式进行。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眷顾我的哀号。
    他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最终决定缓缓走向我。
    「没事吧？」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畔回盪着，对于我这个声控而言……三个字足以为之疯狂！
    儘管他的神情傲岸，但在他伸出手那刻，高慢似乎被稀释了几分。
    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牢固的揪住了我的视线，生得好看，无论用尽多少心力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内心一阵激烈的翻腾后，身躯终于战胜意识，我小心翼翼的探出右手放上那厚实的掌心，在那黝黑的大掌中显得娇小白皙。
    触及到那略微粗糙的肤质，暖心的温度如同触电般窜入我的每一条神经，他轻轻捏握住我的手，这刚劲却柔情的力道令人酥麻如醉。
    双腿好不容易站稳，一股内敛却勾魂的暗香轻柔的佔据理性，让意识摇摇欲坠，白雪松木温和而稳重，深邃的琥珀和麝香安静却勾人，其中又带点烟草神秘的气息，揉合出细腻而成熟的质感，富有层次而脱俗。
    这清香不断透过微妙而沉稳的质调在我的心房中晕染出令人慌乱的温存，如同一罈醇美的酒飘散出微醺的气息，让我如痴如醉的坠入情网。
    我……不仅是声控……还是香控，当然和所有女孩一样也是顏控，总之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命中了我的味蕾。
    失去规律的心跳声自胸口蔓延，在耳膜和脑袋间恣意颤动，内心的情感如同含苞待放，澎湃却又羞涩。
    「柯寻真，你还真有胆在入学典礼掳走新生。」眼前让我怦然心动的男人冷冷的对着学姐说。
    「哼…说到遵守校规你可没资格对我说教。」不是错觉，柯寻真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她插起手愤恨的别过头。
    这么看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学长，十之八九是和学姐同届的二年级生，他穿着违反校规的便服，浑身散发着冷傲的气息。
    「学妹，你先回教室吧，已经打鐘了。」他转向我，锐利的眼神却又流露一丝凶狠。
    我温顺的点点头，「喔…好。」
    语毕，我飞快离开现场，免得让他看见我双颊那不争气的緋红。
    我从来就不相信一见倾心，不过如今我再也不会质疑这个成语，此刻的炽热和羞涩是最好的证明。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3

    *****
    仁瑀高中是南部男女合校的第一志愿，在我妈精心策画的魔鬼会考恶补计画之下，要不考上也是有难度的。
    我独自在走廊游荡，一边盯着手机里的校园平面图，一边对照周遭陌生的环境，仁瑀高中果然处处充满书香气息，整体氛围也高贵了许多，校舍全是由杰出校友的名字作命名。
    每经过一间教室，总是会引起窗边几位学生的注视，一年级新生全聚集在礼堂参加入学典礼，此刻我在二年级教室大楼格格不入，当然，我知道这些眼神流露着什么。
    我很漂亮。
    具体来说，是我的妆容很漂亮，我有自知之明，我的素顏是走在路上回头率近乎零的等级，邋遢时更是符合了眾人对丑的定义，我也不记得有多少人说过我丑了。
    但多亏国中三年的霸凌，我学会打扮自己。
    我的国中生涯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国一时我得罪了当地势力最大的太妹。由于她对全班昭告了我的家庭私事，我打肿了她的鼻梁，她为了报復而污了个罪名给我，从此我的生活被霸凌埋没。
    渐渐发现，挣扎了也没用，我开始任由她们欺负和訕笑，我知道，想要摆脱这段往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十六岁到来，因为她们考不上仁瑀高中，所有悲愤也就会停留在国中。
    离开国中，我为崭新的高中生活埋了一个谎言，不仅删除了旧有的ig、脸书帐号，改名换姓，更是乔装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性格。
    全校就只有一个人见过我的素顏，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邱妮棻，其他同国中、和我一样考上仁瑀的学生根本不会对我一个无名小卒有印象。
    国中毕业后的短短三个月，我先是用心经营全新的ig，再凭着这张假脸，顺利和风靡全市的姜井衡交往，我们的恋情始于今年七月，终于今年八月。
    我会和姜井衡交往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我不认识他，跟他告白的那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我和他在一起唯一的原因只有，我需要他的势力和人气，并藉由姜井衡取得别人对我的崇拜，这么一来，曾经霸凌过我的女孩全都会用景仰的眼神看我。
    这么做也许有点渣，但我始终认为自己没有辜负他，因为他对每一个女朋友也从来不是真心的。
    此刻的我并不是真正的自己，顶着的是假脸，就连个性也是偽装，我在学校隐藏原本的天然呆乖乖牌，压抑性格假扮成地位崇高的风云人物，多亏姜井衡，所有人对我的印象都是：姜井衡很漂亮的前女友。
    姜井衡是各高中女孩都仰慕过的男神、各高中不良少年都敬畏过的对手，能成为他的女友无疑是让地位直衝而上。
    对于饱受三年欺凌的我而言，这除了是曾经不敢奢求的虚荣，也是一种迫切的慾望，对霸凌者最好的报復，就是过得比她们更精采，过得比她们更有成就。
    我想让角色翻转，我想让所有人称羡我，摆脱国中成天遭受欺负而闷不吭声的低潮生活。
    至于刚才害我被柯寻真俘虏的卢暘旭，他曾是我的追求者，在我和姜井衡交往期间密集示爱，直到他看见和我认识十六年的同伴邱妮棻，才开始转而对她发动攻势。
    说直接点，他就是看脸选女朋友，甚至不在乎已经有柯寻真一个正宫。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4

    「我根本没有覬覦过他！我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女孩求饶的声音自转角厕所传来。
    弯过走廊，我看见厕所前的两个女孩，一个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盼望我能伸出援手，另一个面目冷血残暴。
    我快步离开，这种事我遇多了，以前就读的后段国中屡见不鲜。
    「嫂子！」那个揪住对方衣领的大姐头叫住我，并朝我挑起眉，她的肤色黝黑，双眼晶亮，身高甚至超越了许多同龄男孩。
    「是你啊？」我认得她，事实上交情还不错，她是姜井衡其中一个朋友的女友，但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还有，我跟姜井衡早就分手了，别再叫我嫂子。」
    「有什么关係？你知道我跟你同班吗？我也是一年十九班。」她对我豪迈一笑，不忘加重揪住对方的力道。
    「真的？那你现在还不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你有那么乖喔？真是看不出来欸。」她有些茫然地瞪着我。
    我赶紧轻咳了几声，差点忘了，我是全新改版的江夜柔2.0，用这副不属于自己的面具，我不能流露乖乖牌本性。
    「当然没有，我只是不想错过认识帅哥的机会。」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过来帮我？」她不疑有他，毕竟我这三个月以来，流氓女友的形像还算塑造得不错。
    「这个女的做了什么事？」只见体型娇小的女孩浑身发颤。
    「她竟然跟我男朋友出去吃了顿饭。」她又攒紧了女孩的衣襟。
    「你这样和柯寻真一样蛮横你知道吗？」我轻轻拧眉，我刚才还是被甩在地上的那个角色，「这有可能真的有误会。」
    「嘖嘖，我看你是姜井衡歷届女友中最和平的一个了，完全不怕他们这种轻浮的男人搞外遇。」她悻悻然地说。
    跟他们这类花心大萝卜交往就要有心理准备嘛……
    「我只觉得这应该是吴茗旭的问题，你要去教训他不是教训这个女孩。」
    「算了，你真的太乖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孩几乎被捉得喘不过气来。
    「没啦，我一点也不乖！只是她这么娇小，我相信你自己处理得来，我要去礼堂看帅哥了，掰掰！」我赶紧将怜悯吞回腹中。
    瀟洒转身，却正好看见一群学长经过我们，我的焦点和心跳一併停止在中间那位的身上，竟然是刚才救我的学长！
    他瞥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朝礼堂走去。
    我的心沉甸甸的，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完整的对话，但至少最后一句他一定听见了，他肯定会以为我是不良少女，那么他对我的好感度将骤降为负值……
    我的心有些躁动，一般男生都喜欢清纯善良的女孩吧？他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5

    礼堂的入学典礼正好唱完国歌，我躡手躡脚的在人群中穿梭，在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显得十分突兀，最后，终于自认为不起眼的混入一年十九班。
    一站定脚步，全班每一双眼都锁定在我身上，我只能故作镇定，紧抿着嘴发愣。
    班导是个年轻女人，留着一头栗褐色的直发，纯白色的紧身洋装完全凸显了古铜肤色，风格独特而强烈。
    她一见我，歇斯底里的上前迎接，「你是江夜柔吧？我还以为才刚开学就有学生翘课呢！你跑去哪了？」
    「呃…学校有点大。」我随口撒了点谎。
    「喔！对，仁瑀高中的校园是国中大上许多，下次记得早一点来喔！学校抓迟到很严格的。」她上前拉住我的手肘，将我带到正确的排队位置，这份热情有些令人措手不及，「那你先专心升旗吧。」
    对她微笑示意后，我赶紧对身旁的妮棻，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吐吐舌头。
    她就是唯一看过我素顏的那个玩伴。
    那勾人的眼妆为空灵的双眸增添几分娇媚，眉弯娟美如柳叶，嫣红的唇色却不显俗气，双颊淡淡的红晕更是让她看上去楚楚动人，这西眉南脸任谁都会忍不住流连，手中文雅地捧着点名簿，气质婉丽而嫻静。
    一股迷人的香水味窜入鼻腔，玫瑰交织着紫罗兰的馥郁芳香，其中又带了些麂绒柔和的香甜，淡雅而散发奢华的气息。
    「你喷香水？」我用气音和她对话。
    只见妮棻吹弹可破的颊上透着浅红，欣喜的点点头，「对啊！我读二年级的堂姊说仁瑀高中最多的就是帅哥和学霸，当然要呈现最美的第一印象烙印在学长的心里。」
    我跟着她一起窃笑，这我完全能相信，刚才我就见到了一个。
    邱妮棻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和邻居，我俩交情甚好，但同校又同班倒是第一次。她在国中时便已是无人不晓、红遍各班的校花，如今上了高中更是和我一起开始带妆上学，更添迷人的光彩，角逐现任仁瑀高中校花的浅力不在话下。
    「话说你刚才是跑去哪了？我们明明一起进校门呀，你应该不会迷路吧？」妮棻狐疑地瞧了我一眼，并打开点名表为我划掉旷课，「班导无缘无故叫我先负责记缺旷，也许是我太早到了。」
    「刚才柯寻真来找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柯寻真？卢暘旭的女朋友？」妮棻面露惊诧，音量之大，旁边甚至有几位同学好奇地看了我们几眼，她见状立刻摀住嘴，压低嗓音问，「她找你干嘛啊？」
    「还不是卢暘旭为了追你，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她看见通话纪录就误会我们有联络。」我耸耸肩，其实这也并非第一次受到妮棻的追求者向我调查情报。
    「噢……夜柔，抱歉害你被误会了，那我是不是要拒绝得狠心一点？」她愧疚的呢喃。
    我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啦，我看他应该过不久又会有新的目标了，你就继续别理他就好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今早卢暘旭还到教室送巧克力欸。」
    「这么有毅力？」我调侃，他的告白花招还真是一陈不变。
    「我也没办法。」她耸肩，「不过，我觉得你整个人变得有点不一样。」
    我疑惑地望着她有些难为情的笑顏，「你暑假不是就看过我化妆了吗？应该『超级』不一样吧？何只『有点』？」
    「我不是说化妆，那我暑假已经去收惊过了。」她对我扮了个鬼脸，「是你的语气和举止啊！你怎么突然变得像太妹一样？好可怕喔……」
    我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度白了她一眼，但她会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妮棻没有见识过变身后的我是如何扮演流氓女友。
    「为了配合变身。」我对咧嘴一笑，又惹得她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听了几句校长枯燥乏味的演讲，正当我即将闔上眼的那刻，妮棻又再度开啟了花痴模式。
    「对了，等等要不要一起去看帅哥？」
    我的双眼顿时为之一亮，「谁？你已经打听过了吗？」
    「当然！我堂姊告诉我几个名字。」她凑到我耳边，神秘的说，「听好囉，二年九班魏裕光，二年十二班游子墨、初顥渊，二年十七班----」
    「等等啦！这么多？我们要一班一班偷窥吗？」我望着妮棻兴致勃勃的笑顏，已经感觉到双腿慵懒的哀号。
    「不然我给你看他们的ig吧，看你对哪一个有兴趣，我们再一起去偷看！」她兴奋的说，论侦测帅哥，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妮棻更专业的人。
    「好啊好啊。」当然，我心中盘算的是，说不定能找到刚才那个学长的ig！「对了，我刚刚遇到一个很帅的单眼皮学长，你知不知道是谁啊？」
    「单眼皮？还有其他特徵吗？」
    我傻笑了一会儿，那个学长的一切在我心中早已烙印，「很高，瘦瘦的，没有戴眼镜，有瀏海，声音很好听……」
    「我知道！」她恍然大悟，「声音很好听的话一定是初顥渊，二年十二班，他是民谣吉他社的社长。」
    民谣吉他社！看来我已经确立自己要选什么社团了。
    妮棻果然对仁瑀高中的一切瞭若指掌，稍微有名气的人物她都略知一二。
    「啊！是那一个对吧？」她指着台前负责帮忙搬运重物的几个学长，「竟然说人人就到。」
    「对！」我忍不住惊呼，「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搬那些铁椅？」
    「一定是在做劳动服务。」妮棻两手一摊，「我堂姊说，初顥渊因为穿着便服而被记了很多警告，她每次看见他时不是在社团练习就是在销过，这也许也是其中一项。」
    我静静地望着学长单手抬起三把铁椅，不时和一旁的朋友嬉闹，惹得教官脸色逐渐铁青。
    「啊还有，据说初顥渊是八加九妹界的夯哥，在外校人气很高，但我们学校倒是对他这种人比较抱着纯欣赏的态度，毕竟他的风评实在不怎么好。」
    「风评不好？」我屏息倾听。
    「他爸妈在他国小时去世了，」听到这里，我的心猛然一颤，「他是由伯伯抚养长大的，但他伯伯是黑道，经营了一家掛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厅，反正他就是流氓啦，我只听说这样。」
    这段话悄悄溜进我的心坎，猛烈地爆炸开来，撼动了每一条神经。
    原来他和卢暘旭是差不多类型的男人，但怎么看都觉得他稳重了些。
    妮棻从暑假开始便非常期待在仁瑀的高中生活，她的堂姊几乎将所有情报都传授给她，反观我，暑假沉浸于计画变身，儘管雀跃能和一向成绩拔尖的姐姐考上同一所高中，却也无心探听新生活。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6

    *****
    平稳地过完在仁瑀的第一天，我人生第一次坐公车回家，原本妮棻要带我这个路痴认路，却因临时和朋友小聚会而取消了。
    我在拥挤的公车中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小角落，身旁的乘客几乎都挤得贴在一块儿了，好不容易站稳，我却忽然感觉到侧背的书包多了不寻常的重量。
    猛然转身，只见一个在博爱座上的中年男子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探入我书包的手抽离。
    我惊恐地检查一轮所有贵重物品，不出所料，皮夹不见了。
    我怒瞪着那名若无其事的窃贼，却不知该直接上前质问还是寻求协助，俄顷，我瞥见那个藏在他怀里的黑色皮夹。
    我瞇起眼，完全不经大脑思考便使劲在他的鞋尖踩了一脚，趁他不知所措时伸手夺回钱包，这个过程在拥挤的公车上是十分不显眼的，然而，这名窃贼的下一个动作却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他痛得震了一下，抬起头便是暴怒的神情，显然被我这么一蹬给激怒了，他随即起身，那大摇大摆地姿势像极了黑道。
    他的右手伸入自己的口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凶器，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浓烈的危险气息，在慌乱之下，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我的后背狠撞上了一个不明物体。
    儘管力道强大，但并没有多么剧烈的疼痛，反倒是那不明物体，他在接受这猛烈的衝击后依然屹立不倒，甚至没有一丝动摇，想必完整感受了我的体重加速度所融合而成的破坏力。
    但此刻我可一点都不在乎那个不明物体的死活，我只知道如今身旁多了一个人能帮助我逃离那个兇暴的窃贼。
    因此，我不顾一切拉住他的手，此刻的状态只能用狼狈形容，「那个人刚刚偷我的钱包，现在还要——」
    我瞬间发不出声音，只是瞪大眼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的心彷彿顿时失去重量，空荡了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心脏三倍的重量和直衝胸腔的震撼。
    我甚至忘了憋气，就直接倒抽了好大一口气，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赶忙用手摀住嘴。
    是初顥渊学长！没想到在校外还能有这么一场珍贵的邂逅，不过重点是，与其是在这样丢人现眼的状态巧遇，我寧可孤单平顺地回家。
    他的双眼一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一秒后立刻被一个微妙的眼神取代，那漠然的神情看上去就和流氓一样骇人。
    「学……学长好。」我结结巴巴地说，然后猛然松开紧抓着他的手。
    他瞅了眼兇残的男子，跨步挡在我面前。
    然而，此刻公车正好缓缓靠站，刚才的小偷眼看事情闹大，抢在所有人前第一个跑向门口。
    初顥渊提高音量朝司机的方向喊，「司机，麻烦你——」
    「等、等一下！学长，还是算了吧……」我连忙打断学长，毕竟钱包都拿回来了，其实我也不想追究。
    他微微拧起眉，眼看那个窃贼即将离开公车，初顥渊迅速上前敏捷地将变态的手臂向后反折，毫不费力便扣住他。
    男子凄厉地哀号了好几声，不断求饶，嚷着他不会再犯。
    所有乘客包括我，彻底目瞪口呆，看着学长将人押到司机旁，他向司机说了几句，公车便改变了方向，一路上没有再停靠任何一站，我想司机是准备直接开到警察局。
    照理来说，我该荣幸他刚才救了我，通常连续剧里的主角在经歷过英雄救美后，男女主角就会搭上话题，从陌生人变成朋友，但是——
    没有后续了。
    我们非但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初顥渊学长甚至没有再瞥过我一眼。
    我的心中燃起浓烈的失落感，难得的相逢，竟然就这样没了下文。
    一方面是有些畏惧他的冷漠，一方面是刚才实在太过丢脸，此刻我完全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去和他搭话。
    我甚至对于去警察局后的一切都是在茫然中度过的，从头到尾都在挣扎着该不该上前说些什么，想开啟话题，却又碍于形象和女神尊严，而不敢主动开口。
    最后连学长是在何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7

    *****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多亏刚才的变态，半个小时的路程竟然搞了两个小时才到，连我姐都已经回家了，她的黑色高跟鞋就整齐地摆放在最上层的鞋柜。
    离开学校，一整天的面具终于可以暂放一旁。
    「姐！你这么早回来喔？」我一边粗鲁地脱下袜子一边朝二楼呼喊。
    「对啊，今天医院比较早放人，不过你也太晚了吧？」只见我姐手里握着锅铲，笑盈盈地缓步从厨房走向我，在看见地上的袜子后，微微拧眉，「袜子拿去洗衣篮，亏你还买了史努比图案的，怎么还是这样乱丢？」
    「你真是跟妈越来越像了。」我无奈的捡起袜子，打算直接忽略去警察局的部分，「还有你这该不会是在煮饭吧？」
    「对啊！我跟同事学了几道，今天刚好有时间做做看，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吃外食了。」姐姐笑了几声，「已经差不多了，去洗手吃饭吧。」
    我姐和我相差了十岁，因此我们的相处模式和一般姐妹不同，从来不会为了抢同一样东西争吵，从来不会幼稚地和彼此斗嘴，她就像一个介于母亲和朋友的存在，总是照料我却又没有距离感。
    「姐，你最近医院的工作还顺利吧？上次那个学姐还有没有再刁难见习医生？」坐到餐桌前，我发觉她的黑眼圈似乎淡去了不少，恢復了些生气，以往玲瓏的大眼下总是如同瘀青般黑了一圈，二十六岁却显得苍老。
    「没有，挺顺利的，就是忙了一点。你吃吃看这个吧！」她舀了一匙咖哩到我碗里，又继续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病人，完全是我的菜！」
    「真的吗？你有没有留意他的名字？」我雀跃的看着姐，考上医科后她交过几个男朋友，但自从进入医院见习后就一直没有提过关于恋爱的嚮往。
    「没有，他没有透漏姓名，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敢主动找他攀谈，看来化妆真的很重要，今天我的妆浓了一点，感觉自信也不自觉多了一些。」姐姐对我眨眨眼，难怪今天特别炯炯有神。
    「你贴双眼皮贴？很成功欸，眼睛大很多。」我不禁讚叹，我姐遗传了我妈的内双眼皮，开了眼褶后整个人焕然一新。
    「没办法，我的双眼皮小到都快埋进肉里了。」她悻悻然地说。
    「我也觉得化妆很重要。」我勾起嘴角，换作是妈妈的话必定是苦口婆心要我认真读书。
    「虽然我还是不赞成你小小年纪化浓妆上学，但是……」姐姐挑起眉毛，「怎么了？今天有人称讚你？」
    「没有，但我今天喜欢上一个学长了，用这张假脸面对他会感觉认识学长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她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喷得饭桌到处是米粒，我瞇起眼，等待她停止这无礼的嘲笑。
    「什么啊，我是很真诚的欸，我很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我诚挚地望着姐姐，期待她重任军师。
    「好啦，好歹你也高中了，我相信你是清醒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她终于停止大笑，用手轻轻抚平法令纹。
    「听说是一个流氓，风评不太好，但是他长得很帅，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却是完全贴合了我的胃口。」
    姐姐错愕地盯着我，甚至放下了碗筷，「江夜柔啊，你就因为人家帅就恋爱了？你难道忘记了你和那个什么姜什么的男生交往，多快就被甩了吗？」
    「那是一种感觉啦！就是第一眼就心灵触合的感觉。」想着想着不禁羞红了双颊，连嘴角也不受控地试图上扬，「姜井衡啦！我才没有被甩！」
    我姐只是悠长地叹了口气，继续默默吃饭。
    「我想要加民谣吉他社，姐你借我一千元好不好？」我睁大眼对她轻眨了几下，期望能製造出无辜的水汪汪大眼。
    私房钱目测不够我承担一把吉他的价钱，而这种非课业的开销和我妈恳求是绝对免谈，最佳人选怎么想都只剩姐姐了。
    「这是没问题啦，那你最好瞒着妈妈，知道吗？」
    「哇！我最爱你了！」难得对她说这种肉麻的话，她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既然你跟我借钱，我又要帮你保守秘密，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你根本就是突然想到要差遣我做什么苦工！」她这人除了做饭和唸书勤劳，完全符合懒惰的最高境界，连走路都嫌累。
    她贼贼地露出笑容，「没错！帮我去马古买杯饮料。」
    「太欺负人了！」那家饮料店可是坐落在步行十分鐘外的远方呢！我竟然要千里迢迢帮她买一杯五十元饮料。
    但是，为了我的吉他，为了我的男神，我愿意！

 第一章【学长，我要定你了】1-8

    我在ig搜索了「初顥渊」，果真第一个显示的就是学长，他的头像是彻底的黑暗色系，并没有露出那迷人的俊容，微妙的角度正好捕捉到最完美的侧脸，不愧是我的男神，就算是侧脸也有电死人的功力。
    毫无犹豫按下追踪请求后，我实在忍不住连同脸书也送了加友邀请，我兴奋地手舞足蹈，每隔几秒就察看一次他是否确定我的追踪要求，甚至连饭都丢在一旁。
    尊严算什么？在幸福面前连颗尘埃都不如。
    在餐桌前一阵小鹿乱撞后，我终于宣告无法继续吃饭，转而趴在桌上发呆，然而恋爱中的女孩最无法做到的便是放空，因为脑中无时无刻都是学长的影像，就算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满满的不苟言笑，我依然能像个神经病傻笑个不停。
    吃饱饭后，皇天不负苦心人，ig和脸书都传来了好消息。
    我带着喜悦一如往常前去沐浴，好卸下厚重的底妆和沉重的眼妆。
    然而，当我走出浴室看见姐慵懒的躺在沙发那刻，才惊觉大事不妙！我竟然在出门买饮料前不小心卸妆还拔隐形眼镜了……
    「姐！我不小心卸妆了！我明天再帮你去买好不好----」
    「不管，你就是要给我去买饮料，你才几岁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咖明星，没有人会注意你好吗？」她残忍地说。
    但这番话倒是充满道理，这里距离学校有一段路，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
    因此，我只好戴上厚重的圆框眼镜和口罩，悻悻然出门跑腿。
    *****
    空虚地提着一杯百香双q，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此时，前方迎面走来的女孩似乎有些熟悉，是姜井衡的表妹，也就是吴茗旭的女朋友，没想到她也住在这区。
    正当我的热情涌到咽喉、即将打招呼的那刻，她对上我的视线，然而，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做改变，随即草草别过头，我们就这么擦肩而过。
    我这才猛然想起，她对我的印象可是停留在白天的红粉青蛾，当然不会认得此刻邋遢又黯淡无光的我。
    想着想着还真有几分羞愧，我实在想不到比这更精湛的诈骗手法了，居然连对上视线后都无法辨认出来。
    我暗自窃喜，深信自己一定是天赋异稟才有这双巧手化出蒙骗大眾的妆容，想着想着不禁雀跃地一跳一跳向前小跑，反正这连路灯都缺乏的小巷也不会有人看见我，更别说是顶着一张没有人认得的素顏。
    乐极生悲，砰的一声，一场令人措手不及的混乱爆发，我像是撞着了一个迅速移动的物体，强烈的反作用力让我一个踉蹌向后跌在地上，和今早姿势相同，毫无气质可言。
    我……该不会是出车祸了吧？
    恐惧淹没了思绪，我慌忙扫视全身查看伤口，通常车祸伤患都会有大片骇人的血渍，我几乎是连低下头都颤抖不已。
    但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只有左手心上那一小块面积不大、却颇深的小擦伤，刚才跌倒的瞬间，我反射性伸出左手支撑身子，才导致手心摩擦到柏油路面。
    我赶忙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人而不是车子。
    对方弯腰捡起了因为相撞而掉落至地上的手机，我看那把手机年寿已尽，萤幕成蜘蛛网状密集碎裂，连背盖都充满裂痕，体无完肤，看来对方比我惨烈一些，我彷彿看见数万元化为灰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但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毕竟手机价值不斐，我可没有能力赔偿全额，当然要尽量推卸责任才是上策！「所以，不然我们就协商一下赔偿，可能两人分配各付多少----啊啊啊----」
    放声尖叫取代了侃侃而谈，儘管戴着口罩，我依然震慑得摀起嘴。
    一天当中，一次是巧遇，两次是缘分，三次是命中註定！我今天和初顥渊学长无预警相遇了三次！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不过重点还是……我撞到的是他，摔烂的也是他的手机，呈现素顏的对象更是他！
    来不及多做思考，我的双腿便聪颖地做出应对，我不顾一切拔腿狂奔，任何人看见我素顏都是小事，就唯独一见倾心的男神不能看见！
    他应该不会认出我吧？如果让他知道我少了化妆品是这副模样，说话的语气又和在学校是两个样，那我精心塑造的正妹形象必定毁于一旦，用美色诱惑猎物的计画更将过眼云烟。
    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我戴着口罩遮蔽了半张脸，圆框眼镜厚重的凹透镜更是彻底缩小了眼睛，没有眼线和眼影加深眼窝轮廓，双眸看上去是惨淡无神，连和我相处一整天的大姐头都没认出来了，初顥渊这仅仅四面之缘应该不会记得我吧？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甚至不负责任地肇事逃逸，一个陌生人摔坏他的手机便不负责任地逃之夭夭，脾气再好也会勃然大怒吧？
    我懊恼地回到事发地点，然而初顥渊已经离开了。
    瞪着那片留有几点碎玻璃的柏油地面，我的心逐渐埋没在罪恶之中。

 第二章【第二人格】2-1

    翌日，数学课一结束，我便昏昏沉沉地倒在桌上。
    「夜柔！再五分鐘，再五分鐘直属的名单就要出炉了！」妮棻在我耳边大叫，硬是把我吵醒。
    「什么东西啊？」
    「就是直属啊！这节下课在学校网站会公布直属名单，他们会来主动来联系我们！」妮棻满心期待地说。
    「直属？」
    「你不知道仁瑀高中有直属制度吗？」她讶异地问，彷彿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八卦。
    「真的假的？这年头还保有这个的男女合校应该也没剩几间学校了吧？」我一直以为只有女校才会有那种东西，精神一瞬间充沛了不少。
    「对啊！我好期待喔，希望我抽中的直属可以是学长！」
    在妮棻激昂情绪的渲染下，我也默默好奇起了自己的直属会是谁。仁瑀高中的性别比大约是一百三十左右，换句话说，抽到直属「学长」的机率依然是挺高的。
    登录学校网站，瞪着瀏览器缓慢地流量速度，我的心跳更是毫无章法地胡乱颤动，终于，页面开始加载出繽纷的背景色彩，接着是文字，然后三个黑色标楷体映入眼帘，游子墨。
    游子墨？不知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我绞尽脑汁思索着有限的记忆，画面一幕幕闪过，却始终寻不着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蛛丝马跡。
    「游子墨！天啊！我好羡慕你！我很喜欢这个学长，他是纠察，还是民谣吉他社的公关，连我堂姊都是他的小粉丝。」妮棻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她在窥见我的手机萤幕后，流露出浮夸的快乐。
    「你认识他吗？」否则怎么能兴奋成这副模样？把对方拱成巨星般膜拜。
    「噢，你的记忆力很夸张欸，我昨天在礼堂还跟你介绍过，他是仁瑀高中的风云人物，真好欸，我的直属是学姐。」妮棻苦笑，「看来与帅哥邂逅的机会就剩下社团了。」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期待，我的直属不是初顥渊……我究竟是抱着什么愚蠢的期待妄想直属会是他呢？这种从高空坠毁的失落感还真是令人窒息。
    「对了，我想要参加民吉社。」妮棻顿时精神振发，那神采飞扬的神色和我看见薄荷巧克力时一模一样。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甄选！」看来民吉社的人气不容小覷，连一向对音乐兴趣缺缺的妮棻都想将一整年宝贵的社团青春奉献给吉他，「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参加啊？你不是很讨厌音乐吗？」
    「我昨天看到一个影片。」她窃笑，美丽的星眸甚至弯成了线，「游子墨学长也是民吉社的干部耶！我昨天才迷上他，今天你就抽到他了，我给你看他们表演的影片。」
    她将手机晾到我面前，并塞上耳机。
    儘管画质模糊，无法明确辨认长相，典雅的木吉他依然完美的衬托出游子墨学长的翩翩风姿，然而，更令人振奋的是站在舞台中央，手持麦克风的主唱，我的胃彷彿狠狠翻了一圈般，那是初顥渊学长！他竟然会唱歌！
    初顥渊开口的那刻，我的耳根彻底酥了。
    那浑厚的嗓音和吉他抒情的伴奏融为一线，低音时勾人的磁性温润而迷离，低沉的音频在心中晕化开来，盪起耐人寻味的共鸣，馀音嫋嫋，彷彿一缕轻烟繚绕在心房中，繾綣着朦胧幽情，醇郁而绵邈。副歌时惊人的音域雄伟壮阔，激昂的音调震撼人心，在常人最单薄的高音却如同衬着微哑的底音般澎湃有力，磅礡中透着几分柔滑的声线扣人心弦，一字一句彷彿从耳机中倾泻而出。技术性的转音在收声处勾起更撩人的情绪，彷彿甦醒了心湖荡漾的凌波，微妙而雋永。
    先是微醺的迷濛，轻巧地敲入心墙，如同品过白茶，清雅回甘，推移至雄厚豪阔的高峰，如同波本酒般烈香浓郁，口感醇厚绵柔，回味悠远，循序渐进地让我迷失在这沃饶的层次中。
    我揪着胸口，内心的悸动久久无法平息，费了好些时间才抚平方才沉醉的心绪，但那深深渲染的震撼却仍然缠绵。
    那样淡薄的气质中竟然深藏着这不可思议的唱功，我一直都只涉略女声的轻柔或突破极限那种令人振奋的高音，从未有男嗓在入耳当下便直接进驻心底，初顥渊是第一个！

 第二章【第二人格】2-2

    「很帅吧？游子墨学长弹吉他真的超级帅！」妮棻甚至不顾班上其他同学好奇的目光，激动地摇着我的手。
    「呃……对啊！」说实在我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第一眼还没开始演奏时，「主唱是初顥渊学长吧？他唱歌很好听欸，我整个人都酥麻了。」
    「嗯，是他没错，我也觉得超级好听，所以我真的好想进入民吉社，但我不会唱歌也不会弹琴。」妮棻哀伤地说，「你会用唱歌甄选吧？」
    「我已经开始准备主唱甄选了，希望真的能顺利通过甄试。」我扬起嘴角，倏忽想起直属是游子墨，成功机率瞬间上升了不少。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成为主唱，增加和初顥渊的互动机会！
    「说到初顥渊学长，你知道吗？他昨天来追踪我的ig欸。」妮棻沾沾自喜地说，「他的粉丝也好多，但他好像没什么在发文，还是私人帐号。」
    我如同被人狠狠赏了个巴掌般错愕，初顥渊该不会对妮棻有兴趣吧？
    「真的假的……他一定是觉得你很漂亮。」我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收起笑容，开始收拾座位。
    「我也这么觉得，不只他，昨天有很多仁瑀高中的学长姐开始追踪我，我甚至在现实动态的瀏览人次里看见柯寻真的帐号。」她耸耸肩，用精緻小巧的镜子不断检查底妆，更是从化妆包中拿出格调高贵的唇膏，縝密地补妆。
    「她一定是知道卢暘旭在追你了，妮棻你要小心喔，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否则柯寻真一定也会去找你，她很野蛮。」我警惕的告诫她。
    「没事的，反正你现在像个太妹，可以保护我！」她看上去丝毫不在乎。
    「……」我笑了几声，如果真的遇到，我想我们会一起完蛋。
    陆续有学长姐到我们班和自己的直属相认或是拍照，我不禁焦虑的不断端详镜中的自己，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谁，依然想留给他最完美的第一印象。
    霎时，我看见他了。
    不过不是我在等的游子墨，是初顥渊。
    高挑而完美的身型在群眾中脱颖而出，阳光洒落在那冷傲的气质，那迷人的魅力在我心尖轻轻拈起悸动，胸腔随即翻起惊滔骇浪，彷彿有人攒紧了我的心脏，连空气也瞬间被榨乾了。
    难道初顥渊的直属在我们班？那名幸运儿都能去签乐透了！
    他在窗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扫视教室里每一个座位，俄顷，我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是我兴奋过头產生了错觉抑或是事实，他的眉间微微拧了一下。
    这一蹙也在我的玻璃心划下一道裂痕，怎么又来了？他到底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要皱眉？顿时排山倒海而来的不安淹没了思绪。
    「可以帮我叫一下唐瑜嫣吗？」那熟悉的音频在我的耳膜中引起深沉的共鸣，我猛然抬起头，却看见他的眼神落在妮棻身上。
    「喔！好啊！等我一下。」妮棻茫然的神情也难掩娇羞，她转向我，「夜柔，你知道唐瑜嫣是谁吗？」
    我摇头，心情剎那间盪到了谷地，原来学长的直属是那个叫唐瑜嫣的女孩，这个名字在我记忆里完全空白。
    妮棻起身前往和其他同学打听这个叫「唐瑜嫣」的幸运儿，我再度望着学长，涌起的波澜依然翻腾，只是此刻却多了几分苦涩。
    不料，他却突然瞥了我一眼，深深望进那迷人而深邃的单眼皮，过了三秒我才惊觉这个举动有多么冒瀆，赶忙别过头，彷彿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但稚拙的情愫却促使我忍不住再次回头，于是，我又对上那冷漠的眸子。
    他会一直看着我，该不会是因为我还欠他一个道谢吧？因此，我决定不像昨天一样让自己留下遗憾，鼓起勇气和他说话。
    我漾起一个自认清纯可人的微笑，带着些许娇羞地开口，「呃……学长，昨天谢谢你帮我。」
    那不苟言笑的的神情令人发慌，这是什么状况？他该不会要无视我的话吧？
    我仍不气馁，仍挤出甜嗓继续问，「学长你有需要什么报答吗？如果我能做到----」
    「不用，那没什么。」他眉头一拧，别过头。
    今生所经歷过的所有难堪和尷尬顿时全一口气灌入脑袋，学长根本完全不屑我的道谢吧？昨天美好的一见钟情似乎在此刻彻底变调。
    我想可能的因素有两个，第一，他昨天早上在厕所前听见那番话后，知道我算是个太妹，而他对这种女孩十分反感，第二，他认得昨天肇事逃逸的女孩就是我。
    否则他怎么会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一个完全不熟的学妹？
    我也不是故意肇事逃逸的，基于不肯让他知道我素顏的丑态，我一直不敢向他认罪甚至是提及关于赔偿的问题。

