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 书名:金丝雀造反之后 作者:时有幸 文案 契约出真爱,挽回搞浪漫。攻追悔莫及猛打脸,受心里暗爽只冷笑。 谢老板家的金丝雀总讨不到老板欢心,没想到自己鬼门关走了一趟,谢老板红着眼在他病床前,而他只想着离开。 此后,送玫瑰扔花,送资源搞砸,金丝雀软硬不吃不买账。 林沒对此表示:我假装没有极度舒适。 无奈还有个小孩在家哭着喊着要妈妈,从谢家大宅窝到林沒的小租房里不肯走,卖惨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林沒后知后觉才这怕是某个想吃回头草的人的套路,而且他又栽了。 先虐受后虐攻,很狗血。本文又名《今夜不再来》。 预警: ①开头十章破镜,紧接着开启狗血味酸爽模式,最后甜蜜蜜HE。小孩是攻领养的。 ②攻以前有伪白月光,是他阴差阳错把受认错成受弟弟了,从始至终身边只有受一个。 ③受前一秒弱柳扶风下一秒杀气腾腾,当过明星,但在故事开头已经解约,娱乐圈篇幅极少。 ④一切狗血梗都有可能出现,比如被绑架二选一这种烂俗情节,如有不适马上退出。 ⑤文里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绝对的只有瞎折腾,谨慎观阅。希望大家都能阅读愉快=3=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破镜重圆恋爱合约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沒,谢在苑┃配角:谢悠┃其它: 第1章山月 昨晚没睡好,林沒还在犯瞌睡,头抵着窗,留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了小半张脸。车熟门熟路地开进娱乐公司的地下二楼,缓缓停下来。 他倦怠地睁开眼,道:“谢谢郑叔。” 没让司机等他,林沒坐电梯遇到几个练习生,虽然他和公司解约的事差不多定下来了,练习生们还客气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林沒不爱来这套,摆摆手朝他们笑了下,精致漂亮的脸瞧着冷淡,眼角的那颗泪痣又添了些艳色,很勾人。 在车上憋着没抽烟,他出了楼梯进了练舞房,立马点上了。同事正在排一段舞,这人得上春晚,不敢划水。 “有点跳机械舞的天赋啊。”他笑了,指尖夹着支烟,慵懒地靠在墙上。 是在说对方跳得不流畅,宋和彦也没生气,他们俩这样有好几年了,爱互呛。 他坐下来调整自己的护膝,道:“今天来签字?” 林沒点点头,宋和彦点点头说:“怪可惜的。” 团体从去年开始就各玩各的了,合约要到期,当不了同事还能当朋友,宋和彦是真觉得可惜,林沒搓麻将水平特别烂,他喜欢和林沒玩。 “采访一下,接下来要干什么?”宋和彦道,“谢老板想金屋藏你?” “你还真敢说。”林沒想踹他,心想,谁金屋藏谁啊,他最想把谢在苑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上楼签完字,宋和彦在车库门口拦着他,开着自己的车,陪他去吃中饭。林沒也正心里空落落的,需要解闷,挑的餐馆要排队,他们戴着口罩扣着帽子,在大厦里闲逛。 “巨星,我想买这个。”宋和彦指着橱窗里的春季新品。 年都没过呢,就上赶着出了春季新品了,这种更新换代太应景,林沒嫌自己太敏感,道:“让队长给你买。” “队长没钱,你有。”宋和彦朝他笑。 林沒看着面前这位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替自己的男朋友装穷,不说话,把卡拿出来让宋和彦刷,宋和彦欢天喜地进了店,却是要的林沒的尺码。 把衣服袋子塞在林沒手里,两人转悠着上楼去,宋和彦道:“怎么不开心?此刻不该欢呼一声自由万岁么?” “这四个字不是分手用的吗?你这口号留着自己喊吧。”林沒道。 他从小练舞,身体柔韧纤细,冬天穿得厚也依旧看着高挑出众。想到晚上要和谢在苑去一个酒局,他打算中午多吃点。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 别的明星看到林沒无所谓地吃着各种高热量食物,吃完还要点个甜点,估计要气死,饮食那么不节制,他始终是瘦的,颐都的风刮大点,好像就要吹倒。 “后天要去补拍个镜头。”林沒道,“然后我就真的开始休假了。” “休多久?” “没想好,我再看看吧。” 他出道了六年,虽然组合成绩在前期冷冷淡淡,可他红得早。他在打工时被人拍了照片晒在微博,靠着俊秀斯文的侧脸就火了一把,之后可谓顺风顺水。 这不是努力的功劳,那么多人在努力,出头的能有多少,他是作弊了,靠着谢在苑。 自己以前根本没想过成为明星,更没想过会那么红,跳舞也是没别的选择,谢在苑最初问了他句想干什么,他答不上来,谢在苑便替他想,说:“站在聚光灯下好吗?” 谢老板说话算话,他已登过最大的舞台。 走红不是他自己好命,他知道自己最关键的是认识了谢在苑。 “那你是不是和谢老板定下来了呀?”宋和彦咬着奶茶的吸管,替他急,“你在他身边七年多了,还没被甩。” 有这疑惑的人不只是宋和彦,圈里的更新换代远比橱柜里的漂亮衣服要快,可转眼林沒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他还是待在谢在苑最亲近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 圈子里玩包养这套的人挺多的,林沒和谢在苑不是其中一对,但就算是实打实的伴侣,最长情的也挺不过四五年,不知道林沒是有什么本事,有人还开过玩笑,说林沒给谢在苑下了蛊。 他没出色的学历,没优渥的家境,长相倒明艳得让人能信,谢在苑是被那张脸诱惑住的。 其实连脸都没有,没有诱惑不诱惑那回事,谢在苑说要他跟着他的时候,也才二十一岁,估计是被七大姑八大姨问急了,和家里出了柜。 在较为保守的家族里一下子说自己是同性恋,于是总被塞些门当户对的姑娘,他为了让家里人知道他是认真的,找了林沒陪他做戏。 他给林沒打开了一扇通往亮处的门,林沒自己承担陪他演戏的后果,明里暗里各处曲解与挖苦一并担下。 谢老板的性取向不是开玩笑,爱人却是假爱人,如今七年,不止旁人认为他们是真情实感,连林沒都要被骗过去了。 他除了林沒以外,身旁再也没有别人,林沒是知道的,谢在苑不是不会动心的石头,矜贵如他,他只是不大看得起人,连投在他身上的饱含爱意的眼神都嫌脏污,暂时没人入得了他的眼。 林沒和他还算有缘,养着就养着了,指不定还能有第二个七年。 看宋和彦想讨喜糖,林沒说:“能定下来什么,没影的事。” “不。”宋和彦说得挺认真的,“我觉得谢老板要么谁都不要,他如果想和谁结婚,那一定是你。” 下午宋和彦回公司,林沒到家给自己泡了一碗感冒药,捏着鼻子喝下去。 昨晚被谢在苑折腾得太累,他感觉自己一整天头昏脑涨的,好像是有些低烧了。最开始还说做戏呢,做着做着,两人这几年还没摩擦出点爱情火花,先把床上的事给假戏真做了。 舔舔干裂的嘴唇,他缩在沙发上休息,听到门外有汽车声,动了动没起来,过了两分钟有一只手捏了下他的脸,追着那只手他把脸庞凑过去贴着,抬起眼喊道:“谢老板。” 他喊谢在苑谢老板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带着几分狡黠和活泼,还有含情脉脉。 谢在苑没坐到他身边去,只是任他撒娇,道:“该出发了,等下会堵车的。” 早上送林沒的司机端端正正等在车外,替他们拉开车门。林沒依偎在谢在苑肩头,快到了目的地又坐起来。 他散漫地抓了抓自己披散开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皮肤是接近于病态般的白,搭在谢在苑身上的手腕像是一捧云下湖边的新雪。 谢在苑玩着他的手指,细长匀停,说:“说要戒烟,戒得怎么样了?” 林沒早上还点了一根烟,没和谢在苑说,歪头模糊道:“这是件长久的事儿。” “吃着什么苦了,要抽这个。”谢在苑松开他,正好到了地方,他们下车。 他随便问问,也没打算听林沒答。 人来人往的,满目珠光宝气,林沒穿得普普通通,自若地待在他身边,没说话没喝酒,看着是疏离的,气势却好似能压下全场。 “林先生,今天我去送人还看到你了。”有人搭讪道,他摆摆手让一个人过来,脸蛋很嫩看着还是个学生,“他现在和你同一个公司,在当练习生,过来叫声前辈。” 没说自己今天刚和那公司解约了,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那人,道:“真年轻。” 那人和小白兔一样,忙给林沒鞠躬,这架势很大,倒不是给林沒面子,而是借着讨好谢在苑。 今天是谢在苑的好友摆的局,家里开医院的,谢在苑来了便去和他聊天,别的客人寻不到他,都过来堵林沒。 这里有大腕,拍电影的,比林沒大众眼缘好,在外边以敬业踏实出了名,此刻和一群别的小家伙们打成一片,喝了酒在唱歌。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 这地方说热闹是热闹,更多的是荒唐。 那种白天还互相装清高,到了晚上一进酒局的门,发现同事和自己被安排在一左一右的位置的,以及前男友和自己前金主搅和在一起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狗血事数不胜数。 “林沒。”谢在苑喊他名字。 他抿了一口酒,走了过去坐在他边上,注意到有个人看着这边,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谢在苑,见他偏过头去,又收回视线。 猜到他在想什么,谢在苑说:“看你很久了。” 谢在苑的应酬这些年越来越少,也不是谁的面子都给,再加上没人会在谢在苑背后嚼舌根说闲话,所以到现在也有人惊讶于林沒跟着谢在苑。 震惊归震惊,没必要盯着那么久吧。 林沒有些别扭,桌底下,他被谢在苑握着手腕,温热指腹慢慢摩挲过细腻白皙的皮肤,惹起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谢在苑把他叫过来,有种宣告主权的感觉,林沒又瞥了一眼那人,谢在苑身上别的他没学会,倒把冷淡凉薄学得似假还真,气质有些相近。 那人坐到唱歌的那群人里去了,搂着个他有点眼熟的小明星。 “那人姓方,我最近要和他有些生意往来,不要太驳了他的面子。”谢在苑边说着,边给林沒倒酒。 “林先生,坐着无聊不?赏个脸唱首歌吧。”在喧闹中,没出谢在苑所料,方总转身说道。 边上一众人附和着,林沒想着自己跑调到公司不敢给他分配歌词,一开嗓子可能比拒绝他们更加让人败兴。 “是嗓子不好。”在他说话前,谢在苑抢先一步道,“你去敬方总一杯。” 这边话音刚落,林沒站起来,拿起自己的酒杯,闷头饮尽,谢在苑把这杯倒得很满,放下杯子脸颊已经红了,他忍着嗓子的干涩,道:“方总,不好意思,今天不舒服。” 至今为止,多少人直接或间接说过他于谢在苑而说是重要的。 是不错,谢在苑对他会有占有欲,会有同情心,但不会因他得罪人,也没爱上他。 这种重要程度具体该怎么描述有待考究,反正没到上心对待的那份上,就像随意地养了只猫,没事可以护着,有事则轻松抛下,觉得有意思的话摸一摸挠挠痒。 有人讲他知情识趣,不,他绝不聪明,所以总在这被疼爱的错觉里苦苦煎熬着。 是他在爱情里早早到场,另一个迟迟未来,他等得有些彷徨,可还愿意继续,谢在苑会喜欢他的,认识九年相伴七年,焐冰块也该化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发现。 他们坐在一起,身边很多人在谈天说地,为寿星祝贺,他们光是并着肩膀,就好似世界再插不进其他人。 林沒想摁住隐隐作疼的胃,可是这动作实在不好看。谢在苑和他说:“谢悠明天放假了,接到老爷子那边去。” 林沒点点头,道:“我明天带他去机场。” 谢悠是谢在苑的儿子,在表亲那边领养的,作用和林沒一样,有了林沒不会再有人给他塞情人,有了谢悠不会再要他结婚生小孩。 谢悠,悠闲的不是小孩,是谢在苑他自己。 “他最听你的话。”谢在苑头疼,小孩爱闹腾。 林沒笑道:“他很崇拜你。” 谢在苑不置可否。散了场他身上也有了酒气,林沒看着他的脸庞,心里发痒又想抽烟,但生生忍住。谢在苑讨厌烟味。 他的老板是长得好看的,五官英俊得不比明星差分毫,让人乍眼看上去就觉惊艳,能把林沒一迷就是九年。 林沒坐上车闷声不响,暗暗描摹着谢在苑那张脸,凭此缓着一阵阵的胃疼和头晕。到了家他先去给浴缸放水,刚直起身,便被压在墙壁上。 他闭上眼,明显感觉到谢在苑的气息与目光,都是热的,贴在腰间的那双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腰窝处揉了下,他们不约而同回想到昨晚的温存。 “小沒。”谢在苑低下头贴着他的额头,再慢条斯理地吻着他,“你不开心?” 他没有不开心,如同永远无法拒绝谢在苑,自己只有神魂颠倒的份,即便心里堆着灰烬,也能被那声堪称温柔的称呼给唤得复燃,什么都给他。 林沒总觉得谢在苑是山间凌空的一弧月,哪能被他摘下来?可他又疯狂地想拥有。 第2章随意 接谢悠放学能列入人生十大痛苦之一,小孩子读小学三年级,总被老师留下来订正卷子,这次也未能按时下课。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 林沒在班级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看别的同学全走光了,忍不住进去捞人,便见谢悠咬着笔杆,道:“妈,这题怎么做啊……” 一卷子错题,林沒没眼看,他凝神看了遍,发现自己也不会做,不禁有些怀疑人生,心想那么小年纪就做那么难的题目干什么。 再不接走,赶不上飞机了,谢在苑没打算和谢悠见一面,让谢悠直接走。 和老师解释完原因,林沒还听到老师说:“寒假多补补课。” 去了巍都哪会补课,在老爷子那边纸醉金迷才是,谢悠的数学现在还是小学水平,回来估计就幼儿园水平。 “我不想去巍都,妈,我要陪着你。”谢悠坐在车上不乐意。 林沒道:“你太爷爷想看看你,去那里乖一点。” 谢悠喊谢在苑爸爸,喊林沒妈,最开始是开玩笑的,到现在习惯这么叫就改不过来了。 林沒原先很郁闷,但想想要是谢悠喊别人妈妈,他可能直接从郁闷变抑郁,于是淡定接受。 “那我到了打你电话哦。”谢悠想抱抱林沒,却被书包塞了个满怀。 林沒看他撇嘴,再笑着抱抱他,道:“等你电话,记得写寒假作业。” “你来巍都,我保护你,不让太爷爷说你。”谢悠背好自己的书包,小小个子,书包有些重。 “别给我惹事就行了,别在他跟前提我。”林沒道。 谢老爷子见了林沒就被气得头晕,把他视为害谢在苑成同性恋的罪人,偏偏谢在苑每回过年一定带林沒回去。 “我看每次太爷爷训你,你都挺得意的。”谢悠说,“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闭嘴。”林沒语气温柔地阻止他。 谢悠只是和林沒客气一下,道:“你就是享受着我爸护着你。” 谢悠说得没错,每次谢家的老爷子想指责他,他就躲在谢在苑身后,兢兢业业扮谢在苑的假恋人,还在其中品尝真感情。 林沒推着谢悠让人赶紧走:“不要瞎说大实话。” 打电话和谢在苑说谢悠送走了,谢在苑说他知道了,林沒再讲:“我今晚要去看看朋友,可能不回来。” 谢在苑语气沉了些,听着其实不太情愿:“你随意。” 林沒知道他对自己的朋友不怎么认同,尤其是偶像团体里的同事,有个染上了药物依赖正在戒,谢在苑知道了以后,反应如同过敏。 谢在苑觉得林沒应该离人家远一点,林沒无可辩驳什么,大老板鄙夷他的人际圈,也不屑于知道对方当初是因为压力过大才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待在谢在苑身边,尽量让自己不给他堵心,措辞也要再三犹豫,让谢在苑的不适感降到最低。 其实,林沒自己一个黑户,连身份证都是谢在苑帮他办的,十七岁不去读书在餐厅里打工,十九岁干脆差点在会所里出事。 高傲如谢在苑,没避之不及,反而还养着他那么久,这种矛盾的行为在他眼里还挺好玩的,因为这处处证明着自己的特别。 思及此,林沒笑着和谢在苑说:“我随意。” 被/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让司机送他去市中心,司机道:“不回家?” “去见谢老板最不想让我见的人。” 林沒那有药物依赖的同事,叫周让,和他关系亲近,平常没事就会聚一聚,而且这次是有要紧事让人家帮忙。 周让的母亲是画家,林沒要她帮忙看一张画,外行人看不懂,但那张画在行内应该名气比较好。 把照片存在手机里有段时间了,林沒想要周让帮忙去问下画家是谁,顺便再买一张画,当做谢在苑下个月的生日礼物。 谢在苑鲜少对某些东西表现出浓烈兴趣,去年一起回巍都时,隔壁邻居在搬运这幅画,放在花园里,他看过好几眼,于是被林沒一直记在心里。 到了公司给他们这个偶像团体分配的复式宿舍,林沒开门见山交代了来意。 “为什么要买这个?”周让看完图片,疑惑,“看不出你还有艺术细胞。” 林沒道:“你十万个为什么?不允许我偶尔文艺一下吗?” “问问嘛,你多久要?我和我妈说一声。” 林沒想了想,说:“三月初。”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 周让恍然大悟:“送给谢老板吧?你搞得挺有情调啊,费心思了。” “我随便买买的。”林沒模棱两可地咬了咬嘴唇。 以前周让的药物依赖戒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每天被人监督着,林沒走前没见宋和彦回来,问:“某人哪里去了?” 周让知道林沒指的是谁,道:“相思病没的治,去找队长了,晚点回来的。” “真腻歪。”林沒喃喃道,又说,“我陪陪你吧,留守儿童。” “用不着陪着,对了,我听宋和彦讲,你不是要去补镜头么?好像就这几天的事吧?”周让道,“行李收拾好了吗?” “还没,我明天下午走。”林沒道,“画的事情给我搞定,啧,我还是看着你和你妈说比较好。” 他怕周让转头就忘了,周让无语,当着林沒的面给他妈妈发了照片,并且拜托再买一张画,要装裱得好一点。 这件事搞定,宋和彦正好回来,看他们凑在一起,随口问了下,周让立马把林沒的事给交代了。 林沒作势要打周让,这时候他的手机屏幕一亮,是谢在苑给他发了短信。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清楚屏幕的同时,自己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引得另外两人大声起哄。 [谢在苑]:过夜吗? 林沒回复他:回家。 “真腻歪。”这回轮到宋和彦摇头。 以防万一,周让睡觉要绑着,宋和彦手笨,林沒来了,顺道帮周让系了结,他头一回帮周让绑的时候,就很熟练了,系得不松不紧不会弄疼人。 等林沒到了别墅,谢在苑还没回来,可能快要过年了,公司里事情比较多。林沒问了司机谢在苑大概几点下班,等司机和他说开始回了,林沒去厨房里煮馄饨。 人到家恰巧馄饨浮上水,他在汤里放进紫菜和蛋皮,端出来给谢在苑。 他坐在谢在苑边上,问:“谢老板,放假了吗?” 他想听的回答是,谢在苑说完再问他放假没有,那他要讲,自己这次放了一个长假,以后不当明星了,虽然以后再没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但还是会陪着他。 “我明天去巍都。”谢在苑还在发消息,没顾上吃馄饨,道,“今年你留着吧。” 提起巍都,谢悠走前还眼泪汪汪说着要给他发消息,到了那边又没声音了,估计正乐不思蜀。林沒想起来了这件事,拿出手机去问,凌晨两点钟,谢悠还知道要憋着不能秒回。 “嗯,我明天要去补拍镜头,要好几天。”林沒干巴巴道,也清醒了点。 最开始他的作用,就是在谢家人面前做戏,为了演得更真一点,谢在苑才带他出去见朋友。 现在他不需要利用谢在苑,谢在苑同样不怎么需要他陪着,如果他俩这时候演一出分手的戏码,以谢在苑当前的情况,谢家也不会再让谢在苑去相亲。 幸好没自作多情,说出来太丢人了。 “我年初八回来,谢悠待着,我下学期让他通校,晚上请个辅导老师。”谢在苑说,“他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要好好给他补基础。” 林沒把这不幸的消息转达给了谢悠,谢悠马上露馅,在手机那边迅速发来一长串的感叹号和哀号。 “初八回来?”林沒说,“以往初三就回来了。” 谢在苑不置可否,也没和林沒多解释,林沒提醒他:“馄饨该糊了。” “吃不下。”谢在苑淡淡道,“早上的飞机,我先去理一下行李箱。” 曾经也没去得那么急过,都是拖到不能再拖了才去,只带着一台笔记本,谢家给他准备着好几套衣物,等他来了可以换洗。 这回倒要行李箱了,林沒把馄饨倒掉,洗干净了碗筷上楼时谢在苑正把大衣收进箱子里,他径直睡到床上,听着边上的响动出神。 别人再怎么以为他是谢在苑默认的爱人,他也不该犯迷糊犯太久,真当自己是谢在苑的爱人。 自己归根结底是谢老板家的金丝雀,是他要讨好谢在苑,而不是谢在苑讨好他。 讨好谢在苑有多难先不提,单单跟着谢在苑已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是撞大运,更是考验。 考验并不源于外物,他不在乎别人的诋毁误会,能扛过所有的冷言冷语。 只是他没架住谢在苑对他不自禁轻笑,那副好模样成了他灰暗的十七岁最鲜艳动人的画面,林沒回首无数次还是觉得心动。 自己在初见就败下阵来,接下来他和谢在苑的相处,连对视都是考验,要藏的太多了,想露又不知道露多少好。 “谢老板,你以后还要我吗?”林沒问他,喜欢归喜欢,底线还是要有的,“如果你想让别人陪你回谢家,我就利索地下岗。”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 谢在苑盖上行李箱,似乎听到了个好笑的问题,他道:“不至于要下岗。” 