 第二章【第二人格】2-3

    「学长，我有叫唐瑜嫣了。」妮棻靦腆的微笑。
    「好，谢谢你。」他微微勾起嘴角至一个温柔的弧度，这无疑如同爆炸般在我心中留下震撼和挫折。
    他是会笑的……
    妮棻是校花级的美人呢，那绚丽夺目的光芒足以遮蔽周遭的一切，学长当然是会对她笑而不是我啊。
    「你是初顥渊学长吗？」
    我猛然转身，什么啊？原来是她！姜井衡的表妹竟然叫做唐瑜嫣！原来她真的和我同班，名字还像个文艺少女。
    嫉妒蒙蔽了耳朵，化为阵阵嗡鸣声，所幸他俩似乎没有多做攀谈，只是形式上地彼此稍稍认识而已，不过一分鐘，学长便扬长而去。
    唐瑜嫣一转过头，看见我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随即朝我们阳光一笑，「嘿！江夜柔！那你的直属是谁呀？」
    「游子墨。」我耸耸肩。
    「游子墨！」只见她惊诧地张大嘴，这讶异的程度媲美一向表情浮夸的妮棻。
    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游子墨就唯独我在状况外？
    「夜柔，你的直属来了。」妮棻压低嗓音，示意我看向窗外。
    只见一个身着整齐制服的男人站在窗边，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明眸中能见一丝柔情，他生地文质彬彬，五官如同鐫刻般分明，轮廓清晰，清秀的眉目令人讚叹，最让人留神的是那眼皮上美丽的摺线，精緻的大眼带着混血儿的气质，给人气宇轩昂的第一印象。
    我在心中倒抽了一口气，他和初顥渊给人的感觉不同，初顥渊的单眼皮是主观的迷人，那样带点叛逆风的俊容见仁见智，但游子墨这混血面貌绝对是任谁瞧了都心悦诚服，也许只有他能驾驭起这世上所有人对「帅」的定义。
    更令我在乎的是，他不像刚才的初顥渊左右顾盼寻找直属的身影，目光显然第一眼便锁定在我身上。
    「你是江夜柔吧？果然和传闻一样。」游子墨对我的第一句话就令人匪夷所思，但我依然挤出一个礼貌的浅笑。
    「传闻？」
    「是啊，你很有名，ig在三个月内就累积了一批粉丝。」他温柔一笑。
    喔……原来是指换脸后的新帐号，的确是有些人气。
    「也还好啦。」我心虚地笑笑，都是假的。
    「我还特别指定你为直属，对了，这是直属的见面礼，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我自己喜欢的了。」
    接过他递给我的饮料，是珍珠绿茶拿铁，我几乎能听见妮棻和瑜嫣的惊呼声。
    「你指定我？为什么？」
    「很多人抢着认识你，你不知道吗？」他挑起眉，又惹得妮棻花痴式尖叫。
    原来某些男生是真的不在乎女生像太妹，那我盼望初顥渊也是。
    「抱歉我来得有点晚，刚才原本要和顥渊一起来的，但纠察临时要处理些事情。」他的语气是那般温文儒雅，果然符合大眾喜欢的温暖系男神。
    我点点头，「那没关係啦。」
    「我听说你很喜欢『罗凡莎』的薄荷巧克力，改天再送你吧，最近没什么时间去那间网美店排队。」他的笑容不断释放着暖意。
    「你怎么知道？」
    「和姜井衡打听了一下。」他勾起嘴角，「我们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你习惯用什么社群？」
    「ig。」我嚥下口水，虽然不讶异学长知道我和姜井衡交往过的消息了，亲耳听到还是有点惶恐这些人传播八卦的速率。
    「我给你我的帐号，手机给我吧。」他伸出手，一旁的妮棻立刻自动自发地从我桌上拿了手机递给他。
    他迅速输入帐号名称，将手机还给我，他的头贴是半身照，灿烂的笑容足以倾城，粉丝数量竟高达「k」，这对升学名校的高中生而言实在罕见。然而，我却发现他早已追踪了我的帐号，而时间甚至不可考。
    「你是什么时候追踪我的？」我错愕地问。
    他瀟洒一笑，「有一阵子了，那先这样囉！要打鐘了，我还要值勤，改天再聊。」
    他离开前对妮棻和瑜嫣温柔一笑，朝楼梯走去。
    我愣怔了，由于我的ig没有特别设定成私人帐号，当然也从来不会去注意谁追踪了我，想不到游子墨竟然不是第一天知道我。
    我不禁发自内心的微微一笑，虚荣心一瞬间填满，看来我的美妆技巧实在高明，这样的反应绝对是因为美貌。
    国中时没有人想认识我，但现在大家是抢着认识，不知是这张脸还是姜井衡的功劳。

 第二章【第二人格】2-4

    *****
    每天化妆的纪录敌不过五天，我稍稍向慵懒的天性屈服，我开始习惯一放学就卸妆，离开学校后，又变身回素顏时的模样，总是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和白色口罩就悠间地逛起大街，彷彿进入了另一副躯壳，没有形象，也没有顾虑。
    今天姐姐医院值班，我一个人在附近的商圈解决晚餐。
    正当我捧起碗公，豪迈地喝完豚骨拉麵最后一口热汤，视线一离开食物，方圆三桌的顾客都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毫不羞赧地小跑到柜台结帐，大摇大摆地走出拉麵店，途中甚至不慎踢倒了一张铁椅。
    反正没有人知道我是江夜柔。
    一走出店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反驳了我刚才的狂妄。
    这一定是天註定的缘分！让我走到哪都能遇见男神！我看见初顥渊弯进巷弄，赶紧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如今我是素顏，理所当然能以那晚肇事逃逸犯的身分向他认罪。
    不过，可不是普通的认罪，真正的目的是让他消除怀疑，论他在学校看见我的反应，他如果继续怀疑摔坏他手机的犯人就是我，那么我化妆变脸的秘密也将在男神面前暴露。
    因此，我得让他认为这是不相同的两个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表露最原始的我，这我倒是充满自信，就算两人神韵有几分相似，但个性天差地远，他绝对不会联想得到是同一人！
    「欸欸欸！」我衝前方的初顥渊大喊。
    他顿住脚步，回眸瞪着我。
    我心中又是一阵小鹿乱撞，这个回眸……幽暗的眼神配上瀟洒的转身，完全命中我的味蕾！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对他咧嘴一笑，当然，嘴巴被口罩遮住，他只看得见我笑得放荡的双眸。
    他狐疑地盯着我，简短地点一下头。
    「我跟你说，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肇事逃逸的，是因为你真的有点帅，我一时间小心脏受不了才会落跑。」我肆无忌惮地表白，因为此刻我可是一个没有身分的无名小卒。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遇见疯子，淡漠的神情彷彿寻不见重点，要我继续说下去。
    「你的手机还好吗？」我稍稍收起不拘的笑容，他是哑巴吗？声音那么好听，说一句话很困难吗？
    只见他从口袋掏出一把全新的黑色手机，显眼的苹果商标耀眼得有些灼目。
    「哇塞！那很贵欸，这样我要赔你多钱啊？」我不禁有些胆怯，那大概是我私房钱的五倍。
    他收起手机，瞇起眼注视着我，「你是仁瑀高中的学生吗？」
    我呼吸一滞，连忙高频率摇头，「当然不是啊哈哈！我怎么可能考得上仁瑀嘛……」
    「不然呢？」他挑起眉，目光锐利。
    「我是读改恩高中啦！」我随口胡扯个最熟悉的后段学校，毕竟在他们学校穿便服也是见怪不怪。
    「名字？」
    「你想认识我吗？」我故作震惊，「那你应该要先自我介绍。」
    他再度瞇起眼，嘴角有一丝深沉的笑意，「初顥渊，十七岁。」
    我没想到他真的讲了，情急之下我只好供出用了十五年的旧名，「我……我叫倾心！呃……林倾心……我十六岁！」
    怎么有点彆扭呢？还真有点像在玩交友软体。
    「有人说过你长得和一个人很像吗？」他显然是不信。
    「谁呀？是明星吗？那是没有啦----」
    「江夜柔。」
    我全身一颤，惊讶的点有两个，他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他竟然觉得我和那张假脸相像。
    我浮夸的大笑，「你在称讚我吗？我知道她是谁喔！我在ig看过，她很正欸，喔对欸她也是仁瑀的……哈哈哈……」
    我虽然演技不太好，但说到厚脸皮，还没有人赢得过我呢！
    不料，他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是……在鄙视「江夜柔」吗？
    「干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该不会讨厌她吧？虽然我听说她前男友是不良少年的头头，可是她看起来就是很好相处的人啊！人美又有自己的风格，她有很多人追耶！你该不会是那少数不喜欢这种女生的人吧？」我对他眨眨眼。
    「是挺讨厌的。」
    震慑透过耳朵如同电流般鑽入心房，最后在憋闷中爆炸开来，脆弱的玻璃心也彻底破碎在这暓乱之中，他真的讨厌我。
    我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关心「江夜柔」的一切，只能硬挤出笑容，「这样啊……哈哈哈……她还真可怜，被这么帅的人讨厌。不过那也证明你不是看脸选女朋友的人……」
    「也不完全不是。」他只轻描淡写带过这个话题。
    嗯…这句话似乎有很难懂的意涵，至少在我听来有点难懂。
    「总之，赔偿的事就不用了。」
    语毕，他调头离去，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第二章【第二人格】2-5

    *****
    一日下课，我和妮棻到福利社买饮料。
    加入排队结帐的队伍，我抬起头扫视了四周的陌生脸孔一回，有许多人像着了迷似的盯着妮棻和我，这种目光我见多了，便别过头不去理会，然而，有个女孩却彻底夺去了我的注意力。
    高高束起俐落的马尾，圆滚滚的单眼皮双眸精緻可爱，无论是脸型、鼻子或那朱红的唇都小巧玲瓏，别上一个俏皮的粉色大发夹，身高约莫一百五十公分，娇小的身躯楚楚动人，气质窈娜，手上抱着音乐课本，笔袋是充满少女心的嫩粉色，独自站在早餐架旁。
    她犀利的眼神在那清纯无害的面貌中显得突兀，睁大眼牢牢注视着我。
    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尘封的记忆在空出的那一秒蜂拥而至，不是因为她可爱的脸蛋吸引了我的目光，而是我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次见到她。
    「夜柔！你怎么发呆了？换我们结帐了，你的十元我先付了喔。」妮棻在我面前挥了几下手，疑惑地说。
    我赶紧回过头，从钱包中掏出一个十元硬币递给妮棻，目光匆匆回到刚才的早餐架，她已经不在原处，留下几道无关的人影穿梭在繁忙的人潮中。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颤动着，她也考上仁瑀高中了。
    *****
    一到家，我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急速跑进厨房。
    「姐！」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我弯腰大口喘息，姐姐原本悠间地哼着歌，在见到我的反常后，茫然地转过身望着我。
    「怎么了啊？你不是最讨厌运动了？竟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关掉瓦斯炉，把空心菜端到餐桌上。
    「我看到她了，她竟然也考上仁瑀了。」
    「谁？」姐姐停止拌麵的动作，双眼蒙上一层警戒。
    「何凝蕊。」
    「什么？她成绩不是很差吗？你确定没看错？都过八年了，她应该也变很多了吧？」姐姐皱起眉头，那深锁的眉心不知是厌恶还是悲痛。
    「我很确定，因为她也一直盯着我，而且她没什么变，只是头发留长，肤色也稍稍白了一些。」和当年的乡间小女孩截然不同。
    「不过她怎么会认得你？你这个样子和小时候差很多吧？说是整型也不为过。」
    儘管不甘心，但我也无心白眼姐姐，「我不知道欸，但她真的知道我是谁，否则她不会那样盯着我。」
    「妈妈今晚没有值班，等等就会回来了，别跟她提这件事，否则她一定会又忧心一堆无谓的事。」姐姐摆好碗筷，在围裙上草草擦乾手，「何凝蕊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我摇摇头，「你觉得她会不会跟她妈妈一样邪恶？」
    姐姐再度蹙眉，「不会吧？她那时候也才八岁。」
    「可她才八岁就什么都想抢了，她不是来过我们家一、两次吗？我被她坑走了好几隻芭比娃娃和那隻爸爸在我生日时送我的巨无霸史努比。」我愤恨不平地抱怨着，明明在身高或地缘上我都具优势，她却仍用哭闹征服了一切。
    「那你就别和她有交集吧，虽然该怜悯她母亲过世了，但想到她们母女害妈妈打了好几场官司我就满肚子火。」
    这段话我实在再赞成不过了，「我到现在还是不懂那个阿姨干嘛诬陷妈妈欸，她那时都癌症末期了，根本不可能和爸再婚了。」
    「也对，你那时还很小，后来妈也不准我们提那件事了。」姐姐坐到餐桌前，把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麵推到我面前，「因为那个阿姨如果过世了，爸爸一定会把何凝蕊接到我们家一起住，阿姨担心何凝蕊会被妈或我们两个欺凌，才会陷害妈妈说她密谋要害死她，好让爸对妈心寒，这么一来，爸一定会立刻和妈离婚并在阿姨死后搬去和何凝蕊住。」
    「什么啊？所以她是为了让何凝蕊可以独佔爸爸？那又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两人相处起来不会比和何凝蕊自己的亲戚好吧？」我顿时对她们母女產生浓烈的憎恶。
    「当然是因为钱啊，爸和妈一样是医生，我还在想那个阿姨当初想和爸再婚也只是覬覦医生丰厚的薪水呢！」姐姐不屑地说，「好了，快吃饭吧，想到那一家人真的会气死又莫名让人很恐慌，妈真是太善良了。」
    我对何凝蕊的记忆停滞在她夺走了我许多玩具、她母亲让我妈差点承受了子虚乌有的罪名、我爸和我妈离婚，而去和她住，毕竟我当时还很年幼，对详情都不大了解。
    还有，就是她们母女的出现，我才会步上遭受霸凌的路。
    国中时我不满那个太妹嘲笑我的正是这件事，她说我爸爸丢下我们，去养别人家的小孩。
    我才会出手打断她的鼻樑，才会被盯上。
    以更成熟的心智面对这紊乱的往事，一切似乎沉重了不少。
    「你们在聊什么啊？什么我太善良了？」妈妈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她慈蔼地把一个古色古香的牛皮纸袋递给我，「喏，夜柔啊，我刚才下班路途中经过罗凡莎手工店，竟然没有人在排队，就帮你买薄荷巧克力了。」
    我欣喜地接过纸袋，浓醇的可可香扑鼻而来，所有的巧克力中我只接受薄荷口味，当薄荷与巧克力融合成微妙而沁凉的口感，那完美的搭配正好命中我挑剔的味蕾。
    「哇！谢谢妈！我最近刚好把旧的那袋吃完了。」
    「我果然了解你吧？那今晚是不是换你去洗碗了？」妈挑起眉，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却充满稚气。
    「什么啊？哪有这样的！」
    「你就去洗吧，不然妈又要打破盘子了。」我姐在一旁无奈的笑了起来。
    我也只能照做了，毕竟我妈真的对我很好，更是让人没有理由拒绝。
    她就像个孩子，身为大婶的年纪却没有任何老气，身为医生却一点也不稳重，因此当时面临官司时才会没有能力斗心机，在那之后她是有稍稍成熟了一点，但跟姐比起来仍像个妹妹。

 第二章【第二人格】2-6

    *****
    暮色如同一张灰黑的布纱，抹去最后一缕残阳，披盖在沉寂的夏夜，一轮内敛的月，散发着庄严而圣洁的月光，飘渺着淡雅而细緻的柔晕。
    我一如往常提着饲料到一座老旧公园，这座隐蔽在住宅区内的小公园是八隻流浪狗的集散地，他们白天不是慵懒地在树荫下打盹儿就是去各地间晃找乐子，总之到了夜晚，八隻狗都会规律地到长椅等待餵食。
    还记得我国中还没变身时总是受到欺凌，有次我差点儿在这座公园挨打，是狗狗们挺身相助，又是狂吠又是作势咬人，让那群人落荒而逃。
    自那天起，我加入了附近居民发起的动物保护志工团，每个星期三晚上轮到我带着饲料餵食这群狗狗。
    把饲料倒在铁碗，看着牠们狼吞虎嚥，我不自觉愉悦地唱起歌来，轻轻哼着小调，幻想牠们全沉醉于我的音乐。
    俄顷，我感觉不远处多了一道影子，猛然抬起头，停止唱歌，原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没想到，仔细一看竟然是初顥渊。
    反应了将近十秒，我想起自己此刻是素顏，赶紧戴上口罩，热情地朝他招招手。
    「哈囉！你站在那里干嘛？偷看我？」
    我想他连翻白眼都不屑了，逕自忽略我的话，「你是社区的动保志工？」
    「难道你也是？」都怪我从来没参与过团内事务，连团员有几位都不晓得。
    「不是。」他完全没瞥我一眼，始终盯着远方最胆小、毛色最杂、总是怯生的「毛毛」。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团体？你住这附近吗？」
    他再度无视我，「你知道那隻都没吃吗？」
    他指的是毛毛，那小傢伙因为长得特别不好看，常常被餵饲料的志工遗忘，也是其中最常被欺负的。
    「我当然知道啊，牠要等其他狗狗吃饱了才敢过来，还要用手捧着饲料才肯吃。」我拍拍胸脯，「你小看我？我都餵三年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最后将一小袋饲料递给我，「你那袋饲料快没了。」
    我惊喜的望着他，「你对我好好喔！」
    「不是给你的吃的。」他有些无奈，显然不习惯这种口无遮拦的个性。
    我乾笑了几声，「我当然知道啊。」
    「你叫林……倾心对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第一次发现我的旧名正好符合我对他的感觉。
    「哇太好了！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三个字而已有很难记吗？」他微微摇头，「我去餵那隻吧。」
    「哇！你真的----喔你东西掉了！」只见有一个小东西从外套口袋弹出，反射路灯而发出细微的金属光。
    我赶忙上前帮他捡起，仔细一看，是一条银色项练，简约雕刻着一朵芙蓉花，银色光泽有些因氧化而黯淡。
    本该冰凉的触感却带上几度温暖，像是一个被他珍惜很久、总是带在身边的小银饰。
    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这种项鍊干嘛？
    「谢谢。」他伸手接过项鍊，样子甚至有些急迫，果然是很重要的项鍊。
    「你喜欢芙蓉花？」
    「不喜欢。」他回答得直接了当。
    「可是那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是很重要。」他的神情隐没入黑暗中，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嗓音彷彿有几分哀伤。
    「那你要小心一点啦！我看你已经让它掉出来好几次了吧？」
    「没，刚才是第一次。」他将项鍊收进外套口袋，转身背对着我餵狗。
    不喜欢芙蓉花，项鍊却又很重要，那表示不是项鍊重要，是送他项鍊的那个人重要。
    我也好想成为那个人。
    事后回想那段对话，总觉得那似乎不仅有字面上的意思。

 第三章【人格分裂】3-1

    一日午餐时间，正当我准备嚥下第一口姐姐做的爱心便当时，被迎面走进教室的两个身影惊得差点儿全部吐出来。
    是初顥渊和游子墨。
    而他们并肩走向我这头，又或许说是，我隔壁的妮棻。
    班上同学不免好奇地瞅了她几眼，但彼此还不熟识，只是默默地等待好戏。
    妮棻显得和我一样错愕，那浮现在双颊的红晕逐渐转为緋红，她一向比我怕生，不断挤眉弄眼和我求救，然而我也一点头绪也没有。
    「学妹，今天放学有空吗？」初顥渊低沉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回盪，这几个字进入大脑后，一瞬间转化为悽哀的震撼，垂直坠毁。
    眾人不谋而合发出阵阵惊呼，人人交头接耳，越发激昂的议论声排山倒海而来，在我耳中全幻化成嗡鸣。
    妮棻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并不符合她一向的作风，身为一个从小被景仰到大的绝世美人，拒绝如同家常便饭，她从来就不会畏惧让对方难堪，不过这回她却犹疑了。
    而这明白的印证了一件事，她对初顥渊有好感。
    「你不用担心，就是吃顿饭。」这样轻柔的嗓音却令我心碎，初顥渊竟然对妮棻提出了邀约，而且怎么看都是追求的前奏。
    「我……我今天放学要补习。」最后妮棻颤抖地挤出这句话，她羞涩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动人，换作是我也会心痒吧？
    「好，那改天吧。这给你。」初顥渊将妮棻最喜欢的珍珠奶茶放到她面前，瀟洒离去。
    他的样子没有一丝被拒绝的羞赧或任何乱了阵脚的跡象，坦然的举动完整的保留了尊严，不让人觉得他被回绝，反倒觉得那份自信似乎是胜券在握。
    游子墨和我打了声简单的招呼，我草草回应，沉甸甸的心被刚才的打击搞得心神不寧，就连姐姐顶级的厨艺也无法唤回我的心。
    「我们改天去看场电影吧，时间再联络，这先给你。」游子墨将一张电影票递给我，微微一笑。
    「喔，好啊！」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我讨厌电影院。
    小时候，我们也曾全家去看过电影，但我害怕那种一片漆黑的氛围，黑暗会如同噬去光线般攫走我的氧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莫名而来的恐惧会彻底剥夺安全感，我这十六年来就只去过那一次。
    都怪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切重击我的理智，我竟然拿了电影票……
    「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妮棻神情飘渺，彷彿惊魂未定。
    「原来他想追你，难怪身为我的直属竟然对我不闻不问。」瑜嫣上前说道。
    左胸口仍有一处酸楚悄悄晕开，初顥渊学长在追求邱妮棻……
    「不过你怎么拒绝呢？妮棻你今天没补习吧？」我歪头问，她看上去是对初顥渊有几分好感，实在让人意外她没有答应。
    「这个吗……我有点不敢欸。」难得见妮棻咕噥，她一向都是十分外相的性格。
    「不敢？你没有拒绝不是因为对学长有好感吗？」我讶异地问，这实在颠覆了我对妮棻的印象。
    她急速摇摇头，歇斯底里地说，「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只是个适合用来欣赏的学长，作为男朋友的话，要像游子墨那种国民暖男才行，初顥渊的风评实在太差了，跟流氓谈恋爱感觉就很恐怖。」
    「不会啊，你别忘了姜井衡和吴茗旭都是地痞。」瑜嫣挑起眉，一脸等着上前理论。
    「噢…对喔！差点忘了你们两个应该都习惯了……哈哈哈！」
    「说到这个，江夜柔！你明天中午陪我去一年二班。」瑜嫣用力拍了下我的桌子。
    「要干嘛？」我有些失神地问。
    「这个吴茗旭，真的有够会拈花惹草！跟我一起去讨个公道！」瑜嫣气愤地灌了一口冰水，洒得满地都是。
    「好！」我一口答应。
    妮棻有些胆怯的睁大眼望着我们，对于我的回答也有些意外。
    明明我不想要的，但此刻打击过大，我实在恨不得找个出口宣洩。

 第三章【人格分裂】3-2

    *****
    转眼间就到了社团徵选的日子，我和妮棻准时出现在音乐大楼三楼的民谣吉他社办，水洩不通的排队人潮完全显现了这个社团有多么热门。
    大多数的学生是前来参加吉他甄试，但吸引最多人围观的是主唱徵选，我瞇起眼细数参赛者，光是我看见的就有二十多位。
    我加入排队等候检录的队伍，身为公关的游子墨负责帮我们点名，而他一旁站着社长初顥渊，想起他讨厌我的事实，我便不断回避他的视线。
    签到完毕，我终究对上初顥渊的眼神，我勇敢迎上他的目光，儘管都是冷傲，但他对「林倾心」似乎稍微温柔了些，对我则是多上几分兇恶。
    下一秒，他抓起我的手腕，我的呼吸一滞，茫然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这个伤是怎么一回事？」他沉着嗓问。
    伤？我猛然抽回手，我竟然忘了那天相撞后，我的左手心在跌倒的瞬间磨出一个小擦伤。
    「谢谢学长的关心，我上次不小心跌到。」我一个人用装出来的甜嗓乾笑着，却看见他的神情越加淡漠。
    他不发一语走向评审席，打开资料夹，没有再瞥过我。
    我赌他有七成认出我了，手心的伤口甚至漏馅。
    看来，「林倾心」有必要再出现一次。
    默默站到等候上台的区域，有别于身旁的其他同学，我显然是其中最镇静的一位，就算我此刻是一张看似羞怯的假脸，但内心的狂野还是无法改变的，受到姐姐大喇喇性格的影响，我并不害怕在眾人面前唱歌。
    有勇气填下报名表的参赛者都在一定的水平之上，其中更不乏技巧卓越的高手，中选的机会实在渺茫，但我还有个直属学长在干部之中，也许偶尔的黑箱也不算坏事。
    热烈的掌声后，我的瞳孔便因正前方踏着轻盈步伐上台的女孩而急速放大，是何凝蕊。
    她掛着靦腆的笑容，没拿麦克风的那隻手不经意晃呀晃的，她简洁地自我介绍，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顿时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原先面无表情坐在评审席的初顥渊也难掩诧异。
    何凝蕊瘦弱娇小的身躯和成熟的音频极度反差，然而，在她起第一个音时，全场发出阵阵惊呼。
    那清浊的音色独树一帜，颤音的技巧高超纯熟，尤其情感的层次表达能力精湛，我不得不承认那样深情的唱腔扣人心弦，饱满的歌声縈绕在整间教室，出自于一个音响的声音却彷彿环绕在四周围。
    儘管不同于我偏好的圆滑清润，这种厚实的嗓音却也打动了我的心，更别说是神情如痴如醉的学长姐们，何凝蕊要说是榜首录取也绝对实至名归。

 第三章【人格分裂】3-3

    *****
    夜幕低垂，清风送爽，幽蓝的天空点缀着几颗在月光中残存的星星。
    我再度卸妆并换上便服，独自行走在微凉的夜色中，有意无意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思索着该如何用「林倾心」的形象见到初顥渊，我还得再放荡一些，让他彻底切断「江夜柔」和「林倾心」的关联。
    每个人打从心底都有一种莫名的坚持，而我的坚持就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国中的噩梦，我更想抓住这种令人尊崇的虚荣，更想把握这张假脸的优势，我一定要用最好的外貌让学长臣服。
    俄顷，不远处似乎有几声薄弱的呜咽，我赶忙加速跑道声源处，果然有一隻体型娇小、毛色斑驳的幼犬蜷缩在墙角。
    我一向很喜欢狗狗，看见牠无辜又圆滚滚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气，更别说是敌意，我不禁起了惻隐之心。
    牠看上去是一隻品种不可考的米克斯犬，洁白的毛中搀着几块淡褐色的斑纹，毛发是柔软而细緻。
    顾不得牠是带有脏污的流浪狗，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牠的头，绵密的触感让人浑身酥麻，这一摸也使得牠呆萌地撒娇，我瞬间沦陷在这可爱的深渊。
    我想都没想便决定捨弃荷包，衝进超市买一包狗粮，全倒在牠面前。
    狗狗有些胆怯地试探了一会儿，似乎没有要吃的意思，我只好远离几步，像个傻瓜般躲在电线杆后，让牠降低警戒好饱餐一顿。
    「你在干嘛？」
    我猛然抬起头，看见一脸鄙夷的初顥渊就站在我身后！上天是眷顾我的！我才刚在烦恼如何见到他，学长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你啊！我在餵狗啊！」我示意他看向几公尺外正在吃饲料的狗狗。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明显柔和了几分。
    他并没有调侃我餵狗竟然像个傻瓜一样蹲在这里，看来他也是内行人，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让牠放下戒心。
    「你比我大一岁，我可以叫你学长吗？还是你想要我叫你初顥渊？」我在口罩中对他咧嘴一笑。
    「随便你。」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狗狗身上，「你要怎么处理牠？」
    「找狗狗收容中心吧？我在查电话了。」
    他将手机递给我，「打这家吧，他们的缺额比较多。」
    「哇！学长你怎么这么好啊？」没想到他心地也挺善良的，不知干嘛应要装出一副高冷样。
    初顥渊没有搭理我，只是独自倚在墙边滑手机。
    「学长，你不走喔？」我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无礼，赶紧改口，「不是啦！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啊？不但想认识我还偷偷陪我。」
    他白了我一眼，「你想多了。」
    「可是我很喜欢你欸，你介不介意交一个后段学校的女朋友？」我对他眨眨眼，自己说完都讚叹这脸皮的厚度。
    「介意。」
    我勾起嘴角，这种感觉就像是玩匿名交友软体，被拒绝再多次也不会难过。
    我这个人是不太在乎被拒绝，我要让他成为我的逆境贵人，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我失败的次数只要在十一次以内就不算太糟。
    「学长你是不是常常送这些狗狗去收容中心啊？」他看起来就是经验丰富。
    「嗯，有时候。」他淡淡地回答。
    真的很反差，我以为他就是冷血到极点。
    「好啦，我要送狗狗去收容中心了，你要一起去吗？」我稍稍恢復正常，抱起瘦弱的白色狗狗。
    「嗯。」
    嗯……他说嗯！
    我不是在作梦！但差点忘了我现在是林倾心，对恋情不会有丝毫进展。

 第三章【人格分裂】3-4

    *****
    一日中午，我赴约和瑜嫣一起到一年二班找人讨公道。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只是静静的站在阳台眺望远方的篮球场，因为初顥渊和几个学长正好结束体育课，一行人缓缓穿越操场。
    就算只是望着他遥远的身影，我仍不禁痴痴地傻笑。
    儘管不是那群学长中身高最突出的，顏值也不是最高的，身材也不是最壮硕的，他却如同自带光芒，遮蔽了身边所有人。
    「江夜柔！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呀？我要你跟我来，你竟然在看风景……」瑜嫣拍了拍我的背，皱着眉，「走了，去厕所解决。」
    「解决啥？」
    「当然是给她点顏色瞧瞧啊！」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你国中到底都在干嘛？我不相信你没有『处理』过事情还能追到姜井衡。」
    这什么歪理？讲得好像他只喜欢太妹而已。
    「你忘了，大家都说他的女朋友『不是很大咖就是长得美』，我怎么看都是后者。」我对她得意一笑。
    「算了，处理她要紧。」她白了我一眼。
    只见这次的对象又是一个外表清纯的小女孩，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吴茗旭诱拐人家的，又是个被冤枉的可怜人。
    我跟在瑜嫣后头，她始终紧跩着那个二班的清新系女孩。
    瑜嫣把人押在墙上讲了许多粗俗又无理的话，我乏味地瞪着地上的积水，说实在的，我觉得当一个不良少女真的很困难，看见她们无辜的神清都不会心软吗……
    「你帮我抓住她的手啦！她一直挣扎，我快累死了。」
    闻言，我上前用力扣住女孩的手肘并将她按在墙上，国中三年我学了不少，那些太妹都是这么让对方无法动弹。
    为了防止她挣扎，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固定她的身躯，那纤弱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红色印记。
    她疼得开始向经过的其他人呼喊，情急之下，我使劲踹了她的小腿肚，她闷哼了一声，停止尖叫，我的心却也扎了一下，彷彿看见国中的自己，瘦弱、无助。
    然而，命运捉弄人，刚才明明还在操场上的初顥渊一行人，现在却从我们面前经过。
    一群人顿时停下脚步，每双讶异的眼神都停驻在我们身上，原本的喧闹声也瞬间消失。
    我在心中哀号了一声，真的是…罪证确凿……
    我不安地看着学长，屏息观察他脸部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的右手还捉着那女孩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抓着，还是赶忙放开。
    不料他却跨步朝我们走来，不，总觉得他是朝「我」走来。
    「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吗？」学长开口问那女孩，那淡漠甚至蒙上一层阴影。
    我知道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他刚才百分之百是看见了。
    语气温柔，透过肌肤表层颤起寒毛，最后鑽入神经化为嫉妒。
    女孩惊恐地忘了瑜嫣一眼，用力摇摇头，「没……没有。」
    「那你快回教室吧。」他淡淡地说，目光随即落到我的手上，眸中的温度瞬间骤降。
    我猛然松开手，指尖却不断发抖。
    女孩犹疑了几秒，双颊浮现红晕，连道谢也羞怯得说不出口，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瑜嫣倒是坦然自若，她恶狠狠地瞪着初顥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初顥渊瞅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的胸口不断发闷，像是被人揪紧般喘不过气来，我彷彿能感觉到他的反感以具体的形式打在我身上。
    「唉……怎么偏偏遇到我直属？他伯父的帮派很大，其实我也不敢得罪他。」瑜嫣一抬起头，神情立刻闪过错愕，「你还好吗？看起来快昏倒了，脸色好苍白。」
    「没…没事，只是以后你还是自己来好了，我不想再让他对我的印象继续差下去了。」我微微摇头，逕自往前走。
    「什么？你该不会喜欢他吧？」她激动地追上来。
    我低头不语，我想她会明白那是默认。

 第三章【人格分裂】3-5

    *****
    我和妮棻都成功进入了民吉社，我如愿成为六个主唱的其中一位，而游子墨告诉我，妮棻在没有音乐基础的情况下录取则是靠社长初顥渊的指定。儘管我能获选主唱是至高的荣耀，但老实说我更羡慕获得初顥渊黑箱的妮棻。
    至于那天惊艳全场的何凝蕊当然也不负眾望成为主唱，这也意味着我就算不去找她也会和她有交集。
    「我今天要去上第一堂吉他课，夜柔你要不要一起去呀？我有问过老师能不能上双人家教。」妮棻问。
    「我只能自学了，我妈妈不会答应让我去的。」我揹起吉他，刚拿到委託学长姐团购的木吉他，我雀跃不已，今晚便能试着练习几个和弦。
    「那好吧，我先去坐捷运囉，公车好像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来欸。」妮棻望着手机了的公车动态，「每次错过放学那班就要等很久了，保重啦！」
    「掰掰，祝你上课顺利啦。」
    我和她挥挥手，住得太偏僻就是有这个困扰，我得在公车亭熬二十分鐘，因此，我拿出明天要考的英文单字，盼望着公车亭那唯一一张长椅会是空的。
    然而，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同样身着仁瑀高中制服的男人，他的书包乾瘪，翘着二郎腿，叼着菸，低头滑手机。
    平时长椅可以容纳二到三人，但如今我却进退两难，共坐一张椅子彆扭，调头离去也尷尬，我就这么定格在离他三公尺远的人行道。
    霎时，他抬起头，我顿时对上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我俩之间这三平方公尺的土地涌上了难堪的空气，连自在安稳地呼吸也成了奢求。
    「嘿！好久不见！」他咧嘴一笑，依然是那般放荡不羈。
    我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使劲逼迫嘴角停滞在不像是困窘的弧度，但眉头已经忍不住拧起的衝动了。
    「嗯，好久不见，卢暘旭。」我别过头，在候车亭最边缘的位置站定，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愣。
    「我听说你现在很夯呢！」他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反而是毫无掩饰地表露惊诧。
    「真的吗。」我淡淡地敷衍他。
    「嘖，你是在装什么冷酷？怎么样？还接不接受我的追求啊？」他咧嘴一笑。
    嗤之以鼻地笑了一声，我别过头，「不好笑。」
    「嘖，开个玩笑而已，那么沉闷干嘛？不过你还真的加入民吉社了，前几天有传闻你在甄选当天表现得很好，看来是真的。」他的目光停留在吉他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传闻？我？」我瞥了他一眼。
    「对啊，你不知道喔？你该不会不知道学校的米特有个东西叫八卦版吧？」他挑起眉，「我还以为依你这种过动的性格会去加康辅社或天文社那种比较嗨的，结果你竟然去唱歌。」
    我笑了几声，「我到目前为止都很低调的，哪里过动了？」
    「你有吗？我一天到晚听到你的消息。」他笑了出来。
    「我已经很努力在改变形象了，为了追一个人，我要开始改变了。」初顥渊冷漠的眼神再次浮现，我不禁有些哀伤。
    他扬起眉毛，「说到这个你真的变挺多的，瑜嫣说你都不和她去『处理事情』。怎么？谁这么幸福被你看上了？」
    「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穿着制服抽菸，爱打架，又到处拈花惹草。」我调侃道，他的下顎有一块瘀青，不用想也知道又去哪惹事了。
    「我家就是黑道你要我怎么不打架？」他无视我的冷言冷语，反而开始自嘲，然后，他瞬间换上罕见正经的神情，「我听说柯寻真开学第一天就去找你麻烦了？」
    我茫然地瞪着他忽地严肃的面目，微微頷首，「你听谁说的？你怎么什么事都有办法听说？」

 第三章【人格分裂】3-6

    「我是真的很抱歉，害你被她误会了。」他那张轻浮的脸庞还真不适合庄严。
    「没事，话说你们分手了吗？」
    他抬起头，「当然，她的脾气真是差到一个极致，一点小事就气得要死，又鸡肠小肚，有够爱吃醋。」
    「那这可能即将是你单身最久的一段时间了，妮棻不可能喜欢你的。」我轻笑了一声，「话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柯寻真来找我的？」
    「喔这个啊，就是那个初顥渊，某次打架时说的，他说柯寻真去找你动粗，想到这个我就一肚子火。」卢暘旭摩拳擦掌，愤恨不平。
    不过我倒是不太懂这段话的意思，初顥渊干嘛告诉卢暘旭这件事？
    但重点还是，「你们一起去找人打架？你们有那么熟喔？」
    「什么一起打架？是单挑好吗？」他差点把喝下的饮料全喷出来。
    「单挑？你们有什么仇恨吗？」我倒抽了一口气，那我还真好奇是谁更胜一筹，卢暘旭可是货真价实的流氓呢！
    「多的呢，他让我妹到现在还走不出情伤，听闻我要追邱妮棻后故意上前凑一脚----」
    「什么？」我惊呼，甚至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意思？凑一脚？他是因为你才追妮棻？」
    「当然啊，他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我总有一天会和他讨回来的。」他低声咒骂了几句，并带上几个难听的脏话。
    「为什么？」
    「怎么？你也太关心他的事了吧？你煞到的该不会就是他吧？」他拧眉，嫌恶地问，「你眼光不会真的这么差吧？」
    「就算是又怎样？你自己眼光也没好到那里去啊！柯寻真那种母老虎也喜欢。」我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他。
    「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说这件事欸，劝你换个人啦！他是个渣男，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对我妹做过什么事，风评那么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真的别那么笨。」卢暘旭肃穆地说，那一本正经的眼神告诉我这可不是戏謔。
    「就算想追也追不到啦，他就喜欢邱妮棻嘛，而且又很讨厌我的样子。」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隐隐作痛，「你妹？你还有妹妹喔？」
    「你是真的笨欸！我就说了，他追邱妮棻是为了跟我抢，你刚刚不是还问过一次吗？」卢暘旭翻了个彻底的白眼。
    这番话如同沁凉的微风吹散了我心中的乌云，初顥渊不是真的喜欢妮棻。
    「嗯啊，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啊，听过卢瑀蓉吧？你也是民吉社的。那傢伙甩了我妹，瑀蓉到现在还是每天鬱卒，完全不想认识其他男生，至于你朋友，我绝对会抢在那傢伙之前追到手。」他起身，随手熄了菸蒂，「我的车来了。」
    「你双胞胎妹妹是初顥渊的前女友？也是仁瑀高中？还是民吉社高二的干部？」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对啊，那我先走了喔！改天再聊！」
    他搭上公车，消失在前方的街口。
    *****
    下午最后一堂课，我一面打盹儿，一面撑着不让自己趴倒在桌上。
    俄顷，抽屉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我赶紧偷偷打开，手机萤幕跳出一则来自姐姐的讯息，我们都是口头聊天居多，鲜少会传讯息，毕竟两个讨厌回讯息的人互传line是绝不可能有联络成功的一天。
    『妈今天值班，我今天要和高中朋友聚餐，你的晚餐自己解决。』
    愣了五秒，我才感受到这句话带来的孤独。
    我对隔着走道的妮棻比划了一翻，她疑惑地转过头，「妮棻！你今天有补习吗？」
    「有啊，在站前补数学。」妮棻小声回答，其实她几乎每天都行程满档，问也是白问。
    「那瑜嫣呢？」我转向正低头偷滑手机的瑜嫣，她没有一堂课是认真的，却仍然有实力考上仁瑀高中。
    「我今天要跟吴茗旭出去吃饭。」她咧嘴一笑，「怎么啦？」
    「你们两个真的很难约欸，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找人吃饭。」我丧气地垂下头，顺便收力揍了她一拳。
    这也意味着我得独自去吃饭，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我今天放学注定自己一个人寂寞度过了。

 第三章【人格分裂】3-7

    *****
    对我而言，一天带妆超过十个小时就会让皮肤感到闷烦，待会儿还要去吃饭，因此我在赶公车前匆匆卸妆，并脱掉制服，剩下一件白色t恤，戴上眼镜和口罩后，彻底像是个外校人士。
    今天我赶上了放学后的第一班公车，而车上罕见地竟然有最后一个靠窗的空位，我欣喜地坐下，三十分鐘的车程终于可以用来补眠了。
    戴上耳机，我在《kisstherain》清澈明净的琴声中感到睡意来袭，抒情的旋律和钢琴悠然的音色如丝丝细流淌过心间，舒软优柔，恬逸安适，其中又带些清冷，似轻敲冰面般饱满而透骨。
    然而，当我被公车急煞惊醒，一头撞向前方座位的椅背时，才发觉大事不妙，我竟然忘记注意路线动态，窗外冷清的街景竟有些陌生。
    下车铃响起，一个我见过几次的学姐缓缓下车，迷茫之中，睡意尚未褪去，我赶忙跟上，感应了一卡通便匆匆下车。
    瞪着一片住宅区，这九曲小巷和我家附近是有些相似，但完全是不同街区！没有熟悉的早餐店，站牌旁也没有一家家庭式小发廊，我竟然下错站了……
    焦虑地在小巷中踱步，就连食慾也消去了大半，我塞了一颗薄荷巧克力到嘴里，沁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化开，稍稍平復了迷路的忧心。
    在我打开手机地图的那刻，我看见前方有间小咖啡厅，古风融合中世纪奢华，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回家甚至变得不那么急迫了。
    法式高贵优雅的建筑有些岁月的痕跡，玻璃窗内的橘褐色灯光幽暗却不失格调，建筑外体没有冗赘的装饰，小巧的盆栽上绿叶碧鲜，简约的几盏吊灯点缀了整体的华丽。
    我缓缓推开门，风铃清脆地摇了几声，这里的桌椅不算少，顾客比我想像中要多了一些，而有别于一般咖啡馆，店内竟有一排吧台式座位，就算孤身光顾也不会显得突兀，与其说是咖啡厅，这到更像间有年代感的復古酒吧。
    我选了最靠窗边的单人座位，微微透着馀暉，是店内採光最鲜明的地带。
    一个身着黑色无袖背心的彪形大汉走向我，我瞪着那肌肉结实的两条手臂，线条深刻，遍佈了骇人的刺青，这该不会是流氓吧？
    「需要点什么吗？」他礼貌的开口，和外型极度违和。
    我迟疑了几秒，「你是店员吗？」
    他没有流露任何一丝不悦，彷彿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是啊。」
    「喔…好，一杯卡布奇诺。」
    眾多咖啡种类之中，我只敢喝牛奶与奶泡佔了多数比例的卡布奇诺，咖啡和可可一样，总会有种苦涩却甘甜的味道，唯有遇上牛奶和白糖才能稍稍平抚那成熟的味觉。
    送餐速度极快，我把整包砂糖全倒进杯里，如同饮酒般畅饮，彷彿这么做就能减少一些对学长的迷濛，事实上也只是浪费了卡布奇诺富层次的浓醇。
    我瞪着砂糖尚未溶解就见底的陶瓷杯，咖啡因让我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只要想到初顥渊对我的反感，我便悲伤得几乎绝望。
    霎时，玻璃窗前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行动俐落，身形高挑，彻底填满了我的思绪，我直勾勾地瞪着那高大的背影绕过咖啡厅朝像是后门的小门走去，反射性的起身追了出去。
    那是每天在我脑海中回盪的学长，我不可能认错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初顥渊！
    『他爸妈在他国小时去世了，他是由伯伯抚养长大的，但他伯伯是黑道，经营了一家掛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厅。』
    妮棻的话像是提示般回盪在我耳畔，掛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厅！这里该不会就是那间店吧？这也就能解释那位店员诡异的身材了，但我看这里分明就是一间很正常的咖啡厅啊，怎么会说是掛羊头卖狗肉？
    太过专注于思索，我竟然没意识到自己跟着弯进了一条死巷，面前就耸立着一隻体型庞大的黄金猎犬！加上那一身美丽的金黄色毛发更是魁梧得吓人。

 第三章【人格分裂】3-8

    他并不是纯种黄金猎犬，毛色比一般纯种更加洁白，金色的层次更是明显，圆滚滚的双眼较常见的黄金猎犬大了许多，不过此刻可不是让我讚叹他的时候！
    我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一种恐惧是震慑到连声带都发不出声音，想要惊声尖叫，喉咙却被恐慌哽住。他的眼神如同狼一般锐利而兇狠，健壮的体型更是看上去攻击性十足，这种只会有中型野狗的小巷怎么会出现像他这样全身洁净的大型犬？
    儘管我很喜欢狗狗也不害怕家犬，但面对这五官拧起又充满警戒的黄金猎犬却只剩下发抖的能力，我现在贸然闯入他的地域，他一副就是即将扑上来的模样。
    完蛋了，我活了十六年还没有被狗攻击过呢，我定在原处完全无法动弹，瞪着自己的鞋尖不断发颤，似乎只要我稍稍有动作，他就会猛然发动攻击。
    「布鲁。」
    初顥渊突然从黄金猎犬身后走向我们，手中还捧着一本物理讲义，只见那原本兇恶而充满野性的脸庞顿时换上软绵绵的撒娇萌样，振奋得又是蹭他的腿，又是吐着舌头对他讨摸。
    我愣怔，瞪着眼前诡异的画面，一隻形象兇猛的黄金猎犬疯狂向高傲的初顥渊撒娇，初顥渊宠溺地抚摸他柔软的浅色金毛，我几乎差点儿把卡布奇诺全吐出来。
    下一秒，他皱着眉看向我，「林倾心？你跟踪我？」
    「谁要跟踪你啊！」我顿时感到一阵温热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在脸上转化为殷红。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我刚刚在里面喝咖啡啊！」心跳不断加速。
    「然后呢？」他挑起一边眉毛。
    「然后……然后就看到你走过去……」
    「然后你就跟过来了？」他戏謔地问，「还说不是跟踪？」
    我脑羞地别过头，我到底干嘛跟过来自取其辱？但实在无法否认其实就算让我回到几分鐘前再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跟踪。
    「对啦，我就是跟踪你，我说过你很帅啊----」
    「听着，以后你不准来这间店。」他如同对我发号了一项命令，甚至打断了我即将不正经的言论，严肃而充满威严。
    「为什么啊？这是我的自由！」我昂起下巴，彻底拋弃早上那处处拘谨的性格。
    「这不是什么咖啡厅，反正你就是不准来。」
    我不禁有些退缩，我以为他对「林倾心」是友善的。
    「不然是什么？」虽然他可能不会回答我，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反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所以你，不准再靠近这里一步。」说完，他蹲下身继续摸布鲁金黄色的肚子，完全没瞥我一眼，「我家就是黑道，虽然你可能习惯改恩高中的流氓了，但就是离我远一点。」
    「……」这话竟然让我无法反驳。
    我瞪着他和布鲁亲暱的景况，听见他亲口告诉我这些，我反而只是更想接近他而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讨厌我，伯父又是黑道，重点是，冷漠的外表竟然隐藏着爱狗的柔情，实在不断挑逗着我想接近他的慾望。
    「我要摸布鲁。」我嚥下口水，等待他的鄙视。
    「你敢就来啊，别忘了他刚才还想咬你。」他冷冷地说。
    至少不是一口拒绝！我鼓起勇气走向布鲁，相信有初顥渊在场，他应该是不会太猖狂才对，我伸向他的右手不断微微发颤，布鲁竖起耳朵，我在他扭头向我的前一刻轻触那柔软的金毛，布鲁瞬间瘫在地上，勾起前脚，一脸呆萌的翻肚。
    我给初顥渊一个胜利的微笑，他微微蹙眉，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我愉悦地抚摸着布鲁的金色肚肚，对牠的喜爱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原本的恐惧，看来这小傢伙成为了我有理由继续骚扰初顥渊的一大功臣了！
    「你快回去吧，我要进去读书了。」他淡淡地说。
    我不断宠溺地抚摸布鲁柔软的金毛，乾笑几声，他真的是冷淡到了极点，正合我胃口。
    而且我当然还不想走。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淡淡地问。
    我猛然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他真的很少开口对我提问，「我下错站了。」
    「……」他看上去充满了鄙夷，但我却心满意足，「你是猪吗？高中了还不会坐公车。」
    「我就睡着了啊……」我越说越心虚，这似乎没好到哪去。
    「算了算了，你家在哪一站？」他没好气地问。
    「东吴路口站，你要送我回去吗？」我满心期待的凝望着他迷的单眼皮，通常会问我家在哪就是这个意思吧？
    然而，他只是蹙眉，「就在下一站啊，快回去。」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时候就是要厚脸皮死缠烂打，「要往哪里走？你就好心带路一下嘛！」
    不过我是真的不认得路，就算查导航也需要花许多时间辨认方向。
    「啐，算了，你把地址告诉我。」
    「你这是答应了吗？」太过雀跃，我甚至站起身，确定自己前一秒没有耳鸣或幻听。
    「还是我用讲的？」他挑起一边眉毛，故意说道，「弯出这条巷子后左转，第一个路口左转，直走看到一家餐厅后右转，再沿着路灯走就会看到公车站那条马路----」
    「那怎么行！我听不懂啦。」我赶忙挽回，儘管很显然我明明是不愿继续听。
    他没多说什么，逕自率先离去。
    我最后摸了摸布鲁，快步跟上。
    那稳健的冰山似乎有稍稍融化呢……我曾是那般渴望认识学长，没想到「林倾心」竟然轻而易举做到了。
    不过，我顿时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人格分裂，他那天早上对我流露反感，此刻我却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用另一个身分，轻佻又放荡的调戏他。
    我有些迷茫了。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1

    一日，读书风气一向盛行的班上竟嘈杂了起来，就连总是埋首苦读的学霸们也稀有地不是在读书。
    因为，班导请了產假。
    「我好期待代课导师喔！不知道他教数学会不会不那么无聊。」妮棻关上手机，小口咀嚼着柠檬口味的口香糖。
    「你的重点怎么会是数学呢？重点是他是新来的老师啊！年轻又帅，极品！」瑜嫣漾着笑容。
    看着她俩一模一样得花痴笑顏，显然对新老师的资讯瞭若指掌。
    「真的很帅吗？」我睁大眼望着她，没有搞错吧？是教数学耶！数学老师在我的脑海中全只有中年啤酒肚大叔的形象。
    「有很多传闻，但这么多人认证过了，可信度应该挺高的，听说他今年二十四岁而已，长得像社会组斯文的男人，身高不算高，但脸就是完美，高学歷毕业，第一次考教师甄试便中选，叫做乔轩昂。」她盯着手机里的笔记说，「已经上课了欸，他随时有可能会进教室，好紧张……」
    其实我是兴趣缺缺，毕竟心早已有所属，「第一次就考上了？这么年轻居然不是实习老师？他一定是仁瑀高中的校友，不然就是用外表电晕评审。」
    「我是男校毕业的，甄试评审也都是男性。」不知何时，一个陌生男人笑盈盈地凝视着我。
    换句话说，他是第一志愿的校友，虽然证明了他的清白，却像是变调鄙视第二志愿的我们。
    「男生也可能被电晕啊……」我越说越小声，用力揉揉眼睛，不禁瞪大双眼。
    他……长得和初顥渊竟然有那么一点相似！那神韵有些熟悉，只不过他的单眼皮更清晰，眼窝更小，皮肤更是白皙得雪亮，彷彿是遗落在台湾的韩国男团成员。
    虽然我没有关注k-pop，但他就像综合了所有男团成员的脸蛋，一副就是土生土长韩国人的样子，就连穿着也是彻底的清新韩系风格。
    儘管如此，他并没有捉住我的味蕾，那隐隐约约和初顥渊神似的韵味是有些勾魂，然而搭配上那文雅的儒生气质，形成独特的「阳刚型书生」风格，和我嚮往的男人有那么一点差距，不过的确不难理解他为何能罗网大眾的喜好。
    「啊……你就是代课老师吗？」我愣了一会儿才开口，自动省略了尷尬的部分，他的确和数学老师的刻板印想有着极大的差距。
    「对。」他的眼神闪烁着某种光芒，却让人摸不着头绪，「好了，大家回座位吧。」
    乔轩昂走上讲台，他带了一本数学讲义和手机，随手放在讲桌后便摊开点名簿，沉默了片刻。
    「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想你们应该也都探听的差不多了。」他勾起嘴角，这是哪里来的自信？「你们原本的班导没有选数学小老师，但我习惯使唤小老师搬作业或登记分数之类的杂事，所以上课之前，我要先选一位。」
    全班陷入嗡鸣，人人交头接耳，天知道这些花痴女孩们一定是磨拳擦掌准备展开激烈的竞争，妮棻也必定会是其中一位。
    「江夜柔。」
    我茫然抬起头，对上乔轩昂的视线，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令人有些无措。
    「就你当吧。」他的语调丝毫不像是在徵求同意。
    「我？」还有很多人想当啊，他该不会是记恨吧？因为我刚才看不起他。
    「对，好了开始上课吧，你们的进度有点危急。」乔轩昂翻开讲义，若无其事地开始在黑板上书写例题。
    我不自然地扫视过同学们的脸庞，诧异、羡慕，甚至是不满，什么样的情绪都有，但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享受这些钦羡。
    他绝对不是因为外貌或是对我这个人有点兴趣，首先，我邻座的妮棻可是大名鼎鼎的校花，其次，他看我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爱慕。
    最有可能的结论就是，数学小老师有着不人道的工作量，而正是对于我鄙视他的小报復。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2

    *****
    週末，我姐因为流感而卧病在床，我妈又临时接到医院的召集而赶出门，因此我便担起了照顾姐姐的使命，匆匆到商店街买晚餐。
    提着两碗蒜味乾麵，我一面唱歌一面准备回家，正巧经过「罗凡莎」手工巧克力专卖店，我一向对他们的薄荷巧克力情有独钟，光是看见招牌，味蕾便禁不起挑逗。
    因此我脑波十分微弱地朝店铺奔去，今天很幸运地只有两个顾客在排队，不过，其中一个高挑的身影竟然越看越熟悉……
    我的天啊！是我家男神！他竟然也在买巧克力！怎么有点反差呢……
    我赶紧望了眼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像，所幸今天是素顏，那便是以林倾心的身份骚扰他！
    推开玻璃门，正好看见女店员羞怯的将一个黑色纸袋递给初顥渊，看那纸袋的样式我便明瞭，赶紧默默记下，原来男神喜欢百分之八十五浓度的黑巧克力。
    霎时，一旁另一位看上去同样是高中生的女孩上前轻戳了下学长的背，我愣怔，呆呆观望那女孩天使般的笑顏。
    「嗨！可以跟你要ig吗？」说完不忘拋个媚眼，那是我看过最熟练的搭訕，也的确实力坚强。
    只见初顥渊面不改色地瞥了她一眼，继续结帐的动作。
    女孩窘迫的微微笑，她看起来就是第一次被拒绝，有些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处，握着手机的右手甚至仍悬在半空中，女店员有些嘲弄地盯着她。
    「只是追踪认识而已，我不会骚扰之类的……」她仍不放弃，也试图为自己找台阶下。
    而初顥渊似乎也顾虑到她的难堪，便伸手接过手机输入帐号。
    怪了……总觉得心中有处角落痒得让人难耐，他那节骨分明的手指每输入一个英文字母，我的心脏便更紧缩地纠结了一下。
    最终我宣告投降，我就是个吃不起醋的女孩。
    我一把抢过那把嫩粉色又镶满水鑽的高档手机，初顥渊、女高中生和女店员全都错愕的看着我。
    我昂起下巴，不可一世地将手机塞回她手里。
    「你是谁啊？你有病吗？」主动搭訕的女孩莫名其妙地瞪着我。
    「你才是吧？他这么帅，你看不出来他有女朋友吗？」话一出口，我也不懂这是什么牵强的逻辑。
    她的身材实在完美，穠纤合度，凹凸有致，那双大长腿更是令人眼红，身高彻底多出我一颗头以上，为了製造气势，我甚至都要垫起脚尖了。
    女孩一愣，冷笑一声，「你又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下一秒，我挽起学长的手臂，「因为我就是啊！」
    我想初顥渊此刻正为我的智商默哀。
    「你？怎么可能？」她是由衷惊诧，似乎抑制着不说我丑。
    「怀疑啊？」我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
    女孩震惊地看向初顥渊，似乎在等他承认这项就算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初顥渊没好气地瞅了我一眼。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这回连从头到尾保持观戏的女店员也忍不住打破沉默。
    「你们这样很没礼貌欸！我就说了----」
    「是。」初顥渊打断我不正经的言论。
    在场包括我，全倒抽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回家。」他挣脱我的勾挽，牵起我的右手。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任由他将我跩出店铺。
    停在手工店的几公尺外，他停下脚步并松手，我醉茫茫的灵魂终于跟上。
    「干嘛放开？不是要回家？」我对他咧嘴一笑。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他无奈地瞥向我。
    「欸我在帮你耶！难道你想被她骚扰？」
    「只是追踪ig而已，我没按接受请求她也没办法追。」他扯了扯嘴角。
    对欸…初顥渊是私人帐号……
    「啊没关係啦！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提早体验一次也不错。」我独自乾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他拧眉。
    「我从来就不会追不到喜欢的人。」我随口瞎扯，事实上用这张素顏，我喜欢的人从来就没有被我追到过。
    「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瞇起眼，继续向前走。
    我赶忙追上，「欸，我跟你说真的，别人就算了，但你总有一天会答应我的！」
    「那我期待那天的到来。」他敷衍地加快脚步。
    其实我听不出来，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倒反修辞？那就当作不是吧……
    俄顷，学长却忽然顿住脚步，我就这么一头撞上他的背。
    「你干嘛啊？」我错愕地看着他。
    只见初顥渊的视线停留在对街一个女孩身上，距离遥远，我只看的见她穿着仁瑀高中的制服，身形纤瘦，看起来是个十分有气质的女孩。
    她停在黑糖麻糬店前排队，直长发随风轻轻飘逸，画面美得令人讚叹。
    初顥渊又继续向前走，那插在口袋中的手似乎握紧了拳头，我赶紧悄悄跟上，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浓烈的不安充斥在心房。
    卢暘旭说学长不是真的喜欢邱妮棻，我还以为自己没有情敌了，没想到这个女孩威胁性十足。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3

    「学长…那个女生是谁啊？你女朋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沉默了片刻，神色明显比刚才黯淡了许多，「不是。」
    「那是……暗恋的人？」
    「不是。」他这次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那是……送你项鍊的那个人？」
    他又停下脚步，回眸望着我，神情有些许诧异。
    「喔…我猜对了喔？」我自顾自笑了起来，试图活络气氛，「加油！其实我相信，只要很努力很努力，总有一天就会追到喜欢的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学长挑起一边眉毛，眸中有一丝笑意，像是在憋笑。
    「蛤？你如果喜欢她就不要憋住啊！像我这样坦荡荡才像样！」我拍拍胸脯，也的确佩服自己的直白。
    「那你现在是在凑合我们？」他这回是真的勾起嘴角了。
    「也没有啦，我当然比较希望你身边还是只要有我一个女生就好了。」我刚才该不会是在做烂好人吧？奇怪…有点不符合我的个性。
    「那你要失望了，我有喜欢的人。」
    我呆愣在原处，一颗心瞬间坠毁在谷底，为什么我几两星期内可以失恋两次？不同于上次，还有卢暘旭告诉我他不是真的喜欢妮棻，但这回，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拒绝得很温柔，却仍辗碎了我的心。
    我瞬间掛上笑容，「没关係啦！我其实不在乎被拒绝！」
    其实我很在乎，在乎得不得了！
    不过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用林倾心的身份让他接受告白，也的确没有妄想过这些轻佻的表白会被他接受。
    *****
    仁瑀高中的体育课和国中不同，以前我总能做完操便自由活动，但现在的体育老师严格规定每个学生都得全程运动。
    我和妮棻抱着排球在树荫下偷懒着，以她这种极度呵护肌肤的强迫症而言，晒太阳简直要了她的命，炎炎夏日，哪一个女孩会想在烈日中折腾自己的皮肤？但篮球场上的男孩们却是毫无顾忌地挥洒汗水。
    还有，唐瑜嫣那傢伙就像个男孩，混在男生的友谊赛中奋战。
    我的目光驻足在场中最高挑的男人身上，就是这么巧，我们班和二年十二班有一节体育课是重叠的时段。
    看着初顥渊学长在场上屡屡得分，我对他的恋慕倍速上升。
    他和游子墨默契十足，配合得无微不至，几乎轮流为对方助攻，拿下了大部分的分数，儘管是友谊赛却战况热烈。
    初顥渊的三分球所向披靡，那精准的进球率和帅气的投篮姿势令人心花怒放，带球上篮的功力更是势不可挡。
    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学长那结实而轮廓分明的肌肉上，那令人垂涎的身段在我心中翻起如痴如醉的晕眩。
    「夜柔，打鐘了喔，我们赶快去厕所换衣服吧，黏呼呼的超难受。」她拉着我往厕所走去。
    我只能依依不捨地跟上，要把初顥渊追到手的慾望越发茁壮。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4

    *****
    穿着便服走在仁瑀高中无疑是想红，当我从厕所走出来那刻，看见妮棻身上穿的是另一套校服，当下的懊悔无法言喻。
    「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学生手册？我们学校纠察抓得很严喔，小心开学没几周就记警告。」她盯着我上衣的眼神露出一丝钦佩。
    我摇摇头，谁会去认真看那种冗赘又枯燥乏味的东西呢……「以前我们国中不是一遇上体育课，大家几乎都换便服吗？」
    如果被记警告，我妈一定会罕见地大发雷霆，况且我已经登记了要当爱校志工，可不能再加上销过的工作量啊。
    「天啊，你有没有看到前面那个男生？袖口别着红色飘带的那个！」妮棻惊慌地指向不远处正以极高速率向我们逼近的身影。
    「那是纠察吗？」我立刻拉住她的手，作势要溜，「那我们是不是要快跑？」
    她用力将我跩回来，「不行啦！这跟肇事逃逸是一样的道理，校规有明文规定这可以双倍处分！你真的要回去恶补一下学生手册。」
    「那我不就没救了？」我丧气地望着妮棻。
    「嗯，差不多。」她轻轻捏握了一下我的手，「节哀顺变了。」
    完蛋了，今天才开学没几周，我竟然就犯校规了，顿时明白初顥渊学长那成千上万的警告是从何而来，他每天穿着便服放荡不羈，当然会有收不完的惩处。
    戴着眼镜的男孩在我面前停下，双颊微微泛着红晕，画面诡异至极，他从口袋中拿出纸笔，「江…江夜柔，原本我是打算当作没看见，但你运气差了一点，是教官亲自要我来登记你的。」
    「教官？」妮棻抢先一步问出我的心声。
    「你…你是邱妮棻吗？」没想到纠察竟然流露一丝羞涩和欣喜，像看见好莱坞巨星般难掩激动的情绪。
    妮棻微微笑并点头，彷彿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教官正好看见你了，要我过来登记。」他转向我，仍一副心中小鹿乱撞的模样。
    「好吧。」我只能认命地垂下头。
    「别记了吧，她还是高一而已，还有很多校规不懂。」一个温柔而自带抚慰人心功效的嗓音从我后方传来。
    我和妮棻同时回眸，竟然是……游子墨！
    「子墨啊？那教官那边要怎么处理？」纠察甚至完全没有违抗他的话，竟然毫无怨言直接尊崇！
    「我再处理吧，你可以去忙了，谢谢囉。」游子墨对他礼貌性点头示意，对方立刻听从指示转身离去。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官威，第一次见识到纠察令人敬畏的威严，我这才想起游子墨也是纠察，当然能滥用公权力！
    「下次小心别穿便服了，你不会想要去地下室打扫的。」他对我微微一笑，双眸释放出一股令人心慌的电流，「有我这个直属不错吧？但记得以后别再穿便服了。」
    「喔……好，谢谢你啦。」
    「那我先走囉，掰掰。」他勾起一个温暖的浅笑，瀟洒地转身走向楼梯。
    等游子墨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楼梯口，妮棻激动的摇摇我的肩膀，「我的天啊！我也好想要有这种直属学长！」
    「你的直属学姐不是也很好吗？相处起来比较不会彆扭。」我对她咧嘴一笑，但这怎么听都只是安慰之词。
    「别假了！不然我跟你换啊！」
    我赶在她揪住我的那刻先行逃跑。心中对游子墨越加欣赏，他真的名副其实有那样火红的人气。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5

    *****
    这次是为了找课本，我又再次错过放学后的第一班车。
    而候车亭仍然坐着一位仁瑀高中的男学生，只是这回一旁多了个老爷爷，我看那埋首背单字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我确定这斯文的身形并不是卢暘旭。
    错不了，是游子墨学长，没想到他也搭这个站牌的公车，这是我的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他。
    「夜柔学妹？你在发呆啊？」游子墨不知何时注意到我了，他闔上英文随身读，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喔，嗨，我刚好在想事情。」我走到他身旁，「学长你也搭公车上放学吗？好像是第一次遇到你。」
    「不是，我平常是家里接送的，是今天要去修吉他，我昨晚不小心撞到琴头了，弦栓有点受损。」他无奈地说。
    「哇，听起来好贵啊。」学乐器就是洒钱，尤其游子墨的琴似乎是奢华的名牌，修缮费用一定更高昂。
    「能修好就是小事。」他苦笑道，「对了，你练琴都还顺利吧？有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问我。」
    「我觉得还行，只是按弦手有点痛。」最近在练基本功，指尖都有些红肿破皮，但就算身为主唱依然要和所有社员一起学吉他，而初学者就唯有比别人更勤奋才能跟上进度。
    「手给我，我看看。」他轻轻抓起我的手，仔细端详那肿胀的指头，我不禁在心中倒抽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啦，初学不都这样吗？以后长茧就没事了。」我乾笑了几声。
    和男生如同哥儿们般相处一向不是什么难事，但面对任何「学长」，似乎都隔阂着某种羞涩，无法随心所欲的坦然相待。
    「也对，如果真的很痛的话就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他暖心的说。
    「好，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有花很多时间练习，毕竟月考将至啊，还是课业优先。
    「功课上有遇到不会的吗？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他的温柔和关切直达心窝。
    「可以问吗？」我心中一喜，这么一来我的数学就有救了。
    「可以啊，随时都行。」
    然而，我却步了，游子墨不断释放暖意，过分积极的甜腻却让人有些负担，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了，学长，我是什么时候要去主唱训练啊？我看社团的群组说会个别联络高一的主唱进行训练，但我好像被遗忘了，没有人来通知我时间欸。」
    「这个吗……我要问问顥渊，时间是他决定的，应该已经通知了才对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几声，「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啦，顥渊一定会联络你的。」
    「他该不会是讨厌我就不理我了吧？」这未免也太公私不分明。
    游子墨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原来你知道他对你印象不太好啊？这不完全是你的错啦，他一直都没有很喜欢会霸凌别人的女孩，不过我不是说你霸凌啦----」
    「喔！没事啦，其实他会这么觉得也是正常的。」
    「但我相信他只是太忙，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密你。」学长有些难堪，似乎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失落地垂下头，我对未来充满绝望，他是第一个对「江夜柔」不理不睬的男生，如果是单纯冷漠，我仍有自信能让他对我改观，不过如今初顥渊对我的喜欢程度可是负值呢。
    「他不会公报私仇的，你看他还不是有选你当主唱吗？」游子墨见我一蹶不振，再度安慰。
    「也是。」我破涕为笑。
    「你们这届的主唱有好几位非常出色，所以你在竞选表演机会时可能会有点小辛苦，我们内部其实对那个叫何凝蕊的学妹呼声很高。」游子墨双眼一亮，他似乎非常喜欢何凝蕊。
    「她的声音是很独特，学长你喜欢那种音色啊？」
    「嗯，应该说是全场最让我惊艳的一位了，她还真是深藏不漏，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有那么惊人的歌喉。」第一次看见他流露振奋的情绪，不免有些新奇，而且，他俩认识？「喔我的车进站中了，那我先走了喔，你记得回讯息啊。」
    我对他眨眨眼，自从他给我电影票后，我一直不敢和他联络，毕竟我这辈子是绝不会踏入电影院第二次的。
    「学长！」我叫住他，鼓起勇气开口，「我不敢看电影欸，所以电影票你还是留给其他人好了。」
    迅速从书包掏出电影票，我不禁羞红了双颊，一不注意它竟被蹂躪得有些破皱，我还真是没脸还游子墨。
    「不敢看？」他一脸茫然，但公车已缓缓停靠。
    「改天再跟你解释吧，你赶快上车。」我对他挥挥手。
    「好吧，掰囉，你回家小心。」
    目送他的公车驶离，我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我却忽然看见初顥渊，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只见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我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说实在地想移也移不开，那勾魂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强大。
    「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游子墨在追你吗？」
    我错愕地望着他，这话题的起始未免也太过唐突，脑袋顿时空白，随即填满了疑惑和震惊。
    「怎么可能？」他那温暖的形象感觉是中央空调，对谁都很好吧？我也看过他和几个不同的学姐走在一起，更看过他的ig上充满和女生朋友亲暱的合照。
    「你以为直属学长真的会对学妹那么好吗？送饮料还看电影。」
    「不是吗？」是他自己当得太失败吧！瑜嫣也是挺可怜的，从来没得过直属的关爱。
    初顥渊严肃的说，「当然不是，直属就只是学校懒得变动而苟延残喘的制度，就连抽直属也是他特意去指定要你的。」
    「可以指定喔？」
    「他爸是家长会长，靠点关係不是难事。」他耸耸肩。
    他会不会正是因为讲义气而不愿让朋友心里难受，他对我才会一直有这样的距离感？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6

    *****
    补完习，想起追求初顥渊的挫折，我便深深陷入沮丧，一个念头在脑中乍现，我可以主动去初顥渊家的咖啡厅！又或者该说是去找布鲁！
    因此我又匆匆卸妆并换上便服，准备前去以匿名方式骚扰他。
    刚走出补习班大楼，我的目光便深深固定在马路对街，那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影院，位于补习班群聚的区域中，又在火车站前的黄金地段，总是门庭若市。
    然而，会注意那栋建筑绝不是因为哪个广告海报吸引了我，而是唯一站在门口的人影身着仁瑀高中的制服，白衣黑裙，金色的校徽就算在黑夜里也不减光彩，是何凝蕊。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须臾，从门口走出了另一位仁瑀高中的学生，那颯爽英姿是会深深烙印在心中的面貌，游子墨，仁瑀高中最受欢迎的校草，也是我的直属学长。
    他们俩竟然这般熟识。
    儘管知道游子墨十分欣赏何凝蕊的歌声，上回从他的话也能听出他们曾经互相认识，但没想到关係是亲暱到能单独相约看电影的程度，直觉告诉我，那张被我弄皱的电影票最终落入何凝蕊手里。
    初顥渊说游子墨想追我，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对每个女孩都是一样热络。
    *****
    有别于上次站在这里，黑夜使得咖啡厅阴沉了不少，店内气氛更是完全不同，典雅的欧式古典乐换成了摇滚电音乐曲，没有店员主动上前服务，客人更是多到不计其数，比起说是咖啡厅，这种狂野的氛围更像是酒吧。
    虽然我一个高中女孩在这些客群中显得突兀，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大多数人都被酒精醺得神智不清，眼神涣散看上去却轻松愉悦，因此，我默默移动到最内缘的吧台座区。
    还没坐下，我便看见初顥渊独自坐在墙边一个远离纷乱的角落，戴着耳机，心无旁鶩地算着像是数学或物理题目。
    我在他身边蹲下，拔下他的耳机，对他咧嘴一笑。
    他错愕地瞪着我，「你在这里干嘛？我不是叫你不准来吗？」
    「我来看布鲁。」我反射性撒了谎，仍然是嘻皮笑脸。
    「少来了，布鲁今天刚洗完澡被我哥带进屋了。」初顥渊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盯着我，像是忍住翻白眼的衝动般。
    「……」我瞬间哑口无言，搔搔首，低头瞪着鞋尖，「唉呦……有什么关係？你在这里还不是很安全？我就跟你一样待在这里不乱跑就没事了。」
    说完，我在他右边的空位坐下。
    「你到底干嘛一直缠着我？」他的神情随着咖啡厅繽纷的光影变幻而隐没入迷离，「我还没遇过哪一个女生跟你一样厚脸皮。」
    儘管这么说，他的神情中却暗藏不住笑意，我对他勾起一个自认嫵媚的微笑。
    「你想知道原因吗？听好了喔。」我又加深嘴角的笑意，「我听说，喜糖吃多了会蛀牙，欢呼过头会喉咙痛，你家布鲁看到你会撒娇，啊还有，害羞的人会把话藏在句首。」
    他愣了几秒，随即勾起嘴角并白了我一眼，「好。」
    很冷淡，正好，我就喜欢这种高冷类型。
    「那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吗？」我对他眨眨眼。
    「我是为了你好。」总觉得他挺喜欢「林倾心」的。
    「好啊，那我去旁边的吧台坐，反正我就是不想走。」
    我起身准备往吧台走去，却被他跩回原位，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背甚至撞在他身上。
    「算了算了，你就给我安静地待在这里，去吧台你是想死是不是？像你这样没脑的高中生等一下就被下药带走了。」他扯了扯嘴角。
    我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太好了！」
    安静凝望着他雋刻般分明的轮廓，其实那俊容不只有严厉，我反倒觉得淡漠中有几分愁绪。
    「学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读书啊？」这么吵杂的地方，换作是我一定烦闷而死。
    「习惯了，比较不会让脑袋空白。」他翻至下一页，显然又成功解出一题。

 第四章【丑女的希望】4-7

    「你成绩是不是很好啊？我没有看过流氓这么会读书欸。」我觉得自己有些白目，谁叫我现在是林倾心，自然是毫无顾忌。
    他瞥了我一眼，「谁跟你说我是流氓了？」
    「不是吗？你还满有名的，我连在改恩高中都听说过你。」我随口唬烂。他家是知名帮派，学校的风评也一致指向他就是个流氓，而他从来不否认。
    「就是不想成为流氓才读书的。」他低声回答，语气平和，却似乎不仅有字面上的情绪。
    我怔怔的望着他，他从来不会和学校的任何人澄清这件事，总是任凭大家让谣言助长，但他此刻竟然跟「林倾心」说了。
    「你怎么不跟大家说？这样会让大家误会欸，像我就差点误会了。」
    他耸耸肩，「我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你在乎我？」我换上嘻皮笑脸，试图让他除去这份沉闷，「所以才会跟我解释！」
    他无奈的露出笑容，似乎不打算反驳了。
    「你是不是很讨厌流氓？」我想起他对于面对别人被欺凌时，总是挺身相助。
    「难道你喜欢吗？」
    「也没有，但不会特别讨厌啊。」姜井衡和他的朋友们人其实都不错，就是轻浮了一点，「但你看起来是很讨厌。」
    「嗯，很讨厌没错。」
    「为什么？」我挪动了一下位置，好看清他的神情。
    「如果你亲戚和我伯父一样，你就能理解从小就被贴标籤、被用异样眼光瞧看的感受，还有那种暴力蛮横常常伤了很多无辜。」他轻描淡写简单带过。
    我怎么可能不懂？我可是被霸凌、嘲笑了三年，不过难道他也是？像他这般完美的风云人物，哪有人敢欺负他？应该说是，哪有人欺负得了他？
    但我只并没有说出心里话，只是感动地望着他，「你在跟我讲秘密对不对？我会好好保守的。」
    「这是秘密吗？」他笑了出来，对于我的反应有些无奈。
    「是啊！你都没有告诉别人，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继续讲。」我真诚地向他保证。
    「这我相信，因为你看起来也没朋友。」
    「……」
    其实也没错，「林倾心」是真的没朋友。
    我对他轻佻地笑了一会儿，转而静静地盯着他发呆，而我一闭上嘴，睡意便迎面扑向意识。
    瞪着不断变换的霓虹灯，我只感到疲惫袭来，晕眩填满了脑袋，怪的是，在这种充满噪音的场所，反而能把一切紊乱隔于嗡鸣之外，我好像有些明白初顥渊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环境读书。
    *****
    睁开眼，周围依然是热情的摇滚乐，但似乎稍微微弱了一些，之间隔着更明显的距离，我的身躯暖呼呼的，猛然弹起身，我竟然靠在初顥渊身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件黑色外套，縈绕着一股木质幽香，氤氳透骨。
    我认得这个味道，况且除了初顥渊，这里不可能有任何人认识我，还会替我盖上外套。
    「你可终于醒了。」他还在一旁读书，抬头瞥了我一眼。
    「现在几点啊？」我竟然睡着了！太晚回去必死无疑。
    「十点六分。」
    「十点！」惨了！我猛然爬起身，「我要走了，掰掰！我改天再来看你啊！」
    朦胧中我对他咧嘴一笑，便匆匆往门外奔去，九点补完习，在外面混到十点多才回家，我妈必定会大发雷霆。
    在巷弄里狂奔，我忽然想到一个疑点，我记得自己不是在醒来的地方睡着的啊，那个位置好像比一开始的角落稍微更远离吧台一些……
    想着想着不禁毛骨悚然，我应该不可能是自己梦游到里面的角落的吧？那如果不是我自己移动，该不会是初顥渊……我用力摇摇头，他是怎么把我挪到里面的？
    还有那件外套，我至少能确认绝不是我在睡梦中夺走的，那么……就是初顥渊为我披上的？
    人格分裂的好像不止我一个，他也有两个人格呢。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1