那就是心里没别人的意思,林沒也嫌自己患得患失,他睡不着,和谢在苑聊天:“你那么爱助人为乐,我很担心自己哪天突然失业。” “我什么时候助人为乐过?” “你还记得我在餐厅打工那会儿吗?你朋友欺负我。”林沒给他举例子。 谢在苑记得的,他朋友见林沒长得好看,起了逗趣之心,问林沒法语的“我爱你”怎么说,林沒说“Jesuisvraimentdésolé”,然后朋友转头就傻不愣登和林沒复述了。 谢在苑回答他:“这是你在欺负我朋友吧。” “反正当时是你帮我啊,让他别缠着我了。”林沒道,“还有你帮我在会所揍过傻逼,也算助人为乐。” 提到那件事,谢在苑噎了下,心虚地躲开林沒的视线,但在林沒的角度,他不过是低了低头。 谢在苑道:“偶尔想多管闲事,都误打误撞全管着你了。” 心情好转了一些,林沒裹紧棉被,笑着说:“晚安。” 会所那件事,是林沒被一个小经纪公司骗去谈签约条件,知道他没身份证,签不了,有个人还想占他便宜。路过的谢在苑撞个正着,把耍流氓的收拾了一顿,之后就让林沒跟着他了。 不管当时是不是看着自己可怜,怎么说谢在苑都是有点在意自己的,也有点喜欢自己的。 这让他悬空的心又安放下来,心想:真好,我很在意谢在苑,也很喜欢谢在苑。 第3章相似 林沒做了一个梦,梦见谢在苑和他朋友一起来餐厅吃饭,林沒被他朋友缠上,点着菜还问林沒:“亲爱的,‘我爱你’怎么说?” 他冷淡地瞟了他们一眼,边给他们下单边道:“Jesuisvraimentdésolé.” 那人立马复述了他的话,过来倒酒的服务生听着笑了,马上意识到不对,嚷嚷着要林沒丢饭碗,谢在苑发话道:“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还对着他说Jet'aime吗?” 梦里的林沒才十七岁,是个小孩子,可谢在苑也才比他大三岁而已。 后面半句话谢在苑是看着林沒说的,虽然没什么笑意,语境也很正经,压根没撩人的意思,但还是看得林沒耳根一红,匆匆撇开头去。 之后餐厅起火,他已经逃到了一楼的大厅,却又折返上了三楼,门从外上了锁,他鼓足力气用背把门给撞开。 到处是跳动的火焰,很多地方烧塌了,噼里啪啦响作一团,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谢在苑已经有些缺氧,他架着人就往外跑。 楼梯都烧得差不多了,他们被堵在楼梯口,火烫得人感觉自己皮肤已经坏掉,还陆陆续续有东西往下面掉,林沒闪避不及,有块木头正好敲在谢在苑头上,幸好没燃着,否则风度翩翩的帅哥要成光头了。 谢在苑被这么一砸,醒了会儿,哑声道:“你谁?” 事到如今说话还挺跩,林沒踹倒挡在前面的木桩,回答他:“林沒,三点水那个沒。” 大难不死到了门口,谢在苑和他被医务人员二话不说拉到救护车里送往医院,他是真没什么事情,就被呛到了在咳嗽,逃的时候谢在苑在外侧,刮刮蹭蹭不少,还被木头闷头一砸,正晕着。林沒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瞧着谢在苑只感叹他睫毛好长。 到了医院准备安排手术,林沒买了瓶矿泉水,蹲坐在谢在苑边上,用纸巾沾着水,一点点把谢在苑的脸轻轻抹干净。 他有爱美之心,谢在苑那张脸长得太合他心意,举手投足也优雅贵气,此刻与自己近在咫尺,林沒是落魄惯了,看到那么光鲜亮丽一个人,有些舍不得眨眼。 医生来给他们做检查,他付不起医药费,摆摆手说他家里有事要先走,让医院联系谢在苑的家属,然后他回到家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心想能多看几眼就好了。 在梦里他都想着要马上醒过来,因为现在每天睁开眼,就能见到谢在苑。 早晨七点半,醒来没见谢在苑的人影,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谢在苑要去机场了。林沒下楼看到谢在苑在做早饭,边去帮忙边回味着这个梦。 这也是现实里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林沒梦到不是一回两回了,倒不是后怕,因为梦里二十岁的谢在苑实在好看,还未被世事打磨得内敛,也不会拿气势压人,骨子里透出股养尊处优的矜贵。 他救人也就是一时冲动,没有多想,两年后谢在苑帮他挡了在会所解围,此后送他资源,也算已经相抵。谢在苑至今没和他提过餐厅后来起火的事情,他也不主动说,怕显得自己像是邀功,他只是觉得那年的谢在苑年轻朝气又好看。 当然,现在也很好看,性格变沉稳了的好看。 林沒今早第一次生出想和谢在苑聊那场火灾的冲动,一边把吐司刷上酱,一边道:“餐厅后来着火,火那么大,你怕不怕?” 谢在苑在戴手表,听他冷不丁问起旧事,道:“你管得有点多了。” 林沒把早餐放在他面前,碰着钉子没失落,笑道:“当时火势那么凶,只是好奇你怕不怕?”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 谢在苑反问他:“那你怕不怕?” 林沒小声嘀咕:“怕的啊。” 谢在苑不冷不热地“嗯”了声,沉默地吃着早饭,林沒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反正谢在苑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于是他不敢继续多说了。 他在落地窗前看着谢在苑走,还朝他挥挥手,用嘴型说道:谢老板,再见。 谢在苑帮他,他到现在也很感激,自己四舍五入也算谢在苑的救命恩人,他虽然心甘情愿,但谢在苑这表现和预想的落差有点大了,是意会不出他在撒娇吗? 要是说怕的,林沒就说他也怕,现在怕谢老板人没了,想要谢老板早点回来。 要是说不怕,林沒讲他特别怕,胆子小,反正就要谢老板早点回来。 靠,这什么反应,情商也太低了,还是压根不想揣测自己的心思?林沒生闷气,捶了几下沙发靠垫,又揉着垫子把它弄回原样。 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箱,林沒留意了一下谢在苑的衣柜,他给谢在苑买的一条衣服被拿走了,又重新恢复了心情,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投了谢在苑的品味,拿走就表示认可。 他去北方补拍一组镜头,编剧后来改的戏,说是剧组临时加人,林沒卖导演一个人情,配合他们。 退圈在即,助理舍不得他,飞机上还问到底为什么不想干这份工作了,林沒安慰这人,还恍惚觉着自己难道表现得好像很热爱这份行业吗? “林老师,你以前很努力啊,舍得吗?”助理问。 “努力?只是既然做了就做出点成绩来而已。”林沒道,“为什么不舍得,我又不喜欢当偶像。” 他以前赶通告卖命的样子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助理还不信,继续道:“这烂演技好不容易练得算过得去了,浪费。” “……”林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演技烂到什么程度,别人打开他演的剧就是浪费时间,现在也只是从浪费时间变成浪费感情。 “那林老师你之后还跳舞么?” “工人退休了还没事找事去搬砖吗?” 助理抱拳,和他说:“最后一场戏好好拍。” 林沒说到底才二十六岁,正是前途无限的年纪,急流勇退需要决心和勇气,走上山顶的人不一定能甘心走下去,何况他排得上一线,以后要是后悔,重回那位子就很难了。 进了剧组先和导演去问好,他解约的事情估计圈里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导演还问:“谢总知道了吗?” “还没。”林沒道。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导演和他说,“听说谢总最近很忙,代我问声好。” “一定的。”林沒客气道。他内心翻了个白眼,谢在苑忙?每年忙得过年都要匆匆回公司,今年就差直接过到元宵节再回来。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导演道,“回头我去颐都请你吃饭。” 有时候拍戏就是这样,突然加戏改戏是常有的事。这部戏是明年的大话题,谁都想掺和一把,能在收工后还塞个新角色进来,那背景肯定不是一般人。 出了导演的屋,林沒问他助理:“组里添了个谁进来?” 助理回忆了下,道:“还请了个腕儿,就之前只拍电影的。” 不会吧。 林沒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再问名字,就是和自己前些日子在生日宴上遇到的,那位方总左拥右抱的其中一个。 · “今年你家金丝雀不跟来?稀奇。”好友笑道。 谢在苑前些日子刚参加过他的生日宴,道:“你三十岁了,多琢磨琢磨自己。” “现在心疼他会被你家老爷子为难了吗?”好友问完,马路旁来了车。 他们正在谢家的花园里晒太阳,巍都今天天气晴朗,适合放松心情散漫地聊天。 路边停了辆车,下来了一个年轻人,里面是格子西装小马甲,身上上披着件大衣,优雅地抱住画筒下车来,往谢家隔壁的小洋房走,看到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 像个小太阳一样,天真无邪的。 那人打完招呼也不急着回家了,和谢在苑的好友搭话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好友说:“三点水那个沫嘛,谢老板每年去法国一定要顺路看看你。”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 “不顺路也来哦。”那人笑道,“哥,待会儿来我家吃饭啊。” “这么多年没回国,你这里的家我比你还熟。”谢在苑说。 好友念叨着林沒的名字,再念叨着刚刚那个人的名字,说:“真有缘,同名还撞了读音,偏旁都一样。嗯?” 他意识到什么,和谢在苑说:“怪不得今年不带他来了,正主来了还需要替身么?” “胡思乱想些什么。”谢在苑说。 “那你现在喜欢的是南边的林沒,还是北边的林沫?” 谢在苑没回答,想起来今早问自己火灾怕不怕的林沒,他当然怕,林沒也怕,救他的林沫当然更怕。 他被救出火场后直接送往医院,醒来看到林沫给他削苹果,事发时林沫在他隔壁包厢里,吃饭前还和他打过招呼,谢在苑头一回发现自己的隔壁邻居能那么勇敢,外加撞门的背影很好看。 那个时候发现谢在苑转醒,林沫揉揉眼睛,说:“哥,我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疼了一晚上,这里还磕到了。对啦,刚付完你的医药费,不用太感谢我,今年红包多包点就好。” 此刻好友看他愣神,说:“不至于林沫救你一命就当真爱了,人家心甘情愿的也不要你还人情,危急时刻的动心哪叫动心,若是消防员来撞门,我也准心脏狂跳想以身相许。” “再说了,要是你有那么喜欢这位,该直接陪着他出国才对,你出院后他很快去学画画,你也就每年出差的时候才看他一回,林沒一拍戏,你有空的话能去片场八百次。” 林沫这个人在他好友看来,不过是让林沒捡了便宜,林沒借着名字和背影的相似,让谢在苑留了意还上了心。 “你和林沒原先就演演戏,后来玩真的了吧?看你生日宴上那醋劲。” 的确是偏轨了,光下明艳的脸和眼里的爱意,都让他的心剧烈地晃了晃,可摇摆中的煎熬让他无法正视林沒眼里的火焰,他一搁再搁,甚至贪恋这打破平衡前的温度。 谢在苑能接受让林沫知道林沒的存在,但对林沒绝对保密,他不懂自己这么害怕是为什么。 这要怎么和林沒讲?十九岁看他在会所走廊上被为难,出手相助把那流氓差点打成半残,不是助人为乐或是缘分撮合,只是背影和林沫太过于相似,心急中认错了人。 即便后面谢在苑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了,也清楚两人根本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那开头也是错的,无可否认,如果不是把他当作林沫,故事根本不会开始。 错的就是错的,旁观者觉得无所谓,当局人不会忍受这点偏差。尤其林沒,谢在苑太懂了。 藏着这样的秘密如怀里抱着不日引爆的炸/弹,这让他慌乱,见到林沒的笑就如听到了倒计时的声音。 第4章戒烟 以前只拍电影的那明星姓蒋,叫蒋嘉言,估摸着对林沒有些误会,在生日宴上两人见了一面,也没打过招呼说过话,只是方总和林沒不咸不淡地有了段对话,蒋嘉言就和林沒自来熟。 他们俩同一间休息室,低头不见抬头见。林沒倒是无所谓,在答应谢在苑之初他就做好准备,即便这段关系的出发点和所谓的包养搭不上边,但风言风语鄙视贬低他都挨着,何况是要来沾亲带故的有意讨好。 有的人脸皮比较厚,思想清高和行为下作两手抓,林沒不行,哪有吃到甜头还绝对不挨疼的道理。 被蒋嘉言喊“哥哥”的感觉很奇怪,他不是没被人谄媚过,但蒋嘉言总像是话里有话,在暗示他俩一路人,要多多关照他。 补拍总共五天,林沒想想闭着眼都过去了,谁知道蒋嘉言胆子大,第三天让方总来探班了。 方总是大白天来,直接进了休息室,林沒戴了个眼罩在睡觉,被方总和蒋嘉言的笑声吵醒了。 他正惦记着谢在苑,眼前一对人黏黏糊糊,搞得他想得更厉害,而且他们说话放肆,笑得要让隔壁间都听见,他面色不佳地把眼罩摘了,凉凉地看着他们。 “哟,这不是林先生吗?”方总诧异地问。 林沒也和对方装傻:“原来是方总。” 方总朝他呵呵一笑,道:“之前不了解,你没不开心吧?” “那天我是真的嗓子不舒服。”林沒随意地靠着椅子,眼罩绕在手腕间,慵懒和优雅并存在他身上,非常迷人,又很容易带来距离感。 多数人把他当谢老板的玩物,他早习惯了这件事,金丝雀就金丝雀吧,他确实是谢在苑的冒牌男朋友,靠着人家才得以有今天的,没多少差别。 “天气冷,多穿点衣服,别伤风了。”方总和他唠家常,“现在嗓子好些了吗?” “不至于要他在这儿唱吧。”蒋嘉言打断他们谈话。 林沒想抽烟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来,在桌上轻轻一敲,倒出来了根香烟,旋即夹在两指间,再咬在嘴里,在屋内没点燃,起身道:“失陪,你们慢聊。” 今晚是大年夜,他还打算收工后看一下春节联欢晚会,宋和彦之前死缠烂打要林沒发微博替他撑腰,出道有好几年,风头和话题量不能被小鲜肉们盖过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 他在走廊上吸烟,看彩排的照片,导演也在走廊上商量剧本,看到林沒在,朝他叹了口气,道:“临时加戏,辛苦你了。” “没事。”林沒摇摇头,“加的那点戏,大纲是对方给的吗?” “是,我们再协调协调,这剧本已经改动四回了,倒是为难你,明明是补拍镜头的,补了那么多天。”导演说,“最后一段改成了跳湖,替身演员今儿来了,在休息室背剧本呢。” 林沒没在意,想出名又有大金主撑腰的艺人多的是,大家见怪不怪,想折腾剧本就任人折腾。 反正自己没职业情操,更不稀罕把这些麻烦事分享给谢在苑,得知收尾为了反衬新角色,他演的人物被改得要跳湖后,他回头就让助理找好替身演员,想让他的角色跳悬崖他都没事。拍完这场就彻底退圈了,只求个好聚好散。 除了他以外,主角们也过来陪拍这段,多加了一个角色,好几段戏得改了重拍,方总来历不小。 林沒和男主角搭话闲聊,男主角苦不堪言,说这蒋嘉言的演技稀巴烂,心思不在拍戏上。 “看来是过来给我垫底啊,怪不得和我称兄道弟,在演技这条路上我和他难兄难弟。”林沒很乐观。 男主角和他说:“别高兴太早,之后和你搭戏有的你苦。” 林沒熄灭了烟,嬉皮笑脸:“反正是最后一次,忍忍。” “不聊这么败兴的,我最近听说要喝到你喜酒了。” “听谁给你说的?”林沒没承认也不否认,他和谢在苑演了七年,确实让人怀疑要结婚。 别人都以为他们情深意切,只有他明白这是极具欺骗性的泡沫,他偶尔也糊涂了,每次再清醒过来都会很难受。 还早,还早,他要等。 “不容易,真的。”男主角拍了下他肩膀,再道,“把烟戒了吧,原先还不懂谢老板怎么能让你待在身边,现在想想,这些事本来就没道理的。” “你是不是要改行去当爱情导师?” “正有去主持相亲节目的意思,毕竟又相信爱情了。”男主角接下他的梗,“七年,见到你一无所有就有张脸,却出现在谢在苑边上,那会真当你们骗人玩呢,以为谢老板就是想包你。” “以前有人讨论,谢在苑和你在一起,光看脸的话谁是亏谁是赚。”男主角道,“现在想想很登对,没有亏的赚的,就该谈恋爱。” 林沒垂下眼笑,他跟着谢在苑的时候,自己带着点爱慕的小心思,后来擦枪走火真上了床,虽然两人都很生涩,弄得他疼了好几天,但他觉得自己赚翻了,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他是窃喜的那一方。 他转移话题说:“我是在戒烟,这是这两天第一支。” 他以前烟瘾很重,抽得最频繁的时候是十九岁遇到谢在苑以前,谢在苑讨厌烟味,在他身旁不得不克制一点,他这七年看量是逐渐递减的。 晚上顺利收了工,林沒打开手机看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在宋和彦面前数落着对方,但还是亲自截了宋和彦的跳舞动图,发微博说了句真帅。 互相营业是圈内常有的事情,宋和彦的事业蒸蒸日上,没和林沒客气,两人互动频繁。 过了凌晨,宋和彦掐着点给他写感谢信。 [宋和彦]:我的林巨星,长得好、跳舞好、挑对象的眼光好、连给周让打的蝴蝶结都特别好,谢谢林巨星今晚给的流量,当然你的毒唯少骂我几句吸血鬼就更好,新的一年桃花朵朵开! [林沒]:还是祝我财源广进吧。 [宋和彦]:没问题,你是不是以前说过想要开花店来着?财源广进。 过了半个小时,导演来问林沒要不要一起去玩,他们所在的地方偏僻,爆竹声响到现在没停过,放孔明灯也没事。 林沒答应了,一群艺人们拥着拿笔在孔明灯的灯罩上写字,多数和事业有关,或是身体健康。 他想了想,没什么好许愿的,在蜡烛点燃的时候又后知后觉,开始往上面写着,手心温度很烫,他却不知道似的,一笔一划端端正正补完了在心中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谢在苑。 林沒一松开手,仰起头看着这灯带着明亮发红的光芒,与数十盏灯一同飞往天空。 与此同时烟花绽放,好像人间的星河。 · “真是好多年都不着家,好不容易舍得回来了。”林母握着林沫的手,还往他嘴里塞蛋饺吃。 林沫解释道:“这不是每年年底都忙,只能寄画回来么。” “也没一走就七年的,要我们过去看你。”林母虽然这么说,但没什么嗔怪的意思。 林沫说:“对啊,哥每年都来看我几次。”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 被提到的谢在苑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谢家林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春节联欢晚会径自在放着,没人看,有偶像男团出场助兴时,谢在苑瞟了眼,他认得是林沒的队友,之前想给林沒机会去,他没同意,现在反倒去北方给人补拍镜头。 不知道林沒的团圆饭在哪里吃,认识后一直是在谢家吃的,也没见他提起过家人,去工作了倒是也好,不落寞。 年前答应了林沫要初八陪他看完画展再走,其实谢在苑心都飞去了某个剧组,还在想连夜赶个来回行不行。 可惜老爷子不会让他这么做,还有各路亲戚拜访要见见,往年他带着林沒溜得太快,这三天不让他走了。 敷衍地拜访完了林家,谢家阿姨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阿姨说,“你今年不带林沒回来了,林家当初在你出柜的时候说了好话,我看他家儿子倒是可以,搞艺术的嘛优雅点,总比林沒这来路不明的强。” 谢在苑心想搞同性恋还要求门当户对是不是太奇怪了点,两人合适就行,他现在是谢家当家的,不需要听人评头论足,而且不管林沒是出自什么家庭,他都能接受。 不对,他想这些干什么,八字没一撇,搞得林沒真是他男朋友一样。 林沫在谢在苑面前很活泼,他察觉到过林沫对自己有点意思,他在火灾后也的确对他亲近了些。 仅仅只是亲近,那点动心不足以让他直接去谈情说爱,而且他首先做的事情是正视自己的性取向,和家里出柜,想给以后的路铺平。 林沫出国的那些年,他身边始终是林沒,且逐渐占据他生活的全部,阴差阳错中,现状与他最先打算的背道而驰,连人都不是同一个。 [林沒]:谢老板岁岁平安! 边上还有谢悠在嚷嚷自己给林沒发消息没被回,谢在苑扬起了嘴角。 [谢在苑]:什么时候回家? [林沒]:大年初四。 [谢在苑]:好,我提前回来。 “嘿,高兴什么呢?”林沫在大门口换鞋,走进来给谢悠发红包,边说,“我还纳闷哪来的小孩?赶紧来补个红包,我在国外疯玩得有点久,什么事都不知道。” “谢谢哥哥。”谢在苑和谢悠说。 谢悠还因为林沒冷落他的事感到不开心,闷闷地道了谢,摸到红包的厚度,又精神了,甜甜地补了一句:“谢谢林哥哥!” “哟,嘴还甜,你爸爸妈妈是谁呀?”林沫笑着说。 谢悠抱着红包,道:“我爸叫谢在苑,我妈叫林沒!” 幸好这儿就他们三个人,谢悠此话一出,感觉到气氛变得十分僵硬,他不解地盯着面前愣住的林沫。 林沫问道:“啊?林沫?” “不是你这个沫。”谢在苑出声解释着,“还有,初八的画展我可能没空,你找别人陪你吧。” 林沫有些晕,还有点失落,惊讶地看着谢在苑突然冒出来的儿子,道:“本来就是我请你去的,票你留着吧。” 谢在苑让谢悠去写作业,问林沫:“要喝茶吗?” “好啊。” 林沫觉得当下局面太尴尬,转身打量着谢家在门口摆的胭脂水釉瓶,这物件被拿来插花,他盯了半天,随后碰了碰桔梗的花枝。 谢在苑让人泡了杯茶过来,端给林沫,林沫说:“这瓶子很水灵,雍正年间的吧?挑得不错。” 这瓶子是谢在苑和林沒去拍卖会的时候买下的,林沒认不出这是哪个年代的东西,只是觉得好看,谢在苑让他喜欢的话就自己留着,这种难以再买到第二件,林沒点点头,他执意自己出钱,最后送给了谢在苑的爷爷。 林沒看着那么狡黠一个人,有些方面傻得很,谢在苑家里人早不稀奇这些玩意,他自己视若珍宝,于是小心翼翼地捧过来送上,受到了谢家人的念叨,说送这瓶子来干什么,家里太多了占地方。 那时候林沒就站在林沫现在站的地方,把瓶子摆在这里,逞强地解释道:“插插花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谢在苑当时没说话,如今看着这瓶子兀自笑了声。 林沫呆愣了下,会错了意,他眼神飘忽着道:“画展是我朋友筹备的,我打包票肯定很好看,你考虑考虑,我回家睡觉了!晚安。”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 第5章湖泊 这里出门没几分钟,林沒头发都被大风刮乱了。他摸出烟来又放回去,看着进度叹了一口气,眼看着终于要轮到他了,心想着不会谢在苑回家了自己还没回吧。 他其实特别在意谢在苑为什么要待到年初八,又突然能提早回来了,他生生忍着,觉得自己占有欲太强了,到处要管着谢在苑算怎么回事。 “林沒,该你了。”片场的工作人员说道。 林沒打了个哈欠,脱掉自己的羽绒服,单单是穿着件衬衫。剧情是他被戳穿秘密的同时终于良心发现,多了一段从屋子里一路追到外面的剧情,人物痴得很。 他平时都是一副什么也入不了他眼的腔调,在他拍戏时,终于乐意带着些机灵劲,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顺顺利利地结束了自己的戏份,然后替身来完成最后一场。 是他扮演的角色要跳下湖,然后蒋嘉言尖叫。他和导演说好了,他看着这场完成后就去机场,然而蒋嘉言表现得要么太浮夸那么太平淡,怎么拍都拍不好,可怜那小替身跳湖跳了七回还没过。 再拍了一次,水花溅起来还有浮冰的碰撞声,蒋嘉言跪在地上捂着耳朵哭号,爬行着要去捞人。 导演摆摆手说:“不用这样自由发挥,站着就行,再来一遍找找感觉。” 替身演员哆嗦着上来,这段没法分开来拍,只好委屈他多跳几次。 这对缺钱的人来说是不错的机遇,今天能从林沒口袋里拿很大一笔钱,林沒僵着脸在边上看,到了十一点多,他带着助理回去吃了顿饭。 “林老师,最后一场咱们耐心点,反正也不是你在演。”助理和他说。 林沒道:“放心。” “我看你眼神都不对了,怕你冲动给人出头。”助理道,“干替身这行的,他们自己也知道不好做,愿打愿挨。” 林沒换了件衣服,在剧组里的临时场地里有个共用的衣帽间,他把大衣挂在这里,这时候拎出来一看,皱眉道:“你动过这衣服吗?” 助理摇头说:“没啊。” “领子皱了,算了,无所谓。”林沒说着不在意,还是拿熨斗把领子给烫平,这么一穿,他再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团耳机线来。 这耳机线肯定不是他的,助理凑过来一瞧,说:“我认得,好像是蒋嘉言的,喊你几声哥把你当亲哥了,还拿你衣服穿。待会儿我去还给他吧,林老师不要和他有太多交集比较好,省得逮住你炒作。” 现在的人际往来很多是这样的,说句话得再三谨慎,连最普通的寒暄都要尽可能避免,怕有心人利用当话题,尤其是林沒正当红,就算解约了要退圈,也比很多人的流量要大,助理很怕他这时候再被碰瓷。 “我知道。”林沒叹了口气,手腕一挥没把耳机线给助理,而是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真当我和他多熟呢。” 助理问:“那我们再去和导演打个招呼?” 他们回去一瞧,这场戏居然还在重拍,林沒看了眼手机,这里冷得他手机电板都要出问题了,水里该要多冷。 下午五点半的飞机,他之前那几天可以陪着在这里耗,今天绝对不行,他急着看谢在苑瘦了还是胖了,去巍都回一趟家有没有休息够。 导演在给蒋嘉言分析人物心理,口干舌燥地说完了,蒋嘉言转头就是给方总打电话,道:“你在机场等等我,马上拍好了,过来看你。” 等到蒋嘉言挂完电话和林沒打招呼,林沒道:“你过来一下。” 语气不太好,吓得蒋嘉言蒙住了。 片场没人吱声,林沒这人说随和挺随和的,不爱去为难人,但在很多人眼里,绝对是最不好惹的那个,深藏不露的人哪知脾气到底是什么样。 其实林沒性格也就那样,按宋和彦的说法,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类人,和不食人间烟火的谢在苑天生一对。 相由心生在林沒身上也有点道理,他长得明艳精致,给人威胁感,性格也如此,只是那股锐意被他往日里妥当地收敛着。 没人会喜欢和他对峙的感觉,压迫感很重,如直面刀锋。 “我今天被风那么久,头晕脑胀的,状态不对。”蒋嘉言有些不敢和林沒对视。 心思在谈情说爱上就不该来拍戏,拖累所有人。林沒轻笑了声,重复说:“状态不对。” 蒋嘉言倍感丢脸,不知道林沒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心里有些怕,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 替身在旁边打了个喷嚏,咳嗽得停不住,人在水里泡了太久,身体发青发抖,眼瞧着头发都要结冰了。 他们离得近,林沒个子没蒋嘉言高,蒋嘉言能有一米八五,但林沒比例很好,双腿长且直,看着与人身高相仿。 他没讲话,只是瞧着蒋嘉言的脸,笑不似笑,林沒的眼睛生得多情,即便神色毫无温度,对着人也不是锐利的,像挑拣菜市场里的萝卜那般随意。 侧头喊了替身过来,替身慢吞吞地来了,看得出不是故意磨蹭,只是手脚冷得感觉到了难以想象的疼痛,走不动路。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2 大家看着替身走得那么吃力,而林沒的脸色一点点变差,在这场气氛凝固般的僵持里,林沒终于打破了平衡。 他把替身扶到他前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只是说道:“道歉。” 他们离得那么近,林沒微微仰着脖子,蒋嘉言当时便握紧了拳头,可愣是迟迟没有下手,估计是蒙了,而林沒的气场确实是压制性的,蒋嘉言拒绝的话酝酿在喉咙口也说不出来。 大家都是副凑热闹的样子,没打算帮蒋嘉言。他掐着手掌心,干巴巴道:“对不起。” 导演心里发笑,嘴上安慰了几句蒋嘉言。蒋嘉言也知道自己有些任性过了头,这里是片场,也不是让他随便骄纵耍人玩的地方,面红耳赤地说待会儿好好重拍。 替身也尴尬地低头道歉,林沒道:“你道什么歉。” 接下来被吓住的蒋嘉言全神贯注,也不做作了,拍完戏紧张地看着林沒,林沒在给替身发红包,随后上了他自己的房车。 蒋嘉言怕林沒记仇,试探他的态度,和他说:“捎我一程吧,我也去机场。” 林沒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方总在那儿,我想送送他。”蒋嘉言眨眨眼。 林沒瞧着他,这是个很会趋炎附势的人,在他这里装乖,又不顾虑冰天雪地里因他不断跳水的替身,这几天相处下来,别人都当林沒有了个跟屁虫弟弟,尤其是背着他穿过他衣服以后。 流量小的想要讨好流量大的,而流量大的根本不需要把对方看在眼里,蒋嘉言正好还撞上林沒这种不算温和的人,注定碰一鼻子灰。 林沒道:“我说的是,我为什么要捎你一程。” 没管蒋嘉言的脸色难看与否,去机场的路上,林沒的手机来了电话,他还以为是谢在苑回到了颐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助理从后视镜中发现林沒表情不太对,还问:“林老师,有事吗?” 林沒朝他摇摇头,冷着脸听电话里絮絮叨叨说着方言,因为过久没听到这些,反应有些迟钝。 “我知道了。”他道,静得像风平浪静的湖泊。 他深吸一口气,给谢在苑发消息:我年初四回不来,还有些事要忙,你回来了吗? 谢在苑回他:没回,那算了。 坐飞机回到颐都,林沒坐着犯困,下机后在风口站了会,勉强打起精神来。 助理要送林沒回谢在苑的住所,林沒摆手说不用送,这时助理见他手机上电话不停,应该是喊他喊得很急,林沒转而又上车报了新地址。 路程有半个小时,目的地是一条老旧的巷子。 “到这里就行,谢谢。”林沒道,“林老师给你过年压岁钱。” 助理惶恐道:“只是顺路送,这怎么好意思!” “以前每年也都给的,最后一次不要坏规矩。”林沒早就备好了,从包里拿出厚厚的红包给他,“你也辛苦了。” “您最辛苦。”助理接过红包,下车去帮他拿行李箱。 林沒拖着箱子走,助理还纳闷地再看了一眼,颐都的巷子大多拆得差不多了,坐落得太拥挤,违建的阳台和棚子很多,而且夏天容易出火灾,这几年被整顿得几乎消失在这座繁华城市。 他确定林沒在往里面走,想来自己没送错,于是放下心来离开了。 即便再久没来,林沒对这条坑坑洼洼的小路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他自幼在这里长大,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墙皮脱落扶梯生锈,昔日能够奔跑的道路变得狭窄到拐角处需要侧身,他也熟络地找到家在哪里。 他妈妈坐在门口,穿着条红毛衣,因为沾染上了灰尘,还有棉袄破洞后露出的白色棉絮,给他打电话的老太太则是套着笨重的羽绒服,两条袖子带着自家手工做的袖套,布料上是大朵大朵的花。 这画面给林沒一定的错乱感,在想自己的粉丝应援色是红色,以前穿过的高定服装也有这种类似图案。 “麻烦您了。”林沒和那阿姨说道。 老太太怕林沒不能善待他母亲,苦口婆心地讲:“侬照顾好侬姆妈。” “我会的。” 这里一户人家看电视,左右邻居全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声也不例外,有人打开窗说了句:“奶奶快上来吃饭啦,妈妈生气了。” 林沒想把他妈妈搀起来,他妈妈挣扎了下,捂着头,过了好久才道:“走吧。” 林沒的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扶着不是,撤开也不是,他在想这条毛衣到底穿了有多久,怎么满是油烟味,他自己甚至同一件大衣不会穿几次就扔了。 “阿姨呢?”林沒还是把手挪到了她臂弯里,在她出院的时候,他请了保姆照顾。 她恍惚着说:“她不好的,不做啦。”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3 他妈妈姓宋,叫宋琳,以前家境优渥,学着跳舞在剧院里工作,也曾光鲜亮丽,不过现在她与家里断绝来往已久,也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 宋琳跑出来时被别人摆在巷子里的家具绊倒,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走路一瘸一拐的。 “走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回头给中介公司投诉。”林沒道。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宋琳情况特殊,精神状态不对时被放任不管,万一出了点事情怎么办。 “你前几天来吃年夜饭的时候,她就不高兴给你做,我说你要吃狮子头。”她像小孩子一样和林沒告状。 林沒点头说:“我们等下吃狮子头,好吗?” 他感觉到很多户人家在看着他们,透过的窗户可能沾满了灰,或者是糊上了报纸。他匆匆带着母亲往屋子里去,问她说:“为什么要跑出来?外面那么冷。” 宋琳很疲惫地在大口大口呼吸,她骨瘦嶙峋的手紧紧握住林沒,恳求般说道:“我想吸……” 第6章旧巷 大年初四,谢在苑带谢悠去拜访一个长辈,他打算今晚独自回颐都,但送谢悠回谢家的路上,他收到了林沒的短信。 闷闷不乐地回复了一句以后,他想问林沒在忙什么事情,可又显得自己很在意他似的,这样很被动。 要是林沒真有事情需要他帮忙,早该和自己说了,自己这样做像是爱人不归家于是焦急着查岗,很打扰人做正事。 这样一来他干脆不回颐都了,到家开始处理过年期间积压已久的文件,谢家现在他是当家,即便他不住在巍都,这栋房子的主卧还是他的,有间大书房随时等待他用来办公。 吃苦的是谢悠,谢在苑不走,那就会督促他写作业,书房里一大一小一起待着,谢悠咬着笔杆发现谢在苑在工作时相当认真,不会三心二意地眼神乱瞟。 而且谢在苑在书桌前一坐就是日暮西斜,将文件全部处理完了,关掉了电脑,这才往座椅上一靠。 “林……”谢在苑揉着太阳穴下意识要喊林沒,又急急收住,改口道,“谢悠,帮我去倒杯咖啡。” “我妈说了你不能多喝咖啡,晚上本来就睡不好。”谢悠不想去帮他倒,这屋子太大了,走起来累人。 谢在苑心想平时没见你那么听林沒的话,现在倒是搬出一套套的来反驳自己。他道:“那改成喝茶,把茶送来以后你不用待在这里了。” 听到后面半句,谢悠一下子跑出了书房,打开门发现有人端着杯咖啡站在门外。 谢悠直直地站着,道:“哥哥好!” 林沫没想到会突然开门,他干笑了几声,道:“听说你在这里忙,我想你可能要喝咖啡。” 谢在苑道:“你放着吧。” 经过谢悠这一提醒,至少他今天是不会喝的了,林沫放在桌上,谢在苑没有动,问道:“你来我家做客?” “不是,我最近在装修工作室,晚上想去挑家具,来问问你和谢悠想不想一起出去,那儿新奇的小物件挺多的。” “哦。”谢在苑没什么想法,他最近心里乱得很,觉得和林沫多相处不太好,既然对他的心动仅仅停留在火灾那一瞬间,那不能走得太近,让林沫产生误会,随意敷衍道,“我还忙,谢悠你想去就去。” 随后他被谢悠缠了十分钟,谢在苑被磨得没办法,点头答应开车陪他们去。 · “你坐着,我们吃狮子头。”林沒打断她,让她坐在一个椅子上。 椅子缺了一个角,垫着叠起来的计划生育宣传册,宋琳不肯坐,赖在沙发上,他打电话给酒店让他们外卖到这里。 宋琳有时候会精神错乱,就如现在不太清醒,林沒这几天明明在外地拍戏,少说有整整六年多没再见过她一眼,她却觉得前几天和林沒一起吃了年夜饭。 等到外卖到了,母子俩沉默地吃着饭菜,宋琳道:“你好狠的心,把我送去疗养院,不闻不问六年多。” 看来此刻已经恢复过来,林沒和她说:“你也该知道你这瘾得戒。” “戒戒戒,你想想你自己!走路要抬头挺胸,做人不能下意识比人矮一截,你不知道吗!刚刚怎么弯腰驼背的,那么多年舞白跳了!”宋琳教育他。 林沒没反驳她,道:“我没觉得比人矮一截。” 宋琳又说:“你总说你忙,今天来得倒快。” 林沒给她夹狮子头,道:“正好我拍完戏。”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4 宋琳冷哼了声,没有相信,草草吃完饭,又躺回了沙发上,电视里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和疗养院的说了出院一周,还有几天,这会功夫里,林沒又打电话给中介让人赶紧安排新的来,中介说:“住家的也都回老家过年了,得缓几天。” 他看着沙发上已显老态的妈妈,叹了口气,挂完电话道:“妈,腿还疼吗?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我不去。”宋琳道,“你当年骗我去戒毒,就说的是带我去医院。” 现在想晒被子床单也来不及了,床乱得没法睡,林沒打算坐着凑合一晚上,这栋楼处处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与他自身的鲜活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在看着宋琳,宋琳也在看着他,林沒的长相也有变化,正好与她相反,她急速老去,而他正年轻着。 林沒说:“戒了那么久,怎么还有瘾?” 宋琳笑了,觉得林沒问得很离谱,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我多大年纪了,折腾你妈真的没意思,还不如把这点钱给我……” “你也才四十六岁。”林沒纠正她道,“二十岁生下我的。” 别人到了七十岁还精神抖擞,而她已然是随时随地要进棺材一样,抱怨道:“生了个当明星的儿子,倒是谁懂我的苦,六年多没见……” “我不挣钱,谁给我们饭吃?”林沒道。 他有私心,在逃避宋琳,也在逃避之前十九住在巷子里的灰暗时光。他不想被人发现有个常年吸毒的母亲,被发现曾住在这么一个衰败的地方。 有人说林沒美而高傲,他不否认自己的争强好胜爱面子,他倒想洁白无瑕,但这是痴人说梦,他有着最大的污点,在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中,被他藏得好好的,连谢在苑都不知道。 要不是今年宋琳跟护士发誓,说今年过年要回家去给父母上坟,声声带哭惹人动容,搞得护士都感动了,他才不会同意让她出院一星期。 宋琳反驳不了他,刚才在那么一通摔,已经累了,一会的功夫就沉沉睡去。林沒拿了条毯子给她盖着,取暖器对着她吹。 这里没有卧室、客厅之分,打开门直通到底,前面当做烧饭的,后面是睡觉的。林沒想过带宋琳去环境好一点的公寓,可宋琳从疗养院回来后,只肯待在这里,活动范围不会超过巷子口。 看着宋琳睡梦中还在皱眉,林沒心里很闷,他出了门给谢在苑打电话,谢在苑一开始没接,林沒继续打,在打第三通电话的时候,接了。 “在干什么?”林沒问。 谢在苑道:“和谢悠去外面买东西。” 大晚上的到外面买什么东西,谢在苑又是整理行李箱又是出门购物,反常行为多得林沒纳闷。 “买什么?” “家具。” 林沒踢着小石头,道:“你要装修新家吗?我最近也有点想看家具,不过还早,刚定了地方。” “那我替你看看。” 听起来谢在苑的声音莫名其妙有些僵,想着他在看家具,那不打扰他了,林沒低着头站在忽亮忽暗的路灯下:“今天这里有雨夹雪。” 他再扬起下巴看着上空,细雪飘洒而下,他道:“我好想你啊。” 他没有等到谢在苑的回应,只是散步回到了家门口,才收到信息。 [谢在苑]:今天巍都也有雪。 啧,真冷淡,谢老板好别扭。林沒心想着,又抿起一个笑容,在打回复的同时,他突然听到房内一声痛苦的□□。 “林正望——林正望!!”他妈妈瘾上来了就是这副样子,尖叫着重复喊某个人的名字,声声带恨。 林沒把她摁在椅子上,不顾她踢打着自己,拿着绳子绑好,塞上毛巾使得她不会咬伤自己。 以前周让犯瘾,他绑得又快又好,朋友还惊讶于他什么都会做,这个熟练得好像做了上千遍。 他的确做了上千遍,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吸毒,她没钱供应时就靠林沒绑着。 林沒翻遍了抽屉,没找到能让他妈妈舒缓一些的药物,看来她从疗养院出来什么也没带。宋琳在椅子上挣扎着,椅子倒在地上,而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扭动,发出微弱但还可以听清楚的摩擦声。 即便塞了毛巾,呼救般的喊声还是如锤子恶狠狠地对准林沒的太阳穴敲了下去,喊声从强到弱,再往复循环,林沒无一刻不受折磨。 悲哀的是逃离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彻底摆脱,这是场不死不休的拉扯。 曾经他只能被拳打脚踢以及指责辱骂,是宋琳的出气筒,后来他有了反抗之力,第一件事就是把宋琳送去疗养院,说是修养身体,其实就是戒毒。有街坊邻居拦住他,说:“放过你妈妈吧,别管她了,她疼。” 她自暴自弃地做好下一秒就死掉的打算,对她多加阻拦如同对她上刑,命运居然还让她活到了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说是眷顾又嫌残忍,她唯有在液体潦草注入皮肤的那一刻,才拥有她的快乐。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5 林沒不是心软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活得很自我,不然不会把她送进去后,那么多年不见一面。 但矛盾的事,他如果真的冷血,那让她继续作践自己就好了,正如所有知情者所说的那样任由她去,这才是真正的眼不见为净,可他还是一意孤行,付出高昂的费用,供她待在最好的疗养院里。 最初让他来到这人世间的,是怀胎十月的她,再怎么堕落不堪、自我放弃,在最后一刻自己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必须要管。 在如此的痛苦之下,保姆逃跑才是正常的,别人可以违约,他没办法做到切断血缘的联系。 他会忍不住想着,自己吃过她做的面,坐过她的自行车后座,被她在大雪天背着去过医院,也见过她到处凑钱只为给自己买一双舞鞋,借钱时林沒就躲在蒙尘的窗户后,看宋琳几乎给人跪下磕头。 “反正我不会给你买的。”林沒慢慢抱住头,说道,“一分钱都不会给,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去。” 他绝不可能再让她碰那种东西,他知道这不是在救她。 那才是一场杀害,他做不到。 第7章母子 等到后半夜,一阵阵艰难苦涩的呼喊才停下来,宋琳道:“别管我了,别管我。” 林沒松开绑着她的绳子,和她说:“你知不知道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 昏暗的灯光下,宋琳呆滞地点点头,林沒让她躺到沙发上去,看她脸上的皱纹,难得心里软了下来,和她说:“我们正常点,好不好?一日三餐,不碰那玩意,这次你回去以后,我每个月都来看你。” 坐回冰冷的椅子上,林沒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没了,他披着自己的羽绒服睡着了,迷糊中听到他妈嘀咕着:“我想见林正望。” 林沒怕冷,凌晨被冻醒了,醒来时取暖器对着他吹,可暖黄色的光让他心里腾出一股凉意,沙发上没有人,他的行李箱被打开过。 他的羽绒服、钱包和手机都被拿走了。 天还是黑漆漆的,林沒顾不上冷不冷,穿着毛衣跑到外面去,宋琳这六年在疗养院没出过一步门,这里的街道已经改造得面目全非,这种情况下走不远的。 