    主唱训练当天，社办只有六位高一的主唱和为我们进行特训的两位高二主唱。
    高一的其他五人，我只知道何凝蕊，另外四位都是存在感不高的男生。
    至于高二的两位主唱，我只知道初顥渊是其中一位，另一个学姐是我从来没有留意过的面孔，都怪初顥渊总是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竟然从来不知道民吉社十四位干部中有外貌如此出眾的学姐。
    我忍不住打开社团的粉丝专业查看干部介绍，很快的查到了这个学姐的贴文，她是除了初顥渊以外的另一位主唱，也是民吉社的女公关。
    然而，准备瀏览内文时，我差点放声尖叫。
    她的名字是，卢瑀蓉。
    她就是卢瑀蓉！
    她是卢暘旭的双胞胎妹妹！她就是初顥渊的前女友！
    如今仔细端详，她散发着一种内敛的美感，恬静优雅，染上墨色一般的眸子清澈明亮如一泓碧水，清秀的面庞荡漾着亲切的笑容，风姿绰约。
    和那天在街口遇到的女孩有几分相像，不！应该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难道初顥渊喜欢的人就是她？
    「都到齐了吧？你们好呀！我是卢瑀蓉。」她绽放笑顏，双眸弯起如月，彷彿那灵韵也溢了出来，「我们从今天起会做一些简单的训练，那今天要先针对你们的发声方式作一些调整。」
    我怔怔地盯着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点儿也不像分手过的情侣，瑀蓉学姐也不像卢暘旭所描述的那样成天鬱卒，反倒是笑容可掬。
    但那张笑顏越是亲切，就越像是极力隐藏着某种情绪。
    一旁的初顥渊沉着脸，彷彿对于讲评蓄势待发，知道他有些厌恶「江夜柔」后，我甚至有点害怕今天的主唱训练。
    我们每个人得上台演唱一段自己认为拿手的流行乐，再接受他们两人的讲评和指正。
    每一个人都先被初顥渊点评得体无完肤，瑀蓉学姐则再说些鼓励的话语抚慰眾人受伤的心灵，除了何凝蕊，初顥渊几乎没有对她做出任何指责，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有实力。
    一唱完我的部分，我屏息瞪着初顥渊，他的臭脸变本加厉。
    「江夜柔。」暴风雨前的寧静，我一瞬间懂了，「你可以认真点吗？」
    我嚥下口水，我只是比较不紧张而已。
    「你的低音完全没有力气，高音虽然不错，但是是用喉咙硬撑上去的，以后需要针对发声方式多作修整，整首歌没有任何感情和起伏，大部分非高音的字词你全都含混带过，你以为自己是在国中才艺表演？」他强烈不满地如同连珠炮般点出缺点，这明显比对其他人的态度冰冷许多。
    为什么我现在不是林倾心……我睹如果我此刻不是江夜柔，初顥渊会再温柔一些。
    但他是民吉社最有本事也最有实力的社长，就算骂得无理也不会有人吭声。
    我真的很迷惘，我以为每个人多少都会以貌取人。
    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第一次的主唱训练告一段落。我将铁椅摺叠好，水壶却不慎掉落，发出一连串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弯下腰前，有隻手比我快一步捡起水壶。
    「你叫夜柔吧？给你。」瑀蓉学姐对我和蔼地微微笑。
    我愣了三秒，才赶忙接过水壶，「喔…对！谢谢学姐。」
    我看见初顥渊的目光停留在我们俩身上，和我对上眼神后，随即别过头。
    「我常听我哥提到你，他很烦吧？你不要介意欸。」瑀蓉学姐面色流露为难，仍然掛着笑容。
    「不会啦，卢暘旭已经改变目标了。」我看见初顥渊朝楼梯走去，社办顿时剩下我们两人。
    「这个我也有听他说，他真的很扰民。」学姊无奈地笑笑。
    「不过学姐你跟他一点也不像，完全不像双胞胎。」
    卢瑀蓉有种音乐才女的气质，不仅长相秀气，谈吐也十分文雅，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和卢暘旭同样都是出身黑道家庭。
    「喔这个啊……你是指帮派的部分吧？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她笑了几声，「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就没有一起长大，我爸妈刚生下我们不久就离婚了，我跟妈妈走，和黑道那边完全没有接触。」
    我错愕地望着她，「原来是这样……」
    「是啊。我们准备回教室吧，打鐘了。」
    学姐对我微微笑，一路上又和我随意聊了些话。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2

    *****
    翌日放学，一到家，还没进门我便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寻觅了半晌，问题出在鞋柜。
    平时我姐姐的黑色高跟鞋总是整齐地摆放在最上层，但今天它却凌乱歪斜的倒在地上，几乎有强迫症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扭开门把，厨房的灯是暗的，而这沉寂的氛围也像没人在家一般，残阳透着窗边的纱质帘幕，映照在典雅的天鹅绒沙发，幽暗的光线中有一抹探入窗台的馀暉。
    我按下开关，復古的吊灯亮起温馨的橘色灯光，光线瞬间打在我姐身上，她竟然睡倒在沙发上。
    一股呛辣的酒味扑鼻而来，有些苦涩，有些令人眩目，我怔怔的望着她瘫软的身躯，不会吧？这不符合我姐的作风，她跑去喝酒，而且还烂醉如泥？
    「姐！起来啦！你去哪喝酒啊？等等妈回来你会完蛋，快点去换衣服。」我憋气跩着她的手使劲拖曳。
    她微微抽动了嘴角，睡眼矇矓，眉头拧得很深，使劲按摩自己的太阳穴，眼皮甚至多了几条皱痕。
    「你怎么会去喝酒啊？不用去医院见习？」我用尽全力协助她起身，并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真是的，到底要喝多少才能这么臭……」
    姐一口气把玻璃杯中的冰水喝得一滴不剩，盯着同一个方向发呆，诡异的傻笑令人头皮发麻。
    「我今天下午请假，跟上次那个我跟你说过的病患去喝了几杯。」她清醒了不少，儘管一开始含糊不清，但语句还算流畅。
    「你说那个男生喔----」
    「对----」她特意拉长了尾音，飘飘然的神情和一向严肃的形象极度违和，「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我不自觉皱起眉，「你们怎么会才第一次约出去、第二次见面就去喝酒啊？他该不会是什么地痞流氓之类的吧？」
    「不是！他根本就是天使！又暖又高学歷。还有就算是又怎样？你的前男友、那个姜井衡还不是流氓？」她激动地说，双眼却彷彿随时即将闔上。
    她的回话让我一瞬间无法反驳，大脑空白了几秒才送上另一个问题，「那个男人喜欢你吗？还是是你一厢情愿？」
    她开始吃吃窃笑，完全变了个人，「我觉得他喜欢我欸，他对我很好欸，真的是长得帅又暖心……」
    我姐虽然当过我的军师，但说实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俗谚几乎是她的写照，她对我的感情思路清晰，但自己谈起恋爱却是一蹋糊涂。
    「我要去洗澡了啦！你帮我把衣外套拿去洗一下，免得妈回来闻到酒味。」姐一把将米白色棒球外套丢给我，浓烈的酒精味如同安眠药让我昏昏欲睡。
    「喔，真是的，快去快去！」
    我叹了口气，从衣柜中拿出芳香包。
    也许是因为离过婚，我妈妈非常注重我们俩的感情状态，一个女孩子单独和第二次见面的男人喝成烂醉，必定会让她担忧得茶不思饭不想。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3

    *****
    多亏我姐喝醉，我又得独自出门吃晚餐。
    这次我选择到人潮较疏落的商店街，路上的店家几乎都是非正式的小吃摊。
    打了一个饱嗝，有几个路人带着几分惊诧鄙视着我，我一边用牙籤剔牙，一边呈外八姿势豪迈地走在路上，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我匆匆打开，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萤幕。
    砰的一声，接着一连串轰隆乒乓的巨响，随即而来的则是自腰间迅速扩散的疼痛，反作用力也使得手机就这么从我手中飞了出去。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
    第一件事当然是衝上前察看手机的伤势，所幸并无大碍，倒是刚才的噪音比较严重，不，应该说是超级严重……
    只见我眼前一整排摩托车东倒西歪，最后一台则撞上一家卖咸酥鸡的流动式摊贩，上头的各种调味粉、纸袋、钞票，甚至是热腾腾的现炸咸酥鸡，全凌乱的散落一地。
    这下可好了……我撞到第一台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一旁的其他车辆如同骨牌般倒落，最后累积坚强的能量压在咸酥鸡小贩上。
    更糟糕的是，那如果是一般夜市摊贩还好办，我认得那家，更是光顾过不少回，那是姜井衡的朋友家营业的，换句话说——
    是流氓。
    几个皮肤黝黑、叼菸嚼檳榔的男人讶异的瞪着眼前的混乱，最后将目标放在我身上，不知大声嚷嚷着什么，跨步朝我走来。
    我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快逃！
    仓皇向前狂奔，我完全不敢回头查看，只知道后头有好几个人追了上来，更是嗔怒的叫嚣和破口大骂。
    周遭的街景有些熟悉，我赶忙迅速右转，朝初顥渊家的咖啡厅飞奔而去。
    我近乎岔气，太久没运动，这番激烈的追逐简直要了我半条命。
    弯进遇见布鲁的巷内，布鲁不在外头，初顥渊当然也不会没事站在小巷，我只意识到自己死定了，这是条死巷。
    赶忙在盆栽后蹲下，我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办？盆栽这么小，整条巷弄也就这么一个掩护而已，他们只要再向前走几步，便能豪不费力发现我的踪跡。
    霎时，巷底的小门敞开了，初顥渊看到眼前的几个地痞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看见我后，更是难掩震惊。
    我对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微微叹了口气，朝他们迈步而去。
    「你们在这里干嘛？」他低声怒言。
    「有个女的在这里。」刚才最高频率怒吼的男人回应，「你有看到吗？一个长得满丑的臭女人，让我逮到她一定——」
    「没有。」初顥渊应声打断他，「还不走吗？需要我叫其他人出来？」
    一连串脏话爆粗口，「你好大胆子插林北的话！你是----」
    「快滚。」他又再次插话，「我伯父也在，你这么想见他？」
    又是一阵叫嚣和脏话和吐痰声，「你给我记住！我一定找你讨回来！」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我悄悄探出头，瞬间瘫在地上。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4

    「你做了什么事？」初顥渊走到我身边，一脸鄙视。
    「我只是不小心撞到摩托车而已，然后全部都倒了刚好把他们的盐酥鸡摊贩毁了，而且也不算是我撞倒摊贩的吧？他们应该要去找那最后一台摩托车的骑士算帐才对！」我愤恨的抱怨着，不断按摩痠麻的小腿肚，太久没运动，跑这一段路已经全身虚脱。
    「你的专长是肇事逃逸吗？」学长看上去是傻了眼，「啐，我到底干嘛帮你？」
    「什么啊？难道你要看我被他们打死吗？」我不甘示弱地站起身。
    「当然不会。」他耸耸肩。
    闻言，我一秒变脸，换上笑咪咪的神情，「是吧？你还是会捨不得的！」
    「你想多了。」他白了我一眼。
    「啐，配合一下是会怎么样？没情调。」我别过头。
    他用沉默敷衍我，在我身旁的空位坐下，「是说你没怎么样吧？」
    「你这就是在担心和捨不得。」我笑吟吟的望着他。
    「我会分辨好吗。」他没好气的说，又再度起身，「你赶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看着他身形完美的背影，我的笑意逐渐加深，他明明是很在乎我的，喔不对，是林倾心。
    突然，初顥渊的手机响起震动，他看见萤幕后，迟疑了几秒才接上，到几步外的地方低声和对方讲话。
    他的神情瞬间肃穆，应了几声便掛断电话。
    看见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瞧，学长先是一愣，又走了回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走？」
    「你心情不好喔？」难怪他今天虽然还是一样迷人，态度却明显冷淡了一些。
    他顿住脚步并摇摇头。
    「有啦！我看得出来。」我瞇起眼，「是上次在罗凡莎外面遇到的那个女生打来的？」
    他草草点头，左手插入外套口袋，「你是所有智商都用在这种事上了？」
    「你要不要跟我聊聊啊？我可以给你宣洩喔，心情不好就是要讲出来。」我不理会他的嘲弄，难得正经地和他对话。
    「不用。」
    「好歹女生比较了解女生的心思嘛……而且我跟你不同校，也没什么朋友，绝对能保密。」我对他咧嘴一笑。
    他轻轻勾起嘴角，没有回应我。
    我以为他会一口拒绝。
    和初顥渊相处久了，总觉得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似乎不像外表和形象那样高冷。
    「不过你为什么没朋友？我看你蛮活泼的，被排挤？」没想到他提出了一个唐突的问题。
    「因为我国中得罪了一个太妹。」彷彿真的回到林倾心的时代，我理所当然说出了那段往事。
    他微微蹙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爸妈几年前离婚了啦，我爸去照顾小三的孩子，我就不喜欢因为这件事被嘲笑嘛，打了她一拳就被盯上了。」我莫名很放心又无顾虑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也许在喜欢的人面前，真的是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甘愿地被牵着走，「现在好了啦，高中就有一、两个朋友了。」
    不料，他却朝我缓缓走来。
    「现在如果还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
    我怔怔地望着学长，完全挤不出任何声音。
    「知道吗？」初顥渊低沉的嗓音震盪着空气，在我心中扬起一片悸动。
    我高频率疯狂点头，声带显然还没从微醺中醒来。
    明明林倾心各种条件都很差，长得丑、粗鲁、没气质、厚脸皮、没人缘，初顥渊却仍对「林倾心」很好。
    原本「林倾心」的出现只是为了让学长以为那晚肇事逃逸的不是「江夜柔」，顺便满足自己想对他告白的慾望，但现在我却比较喜欢用「林倾心」的身分面对他。
    这和当初扮演林倾心的目的似乎不同……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5

    *****
    停在数学科办公室门外，我深吸一口气，自认为神色自若的推开门，内心却不免发颤。
    就在五分鐘前，去找导师解数学题目的韵曦告知我，乔轩昂找我到办公室，就我一个人，独自一个人。
    数学科办公室最里边的角落，我在一叠排放整齐的教科书后隐约看见正在改考卷的乔轩昂，他的座位井然有序，书本、文具眾多却不显得芜杂，马克杯里浓醇的咖啡飘起裊裊细烟，咖啡香更是带上几分苦涩味儿。
    「你找我喔？习作我今天早上已经搬回去登记分数了。」我在他的办公室有了片刻的喘息空间，他是老师，我并没有在他面前试图装出任何配合变身的性格。
    他摘下黑框眼镜，轻轻揉捏鼻樑，视线仍落在那张画上许多错误的考卷，「你的数学是想被当吗？」
    「什么？」仔细一瞧，考卷的主人似乎正是我。
    「你有补习吗？」他最后打上42分，抬起头望着我。
    「有啊。」有人不补的吗？可能直接零分吧？
    「不会的题目有在问吗？」
    我轻轻拧眉，「我会……问我姐……有时候啦。」
    「是你姐教太烂还是你没用心学？」
    我随口撒了个谎，「应该是她太烂。」
    「她是o大医科，还是见习医生。」他挑起眉，不过一秒便戳破谎言。
    他认识我姐姐？不对吧？相差两岁，一个在北部唸书一个在南部，也不会是大学朋友，「你怎么知道她是谁？你该不会偷偷调查我吧？」
    乔轩昂啜饮了一口黑咖啡，目光锐利，「你的个资有写她的名字，原来那个『林恩心』还真的是她。」
    「你怎么会认识她啊？她比你老个两岁欸，你们该不会是国中同校之类的吧？」我困惑地问。
    「不，是最近在医院认识的。」
    「医院？你该不会是那个喜欢她又对她很好的男人吧？」姐姐在医院的交友圈中，我唯一听闻过的只有这个男人，我自然是第一时间把他们连想在一块儿。
    他闪烁的瞳孔停滞了几秒，「她这么跟你说？」
    我用力点点头。不会吧？我的班导师竟然有可能和我姐变成情侣……那乔轩昂不就成了我姐夫？我不禁摇头驱散这想法，实在太可怕了，班导将成为我的家人，我可一点也不想要这种有包袱的亲情。
    「别告诉她我是你的老师，还有名字也别说。」
    我一愣，瞪着他严肃的神情，懵然开口，「干嘛？你们没有要交往吗？不知道名字算哪门子的情侣？」
    「我们不是情侣，也不会是。」他淡淡地说，那迷倒全班女生的温暖魅力瞬间荡然无存，反倒和初顥渊更相似了些。
    「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不会是？」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她。」他移开视线，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一年级数学讲义，「好了，回去上课吧。」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颠覆了我对姐姐感情状态的印象，然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我姐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你都讲完了？你找我来办公室就为了说我数学很烂还有告诉我你认识我姐？」
    「主要是要你别跟你姐透露我的资讯。」他起身，似乎准备去上课。
    看着那有些不在乎的态度，我直言，「你是觉得我姐很烦吗？但她就是喜欢你啊，我说了会怎样？」
    「那你就准备被我当。」他勾起嘴角，摺好衬衫领口。
    我不顾办公室还有其他数学老师，朝他尖声叫到：「你敢？我是小老师欸，平时成绩要一百分才对！」
    「回去上课了。」他挑起眉，逕自掠过我，也毫无避讳其他人的眼光，「还有，你这是人格分裂吗？」
    我嚥下口水，一脸茫然。
    「你在班上像是大家的女神一样安安静静的，现在这么兇悍是第二人格？」乔轩昂打趣。
    「你不要乱讲！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我拿出拳头搓了几下。
    他勾起嘴角，「怎么个死法？」
    「我要回去上课了！」
    我气得牙痒，只能悻悻然调头离开办公室。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6

    *****
    毒辣的太阳在室外肆虐着，就连躲在走廊荫中也能感受到蛮横的烘烤，灼目的阳光更是令人崩溃。
    我们三人飞快跑进教室，舒爽的空调如同沁凉的冷水浸没了躯肢，顿时浑身酣畅，心旷神怡。
    「唉，去个福利社也能流汗，真是热死了。」妮芬歇斯底里地不断搧风，她把手机递给我，「对了，夜柔你是不是又没看群组了？」
    「什么？民吉的吗？噢，我每次都会忘记看。」我接过手机，游子墨发了一段文字在记事本内，似乎是非常重大的消息。
    「要竞选耶诞晚会的表演机会，而且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不只是开一般的流行乐，而是自创曲欸！一首自选曲、一首三分鐘自创曲，我们这团有人会编曲吗？怎么办啊？我好想要在耶晚能上台表演喔。」妮棻哀怨地说，她垂下头，随手抠着精緻的光疗指甲。
    自创曲！没想到仁瑀高中的民吉社的水准不同凡响，「我可以试试看！但可能要等月考完。」
    「你会编曲吗？那我可以作词！」妮棻如同旱地里寻获水源，振奋地抬起头。
    她的作文能力卓越，从小就常听邻居阿姨谈论妮棻在各项徵文比赛夺得好成绩。
    「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再每个人分配段落。」
    「好啊好啊！我们一定要拿到表演机会，顺便在学长们面前留些顏面！」她开心地笑着。
    我要让初顥渊对我刮目相看，这是扳回一城的好方法，而音乐一直都是让人着迷的神奇力量。
    *****
    今天放学的景象有些诡异，我姐不是在房里慵懒，也不是在厨房摸索新料理，意料之外的竟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心情不好。
    而我当然不能去扫到颱风尾，因此躡手躡脚在客厅中无声移动，冀望能在姐看不见的视线死角安然上楼，但她可不像迟钝的老人，就算我的spy技能有多么高超，也难逃年轻人彼此了解的经验。
    「江夜柔！你干嘛？」姐猛然转过头，她敷着火山泥美白面膜，但让人十分无法忘怀的是那意外虚弱的嗓音。
    「我就看你这个样子很可怕啊！」
    她用力擤鼻涕，颓丧地把垃圾地上，我这才发现沙发前堆满了如同小山丘般的卫生纸。
    「你是怎么了啊？你这是在哭吗？而且你的眼睛也太肿了吧？」甚至连内双眼皮都淹没在浮肿的眼皮里。
    「你不要吵我。」她对我摆出驱赶的手势，又抽了几张卫生纸擦拭眼泪。
    我一个箭步停在她面前，忧心地问：「跟乔轩昂有关係吗？」
    姊姊泪眼汪汪地瞥了我一眼，抽抽噎噎地说：「其实他上个礼拜就没和我联络了，但我一直试着去找他，今天他竟然表明地拒绝我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乔轩昂这个臭男人！我姐果然失恋了。
    「好啦，你不要难过了。」我无奈地说，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你怎么会衝动跟他告白？不像你的作风啊，你向来都喜欢主动的男生。」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啊！他真的很暖，我之前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他说有，结果那根本就不是在说我！想到就快难过死了，原来他不仅不喜欢我，甚至还爱上其他女人了……」接着是一阵哭号，姐一把扯下面膜，头也不回走上楼梯。
    我把成堆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脑中却浮现乔轩昂的脸庞，接着是初顥渊，最后变成游子墨。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喜欢冷漠的性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有误会，也不会让人会错意，太温暖的男生永远令人猜不透。
    所以，还是我家渊渊好……

 第五章【幸福的丑女】5-7

    *****
    一日，我带着罗凡莎十入装的百分之八十五浓度黑巧克力，兴冲冲地到咖啡厅，常听人说，巧克力是告白的必备礼物，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还没进店便听见布鲁的小巷传来吉他清脆而抒情的乐声。
    望着那个在地上抚琴的男人，我一下子怔住了，平常只听闻过别人讚叹他是一个音乐实力和领导能力兼备的社长，但我从来没亲耳听过他弹吉他，竟然完全不逊色于完美的歌声。
    那节骨分明的手指泼弄过琴弦，和弦分解均匀饱满，节奏更是准确得无可挑剔，这首歌是学长姐目前教授课程的曲目之一，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准备。
    「你好厉害喔！」我像个迷妹般靠到他身旁，「这个真的很难欸，我真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你也会弹吉他？」他抬头，有些讶异。
    「没有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又开始乱笑，「我怎么可能会嘛！」
    他浅浅一笑，开始收吉他。
    「你可以继续弹啊！很浪漫欸。」我对他吃吃窃笑，「用吉他把妹真的很有用。」
    「那我更要收起来了。」他开始将吉他袋的拉鍊拉上。
    「喂！你真的很没礼貌。」我瞪了他一眼，又自个儿笑起来，毕竟我也从来没有正经过。
    「不过你今天跑来这里又要干嘛了？」
    「我带着巧克力来，不是要告白难道是要吃给你看吗？」我将黑巧克力亮到他面前晃了几下。
    「可以啊，你慢慢吃吧。」
    他难道就不能一次不泼冷水吗？「我才不要吃黑巧克力，我上次特别记下你买的口味，感动吧？」
    他摇摇头。
    「还是说没有一个仪式你不好意思收下？」我忽然站直身子，故作娇羞，「学长啊，我觉得我很适合当你的女朋友。好了你可以放心收下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真的是我看过最奇怪的女生了。」
    「你也是我看过最特别的男生啊！那我们很配欸。」我对他咧嘴一笑，「快点啦，我都花钱了，我自己也不喜欢这种苦得要死的黑巧克力。」
    「以后不要再送东西了，我只收这一次。」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收下了。
    初顥渊还真是不给面子，但我相信这已经是他算客气的时候了。
    「好啦，送完巧克力那你陪我去吃顿饭！」我对他眨眨眼，愉悦地咧嘴一笑。
    「你还没吃饭？」
    我用力点点头。
    「好吧，走。」
    我没有听错！他对于我的请求答应得越来越爽快了！
    又来到商圈，我心满意足地走在初顥渊身边，不断张望着该吃什么。
    不知不觉中，我们又来到了上次相遇的罗凡莎门口，重点是，对面就是卢瑀蓉上次光顾的黑糖麻糬店。
    我感觉到初顥渊停顿了脚步，那幽暗的神情又是同样的反常。
    胸口有种被闷住的痠疼，我真的很好奇，初顥渊和瑀蓉学姐到底是什么关係，卢暘旭说瑀蓉学姐还很喜欢学长，但学长看起来也十分留恋她，那明明两情相悦干嘛分手？
    「学长，你跟那个女生是不是因为什么苦衷才分开的？」我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已经绿灯了。
    「我真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算笨还是聪明。」他回过神，迈开步伐走上斑马线。
    「什么啊？我应该说对了吧？」
    「嗯，你只有对别人的事才有惊人的推理能力。」学长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
    ……我才没有什么推理能力，只是他不知道我听闻的线索这么充裕，甚至还认识那个女生。
    「我猜是你的苦衷。」
    其实我一直在猜，是不是因为他家的黑道背景，为了保护瑀蓉学姐而牺牲幸福，电视上有很多洒狗血的剧情都是这个走向。
    「嗯，我在努力忘掉她，所以你选别条街的餐厅吧。」
    我不禁惊诧，我想他其实很想跟我宣洩心中的秘密，只是放不下尊严。
    「你知道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我对他挑起右眉。
    他狐疑地摇头，神情充满兴味。
    「就是喜欢另一个人啊！」
    「那你知道喜欢另一个人最困难的是什么吗？」他没好气的说。
    我也同样摇摇头。
    「忘掉那个人。」
    好像有一点点道理，但是个我无法理解的道理。
    「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要分手？」我总是习惯心直口快。
    「她爸爸的帮派和我父母过世有很大的关联，我不可能和她继续交往。」
    我的心像被击落一般，颤慄而作痛，我一直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学长家庭的事，但从来没想过他父母是这么残酷的离开人世。
    我低头不语，其实自己也没有能耐担任諮商师，此刻我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安慰或给予意见。
    不过，林倾心在初顥渊心中的确佔有不小的地位，他竟然告诉我这件埋藏在心底的事。
    一抬起头，我看见他的手又再度插在口袋中。
    「你每次手插口袋都是握着那条项鍊吧？」每次遇上和卢瑀蓉有关的事，他总会在外套口袋中握拳。
    「你连这个都知道？」他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你一直带着它，怎么可能忘得掉啊？」我咕噥，睹物思人，没听过吗？
    「不会带了。」他的手自然垂放在一侧，不再握着那条项鍊。
    我有些讶异，学长才不是会听我的话的乖宝宝，「也不是这样啦，如果真的很喜欢……」
    「不喜欢。」
    我这回是直接张大嘴了。
    我突然好想变回林倾心，就算被霸凌，但身旁还有他的陪伴和关心。
    迷恋这个假扮的身份就如同青少年留连于手机游戏，迷恋在虚拟世界称霸的快感。
    扮演林倾心彷彿是一场真人实战游戏，我在虚假世界里却得到比真实世界更多、更美好的幸福。

 第六章【危机】6-1

    月考完，我全力将心思投入民吉社的自创曲比评，昨晚负责前奏和主歌编曲的团长叶俊宇将和弦传给我了，我一整天上课都用长发盖住耳机，反覆听底音，不禁讚叹我们这组有这么一个音乐才子。
    乾净的音色回盪在幽深的寧静中，清脆却饱满，每一个俐落的音符都划过圆滑的声线，相同的六个音调，却在不同排列组合下激盪出和谐却多样的音形。
    我试着让底音退到内耳，平行之中，脑中似乎浮现了另外一段旋律。
    单纯的几个音，在经过吉他的修饰后能够传达悠扬，曲调逡巡在凄婉和优柔间，第二段副歌不乏激昂的高音，在最高点盪入心房。
    副歌终于在一整天的辛勤中有了着落，成就感甚至掩盖了烧脑的疲惫，儘管眼皮沉重地几乎失去控制，我却仍不想中断这源源不绝的灵感。
    「哇，夜柔，你是快完成了吗？」妮棻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振笔疾书。
    「应该快了，剩下一些细节要修改。」我对她咧嘴一笑。
    「那我也要开始写歌词了耶。」她兴奋地说，「但你不回家吗？全班都几乎走光了，会赶不上公车的。」
    瞅了一眼墙上的鐘，五点十六分，教室空荡地剩下我们两人。
    「我想把这里弄完欸，快了，还是你先去坐公车好了。」
    「你又忘了，我今天要补习啦！」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那么笨啦？都记不起来。」
    「我干嘛记你的？」我对她吐吐舌头。
    「真是的，算了，我要走了，补习班要迟到了，掰掰啦！」她甜甜一笑，快步走出教室。
    我低头修完最后一行和弦，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尝试作曲，虽然只有一小段，但大功告成的喜悦依然振奋人心。
    快速收拾书包，我愉悦地哼着小调，轻盈的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小跑。
    霎时，转角处迸出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身影，我以极高的音频倒抽一口气，猛然顿住脚步，惯性定律却使我的上身仍衝了出去。
    来者迅速稳住了我的重心，我的心却失速坠毁。
    「江夜柔？你怎么又走路不看路啊？」
    「这里是转角你要我怎么看到你？」我拧眉，不敢相信卢暘旭刚刚扶住了我的腰际。
    「也罢，我正好要去找你，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回家了？」他再度露出那放荡的笑容。
    「你要找我？」我实在想不到我俩之间的话题除了初顥渊和妮棻还能有什么。
    他丝毫没有迟疑地点头，「对啊，你没赶时间吧？」
    「是……没有啦。」我不断试图从那双眼中找出端倪，可惜那嘻皮笑脸无形中也是绝佳的掩护，「该不会又是关于妮棻的事吧？」
    「你终于变聪明了啊？」他挑眉，从书包中掏出一个纸袋。
    就算只听见牛皮纸独特的皱摺声，我也能分辨这个深得我心的品牌，是罗凡莎的巧克力，还是奢华的二十颗精装版。
    我不禁扬起眉毛，「你要叫我帮你送巧克力？」
    「呦！不错，不用我自己开口。」他拎着纸袋的右手腾在半空中，彷彿散发着绚丽的光芒。
    「卢暘旭，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这种流氓老大追女生不会自己追？你是小学生还是娇羞的女孩子不敢送礼物？」一瞬间心中涌起了怒火，儘管压抑了依然无法纯然闷在心里。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我，垂下捧着礼物的手，「你也知道如果是我给的话，她不会收啊，而且----」
    「不会收是你的问题，跟由谁送一点也没有关係好吗？」我忍不住打断他那荒谬的藉口。
    「好啦，主要是因为，我担心柯寻真知道我送邱妮棻东西会找她的麻烦。」
    听到这段话，彷彿有人蹂躪了我的心，就算卢暘旭在我心中连朋友都称不上，我却仍感受到自己不被在乎，甚至是任人践踏。
    难道他认为柯寻真不会转而把气出在我身上？
    最后，满腔酸楚在我努力压缩下成了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别告诉我你堂堂一个混混管不了她一个女生。」
    「你当我没警告过她吗？男生好办多了，但就因为她是女生才麻烦啊！我总不能出手打她吧？况且吃醋的女生做事跟本永远是让人料想不到的卑鄙。」他的脸上尽是无奈，却让人丝毫不想怜悯。
    「这就是你自己活该要和她交往。」深深讽刺后，我的语调恢復平静，「你难道不担心她又误会我们有联络或是知道我帮了你，而来找我麻烦吗？」
    「嗯……她的主要目标是邱妮棻。」他回答地有些迟疑，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要忘了我已经无辜挨过她的蛮横了，不要叫我做这种事。」我冷冷地说。
    他看上去十分讶异我会有这样无情的反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好吧，你不要生气啦，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瞪着远方夕阳暖色调的云霞，绚烂的金晕染在灰濛中，香樟后透着一抹残阳，幽微的暮光轻扰着我的心绪。
    「我也有买给你。」他从书包中又掏出另一个纸袋，「喏，你最爱的薄荷巧克力，也是精装版。」
    我甚至在一眨眼的时间便忘却了自尊和前一刻的心结，雀跃的接过纸袋，「啊啊啊！我还在想最近都没时间去排队！而且我从来没买过二十颗的。」
    他一愣，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怎样啊？人格分裂喔？」
    「你才人格分裂！我就帮你这一次，但我先说喔，妮棻有很大的机会不会接受你的礼物，她如果不收不关我的事。」我轻咳了几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薄荷巧克力彻底剥夺了智商。
    他灿烂的笑着，「谢啦！柯寻真那边我会尽量盯好，不会让她找你麻烦的。」
    「嗯，那掰掰啦！」我简单招招手，准备朝楼梯走去。
    他在我身后轻喊：「要送你吗？我会经过公车站。」
    我挥了挥手示意婉拒。
    待他消失在另一边的长廊，我快步跑下楼梯，却正好撞见初顥渊。
    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闔上张大的嘴，我刚才……和卢暘旭见面，他对「江夜柔」的印象一定又要更糟了。
    看着那冷漠又有些兇悍的眼神，我真心想去撞墙，只能掩面逃离现场。

 第六章【危机】6-2

    *****
    我一如往常在公车上一边听歌一边打盹儿，秋天的夜暮垂得早，不过六点，黄昏的彩霞便隐没在黑压压的夜里。由于刚才的悲剧，我决定再次卸妆前去咖啡厅平衡心情。
    因此，我又出现在他家的咖啡厅。
    许久不见布鲁，他似乎又更胖了一些，我把牛肉口味的西莎罐头放在他面前，布鲁像饿了一星期般开始狼吞虎嚥。
    开始带罐头给他几次后，布鲁渐渐认得我，他心情好时会对我撒娇，偶尔运气更好能看见他疗癒的翻肚，能确定的是，他和他的主人一样渐渐对我敞开心房了。
    餵完狗狗，下一步当然是去找初顥渊！
    咖啡厅再度换上热情奔放的电子音乐，亢奋的节奏和狂野的旋律让人如同置身演唱会，这回店内的顾客似乎比以往多上许多，几乎没有空着的位置。
    我快步绕到后头，寻找初顥渊的踪跡，但他并不在上次的角落，整间店里也到处寻不着他的身影，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我倒是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场所少了他的陪伴，我好像也没有勇气待下去。
    正当我几乎是仓皇朝门口小跑而去时，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瞪着眼前约莫二十几岁的男人，思绪顿时被恐惧淹没，他熄掉菸，朝我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瞪着那粗壮手臂上密集的龙腾刺青和脖颈上的金项鍊，我反射性的不断后退，急迫想远离他，一直到撞上坚硬的墙壁，我被迫停下。
    嘈杂的音乐在此刻也显得寂静，呛鼻的菸味和幽暗的灯光更是攫走了我意识，我只能眼睁睁瞪着他一步一步逼近。
    「过来我们这桌喝几杯吧？你在这儿东张西望很久了呢！」浓烈的酒精味自他的口中释放而出，一股脑儿全扑进我的鼻腔，我不禁感到一阵噁心想吐。
    这人一定是彻底醉了，我现在可是素顏呢！怎么还有办法色慾薰心？
    「不用了，我要走了。」我试图自他的右边逃离，却被他扣住了我的手腕。
    恐惧在此刻正式爆炸开来，在这强大手劲的束缚下，我完全动弹不得，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般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只能任凭他邪恶的笑容不断加深。
    「走吧，我可没有在请求你，既然都敢到这种店来了，还想装什么清纯？」男人收起微笑，这种惧怕甚至比上回第一次见到布鲁时更浓厚，我顿时后悔起为什么不听初顥渊的警告。
    「我和这家店的店主熟的呢！你要是对我做什么事，保证你官司吃不完兜着走！」我急得几乎开始胡言乱语，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喟叹这薄弱的威胁力。
    「是吗？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办法知道了……」
    男人跩住我的手，我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么不足，在他的拖曳下彻底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他快步把我拖至店内最后方地一处小门，眼看自己离座位区越来越远，我终究支撑不住这临死的无措，眼泪开始夺眶而出。
    俄顷，有人揪住男人方才抓住我的那隻手，毫不留情的反折了将近三百六十度，男人发出一声哀号，激动地扶着患处，痛苦的倒在一旁，他的面庞扭曲而狰狞，似乎顿时醒酒了不少。
    我无助的跌坐在地上，馀悸犹存，差点忘了向救了我的恩人道谢，但一抬起头，对上的却是那熟悉的双眸，初顥渊的眼中燃着浓烈的怒火，他抓起我的手，带着我离开咖啡厅。

 第六章【危机】6-3

    *****
    站在上回遇见布鲁的小巷中，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静。
    就这么陷入了难耐的寂静，三分鐘、五分鐘，甚至更久，我几乎感觉到双腿传来的痠麻，寒风冷颼颼地透过制服布料，在我的肌肤颤起鸡皮疙瘩。
    我终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他令人难以捉摸的双眼。
    初顥渊为我披上黑色外套，语调出奇地冷静，「刚才那个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有没有搞错？不是责备，不是鄙夷，更不是慍怒，而是一句简短却温暖的关心！
    「没…没有。」我瞪大双眼凝视着他，似乎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从那迷人的漩涡中挣脱。
    「把眼泪擦乾吧。」他递给我一张面纸。
    我愣怔，我可不记得自己还在哭啊，明明只是刚才一瞬间流下了几滴泪水，应该早就蒸发了吧？
    「唉，你这是连擦眼泪都不会吗？」他叹了口气，在我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手轻轻放在我的耳后，一手用面纸温柔地拭去我颊上的泪痕。
    一阵晕眩袭来，他指尖的温暖如同电流般窜入我的每一条神经，轻巧却绚丽地在心房晕化开。
    「你怎么没有骂我啊？」我嚥下口水，屏息等待他的答覆。
    他没好气地说，「叫你别来你还不是来了，骂了有什么用？」
    「噢，那我以后就在这条小巷就好，不会再进去那里面了。」
    「你听话一次好吗？不要再来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般温柔，却又像是隐藏着某种情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种知道我家是黑道还硬要靠近我的笨蛋，你到底是有多喜欢这家店？」
    我怔怔的望着他，我是第一个吗？那他那么多小粉丝是都去哪了？喜欢一个人不是自然就会接受他的一切吗？
    「虽然说你风评很差，可是你上次都亲口跟我说你不是流氓了，其实就算是也没差啦！还有，爱狗的人都是好人！」我叉手抱胸，真挚的说，「而且……我又不是喜欢这里才来的。」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直视他的双眸，我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这间店！是因为，唯有在这里才能和他多上一些没有人知道的相处时光。
    他的眸中有一丝笑意，「这是什么歪理？」
    不过他自动忽略了后面那段话，这么明显的间接告白，他当然不会回话。
    「你吃晚餐了吗？」
    我摇摇头。
    「这给你吧。」他递给我一个便当。
    我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你吃什么？」
    「我已经吃饱了。」
    「那你干嘛买？」我一边挑掉便当里的小黄瓜一边问。
    「巷口那家便当店的老闆娘每次都会固定餵几隻流浪狗，就算是捐款才买的。」他淡淡地说，我听着却由衷讚叹他的善良，这举动时在和他的外貌有极大的反差。
    「学长！」
    他看着我又露出那张嘻皮笑脸，微微拧眉，「干嘛？」
    「我真的很喜欢你欸。」我对他咧嘴一笑。
    「……」儘管无言，他还是笑了出来。
    我吃吃笑着，「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狗狗啊？」
    「当然啊。」
    「那我是单身狗你愿意养我吗？」
    「……」他再度白了我一眼，却仍然勾起嘴角。
    我觉得，初顥渊现在不仅对我敞开心房了，甚至有一点点……好感吧？他已经不再为我的直白翻白眼。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我真的彻底爱上林倾心了……