巷口有家烧麦店已经开门了,林沒急匆匆问道:“您好,看见过我妈吗?穿着红毛衣,驼着背的。” 店主给他指了个方向,道:“刚刚走嘞,问我那个金悦公馆拆没拆。” 林沒恍然大悟,看来宋琳出走时是精神正常,金悦公馆有个她的狐朋狗友,以前和宋琳一起在剧院工作,后来一起吸毒的,林沒小时候她没钱吸了,就要去那户人家蹭一点,还和林沒说:“等你有钱了,供着妈妈哦。” 然而等林沒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宋琳送到疗养院去。 他那户人家具体住在哪里,只好一户户敲门,再询问有没有认识那家的人。半天下来说得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地坐在楼梯口,忽的有股冷风吹来,让他打了个颤,但他没去避风,只是抱着胳膊埋下头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个男人说道:“你说的这人前五年就死了,房子也当初为了拿货抵给我了,你来找她有什么事?” 林沒立即循声过去,有扇地下车库的门半掩着,就听到宋琳道:“大哥,我是宋琳啊,是她好朋友,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琳?好几年没见了,我当你也没了呢。” “不是,我儿子让我去疗养院住了六年。”宋琳道,“你这儿还有货吗?” “你看我老板现在亲自过来清点,出货麻烦得很。你怎么又要复吸了?” “我现在给钱,你、你看这些,通融一下,这钱包是真皮,不信你摸摸。” “哟,这奢侈品哪儿来的啊?看着不像仿的,你儿子倒挺有钱,也是,疗养院的钱不便宜,不然送你去戒毒所,不过包里只有卡啊,我们这儿只收现金,要不然就当场转账。” 那男人要松口,林沒打算报警,才发现自己手机还在宋琳那里,站在门口想要打断他们的交易,而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本来是默认铃声没有任何识别度,托宋和彦的福,那人录完新歌自恋感爆棚,强行把林沒的铃声改成了他的鬼哭狼嚎。如果不是这样,林沒可能还要迟疑一点。 在不知道屋子里有几个毒贩、也不知道他们带没带枪的情况下,这么冲动等于找死,他已经不是那个去哪儿都对人没什么威胁性的小男孩了。 这一刻他是从失望直接变成了愤怒,直接踹着门喊道:“宋琳!给我出来!” 宋琳手快关紧了门,慌忙道:“你看看给我儿子打电话的是谁,借、借点钱!” “操,宋琳,你能不能向点好,出院去给外公外婆上坟是单纯骗我的吗?”林沒被气得耳边都是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骂道。 “谢在苑,嗨,你儿子是谁啊?还认识谢总。” “当明星的,说不定你看过他演的戏呢!”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6 在那人说出谢在苑名字的同时,林沒握紧了拳头打在门上,手上关节登时破皮流血,警告道:“宋琳!宋琳你敢去借……” 他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胁到宋琳的,宋琳正常情况下最想见的是林正望,犯瘾时连林正望都靠边站,她对别的事物没什么想法。 林沒松开了手上的力气,红着眼眶,这种羞愤夹杂着委屈的感觉让他很无力,说话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楚,道:“别和他说。” “谢总,嗯,我是林沒的妈妈,想问你借点钱。”宋琳道。 她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衰老如六十多岁,头发全白了,她吸得早,昔日的容貌早被侵蚀得干干净净,声音也沙哑得很糙,即便现在想亮着嗓子说话,也听起来很奇怪。 如果她愿意打开门,会发现林沒几乎是跪在门外面,在她开口说这一句话时,便面色惨白地发抖。 “是是是,打在这个卡上,没什么事,就林沒买点小玩意儿,他赚得多,回头就把钱给你了。”宋琳笑着说,这是她这几天以来唯一的笑。 过了五分钟,男人说话了:“还没打来啊,估计以为你是骗子,你可快点回家去,你儿子不是在外面等着你么?” “还有种办法的。”地下车库里另外一个人说话了。 林沒顿在原地,直起身子来恨不得扔下宋琳自己走,门被刀疤脸的男人打开,示意要他进来。 他右手流着血,盯着宋琳不动,宋琳害怕地缩了缩,瞧着他伤痕累累的手,道:“你妈妈就要死了,死前还不让我吸一口。” 这句话从林沒小时候起就常说,林沒冷笑了一声,再看向最里面坐着抽烟的人,喊道:“方总。” 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这人涉黑,谢在苑知不知道?得告诉谢在苑才行。 “阿姨,要我早知道你儿子是林沒啊,我是一支货都不会让你拿的。”方总道,“他前几天还得罪了我情人,让人下不来台。” 不等宋琳有所反应,方总又说:“可我改变主意了,想知道谢在苑家的门禁密码是多少,你去问来,这库的全给你。” 他语气暧昧,宋琳怔愣着问林沒:“谢在苑和你什么关系?你还知道他家密码?” 缓过神来了,她把手机摔在地上,几乎是尖叫地逼问:“谢在苑和你什么关系!” 林沒走过去拉住她,道:“走,回去了。” 在情绪极大起伏下,宋琳被他一拉就晕了过去,靠在他身上,林沒实在太瘦了,总像是要被折断一样。 方总以为会被拖得摇晃,可他稳稳地背起宋琳来,不见丝毫窘迫和狼狈,白皙的手背上伤口深可见骨,看的人胆战心惊,又有种残忍的美感。 “喂。”方总喊他。 他没有听到似的,静静地开了门走了。 这里离旧巷不远,他妈妈在他背上沉沉地睡着,到了半路还打呼噜。 林沒把他妈背回家,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倒在沙发上,把自己的羽绒服也随意地扔在一边。 到底是先当了精神病再成了瘾君子,还是反了过来,林沒想不起来了,反正不和宋琳较真。 他累得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膝盖,再给自己的右手简单地消了毒,随后仔仔细细擦掉宋琳因激动而留下的眼泪,宋琳的鱼尾纹旁都是未干的水渍,她沉沉地睡着,察觉不到林沒在帮她擦脸,时不时嘟囔一句“小畜生,当时就该打死你”。 到了晚上,宋琳估计是饿了,意识也恢复过来,和林沒一起吃着外卖,这时她又变得小心翼翼,偷偷打量着林沒的脸色。 吃完外卖再度陷入昏睡,他妈妈的状态是不太对,要么睡觉要么亢奋,鲜少有正常的时候,似乎在不断透支着仅剩的那点体力。 他不嫌外面冷,坐在台阶上烧着香烟,他手机被宋琳砸烂了,他想拿去修,可是抽不出空来,宋琳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不敢走得太远。 问邻居借了一只老年机,打算骗谢在苑说自己手机弄丢了,可他望着月亮给谢在苑打电话,等到一包烟都燃尽了,谢在苑还没接。 回到屋子里,他看宋琳又在搓手搓脸,林沒知道她瘾又上来了,打算绑着她,可宋琳冲着他流眼泪,说:“绑我绑那么久,能不能别绑了,锁门也行。” 林沒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六年没见让他变得心软,沉默地绳子扔在角落里,可等到宋琳瘾犯了,她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先是大喊大叫,然后碗筷和家具扔了一地,宋琳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如抱着一块浮木,一会儿让他到门后面去关着她,一会儿又用极尽肮脏的词汇去骂他。 “密码!密码给我!”宋琳眼泪鼻涕都蹭在沙发上,攀着他胳膊的手转而索命似的又掐住他的脖子。 他是知道密码的,19921017,碰巧是他生日后一天,但他有私心,哪怕只是一个试探他和谢在苑关系的圈套,他都不会给。 万一会伤到谢在苑呢?哪怕万分之一,他都不允许。 乱挥的手摸到一块硬器,可能是茶杯,他已经出现了耳鸣,可又自虐般地放弃了所有抵抗,松开了手柄。 他甚至想着,掐死我,那就全部还清了。母子之间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债,他也被苦苦煎熬了那么多年,大不了把命也给她。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7 “谢在苑是你谁?他妈的,我是你妈!”宋琳语无伦次地咆哮着,嗓子也喊哑了,“你他妈是不是被人当小鸭子那样玩啊!别干这种龌龊事!密码多少,密码是多少?” 林沒吃力地看着她,发不出声来,从嗓子里挤出一些气音,他心说多少人想包他或者想帮他,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谢在苑成了例外,只是因为他喜欢。 除了喜欢还有个前提条件,他在谢在苑面前是独一无二的,不是用来泄欲的花瓶,也不是拿来攀比的筹码,他以自己本身的样貌存在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装腔作势,不需要当任何人的影子。 可是,别人误会曲解看不起我,你怎么也拿我不当个人。他想笑,可是被死死掐住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有邻居敲门道:“大半夜的,你们不睡,我们要睡觉的!林沒,什么密码,你说出来哄哄你妈行不行!” 不给,他就是不给,哄宋琳也不行。 因为缺氧而微微抽搐着,林沒仰着脖子,他对自己说要冷静,冷静一点,谢在苑后天就回来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有点病,不过幸好,谢在苑是他的药。 逐渐的,别的都感觉不到了,宋琳忽然浑身一颤,神识清醒了,哭着和他说:“小沒,不要上当受骗,我好怕。” 林沒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知道这该算是发疯,还是算遗言。 · 邻居见到里面还有厮打声,吓得这条巷子里的小孩都哭成一片,一众人怕闹出人命来,合力把这扇小门给拆了。 女人倒在一旁一动不动,而林沒咳嗽得好像要咳出肺来,他在止不住呛声中送别了母亲,邻居把他搀扶起来坐在沙发上,开始议论他的脖子和右手。 林沒看着宋琳被人们往屋外抬,嘴唇动了动,然后弯起腰,捂住脸简短地说了句什么,语句得很模糊,疑惑的邻居听不出来他说的话。 他没法被谢在苑抱着、没法被谢在苑安慰,也没法打通谢在苑的电话,嗓音因过于害怕而微微变调,他一遍遍说着:谢在苑,我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沈明笑、FLOWEROAD、朝承默、vicky、是刃、晚歌.臾凉°、安毕方w、林惊云、朝承默的投雷233 第8章直觉 清理了下为数不多的遗物,宋琳的口袋里有只唇膏,是走前从林沒的行李箱里拿的,无色透明,可她拿了舍不得涂,死前嘴唇干裂得流血。 口红这种东西,宋琳年轻时在剧院里跳舞应该常要涂,很多照片上她都是浓妆,林沒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从此生活一落千丈。 林沒清楚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被抛弃后疯癫般钻了牛角尖,本来已经回到娘家,却一念之差沾染了毒品,被发现后赶了出来。 本来娘家人看林沒年纪那么小,可能没人照顾,是要留着他的,但宋琳死活不愿意,把小孩子也一并从娘家带出,在这条小巷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中午才浑浑噩噩地去了医院处理自己的伤口,林沒身上有多处淤青,看得医生一边包扎他的右手,一边问是有什么遭遇。 林沒随意敷衍了过去,出了医院直奔大厦买了一身黑色的衣衫,他要去给宋琳下葬。 只有林沒一个人送宋琳最后一程,墓园里柏树翠青,不是清明节,人少得可怜。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家在办丧事,儿女与老伴围着哭泣悼念,往桶里烧着纸钱,在碑前撒着黄酒,与他们相比,林沒这里太过于冷清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遗照上的女人很年轻,这是他母亲生他以前的照片了,死的时候骨瘦如柴,谁也猜不到以往她也曾美丽端庄。 林沒长得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梢微微上挑,灵动含情,只是多了一点泪痣。 他不懂那些丧事的规矩,看到别人在烧纸钱,便折到门口去买了一些,店老板和他说:“多买点,好让人冥府里花得痛快点。” 纸钞上面有好几个零,看着好笑,林沒说:“我妈妈很能花钱,是要多买点。” 付完账他笨拙地抱了一箱子纸钱,他右手不能用力,只好把纸做的房子叠在箱子上,去宋琳的坟头烧了半个钟头的东西,黑烟被风吹到林沒脸上,熏得他眼睛疼。 林沒脖子上的一片红痕叠着青紫色,手印布在上面很可怖,被围巾给遮得牢牢的。他母亲没留下什么东西,留给他一身被撕拉捶打的伤。 他起身离开,没有通告可以赶,打开手机,最新一条还是周让的游戏截图,配文:妈的游戏真好玩。 自己昨天还以为宋琳能为了她自己把毒给戒了,可能是周让的顺利和配合使得他痴心妄想。 和周让不同的是,周让有人关心,他自己也有想实现的梦想,而宋琳没有任何心灵寄托,单靠强制地绑着,一松开绳子就要复吸。林沒和宋琳较量着,确实在外人看来有些没事找事、何必如此。 “画怎么样了?”林沒打电话去问。 周让道:“妥妥的,正好和你拍照的那张画是相对应的两个版本,红色的特别喜庆。快递待会就到!你过来拿吧。”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8 “包严实一点啊。”林沒叮嘱他。 “我敢给你出个三长两短吗!这画可贵了,不过我搜到那画家的微博,见他常发自拍,照片看着挺可爱的,而且和你倒是有缘。”周让嘀咕着。 林沒出了墓园,可能是被风吹了太久,头晕得身形晃了晃,站稳后还漫不经心地问道:“哪儿有缘啊?” “和你同姓不同名,读音还一样,嗨,这不是巧了吗!”周让嬉皮笑脸,“你是三点水,他也三点水,不过是泡沫的沫。” · 谢在苑打林沒电话是个女人接的,嗓音很沙哑,声称是林沒的妈妈要借钱,本来谢在苑是要汇款,转念一想,林沒又不缺那点钱,怎么会需要借?后来再打过去,一直没有拨通。 “不好意思,画展我去不了了,我现在要回颐都去。”谢在苑和林沫说道。 他们正在一处创意工作室看沙发,逛到一半喝起了咖啡,林沫不知道之前那通电话和谢在苑说了什么,谢在苑后来干脆看起了飞机票。 春节这时候从巍都回颐都的人很多,谢在苑叹了口气,飞机票只能买明天的,他想要自己开车回去,林沫和他说:“不如等一等,现在就算你想开车回去,高速上也会堵车,还是买机票比较好。” 他们匆匆启程回家,谢在苑再次和林沫道歉,林沫道:“别说啦,没事情的。看你那么心急,是很重要的人?” “就是和你名字读音相同的那一个。”谢在苑道,“现在联系不上他了。” “嗯,和我重名的人挺多的。那会儿谢悠说你是他爸,那人是他妈,我还想着你前些年不是出柜吗?怎么喜欢上女孩子了?”林沫笑道。 “是男的。”谢在苑解释着。 林沫沉思片刻,和他说:“这倒有点少见,上回见到和我撞的男的,还是我爸惹祸出来的那个私生子哥哥……” “你别看我爸妈这几年如胶似漆啊,我妈怀我之前,据说他俩关系可差了,我爸讲是封建家庭包办婚姻,不肯和我妈在一起,后来才好的。” 林沫道:“他骗了个在大剧院跳舞的小姐,那人家境也很好,家里不同意她和我爸在一起,把她赶出去了,她怀孕了才发现我爸是有妇之夫,天天去公司里闹。” 谢在苑无意去关心林家的家务事,敷衍地应了几声。 看谢在苑有反应,林沫又说:“我就觉得我爸特不好,我妈又很敏感,出了国就不想回来了。倒是那个哥哥对我很好,虽然只见过一面,那个时候他说自己连身份证都办不了。” “他和我也同名不同姓,但读音一样,是他妈妈当初被我爸给忽悠了,算命先生说他儿子要取名是沫,泡沫的沫,他为了哄她,又不敢得罪我妈,讲是……”林沫喃喃,“三点水边上一个殳,是没有的没的多音字,多想想就知道这字奇怪了,他妈妈居然还真取了这个名字。” “什么?”谢在苑猛地回神道。 “都是我爸喝多了说的,全交代了,他还说我要是不好好读书,天天和男人谈恋爱,他就找那个林沒给他生孙子去。”林沫笑道,“切,指不定林沒也是同性恋呢。” “三点水,淹没的没,估计写成繁体了吧。”林沫慢慢地回想道,“听说在国内还是个一线明星,我见过海报,长得很漂亮。” · “你今儿怎么穿得和办丧事似的?对了,才反应过来你和谢老板七年之痒诶。”周让领着林沒进门,宋和彦也在。 这包裹得太牢,四个角拿木条架空钉好,得拿锤子拆,宋和彦折腾了半天,才卸下其中一角来。 宋和彦道:“这幅画要不先放这里?等陆千江后天回来了帮忙拆。” “你男朋友怎么那么忙啊?” “偶像过年不忙那就糊了好吧。” 年味还没散,林沒穿着一身黑,进了屋还裹着条围巾,两人看着他倦怠地坐到沙发上,用左手拿出手机,才发现他右手指甲里全是淤血,裹了白纱布,看来伤得很重。 屋子里静了静,都被他吓住了。 林沒问:“他微博叫什么?” 听着周让报给他一串ID,他垂着眼看对方主页,最新微博还是前几天的:保佑我和他年初八看画展卷发不乱翘路上不堵车展里没有人,看完约我吃晚饭! 下面评论里有人和他打趣,问:“他”是谁? 林沫回复:是从小就认识的邻居,以前喊我小沫的时候超苏啊!!!我这不是出国了七年刚回来吗,最近再看到他依旧有点想追,他今天陪我买家具了! 然后还有人插楼:你要保护好自己,话说对方交过男朋友吗?出柜了吗?怕你被他家人为难。 林沫:这倒不用担心,我出国没多久,他突然出柜了哈哈哈哈,现在他家都默认接受了,交没交过男朋友这我真不知道,据我观察,现在没有男朋友。 紧接着都是些让他加油的,还有人说“说不定邻家哥哥出柜就是为你铺路”。 “喂,林沒你怎么了?你这手什么情况啊?”宋和彦问。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9 “没事。”林沒摇摇头,退出这个评论页面,然后打开相册,里面是些吃喝玩乐的分享,有张引起了林沒的注意,是林沫穿着风衣的背影。 太像了,要不是林沒确定自己没去过这处地方,他要当是自己的照片。 记忆在这时候变得清晰,谢在苑在会所给他解围,是他背对着谢在苑,按照他俩当时的交集,谢在苑不可能靠背影一眼认出来他,而且谢在苑不爱管闲事。 第一次叫他小沒,是因为喝了点酒从背后抱住他。 平时在拍卖会对名画不会表现出兴趣的人,却盯着一张不出彩的画出神。 对逛街毫无兴致也没见有哪处新房产购入,但晚上出门在逛家具。 他抓着围巾,好似抓住死死捆住他要索命的绳,脖子上那些令人胆寒的伤痕青青紫紫的,现在呼吸都疼。 那张背影照片的发表时间是去年十月十七号,林沫和他是一前一后出生的,谢在苑的门禁密码恰好是他生日的后一天,这才不是恰好,应该说恰好是林沫生日的那天。 宁可被掐着喉咙也不愿意说的19921017,那股倔强因此变得傻气十足。 在宋琳朝他怒吼时,他还不相信,甚至是愤恨的,想着她被虚情假意骗得那么惨,凭什么以为他也得不到爱? 被烟熏到的眼睛在这时反倒流出眼泪,他站了起来,忽的拿起茶几上的锤子,重重地砸在红色的画布上。 画被砸出大窟窿,他右手还没结痂的伤口也被震出血,一下子浸透了白纱。 但在这时候,他居然感觉不到手上的痛,好像右手没流血,溃烂的是他的心。 第9章偏差 “我操,林沒你疯了啊。”周让和宋和彦登时站了起来。 不顾他们的劝阻,林沒把整幅画彻底捶烂,没人敢拦着他,右手也从剧痛变到麻木,这太讽刺了,昨晚还在宋琳面前心存反抗,以为对方是不幸,而自己与她不同。 他觉得宋琳太难看,其实他们是一样的,都被人耍着玩却不自知。 砸完了画,他被握着手腕换纱布,宋和彦看着他手背的伤,说:“不行,得去医院。” 临近中午才去过的医院,到了傍晚又去一趟,还是他挂过号的医生,见他又来,奇道:“你打架还带续摊的?” 伤口完全撕裂了,本就深得可怖的几处变得更吓人,要再度消毒包扎。 医生和他说:“怎么回事?倒不像打架的擦伤。” 林沒在走神,头垂着盯着地面某一处,脖子的曲线很优美,常年练舞的缘故,让他在颓废时也不与狼狈二字挂钩。 边上的宋和彦忙点头,说:“我们会注意的。” “消停点,再动你这只手可要废了。”医生写着病历叮嘱。 他抬头看了眼林沒,发现他眼角发红,伸手贴了下他额头,神色一冷,和他说:“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再被带去测了体温,林沒还如同沉浸在梦中,宋和彦陪在他边上,看着他的样子直叹气:“你自己发烧怎么没感觉?还有哪里疼吗?” 在墓园里林沒就有些恍惚了,从陪谢在苑参加宴会开始有低烧,之后拍了几天戏还在湖边吹冷风,又是没穿外套出门去找宋琳,在接踵而至的打击中,压了许久的病痛终于袭来,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一时间没感到这些。 护士拿药提醒他服药频率,林沒的心思不在这里,和宋和彦说:“我想回落桐路。” 那是谢在苑的别墅所在的街道,占据植物园旁的好位置,楼盘密度很小,是这座城市难得的清净地。 “走。”宋和彦道,“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这里乘车很方便。”林沒道。 “可是我开车送你更方便啊。” 林沒看着他,眼里像没有光亮也没波澜的深潭:“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和彦和他相处那么多年,不可能不清楚他的脾气,再说下去要惹得林沒不高兴,他也嘱咐他:“那你路上小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林沒朝他摆摆手,右手的白纱变得比之前更厚了一些,说完把围巾裹得更紧了,很艰难地哽咽了下。 