 第六章【危机】6-4

    *****
    第二次主唱训练，我发现自己现在只要用「江夜柔」的身分面对初顥渊，都会不自觉带上恐惧。
    瑀蓉学姐再次亲切地和我们问候，两人微妙的相处模式实在令人瞧不出端倪。
    「哈囉！今天是第二次训练，主要课程是要了解大家高音的音域，好让我们知道往后该个别给什么课程。」
    她转过身望了眼初顥渊，他正好把所有麦克风设备准备就绪。
    「顥渊，我们要不要先示范？」
    她还不会连名带姓称呼学长！看起来就像是正常朋友。
    「示范什么？不就让他们上去个别唱吗？」显然这课程是学姐规划的，初顥渊看上去并不热衷。
    「学长姊先示范嘛！我们想看你们现场唱歌！」其中一个男孩嘻皮笑脸地说，不忘转向其他人求取支持，「你们说是吧？」
    见其他人有些慢熟，我毫不迟疑地轻轻勾起眉，并咧嘴一笑以示附和，「对！我们想听！」
    我看见初顥渊用一种微妙的神情瞅了我一眼，惨了，这有点像林倾心才会有的大喇喇性格……
    「既然你们想看，那我们就唱一首吧。」学姐笑容可掬，果然是个亲切温柔的好人，「顥渊？」
    她像是在徵求初顥渊的同意，只见他勉强点头，上台拿起麦克风，「你要唱什么？」
    「太好了！那就昨天练的那首吧！男女合唱又有很多高音。」学姐踏着轻盈的步伐上前接过麦克风。
    没想到他们合唱了一首情绪激烈的悲情曲。
    瑀蓉学姐开口的那刻，我彻底迷失在震惊中。柔细的嗓儿如同微微清风，拂过脸庞，用那沁凉舒畅了心绪﹔如同涓涓细流，淌过心间，用那纯净洗涤了心灵﹔如同皑皑雾色，盈过眼帘，用那轻柔疗癒了心理。
    收了力的假音飘渺在朦胧中，悲悽随着涌起的情绪窜入胸腔。
    初顥渊惊人的音域超乎常人，我只迷恋过那带磁性的低嗓，倒是第一回见识到爆破性的男高音，他不经意地闭起双眼，一向淡漠的神情随着音调激昂而拧起，剑眉罕见地自眉心涌起，侧颈的青筋若隐若现，清亮的歌喉浑厚饱满，高音带来的洪波袭捲而来，渲染过每一吋心房，震撼深扎心底，俐落的收音扬起馀韵，方才的洪亮回盪在每一处角落，回声渐褪后，昂扬气慨却仍然残留。
    亲耳倾听初顥渊的歌喉，格外撼动心弦，第一次感受到声音能具体的环绕住一个人，彷彿浸在音乐的洪渊之中，溺于揪心的感慕。
    在最勾魂的合音，初顥渊的歌声壮阔沉稳，瑀蓉学姐则是有种藕断丝连的惆悵，刚强雄阔衬着繾綣的柔情，一刚一柔，有如交缠着爱恨般。
    然而，两道完美的声线并没有紧密贴合，不知是瑀蓉学姐的甜嗓太过轻柔，抑或是初顥渊的歌声太过宏伟，总觉得这何声少了点真挚的情感，无法融为一线，但也算是独树一帜，别有风味。
    我迟迟无法闔上张大的嘴，形象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在场所有人无不以自己的方式惊叹，有人摀住嘴，有人双眼瞪大，有人不安的搓着手心，全为这超乎课馀高中水准的实力目瞪口呆。
    更令人在乎的是，他们将这肝肠寸断詮释得淋漓尽致，就像是亲身经歷过的情感。
    「换你们啦！不用太紧张，就是显现音域就好。」瑀蓉学姐走向我们，甜美的微笑带上几分自信。
    我缓缓举手，问：「那个……我们是要唱音阶吗？」
    如果是，那未免也太蠢了一点。
    「喔这个啊……」学姐笑了出来，「当然不是呀，我和顥渊挑了一首涵盖好几度音层的流行歌，你们应该都有听过，我们会给你们一点时间练习一下，轻松唱就行了。」
    她递给每个人一张列印好的歌词，所幸是一首前些时候大红大紫的连续剧配乐，不算陌生，但我从来没唱过这首歌，因为它的主歌旋律极低，是一个我只能发出乾呕声的音层。
    换句话说，何凝蕊将能完美驾驭这段厚实的低音。

 第六章【危机】6-5

    *****
    第二次主唱集训在失落中画下句点，我的表现很差。
    歌声不稳定、低音音准太飘、低音力道不足、音量过小、尾音处理尚有学习空间、嗓音不够厚实。
    这些评语如同滚烫的烙铁深刻印在心里，反观何凝蕊，她被评点出的缺点只有……音域稍低和高音尚有潜力，相比之下略胜一筹，又或许该说是完胜。
    鐘声一响，所有人陆续离去，社办顿时只剩下我和何凝蕊，我赶紧将铁椅摺叠好，拖曳至一旁的墙边，和她多独处一秒，空气中就会多一分尷尬。
    然而，她却主动朝我走来。
    「江夜柔！好久不见！」何凝蕊叫住我，「还是你习惯『林倾心』这个旧名？」
    我猛然顿住脚步，呼吸一滞，暗自翻了个白眼后，挤出一个虚偽地微笑，转过身面对她，「好久不见啊。」
    她上下打量了一翻，目光停留在我的脸庞，徘徊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变好多，我都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听到同学在谈论你的ig，还有你妈正好姓江，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你改名了。」
    「喔，对啊，你也差挺多的。」
    「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删了旧ig帐号，原来是因为差太多了。」她勾起嘴角，有些陌生，也有些骇人。
    这么说来，全校看过我素顏的人又增加一位了。
    「嗯，对啊，你找我要干嘛啊？」我不禁蹙眉，「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当然是有事才会叫你。」她叫住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小纸片，「你爸爸要我把我们新家的地址拿给你。喔对了，你爸爸的生日在下个月，你如果又要寄卡片给他，记得地址别填错了，我们很快就要搬去市中心精华地段的别墅了。」
    我扯过纸片，果然列了一行潦草的字跡。
    我爸某种程度说来有些迟钝，或者该说是单纯，他不但轻易相信何凝蕊母亲的谎言，甚至也没有察觉我和何凝蕊相处十分不悦，自然不会料想到，她在递给我地址时，会伴随着冷嘲热讽。
    「你在炫耀吗？」我瞥了她一眼，双拳在不知不觉间紧握。
    「你想多了。」她微微笑，「对了，游子墨学长，你应该没有喜欢他吧？」
    我一愣，望着她看似无害的脸庞，「当然，怎么了吗？」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因为我抢了你的爸爸，总不能连你喜欢的学长也抢走了。」她开心的咧嘴笑。
    我再度皱眉，她的酸言酸语总是让人难以判别，语句带讽刺，亲切的笑顏却又抚平其中的波澜。
    「那也要你抢得到。」我有些愤恨地回嘴，毕竟对游子墨兴致勃勃的女孩实在不胜枚举。
    她洋洋得意地说：「这你不用担心，已经差不多到手了。」
    我狐疑地盯着她，初顥渊上回分明才说，游子墨想追我，怎么此刻何凝蕊却胜券在握？
    「学长是我的青梅竹马，国小时他们全家搬走，我们才因此断了联系。」她露出靦腆的笑容，下了结论，「我们从小就互相喜欢了。」
    听见这段话，我不知该相信抑或是讚叹何凝蕊单纯的思绪，游子墨怎么看都不像是纯情男孩，童贞的情竇初开要有多大的真挚才能在断了连系后完好如初地继续？
    「你开心就好，那我先走了喔。」
    我逕自离去，还没走出社办，储藏室的门便倏忽敞开，我甚至差点儿一头撞上。只见初顥渊面不改色的瞥了我一眼，冷静的关上总电源。
    我感觉到心中有某个重量一瞬间坠落。
    「快上课了，你们还不回去？」
    何凝蕊把铁椅也靠到墙边，漾着俏皮的微笑，「学长再见！」
    初顥渊瞅了她一眼，稍稍頷首，果然是我家渊渊，对女生一视同仁的淡漠！
    不过……
    「你在里面没听到什么吧？」我屏息等待他的回答，无论是化妆的那部分或是我改名的那部分，全都不是他该知道的。
    他别过头，「回去上课，我要锁社办了。」
    他！一！定！听！到！了！
    我懊悔地扯着发丝，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1

    光影悄悄潜入夜色，晚风拂过双颊，巷弄杳然，只有一盏忽明忽灭的路灯映照着半残的鹅黄调光晕。
    补习的回家路上，小巷瀰漫着诡譎的氛围，搭配微弱的光影更显惊悚，我边踢着碎石子，边哼唱着耳机里轻快的流行乐，振奋人心的音乐隔绝了漆黑带来的恐惧，我沉醉于电音规律的节奏感，连走路都变得摇滚。
    然而那只是我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我整颗心仍是为今天在社办的事七上八下，焦虑不安却又不知所措。
    俄顷，黑暗中传来逼近的脚步声，甚至大过了耳机中流淌的乐声，我猛然抬起头，一瞬间却看不清前方，只能隐约猜测这不只一个人，也许是三个，或更多。
    视线渐渐熟悉黑暗，四张陌生脸孔映入眼帘，有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有人扳起脸孔瞪着我，我错愕的来回扫视这四个女孩，她们怎么一副我们有深仇大恨般？最后，柯寻真从四人之后缓步走向我。
    我倒抽一口气，匆匆拔下耳机。
    「柯寻真？你要干嘛？」问也是白问，带了四个随从，不是要打架要干嘛？
    她挑起眉，「你不知道吗？」
    「他已经没有打给我了，而且你们也分手了。」我理直气壮的说，但一出口便后悔了，我也不懂自已为何要提及「分手」两个字加深她拧起的面目。
    「书包拿来。」她怒目瞪视着我，见我无动于衷，示意身旁的跟般上前抢夺。
    莫名其妙被粗暴地扯下书包，我诧异得连抵挡的能力都忘了。几个女孩粗暴地将所有书和杂物全倒在地上，数学讲义甚至浸入一旁的烂泥。
    「住手！你们到底在干嘛？」
    一个身高超过一百七十的女孩拎起罗凡莎巧克力的纸袋，晾到柯寻真面前，她揶揄，「你还收了他的巧克力？还敢说你是无辜的吗？」
    看她们头脑简单的模样，我也不奢求她们有理智了，解释了可能更糟吧？毕竟帮卢暘旭送巧克力给妮棻下场也不会好上哪去，反而会害妮棻也惨遭牵连。
    「我今天就要让你不会再顶着这张脸勾引暘旭！看你还敢不敢对他心怀不轨！」她尖声嘶吼。
    「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而且你要我说多少次，卢暘旭根本就不喜欢我！」
    柯寻真在听见「分手」两个关键字后，眼角微微抽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她给一旁体型最魁梧的女孩一个眼神，两个女孩上前作势扣住我的双臂。
    但在她们即将碰到我的手臂那刻，我先一步朝她的左脸颊挥了一拳，顾不得查看成果，我一个箭步往前狂奔，却猛然被其中一人的脚绊住，向前扑倒在地。
    皮肉滑过柏油地面，摩擦力带动着灼热感和刺痛感，瞬间在双腿的膝盖上爆炸开来，疼痛在每一条神经肆虐着，如同猛烈的火势般不断延烧，我强忍着泪水奋力爬起身，却连第一步都还没跨出时就被她们揪住。
    「别以为你在姜井衡身边混了一个多月就能打得过我们！」刚才被我挥拳的女孩扶着脸颊，面目狰狞。
    她说得没错，我体育差得要命，是绝对打不过这些太妹的。
    用不着带着愤怒的柯寻真出手，看来我得罪了这位外校学姐，她一拳挥过我的下顎，强烈的衝击力让我毫无防备地直接撞在墙上，坚硬的砖墙完整将能量灌入我的额头，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晕眩，我又再度跌在地上。
    霎时，眼前似乎引起了一阵小骚动，我看见几双黑色皮鞋向后挪移了几步，其中一人警诫地问，「你是谁？」
    我使劲抬起头，依稀看见初顥渊高大的身影，他穿着黑色运动外套，神色狞恶。
    「前面那家咖啡厅知道吧？不想死就滚。」他捲起衣袖，结石的肌肉一览无遗，他跨步走向她们，四个女孩竟面露惊惶。
    「你怎么证明？」最高的女孩质疑。
    但一旁的另一位立刻拉住她，「走了走了，我知道他是谁，是初顥渊吧？寻真？」
    柯寻真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态有些摇摇欲坠，她脸色铁青，怒斥学长：「这不甘你的事，你干嘛每次都要来插手？」
    「谁让你运气不好，我都刚好经过。」他耸肩，距离柯寻真只有一步之遥，「滚。」
    最后，柯寻真不情愿地率着其他人离去，没想到初顥渊竟有办法治得了她那目中无人的野蛮，又或许是她畏惧黑道势力。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2

    我呆呆的凝望着初顥渊，他刚才是在保护我吗？学长在我身旁蹲下，我震慑得一动也不敢动，心跳不争气地加速。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这条巷子杳无人烟，说是缘分我也不信。
    他攒起眉头，「你跟那几个后段学校的疯女人是结了什么怨？她们完全没在客气的，还是又是因为柯寻真？」
    「我也很冤枉。」但这不重要……我轻扯他的衣角，心满意足地问，「你在担心我吗？」
    旁边有面墙，正好方便让我去撞，我的天啊……我现在是江夜柔！不是林倾心！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就傻傻地让她们打？不会跑？」
    然而他却没有迟疑我的态度，他拨开我的瀏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内心的狂喜怎么也无法掩饰，「你额头肿起来了。」
    一定是刚才撞到砖墙，但更令我难耐的是膝盖上血淋淋的伤口，大片红肿中渗着血水，刺痛感肆虐，我甚至不忍直视。
    「膝盖比较严重……」我咕噥，眼巴巴的望着他。
    话一出口，我又懵了，此刻我彻底体会到自己的演技有多差，如今我根本已经露出林倾心的马脚。
    他瞥了眼我的双腿，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站得起来吗？」
    他今天……好温柔啊……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我试着起身，但一弯曲双腿，皮肉撕扯的疼痛就会放纵的恣虐，虽然我大可咬紧牙关起身，不过如果他能伸出手扶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因此，我呢喃：「有点痛……」
    他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一把将我抱起，我倒抽了一口气，却不得不承认心中急速扩散的喜悦，如同温暖无息的注入在心湖中，触及心房那刻，轻柔的晕染开。
    重新站稳在地面后，我甚至无法平静的直视他，只能焦虑的瞪着他的影子。原来我的脸皮厚度还是有个极限的，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显然已达饱和，我的小心脏要是再受到刺激必定会失速暴毙。
    这些温柔不断让我出戏，让我以为自己现在是林倾心的角色。
    「有办法走吗？」他一句诡异的关心再度扰动了我的心绪。
    「可以可以可以。」我用力点头，深怕再接受更多温暖，我会控制不住扑上前狂吻。
    他蹲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书，甚至用手拍去附着的污泥，最后拎起我的书包。
    「我陪你走回去吧，免得她们又来找你麻烦。」
    我怔怔的望着他，心跳声清晰地颤动，轻轻地、痒痒地，如同微风拈过心尖，细流淌过心房，情愫优柔地鑽进心窝。
    有时候，大脑并没有办法判断所有事，这是我的错觉，还是他对我的态度真的软化了？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我家？我现在画着浓妆、我现在是江夜柔呢……初顥渊只有陪我回家过一次，而那时的我是假扮成林倾心。
    我不安地开口，「学长，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初顥渊的脸庞隐没在夜色中，但我感觉的到他锐利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
    「你不用再假扮成两个人了。」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3

    我猛然抬起头，心虚地别开视线，内心除了焦虑，只剩下无尽的空白，他发现了，他果然发现了……
    「学长，你在说什么啊？」真该死，偏偏我现在化浓妆，得表现出「江夜柔」的形象，但我就不会演戏嘛……也不知该如何用压抑的方式装傻。
    如果我现在是林倾心，那说不定还能用真正属于自己的个性装死到底。
    「哪一个是真正的你？」他温润的嗓音回盪在空荡的小巷，落到我心中激起惶恐。
    他完全忽略了我稚嫩的演技。
    「林……林倾心。」这是无庸置疑的。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听不出这微妙的语调是慍怒还是平静，只知道我已经演不下去了。
    「唉呦！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素顏啊！我装了那么久，连个性都硬撑着压抑，怎么可以开学第一天就让你看见那么丑的一面！」我终于丢弃面具，颓丧的一吐为快。
    他一愣，显然还在消化江夜柔和林倾心突如其来的结合。
    良久，他又开口，「你干嘛这么在乎素顏？」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形象是很重要的。」但我此刻把包袱丢得一乾二净，甚至连爱慕都毫无遮掩表露无遗。
    「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江夜柔吗？」情绪突然一沉，学长看着我的眼神又恢復到面对江夜柔时的冷漠。
    我不禁垂下头，失落地点点头，「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太妹。」
    「只要想到你霸凌的举动，我就觉得林倾心很噁心，和你相处这么多天了，我实在不知道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装出来的谎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你產生的一点点好感。」初顥渊的眸中闪过淡漠，看似平和，却打碎了我的心，「我那么相信你，把从来没和别人提过的事都告诉你了。」
    最后那段话，轻轻吹散了所有情绪，在心房正中央空出偌大的位置，让悲慟有完整的空间肆虐。
    我有些措手不及，刚才的一切彷彿都是暴风雨前的寧静，他的神情是那般陌生。
    当林倾心和江夜柔融合，我透过他的眼神，看见他选择留下对江夜柔的厌恶。
    而曾经专属林倾心的温柔，此刻我却怎么也寻不着。
    「全部都是真的！」我焦急地说，「除了读改恩高中那段，其他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假的样子当江夜柔？那些恶行真的很让人厌恶。」他的目光锐利，不断剥蚀我的心墙，「我以为你是罕见直白不造作的女孩，没想到你竟然能理所当然假扮成两个人骗我。」
    「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被欺负是什么感觉……」我几乎憋不住泪水，不需要眨动眼皮，湿润的眼眶便溢出一颗泪珠，「我连名字都改了，用姜井衡的势力让以前霸凌我的人只能景仰我，我不想再被欺负，也想报復那些人，但却没有能力反击！」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欺凌过。那些都只是藉口，霸凌就是霸凌。」
    初顥渊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那幽暗的冰眸令人摸不着头绪。
    我紧捏着制服衣角，凄凉的晚风拂过脸庞，在泪痕处遗留冰冷，明明才初秋，我却感到寒意渗透入骨后转化为酸疼。
    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连假扮林倾心和他相处的机会都将消逝，害怕好不容易融化了他内心的冰山，如今却功亏一簣，反而让他加剧对我的厌恶。
    「我刚才试着说服自己，江夜柔和林倾心是同一人，试着用对待林倾心的态度对待江夜柔，但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再怎么装出好意，还是无法忽视对江夜柔的厌恶。」学长的语气褪去方才责备的语气，却仍冷淡得令人心碎。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和流氓有关係！」我的眼泪终究溃堤，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他又沉默了。
    「我会彻底拋弃江夜柔的个性，做回林倾心，也绝对不会再和暴力牵扯上任何关係！真的……」
    我将哭得水肿的整张脸埋进外套中，我一直到今天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是那般相信我，他从来没有将那些心里话吐露给别人过，但如今他信任的林倾心和他讨厌的江夜柔却是同一个人。
    而我从头到尾都是嘻皮笑脸欺骗他。
    他是真的很讨厌江夜柔，才会对我失望透顶。
    儘管如此，但我却隐约感受得到，还有一部分怒火是我不懂的，他愤怒的情绪似乎不仅是如此。
    我擦掉不断掉落的眼泪，胸腔彷彿抽乾了空气，剩下不断涌入的酸楚和无助。
    换做是我，必定也会觉得噁心吧？厌恶的人假扮成另一个人接近我，自己甚至敞开心房告诉她心事，把最深处的秘密全洩露到对方身上。
    这样的人真的很坏。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说。」
    语毕，初顥渊转身离去，隐没在没有路灯的巷口。
    我却觉得，他好像是真的真的离我而去了。
    好像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真的生气了。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4

    *****
    数学课，我被乔轩昂不知点名了几次，却一题也回答不出来，我的脑中满满的都是初顥渊那漠然的神情，哪容的下数字上前干扰？
    「江夜柔，你是怎么了啊？」瑜嫣坐到我前面的位置，两脚张得极开，她从来不会做这种彆扭的关心，也许我该感到荣幸，但我却一点儿也提不起劲。
    「是啊，夜柔，你还好吗？第一次看你上课发呆得那么严重。」妮芬也忧愁地望着我。
    「你都破纪录了，数学老师从来没有在同一堂课点名同一个人超过两次，你刚刚是六次，完胜那些迷妹。」瑜嫣耸耸肩，儘管她表面上是开玩笑，我却仍能感受到她难得的担心。
    我摇摇头，趴到桌上。
    「好啦，你不讲也没关係，那你要不要去找个人出气啊？我有很多仇人可以让你慢慢挑。」瑜嫣挑起眉，豪迈的畅饮奶茶。
    「不行不行不行！」我立刻弹起身，「我不要去，我不会再打人了！」
    他们全为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常愣了一会儿。
    我离开座位，快步离开教室。
    上课鐘响后的福利社，人潮少去了许多，我在一大排冰箱前有些迷濛，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选择饮料还会因为内心迷惘而跟着犹豫不决。
    我好像从来不曾这么难过，就算国中时饱受霸凌，但我还是硬撑过来了，当时的心境是麻痺的，然而如今我却感觉心脏绞痛，每一吋疼痛都是清晰铭刻，我失去了笑的动力。
    最后我决定买黑咖啡，我从来不喜欢这种苦味，这是我第一次喝卡布奇诺以外的咖啡，据说提神效果最好，正好适合此刻昏昏欲睡的我。
    伸手触击铝罐那刻，一微秒的瞬间，另一隻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我顿时精神都来了，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不用转身也知道是初顥渊。
    他似乎正在和游子墨交谈，视线都落在手机上，才会没有注意到我比他快一步拿走了饮料。
    他一看见我，倏忽又换上那淡漠得令人心碎的神情，手掌如同触电般移开，迅速拿了隔壁那罐咖啡，转身就要离去。
    顾不得游子墨在一旁，我抓住他的外套一角。
    「学长，我有话要跟你说。」
    初顥渊一愣，「我没空，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听我说好不好——」
    「不。」
    他没有多给我一个空间发言，逕自前去结帐。
    我听见玻璃心破碎的声音，哀悽、悲痛。
    「你们怎么了？而且你们怎么看起来很熟识的样子？」游子墨怔怔地盯着我，满脸困惑。
    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学长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一转身，双眸再也包覆不住泪水，眼皮轻轻一刷，一颗泪珠轻盈却沉重地滚落。
    我开始流泪，开始哭，把自己锁进厕所里，憋燜着哭声，泪水却怎么也憋不住。
    我好想好想他，我好想要变回林倾心，我好想要回到过去，不去改名，也不化妆改变自己，更不要为了报復而和流氓混在一块儿。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闭上眼，明明前一刻的温柔还留有馀温，睁开眼，他的笑顏、他的体贴、他的温暖，却全都离我而去。
    更痛的是，我欺骗了他，我伤害了他，我践踏了他的信任。
    最悲伤的不是他不理我，而是我亲手将他从身边推开，如果我没有假扮成两个人，他就不会茫然，就不会愤怒，就不会让我连和他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求。
    胸腔瀰漫着酸疼，由左胸口扩散着那令人窒息的闷痛。
    很闷，很酸，让人想把心脏挖出来拧挤掉疼痛。
    想要大声哭出来，但我似乎没有资格难过。
    初顥渊的影像在脑海中扭曲、褶皱，最后飘散为碎片捲入漩涡。
    就像他在我面前冷淡、漠视，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5

    *****
    放学，我仍不死心，素顏戴着厚框眼镜到咖啡厅旁的小巷。
    他总会回来的，我在这里等，他一定会跟我说话的。
    过了好久好久，暮色染了深墨，黄昏都换成了黑夜，他终于出现。
    看见初顥渊揹着黑色书包弯进小巷，他瞅了我一眼，眸中一瞬间闪过震惊，很快便隐入淡漠的洪流。
    他不再看我一眼，快步朝那扇门走去。
    「学长……」我张开双臂，不顾一切拦住他。
    他微微一顿，冷眼看着我。
    接受这冰冷的侵蚀，我不禁垂下双手。
    「对不起……」三个字，却承载了无法转化为具体的懊悔、愧疚，还有满腔哀伤。
    如果他无视我，逕自走进家门，也许我还会好过一些。
    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就只是看，就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动作。
    不需要眨动眼皮，我的眼眶涌出一道泪水。
    他别过头，坦然走进屋内。
    我的理智彷彿也瞬间断裂。
    双腿一软，我瘫在地上，抱着布鲁，无助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布鲁，他真的不要理我了……」我用力抱着布鲁，彷彿这么做就能留住初顥渊的心。
    「怎么办……我骗他、我害他难过了……」整张脸埋入那金色的软毛，回忆一一浮现。
    我用力摇摇头，跌坐在一旁的水泥地面，蜷曲着双腿，压住脸庞，懊悔地不断大哭，哭声淹没了所有杂音，淹没了所有情绪。
    喀噠。
    我猛然抬起头，他此刻才关上那扇门。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6

    *****
    自从学长不理我，我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嘴角的弧度不曾大于三度，妮芬和瑜嫣始终用尽各种方法让我笑，却从无成功过。
    「夜柔，外面有学姐找你。」
    学姐？是卢瑀蓉吗？我熟识的学姐似乎只有她一个。
    一抬起头，活生生的柯寻真映入眼帘。
    「我的妈啊，你别去了啦！她要干嘛啊？」妮芬胆怯地问，不自觉攒紧牛仔外套。
    「那是柯寻真？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瑜嫣都有些迟疑。
    我耸耸肩，缓缓走出教室。
    「你跟我去个地方。」柯寻真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
    「你怎么觉得我会听你的？」我挑起眉。
    「快点，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能对你干嘛，而且就我一个，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等我回答，捉住我的手腕，逕自将我带离教室大楼。
    我没有挣扎，因为她的字字句句都十分合理，我反倒是被勾到了几分好奇心，如此盛气凌人的柯寻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越过操场，我看见几个学长在篮球场上打球，这节又是二年十二班的体育课，初顥渊的身影仍是最好认的一个，如今我却觉得他好遥远。
    「到了。」
    我回过神，迅速扫视周遭的环境，废弃大楼的后侧、监视器死角圣地、围墙边、杂草丛生。
    我猛然抬起头，「来这里要干嘛？」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真难相信你和姜井衡混过。」她勾起嘴角，我这才逼迫自己从悲伤中清醒，「不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吗？你刚入学的时候也被我抓着手腕去那里，现在只是稍稍往旁边挪一点而已。」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上次的废弃厕所就在几公尺外。
    「上次杀出一个初顥渊，现在没人可以帮你了，你也别想再逃避了，我就是要把帐算清。」
    还没做好准备，柯寻真便一拳朝我的脸颊挥来。
    我这下完完全全活过来了，嘴角有血腥味，疼痛并不是那么难耐，在心痛之中有了片刻的缓衝。
    我将头发塞至耳后，我不会打架，但我看过很多。
    衝动想挥拳那刻，我全身一滞，呆立在原地。
    我答应过他了。
    我不会再和暴力有关係。
    我不可以出拳。
    唯一能做的只有奋力逃脱，但我天生就是跑步慢又反应慢，柯寻真豪不费力就将我揪了回来。
    她跩住我的衣领，制服多上几道皱褶，原本整齐扎在裙子中，现在全被她野蛮地扯出。
    更多拳头落在我身上，我没有反抗，反倒是开始流泪。
    痛倒是其次了，我想到初顥渊，想到流氓，想到我对不起他。
    我控制不住眼泪溃堤，浮肿的眼睛又流淌了几行泪。
    柯寻真愣怔，她狐疑的瞪着我，停下挥拳的恶行。
    「你干嘛啊？你不是不良少女吗？怎么会这样就哭了？」她茫然地问，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吧？你到底怎么了？」柯寻真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遇到精神病患。
    「你……你到底在哭什么？就这点能耐？」
    最后，我的哭声盖过她的声音，她在鐘响后，丢下我一个人，悻悻然离开这里。

 第七章【失去笑容的过动儿】7-7

    我在沙地上来回画圈圈，力道疯狂似的加深加重，最后树枝应声折断。
    我将断成两半的枯枝扔向远处，一截飞到落叶堆里，另一截落在一双鞋边。
    狐疑地抬起头，我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学……学长？」
    他的眉头拧得死紧，面容是那般沉怒。
    「我…我没有打架……不是我……」我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泪水无止尽地滚落，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初顥渊走向我，他掏出面纸，拂过我的嘴角、眼角，我看见洁白的面纸染上了几点血跡，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你真的很笨。」他的叹息被凝重的情绪压抑，音量微弱却深沉。
    「我没有暴力…真的，是我被欺负不是我欺负别人……」
    「我知道。」三个字，我却感到好安心。
    他温柔地查看其他伤势，「我知道你是林倾心，就算看起来是江夜柔，但内在还是她。」
    我抿起嘴用力点点头，嘴角的伤口又溢出鲜血，他用面纸轻轻拭去。
    「以后不要那么笨了，好吗？」
    「你原谅我了吗？」我抹掉眼角的泪水，真挚地注视着他。
    他揉乱我的发丝，微微頷首，「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林倾心，瑕不掩瑜。」
    我的呼吸一滞，脑中第一句话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你很喜欢我？」
    「我是说个性，勉强能抵销对江夜柔的厌恶。」他扯了扯嘴角。
    我顿时破涕为笑，迅速擦乾眼泪，就算嘴角的伤口撕裂，我仍笑得灿烂。
    「你以后还愿意继续理我吗？像对林倾心那样？」
    他点点头。
    「真的？」
    他又点头并勾起唇角。
    「真的要理我了？真的不生气了？」
    「我带你去保健室。」初顥渊伸出手牵我起身。
    值得了，真的值得了，这点伤这点痛根本微不足道。
    就算此刻柯寻真率眾前来殴打我，我也心甘情愿。
    我真的好幸福，以后能不用再演戏，也可以光明正大用江夜柔的身分变本加厉骚扰他。
    最重要的是，他原谅我了。
    他回来了。
    走在操场边，我忍不住问，「不过学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原本有点怀疑，但你人格分裂真的太严重，我慢慢相信江夜柔和林倾心是不同人，直到那天听到何凝蕊说的那段话，我就大概知道了。」
    「你真的不生气了吗？」我睁大眼望着他。
    「嗯，我想了很久。」
    「你一直在想我？」我兴奋地问。
    「我觉得你应该不用去保健室了，你看起来很过动。」他没好气地说。
    我对他咯咯笑了几声，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放心了，这是和林倾心的互动模式。
    寧謐的场边，我却听见自己深刻的心跳声久久而无法平息。
    乌云散去后，一缕阳光和煦的映照入心房，他回来了。

 第八章【谜题揭晓】8-1

    秋意渐浓，枝叶洒上淡淡的金黄，朝曦柔和了许多，伴随着些许凉意，我盯着蓝空有些出神，这样宜人舒爽的天气，上数学课实在可惜。
    「江夜柔。」一直到乔轩昂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才从软绵绵的思绪中回到现实。
    我瞇起眼盯着班导师，这回又怎么了？他很少在上课途中点人回答问题，但倒是常常点我，「嗯？怎么了？」
    他拧眉，「天空比我帅？」
    一直以来我都是对话中比较自恋的那一个，没想到乔轩昂更胜一筹，我顿时体会到初顥渊为什么常常忽略我的话。
    几个女同学吃吃窃笑，甚至有人狗腿地奉承他。
    「老师你当然比较帅啊！」
    「老师~她不看你我看你！」
    「老师我也在发呆，你快来问我！」
    我逗趣地看着乔轩昂，就看他要怎么安抚这些花痴，只能怪他太温柔，没有学生把他当成长辈。
    「你下课一个人把这叠讲义般到我的办公室，全班同学都不准帮忙。」他故意说，又转向那群小粉丝，换上和蔼的笑顏，「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吧。」
    我在没有人发觉的空档对他扮了个鬼脸，继续自顾自做自己的事，甚至连讲义都没翻开到正确的页数。
    然而，当我看见那叠讲义才醒悟，乔轩昂根本就是流氓！真是欺人太甚，要我一个弱女子搬三十六人份的数学讲义到远在隔壁大楼的数学科办公室。
    「我们帮你一起搬吧！到办公室前再全部放到你手上就行了。」瑜嫣豪迈的单手拿起三分之一。
    妮棻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啊，你是和老师有什么仇？真羡慕你。」
    「哇，当然好呀！我真是爱死你们了！」我顿时想扑上前狂抱他们以表感动，但仍忍不住想戳破妮棻对乔轩昂暖心男神的幻想，「一点也不值得羡慕好吗！他真的吃饱太间！」
    「瑜嫣、妮棻，别忘记我说过的话喔，不可以帮她。」乔轩昂不知何时从窗台探头，彻底剥夺了我的人权。
    她俩见状，窘迫的笑了几声，对我流露充满歉意的眼神，小鹿乱撞的同时，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些什么。
    「没关係啦！那我自己搬就好。」儘管心里哀号，我仍不情愿地搬起讲义。
    其实不会很重，只是维持同一姿势加上肌肉疲惫，我依然禁不起这样的重训，最后停在楼梯间稍稍休息。
    俄顷，不远处似乎爆发一阵小骚动，有几个女孩遮遮掩掩交头接耳，脸上尽是雀跃、难掩娇羞，甚至连几公尺外也有人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一睹，我的好奇心被这奇景勾得难耐，踮起脚尖努力辨识引起轰动的源头。
    初顥渊、游子墨和几个学长迎面走来，儘管我不认识那几位学长，但对风云人物的情报还是略知一二，他们几乎都是篮球校队的得分主将，看到这强大的阵容，我顿时明白了她们疯狂的原因。
    游子墨在见到我后，轻轻招手并笑得灿烂，我同样微微笑并向他挥手，但我更在乎的是一旁的初顥渊，他甚至没有多做一丝表情，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
    好啊……这个初顥渊竟然对我视而不见，看来他还在适应期，是时候换林倾心出场了。
    「学长！你要去哪？」我对初顥渊咧嘴一笑，他们一行人停下脚步，周围排山倒海而来的目光瞬间落在我身上。
    他白了我一眼，不打算搭理我，那眼神中的错愕也明白的表露了他对我这副躯壳配上这性格的不熟悉，没关係，我会让他习惯的……
    他的死党们不是撞了撞他的腹部或肋骨，就是开始起鬨，这些令人羞赧的举动在我心里却幻化成满足的成就感，不过我相信初顥渊是拚了命想要痛殴这群损友。
    「学长！你有空吗？」我又放荡地朝他挑挑眉。
    「没有。」他不加思索便一口回绝。简洁的两个字却伴随着浓烈的难堪，毫不留情倾倒在我身上。
    越挫越勇，正好适合形容我对捕猎的精神，我仍掛着灿笑，朝他高喊：「你帮我一起搬数学讲义一下！」
    他瞇起眼注视着我，不知是无言还是佩服我的厚顏，「没朋友？」
    「……」我瞪了他一眼，看来是恼羞成怒了，但我的嘴角仍勾着纯真的弧度，「就那个乔轩昂说同班朋友不能帮忙啊！但你和我不同班，所以你可以帮我！」
    「但我不是你朋友。」
    ……
    「我们不是朋友吗？难道学长你想当我男朋友？」我欣喜的对他眨眨眼，围观的几个女孩和篮球队学长们爆出阵阵吵嚷。
    一百八十五公分学长：「乾！你什么时候又钓到一个了？」
    二头肌爆筋学长：「不错嘛，这个可以带回家了！」
    娇羞小迷妹：「她刚刚是说男朋友吗？不行啊这样我们怎么办？」
    麻子脸头号粉丝：「哇！早知道我也不要脸一点！而且她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真的是江夜柔吗？」
    初顥渊勾起嘴角至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上去是没輒了，随手搔搔头并跨步走向我，一口气拎起所有讲义，逕自离去。
    我不禁畅快地大笑，踏着轻快的步伐翩翩跟上。

 第八章【谜题揭晓】8-2

    费尽千辛万苦，我终于追上那双该死的大长腿，他瞅都没瞅一眼便压低嗓音说：「你是想闹到什么时候？游子墨也在。」
    难怪他今天特别冷淡。
    不过，游子墨在又怎么了吗？仔细回想，难怪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暗沉，眉宇间也失去了一贯的开朗气场。
    「可是你也听到何凝蕊说她跟游子墨学长快在一起了啊！」
    他走得很快，我甚至看不见他的神情，「以后在他面前别来找我。」
    「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他喜欢我，他对每个女生都是体贴又主动啊！」我无辜地说，随即又贼贼一笑，「所以只要他不在就可以囉？」
    他终于瞥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我说不行难道你就不会来吗？」
    我痴痴笑了几声，愉悦地用小跑跟上他不人道的走路速度。
    「不过，你是乔轩昂的小老师？」他倏忽丢出一个反差的问题。
    「嗯啊，怎么了吗？该不会你也是吧？」但机率似乎有些低，其他女生怎么会容许乔轩昂的小老师给一个大男人当呢？简直暴殄天物，「我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欸，你该不会是他的远房亲戚之类的吧？」
    我自认为幽默地问，想不到他并没有说我笨，反而镇静地说：「他是我哥。」
    原来是兄弟！难怪总有相似的神韵，不过，等等，他刚刚说……他们是兄弟！
    「真的假的啊？兄弟？太扯了吧？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儘管五官是有些熟悉，但在气质和行为举止方面是南辕北辙，让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是亲兄弟。
    初顥渊曾拒我于千里之外，乔轩昂却莫名指定我为会有最多交集的小老师，明明是手足，怎么就不能在对我的态度方面一致些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可是珍贵的独家消息，若是落到小粉丝的魔掌中必定会在米特八卦版掀起旋风！
    「不对啊！那他怎么不叫初轩昂？或是你怎么不叫乔顥渊？」
    「你只要看过他的身分证就会知道了，他一直很想改名字，只是懒得办手续。」他耸耸肩。
    进入数学科办公室，基于不得喧哗的规定，我没有继续提问。
    初顥渊一把将讲义重放在乔轩昂桌上，乔轩昂一愣，茫然地从书堆中抬起头，「江夜柔，我不是叫你不准找别人帮忙？」
    「你没有说别班的不行啊！」我对他吐吐舌头以示造反。
    「那我先走了。」初顥渊顺手从乔轩昂的桌上撂起一包洋芋片，作势离开。
    乔轩昂只是啜饮一口黑咖啡，推了下黑框眼镜，「你俩认识？很熟？」
    「很熟啊！」
    「不熟。」
    我们几乎同时在第一时间回答，我是沾沾自喜这天注定的默契，他则是轻轻拧眉，而乔轩昂，看着有些懵。
    「老师，这样我也去过你家喔----」
    「闭嘴。」初顥渊抓起我的手腕，加诸强大的力道将我朝门口跩去。
    我对乔轩昂咧嘴一笑：「老师掰掰！你弟不知道在猴急什么，还牵着我的手不放！」
    乔轩昂耸耸肩，眼神闪过一丝令人难以解读的光芒，在我离开办公室前一刻，低头继续盯着那本媲美火星文的数学论文。
    一到走廊，我马上对初顥渊眨眨眼，「不过你适应得好快啊，学长？都不会觉得很怪吗？林倾心的个性配上江夜柔的脸。」
    「应该只是你观察力比较差。」他戏謔地勾起嘴角，「看到你的脸我就会出戏。」
    「我会让你习惯的啦！」我对他咧嘴一笑。
    *****
    一日，我自告奋勇代表其他四个团员到民吉社办缴交自选曲验收的曲目，目的明瞭，就是为了不错过见到初顥渊的任何机会。
    由于正值午休，社办应该只会有几个学长姐在场，运气好一些的话，说不定只会有初顥渊一人。
    打开社办的木板门，我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失去言语能力。
    初顥渊和瑀蓉学姐靠得好近……
    儘管学长背对着我，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学姐几乎是贴着他的身躯，专心聆听学长教导一道数学题目。
    瑀蓉学姐看见我，赶忙稍稍挪开一小步，怎么看都有鬼……
    「夜柔学妹啊？怎么了吗？」她露出一贯的灿笑。
    「呃……我要交曲目回条。」我小声地说，对上初顥渊的眼神，随即对他不解地瞪了一眼。
    「好，谢谢你啊！给我就好。」学姐接过纸条，笑顏依然亲切可人。
    我的双腿却僵住了，就这么傻傻地定在原处。
    「你还有其他事吗？」学长故意挑起眉，嘴角微扬。
    儘管努力在学姐面前想保持礼貌的微笑，眉宇间却诚实地拧起了，「没有。」
    「那你还不回去午休吗？」他的笑意更深了，怎么会不断有错觉那是訕笑呢？
    「没关係啦，慢慢来就好了。」瑀蓉学姐连忙替我解围。
    「那我先走了喔！掰掰！」
    我愤然快步离去，他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又会那么亲密？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单纯。