宋和彦以为他怕冷,还把随身携带的充电热水袋给他用,说:“到了发我消息,四十分钟该到了吧?”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0 林沒点点头,宋和彦看到他上了出租车才放心地走。 半路上,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林沒,搭讪道:“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啊?跳舞特好那个。” 林沒脸色不好看,手机上谢在苑一直在给他发消息,问那出电话怎么回事,中途好几次要打电话过来,都被他挂掉。 心事太多而又发着烧导致意识昏沉,他眼前一晃,扶着车窗,说:“停一下,对不起。” 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打开门扶着绿化带的树,忍不住吐了出来。司机纳闷地摇下车窗,问他:“你晕车?” 按道理说,林沒是不晕车的,可他这时似乎要把这几天吃进去的所有都吐出来,到了最后只能不断呕出酸水。 接过司机递来的矿泉水瓶,左手拧开瓶盖都费力气,他才注意到自己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大口地呼吸着缓了有五分钟,再坐回车里他已经恢复如常了,司机确定他就是电视上总是出现的偶像,更加提心吊胆,怕这人在自己车上出什么三长两短。 林沒头靠在车窗上,拿着电话终于接通了不停打来又被挂断的电话,和对方说:“我和他很像吗?” 他的右手伤得那么重,疼得他不得不用左手拿电话,可是在说这句话时,还是换成了右手,并且用力地握住了手机,还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屏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可他点点头,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听起来是冷静淡漠的,说:“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谢在苑几乎是失控地喊了出来,然而电话已经被拉黑。 他本来想要解释很多,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想说的太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且,解释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即便最开始有偏差,后来的朝夕相处中,自己绝非把林沒当成别人,林沒于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然而这有什么用,以林沒的脾气,一瞬间的替身,和一直的替身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错认过一分一秒,哪怕只是一个闪过的念头,无可否认这存在过,没有林沫,他们就不会有开始。 帮林沒解围后,他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可他没说,面对林沒的谢意,他道:“我好像见过你,你以前是不是在餐厅当服务生?还挺有缘。” 要是谢在苑和他说,救下他并非是因为他俩真的有缘,第一眼只是误以为他是林沫,他们这缘分中间还隔着别人,林沒就不会和他沾上任何关系,何况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时候林沒多需要他这样的靠山,谢在苑向他伸出援手,他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的话不行。” 鬼迷心窍,当初单纯觉得要是讲实话,林沒会更加不好意思,而且他对林沒有些好奇,下意识要哄他开心。 没想到那时候种下恶果,酝酿了七年爆发出来。 谢在苑刚下飞机,匆匆坐上车,以往从不见慌张的他,现在不停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有电话打过来,他下意识还以为是林沒。 最好是林沒,哪怕骂他几句也好,然而并不是。 “你和林沒在一起吗?他从医院出来说要回落桐路,但现在他的电话打不通了。”宋和彦道。 “医院?” “他今天不对劲。”宋和彦说,“你和他出什么问题了吗?” “有点,我现在在赶回家。”谢在苑道。 “以前看林沒挺能抗的,到处跑工作,多累都不会抱怨,我第一次见他这样魂不守舍,有点担心。” 不用宋和彦多说,谢在苑也知道林沒是个很坚强的人,失魂落魄这样的状态对林沒而言太少见了,肯定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才会如此流露。 当初林沒连身份证都没有,倒是有门路学了舞蹈,据说那老师是无偿让他来上课,但别的费用还要自己承担,为了供这条唯一的出路,林沒和孤魂一样到处打工,在谢在苑面前还是神采奕奕的,带着不容折断的倔强。 他早被生活打压得粉身碎骨,可没摔在地上太久,自己咬着牙站了起来,在谢在苑看来,比那张漂亮的脸更吸引人的是,他眼里总亮着永不黯淡的光。 现在,林沒放弃般地和他说:“知道了。” 熄灭那光的是他谢在苑。 谢在苑是很清楚林沒喜欢自己的,最开始摸不透,但后来也知道了,林沒为人淡漠,可总是对着自己狡黠地笑,和自己对视时还会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他以为林沒可以等他很久,他需要慢慢想,对林沒的心动和对林沫的不同,不是一瞬间的惊艳,他不知道这在相处中萌生的情愫到底是源于喜欢还是习惯,这两种的分界线并不明晰,他实在害怕出错。 现在剧烈跳动的心告诉他,毋庸置疑这是喜欢。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1 在每晚辗转反侧的时候,自己绝想不到,他终于有一天透过迷雾看清真相,是因为林沒和他说的每个字,都表明着要走。 这种后知后觉让谢在苑有些不敢回落桐路,又只能催着司机开得再快一点,林沒手机关机,距离他回去至少还有二十多分钟。 在这巨大的恐惧笼盖他之前,他甚至没想过,失去林沒会怎么样。 谢在苑在这段若有若无的感情里,凭着是林沒先朝他展露了心思,他无忧地当着主导方,肆意享受目光、温暖、陪伴,一切可以在林沒身上索取的爱意。 七年太久了,他也以为林沒就该是一直喜欢自己的。 “您找林先生找得那么急,他怎么了吗?”司机问道。 谢在苑道:“你觉得林沒生气了能做什么?” 这也是在问他自己,谢在苑由此冷静了点。 他是伤害到了林沒,可再怎么恨他,顶多是撒撒气,趁着他心里不安,再多讽刺几句放些狠话,好让自己更加愧疚。 做不出什么来,自己拥有的很多东西不是林沒可以撼动的,又不是竞争对手,还能拼个你死我活。 刚才有点自己吓自己,除了吵到最后要离开,能干什么? 再说了,他不同意,林沒能逃到哪里去? “林先生在意您,他要是偶尔不开心,您哄哄他就好了。”司机答道。 笼中的金丝雀最多扑腾成这样,还是在掌控之中。 车驶进落桐路,家里门没开,谢在苑看着在门口缩成一团的林沒,远远看过去像只流浪着的小猫,暂时驻足在这里等待收留。 他松了一口气,下车后走过去把门开了,再坐到林沒身边,淡淡道:“是我没说清楚,快进去,干什么坐在这里吹风?” 林沒没动,头埋在胳膊里,谢在苑当他在闹脾气,揽住他肩膀,林沒则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额头蹭过谢在苑的脖颈,围巾松散开,露出青青紫紫的掐痕。 谢在苑凝固住了,在林沒滚烫的额头触碰到他的时候,林沒的手掌心朝他摊开,那里面是撕烂的夹竹桃叶。 这些年在潜移默化中,谢在苑不仅误以为林沒永远在原地,还忘了林沒本来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在他面前收掉了利爪。 他什么都不怕,不该招惹他。谢在苑早就知道的。 第10章病危 抢救室里的灯亮到了半夜,谢在苑还没缓过劲来,手心里握着几片夹竹桃叶,对着几片叶子出神了很久再扔到了垃圾箱里。 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林沒自杀,反复地问着医生这是不是夹竹桃,医生声线平稳:“您冷静一下。” 谢在苑怎么冷静,在等司机停车的那半分钟,他还认为着,一方离席,一方去追就是了。况且林沒可以让他这样,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要是自己嫌拉拉扯扯太难堪,随时可以不继续。 想得太过简单,心不由己,哪能说断就断。谢在苑在抢救室外站着,面色不比里面躺着的林沒要好看。 他心里一团乱麻,有时想着林沒到底要干什么,是要自己背负一条人命,为此良心不安,还是要自己彻底领悟对以往对爱情的肤浅认知,由此痛悔莫及。 也有时一个劲自责,更多时候是担心林沒醒不过来。 “谢总,不要太难过。”司机安慰道,“林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渡过难关的,您别急。” 司机都看出来了他的心惊胆战,在谢在苑之前的假设里,林沒对他没有多大影响,现在这假设被推翻了。 感情与金钱权利一比的确虚无缥缈,当后两者受到损害,是自己真真切切的失去了某部分,能被数字或文字具体表达,感情这种主观的东西好像更加不值一提。 但看着那盏迟迟不熄灭的红灯,他连本来的自己都找不到。 常年的冷静淡定被抛得一干二净,闭上眼,就浮现林沒的模样,林沒惨白着一张脸,眉眼很脆弱。 “怎么着都不能一气之下拿生命开玩笑啊,就算是谢总您和他分了,他难道未来没别的盼头了吗?”司机叹气道,“平时真没看出来,他原来能那么疯。” “病人家属在吗?”有人匆匆从抢救室出来。 她很快站在谢在苑面前,严肃地交代完病人的情况很不好,需要签病危通知书。 司机本来还想说,圈子里人情淡薄,谁会真情实感到非其不可的程度,林沒不必要钻牛角尖,闹得彼此这么不好看。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2 但这话咽在口中说不出来,因为谢在苑握着笔的手在抖,这一刻,司机有些不忍看谢在苑的表情,沉默地低下了头。 · 很疼,五脏六腑都像是缩在一起。林沒是有知觉的,咬牙强撑的一抹意识让他还记得谢在苑的种种反应。 谢在苑在他耳边大声地喊着他名字,说到最后一声声叫他小沒。 别喊了。林沒想,在车上被催吐他不停反抗,摁着谢在苑不想让他抱住自己,却被抱得更紧,然后自己被抬进了抢救室。 太他妈疼了。林沒心想,他抽着气,视线逐渐涣散模糊。 他看到了宋琳朝他挥手,和墓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美丽气质,她想靠近林沒,林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见她看上去精神正常,才让她走到身边。 她说:“妈妈是担心你,没有诅咒你。” 担心得没错,他万般不服可还是无可辩驳,宋琳说对了。 林沒弯腰捂着胃,在这里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形象,宋琳看着他,道:“你还疼吗?” 神奇的是,折磨他许久的胃已经不疼了。 他怔怔地松开手,再看着眼前的路。他见过一篇讨论,说人在死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有生还者说他在濒危之际,见到了自己过世多年的亲人,来给自己领路。 所以,宋琳要来带我走了吗? “你恨我吗?”宋琳问他。 林沒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脖颈,虽然自己失去了痛觉,他没办法不恨宋琳,也没办法去恨宋琳,他干涩地说:“我没办法。” 说完,林沒被宋琳牵着手,跌跌撞撞往回走,每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宋琳和他说:“对不起,虽然我也想弥补你,但有人比我更焦急。” 话音落地,林沒感觉到自己腾空了般,同时心里生出一股戾气,回复她:“你懂什么!” “小沒。”宋琳喊他,“我总不肯叫你小沒,好像你要是去掉这个林字,我和林正望就没有关系了。” “你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了。”林沒挣扎道,一时间居然抵抗不了只能被拖着往前走,“我不想回去。” “你想的,只是不肯承认,你还有想见的人,没必要待在这里。”宋琳道,“那人也想见你,你回去吧。” 他在前方一脚踩空,整个人栽倒下去,现实里忽然呛出一口气,林沒躺在手术台上急促地呼吸着,他喉咙难受,被光照着睁不开眼睛,感觉到自己额头的冷汗缓缓滑落在鬓发间,让他发痒。 刚刚做梦了吗?他想,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病人醒过来了。让人去通知家属。” 虚弱的精神不足以让他开口说话,林沒侧着头看着边上的护士,护士垂眸碰了下他的肩膀,这是个安抚的动作。 “晚安。”她道。 · 等待时有电话过来,还是宋和彦,和他说至今没打通林沒电话,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谢在苑敷衍了几句后潦草挂断电话,他在抢救室外苦苦煎熬,甚至想,他愿意折自己的寿让林沒挺过这关,林沒二十六岁,正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又等了半个小时,抢救室的灯熄灭,谢在苑紧张地掐了掐手心。 “病人脱离生命危险,转到EICU。”医生和谢在苑说,“谢总,一晚上签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可以睡觉了。” 这已经是要去上班的时间,谢在苑舒出一口气,道:“他脖子怎么回事?” “是掐痕,有两天了,看着吓人,慢慢会褪掉的,现在人还在发高热,而且右手的伤也要注意。”医生和他说。 谢在苑的好友开医院,人脉很广,听谢在苑简单说明白了事情以后,就去叫了全市在这方面最好的医生,面前这位是半夜调来的。 “谢谢,辛苦你了。” “之后还是要谢总多留意,病患情绪如果不稳定,很有可能第二次尝试自杀,那时候情况会更加危险。”医生道。 “我不知道他心结是什么。”谢在苑说,“我和他之前因为陈年旧事吵架了,可我不认为会让他那么偏激。” “很多负面情绪是慢慢积攒起来的,可能不止是因为你,等他身体情况好转,再试着开导他。” 和医生再次道谢后,谢在苑想去探视,但被护士告知考虑到林沒的状态,他还不可以进去,只好通过外面的探视系统看人。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3 林沒安静地睡在病床上,皮肤是病态的白,袖口露出截纤细的手腕,好像一捧雪,在冷色调的光下显得很脆弱,没有一点生气。 谢在苑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回到车上去,司机没敢睡觉,道:“谢总,去哪里?” “公司。”谢在苑道,“等会儿,老郑你帮我打个电话。” 他报了宋和彦的电话号码,让司机转达林沒的情况,司机满脸疑惑但不敢问为什么要他去说,谢在苑冷着脸坐在后座,看着像被欠了七个亿。 通过对话,得知宋和彦是林沒的同事,司机这才恍然大悟,谢在苑可能是不敢面对林沒的亲友。 他还在害怕,这件事的余波将要影响他很久。 谢在苑一晚上没睡,昨天登机前林沫让他到了打个电话,他都把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看到林沫的短消息才想起来。他回复了一句,很快有新的短信提示。 [林沫]:哥,什么事刚忙完? 谢在苑本来是不想回了,心烦意乱中又想到林沫好歹救过自己一命,不该这么冷落,打字道:没事。 [林沫]:那就好,你一走我爸妈肯定要烦死我。 谢在苑感觉到家长想撮合他俩,林沫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他意味不明地嗤了声,没再聊了。 之前再怎么犹豫不定,现在也该明了自己对林沒的感情。 比起林沫救他时他朦朦胧胧的好感,出国前若有若无的不舍,昨晚那种感觉就像要了他的命。 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意,自己毫无抵抗之力被人控制,其实林沒什么也没做,没牵着他甚至不用看向他,纯粹是静静在那里要离开。 他感觉自己也病了,需要被医治,摇摇头强自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回到公司里,谢在苑魂不守舍地处理完堆积的文件,今天开工第一天,还下楼给人分发了红包。 大家本来想欢呼一下,可是老板的脸色太差,吓得他们转而去看谢在苑的袖子有没有带黑色的袖章。 中午时间,秘书来给谢在苑送资料,谢在苑正支起胳膊撑着头,桌上的咖啡喝完了,他依旧昏昏欲睡,闭着眼睛浅睡,可他睡得不安稳,眉心微微皱着。 这几年谢在苑鲜少露出这种疲惫的神态,他平时忙起来很累,但在人前总是副游刃有余的自若姿态。秘书见此放轻了脚步声,还是打扰到了他。 谢在苑眼眶有些泛红,电脑屏幕亮着,映着水光,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秘书不敢多瞧,低下头去把资料摆好。 “如果你喜欢某个人七年,某个人一直不知道,又干了让你失望的事情,你会怎么做?”谢在苑问,“我不是很懂,随便问问。” “诶?”秘书吃惊地愣了下,随即说道,“我觉得七年太久了,而且喜欢是藏不住的,他不过是装作不知道,仅此我就已经非常失望,然后选择放弃。” 按道理讲,爱哪能单向燃烧那么久,可林沒是七年如一日地在喜欢他,在等待他。 那么久,对任何人来说,这种投入都能从浪漫变成可怕,然而林沒的心态转折不是因为自己退却,是由于偶然发现了陪伴背后的骗局,这远比无疾而终还使人崩溃。 谢在苑打起精神来继续工作,等到下班时间,外面飘起了细雪,他从高楼看车水马龙的街道,每个人纷纷撑开了雨伞。 前几天颐都天气不好,林沒打电话来说是雨夹雪,外面温度应该很低,林沒怕冷,估计冻得瑟瑟发抖。 而林沒只是说,他好想他。 第11章再遇 即便出了抢救室,林沒的状态还是很危险,发着高热,右手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有发炎的趋势,脖子上红色的掐痕变得青紫怖人,此刻他病恹恹地躺在一堆毫无生气的仪器边上。 右手被涂了药,左手则是在输营养液,输液输得水肿,绑在一边防止乱动导致走针。应该是很难受,或是没什么安全感,攥着身下的床单,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病患还太虚弱,不能进行视频通话。”护士道,“午休后可以探视,但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休息。” 宋和彦问:“那他要调养多久才能好?” 护士认真地和这全副武装到被以为来医闹的偶像说:“程度很严重,估计会引起并发症,那可能要细心照料一辈子。” “并发症?”宋和彦道,“我只被告知了他自杀,被谢在苑送往抢救室。” “是,谢总待到病人推出手术室才走的。”护士和宋和彦解释,“病人是吞食了夹竹桃叶,送来的时候下了三次病危。” 宋和彦冷笑了一声,算是知道谢在苑为什么不愿意亲自说了,但就算心虚,这人还是副沉稳的模样,没和他支支吾吾,直接让别人转告。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4 “那什么时候他可以醒过来?”宋和彦问。 “已经醒过来了,还很虚弱,所以不建议去和他说话。”护士道。 宋和彦叹了一口气,之后一连三天,他每天都来看望林沒,有时候别的同事也会过来,不管是谁来,林沒还是那副样子,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今天要转移病房,从这里挪到普通病房去,宋和彦过来陪着。 “谢在苑有来看过他么?”宋和彦问护士。 护士道:“谢总每天都待到很晚才走。” “哦。”宋和彦点点头,“那今天可以和林沒说话了吧?” 护士点头,宋和彦看着林沒被里面的护士扶起来,后退了几步,安静地跟着他换好了病房。 没有住在单人间里,据说林沒执意要住双人间。可能是原先心情激动,这几天又太过孤独,心里憋着太多事,患得患失的心态需要一些热闹气来缓和。 林沒被医生护士关照了好几轮,宋和彦不和他多废话,这几天磨得自己气都消了,抱着一盒保温桶,道:“猜猜谁给你做的?” “我们团里会做饭的除了我这个躺着的,只有小因。”林沒说话声音很轻,是因为没有力气。 “这回你错了。” 宋和彦打开保温桶,把三盒饭盒拿出来,里面是咸蛋黄瘦肉粥、用鸡汤淋的菠菜,还有虫草炖雪莲,和林沒介绍道:“是我从酒店里特意点了堂食,等那个人端上来,我再一道道放进我的饭盒里,给你带过来的。” “大家陆陆续续来看过你,不过都太忙了,没空陪着你伤春悲秋,你肯定也不愿意被车轱辘似的轮番思想教育。大家少点造作,多点坦诚,赶紧吃饭吧。” 扑面而来一股食物的香气,医院的餐食比不上星级大厨的熬制,林沒觉得有些肚子饿了。 “你倒是对他挺上心的。”隔壁床的老大爷道。 宋和彦回答他:“还好,以前没少受他照顾,但愿他也常怀感恩的心,天塌下来了,也别继续作天作地作死。” 林沒说:“你把这盒热一热,微波炉出门右拐。” “哦。”宋和彦端起饭盒,走了。 “你因为什么住进来的啊?”老爷爷搭话道。 林沒还没说话,有医生挂着个听诊器进来,他一瞧,居然是给自己手做包扎的那位医生,他负责的是自己临床那老爷爷。 医生也有些意外,说:“那么巧,你又有什么事?” “自杀未遂。”林沒实话实话。 “自杀?”老爷爷听了立马批评他,“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我看你朋友伶牙俐齿的挺开朗,没想到你会想不开。” 对于生命这话题,林沒这几天在自己主治医生那边听得也够多了,他怕疼,让他再如此心如死灰,他也着实没有勇气下手。 他敷衍道:“我错了。” 给老爷爷检查完身体,这是查房的最后一间,医生让护士先走,他过来看了下林沒,林沒瘦得厉害,看起来丧且可怜。 床头卡上写着他的年龄,才二十六岁,再看看他的公示病情,笑了声,二十六岁搞得和看破了生死一样,医生说:“小小年纪能遇到什么挫折?够折腾的。” “你也不老。”林沒瞧着他,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的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来给林沒量体温,说他退烧了,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林沒和他的主治医生背诵自己床头卡写的:“禁油腻,禁烟酒。” “是,盯紧着你。”他的主治医生说,“听说你前天还和护士打趣,说你想吃火锅。” “难免要嘴馋。”林沒说。 “所以做事前三思而后行,你这好端端的来吃什么苦。”老大夫说,“小何,你跟他认识?” 那位被叫做小何的医生说:“我一天之内给他包扎了两次手,伤得蛮严重的。” “嚯……”边上老爷爷听不下去了。 看林沒的脸上没什么气色,主治医生问他晚上吃的什么,林沒说:“爱心便当,大补,正在加热着呢。” 于是主治医生走了,何医生看他半天,见他唇色发白,道:“多吃肉和动物内脏,补铁,你的爱心便当是不是来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5 “什么爱心便当?”站在门口的谢在苑顿住了脚步,疑惑道。 他在原地看着站在林沒床边的何医生,再看看穿着病号服的林沒,三人都没说话,此刻有人在他背后打破了僵局。 宋和彦拿着他买的粥,排队排了太久,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再看向谢在苑,整个人僵了下,对谢在苑敌意很重。 他们俩相互之间认识,这时彼此探究着对方的心思。两人肩宽腿长的帅哥都对峙着不动,老大爷看着心想着这像在拍偶像电视剧呢,区别就是躺病床上的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何医生先说了话:“病人饿了要吃饭,你们拖着可以,被堵在门口,我要下班了。” 谢在苑是从公司里直接过来的,还穿着西装,一手插在兜里,肩膀往□□斜了点,宋和彦先走到房间里去,然后他随在后面。 宋和彦打开饭盒,问道:“你这右手,怎么吃饭?” “让护工喂啊。”林沒实话实说。 宋和彦坐在他床边,说:“那我喂你?” 林沒笑了笑:“麻烦你还是摁护工的铃吧。” 护工很快过来,熟练地把菠菜和粥拌在一起,粥里还放了肉丝,咸蛋黄已经融化在里面了,闻起来便知道美味可口。 宋和彦看林沒情绪还行,道:“我复工了,明天飞国外,你要是觉得这粥好喝,我把这厨子电话给你,今天先走了,屋子里挤得慌。” 屋子其实很宽敞,林沒指明一定要睡在双人病房,谢在苑让院长为林沒挑了个环境最好的房间,在林沒转移出重症监护病房前,谢在苑已经把一切安排得妥帖,连病友都打听清楚,是一个机关里病退的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也没有咳嗽,现在靠窗的那侧让林沒住了进来。 谢在苑看着他俩说话,等宋和彦走完,护工也收拾好餐具离开,他才开口道:“还好吗?” 林沒语气平缓道:“当然好,这里那么热闹,自己的前任医生,前任同事,现在自己前任老板都来了。” 这几天林沒过得浑浑噩噩,谢在苑没比他少痛苦半分,每晚都要在门外陪他很久,又不愿意让护士告诉本人。 此刻谢在苑看着林沒的脖子,当时一定是被掐得很疼,淤青到现在还没褪色,他收回了视线,压住自己心里的忐忑不安与难过,道:“你听谁说的。” 他在问林沒,是在哪里听到的有关他和林沫的事情,从而和他翻了脸。 林沒看向他,谢在苑没休息好,眼底有些红血丝,以往谢在苑工作忙碌时会连着几天只睡三个小时,或是整夜通宵,才会这样子。但长相的俊美英气没让这点疲惫削弱丝毫,即便是这么累,他的皮肤在晚间的黄昏下还映着淡淡的光。 谢在苑还很年轻,可光是和他待在一起就会感到极大的压迫感,这是久处上位在商场杀伐带来的沉稳和戾气。他西装革履,而林沒气息奄奄,奇怪的是他们的气场有种微妙的势均力敌,在旗鼓相当地拉锯着。 “谢在苑。”林沒连名带姓地叫他,谢在苑发现,这熟悉的语调变得很陌生,再也没有百转千回的感情,和喊世上任何一个人无异,“欺骗就是欺骗,没必要去找原因,难道你还能对自己的隐瞒查漏补缺吗?” 他闭上眼就是谢在苑那年停在庭院里,看着那幅画出神的场景,谢在苑少有地流露出柔软的带有笑意的一面,让林沒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下了那张画。 再睁开眼,那些失落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满目的嘲讽。 “我不知道你怎么认为的,但我可以和你明确地说,除了会所那天,我没有再认错过。”谢在苑慢条斯理地说道,生怕语气重了会刺激到林沒。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也分不清真假了,我自己唯一可以明确的是,你没把我当成他,我们就不会开始。”林沒回答他。 “我们之后这七年都好好的,我知道你是谁,没把你当成你弟弟来看待。我不想瞒着你,我确实喜欢过林沫,可就因为我喜欢过他,你就要全盘推翻这七年?” “当时我明明还问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光是这个问题你要是和我说实话,我就肯定不会答应你,我们两个根本不会有交集。岂止是推翻,我简直想失忆。” “我不想给自己做开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但不想让你对自己的定义产生误会,你就算是被当成替身,也只是当了十分钟都不到,我帮你揍人顶多揍了六分钟,那人就昏迷了。你生气可以,我不理解的就是,就算你很在意这六分钟。” 谢在苑直视他的眼睛,“我留意你的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你弟弟,你现在想走,和我提就行了,就有必要自杀?嫉妒他嫉妒到这样,然后迁怒?根本不像是你。” 他等待林沒的答案,林沒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里面照着薄薄一层暖黄色的光,这是太阳落山前最后的温暖。 他合拢掌心,没有与谢在苑对视,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解释的都融化在这声叹息里,道:“我就是这样的,我嫉妒他,乃至于想用死报复你,行了么?” 谢在苑站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投降般对林沒说道:“我对自己很失望,后知后觉等到你退缩了,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但是我对你也很失望,至于么?那么多方法里,你选了对自己最蠢的那个。”谢在苑胸膛起伏着。 他这几天在想,这件事的打击有没有大到值得自杀的份上,根本没有,人生还有无限种可能,林沒没脆弱到单单是因为自己以前把他当替身,就要寻死觅活。 由此他笃定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想让林沒和他好好说出一切原因。 “怎么不至于?”林沒把最后的余地也抹灭,和谢在苑逞强道,“我恨你恨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山野和安毕方w的雷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6 第12章黑色 “怎么了?”隔壁床的老爷爷问林沒,“情情爱爱的,多大点事。” 林沒道:“没吓着您吧?”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能被谈恋爱吓着啊。”老爷爷说,“你男朋友长得挺俊的。” “我不俊吗?”林沒转头看他,这面孔用老话说是男生女相,虽然眉眼间难掩憔悴,但依旧漂亮得整个病房都要亮堂几分。 “太瘦了,多长点肉也俊。”老爷爷闲着没事做,和林沒聊天,“别的绕来绕去的我搞不懂,你这孩子死心眼吧,闹自杀呢,听得我都生气。” “很大的事,他不懂。”林沒垂着头,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看着很难过。 看着林沒一脸落寞,老爷爷热心肠地开导:“什么话都要说开了讲,不然跟我讲,我替你把把关,你这点年纪遇上的都是芝麻大点的困难,不值得。” “我在别人还在读书的年纪,就有很多记者追着拍我照片了。”林沒笑了笑,不过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不能按别人那套来。” “闻着你的饭菜味,就知道你挺有钱的,湘越楼的师傅给你熬粥喝。” “看来您也喝过不少。”林沒道。 “可惜前段时间雪天路滑摔了一跤,不然现在就去排位子。你有什么心事,和别人任性着不说,倒是可以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我听听看。” 林沒动了动嘴唇,这是他永远难以启齿的秘密。他有时候很爱向谢在苑撒娇,渴望借此从谢在苑身上得到温暖,可以是演戏到大半夜才收工,可以是为了练舞磨破脚底,但绝不是这些。 每次在看到谢在苑挺拔可靠的背影时,他都想和谢在苑倒苦水,但是又闭上了嘴。他有底线,在谢在苑这里要体面,不想让这些给谢在苑增添烦恼,也不想要因怜悯产生的爱。 同情和爱情只差了一个字,天差地别,他想远离前者这个卑微的字眼。 林沒从未与人分享过,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尝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算了,我说不出来。” 林沒去床头柜摸索了一阵,没有抽烟,拿了根棒棒糖解馋,问那老爷爷,道,“你要不要?” “我多大年纪了,还吃棒棒糖?”老爷爷道。 林沒拆开棒棒糖,道:“如果我能活到您这岁数,我照样吃棒棒糖。” “你这样把事情都闷在心里,迟早闷出病来,怎么跟谁都不愿意说,自己不委屈吗?”老大爷问。 林沒的棒棒糖是草莓味的,他口腔里弥漫着一股甜意,眼睛眨了眨,道:“不委屈,我习惯了。” 这句话如同催眠,比麻药还要灵,似乎真让他的心口不再泛起酸涩。林沒的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面对着窗外的落霞,棒棒糖逐渐融化成纸棒,他微微缩着身子,这种防御性的姿势能给他一定的安全感。 林沒因为浑身过于疼痛而辗转难眠了好几天,在此刻沉沉睡去。 · 出了门,谢在苑还想看林沒等他走了以后是什么反应,刚站定,宋和彦等在旁边,喊了他一声,只见宋和彦半个身子倚在墙壁上:“有东西让你看看,一起去宿舍吧。” 谢在苑和宋和彦并肩去坐电梯,宋和彦看谢在苑表情很差,道:“林沒本来就是七不服八不忿的脾气,除了你谁都怼,现在连你都怼。” “现在可能只和我作对。” “知足吧,至少还在你面前有力气和你作。”宋和彦道,“换个性子软一点的,可能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求你们再也没关系,干脆装做不认识你。” “下回我和他见面,他可能就是这种态度了。”谢在苑抿了抿嘴。 “希望你还会和他再见面。”宋和彦摁了一下地下二楼,把手插在口袋里:“看得出来他心里没有真正放下你,但让他放不下的情感从喜欢变成了厌恶,不是什么好事。” 谢在苑沉默了,他出门时,的确是被气得不想再见到林沒。 “我会给他很多资源当弥补,剧本随便挑。不爱演戏没事,做做代言也不错。”谢在苑道。 宋和彦挑眉问:“你当这样他就会原谅你?” 谢在苑还在气头上,嘴硬道:“我不求他的原谅,随便他去。” 他说这话时冷冰冰的,很有迷惑性,听不出到底是真是假。 宋和彦不多管这些,道:“我认识你的时间比认识林沒的还长,按我爸妈的话来说我们这一辈里就你最有出息,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没想到你会让人那么难过。” “我也想不到会让他难过成这样,其实只是阴差阳错而已,我以为他最多是借题发挥和我撒气,正常人思维里,难道我对他七年前有些欺骗,就值得他七年后去死?”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7 “陈年的错误引来的灾难是一连串的,否认了一样东西,说不定把所有的有推翻掉了。”宋和彦说,“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抽空好好照顾他吧。不是我心虚,是因为这事情绝对没严重到值得林沒自杀的地步,我当时以为最多是闹分手。”谢在苑觉得没意思,“假设是我出轨吧,把我揍一顿骂一顿最多了,正常人会自杀?何况我没出轨。” “分手和自杀差得有点大,他倒不像是会因为你出轨就去自杀的人。” “再次强调我没出轨,我和林沒的关系其实和你们看到的不一样。以及他是想报复我,真他妈的疯了。”谢在苑面色发白。 谢在苑不知道宿舍地址,宋和彦让他开车跟在自己后面。因为团队里有人喜欢收集超跑,宋和彦的车也跟着买得很贵,但对谢在苑来说,这些车不过是随手买来开着玩的。 在这种花钱的方面,自己还会被父母念叨几句,但如果是谢在苑的话,已经完全没人会再讲他了,倒不是谢在苑目中无人到听不进批评,而是他没什么瑕疵可挑,即使性格上有缺点,在很多人看来他也没改正的必要。 宋和彦记起来谢家的老人对谢在苑要求是很高的,谢在苑读书读得早,大学一毕业就开始接手公司,因为此事,宋和彦的爸妈没少指责宋和彦贪图玩乐,要向谢在苑学习。 在大多数人眼里,谢在苑是个几乎不会出错的人。 可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林沒做出了那么偏激的举动?宋和彦很好奇。 这点好奇心不至于让他掺和进别人的私事里,可林沒这性格属于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很多事情肯定不愿意和谢在苑袒露,他作为旁观者,觉得谢在苑需要知情。 到了宿舍,宋和彦给谢在苑看那副被砸烂的画,道:“林沒用锤子砸的,我们这儿不收破烂,他估计也不想拿回去了,你要的话拿走吧。” 这画大半张都烂了,但谢在苑认得出来是谁的手笔——林沫。 “他托周让的妈妈帮忙买的,因为不知道画家是谁,所以拍了照片,那张画是屋内的火海,这张画恰巧是那张的另一版本,是屋外的角度。” 宋和彦解释着,把画从客厅搬到门口:“他想等你生日了送给你,但我不知道他自杀那天受了什么刺激,先是穿了一身黑,再过来问周让要画家的微博,然后放下手机就把这个砸烂了。” 在看到画上大概场景的那瞬间,谢在苑想起来了什么,道:“他拍的照片,画是不是摆在庭院里?” “对。”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谢在苑看到林沫的那张画想起来惊险的往事,于是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林沒观察得那么仔细,而且记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么发现的。谢在苑面无表情地摸过砸到凹陷的画框,就在之前一个小时里,他还以为是有人在林沒面前嚼了舌根。 “你说他穿了一身黑,别的还有吗?” “他围着围巾,伤是来之前有的,右手也受伤了,拿锤子把这画弄坏后伤得更加严重,之后他就说想去落桐路。”宋和彦说完,感觉到不对劲,“林沒平时不穿黑色。” “他衣柜里除了西装以外一条黑的都没有,穿了显得太瘦。” 宋和彦见谢在苑要走,急忙问:“你还会去看林沒么?” 毕竟谢在苑知道及时止损,或许不愿意再和林沒纠缠。但是…… 宋和彦想起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林沒,孤寂的侧影好像蒲公英被吹散后的那一朵小花,稍不留神,他就消失了,留不住。 “这是我说了算的吗?”谢在苑反问道,他把被弄坏的画框抱起来,珍惜地拿在手上。 喜欢不喜欢并非他可以把控住的,他的眼睛和他的心早早停留在林沒身上,挪不开了。 他觉得以前逃避答案的自己有些可笑,要是他没那么犹豫,多表达一点自己的心意,林沒也不会那样无措不安。 如此想着,谢在苑把画框放进后备箱,而后坐上车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 横生在心里的肉刺猝不及防地被拔除,那处伤口没有流一滴血,可谢在苑疼得好像自己也抢救了一晚,勉强苟延残喘。 第13章交锋 胃出血、头晕乏力、心脏早搏等等,这些都得以后细心调养,尤其是饮食方面要考虑周全。 谢在苑联系上自己家里请来许多年的老厨师,让人立即安排来颐都两个月。那人以为是谢在苑生病了需要照顾,连夜坐飞机从巍都赶来颐都,才发现生病的不是谢在苑,虽然谢在苑脸色很难看。 “每天给林先生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可以吗?林先生现在能不能吃海货?”厨师得知林沒现在的身体情况后,查好忌口,开始列菜单。 谢在苑看着厨师的菜单,挑剔道:“不行,这样容易露馅,被他发现是我给他准备的,他一定不吃了。” 厨师不知道林沒是自杀,更不知道两人出了什么问题,试探着提出建议:“既然林先生是双人病房,那把另外那位病人也做好饭菜。” “万一他出门透气,正好是中午派餐时间,那岂不是被戳穿?”谢在苑皱了皱眉,随即敲了下桌子。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8 老厨师看谢在苑又打了通电话,从米其林三星餐厅那里挖人,他搬出谢家这个背景,三言两语把事情谈妥,说:“你负责那间房的,这栋楼其余的交给别人去做。” 这下整栋楼的饭菜都没多大区别,谢在苑想了想如此应该不会被林沒发现了,于是安下心来。 · 林沒前几天住在EICU里,饭菜都不知道味道,看护士给他拿来菜单,勾了几栏后,护士道:“看您现在身体不好,主餐还是由医生这边专门给您配。” 对此他没什么意见,隔壁那老爷爷是子女每天送饭菜来的,也看了看菜单,道:“你们这里饭菜那么好?那我也要订。” 护士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心想原先的厨师也算是水平很好的了,然而从今天开始,他们被大神级别的人顶替了,暂时失业两个月,其余几个病房的还以为这医院亏本搞慈善,事实上是谢老板把这栋楼的伙食全包,只稍微收点钱做做样子,直到林沒出院。 林沒确实没有察觉,被人控股投资的私立医院做得再面面俱到也不奇怪,只是偶尔喝着热气腾腾的骨头汤,觉得味道似曾相识,所有配料都把控得接近于完美。 可能高手的境界都是如此,林沒看着浓郁的汤汁,心想道,谢家对自己对他人都有一套严格要求,尤其是饮食方面接近于苛刻,在这里做饭的厨子若是换个财大气粗的东家,倒是在那边也能领到一份丰厚薪水。 待在医院里闲着无聊了,老爷爷教他下象棋,林沒很快上手了解基本的规则,短短几天就能和老爷爷见招拆招。 老爷爷叹气道:“那么聪明一个人,干那么不聪明的事情,搞得和我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待在一起。” 林沒一边低头挨训,一边跳马吃兵,说:“人就是向死而生,在倒计时里比谁挣扎得更起劲。” 这周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过得挺快,等到周日的时候,隔壁老爷爷的孙子来看望他,背着个书包皱着脸说自己开学了,老爷爷道:“开学多好啊,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那么早就开学了?”林沒问。 那小孩道:“已经算颐都的小学里最晚的一批了!噫?你是不是明星呀?和我们班女生卡贴上的人长得好像。” “你看岔了,别这么盯着人家看,没礼貌。”老爷爷拍了下他。 小孩和他爷爷说了一会话,林沒和人凑了一桌网上斗地主,还没到五轮就感觉脑袋很晕,头一阵阵地发疼,他放下手机开始睡觉。 可惜他还没睡足半个小时,被电话声音吵醒,谢悠咋咋呼呼道:“妈,我下周开学了!” “等你开学,别人都开学一星期了,输在起跑线上。”林沒皱眉。 谢悠说:“我买了下周三的飞机票,你来接我吗?” 估计谢在苑没把他们俩的事情和谢悠说,林沒也不乐意和谢悠提,来得太突然了可能会把小孩整懵。他道:“和你爸去说。” “你不来?那爸爸肯定更不会来,他一天到晚多忙啊。