 第八章【谜题揭晓】8-3

    *****
    身处第二志愿名校，就算平时不看课外读物，有生之年也一定要到图书馆朝圣一回，因为这里堪称是由杰出校友最庞大捐款所砌成的建筑物。
    白色灰泥墙结合冰绿色屋瓦，富质感的窗框漆光鉴亮，在雾面大理石墙中显得金翠辉煌，门前造景融合欧式典雅和中式古风，葱蘢草木环绕着奇石堆叠的小池子，一带清流自花丛中折泻于石隙下。
    馆内陈设更是荧煌，中世纪的水晶吊灯闪灼，壁灯更是点缀于洁净的白墙，一直到二楼的自修室才见平凡的日光灯，图书室则随处可见排列整齐有序的大型书柜。
    这奢华的装潢让人彷彿置身于市中心经费充裕的图书总馆，我不禁讚叹校友们强大的经济实力，不过儘管图书馆环境优渥，前来借阅课外读物的学生却是寥寥无几，不仅书柜间没有学生驻足，柜台阿姨甚至无聊得打起盹儿。
    由于我参加的第二外语选修课这周开放自习，我和妮棻无聊之馀便心血来潮到图书馆间晃。
    俄顷，储书库传来重物掉落的声响，虽然音量不大，在寂静的空间中却略为突兀，我和妮棻相视一望，好奇心驱使之下缓步朝那位紧闭的门走去。
    「你觉得那是什么声音？」我用气音问。
    「会不会有翘课的学生在里面干嘛？」她贼贼一笑，比我抢先一步选了个好位置偷窥。
    我赶忙跟上，「哇！不可能吧？那我们一定要看清楚一点。」
    门缝只敞开了一小角，比我高上半颗头的妮棻又正好遮蔽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努力踮起脚尖张望，「是谁啊？里面有人吗？」
    不料，妮棻顿时退了好几步，后脑杓正好撞着我的额头，我发出一声闷哼，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惊诧而慌乱的脸庞。
    「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她似乎是失去了言语能力，只是有些呆滞地狂点头。
    见状，我匆匆凑向门缝一窥究竟，然而，一叠叠淘汰书籍之中竟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我也和妮棻一样，猛然后退几步，同样震惊地瞪着妮棻爆凸的双眼。
    我抓着她的手腕，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那个男生是乔轩昂吗？」
    「嗯，而且另外一个女生竟然是瑀蓉学姐……」妮棻的眸子中流淌着混浊，看上去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两个……是师生恋吗？」
    妮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应该不是，我的直觉是，应该是老师喜欢瑀蓉学姐，但学姐可能……呃……我也不确定啦！但我觉得学姐感觉没有喜欢老师。」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这推论实在也不无可能，馀悸犹存地再度望了眼门缝中的世界。
    乔轩昂俯身捧住瑀蓉学姐的双颊，学姐则有些却生地试图挣脱。
    「老师！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是学校，请你不要再----」
    「瑀蓉，你别傻了，就算你继续苦等，他也不会记得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忘了？他都已经喜欢上别的女孩了！」
    「他……他会记得的！他一定会想起来----」
    「你清醒一点吧，就算记得你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也不会原谅你，你自己也明白的，不是吗？否则你为什么不主动和他相认？」
    「可是……」
    「那小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报仇，他不可能给你幸福的。」
    我和妮棻不安地忘着彼此，这么听来她的推论是正确的，但这个组合，还有这些诡异的对话内容，都超乎我们的想像力能驾驭的范围。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啊！他真的很暖，我之前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他说有，结果那根本就不是在说我！想到就快难过死了，原来他不仅不喜欢我，甚至还爱上其他女人了……』
    我姐带着哭腔的嗓音倏忽在耳畔回盪，原来乔轩昂口中那个喜欢的对象就是瑀蓉学姐，但他是第一年到仁瑀高中任教，又怎么会突然就爱上学姐？

 第八章【谜题揭晓】8-4

    霎时，妮棻倒抽了好大一口气，我错愕地抬起头，看见学姐仓皇跑出储书库，但她看上去比我俩更为惊慌，脸色吓得惨白，待她回过神后，掩面逃离现场。
    「你们两个这个时间怎么会在这里？」随即而来的是乔轩昂，他镇定地关上书库，挤出一贯和蔼可亲的笑容。
    我和妮棻面面相覷，都盼望着彼此会先行回话。
    最后，我鼓起勇气，故作轻松地说：「老师好啊！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我们这节选修课因为外聘老师有事而开放自习，无聊就来这里晃晃啦！」
    妮棻乾笑了几声以表附和，乔轩昂则是深沉的勾起微笑。
    「你们站在这里多久了？」
    事实证明，我的演技实在有些不堪，他是一点儿也没有相信。
    「五分鐘吧？」妮棻犹疑地瞥了我一眼。
    她未免也太单纯了点，竟然照实回答了……
    「嗯，我知道了，听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否则你们的数学就准备被当了。」乔轩昂挑起眉，推了下眼镜，朝门口离去。
    这招够狠……我想就算妮棻再怎么八卦，也绝不会用自己的期末成绩做赌注。
    「你觉得那个人是谁？」想不到她并不是那么在乎数学成绩，这八卦对她而言似乎更胜一筹。
    「哪个人？」
    「瑀蓉学姐喜欢的那个人啊！老师的情敌欸！一定来头不小，才有办法和他竞逐！」妮棻一语道破，我忽然想起其实我知道的还真不少。
    「初顥渊。」我立刻回答，瑀蓉学姐喜欢初顥渊，这是无庸置疑的。
    「为什么？」她睁大眼，一直以来，妮棻都是条理比较清晰的那一位，「初顥渊学长怎么可能抢得赢老师嘛……」
    我忍不住有些想笑的衝动，但在这严肃的节骨眼儿，仍将笑意憋了回去，「因为初顥渊满脑子都是报仇啊！虽然是不知道有没有满脑子，但他的确是在报仇没错。」
    他和卢暘旭的仇恨，我至今仍一知半解。
    「什么意思啊？报什么仇？」她一脸懵，傻傻地看着我。
    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仇恨，但这样一切就合理了，初顥渊为了报仇而和卢暘旭竞争追妮棻，瑀蓉喜欢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追另一个女孩。
    要对妮棻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似乎有些太费时，因此我转而问她：「对了，初顥渊还在追你吗？你们有任何进展吗？」
    她愣了几秒，不疑有他地回答：「有，他很表明想和我交往，但我也很表明地拒绝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捅向心房，不过情况还不算太糟，所幸妮棻并不欣赏他的为人，而且学长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瑀蓉学姐才对。
    「话说，我最近反而觉得，卢暘旭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好……」妮棻盯着地面，双颊緋红。
    「你说什么？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坏坏风格的男生吗？」
    妮棻有些着急地握着我的手，「不过如果你对他有感情的话……毕竟他也追过你----」
    「没有啦！我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喜欢初顥渊。」我直白地说，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害臊。
    她顿时语塞，一时间震慑地说不出话来。
    「天啊……夜柔，你知道吧？我不喜欢他，所以如果你喜欢他，我会拒绝得狠心一点。」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友太夯就是有这个缺点，身边的男孩们总是围着她打转。
    「别担心啦！我是江夜柔欸！没有追不到的男人的！」我拍拍胸脯并挑起眉。
    「那就好！」她如释重负般，漾起真挚的笑容。「我会支持你追他的！」
    鐘声响起，图书馆门口也陆续涌入几个借阅书籍的学生，我随便抽了本爱情文艺区的小说，假装这趟图书馆初次朝圣还算有些收穫。

 第八章【谜题揭晓】8-5

    *****
    寒冬渐渐驱逐了短暂的秋天，入冬以来第一波寒流来袭，严风惨切，寒气凛冽，低温凌风呼啸，侵肌透骨，空气彷彿也冷涩着冰凉，连呼吸都能被低温呛着。
    而社师也因为这严寒而请了病假，因此社课改由社长初顥渊代为接管，教学负责授课，其他干部则在一旁辅助，以备不时之需。
    瑀蓉学姐握着麦克风，甜嗓还是那般动人，全程掛着亲切的微笑，「今天的社课由我们带，主要是练习一些基本功，三位教学会帮你们上课，我们其他人也会在一旁指导。」
    不知是错觉抑或是事实，总觉得她刻意避开我和妮棻的视线，若是不经意瞄到我俩，笑容便会有些凝滞。
    「瑀蓉学姐真的好美啊……听她讲话就觉得很幸福！」我身后的社员钦羡地和一旁的好友表露对学姐的爱慕，我不禁竖起耳倾听。
    「真的！她有好多人追欸，我的直属学长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欸。」另一个女孩同样崇拜不已。
    「应该没有吧？都没有听说过，像她这样的风云人物，如果有男朋友应该会传得沸沸扬扬吧？」
    「说不定就是不想被打扰才会不公开，我觉得她和初顥渊学长很配欸，而且他们交情也很好。」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可能耶！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说不定会日久生情。」
    「你没听说过吗？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一起长大了啊！」
    「咦？不是吧？我听说学长住在东区，学姐住在市中心，怎么会是青梅竹马？」
    「是我直属学长偷偷告诉我的，学姐把他当成闺密，才会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你别说出去喔，因为这件事好像几乎没有人知道。」
    我差点没忍住扭头加入讨论的衝动，要不是教学学姐已经开始上课，她俩停止交谈，我就算是装熟也绝对要参一脚。
    而坐在我左侧的妮棻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夜柔，你放心啦！初顥渊学长没有喜欢学姐的，她们太嫩了。」
    我对咧嘴一笑，其实太嫩的是妮芬，他是曾经喜欢她没错，学长一定是为了报仇，拋弃了学姐而去追妮棻，我用力摇摇头，算了，这复杂的关係早已超乎我智商所能运转的范围。

 第八章【谜题揭晓】8-6

    我将注意力放回台上，教学正在示范五个新和弦，是我从来没有触及过的难度，显然台下也有许多人和我露出相同的疑惑。
    「那我要抽籤请人弹一次喔！待会儿被抽到的人就大声弹出黑板上的和弦吧，不用在乎对错，如果还没学会的话，下课时会有学长姐去指导。」教学笑盈盈地说，她转向初顥渊，问：「社长，籤筒在哪？我记得应该是在社办里。」
    初顥渊原本随意瀏览着手机，闻言，抬起头，顾盼了两秒便说：「上次抽组别顺序的时候放在瑀蓉他们教室。」
    「啊……这样啊……」
    妮棻在我耳边低声呼喊：「太好了！不然被抽到的话也太丢脸，我根本不会弹。」
    「那就用指定的吧。」不料，初顥渊一声令下，我们又将陷入担心被抽倒的恐惧之中。
    「好啊，不过要指定谁啊……有点难决定欸。」教学学姐尷尬的笑了几声，拿捏不定该选谁才没有黑箱嫌疑。
    初顥渊想都没想便开口：「就第三排坐在窗边的那个吧。」
    第三排……坐在窗边……？那怎么好像是……我？
    「喔！好啊，那就那位学妹弹一下吧！」学姐很亲切，但她的话一点也不亲切。
    「我吗？」我错愕得不知该瞪着初顥渊还是学姐，我完全不会弹。
    「怀疑？」初顥渊挑起眉，看似很享受看我出糗。
    好啊，看我等会儿怎么治他！
    「学妹你可以吗？试着弹弹看，错了没关係。」学姐对我微微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黑板上甚至没有标明指法，我打算凭着印象打混乱按弦，毕竟我刚才可是专注于后面两人的谈话啊。
    所幸我身后一个别班的男同学赶紧递给我一张指法，他掛着有些内敛的笑容说：「这是我刚刚抄的，应该没有错。」
    「谢谢你！」我感激的望着他，等会儿一定要弄到他的名字好好感谢一番。
    「不会！这没什么！」他的眼几乎是笑弯成线，开朗得有些可爱。
    我再度感受到化妆的重要性，人美就是幸福，永远不乏神救援。
    「江夜柔，全社都在等你。」初顥渊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教学学姐都没说什么了，他是在赶什么？
    我噘起嘴，誓言等等一定要再度让他难堪。当我右手刷下和弦那刻，不和谐的六个音在静默的空间中回响，像是几个游荡于音准外的音符接连掉落，融合成一串芜杂而令人鸡皮疙瘩的噪音，最终坠毁于困窘的深渊。
    不夸张，眾人全傻了。
    连我自己都想挖个坑永远消失算了，男孩给我的指法没有问题，出错的是我的吉他，我方才明明调过音的，不知怎么的它此刻竟然跑调得如此严重。
    所幸初顥渊今天是挺反常的，他竟然没有破口大骂。
    但学姐当然不知道是吉他的问题，她赶紧用笑声化解尷尬：「没事的，那等等会有学长姐过去教你对的指法，不用太担心，也不要觉得挫折。」
    大伙儿继续下一个课程，我把指法还给刚才的男孩，充满歉意地说：「谢谢你的谱啊，但我的吉他好像跑调了。」
    「没事没事，那你要调音器吗？我的是夹式的，比较不会被其他人发出的音影响。」
    「好啊！真的很谢谢你！」我惊喜地接过调音器，上课途中还是使用这种款式比较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
    然而，祸不单行，虽然二弦严重偏低，但我却怎么转弦栓都无法改变音准，它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怎么了？没办法调吗？」妮棻探头，同样是一脸疑惑。
    「对欸，好像坏了，惨了啦，我还欠我姐一千，又要花修缮费用了。」
    「要不等等下课请学长姐帮你看看吧？」
    我点点头，只能这样了，那我当然是找初顥渊嘛……
    *****
    终于熬到下课，大伙儿一哄而散。
    「妮棻你要先回去扫地吗？我不知道会修多久欸。」我扭头问，她早已收拾好东西在一旁等我。
    她看了看錶，「好吧，不然我怕没扫地会被纠察扣分。」
    「好，那掰掰！」
    语毕，我抱起吉他东张西望，寻找初顥渊的身影。
    没看见初顥渊，倒是看到游子墨，还有何凝蕊，他俩聊得正有兴致，学长甚至帮她提起吉他。
    「那所以我今天就取消那间餐厅囉！」
    「我也没办法，因为今天要搬一些傢俱去新家，我们明天去吧！我一直很期待去你说的那间五星级法式餐厅欸，真的好可惜。」何凝蕊哭丧着脸说。
    游子墨轻抚她的发丝，温柔地说：「好，没事的，晚一天而已，搬家要紧，你的新爸爸对你挺好的，没想到我那时候搬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的心猛然一颤，何凝蕊的新爸爸就是我的亲爸爸，我只能在心中苦笑。
    不过，他俩的互动和对话怎么看都有些像是准情侣，我实在越来越无法摸透游子墨这个人。
    霎时，游子墨对上我的目光，还来不及反应，初顥渊便出现在我面前。

 第八章【谜题揭晓】8-7

    「你的吉他有问题吧？拿来储藏室。」他低声说，那高冷的神轻似乎有些不自然。
    啊嘶……明明认识也不短时间了，怎么还是会不经意被这低嗓迷人的音频撩得小鹿乱撞呢？
    加上这段话……『你的吉他有问题吧？拿来储藏室。』
    竟然要我拿去储藏室，真是越来越暖了！还有，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紧绷的螺丝有一丝松脱，真是有点可爱啊……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吉他有问题？你偷偷观察我齁？」我瞇起眼，再度开啟专属他的轻佻态度。
    「你在那调了半天，不是有问题不然是什么？」他不慌不忙地说。
    我仍不放弃，凑近了几步，「其他学长姐就没发现，怎么你会知道啊？」
    他白了我一眼，「好，你自己去乐器行修----」
    他倏忽停止说话，我顺着那停滞的眼神望去，看见游子墨正好别过头。
    「啐，你就自己去修吧，我先走了。」初顥渊说完随即调头。
    「什么啊？」我赶忙拉住他的手臂，「不行啦，你都说出口了，怎么可以反悔。」
    他有些无奈地拎起我的吉他，压低嗓说：「算了，快点进来。」
    我明白他在难堪什么，他还真是够义气，和好友喜欢的女孩尽全力保持距离，但在我看来那是自以为够义气，因为游子墨根本就是喜欢何凝蕊的呀……
    关上储藏室的门，我的心跳不争气加速，我们现在是，在密闭空间独处啊！
    只见他盯着吉他的琴头瞧了半天，节骨分明的手指摸索于琴栓，修长又好看，看得我都有些衝动想一把牵住那双手。
    专注的男人总是浑身散发魅力，他凝神于琴栓，一丝不苟地转动螺丝，偶尔不经意微微蹙眉，眼窝更加深邃，单眼皮精緻得像整型范本，那形状饱满俐落的卧蚕更是添上几分诱惑，看着看着我全身都酥了。
    意志力在此刻彻底破功，我又换上一张嘻皮笑脸，撑着下巴，倚靠在桌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似乎是感受到前方传来冷颼颼的寒意，动作微微一滞，抬起头瞅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回吉他。
    我在心中早已笑得人仰马翻，最后痴痴呼唤：「学长啊。」
    「干嘛？」他完全没瞥向我，仍专心于修理琴头。
    「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他这回终于抬起头看了我几秒，我对他眨眨眼，提示他答案就藏在我的媚眼中。
    「邱妮棻啊。」他又低下头继续做事。
    「不对不对！你不是真的喜欢她！」我焦急地反驳，亲口听他这么说还真是打碎了我的玻璃心，「你是为了跟卢暘旭抢，这个我知道喔。」
    他的嘴角勾起至一个谜样弧度，「卢暘旭告诉你的？」
    「对！你不用想骗我。」我用力頷首，「而且你之前在黑糖麻糬店遇到的那个女生明明就不是妮芬。所以，你到底喜欢谁？」
    他的笑意又深沉了些，但仍然是让人一头雾水。
    「怎么？你想要我回答是你吗？」他挑起眉，同时似乎修好了二弦的琴栓。
    「也是可以啦！哈哈哈……」我顿时有些微醺，琢磨了几秒这反问所带来的后劲，才逼迫自己回到现实，想也知道不可能……「不过我指的是瑀蓉学姐之类的，她就是那个你很努力想忘掉的女孩吧？」
    闻言，他有些诧异地望进我的眼眸，几秒后又恢復擦拭微微生锈的琴弦，随后淡淡地说：「没有。」
    「没有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他将我的吉他收进袋中。
    「你忘掉她了？我还知道你们交往过，也知道黑糖麻糬店前的女孩就是她。」我对他眨眨眼。
    「对，忘掉了。」学长勾起嘴角，「你到底多认真在调查我？」
    我倒抽了一口气，「真的？」
    他微微頷首，关上吉他袋的拉鍊。
    「那乔轩昂呢？他是不是喜欢瑀蓉学姐？」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有些讶异地盯着我，并将吉他递给我，「喏，修好了。」
    我走上前接过吉他，甚至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我心中一阵狂喜，无预警吃豆腐也算是一种技巧呢！
    「你的手很冰。」
    有一股暖流至心房窜起，一路夹带着悸动在脑门爆发成狂喜，如此靠近的距离，我仰起头才能接触到他的视线。
    「你的手很热，那你要不要给我温暖？」我眨了眨眼，笑得毫不拘束。
    他没有多加思索，逕自握住我的手，我的小手包覆在那温热的大掌中，过动的心脏在胸腔中几乎撞成了烂肉。
    他、握、我、的、手啊啊啊！
    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看似面无表情却又有一丝笑意的敛容，我彻底休克在这饱和着幸福的空气中。
    「好痛。」我咕噥。
    「痛什么？」他一脸狐疑，作势放开手。
    我立刻又牢牢抓住，「我的小鹿撞死了。」
    「……」

 第八章【谜题揭晓】8-8

    此刻，储藏室的门被打开，瑀蓉学姐的脸庞一瞬间闪过错愕，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游移，我这才注意到这个距离，还有这个手……有点曖昧，赶忙后退了一大步。
    她尷尬地笑着，「你们在忙吗？」
    我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学姐要找学长吗？那我先出去。」
    儘管我一向无所畏惧旁人的眼光，但我可没那个胆在学姐面前横行。
    「不用不用！夜柔学妹，我要找你，刚才子墨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才会进来储藏室。」学姐的脸庞尽是窘迫。
    「找我？」虽然我们聊过不少次，但她从来没有特意要找我过。
    「对啊，耽误几分鐘就好。」她真诚地说。
    「那我先出去，你们在这里说吧。」初顥渊说完便开门离去，他的眼神是那般令人摸不着头绪。
    储藏室狭小的空间里就剩我们两人，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诡譎。
    她率先走向我，亲切地说：「我是想问你，你和妮棻学妹那天全部都看见了吧？」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也不算，就是听到了一点点，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
    「我没有要责怪你们，如果是我看到乔轩昂老师和一个学姐单独在书库，也会好奇偷窥一下嘛！」她温柔地笑着，「只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别说出去。」
    我倒抽了一口气，「那个……学姐对不起，我刚才还问了初顥渊学长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她一愣，再度微微笑，「喔，如果是顥渊的话就没关係啦！他早就知道了。」
    「那就好！对欸，他们是兄弟，知道也是正常的。」我松了一口气，好奇心却也越加浓烈。
    「你知道他们是兄弟？」她诧异地问，「我以为他们没有公开这件事欸。」
    「他们是没有公开没错，是学长某次跟我讲到的。」
    她愣了一会儿，再度笑盈盈地说：「这样啊，我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熟，因为顥渊他好像对女生都挺冷淡的，连对我也是。」
    精准而言，是我太厚脸皮一直缠着他……
    「应该只是我比较主动啦！可是他和学姐不是从小就认识还交往过吗？怎么会对你冷淡？」我彷彿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学姊面露惊诧，随即换上苦笑，「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对啊……其实你们交往过是你哥告诉我的啦，至于青梅竹马是昨天在图书馆听到的。」
    「这样啊。」学姊微微笑，有些羞涩，「我们算是青梅竹马没错，但我们全家国小时就搬走了，我小时候是短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当时也都用绰号称呼对方，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儘管我自己也是对幼稚园玩伴剩下模糊的记忆，就算再次相逢也不会认出彼此，但他俩可曾是男女朋友呢！怎么会不记得？
    「他不知道我就是那个青梅竹马，对他而言，我就是一个在社团新认识的女孩，最后成为他的女朋友，当然，现在是前女友。」学姐的面容难掩哀伤，看得出来她还非常非常喜欢学长。
    「那你怎么不和他相认？说不定学长也很想念那个玩伴啊！」我有些激动的问，世上最悲伤的痛，莫过于思念的人近在眼前，而他却不知情。
    瑀蓉学姐的笑容中流露苦涩，「如果相认，我们甚至有可能连短暂的情侣都当不成了。」
    看来这件事似乎不单纯。
    「因为在他父母去世后，他由伯父扶养，你知道他伯父是黑道吧？我妈妈不希望我和黑道混在一起，就和她跟我爸离婚是一样的道理，才决定搬家，我那时还小，也污衊过他，甚至长大后才知道我爸爸也一样是黑道，如今我寧愿他不记得而对我冷漠，也不愿他知道我就是那个伤过他的心、嘲笑过他的玩伴。」学姐的眼眶有些泛泪，她继续说，「我现在回想起来也非常厌恶自己，更是很后悔，但一切真的回不去了。」
    话题沉重，也太过震撼，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彷彿能看见儿时的初顥渊，因为青梅竹马无心而稚拙的玩笑，独自憋燜不属于那个年龄该承受的悲痛。
    所以瑀蓉学姐和我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也曾在初顥渊面前假扮成两个不同女孩，而她的其中一个样子也同样被初顥渊厌恶。
    「抱歉跟你讲了这么多，因为我很少和别人说到这件事，一不小心就全部宣洩出来了。」她尷尬地笑着。
    如今看着她的笑顏，除了亲切，似乎又能从其中滤出几分坚强和泪水。
    「没事啦！我很乐意听啊！只是我不太会安慰别人……」
    「不！我觉得你是最好的听眾了，什么都不说反而比较不会有压力。」她轻轻捏握我的手，「谢谢你，夜柔学妹。」
    「不会！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她用力点点头，逝去眼角的泪水，样子看上去有些像无助的小猫。
    他们全部……都有一段隐密、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要有多大的悲慟，才会让一个外表开朗乐观的女孩，在触及这段往事的瞬间，留下孅弱的泪水？
    所有事似乎都串起来了。

 第八章【谜题揭晓】8-9

    *****
    我和瑀蓉学姐在那之后维持了一段微妙的友谊，一段因为秘密而存在的友谊，毕竟我是少数熟识初顥渊又熟识乔轩昂的人，再也没有比我更适合听她倾诉心事的人选了。
    段考将至，我又再度需要密集地搬作业和考卷给乔轩昂。
    当我和妮棻一人放下一叠作业簿在乔轩昂桌上，准备离去时，他忽然叫住我。
    「江夜柔，你留下来。」随即又向妮棻说，「邱妮棻，你先回去午休吧，我和她说些话。」
    她一愣，也就乖巧地点头离开，留下我懵然望着乔轩昂。
    「你该不会又要唸我的数学成绩吧？我跟你说，我已经很认真在算题目了，我写了三本讲义外加你的作业欸，没进步我也很头疼。」我趴在他桌子前方凸起的隔板上，无奈的说。
    「没啦，你的成绩我已经放弃了。」他耸耸肩，不断怂恿我向他挥拳，「我是要问你，你和初顥渊是什么关係？」
    听到关键的三个字，我瞬间像是得到正能量般活了起来，充满生气的盯着他。
    「不对吧？你是他亲哥哥，要问也是问他不是问我吧？」我歪头，他们俩人看起来也没有感情不睦的问题。
    「我怎么问他的回答永远只有：学长和学妹，你要我怎么问？」他没好气地说，「所以，快回答吧。」
    「你应该看得出来吧？就是我喜欢他，但是他没有喜欢我。」我坦荡荡地说，「不过你问这个要干嘛？老师，你有点越界喔！」
    他白了我一眼，神情再度肃穆，「你知道瑀蓉喜欢他吗？」
    「知道。」微微頷首并瞇起眼，「老师你该不会是想做烂好人，叫我别抢初顥渊学长吧？你这样超级不公平欸，好歹我也是你亲密的小老师。」
    「没，我不是那种会成全别人的人，还有我们也不怎么亲密。」他淡淡地说，这回不再是喝黑咖啡，而是换成清新许多的冷泡茶，「我只是想了解你知道了多少，既然你连这个都听说了，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我和瑀蓉。」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毕竟学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惯性推了下眼镜，悠长的叹了口气。
    「我猜你从学姐小时候就喜欢她了，对吧？」初顥渊和卢瑀蓉是青梅竹马，那乔轩昂一定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邻家大哥哥。
    他别开目光，「我不会和学生聊感情，回去上课吧。」
    我噘起嘴，他问了我的私事竟然还不也交换一点秘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哼！没看过像你这么奸诈的老师，看我下次还会不会乖乖回答你！」
    他耸耸肩，表示不在乎。
    「不过老师，初顥渊和卢暘旭有什么恩怨啊？让他非要和卢暘旭抢妮棻，你那天在书库和瑀蓉学姐……嗯……也有提到。」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扬起眉，「你怎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就凭我手上有你的秘密啊！」我故意提高音量，学着他挑起眉头。
    「算你狠，但可别忘了你的数学会不会被当取决于我。」
    「你这个流氓！我跟你说，在爱情面前，数学被当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你就快回答我吧！」我这回是拉高音频，无礼的语气甚至引起其他老师的侧目。
    乔轩昂顾盼了几眼一旁的师长，待他们将注意力放回各自的工作后，翘起二郎腿，锐利地盯着我。
    「几个月前，我们总算调查到，他们家的帮派和我们父母的死有很大的关係。」这句话从他喉咙深处深沉的发出，语气冰冷而让人心碎。
    其实这个初顥渊已经告诉过我了，但我仍旧震慑不已。
    「他……呃……」我很想问为什么，但就是没有勇气问这些隐私，「那这跟妮棻有什么关係啊？」
    「我们从小誓言将来不和伯父做同一行，所以只知道读书，根本打不赢卢暘旭，也没办法向他报仇，要让他痛苦，就要让他同样失去深爱的人。」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而要让他失去挚爱却又不会伤及无辜，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抢那傢伙的女朋友。」
    他的眸中闪过令人难以捉摸的灰濛，又继续说：「然而，当时卢暘旭正好在追你呢，不过他很快就转移目标了。」
    我倒抽了一口气，这么说，初顥渊差点就要追我了……我用力摇摇头，这不是重点啊……况且我一点也不需要那种虚假的恋爱。
    「再加上刚好遇上暑假，初顥渊原本要等开学再开始对柯寻真发出攻势，但他们开学不久就分手了。」乔轩昂冷笑一声，「我们都低估了卢暘旭换女友的速率，最后逼不得已改变计画，改成追求邱妮棻。」
    沉默许久，第一次明白何谓五味杂陈，我对初顥渊除了爱慕，又盘旋了几分怜悯。
    「那卢瑀蓉呢？学长对她做了什么事？」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他品了口茶，缓缓开口，「他们俩原本只是普通情侣，但后来我们调查得知，卢暘旭和卢瑀蓉的家人是害死我们父母的罪魁祸首，在我的游说和他沉重的思考后，他甩了卢瑀蓉。」
    我怔怔地望着乔轩昂，从没想过他们兄弟俩隐藏着如此阴沉的一面。
    原来分手的原因就是这个……

 第八章【谜题揭晓】8-10

    「你问完了吗？」他用食指微微推高镜框，「快午休了，你该回去了。」
    「等一下，那为什么你还想追瑀蓉学姐？不是你叫初顥渊甩她的吗？」我的眉头不禁深锁。
    但乔轩昂只是勾起一个谜样的微笑，「就是私心。」
    「哇！乔轩昂你也太坏了吧？你根本就是在暗算你弟！游说他们分手，自己才有机会追学姐！」我激动地指着他，强烈的语气甚至伴随着许多口水一同爆发出来。
    他嫌弃的用手帕擦拭脸颊，不忘顾虑其他师长的眼光，才缓缓开口，「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我完全挤不出任何话，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有些恐怖，深沉的气质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几乎是九十度鞠躬道谢。
    他轻笑了几声，「少噁了，你还是过动一点比较正常。」
    「齁！我真的是看在你告诉我这些才跟你和顏悦色。」我对他办了个鬼脸，「掰掰啦！」
    语毕，我快步离开数学科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我便看见倚靠在门边的妮棻，「夜柔！你们讲好久喔？我等得脚都要痠了。」
    「你在等我吗？」我笑咪咪地问，真是贴心的孩子！
    「对啊，我自己走回去也孤单。」她对我吐吐舌头，忽然示意我看向前方，「欸，游子墨学长欸，他怎么好像是要找你？」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手臂上别着纠察飘戴的学长朝我快步走来，他难得没有和初顥渊走在一起，看来是执勤时间。
    「夜柔学妹！」他的面庞漾着阳光的笑容，向我挥挥手，随后看见一旁的妮棻，「妮棻学妹你也在啊？」
    「哈囉学长。」
    「学长好。」妮棻有些生疏的打声招呼。
    「你们自创曲徵选进行的还顺利吗？」他笑着问，「凝蕊他们那团进度还有些落后，不知道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我点点头，「当然！最近在练团，编曲都完成了。」
    「真的吗？看来你们很有机会。」他微微笑，从口袋掏出一张小纸，「你上次说不敢看电影吧？我这次选了一部完全不惊悚的罗曼史，你考完试的周末有空吗？」
    这下我看清楚了，那张小纸条又是另一张电影票。
    我和妮棻互望一眼，她忍不住惊呼，「学长！你不知道夜柔是因为怕黑才不敢看电影的吗？」
    游子墨错愕地像是在向我确认这句话的可信度，我尷尬的点点头。
    「抱歉上次没有说清楚。」我乾笑了几声，「你可以和何凝蕊去呀！她应该很乐意陪你。」
    游子墨则收回电影票，挤出笑容，「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喔！掰掰！」
    待他远去，妮棻用浮夸的语调问：「他在追你吗？单独看电影欸！还不止一次！」
    「应该没有啦……我也不知道，她对好几个女生都挺好的，总觉得他也很喜欢何凝蕊，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她上次还告诉我她就快和学长在一起了。」我微微拧眉。
    「我知道了！游子墨一定是喜欢你的外貌，喜欢何凝蕊的个性！」她得意的说，随即拍拍我的肩，「宝贝啊，我不是说你个性不好，只是学长的喜好问题。」
    我白了她一眼，「那我希望他赶快发现我对他没意思，因为他如果看过我的素顏会崩溃。」
    妮棻轻轻笑了出来，「你也知道喔？你这个大骗子！」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1

    月考完的放学，我和几个社员留在社办团练。
    十二月随着考试的落幕而拉开序幕，校园中开始多了些为耶诞晚会做准备的身影。
    下星期就是自创曲验收的日子，拿下冠军的组别能获得耶晚的表演机会，这无疑是涉世未深的小高一们加入民吉社最大的梦想----在舞台上尽情演出并享受观眾热情的欢呼。
    「我觉得我们赢定了欸！下礼拜正常发挥就行了！」团长叶俊宇洋洋得意地说，并开始收拾乐器。
    他绝对不是自满或标准太低，而是大家的表现的确都在预期之上，对于拿下表演机会是胜券在握。
    「不过，妮棻你要再对节拍器练习一下。」负责录音的团员凑到手机出声孔前，仔细聆听每个人的部分，「夜柔，感冒要赶快好起来啊！记得不可以破音。」
    「好的！」我哈哈笑了几声，其实这得看当天的状态，今天嗓音的确因为感冒有些哑，月考一结束我便染上小感冒。
    「那大家收一收可以回家了。」叶俊宇宣布解散，所有人迅速收拾东西。
    顷刻，门口传来其中一位团员的惊呼声，「你是何凝蕊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社办是我们登记的。」
    「我来帮子墨学长拿东西。」何凝蕊将发丝塞到耳后，不慌不忙地走进社办。
    只见她晃到储藏室里，拿了一本黑色资料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匆匆离开。
    「不知道他们那团进行的怎么样了。」叶俊宇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我听说他们连谱都还没编好，真是浪费何凝蕊的嗓音了，看来他们没望了。」有位团员耸耸肩，「那我走啦！掰掰。」
    大伙儿又不约而同走得特别快，今天妮棻正好要赶去和国中同学看电影，我又成了动作最慢的一位。
    正当我拿着手电筒，将总电源关闭后，消去电扇嘈杂声，我才意识到窗外大作的狂风，更是飘起了毛毛细雨，密布的乌云间不时有几道闪光，雨势渐大，如白纱般雾濛濛的遮盖住远方大厦，雨珠呈线型倾倒而下，冲刷着操场边缘的一排树木。
    完了……我没有带伞，本以为冬天下雨的机率会大幅降低，加上今早带的书稍稍多了些，就将雨伞从书包里拿出，没想到竟就这么巧地下起大雨。
    我只能再将总电源打开，趴在窗台瞪着暴雨发呆，寒意不断从隙缝鑽进社办，发出诡譎的风声，我拉紧运动外套，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打电话给姐姐求援。
    不料，重复打了几通，最后仍都转成语音，看来她今天又遇上值班，忙得无法接听，我最后放弃求援，感觉到眼皮越加沉重。
    昨晚为段考熬夜念书，我的体力在此刻告急。
    「江夜柔？你怎么又在睡？」
    我猛然睁开眼，看见初顥渊拎着湿漉漉的伞，蹙眉瞪着我。
    这场雨一定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催化剂，催化我俩早日修成正果！
    「练完团不小心睡着了……」我对他咧嘴一笑，瞌睡虫瞬间消失殆尽，我又如同充饱电般生龙活虎，「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巡视社办总电源有没有关好，这个时间还是第一次亮着灯。」他微微拧眉，勾起嘴角，「你在这里干嘛？」
    「学长你要不要送我回家？我没有带雨伞！其他人都回家了。」我眼巴巴的望着他，盼望能製造出无辜的水汪汪大眼。
    他没有搭理我，只是将总电源关上，室内顿时一片漆黑，我立刻趁机抓住初顥渊的手臂，顿时体悟到怕黑也是一件好事。
    「学长你干嘛突然关灯啊？信不信我马上哭给你看。」我紧贴着他的手，几乎能感受到精壮的二头肌那隐隐约约的线条。
    然而，更令人着迷的是那富层次的幽香，稳重的白雪松木和深邃的琥珀揉合成细腻勾人的清香，探入鼻腔，在心中晕化成悸动。
    「不是要我送你回家吗？还不走？」
    他这是答应我了吗？
    「好！那我们快点走吧！」
    既然吃了豆腐就不能浪费，我藉机紧紧勾着他的手，一路到准备开伞时才依依不捨的放开。
    大雨滂沱，伴随着狂风打在伞上，我反而希望颱风乾脆直接登陆仁瑀高中吧，这么一来我就能光明正大贴在他身上了。
    不过，我妈可不是白白生了厚脸皮给我，管他是不是光明正大，我仍然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高挑而厚实的身躯。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2