我不是爸爸妈妈都疼爱的小孩了。” “本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林沒顺着他说的话没反驳。 “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林沒道,“我在外面,不方便大声说话,我挂了啊。” “可我感觉你在床上——” 谢悠的电话被林沒中途挂断,他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缝隙中露出那片湛蓝的天空。林沒把窗帘拉开,他迫切需要外界的具有生命力的东西给他一些慰藉。 很多艺人会格外注重防晒,可他偏爱被阳光淋了满身的温暖感,天生白皙细腻的皮肤不怕晒黑,大大咧咧地在光下照着,看上去有种易碎的透明感。 中午吃的虾仁让他胃里难受,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要把食物咽进肚里——正如见了他的很多人所说的,他不能再消瘦下去了。 过于瘦削的体型让他显得憔悴,这副样子很不好看,倒激发出了林沒的求生欲,开始硬着头皮拯救自己的皮囊。 近期困扰不停,林沒想去喝水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急忙扶着床头柜,无法克制地呕出了声,身体好像和这几天勉强吃进去的食物有排斥反应,他统统吐了出来。 太难看了,这对林沒来讲自己难以接受现状,他抬起胳膊挡住脸,摁响了护士铃,而很快,他空着的胃开始痉挛抽搐,引起他背后一阵阵发寒。 他纤细的手指摁着桌面,道:“我不想打针了。” 他右手的伤浅浅结了痂,左手肿得护士都不忍心再给他输液,护工打扫完了房间里的狼藉,林沒捂着胃去卫生间漱口。 过于虚弱,他甚至拿不稳倒满了水的杯子,漱完口,林沒手抖着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气色像是被病痛缠绕了很多年的患者,唯一一抹红色在因难受而涌出泪花的眼角。 医生马上过来给他做检查,怕他彻底虚脱还是打了营养液,和他说:“你要吃进去,再恶劣就得插胃管。” 说着这话时,谢在苑也赶到医院里,裹挟着还未开春的寒风,看着眉心皱成“川”字的医生,还有不断细微颤抖的林沒。 病号服在林沒身上松垮地套着,袖管空荡荡的,脖子上的青紫色比上次见到时淡了一些,他因为在控制干呕而弓起腰背,蝴蝶骨支起一小块柔软的面料。 “保持积极的心态很重要,不用怕,这些反应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医生安慰道。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29 谢在苑侧头问护士怎么回事,护士有些怕他,话说不清楚,林沒握着椅子的扶手,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干什么?” 谢在苑放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还是落下去拍了拍林沒的背。 “不是很失望吗。”林沒抬头看了眼他,“为什么来自找麻烦?” 听到林沒嘲讽地笑了声,谢在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千万不能和上次一样和林沒吵起来,谢在苑一米八七的个子,在林沒面前半蹲下来:“没把你当麻烦。” 看着谢在苑隐忍的神情,林沒想要朝他摇摇头,但心里腾升出一股异样的病态的爽快,最后和他勾起了笑:“随便你编怎么造,你在我这里好碍眼。” “我不想给你添堵,所以这几天都没来,你最好不要动不动就发病,不然得和我日日相对。” 谢在苑把手搭在林沒的肩膀上,捏了下林沒的脖颈,林沒想把他的手挥开,可是搬掰不动。谢在苑说:“信不信我无所谓,我拿你没辙,至少现在来讲,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林沒猜他应该是从某场应酬里抽出身赶过来的,因为昂贵的衣服上染上了很淡的烟味,自己隐约嗅到了点。 “看你把粥喝下去,我就走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谢在苑声音有些无奈,又轻柔得像在哄小朋友。 可惜这个小朋友并不天真烂漫,反倒是喜怒无常以及厌世,时刻紧张着戒备着,恨不能把自己藏在与世隔绝的壳里,拿利刃对准一切妄图接近他窥探他的人。 护士端来一碗白粥,放进去了糯米闻着香甜可口,然而林沒食之无味,连吞咽都很困难,只见林沒艰难地吃了大半碗,道:“我想要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正在离开的谢在苑顿住步伐,视线挪在林沒的嘴唇上,喝了粥以后终于红润了一点,湿湿的。 “我有时也不敢置信,我居然会忍不住妄想哪一天我们可以再变回原样。”谢在苑拉着门把手,目光很沉,“但我尽量改吧。” “人总是盲目去做白日梦,就像我倒贴你的那七年一样。”林沒回答他。 “这七年不完全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林沒喝完粥,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角,说:“似是而非的梦,等人醒的时候是很痛苦的,谢老板。” 谢在苑用力地摁着冰凉坚硬的门把手,有些疼。 这足以让一些酸涩的情愫被压制下去,谢在苑闭了闭眼,面对林沒的全盘否认,他本来想争执说“这明明不是梦”,后来放弃般讲道:“我知道了。” 他走出医院在车上点了支烟,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他压力再大也没碰过香烟,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一向约束自我,万事万物在接触前都冷静分析利弊,知道这容易让人上瘾且对身体有害,他就避而远之。 但最近没忍住,谢在苑想到林沒的时候就克制不住去抽烟,迫切地要知道林沒抽烟时他到底体会到了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好像自己这样做,就能分担林沒那些说出来的或没说出来的苦。 白雾缭绕在视线前,谢在苑的手机响了,他掐灭烟头,接通来电道:“方总。” 对面开始说合作项目的进度,谢在苑回想起方荣舟的形象,是个油嘴滑舌的投机商人,性格容易毛躁,想一出是一出,总是忘记考虑后果,在他好友的生日宴上邀请过林沒唱歌,身边的情人是拍电影的。 方荣舟说完正经事,和谢在苑寒暄:“今晚摆了个局,我们谈谈工期,您和林先生一起来啊?” 谢在苑今晚没事,可以赴宴:“我来,林沒不来。” “林先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身体不怎么样,但能把人气得够呛。他一边如此想道,一边否认了方荣舟的话:“他现在不跟我。” “哦哦哦……那、那就好。” 说完又马上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方荣舟连忙挽回,给人拍马屁:“这都多少年了,新鲜劲早过了,你再继续养下去真没什么意思!” 谢在苑对此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顺着他的话,道:“是么?” “是啊是啊。”方荣舟附和着,和谢在苑打交道让他很紧张,尤其是得罪林沒后他更加忐忑不安,“圈里的小雀儿换了一批又一批,谢老板也该换换了。” 他琢磨不出谢在苑的喜怒,在得知林沒和谢在苑分开时才松了一口气,此刻谢在苑沉默着,方荣舟不由手心再次出了冷汗,不知道谢在苑到底在想些什么,和他客套道:“那不多聊了,方总晚上见。” 第14章糊涂 “我他妈的不想换人。”谢在苑和好友抱怨。 电话那方的人前些日子过生日,还见到谢在苑和林沒坐在一起,春节在巍都时还调侃了谢在苑几句,问他到底是喜欢林沒还是林沫。 当时谢在苑不知道在别扭什么,这时候答案很明显了。 吴星津问:“你试着和林沒谈谈?”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0 “说多了我又怕他受刺激,现在和他根本没办法讲道理。”谢在苑皱起了眉头。 “林沒以前只不过是在你面前装乖而已,你可能不了解,在我眼里,他爱你爱得有些极端了,当他转变了态度,对你的情绪反弹肯定很大。甚至牵连到很多跟你有关的人,主治医生和我说他跟病房里的病友态度还行,但对医生很抵触。” 吴星津劝道:“这几天你别也是得了疯病,怎么和林沒自杀原因较上真了,人还活着就好,你又不欠他一条命,这也太重了,难道自杀是你喂的夹竹桃叶?是你要他假戏真做的?” 得到了谢在苑否定的答案,吴星津继续说:“所以你为什么愧疚成这样?都不像是你了。” “确实找不回我自己了。”谢在苑道,他拿出自己今晚要穿的衣服,潦草套上,“林沒哪来的力气打我,护士和我说他今天药物副作用强烈,我开会开到一半赶去的医院。”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心甘情愿被他晾着?” “是想和他重新开始。” 那边正在开车下班,周围有车子摁喇叭的鸣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你们两个一个二十六岁另一个二十九岁,怎么还有心思玩你追我赶的那套啊?” 见谢在苑不答话了,知道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吴星津有点乐,也有点无奈:“我以为你们俩的结局,要么是你提出来散了,要么是林沒发现了林沫那事儿,被你气走了,也是散,没想到还能有续集。你现在知道白月光仨字怎么写的了吗?能区分背影好看的消防救生员和脸蛋好看的金丝雀吗?” “我不是喜欢他脸。” 谢在苑说完,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不喜欢脸喜欢林沒的脾气?这倒也不是,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不仅仅喜欢某一处,是哪一处都喜欢,无论好的坏的。 “其实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有任何一点点喜欢你那小邻居,我是真的对此不可思议。如果你觉得他背影让你心动,以你现在追林沒的架势,当初早该追出国了。” “只是那一瞬间背影好看吧,我说不明白,只是后来在医院里,再看到他就没那种感觉了,但那时的确是真的。” 吴星津笑了笑:“算了,也难怪会这样,你这人从小就薄情,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样让你吃顿苦头,倒是给你新体验。” “我不怎么乐意感受这种新体验。” “欣喜、满足、被关心,是喜欢,失落、痛苦、被伤害,也是喜欢,没经历过后者的感情是不完整的,你在这方面没碰过壁,才这样对爱不屑一顾。现在在林沒这里魅力失效,反而还缠上人家了。” 吴星津道:“我想想就知道你去找林沒之前是怎么打算的,拿钱哄他开心就好,怎么把他看得那么浅薄?” “没把他看低,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谢在苑把手表摘下来,去打开另一间屋子的柜门,往里随便挑了挑,换了块表。 “没什么希望,其实我有点怕林沒,感觉你怎么做都不太可能让他重新跟你好。” “为什么怕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吴星津沉思半晌,说:“怕他的人有很多,太耀眼的事物反而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他这种不仅漂亮还聪明的,会给人距离感,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甚至觉得要离远点,和网络游戏似的得防沉迷,哪知道倒是他先沉迷了你啊。不过好在你当下也有了主动权,从现在开始,不用怕林沒后悔了,倒是你随时可以后悔。” “我被你说得更迷糊了,没听出来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要是我劝你别惦记这人了,有用吗?这还不是给你打好预防针,省得一天到晚自我感动。建设性意见就是努力表现,不要心急也别气馁。” 吴星津可能是快到家了,收尾很急:“我挂了啊,明天要是还去医院,给我把林沒的账结了,天价消费我请客不起。” 谢在苑不知道“努力表现”到底是怎么样的表现,吴星津把电话一挂,马上有厨师打电话来说明天给林沒做的菜,谢在苑提醒:“我这里有人送来了几条海参,看着还行,你过来拿……算了,我绕路送过去。” 出门赴宴的路上,谢在苑出门留意了一眼自己的庭院,含苞待放的桃花花瓣上沾着水,可爱极了。 有人说林沒是他养在家中最漂亮的一株花,是谁说的他已记不清楚,现在他记起来那句话,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只养过这么一株,就狠狠地栽了。 在酒局上他没再抽烟,坐在位子上明显的一脸不爽,搭讪者不明情况,好死不死地正撞他痛处,问:“谢总,你家那位大明星怎么今天没带来?” 他说:“他现在不跟我。” 林沒不跟着他,不代表他不罩着林沒,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招惹陪在谢在苑七年之久的人,这点他是放心的,所以才会如实回答。如今实在没理由再拿林沒去当挡箭牌,家里要是问起来,他也会这么说。 暧昧的话惹来了暧昧的回应,那人接下这句话的暗示,和谢在苑低声讲道:“今儿有好多清秀的,全是大学生,给谢总送个解解闷。” 谢在苑没点头也没摇头,任着这位年龄比自己大了一轮的男人讨好自己,那是方荣舟公司的项目总工程师,他瞧着倒是和方荣舟一路货色,满脑子不装点真材实料净装着水,浪费时间搞这些虚的。 其实这是他久居上位的盲区,优渥的家境让他初入社会就进入了谢氏的核心,不用他去在意别人的喜怒,仿佛生来就是要万众追随的。别人花尽心思谄媚他,希望能博他开心一乐,还吃力不讨好。 方荣舟竞拍得了块小岛的地皮,和谢在苑说有风声说这里要被重点开发旅游的,想联手开发这儿的酒店项目,谢在苑对风声的真实性心里有数,同意了。 不过这项目根本不用他亲自跟进,只是方荣舟献殷勤献得勤快,邀请酒局的时间也选得很好。 没了林沒以后家里空荡荡的,一点暖意都没有,让他心乱如麻,每一处角落都能唤起他对过往的回忆,所以每天都不愿意回家面对现实。于是他让自己投身在工作和应酬里,比在家要轻松得多。 “谢总,别愣神啊,我们喝一杯,咱们合作愉快!”工程的大体方向谈得差不多了,方荣舟敬酒道。 平时不怎么喝酒的谢在苑仰头干掉杯里的红酒,旁边的副总道:“方荣舟,谢总今天很给你面子啊。”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1 酒局上的话字里行间都是劝人喝酒,方荣舟会意,说:“谢老板喝一杯,那我得喝两杯。” 之后他们开始聊天,谢在苑一言不发地喝着酒,这下任谁都知晓他心情不好了,所有人各带心事地交换了眼神,没人凑上前搭讪,更不要说戳破,这时候谁多嘴,谁就是给谢在苑添堵。 独自喝得六分醉,谢在苑心想着万一下回想买醉了解闷,该推掉酒局去夜店,这里互相说着客套话,对方又没几斤几两,他嫌装着累。 司机把车开来门口接他,他满身酒气地坐上去,扯松了领带发现有个男生也坐在后座。 他反应迟钝地想起来,今晚有个人暗示要给他塞人,没眼力见的,说起林沒净给他找不痛快。思及此,他捕捉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那男生。 纤瘦,肤白,五官精致,把头发留长了看上去有些男女莫辨。可能是林沒在谢在苑身边待的实在太久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喜爱这样的类型。 事实上,谢在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他只喜欢林沒。 能力一般,挑人倒是眼光高超,眼前人和林沒有些像。谢在苑笑了声,听着嘲讽,他问:“谁送你来的?” 男生嫩得像个在校生,凑近来想嗅一下谢在苑的酒气看他喝醉了没,却被谢在苑挡了一下,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原处,道:“方总说让我来陪陪您。” 谢在苑和那人对视了一眼,到底不是林沒,刚触上视线他便低下头去,有些怯懦地小声地询问着:“谢总?” 他眉目柔和,低下头时鼻梁的线条很流畅,睫毛密而微翘,在别人眼里,能算得上共度良宵的好人选。 足足打量了有五秒钟,待在谢在苑旁边太有压迫感,他动了动嘴唇想再说些有讨好意味的言语,今晚自以为的金主开口了。 谢在苑说:“滚下去。” 看着男生哆哆嗦嗦下了车,谢在苑问司机:“交代过没?” 司机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谢总要是让他走,他就自己开间酒店,过一晚再回去。” “您今晚住哪儿?” 谢在苑在揉着太阳穴:“他和林沒像不像?” 司机愣住了,过了半晌,答:“像的。” 司机有些傻眼,谢在苑有多在意林沒,他是知道的,当初他在抢救室外还陪了老板几个小时,既然像,那为什么要赶人家走?这么问了一声,难不成还要把人给叫回来? “所以我看着心里发毛,就是因为长得像才惹的祸,如果是真喜欢,长得像是没用的。”谢在苑道,“只要不是,就没用。” 谢在苑喝醉了,司机听不懂谢在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在苑苦笑了两声,把车窗打开,被冰冷如刀的凉风这么吹了一阵。司机以为谢在苑清醒了点,可说出来的话更加糊涂。 “去医院。” 第15章玫瑰 晚上的医院走廊非常静,偶尔从病房里传出呢喃或呼噜声,红色的数字显示着22:34。 值班的护工想去开灯,被谢在苑拦住,他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嘘”的示意,于是护工关上了门。 他坐在林沒的病床边上,看着林沒屈起身体缩成一团在睡觉,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林沒很怕冷,开着空调的病房里还盖着两层棉被,床垫也比旁边的老爷爷要厚。 在前两年,林沒一度睡在客房里,开着地暖还要开空调,在被单下面铺一层电热毯,这才没把自己裹成球,和谢在苑睡在一起以后,没了电热毯和空调,要每夜挤在谢在苑怀里,被拥住才行,怕冷到这种程度。 此时此刻看着林沒睡得并不安稳,谢在苑心想他到底是怕冷还是缺安全感? 谢在苑静静地望着他,希望能和林沒更亲密一点,多说说话或者抱一抱,可自己是性格冷淡惯了的人,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死缠烂打说得轻巧,做起来犹如登天摘月。 他当惯了主导者,如今角色转变,他连倾吐心意都找不对方式,林沒转病房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谢在苑没有控制好情绪,可能在对方看来,自己还是往日高高在上的腔调。 确实可恶至极,活该在你这里吃苦头。 在床边坐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垂着眼睫看林沒干裂的嘴唇,过了半晌,用沾了矿泉水的手指在他嘴唇上涂均匀,再小心翼翼地抚平林沒微皱的眉心。 这样的林沒他很久没看到了,或许以后只有这种场合才能悄悄看一眼。 临走前他把林沒的棉被掖好,在他轻手轻脚地关门后,林沒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叠着手指把水渍抹去了。 林沒捂紧了棉被,再次醒来时床边摆了一大束玫瑰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柔嫩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折射出今早第一缕晨光。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2 · 又过了几日,到了谢悠回颐都的日子。 林沒养身体养了好一阵,差不多是痊愈了,可又有新的病症出现,他忽然开始间歇性地头疼,又做了一次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显出他一切正常。 主治医生说观察了这么一阵子,确诊头疼是抑郁症的缘故:“不要排斥吃药,你权衡一下利弊。” 林沒发现自己因为吃抗抑郁的药而开始掉发后,怎么劝都不再配合治疗了,这时也没听进去医生所说的。 送走主治医生后,他见谢悠及时给他打电话报平安,心里还奇怪,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他低估了小孩的敏感程度,尽管还不知道他和谢在苑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谢悠已经从和两方互相回避的对话中嗅出了不对劲。下飞机没去自己爱去的餐厅饱餐一顿,也没和几个狐朋狗友到处瞎玩,支支吾吾说要来看林沒。 “医院还是不要来了,病菌多。”林沒随口拒绝了他,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脑袋。 “什么?你在医院里?”谢悠拔高了音调。 靠,一时说漏嘴。林沒急忙挽回:“没什么大事,我身体挺好的,就医院里比较清净,我要待一阵子。” “妈,你怎么了?