    「学长，你今天这件外套没有口袋欸。」我忽然察觉到异样，他平时每一件黑色外套都会有口袋，而那条芙蓉项鍊都会躺在里头。
    「这件刚好没有，怎么了吗？」
    「那项鍊你是真的没带在身上了？」我忍不住惊呼。
    「对啊，从你还是林倾心的时候就已经拿起来了。」他淡淡地说。
    走过斑马线，我盯着因雨水而颤动的积水，不自觉也有些愉悦，心脏彷彿也一併颤动。
    一直到走在尖峰时段的马路，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差点儿遗忘一件重要的事。
    「欸等等。」我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要走左边。」我匆匆小跑到他的左侧。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遇到疯子，「干嘛？左边有车。」
    「我想离你的心近一点。」
    「……」他瞇起眼，一点儿也不解风情，「不行，你走外面是要被车撞吗？」
    「那好吧，那我走右边。」我又跑回右侧，并对他曖昧地眨眨眼，「这样就是你离我的心比较近！你其实也想走左边吧？也是可以啦！」
    他这回终于松动了紧绷的嘴角，笑眸中似乎有些许羞涩，无奈地继续往前走。
    「欸欸欸！」
    「又怎么了？」他的冰眸中似乎透着一丝笑意。
    「学长你真的太少笑了。」我对他嫵媚地微微笑，「我觉得你应该要喜欢一个会让你笑的人，例如我。」
    初顥渊无奈我何，那有些收敛的笑容实在勾人，「你这颗脑袋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雀跃地大笑，就不信他那座狂傲的高墙还不崩塌。
    *****
    初顥渊不断刷新我对他恋慕的纪录，儘管他家在我的前一站，但他坚决要陪我到我家的站牌，再自己步行回家，面对这种暖到会烫伤小心脏的举动，我自然是捨不得拒绝。
    雨势渐小，回到家时几乎没再落下任何一滴雨，初顥渊收起伞，他连收伞的动作也是那般迷人，微湿的刘海空出了一小片额头，更显深邃的轮廓。
    然而，当我站在家门口，才想骤然感慨自己的金鱼脑袋。
    「欸，学长，我们是朋友吧？」
    他用一个看到神经病才会出现的神情盯着我。
    「那你借我一百元好不好？」我睁大眼恳求他。
    初顥渊没有多说什么便从皮夹中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狐疑的递给我，「你要干嘛？」
    「我昨天放学时经过罗凡莎……不小心就进去买了一袋薄荷巧克力，但我忘记我妈託我买洗衣精了，钱有点不够。」我乾笑了几声，如果我妈知道我把钱花光了一定又会砍我的零用钱。
    「你是猪啊？」他摇摇头。
    「猪那么可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爱？」我愉悦地问，他今天一定是贺尔蒙特别旺盛，不管说什么都让人心花怒放，害我忍不住想三八一下。
    他无奈的挑起眉，「是是是，那你快点去吧，这附近有一间超市。」
    我愕然望着他，随即换上花痴般的笑容，「我就是打算去那里，谢谢你啦！掰掰。」
    「我跟你去好了，顺便帮布鲁买饲料。」他背起书包，走到我身旁。
    我开心的点点头，并开始替他默哀，我家渊渊一定是有点爱上我了。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3

    *****
    採买完我们各自的东西，在小巷中走了不久，初顥渊却突然顿住脚步，我错愕地瞪着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这条路和以往不同的就唯独，前方迎面走来三个高中生，而且，其中一人穿着仁瑀高中的制服。
    我紧紧抱着洗衣精，警戒的望着一旁扛着一袋饲料的初顥渊，照这个局势判断，这些人十之八九和他有过节。
    「他们是你认识的人吗？有一个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欸，说不定我也认识。」我乾笑了几声。
    「你是认识没错。」他冷笑一声，是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面貌，冷血而邪恶。
    前方的男孩们逐步逼近，待中间那位的五官渐渐清晰后，我用力倒抽一口气，许久不见，他把头发的顏色染得更淡了，那件质地透明的白色制服几乎遮盖不住他全身结实的肌肉。
    「卢暘旭！」我忍不住惊呼，这下我看清楚了，另外两个男孩我国中时都见过几次，但不算认识，只知道他们是他共患难的死党，说直白些就是小弟，就读市内的后段学校。
    「江夜柔？你怎么还是跟这该死的傢伙混在一起？我都跟你说那么多了。」他紧拧的眉头稍稍松懈，看上去比我更意外会见到彼此。
    「我……我也跟你说过我喜欢他嘛……」我又独自笑了几声，此刻说起来竟然有些罕见的羞怯。
    「你们在一起了？」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我。
    「是没有……不过快了啦！」我瞥了初顥渊一眼，他的面庞没有多做变化，望着我的眼眸令人摸不着头绪。
    「好吧，那你就先在旁边避一避吧，我要和这傢伙处理些事。」他吐了一口痰，怒视初顥渊。
    「什么？可是……」
    「你先回家吧。」初顥渊严肃地看着我，他锐利的眼神告诉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什么啊？他们该不会是要打架吧？三打一未免太不公平了，况且卢暘旭还是货真价实的流氓，从小耳濡目染残暴的家族事业，虽然初顥渊的家族也是黑道帮派，但他是个成绩优异的学霸，怎么可能打得过一天到晚惹事干架又经验丰富的卢暘旭啊？
    「我还想说你是不敢接电话了是吧？邱妮棻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清呢！」卢暘旭怒吼，激动的朝初顥渊挥了一拳，他敏捷闪过，顺手撩起衣袖，蓄势待发。
    我看得冷汗直冒，只能焦虑地咬着手指，在一旁乾着急。
    「找两个人一起算？你还真有种。」初顥渊不屑地嘲弄。
    然而这却使得卢暘旭衝上前和他一阵扭打，「我说过你有胆抢我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好过，还有你对我妹做的那些事，就算你跪下来求我----」
    「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卢暘旭的其他伙伴也加入战局，初顥渊练得一身肌肉，出拳的的力道确实猛烈，但我好歹也看过不少格斗，他的拳法稍显生疏，面对三个对手实在占了下风。
    他一个每天念书的学霸，当然不是专业流氓的对手啊……
    每一声闷哼，我就会惊慌地查看是谁倒地，拳头落在对方身躯上的撞击声都是那般清晰而骇人，第一次见到这种火爆场面，我几乎吓得快哭出来了。
    俄顷，我看见卢暘旭在初顥渊的右腹毫无收力揍了一拳，反作用力之大甚至连他自己都震了一下，不过初顥渊并没有退缩，反而朝他的下巴同样挥了一拳。
    我似乎不能若无其事的在一旁惊慌失措，否则初顥渊迟早会被打死的，因此，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奋不顾身奔向他们。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4

    「够了够了够了！卢暘旭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几乎用尽此生所有勇气才有办法站在这群男人之中，我挡在初顥渊面前，用洗衣精当作盾牌，双眼却连睁开的能力都失去了。
    庆幸的是，一切似乎在我的尖叫声中静止了，没有拳头落在我身上，这似乎不像连续剧里演的，一定是他们反应够快，还分辨的出来我是个女的。
    「笨蛋，我不是叫你回家吗？」我听见初顥渊的声音，却仍然不敢睁开眼睛。
    「江夜柔，你让开吧，看在我也曾经和你有过交情，我可不想让我朋友把你拉开。」卢暘旭无奈的说，其中还掺伴着喘息声。
    「不行不行不行，卢暘旭你这样不公平啦！三个打一个谁打得赢啊！」我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昂首瞪着他，「而且你是混混，他是主唱又是社长又是学霸，你都不怕自己被人家的小粉丝围攻喔？」
    他听见我这番话，扬起眉毛，「你在担心我吗？」
    「怎么听都像是在担心我。」初顥渊朝他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我霎时懵了，初顥渊刚刚说了什么？那迷人的低嗓配上那放荡狂傲的调儿，我怎么没有录起来回家无限重播！
    「你说什么？」世上没有另一个人的情绪比卢暘旭更加火爆，稍稍一句挑衅就能激怒他。
    「你别忘了，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係了。」初顥渊慢条斯理的说。
    我真的不是在作梦！那下一句是不是要接：「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可惜太脑补只会让自己尝到期望落空的滋味，我差点儿忘了学长最缺乏的就是一颗懂得用话语撩妹的心，白白浪费了那好听的嗓儿。
    眼看怒火一触即发，卢暘旭摆好架子，即将展开第二回合搏斗，我这回增强了许多胆识，张开双臂挡在初顥渊面前。
    「江夜柔！这是我们的恩怨，你就赶快回家吧！我只给你五秒离开。」说完果真开始倒数。
    「你回去。」初顥渊的语调也开始有些深沉。
    我在他数到一的前一刻瞬间软化态度，「卢暘旭啊，我们算是朋友吧？我还帮你送过巧克力给妮棻，还挨了柯寻真那么多拳头，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怎么样？」
    我对他眨眨眼，试图製造出无辜大眼的效果，而他似乎果真有些放下警戒，也许是自知对我还有些亏欠。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这次就放过这傢伙吧！」他终于没辙了，草草整理衣领，「你自己注意，我随时会再去找你。」
    「欢迎你。」初顥渊挑眉。
    「你……」
    眼看这场架又将展开，我吓得用高频率尖叫，「好了啦！卢暘旭谢谢你啊！」
    他哼了一声，和兄弟们调头离去。
    我转身瞪着初顥渊，「学长啊，你们该不会常常这样打吧？」
    「对啊。」他轻松自如地耸耸肩。
    「我的天啊！你这么笨是怎么当一个学霸的啊？这么危险的事还那么不在乎！」
    「你说我笨？先看看你自己吧。」他挑起眉。
    「学长！」我用力在他的腹部揍了一拳，没想到他却闷哼了一声，微微瑟缩了一下，「我的天啊！你受伤了喔？」
    「没什么，应该顶多瘀青而已。」他淡淡地说。
    「拜託，被那么多拳头打在身上，你都不怕伤到脏器喔？你不是成绩很好吗？生物还这么烂！」难得换我调侃他，我过癮的说。
    「正确来说，只有一拳，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耸耸肩，丝毫不在乎。
    我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还比较像个爱碎唸的学姐。
    「你别再和他打架了，你打不赢他的。」我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贼贼一笑，「因为你太瘦了啦！我建议你吃掉我。」
    就算气氛还有些凝重，但我绝不能浪费所有能表白的机会。
    他瞥了我一眼，挑起眉，「你确定？」
    我眨了两下眼，迅速靠到他身旁，「快吃吧。」
    他笑了一声，也许正讚叹我不要脸的实力。
    「你也是有谈过恋爱的人吧？快点撩一句来听听，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我满心期待的望着他。
    「……」他悻悻然地耸耸肩，自顾自往前走。
    「欸！你很小器欸！」我快步跟上。
    弯出一条小巷，亮晃晃的街景映入眼帘，我认得这里，这么看来初顥渊应该又要发挥隐性暖男特质，贴心的打算送我回家。
    良久，熟悉的建筑物出现在不远处，我家到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难得认真地凝视着我。
    「你喜欢水吗？」
    错愕甚至让我忘了在第一时间爆笑，但我仍傻傻的点头，「喜欢啊。」
    这年头有年轻人不爱玩水吗？
    「那你已经爱上百分之七十的我了。」
    我的天啊……我这才意识到他答应了我刚才的请求，想了个撩妹梗！
    这个嗓音配上这个有些邪恶的微笑，我可以嫁了！
    「不对不对，我爱上的是全部的你。」我对他咧嘴一笑，这不是金句，而是发自内心的吶喊！
    他一愣，「你应该听得出来我是应你刚才的要求才这么说的吧？」
    「那你应该也听得出来我是很真诚的在告白吧？」我再也忍不住傻笑，赶紧槌了下额头提醒自己别太飢渴。
    他看上去已经拿我没輒了，那种有些羞涩却又极度隐忍着白眼的笑顏，真的彻底把我的小心脏融化成一摊水。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帅又这么可爱……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5

    *****
    捏出隐形眼镜，我瞪着镜中佈满血丝的眼球，只觉得乾涩和疲惫，接着用化妆棉沾取眼唇卸妆液，足足花了两张才彻底将繁杂的眼妆卸除乾净，最后又用三张蘸湿卸妆水的化妆棉才剥下那层象牙色粉底。
    每天化妆真的很伤皮肤，我的鼻头又冒出了一颗新鲜的红色青春痘，双颊也有些泛红。
    原本以为为了美丽，我能坚持每天花二十分鐘化妆又花十分鐘卸妆，然而，我渐渐开始迷茫了，究竟是虚荣心还是慵懒和健康重要一些？
    我如同一团只会呼吸的肉瘫在床上，敷着有紧緻毛孔及舒缓肌肤功能的面膜，想着今天的一切，还是有些不真实。
    霎时，我听见门外似乎传来姐姐和妮棻的对话声，果不其然，下一秒妮棻便打开我的房门，匆匆爬到我的床上。
    她顿了一秒，随即开始吃吃窃笑，「太久没看到你素顏了，好可怕啊！」
    「邱妮棻！你给我记住！」我将小抱枕丢向她，正好砸中她卸妆后依然精緻的脸庞，「你怎么来了？你超级久没来我房间了。」
    我和妮棻当了十六年的邻居，她小时候几乎每天都来和我玩办家家酒或是芭比娃娃。
    「我就知道你还没看到。」她挪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盘腿而坐，打开手机像是在找些什么，「你登上好多人的限时动态！」
    「我？登上限时动态？」我急忙衝到她身旁，「为什么？」
    妮棻将手机递给我，只见灰濛的色调中，民吉社办外，身高悬殊的两人共撑一把黑色的伞，初顥渊是没有露出脸，但身高娇小的我倒是一览无疑。
    只见字幕大概都是些损我们的玩笑语句，几乎都是是叠着一张最原始的限时动态，截图标记我或是初顥渊，再加上自己的评论。
    光是妮棻的追踪名单中就有二十馀人贴出这则限时动态，她将每一则都截图下来了，每滑过一张，我的心跳便以倍速爆增一次。
    「江夜柔你不会真的和男神在一起了吧……」我唸出字幕，真心想大声尖叫出内心的喜悦，「妈呀！怎么全部都是这种？有些人根本和我不熟。」
    「就是不熟才会转发啊，真正是好朋友一定会先问过你的意见。」
    然而，我顿时有些担心学长会不会因为这个八卦而有了想和我保持距离的念头。
    「妮棻，你不可以也跟着转贴喔！你粉丝那么多，贴出去就等于向全校宣告了。」我忧心的望着她，顺势将嘴角的面膜贴紧。
    「真的吗？我以为你看到这些会很高兴欸。」妮棻有些错愕地拿回手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转发的。」
    「你如果没有喜欢一个人，被凑对不是会情不自禁想澄清或是萌生想保持距离的念头吗？我怕他会这样欸。」
    「你们都共撑一把伞了，你还觉得他对你没有意思吗？」妮棻轻敲我的脑袋，「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向我表白了，说不定他开始对你有好感了。」
    正确来说是他没有喜欢过妮棻，这么一来我的机会似乎又顿时提升了许多，初顥渊会不会是真的……有点喜欢我啊？
    「夜柔啊，我有一件很烦恼的事。」妮棻忽然握住我的手，甚至有些紧张。
    「怎么了？」
    她咕噥了几声，「我有点想答应卢暘旭欸。」
    「真的假的？」太过讶异，我的面膜几乎松脱了一半，我乾脆将整片撕下。
    我们家渊渊也有抢输别人的一天……但这样正好，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觉得有点心动，他对我很好，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他经验丰富啊！什么样的女孩都应付过。
    「你还是要考虑清楚喔，他每个女朋友的平均週期是三十天，你可能要做好一个月分手的心理准备。」我一面轻拍脸颊帮助精华液吸收，一面用充满告诫的语气劝諫她。
    「说不定遇到我就不一样了！」她微微一笑，「我最近也开始对游子墨学长少些崇拜了，他真的和太多女生曖昧了，这种男生我不行。」
    「真的，我超级认同！」想到他抚过何凝蕊的发丝，又同时约我去看电影，就更加衬托出我家渊渊的好。

 第九章【你是不是喜欢我】9-6

    *****
    翌日，一走进福利社，我便感到今天接受到的目光似乎多了不少，而我大概猜想的到这些眼神所谓何事，平时我是十分享受别人钦羡的眼神，儘管此刻的瞩目并非不友善，我却仍有些不安。
    我在早餐架上随手抓了份蛋饼便赶紧离开人群，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挑了有小黄瓜的口味，满满的绿色黄瓜彻底淹没了饼皮内的所有配料，我忍不住皱起眉，实在难忍把它丢进厨馀桶的衝动。
    这家早餐店是怎么标到学校合约的？到底有谁喜欢吃蛋饼时不断咬到又脆又臭的蔬菜？难道是小黄瓜滞销才会把这么多可怕的黄瓜丝全塞进蛋饼？
    我停在门口，实在有点衝动想和结帐阿姨退钱。
    「笨蛋，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黄瓜。」初顥渊的嗓音从后头传来，他夺走我手中的纸盒，眉头甚至拧得比我更深。
    「我是不喜欢啊！你没看我准备去退钱了，学长！你果然了解我！」我对他露齿一笑，同时也发现，他并没有和我保持距离，反而罕见地主动向我搭话。
    不料，他将另一盒蛋饼塞进我手中，面无表情的说，「这给你吧，你应该不讨厌起司吧？」
    我错愕地瞪着手中热腾腾的纸盒，「学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只是不忍心看那些小黄瓜就这么被丢掉了，你别想太多。」他别过头，神色依然坦然。
    我的嘴角不禁上扬，学长百分之九十一定是对我有一点点意思。
    初顥渊走在我左侧，仔细想想，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一起走在校园中，想着想着还真有些雀跃。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昨晚有看到那些限时动态吗？」
    「嗯，有啊。」
    他竟然知道我说的限时动态是什么！这不是心灵契合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啊你都不会生气或想去澄清吗？」
    他神色自若地凝视着我，我不禁嚥了嚥口水。
    「没什么好澄清的啊。」语毕，他又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没什么好澄清的啊……他说没什么好澄清的啊啊啊！
    我需要更改言论，我家渊渊绝不只是百分之九十对我有一点点意思，他是百分之一百零一爱上我了！

 第十章【因祸得福】10-1

    冬日晨曦内敛，微风乍起，枯叶轻落，搅起满地碎金，树木如同被米白色细纱包裹着，枝叶间缠绕淡淡的雾气。
    今天是竞选耶晚表演机会的日子，社团替我们请了两节公假，包括社团课总共有一个下午的时间验收，我一早特地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开嗓，明明验收是下午，我却从早晨一睁开眼就紧张得不断发颤。
    而全团最期待的莫过于团长叶俊宇，他可是这次自创曲的最大功臣。
    我们连午餐都没吃，把午休用来最后衝刺，待上课鐘一响，我们五人的斗志燃到了最高点，对于验收少了惶恐不安，反而有些期待学长姐对我们的讚许。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验收的时间到了。
    瑀蓉学姐再次代表主持，她笑盈盈地走上台，轻轻向麦克风吹气。
    「哈囉大家！我们就节省时间赶快开始吧！待会儿是先演唱自选曲，我相信还有很多团没有编出自创曲，所以如果没办法演出自创曲就不用勉强了，当然也就没有机会获得耶晚表演名额。」
    身为男公关的游子墨也上前补充，「以往也有很多学长姐没有编出自创曲，所以不用太挫折，未来还有校庆、成发、快闪和南台湾高中联合主办的比赛，不一定要执着于耶晚，尽力就行了。」
    「没错，那第一组验收的团员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开始吧！」学姊让出舞台，五张面容紧绷的脸庞顿时受到在场所有瞩目。
    我没有注意过验收顺序，毕竟是由各组团长互相协商而议定出来的，没想到第一组是何凝蕊那团，看来他们从原本的岌岌可危的苦练，到如今已经准备好自创曲。
    木箱鼓敲击四拍，第一首流行乐开始演奏，每当听见何凝蕊浑厚稳定的嗓音，那些本该欢愉的音符顿时幻化成浓烈的压迫，她越让学长姐情绪高昂，我的手心便涌出越多冷汗。
    不得不说，他们这组实力相当坚强，是全社最可敬也最可畏的对手。
    流行乐演奏完毕，鼓手走向后方的爵士鼓，他们的自编曲也同样使用了爵士鼓，我的团员们都有些诧异，毕竟对一群初学者而言，除非像我们团的鼓手有四年的爵士鼓基础，大多数人会使用节奏和音色较单纯的木箱鼓。
    鼓棒响起四拍清脆的预备节奏，进入抒情的前奏。
    然而，这柔和的音程和独特的和弦组合，怎么随着小节的演进而越来越熟悉……
    整首歌的音调是降了几度，但这和弦根本和我们的自创曲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只是稍稍改变弹法。
    学长姐无不流露讚许和欣慰的眼神，个个勾起嘴角，几乎认定他们就是竞选的优胜者。
    进入最激昂的副歌，我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这根本只有歌词不同。

 第十章【因祸得福】10-2

    「夜柔！他们是不是跟我们的有点像啊？」妮棻凑到我耳畔轻声问。
    「何止有点像？根本就是一样！」我倒是没有特意压低嗓音，不少社员纷纷看向我们这头。
    叶俊宇也怒气冲冲的加入我们的谈话，「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是巧合吧？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用抄袭手段呢？」
    我完全能理解他气愤的原因，毕竟整首自创曲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他反覆修改精进的结晶。
    音乐停止，现场寧謐了片刻，随即爆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翻腾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三十秒，唯独我们五人沉着脸怒瞪台上的成员们。
    「你们……是谁编曲的？」初顥渊拿起麦克风问。
    他们停下收乐器的动作，一致指向有些羞涩的何凝蕊。
    「主要是何凝蕊创作的。」
    初顥渊勾起嘴角，「编曲和歌声都很好。」
    他们瞬间松懈了紧张的气氛，互相灿烂的笑着，初顥渊真的很少称讚人，这使得叶俊宇气得差点衝上台，所幸妮棻反应够快，在第一时间跩住他的手肘，阻止了悲剧发生。
    「第二组请上台准备。」瑀蓉学姐看着点名簿，「成员是叶俊宇、邱妮棻、江夜柔、陈于翰、林彦志。」
    这下是玩完了，顺序正好是他们的下一个。
    我怒瞪着何凝蕊，她甚至不敢抬头瞥我一眼，刚才被表扬时的笑容也是有些拘束。
    硬着头皮演奏完第一首流行乐，我明显感受到所有人的状况都遭到严重影响，抢拍导致某些段落有些不整齐，强烈的怒气更是使得没有一个人投入属于音乐该表露的情感，像是五个人自个儿拨弄琴弦，情感和音符完全没有融在一块儿。
    自选曲的状况更是糟到了极点，我们卖力的演奏，却依然会受到台下和学长姐异样的眼光，最终那些交头接耳终于盖过台上的乐声，我们停止演唱。
    瑀蓉学姐赶忙替我们圆场，她温柔的问：「你们……还没练好吗？」
    然而台下每一双眼都清楚写着：「你们还没来得及练好抄袭的自创曲吗？」
    明明是我们的谱，而今搞得像是我们抄袭他们。
    全团只有我手中握着麦克风，因此我直白的说：「上一组抄袭。」
    全场一片譁然，上一组的团员勃然大怒，他们显然还不知情，傻傻地以为那些都是何凝蕊编作的。
    「你凭什么说我们抄袭？」
    「是你们抄袭才对吧？你们弹得那么烂，连完整的曲目都没办法完成，怎么说也是你们抄袭啊！」
    「对啊！太过分了吧？」
    叶俊宇不断想上前理论，却被妮棻牢牢扣住，他的面目狰狞，显然连言语能力都被怒火焚烧殆尽。
    「全部安静。」初顥渊再度拿起麦克风，他沉着脸，就如同上回遇见卢暘旭般嗔怒，「你们先下来，待会儿全部验收完两组留下，第三组快点上台」
    瑀蓉学姊见状赶忙引导程序继续进行，那温暖的笑顏也出现一丝不自然。
    所有民吉社二年级的干部都失去了笑容，这也许是十几年来第一桩自创曲抄袭事件。

 第十章【因祸得福】10-3

    *****
    全部组别都验收完毕，理论上经过学长姐几分鐘的讨论后就能宣布优胜者，然而十四位干部出现了一些争吵。
    有人认为何凝蕊那组理所当然是头衔，有人则认为为了公平应该先评估究竟是谁抄袭谁，可想而知当然是前者居多。
    两组人马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身为创作者，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智慧财產权遭到侵犯，因此火爆的场面一触即发。
    负责向学长姐解释的前哨都是双方的男生，我和妮棻站在后头没加入纷争，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何凝蕊。
    「你们如果要继续大吼大叫，我们就直接将名额让给其他组别。」初顥渊原本持续保持沉默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话一出口，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们根本没办法判断是谁在说谎，要不乾脆两组都弃权算了。」副社长有些恼火的提出看法。
    「这怎么行？那无辜的那组不就很可怜？」游子墨立刻反驳。
    「不然你要怎么知道谁是无辜的？」
    只有我们明白，他们当然看不出是谁在说谎，因为对方的确也不知情何凝蕊偷偷取用了我们的谱。
    「何凝蕊。」我走向前，学长姊也停止争吵，「你就快点承认吧，你的组员根本就不知道你抄袭我们，他们那么相信你，你还要继续欺骗吗？」
    所有人都盯着我，这种压迫几近窒息，我屏息等待她出来面对。
    游子墨看我盛气凌人的瞪着她，不禁试图替她说话，「夜柔，你这样----」
    「子墨。」初顥渊打断他，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江夜柔！你不要因为凝蕊主唱当得比你好就针对她。」无法否认他们的团长媲美泼妇骂街，气势和语调都让人不禁退缩。
    「本来就是何凝蕊负责作曲的，不针对她要针对谁？」妮棻赶忙上前为我说话。
    「我们上星期练团时，何凝蕊也曾到社办说要帮游子墨学长拿东西，她一定是那时候偷录的！否则怎么会一夕之间编出谱？」叶俊宇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指控她。
    「我是真的有让她帮我拿一本资料夹。」游子墨瞪着叶俊宇，「学弟，你不要随便污衊凝蕊。」
    「谁知道她在外头站多久才进去拿的？」
    这段话实在唤起了一些人的评估能力，学长姐开始有些犹疑自己的立场。
    何凝蕊怯生生地小步向前，眼眶看上去快涌出泪水了，「我真的没有，那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熬夜赶工的。」
    有学姊于心不忍，匆匆到她身边给予安慰。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我？那……那明明是我的作曲。」她开始呜呜咽咽地流起眼泪，哭得跟真的一样。
    我觉得，我妈生给我厚脸皮，却没有生给我一根抑制衝动的神经，新仇加上旧恨，我几乎是在自己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状态下就一拳挥向她的左顎。
    「你真的很噁心。」我瞪着她。
    何凝蕊向后跌在地上，摀起脸痛得大哭，游子墨在第一时间上前扶住她，好几位学姐更是衝上去察看伤势，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莽撞傻了。
    「江夜柔！你到底在干嘛？」游子墨大声衝我吼道，我不禁愧疚地低下头。
    其实我一出手便后悔了，看她痛得皱起脸，罪恶感交织着怜悯在心中不断壮大。
    我的指尖隐隐作痛，我想道歉，却又不知所措。
    我答应过初顥渊，我不会再和暴力有牵扯，但我刚刚自打脸了，那一拳是在场将近三十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十章【因祸得福】10-4

    叶俊宇站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不觉得你错了，其实我也一直很想打，但她是女生，我忍了好久。」
    「叶俊宇！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何凝蕊如果要追究的话，不只夜柔会被记小过，她的家人还有可能要求更多赔偿欸！」妮棻压低声音激动地说。
    「是不会啦，因为她的家人就是我爸。」我乾笑了几声，我爸虽然讨厌我妈，但对我们两个女儿还是疼爱有加。
    「你在说什么啊？」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脸上也是一样的茫然。
    游子墨搀扶着何凝蕊，怒瞪着初顥渊，「我带她去保健室，你差不多可以下结论了吧？事情都闹这么大了。」
    妮棻不屑地用气音对我说，「她是脸被打到，哪有必要搀扶啊？而且你打那么小力，最好是有那么痛。」
    干部围在长桌边进行了简单的投票，其实用看的也知道我们没望了。
    初顥渊走向我们，他的神情是难看到了极致，甚至说是骇人也不为过。
    我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我刚才的暴力行径。
    叶俊宇挡在我面前，「学长，是他们真的太假了----」
    「干部投票出来的结果是相信他们，我虽然不赞同他们，但你们打了人，几乎所有人都一致挞伐这样的行为。」
    我垂下头，是我让组员们连申冤的机会都失去了。
    「夜柔，不是你的错啦，你不要自责。」妮棻用力搂住我。
    「对啊，我反而很讚赏你替我出了那一拳。」叶俊宇对我投以一个真挚的眼神，「表演机会就算了，我们这组实力这么好，一定还有机会上台的！」
    我感激的望着他们，顿时有点鼻酸。
    正当我的心情稍稍平復，社办的门却被打开了，教官正气凛然的跨步走向我们，令人肃然起敬，他阴沉的面容带着些愤怒。
    这下可好了，我即将踏上爱校服务的旅程了。
    「谁动手打人了？」这威吓的语调让所有人顿时噤声。
    几个学姐面面相覷，也不忍心把我供出来，学长们更是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我在问你们话！没听见吗？是谁把一年十班何凝蕊打伤的？」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前去自首。
    然而，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到我面前，正好阻断了我上前迈开步伐。
    「我。」初顥渊神色自若地向教官挑起眉，他的身高甚至为他增添不少气势，教官在他面前也显得有些娇小。
    我听见瑀蓉学姐倒抽了一口气，其他干部也是震惊不已，他们全因这一幕目瞪口呆。
    「初顥渊？虽然知道你前科累累，但你从来没因为打架被记警告，而且还是打女生？」教官再单纯也晓得他这种大男人是不会对女生出手的，而且他所有警告都是因为迟到或穿着便服。
    「对啊。」
    教官的眼角微微抽搐，「好啊，你想英雄救美啊？那我就送你小过。」
    「好，你记吧。」
    这怎么行？他被记了那么多警告，而今再加上一支小过，如果因此被退学怎么办？
    我正想开口，他却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猛然握住我的手，那涌到喉咙的声波禁不起这种刺激，又缩了回去。
    我觉得此刻就算被记大过也值得了，他牵我的手啊……
    教官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好！你等着拿单子！」
    语毕，他愤然离去，社办再度陷入静默，我望着初顥渊，不知该说什么，连一向惯用的三八轻浮，在此刻也全拿不出兴致。
    「好了，全部放学回去吧，已经五点半了。」初顥渊对大伙儿说。
    学长姐拖着沉重、憔悴的倦容，有人赶去补习，有人则赶去等公车，我们几人开始收拾个人物品，也准备回家。
    渐渐的，社办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快步离开。

 第十章【因祸得福】10-5

    *****
    吃饱饭，我收到妮棻的讯息，她说今天这件事上了米特学校版面的热门，我震惊之馀赶忙点开八卦版，果然，置顶贴文斗大的标题就写着：论民吉内鬨，校花全团抄袭还打人。
    看到标题，我由衷想去撞墙，这个楼主还真是具备低能记者的天性，特地放大妮棻是校花的事实来博取点击率和讨论热度。
    「话说大家都知道民吉是学校大社吧？大社就是容易内鬨，但这件事真的是满扯的。
    以下介绍一下今天的人物们~~『邱』代表我们曾经号称零负评的校花，『江』代表校花的好朋友，『何』则是那个民吉高一最有名也最有实力的主唱啦！三个人都上过几次八卦版被求认识，相信大家应该不陌生。
    民吉每年都会用自创曲来竞选耶晚表演名额，不过今天邱+江那团和何那团演出了几乎一样的自创曲，前者烂到所有人不忍直视，甚至还没结束就停了，后者则是让学长姐一致好评，可是江指控对方抄袭，还动手打何。
    喔对了，打人的江没受到处分，社长还出来顶罪，身为民吉小小社员真的是心惊胆战，以下开放讨论挞伐~~」
    这篇文章的作者很显然就是何凝蕊的团员，叙述模式也充满主观意识。
    往下滑留言更是衝着匿名就肆无忌惮开火。
    b1难怪今天在保健室看到何！太夸张了！长得美就可以打人还没事？
    b2她们两个真的是花瓶欸，有够无耻，抄袭还诬陷别人？(????w??)?
    b3话说所以最后是哪一团中选(??_?)
    b4楼上如果是邱那团一起来拒绝参加耶晚！
    b5抄袭真的太扯了?_?仁瑀有这种素质？
    b6也有可能真的是何他们抄袭啊！这篇文一看就知道是他们自己发的……
    b7社长顶罪？他是不是喜欢江啊？(ノ?Д?)
    b8楼上别傻了！不可能！！！
    我加速滑过那些谩骂，其中几位还算有媒体识读能力，跳出来为我们说话，但我的心却在看见一则留言后重力加速度坠毁。
    &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b26@b1@b2&gt;b26@b1@b2&lt;/a&gt;">b26@b1@b2&gt;b26@b1@b2&lt;/a&gt;</a>她以前很丑，改过名字还换ig
    &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b27@b26&gt;b27@b26&lt;/a&gt;">b27@b26&gt;b27@b26&lt;/a&gt;</a>求掛！！！
    &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b28@b26&gt;b28@b26&lt;/a&gt;">b28@b26&gt;b28@b26&lt;/a&gt;</a>真假？换ig是去整形喔www
    青少年流言八卦版最擅长的就是歪楼，几乎从第二十六则留言开始，下方出现了一片求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十六楼那个匿名留言者并没有再次出现，其实我也大概猜得出来是谁，不可能是初顥渊，也不可能是妮棻，剩下的就只有何凝蕊。
    我关掉萤幕，走进便利超商。
    虽然我明白，会相信那种文又用匿名口出恶言的全是些怪异至极的人，但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不在意嘛……
    我从超商冰箱拿了几罐调味酒，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心情鬱闷就是要用酒精解忧，而我也常常看到后段学校的高中生总是喜欢幼稚地慨叹人生并畅饮水果酒，藉酒烧愁，自认为这些犯法的举动很帅气，我也是高中生，自然也想耍酷。
    儘管我未成年，但店员看我浓妆艳抹，并没有要求察看证件。
    我在杳无人烟的公园找了个角落坐下，试着喝下第一口，人工甜味中带有几分呛辣和苦涩，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
    多饮几口才渐渐感受到绵淳的后劲，儘管这味道依然不怎么讨喜，呛味也有些麻痺了舌尖，但似乎又能从其中悟出几分些坚韧和执着。
    我只觉得自己醉了，喝个酒也能幻想些无关紧要的道理。
    冷风浓号，酒精却让我浑身暖和，连这傲寒送到我身上都是清澈的凉爽。

 第十章【因祸得福】10-6

    「你疯了吗？在公园喝酒？当自己是流浪汉？」
    听声音便知这是我家渊渊，他在我身旁坐下，把其他还没开封的水果酒全收到我拿不到的地方。
    「我觉得我好像醉了。」
    「我看得出来。」他无奈地说，「而且你才喝第二罐而已。」
    我不禁笑了出来，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当我又想趁机对初顥渊吃豆腐，他却先一步扶住我的肩，一瞬间酒精褪去了不少，几秒后才又感到头昏脑胀。
    这种感觉就像在昏迷的漩涡中奋力想让意识清晰，有些难受却又让人迷恋这飘飘然的愜意。
    我将头靠在他厚实的肩上，奇蹟似的，他没有把我推开。
    「学长，我其实很难过欸。」我果然醉了，连文法都有些白话。
    「我看得出来。」他没别句话了吗？
    「你相信我们没有抄袭吗？」不知怎么了，眼眶几乎包覆不住泪水，我突然很想哭，就是觉得委屈，就是觉得不甘心。
    「我相信啊。」他的声音离我好近，就在我的头顶上方。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你怎么会相信？」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嗓音平和而温润，「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
    我哭了，泪水像从抽离的隔板后涌出，一滴一滴滚落脸颊，在衣服布料上如涟漪般晕出一圈圈哀伤。
    无声掉了几滴泪，我忍不住将隐形眼镜拔下，世界顿时模糊，心中也更平静了些，我擦乾眼泪，双眼因酒精的错觉和泪水而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哭就哭出来吧，你会内伤。」
    我突然有点想笑，明明是安慰，他怎么还是用冷傲的语调呢……
    俄顷，我擦乾眼泪，用力擤了擤鼻涕，对他咧嘴一笑，「才不要哩！我才没有想哭。」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冰眸中的傲岸被稀释了几分，我再度灌了一大口酒，又是一阵醺然。
    「别人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有你相信就好，我很开心喔……」我打了一个饱嗝，眼皮已沉沉闔上。
    「为什么？」
    他竟然问我为什么，我家渊渊一定是太久没有被我告白，有点想念那滋味了。
    「你很笨馁！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微微拧起眉，我真的好睏。
    我感觉到他轻轻将我的发丝撩到耳后，我不是在作梦，可是我却睁不开眼，那我一定是在作梦……
    我感觉到睡意直扑，我再也睁不开眼，硬撑着最后点意识，「我想睡了，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喔……要也要等我醒来……」
    最后我跌入黑暗，头晕得失去意识。
    *****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延续醉倒前景象的梦。
    「你有看到八卦版吗？」我几乎是用气音问，苟延残喘着微弱的意识。
    好真实的梦，连微醺的感觉都一模一样，但我却没办法看见他的脸庞。
    「嗯。」
    「那你有看下面的留言吗？」我叹了口气，想起那些污衊便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我虽然厚脸皮，但被那样辱骂还是不免沉痛，「你不要听他们乱讲欸。」
    「他们说的没错啊。」
    什么？不对吧？他刚才还说他相信我呢！「等等，你说哪部分？」
    「我喜欢你的那段。」
    低沉浑厚的嗓音交织着柔情缠绵的语调让我不禁颤了一下，更强大的后劲交伴着浓烈的喜悦袭捲而来。
    我懵了，初顥渊……喜欢我……？
    他在我的唇瓣落下一个点水般轻柔的吻，轻轻的，软软的。
    *****
    然而，那只是梦境。
    当我再度醒来，周围的景象倒是没什么改变，而我会睡得那么熟，当然是多亏初顥渊的肩膀，我赶忙挺起身，他还在瀏览手机。
    「学长！现在几点啊？」稍早的晕眩已退得差不多了。
    「八点二十，你只睡半小时。」
    看见初顥渊的脸庞，我不禁感到有些羞涩，我竟然做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想着想着嘴角便呆呆地上扬了。
    一抬起头便望进他充满疑惑和鄙视的双眸，我吃吃笑了几声，「学长，我刚刚梦到你说你喜欢我欸，还亲我。」
    「梦？」他一愣，随即笑了出来，「笨蛋。」
    这傢伙怎么都不会脸红？我强烈怀疑他是吸血鬼，「干嘛？睡在你身边果然就就会梦到你欸，你以后都来陪我睡觉好了。」
    「好啦，别胡言乱语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满足的点点头。
    *****
    当晚，我敷上面膜准备读书时，妮棻传来了一连串讯息，我又将书丢在一旁，点进聊天室。
    『我跟卢暘旭在一起了啊啊啊???』
    我盯着这行字和那些各种与爱心有关的贴图，足足傻了十秒才感受到文字带来的衝击，拒绝过将近一百个男生的妮芬竟然接受卢暘旭了！
    其实我真的挺佩服卢暘旭的，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个女孩是他追不到的？明明他外貌平庸，缺点也多得罄竹难书，怎么就是能掳获全天下女孩的芳心呢？
    外表好像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就如同初顥渊当时好像挺喜欢林倾心的。
    不过很快的我又在学校的八卦版看见另一则噩耗，游子墨竟然在同一天也和何凝蕊成了恋人。
    我今天打了她，正好製造了机会给他俩吧？又或许是，何凝蕊给他看了我以前的照片，游子墨才终于对我死心。
    无论他们终于修成正果的原因是什么，我只觉得有些不服气。
    我很庆幸游子墨学长不再追求我，初顥渊也不用再顾虑死党的心仪对象是我，但我却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像何凝蕊这样犯错的人凭什么不用遭到惩罚，反而还死会了呢？
    关掉手机萤幕，我用力躺上弹簧床。
    多么希望下一个就换我了……
    身边的朋友们甚至是厌恶的仇人都得到好结果，怎么唯独最有毅力的我，就是怎么也等不到学长接受我的那一天呢？

 第十一章【】11-1

    耶诞晚会盛大开幕，儘管没有圣诞节的气氛，请到的艺人也名不见经传，还是吸引了广大外校学生到场。
    我和妮棻、瑜嫣没有一起参加耶晚，瑜嫣没有留在学校，因为此时更要紧的是处理感情问题，根据她的说词，她和前男友吴茗旭的恋情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两人同时对彼此坦白出轨，也算是和平分手。
    妮芬则当然是被卢暘旭占走了，她今天的打扮更加妖艳，化了精緻的烟燻妆，戴了发夹、耳环样样具备，从放学就不断有外校人士雀跃的上前合照。
    他小俩口还是新婚热恋期，我也没有打扰的道理，正好第一个表演便是何凝蕊全团，我寧愿在漆黑的操场开着手电筒散步，也不想到礼堂看观眾们为她欢呼。
    掛断瑜嫣的电话，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交了新男友，吴茗旭也开始追求她的表妹，这复杂的感情实在令人茫然。
    在空无一人的操场漫步，我看见了一个更好的去处，民吉社办亮着灯呢！
    不知道初顥渊会不会在社办……他感觉并不是很喜欢那种会让耳膜爆炸的场所。
    我躡手躡脚爬上楼梯，不断祈祷社办不要有其他学长姐在，希望他们全都聚集在礼堂观赏表演。
    扭开门把，社办是没有其他学长姐在，不过连初顥渊也不见踪影，那这总电源怎么会没关？学长该不会也去看表演了吧？
    「有人在吗？」我小心翼翼地呼喊了几声。
    储藏室的门猛然敞开，我一瞬间来不及反应，门板正好不偏不倚撞在我的额头上，我发出一声闷哼，随即痛得抱头坐在地上。
    对方倒抽一口气，我一睁眼便看见初顥渊惊诧的脸庞。
    「学长！你要负责啦！」我仰望他，初顥渊就算是蹲着也比我高了一颗头。
    「你要我怎么负责？」他打趣，双眸有一丝浓厚的笑意。
    我愣了一会儿，他竟然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当然是----」我突然闭上嘴，看见瑀蓉学姐有些羞赧地从储藏室走出来，「学、学姐好……」
    她怎么会……跟初顥渊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独处在那么狭小的储藏室啊？
    「夜柔学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瑀蓉学姐笑得尷尬，面庞尽是难堪。
    我仍歛着恼怒，瞪着初顥渊那张憋笑的嘴脸，几秒后才转过头回答，「我有事找学长。」
    瑀蓉学姐愣怔，随即挤出不自然的微笑，「好，那我先去礼堂参加耶晚囉！你们慢慢聊。」
    待学姐关上社办大门，脚步声逐渐远去，我一把抓住初顥渊的衣角。
    「你们什么关係？为什么会在里面独处？」
    他挑起眉，「你管这么多？」
    这话我确实无法反驳，我就只是个追求他的厚脸皮小学妹，当然管不了。
    「额头还好吗？」他把我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但我此刻正在气头上，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要冰块吗？冰箱有冰敷袋。」
    我没有搭里他，依然噘着嘴。
    「吃饭了吗？你会饿吗？」这语气实在窝心，但我不能屈服！
    真是够虚假！惹我生气才蹦出一堆关心。
    「吃醋？」
    这还用的着问？我有时候还真怀疑他的智商。
    「你怎么没去礼堂看表演？」他又问。
    我依然不正眼看他，却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
    「想看就转过来看。」他没好气的说。
    「谁要看你啊？你这个自恋狂！」其实我也不懂自己在气什么，但恋爱中的女孩本来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
    「自恋？是谁跟我告白十三次的？」他的嗓音中流露訕笑。
    十三次？我告白过十三次了？我失败过十三次了？当初还信誓旦旦只要少于国父革命的十一次就好，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
    「你、你是算错了吧？怎么那么多？」我硬是抬起下巴，试图为自己保留一些些早就消失殆尽的尊严。
    「要我一一列出来吗？」
    「你、你记这么清楚？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的脸颊早已红透，但仍努力装傻，昂首对他挑起右眉。
    他得意地勾起唇角，「当然，一次都没忘。」
    我怔怔地望着他，有些错愕，也有些失落。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答应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可怜失败了十三次。」我噘起嘴。
    「我觉得我比较可怜。」
    「什么？你现在是在暗讽被我告白很可怜吗？」我凑到他面前，折折手指，准备好好修理他一番。
    他一愣，扯了扯嘴角，「不是啦！」
    「不然呢？」我懵然停滞在与他相隔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
    「至少你的每一次告白我都记得，但我连唯一一次告白都被你的笨脑袋忘了。」他温柔地将我的发丝塞至耳后，严肃地凝望着我。
    唯一一次？他有告白过？我怎么可能忘记？
    「什么时候？」我傻傻的蹙眉。
    「那不是梦，你这个傻瓜。」
    那不是梦…你这个傻瓜……
    『你有看到八卦版吗？』
    『嗯。』
    『那你有看下面的留言吗？你不要听他们乱讲欸。』
    『他们说的没错啊。』
    『等等，你说哪部分？』
    『我喜欢你的那段。』

 第十一章【】11-2

    心脏失速什么的我都不在乎了，最好全部暴毙就省的我去撞墙了！
    我紧紧摀住嘴，眼泪都快自眼眶喷发而出了，江夜柔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要让自己多单身一个星期？
    我到底干嘛乱喝酒？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忘掉？平常作梦也会梦到初顥渊接受我的追求，但人家真正跟我告白时，我却把那当成是梦！
    我是不是真的傻了……
    初顥渊握住我的手腕，带些劲儿将我的手从下脸移开。
    他俯身向前，在我的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
    那温柔自唇间晕化开，深刻而雋永。
    我只觉得世界静止了，不仅是思绪，连心跳也一併消失了。
    失焦的视线渐渐清晰，唇瓣还有些灼热，望着那张连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脸庞，我仍止不住颤抖。
    「我喜欢你。」他在我耳畔低语，呼出的气息轻痒的鑽进神经，让人浑身醺然。
    这句话的衝击才稍稍让我回神。
    我刚刚……跟男神接吻了……啊啊啊！！！
    还有，我是初顥渊的女朋友了……啊啊啊！！！
    「你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他打趣，并在我眼前挥了几下，一脸意犹未尽。
    「被你烧的啊……」我咕噥。
    他轻轻搂住我，延烧的羞涩顿时復燃，我如同陷入氤氳着幸福的深渊，心却如同掉进烈火瀰漫的深坑，这暄暖的体温交织着勾魂的气息在透骨后激盪起炽热的美好。
    「学长！我的心真的快撞烂了！」我赶紧挣脱他的怀抱，真的要适可而止，否则我会破金氏世界纪录成为第一个因为拥抱而暴卒的人。
    他发自内心地大笑，那是我看过他最真诚也最大幅度的笑容。
    「我会让你习惯的。」他扬起左眉，那诱人的轮廓、那勾人的嗓音……以后都是我的了！
    我不禁傻笑，让亲吻和拥抱变成惯性吗？我可以！
    「你真的没有在耍我？我跟你说，我是真的会相信喔！」依然无法相信刚才一分鐘内的所有震撼，我忍不住再次确认。
    「当然是真的。」他敲了下我的脑袋，「傻瓜，有这么惊讶吗？」
    我如同捣蒜般疯狂点头，嘴角更是笑得几乎要抽筋了。
    「不过会不会有其他学长姐看到啊？」我忽然顾盼了几回，这里可是社办呢！要是被窥见肯定在全校传得沸沸扬扬。
    「你什么时候担心过这种问题？」他勾起嘴角。
    对欸，我最自豪的就是自己脸皮的厚度，怎么真正掳获男神的芳心后却没胆识了？
    「那我们要不要昭告天下？告诉大家你是我的了！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我真心怀疑自己的脑袋烧坏了，连逻辑都有些痴呆。
    「不用，等其他人回社办放闪一下保证今晚上八卦版。」他又抚过我的发丝。
    「不要啦！太可怕了！等一下我素顏的秘密又被翻出来，还是先保密好了。」想起歪楼的风险，还是低调为妙。
    他笑了一声，「我都不在乎了你担心其他人干嘛？」
    我羞怯地望着他，「你真的不在乎？你别假了，谁不喜欢女朋友漂亮一点？」
    他捧住我的双颊，再度面露肃穆，我则睁大眼试图在这么近的距离聚焦。
    「你听着，当一个人对你从讨厌变成爱，那就表示他喜欢的绝不只是你的美貌。」
    这句话轻巧地鑽进心房，拈起心湖荡漾的微波。
    儘管花了我一些时间理解，但仔细思索后真能悟出几分道理。
    「学长我真的好喜欢你喔。」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一见倾心并不肤浅，只是在相遇的第一刻就接上彼此的红线罢了。
    「那我现在有资格问了吧？你刚才和瑀蓉学姐在里面干嘛？」
    学长没好气地笑了，「就刚好聊了几句，也没什么。」
    我瞇起眼，我就不信没什么。
    「我把项鍊还给她了。」
    我倒抽了一口气，那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曾经还让他随身携带。
    「我也告诉她，我要和你在一起了。」初顥渊轻轻柔乱我的发丝，勾起嘴角并挑起眉，差点又要把我电死。
    我感到双颊滚烫，彷彿随时会烧焦。
    「我要她别再要求復合，也告诉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学长面不改色地说，「说到这个，我很意外你竟然什么事都知道了。」
    「哈哈……当然嘛……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会这样了，人之常情嘛！」我笑了几声，能掩盖语句中的羞涩，却掩盖不了面颊的潮红，「你一直都知道瑀蓉学姐是你的玩伴？」
    「对啊。」他点点头，「所以知道你假扮成两个人后，我其实有一部份的怒火是因为，那算是我第二次被这么欺骗。」
    我垂下头，「我不知道你被骗两次了，对不起啦……」
    他温柔的笑着说，「没事啦，如果没有林倾心，我也没有机会喜欢上你。」
    我幸福地笑了。
    学长起身到储藏室拿了一个纸袋，一个体积庞大的纸袋，几乎是一台电视的大小。
    「衣服？」我认得那家店，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服饰品牌。
    「当然不是，只是只有它装得下。」他将纸袋递给我，「送你的。」
    我惊喜的拉开纸胶带，忍不住笑了，「哇！你还有纸胶带喔？太神奇了吧----啊啊啊！」
    我顿时瞪大双眼，隐形眼镜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整个纸袋内放满了罗凡莎精装版薄荷巧克力，少说也有十盒！我摀住嘴，那一阵尖叫后，声带完全休克，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其实我挺担心的，你已经够笨了，吃了这十三盒的糖份不知道智商会降多少。」他咧嘴一笑，难得看见他这样开朗的笑容，我甚至一点也不想反驳他的嘲弄。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昨天。」他拆开其中一盒，率先吃掉了一颗巧克力。
    「你就这么有自信自己会告白成功？」我扬起眉毛，我有这么好追吗？
    「你告白了十三次，我回覆有可能失败吗？」他轻轻敲了下我的额心。
    也许我往后的日子永远都要被他这么嘲笑了……
    学长的右手还过我的后颈，望着他逐间靠近的脸庞，周围的空气又自动降低含氧量，暴动的心脏肆无忌惮狂跳，我感到越来越喘不过气。
    就在他的双唇即将贴上时，社办的木门忽然敞开，我如同触电般向后弹。
    第一个进门的便是何凝蕊，接着她的团员们陆续带着乐器进来，他们所有人一愣，各个毫无掩饰错愕，几秒后才强装镇静分别和初顥渊礼貌地打声招呼。
    「表演结束了？」学长稍微收敛笑容，淡淡地问。
    每个人都点点头，显然还在平抚惊讶的情绪。
    「好，我们去看表演吧。」
    语毕，初顥渊牵起我的手，拉着我离开社办。
    在场每个人，包括我，全都目瞪口呆。
    没想到小鹿撞死还只是小事，这回连鹿魂都奄奄一息了。
    「对了，说到他们，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群组那件事成真的，只要我是社长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无辜受到惩罚。」
    初顥渊在我耳畔说了一串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什么群组？什么惩罚？我只知道自己还久久无法从羞怯中回过神来。
    当晚，我们交往的消息在八卦版轰轰烈烈地传开。
    正好，省得我们向大家解释来龙去脉。

 第十一章【】11-3

    *****
    独自搬着一大叠数学讲义，我再度不得不停在楼梯间喘息，乔轩昂声称因为我发呆的举动变本加厉，又再度罚了我一个人搬讲义。
    而他这回特地强调，不得请任何「仁瑀高中」的朋友帮忙，简直是良心被彻底啃了！
    周围的骚动渐大，我疑惑地抬起头，难道这个地段特别容易有风云人物经过吗？怎么两次都发生相同的事？
    下一秒，我又明白了这阵惊呼的原因，又是初顥渊和他那群人气超高的篮球队朋友，他们还过得真风光，走到哪都有一群小粉丝帮忙製造音效。
    不过，很快的我便发现，她们怎么也盯着我呢？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美貌了吧？这羡慕的眼神和平时不同，平时是单纯欣赏我的假脸，但今天这些女孩盯着我的目光充满新奇和一点点含蓄的嫉妒。
    只见初顥渊没好气地跨步走向我。
    我一愣，平时开朗的笑顏竟有些尷尬……
    「又是我哥？」
    我用力点点头，「你好好管管他！怎么可以欺压自己的弟媳？」
    他笑了出来，逕自搬起所有讲义。
    「可是他说不能让『仁瑀高中』任何朋友帮忙欸，他等等如果要扣我平时分数，你记得帮我偷偷窜改回来啊！」我捶捶痠疼的肩膀。
    「不会啦，我这次真的不是朋友，是男友。」
    我用力捶了下额头。也是，我怎么突然变迟钝了……
    我得意洋洋地走进办公室，乔轩昂一抬头便瞇起眼，我对他骄傲地咧嘴一笑。
    「你这次又想什么理由了？」他扬起左眉。
    「哥！你消息有点慢哦！我现在是你弟的女朋友了！」我哈哈大笑，甚至吵醒了一旁正在打盹儿的老师。
    乔轩昂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微笑并缓慢地点头，「好。」
    我又咯咯笑了一会儿，看着他兄弟俩令人匪夷的眼神对话。
    「你以后别再叫她一个人搬了，都是苦到我。」初顥渊耸耸肩，「那我们先走了哦。」
    「等等！学长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哥讲个话。」我对他眨眨眼。
    学长点头，瀟洒离去。
    我趴到乔轩昂的桌前，严厉地看着他。
    「干嘛？我没空。」乔轩昂推了下眼镜，开始收拾刚才的一大叠讲义。
    「你跟瑀蓉学姐进展得怎么样了？」
    「嘖，你真的很烦，回去上课了。」他挥挥手作势驱赶。
    「我觉得对她有点亏欠，所以你要赶快追到她，好让她忘了初顥渊，就会比较好过一点点了。」我低下头，难得在他面前正经。
    「这我知道，我一定会追到她的，不用你担心。」他无奈地笑了笑，啜饮了一小口咖啡。
    「真的齁？有机会吗？」
    「没机会也会变成有的，就像你一样，我就算等十年也会让她爱上我。」他挑起眉，不知哪来的自信。
    不过他这么说我就稍稍放心了一点点，希望他们也能终成眷属。
    「那就谢谢你啦！」我再度向他九十度鞠躬。
    某种程度来说，我们还真有点像，都是追求着一个留恋着别人的人，我成功了，相信他也一定会成功的。
    「好啦！我们俩不适合太感性。」他勾起嘴角，丢给我一张新的成绩登记表，「回去登记分数吧！」
    「掰掰！」我用力点头，接过纸张后离开办公室。

 第十一章【】11-4

    *****
    儘管我们的教室不同大楼也不同楼层，但初顥渊每天放学都会来接我一起去等公车，陪我搭到我家的站牌，再自己走一小段路回家。
    放学，我按照这个星期以来的惯例，怀抱着雀跃和兴奋的心情收拾好书包，等待学长的到来。
    「嘖，江夜柔，你自从和我直属在一起后真的像笨蛋一样每天只会傻笑欸。」瑜嫣揹着书包从我面前走过。
    「至少我比妮棻好吧？没有直接在教室外面激吻。」我笑咪咪地看向窗外，正好，卢暘旭又对妮芬展开一波热吻。
    瑜嫣翻了个白眼，「好吧。」
    「我已经是我们三个最正常的一位了。」我对她咧嘴一笑。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手錶，「我走了喔！」
    我对她挥挥手，拿起手机。
    这是初顥渊第一次超过五点十五分都还没来。
    『刚才上美术课比较晚回教室，等太久的话去中廊等我吧。』
    我这才看见手机跳出的讯息，赶忙揹起书包，我才不要去中廊等，当然是要去教室给他惊喜呀！
    是时候换我这个女朋友贴心接他放学了！
    匆匆跑到二年十二班教室外，他们班的学生带着美术作品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我一眼便认出学长，兴奋得在窗边自认气质地微微笑。
    学长姐的骚动渐大，初顥渊猛然抬起头，一对上眼，他一愣，随即漾起一个有些内敛、有些喜悦的笑容，惹得他的篮球队兄弟们频频起鬨。
    看着他们打闹，我不禁更大幅度弯起嘴角。
    「你怎么跑来了？」初顥渊快步走向我。
    「我特地跑来找你，感动吧？你是不是要奖赏我一下？」我挽着学长的手，朝楼梯走去。
    「你要多少有多少。」他在我耳畔深沉地低语，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他捧住我的脸颊，我羞怯得胀红了双颊，「不行啦！这里是楼梯！回家再犒赏！」
    他闻言，挑起右眉。
    「不是啦！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在我家门口总比在这里好。」
    抬头，一个学姐有些尷尬地经过，那神情是五味杂陈。
    「你认识？」我用气音在学长耳边问。
    他蹙眉，用力思索了片刻，「喔，那个人上礼拜才送了一盒巧克力。」
    「那你怎么处理？」我惊惶地望着他。
    「送给大家分着吃了。」他耸耸肩。
    那位学姐还真可怜，但不愧是我家渊渊！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那我之前送你的百分之八十五黑巧克力呢？」我瞇起眼。
    「全部都是我吃的，盒子袋子都特别收在收抽屉里。」
    我站在高他一阶的楼梯上，使劲揉乱他的瀏海，「学长你好乖！」
    他无奈地浅浅一笑，「走了，你还是比我矮。」
    儘管气恼，但那也是事实，也许下次要站两阶才够……
    「不过你要去哪？大门在那里欸，你往操场走要做什么？」我歪头问他，有些懵了，他从来就没有走错路过，更何况是这种连我都不可能犯傻的校园。
    「你没看到民吉社的群组吗？今天放学要去社办集合。」
    我眨眨眼，我还真的没有看到……

 第十一章【】11-5

    *****
    一进入社办，我和初顥渊显然是最晚到的，所有二年级干部都到齐了，还有何凝蕊、她的团员们、我的团员，甚至连刚才还在约会的妮棻都在！
    「这……这是在干嘛啊？」能让这些人聚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个，一定是和上回的抄袭有关。
    「学长，你要我们两团来集合是要告诉我们惩罚分发的结果吗？」何凝蕊那团的团长问初顥渊，不忘用胜利的眼神瞪着我们。
    我快步走到妮棻和叶俊宇身旁，压低嗓音问，「什么惩罚？」
    「你没看群组吗？前几天还吵得轰轰烈烈呢！他们真是恶劣到了极致，硬要社长给我们惩处，以杜绝抄袭事件发生的可能！真是气死我了！」叶俊宇气得连额边都冒着青筋。
    我倒抽了一口气，我习惯把群组都关闭提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你是真的没看到吗？难怪像你这么衝动的个性，竟然没有发言呛他们。」
    我用力摇摇头。
    这么一提，耶晚那天初顥渊似乎也有说到「群组」和「惩罚」这两个关键字，只是当时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好了安静吧，今天我们是要针对上次抄袭的事件做出惩处没错，干部们的讨论结果是，全团五个人予以退团处分，何凝蕊外加一支小过。」初顥渊面无表情向何凝蕊全团公佈，嗓音冰冷而流露浓厚的威严。
    「什么？」只见他们的团长那尖嘴猴腮顿时垮下，他错愕地瞪着学长姐们，一旁的其他四人也是同样不知所措。
    「社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何凝蕊眼巴巴地望着初顥渊，更是不解地转向她的男朋友游子墨。
    「没有，就是你没错，一支小过外加退团，这是抄袭的惩罚。」学长面不改色地说。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畅快、欣喜、过癮和疑惑，全凝滞在脑门。
    然而，游子墨在此时缓缓走上前，我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阴森的面庞，就如同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即将爆发，那模样真的很骇人，其中竟带着几分绝望、心寒等莫名的情绪。
    我瞪着他，有股衝动想上前阻止他替女友进行无理的辩解。
    不料，他这回是站在初顥渊左侧，将手机放到麦克风边。
    所有一年级社员屏息望着他诡异的举动，而一旁的二年级干部显然早就知道这举止的用意。
    一串熟悉的旋律伴随着有些模糊的音质自音响窜出，我不禁微微蹙眉，练了好几个月的歌，要在第一刻认出这首歌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这是我们的自创曲。
    但是，他们播这个要干嘛？这和验收当天演奏的不同，音响中我们表现得很好，就和平时练习的状态相同，而我的歌嗓也有些微哑，想到这里我便明白了。
    这是上次月考完的最后一次练团，也就是遇见何凝蕊的那天。
    因为我正好感冒，一向以清澈着名的歌声才会有些沙哑。
    「何凝蕊，这是我在你手机里找到的录音档……」游子墨颓丧地说，我看见他眸中最后一丝光彩瞬间熄去，「你真的录了音……」
    此刻更震惊的莫非何凝蕊的团员，他们惊讶得一点声音也挤不出来。
    我看见何凝蕊的双眼瞪得爆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游子墨，眼眶涌出晶莹的泪水，她丧心病狂地扯着他的外套，「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现在可以给你们看我的手机！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个档案！」
    游子墨冷漠地望着她，嘴角勾起苦涩而疯狂的浅笑，「你还想继续骗我吗？我认为如果我们之间存在着欺骗，那也没有必要继续交往了。」
    「你说什么？」何凝蕊一瞬间垂下手，随即激动地摇晃游子墨的身躯，「我说我的手机里没有那个档案！你不要被他们的陷害给骗了！」
    「因为你当然删除了。」游子墨挣脱她的手，「要不是顥渊请求我从你的手机蒐证，告诉我如何还原档案，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这么恶毒吧？何凝蕊。」
    最后三个字失去了力道，彷彿回到了一向温柔的游子墨。
    我知道，他是真的心碎了。
    他给她最后的机会承认，但她却仍旧毫无悔改之意。
    我回眸，怔怔地看着初顥渊，他一直默默在帮我，他一直默默在努力还我清白……
    他只是浅浅勾起唇角，但那深邃的双眸却溢出了暖意。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群组那件事成真的，只要我是社长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无辜受到惩罚。』
    一颗融着欣慰和感动的泪水流淌过脸颊，我悄悄抹去泪水。
    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你真的很爱哭。」学长靠到我身旁，轻轻揉揉我的发丝。
    「谢谢你……」我又忍不住继续流泪，我还真是第一次高兴到哭了出来。
    「谢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回我是一边笑一边哭，我都怀疑自己是真的人格失常了。

 第十一章【】11-6

    *****
    去熟悉的商店街吃完饭后，我们走在住宅区的小巷中，而今天不知电力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就稀疏的路灯竟全熄了。
    我迅速打开手电筒，并紧紧抓着初顥渊的手，他见状，改为搂着我的肩。
    「你明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公园餵狗？要不是期待看见那些狗狗，我真的觉得晚上独自去公园很可怕。」我可怜兮兮地凝视着他，脑袋不忘轻轻在他肩上蹭了一下。
    「好啊，以后每个星期三都一起去吧。」
    「真的？」我惊喜地几乎跳了起来。
    「当然。」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
    想起放学时的事，我的心湖依然有些波澜。
    「他们会怎么样啊？游子墨和何凝蕊。」我忍不住问。
    「分手吧？我第一次看子墨那么生气。」
    「这样啊……」儘管心里舒畅，却又有些怜悯他俩，尤其是游子墨。
    「没事的，别乱想，能让子墨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也好。」
    我点点头，罪恶感褪去了不少。
    我家也在此时映入眼帘，关上手电筒，我向他挥挥手，「明天见啦！掰掰！」
    初顥渊倏忽将我拉回怀里，扑向那勾魂的木质清香，我又感到一阵幸福的头晕目眩。
    我静静待在他的怀中，就算知道随时可能被邻居的三姑六婆瞧见，还是没办法退开他的拥抱。
    「你是不是捨不得啊？」我傻傻地笑着，语气有些微醺。
    「那还用说？而且你又忘了。」这温润的嗓音飘入耳中，在我心房中漾起甜蜜的凌波。
    我快速思索了今天所有记忆，恍然大悟，「啊！你是说奖赏？」
    他放开我，没好气地点点头。
    「好，亲吧！」我深吸一口气，心跳不断加速，彷彿即将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期待中还伴随着一点点恐惧，恐惧小心脏会失速暴毙，也恐惧随时会在甜蜜的洪流中溺毙。
    我紧紧掐住他的外套，周围的粉红泡泡已彻底将我灭顶，虽然耶晚那天他也吻过我了，但我仍还没习惯这种幸福限度达到饱和的空气，随便呼吸一口气都会被喜悦呛到。
    「夜柔？」
    我猛然放开初顥渊的外套。
    一个扎着包包头、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有些迟疑地走向我们，她手中拎着黑色缎光皮包、一个手提纸袋，还有一串钥匙。
    嗯……她是我妈。
    我们三人尷尬对望，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够一睹初顥渊双颊淡淡的红晕，他神情紧绷，紧抿着双唇，我知道那是他特殊的害羞方式。
    我妈看上去十分讶异，她愣了几秒才开口，「你男朋友？」
    「呃……对！妈！我跟你说，他是学霸，他校排都前五！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功课退步！」我浮夸的大笑，彷彿这么做就能溶解尷尬。
    「喔，这样啊……」我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将我拉到一旁。
    这是个学长听不见我们谈话的距离。
    「怎么了啊？你要骂的话进去再说，不要在人家面前——」
    「他看过你的素顏吗？」没想到，我妈问了一个唐突的问题。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
    「真的？真的看过？」她甚至问了第二遍。
    我又用力点点头，「看过好几次了。」
    「好，那这个可以。」我妈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而对初顥渊说，「那你要好好照顾我们夜柔喔——」
    「妈！还没要见家长啦！你这样很奇怪馁！」我赶忙衝到他们俩之间当人形盾牌。
    不料，我妈偏个头，又继续进行神奇的对话，「你这么帅会不会有很多人追啊？你怎么会看上我家女儿啊？你确定你有看清楚她的素顏？」
    我几乎要昏过去了，应该说是我妈太新潮还是太开放？她这样会吓跑人家的。
    「他当然很多人追啊！妈这些等等再说啦！而且哪有人说自己女儿丑的啊？」我惊慌又无奈地抓住学长的手，真是败给我妈了。
    「伯母好，您不用担心这些，我是在她是林倾心的时候喜欢上她的。」学长勾起唇角，真挚地看着我妈。
    我和妈几乎是凝滞在同样诧异的表情，张大嘴又瞪大眼，就连倒抽一口气的时机也一模一样。
    我都不知道，他这么早就喜欢上我了……
    「原来你们认识那么久了啊？那我就放心了！」我妈瞬间松懈顏面神经，笑得合不拢嘴，「那你有机会劝劝她别再化妆了，真的很伤皮肤，我也说不听。」
    初顥渊闻言，笑了出来，并自信地点点头。
    这是哪来的信心？要我捨弃这张玉顏，门儿都没有！
    「那我先进屋啦！你们慢慢聊！」妈妈像个孩子，兴高采烈地跑进屋。
    我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笑容灿烂的初顥渊。
    「我终于知道你的个性是怎么来的了。」他温柔一笑，轻捏我的嘴边肉。
    「这是讚美吗？」我捏了回去，却只捻起一把空气，「嘖，你脸怎么这么小！」
    「当然是啊，我很喜欢。」他俯身凝视我，换上有些严肃的神情。
    我一瞬间感到所有血流衝到颊边，不禁羞赧地低下头。
    那句话窝心的后劲飘浮在我俩间，幸福的暖流悄然涌昇，我只觉得身边的粉红泡泡似乎永远没有极限，只是一句「我很喜欢」，我依然能为这温暖雀跃不已。
    他将几缕发丝撩至我耳后，修长的手指在耳畔一滞，我的心跳也一併停止。
    盯着白色鞋尖，手心不断冒汗，我紧张得只能抿起双唇，屏息等待他捧起我后脑杓并轻轻吻上的那刻。
    「那我先回去了喔，明天一起去公园餵狗。」不料，他忽然迸出一句和我的幻想毫无相干的话，彻底打散了美好的气氛。
    看着我失望的模样，学长勾起唇角，摸摸我的头，转身离去。
    我愣怔。就这样？说好的犒赏呢？刚才气氛营造得那么好，浪漫和深情都恰到好处，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了……
    也许这就是欲擒故纵吧……左胸口实在痒得难耐，只能说这招真的很成功。
    我怎么可能吞下这口气呢？明天一定加倍讨回来！
    前提是……我得先治好这过动的小心脏。

 第十一章【】11-7【正文完】

    *****
    翌日，夜色如墨，轻纱般的云靄氤氳其中，树影飘渺，寧謐的公园縈绕清间的氛围，八隻慵懒的中型犬各自窝在熟悉的角落。
    这是交往后第一次，我在初顥渊面前做回「林倾心」的模样。
    我始终低着头，从刚才走在商店街，就不断感觉到许多女孩不友善的眼光，我偶尔还是会有些自卑，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闪耀的他。
    我们在公园最古老的榕树下驻足，打开饲料袋，狗狗们开始凑向我们，又是撒娇、又是摇尾巴。
    「在想什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我还能有什么烦恼？
    「毛毛又瘦了，牠好像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总是没人疼，每次都很自卑。」我随口应了几句，捧起一把狗粮，耐心地哄牠吃饭。
    儘管我的注意力放在毛毛身上，我仍能感受到初顥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一双大掌轻轻覆盖在我的头顶，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嗓音，「牠哪有没人疼？我很喜欢牠啊。」
    对象明明是毛毛，我却连耳根都红了。
    「你怎么可以把我说成狗狗！我是你女朋友欸！」我扭头瞪着他。
    「是你自己先硬要把人家扯进来的。」学长笑了出来，顺手抚过我的发丝。
    我噘起嘴，很快便收起脾气，因为毛毛终于开始吃饲料了。
    「我说过了，你在乎我就好，不用去管别人怎么看你。」他又说，「以后别化妆上学了，好吗？」
    我抬起头，他现在该不会是在履行对我妈的诺言吧？那我更不能屈服！
    「唉呦，你长那么帅才没有这种烦恼，没化妆的话，所有人一定都会觉得我配不上你。」我转为咕噥，「而且哪有男生喜欢女朋友那么丑啦！」
    「这我也说过了，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还是林倾心的样子。」那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坚定，我的心顿时翻起巨浪。
    「那……那是真的喔？」
    「当然是。对你渐渐有好感后，我才决定不再带项鍊的。」他勾起浅笑，转身继续倒饲料。
    心跳的砰通声是那般清晰，我不自觉跟着露出笑容，一个满足的笑容。
    「而且，你别太漂亮，才不会有人抢走你。」学长贼贼一笑，再度扯了扯我的嘴边肉。
    「好吧，有道理。」我无奈地摇摇头，轻抚毛毛的小脑袋。
    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夹链袋，递给初顥渊。
    「你没有芙蓉项鍊了，我买了一条狗狗项鍊给你带着，这样以后你就会每分每秒都把我的心带在身上了。」
    就如同，他曾经那样带着瑀蓉学姐的感情。
    他一愣，接过项鍊并发自内心微微一笑，「好，我会永远带着。」
    幽静的小公园，我幸福的笑声回盪着，紧紧牵着学长的手，我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有了。
    「我们来唱歌吧。」
    我有些讶异的望着他，我吗……跟初顥渊合唱？
    「不能吗？好歹你也是我训练已久的主唱。」学长挑起眉。
    「好！我也是很厉害的！」我昂起下巴俯视他。
    初顥渊微微頷首，起了第一个音。
    温润迷离的音频盪起淳厚的共鸣，我的呼吸一滞，心中盈满这醺然的低嗓，随着微扬的声波带入一道轻柔的音。
    他专注凝视着我，引导我贴合着他的声线进入勾魂的和音。
    我遵循原调，他则衬着我的嗓音唱出另一线和声，我顿时迷懵了。
    两音色融为一线，初顥渊的歌声壮阔沉稳，我顺着那雄伟颤起清澈的高音，稍稍收力融入那宇宙般的朦胧，相辅相成，刚柔合宜，情感深驻心底。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瑀蓉学姐的和声少了点味儿，雄厚中却有些空虚，而我虽不及那卓越的金嗓，却能贴合初顥渊的声线。
    歌声也透着演唱者的心绪，当两颗心靠得很近很近，那交叠的歌嗓也能在无形中相互烘托、晕染出最完美的音乐。
    最后一道声波逐渐隐入夜晚的静謐，我们相视而笑。
    初顥渊温柔地捧住我的后脑勺，那深情的双眸彷彿能溢出情思。
    「昨天还欠你一个吻。」他勾起唇角。
    「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双手环过他的后颈，踮起脚尖，上前吻住他的双唇。
    间适的晚风拂过公园平凡的花草，拂过八隻平凡的流浪狗，拂过一对平凡的情侣。
    过去的我讨厌平凡，但此刻我却是最满足的平凡人。
    曾经我以为未经包装的自己一无是处，以为丑陋的自己只能靠着外貌得到快乐，直到我遇见了他，才明白更可贵的是那未受污染的初心。
    我从来不知道林倾心那么好，从来不知道林倾心有人爱，从来不知道，当一个人真正爱我，他喜欢的是我的全部。
    是初顥渊，让我找回自己的价值。
    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最平凡的我，没有名利、没有势力，却用十三次最真实的告白，得到他曾经遥不可及的心。
    正文完

 后记

    哈囉大家~~在七夕这天，后记又来吶（（话说上次写后记还只是不到一个月前xdd
    这本好快就完结了，因为太衝动一下子就发完了?
    首先一样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大家??
    讲道理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初顥渊的「芙蓉项鍊」其实寄託的是他对卢瑀蓉的「感情」，知道这个小细节后，再套入那些出现过项鍊的对话，就能发现我们渊渊其实从很早就喜欢上江夜柔（林倾心）了。
    后记第一部分先来个心路歷程?
    和前一部比起来，这本真的欢乐很多xd
    这个故事的灵感起源有一大部分已经无法具体形容了（因为实在修改过太多次了），最初同样是由随身碟里的稿子开始演化的，不过当时的男主角是歌星xd考量真实性便改成主唱，正好我对「主唱」一直是抱着憧憬又充满崇拜。至于化妆的主题则是一直非常想尝试的题材。
    只能说那段日子，我不管做什么事都在构思大纲，发展至今，和原本的大纲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原本还想写双胞胎呢（？
    想当初五月第一次看到华文大赏，但那时《不仅仅是喜欢》已经开始连载了，我又非常想试试看参赛，最后决定再拚一本！因此开始熬夜赶文，真的是用各种挤出来的时间写稿的xd能在八月前完结真的太幸福了。
    有别于《不仅仅是喜欢》的女主角语寧和我一点共同点都没有，其实夜柔有一小部分的性格和我有些相似，当然就是化妆的部分了xd
    因此在写这本的时候，其实很多情境是满感同身受的。
    爱美是女孩的天性，尤其在心仪的男生面前，都想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升上高中的那个暑假，我也彻底陷入化妆的漩涡，不但认真地作了许多对彩妆的研究，更是学习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妆容，因为美妆真的是一门非常非常神奇的诈骗术，也不自觉会有慾望，想要塑造一个符合假脸的气质，但事实就是，我不像夜柔有勇气化全妆上学，也没有毅力改变个性。
    我觉得化妆本质是好的，能带给自己自信，也能保持心情愉悦，更是无法否认，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张美丽的脸蛋的确能为自己带来许多优势，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比美貌更珍贵的是内涵，外表不是一切，就如同夜柔也曾经迷失在其中。
    再来，相信应该大部分人都和夜柔一样，有过暗恋男生的经验，也曾做出许多事后自己想起来都羞愧的厚脸皮事蹟。
    这本书的主轴是「十三次」告白，不管是以虚数还是实数的角度解读这个书名，都有一样的涵义，大致上就是「很多很多次」告白，也就是「非常非常有毅力」的告白。
    如果你真的超级喜欢心目中的那个他，那不妨相信自己，勇敢追求，每个人都有优点和属于自己的魅力，才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你真的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好，要相信自己经过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外貌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和一个喜欢你全部的人在一起，才会真正幸福的呀！！
    又到了聊聊角色的时刻。
    我之前在ig有放一篇「9位角色星座amp;个性解析」，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依照星座去创造人物性格，后来某天心血来潮简单研究了一下星座性格，意外发现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各自符合一种星座的特色，详情可移驾ig?
    所以这次后记角色就是简单聊了哈哈~
    初顥渊很明显的人气比姜井衡（上一部的男主）高很多xdd我想是因为他不是流氓哈哈哈，很多人的口味似乎比较偏向温柔系暖男，那我们渊渊其实是「外刚内柔」，相信大家看到后期应该有挖掘到他更多的温柔内在特质。
    因为夜柔是一开始就死心塌地爱上初顥渊，所以初顥渊这个角色就背负起了要网罗大眾对男神的喜好（其实是我自己的？），才能让大家感同身受一起爱他xd
    声音和手形和香味！！个人觉得这三个真的是撩人不可或缺的功臣！！！看上一部应该就能发现我特爱低沉的嗓音，手形的话……就是现实经验了xd香味也是个人喜好，不知怎地我就是不小心会给男主角木质清香。
    然后我们的主角宝宝「林倾心vs江夜柔」，她不是真的人格分裂，只是表现出的性格像人格分裂xd她最明显的特徵应该就是厚脸皮和傻了，不知道大家比较喜欢哪一个她呢~~
    相信有人也发现了有些配角戏份真的很少，因为还有番外啊啊！等华文结束后我会尽快补上的（（真的是欠很多番外xd
    最后还有一个悲伤的讯息，我要开始修更了，该回去专心准备考试了，考试只有一次，但写小说还有千千万万次！所以我目前会把全部心力放在课业。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