平白无故跑医院住着干什么?不行,我放心不下,你在哪家医院?我来看看你。” 林沒认真地拒绝他:“谢悠,不要过来看我,也不要有什么多余的负担,我不需要你担心。” “可你是我妈,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默认让你喊我妈不要弄错成我是你亲妈,你亲妈都把你送谢在苑了,不要闹腾。哪天谢在苑再带回来一个姐姐或者哥哥的,别整天思想单纯一根筋,保护好自己。” “老郑叔叔,麻烦开车带我去我妈的医院,别说你不知道,忽悠谁呢。” “谢悠,不要任性,别让我头疼了行吗?”林沒阻止他。 那边听到林沒态度那么坚决,垂头丧气道:“你不要我了?也不要我爸了?” “是,本来和你爸好,才管的你,现在和你爸分开了,以后会有更适合的人来管你,要搞清楚主次。” “我是爸爸的附赠品吗?所以是你不要我爸,连带着不要我了?不可以伤及无辜。” 面对谢悠的撒娇,他忍了忍,解释:“不要这么想,你的抚养权在谢在苑那里,谢在苑很需要你,我要你那是在偷别人家小孩。别当做你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我是觉得往后我们还是少联系比较好,藕断丝连不是什么好事。” “天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可能和爸爸见不到六十五天,你说他需要我,那你能和爸见三百天,他岂不是更需要你!” 谢悠的插科打诨没了任何效果,林沒心里甚至生出一股怨念,他以前从来不曾这样和谢悠说话,不耐烦地要结束这场对话:“这是可以替代的。” 最终谢悠没被送来医院,林沒打电话给了司机,司机道:“小少爷被送到家里了,躲在房间里哭。” 在林沒看来,谢悠还那么小,等到他变成个小伙子,早就忘了自己是谁,林沒考虑过很久,拖拖拉拉对谁都不好,而且在电话里他才能说得那么果决,如果是当面讲,他可能讲不出来了。 “小少爷真的很关心您,才会这样说。”司机补充道。 林沒彬彬有礼,很生疏:“我知道,可也明白拖泥带水不太好,道歉我刚和他说话有些冲。” 他挂完了司机的电话,再和之前已经商谈好的房东联系,他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该把之前耽搁的东西一一考虑起来,提起签合同的事情,房东听说林沒住院,特意赶来医院,还送了林沒一个花篮。 签完合同,房东说:“我女儿特别喜欢您,年纪轻不知道害羞,天天在家吵着要嫁给你呢,最近在疑惑你去哪儿了,什么行程都没有。请问能不能给我女儿签个名?” 林沒在那人给的笔记本上签了名,他和经纪公司双方都没有发解约声明,他最后一条微博是给宋和彦捧场,至今为止没有更新过,打算就此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再做任何回应。 “可以的话,麻烦您不要把我住院的事情说出去,不想惹得小姑娘为我费心思。”林沒道。 “好的好的。”房东连忙点头,“您比电视上样子更好看,祝您早日康复。” 林沒那张脸现实里比摄像机拍出来要好看许多,病痛让他瘦了下去,本来就巴掌大的脸变得更小,下巴的弧度很完美。他笑道:“好的,也祝您万事顺遂。” 在旁边带着老花眼镜的老爷爷抖了抖报纸,问:“开什么店?” 林沒勉强打起精神,解释道:“花店。” “怎么想着开花店?” “喜欢花。”林沒托着下巴,懒散地笑了,想起了长期以来的计划就要实现,心情也随之好转,“我一直想开花店,不过还没想好具体规划,走一步算一步。” 老爷爷把报纸放下来,说:“别往深里想太多,人生是靠自己慢慢活的,走一步算一步挺好。” 林沒点点头,道:“对,说不定这店开着开着,我就成大老板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3 老爷爷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开着开着,你应该就不忍心这么乱来了,总有东西会让你舍不得的。全是时间问题,用不着多想。” 有心理医生和林沒聊过几次,林沒不是很想见这种目的性很强的陌生人,即便医生只是说想和他聊聊天,可他觉得自己的心事被窥探了,非常抗拒。 在短暂的几次谈话里,心理医生尝试去提过一些日常的话题,不过全都不欢而散。 · 在医院里的日常可以归结为吃饭吃药睡觉,过得比一杯凉白开还要寡淡,不知不觉到了该出院的时间,可林沒依旧时不时会疼痛痉挛,迟迟没能出院。 他在头疼的时候会失去时间观念,不知道自己离上一次这么受折磨过去了多少天,有时是两三天,有时是五六天,可他总觉得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久而久之,过得有些错乱。 这些疼痛往往不是真实的,可确实让自己难受。他难以去控制这些,他不让朋友来探望,甚至打算不再打电话,因为他都已经控制不住和谢悠发脾气。 到了隔壁病床的老爷爷出院的那天,他儿子一家来接他,林沒在絮絮叨叨中知道了老爷爷的摔跤原因,是大雪天去做路边志愿者,路上帮人家抓小偷,这才一时不慎崴到了脚,在雪地里摔了个结实。 “以后注意点,这把岁数了还去抓小偷。”儿子搀扶着他起来,儿媳打包好了行李,而孙子还抱着老爷爷的收音机。 小孩乖巧地站在一旁,注意到了林沒苍白着那一张脸,也在看向这里,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明星呀?” 林沒今天精神还不错,附和说:“是啊,要签名吗?中午刚签完一个。” 于是小孩让林沒在自己的草稿纸上签了五个名,林沒问:“你搞批发?” 小孩和他数:“送我班长一个,送我同桌一个,送我老师一个,还有我未来女朋友一个。” “剩下那个呢?” “万一和女朋友分了,备着给下一个。” 林沒扬起嘴角揉了揉小孩松软的头发,说:“便宜你了,我的签名在外面千金难买,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小孩看他的手腕又细又白,显得有些病态,道:“你什么时候出院?” 林沒看到小孩朝他笑,勉强也回了个微笑,说:“还出不了,我做错事了得在这里被关很久。” 小孩眨眨眼:“没事,大家都会做错事的,老师说了要知错就改。” “可能弥补机会渺茫。” 之前身体不买林沒的账,吃完药的副作用是反胃得厉害,现在那些药停了,他养好了身上的病,精神却在日复一日的消沉中被拖垮,兜兜转转还是让他换个部位继续疼。 等到老人一家走掉,病房里只有林沒一个人。 房间变得很安静,他想出门透透气,整个人刚慢悠悠地站起来,因为一阵刺骨的疼痛而全身发麻,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林沒意识模糊又清醒,在他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最后,听到护士说:“林先生说他很疼,嗯,身体的确是好了很多,他的主治医生应该和您说过头疼的原因,确定是他被情绪影响过多。” “但您不要着急,既然您在出差,等回来了再慢慢想办法。” 林沒翻了个身,下意识用手梳了梳头发,曾经他枕在谢在苑的胳膊上浅睡,谢在苑摸过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头发养得挺好。” 现在他摊开掌心,里面是几搓柔软发丝。 第16章闷雷 几声闷雷响过,颐都开了春。 最近这些天,林沒算是知道谢在苑为什么和他说:“那么多方法里,你选了对自己最蠢的那个。” 头疼比因为药物副作用而反胃更加难受,但他并不愿意吃抗抑郁的药物,害怕自己睡醒时枕头边一堆头发。 这种变化对他来说和凌迟无异,恐惧感远远凌驾于身体的疼痛。 有时林沒也佩服谢在苑可以冷静地去思考很多事情,把所有的后果都考虑到了再去着手,之后错了就是错了,要说谢在苑有什么做完又追悔莫及的,可能仅有林沒这一件。他是谢在苑意料之外的偏差。 犯疼时他疼得晕过去,再醒过来,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衫。护士劝他吃药,他说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掉发、发胖、记忆力衰退,那还不如死了,而头疼着实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让他变得非常暴躁,在自己房门被打开时下意识以为是心理医生,他无奈求饶:“别来了。” “怎么不来呢?你需要和人多说说话。”来的人也是白大褂,林沒知道他姓何,给自己包扎过右手。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4 医生拉开窗帘,外面天气很好,望下去已是桃红柳绿的一片。春天来得迟,但一下子改变了这座城市的全貌,四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间病房并未因春天的来临而有改变,何医生听说林沒被疼得没办法,对治疗抑郁症又充满排斥,一不愿意吃药,二不愿意说明自己的焦虑原因,心理医生的提议让何医生和人尝试聊聊天,于是他抽了空过来坐一会。 “没意思。”林沒看这人眼熟,排斥感没那么强烈,他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很多情侣到头来分手的才是多半,除了他,你还喜欢什么?比如吃火锅,或者旅游,都是你出院后可以尝试的。” 林沒缩在床上不搭理他,看到白大褂就皱起眉头,于是何医生把外套给脱掉了,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 “怪不得,你让自己的思维进入了误区。”何医生道,“一旦对方表现出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你很容易信仰崩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比起喜欢别人,你也得学会喜欢自己。” “我自己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偏激、固执还没责任心。”林沒向何医生举例。 “因为恋人的否定或者抛弃就自杀来医院的,我见过很多,但你确实不像是把自身放得很卑微的人。” “说的没错,我和那些人反着来,我太抬举自己了,差点摔死。”林沒蹙起眉,咬牙道,他开始犯疼,为此深吸了一口气。 “把事情说出来会好受点,我不介意你从出生起慢慢说。”何医生道。 林沒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病中不方便打理头发,他把留长的头发剪短了,刘海垂在眉心,低下头时乖顺地像个大学生。 “那些自己想不开的事情,或许在别人的角度另有解法,倾吐苦恼连我这个医生都常常要做,何况你的工作压力应该比我还要大。” “抱歉,我真的不爱说。”林沒明显开始厌恶眼前的谈话,“麻烦你们不要再问了,谢在苑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照样付给你们。” “不爱和不需要是两码事,我发现你和谢先生有些相似,在说起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的时候,他说他全当是自己的错,我认为你之前不管怎么理解,在事实上,他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我不是很想听见这个名字。” “打个赌吧,你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但实际上是想见这个人的,” “你想错了。”林沒轻声一笑,“比起我痛苦,谢在苑应该比我还痛苦,我光是知道这点就够了。” “没有必要互相折磨,你就算不痛苦,谢先生也很痛苦。你住进来那么多天,小护士们一个个和追偶像连续剧似的,每天上班先打赌谢先生会不会来。他出差前常来看你,每天都不敢进来,怕打扰你静养,只在门外看看你。” 何医生和他描述了下小护士们的样子,希望他能因此放松一些,再道:“你试着把注意力转移从谢先生身上先转移出去,不然和以前有什么本质性区别?” “抱歉,我偏想要这样。”林沒玩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光下有种透明感。 “你应该把希望寄托于在自己未来的无限种可能,不是这个人。”何医生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你还没有喜欢的宠物,喜欢的饭馆,喜欢的旅游景点,你该尝试去关注这些。”何医生开导他。 “所以说没必要这样谈话,我们俩肯定谈崩。”林沒歪头看着窗外,“我一度以为,我是从遇到谢在苑开始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没有任何事物能和他相比较。” 他道:“量身定制的衣衫,开心激动的情绪,以及冬天里很暖和的屋子,这些是我遇到他之前从来没拥有过的。我清楚你想表达的那种健康状态,可你推翻的是我的世界,即便它是由一个人构成的,它被所有人认为是病态的,可我走不出来。我被迫尝试过,然后我几乎死了一遍。” 他的左手摸过右手的伤痕,那几块丑陋的疤添在手背上,如同美玉被砸裂在地上再被拼凑起来。 林沒盖住伤痕,道:“会改的,只是我一时半刻改不了。戒烟都戒不掉,何况把他给戒了。” “窗帘就这么拉着。”何医生说,“你好久没晒过太阳了吧?” 林沒揉了揉脸,道:“疼得饭都吃不进。”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病患,我会说不要藐视生命,你如今面对的这些是你藐视它的代价。既然前面那些年不容易,你更应该努力把未来过得更好点,而不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何医生看向摆在窗台边上的玫瑰,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还在与窗外复苏的花草争奇斗艳,不见要凋谢的苗头,该是林沒之前往里面喂了药片。他道:“唉,回去和你的主治医生没法交代。身带任务地过来,什么进展也没有地回去。” 为了躲开那些让自己变丑的副作用,逃避被治疗,宁可在头痛和低沉中苦苦煎熬,这像是个神经病,可就算是神经病,也是个爱美的美丽神经病。 谁不喜欢美呢? 何况是拥有比常人更加光鲜亮丽容颜的林沒,让生性高傲的人接受平庸是件很难的事情,让他看着自己慢慢失去原本模样变得丑陋,太过于残忍,反倒会有难以估计的负面效果。 吃过晚饭,林沒去洗了澡,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是陌生的模样,他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伤痕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转而再掐了下自己的脸,一点肉都没有。漂亮的眼睛下面有片淡淡的青色,满身是病恹恹的气息。 今天林沒翻来覆去没睡着,在半夜里都觉得疼。 到了后半夜,他抓着枕头崩溃地抵住床头,骂了句脏话想要捂住自己的脑袋,护士说:“是一片止痛药!林沒?林沒听得见我说话吗?” 林沒挥开药片,抗拒得非常厉害,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语,到最后发狠道:“再让我吃我马上去死!” 护工们摁住他的手脚让他不至于弄伤自己,值夜班的医生说药物副作用发生在他身上的可能性很小,对长久来说是有好处的,要林沒权衡利弊。林沒不假思索地说:“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接受,我不要。”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5 他倔强地这么日复一日硬着头皮扛过去,混乱中病房那扇门关了又开,有人摁着他的肩膀说:“吃一次会怎么样?只吃这一次,好不好?” 林沒脸上出了一层薄汗,湿漉漉的。他胸膛起伏着,撑起单薄的衣衫:“会比死还难受,谢在苑,要我命我现在就给你,别他妈给我搞这些。” 谢在苑道:“谁要你的命,我看是你想要我的命。” 林沒艰难地挣开眼睛,那双眼睛上好像浮着层水汽,在他开口之前,谢在苑率先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柔,可带起了他的全身颤栗。 原先林沒的手腕被几股力气制住,握得他很疼,此刻回过神来,只有谢在苑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护工、护士还有医生们都走了。 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回,林沒的目光涣散着,不断挣动要躲开谢在苑。见谢在苑伸手要把灯关掉,尖叫道:“不要关灯!疼。” 疼和光线没什么联系,但谢在苑还是停下了动作,林沒一会要推开谢在苑,一会又抓着他的后背,用力到隔着层西装衣料都能觉得痛。 林沒紧紧抱着他,导致谢在苑想把他放回床上,只好跟着他一起躺在床上,林沒这会疼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掉眼泪,谢在苑想去抽张纸巾给他擦掉,他刚一动身,便被林沒抱得更紧,好像要和谢在苑融为一体似的。 这样的亲密并没让谢在苑感到开心,林沒无意识流出的泪水浸湿了他肩头的布料,谢在苑觉得自己被那温热透明的液体灼伤。 “谢在苑。” 林沒拎着谢在苑的衣服,手把衣领弄得乱糟糟的,把头埋在谢在苑身上,痛感稍微减轻了些,终于让他有力气再次开口:“我他妈的痛得要死。” 谢在苑用指腹抹去他的泪水,道:“不要说傻话。” “你知道有多疼吗?”林沒抬起头,看着他。 谢在苑看着林沒发红的眼睛,愣了愣,转而摸过他的头发,道:“要是可以,我很想替你疼。” “你对我不好。”林沒牙齿打颤。 “是,我不好。” 林沒还没缓过来,疼得眼前景象全部都在扭曲,天旋地转之间他很想吐,可只能干呕咳嗽,被谢在苑很轻地拍着背。 谢在苑不会照顾人,动作很笨拙,生怕拍重了会让林沒吃痛,林沒太瘦了,在他怀里就像抱着一把骨头,再用力点好像要散架。 其实林沒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安抚,把脑袋蹭在谢在苑肩头,到最后咬住他,似乎要通过自己的牙齿,去发泄积攒了七年的所有情绪。 偏偏这些还不能被说成自作多情活该如此——因为谢在苑说过是爱他的。 谢在苑没推开他,无声接受对方那些为他而产生的愉快、思念、惶恐,还有几乎把他自己吞噬的恨意。 恨意太多,谢在苑只感受到了他的恨,但还是抱住了他,轻轻地拍林沒那因紧张而弓起的脊背,感觉到林沒放松了点,然后揉着他发红的细瘦手腕,说:“不怕了,宝贝。我们不吃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安毕方w、是刃、山野、迟崽你可别修仙了吧、酷哥想发财、怀舟、匣中少女的霸王票=3= 第17章蛛丝 谢在苑不知道林沒头疼会疼一整晚,他以为的头疼是偶尔的刺疼,过几分钟便熬过去了。 此时此刻,林沒到后来在他怀里挣扎着,情绪很不稳定,他拍着林沒的背,哄了一会,林沒疼得醒来再晕过去,如此反复了几次,把他的肩膀咬出了个深深的印子。 到了凌晨时分,林沒咳嗽得不停,谢在苑给他倒了杯水,想要递给他又看他的样子端不稳水杯,干脆这么喂他喝了几口。林沒可能耗尽了力气,这次睡了过去没再很快地惊醒过来。 谢在苑看了眼茶杯的杯沿,有淡淡的血色,再轻手轻脚地拨了下林沒的嘴唇,里面全被咬住血了,因为刚刚全部咽了下去才没被自己发现。 “让你作。”谢在苑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他床边,转而又喃喃着,“是我不好,我也活该陪你作。” 过来上班的主治医生再无奈地讲述了一遍林沒不愿意吃药的理由,还有对此强硬的态度,觉得绝对不能非要林沒吃。现在林沒心态那么极端,说不准这样子不仅没缓解情况,还容易带来更不好的后果。 谢在苑不是不能理解林沒的排斥,以前林沒头发不小心被剪得太短,都要郁闷很久,在家都要带着帽子。然而这样不分轻重缓急,完全是对着他本就虚弱的身体瞎胡闹。 “搀进饭菜里呢?”谢在苑问他。 主治医生为难道:“也不是没想过,因为副作用大,容易被他发现,想要有效地治疗,肯定是要他配合的。” “我以前觉得他太聪明,现在觉得还是笨点比较好。”谢在苑望着床上睡得昏沉的人,叹了一口气。 他近期一度对林沒的想法很复杂,尤其是听说林沒饱受头疼困扰还不肯吃药,自己恨不能往林沒胃里强行塞药,告诉对方要痛都是痛在自己身上,又劝自己别和林沒较真了。谢在苑是很少说脏话的人,心里却忍不住想:妈的,我居然想和他讲道理,他已经疯了,我也快被他搞疯了。 他离开病房往地下车库走,这个时间点该要上班了,但他约了人,所以没往公司去。这是他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最近工作安排得很紧凑,明天他还得去外地开会好几天。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6 开车到林沒以前的经纪公司,林沒原先的助理等待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和谢在苑打完招呼,开门到了副驾驶座上:“抱歉谢总,我不太认得路了,得慢慢找。” “没关系。”谢在苑难得的好耐心,“找一天也没事,别找错就行。” 助理在送走林沒后,很快跟了另外一个明星,两人进山拍戏断联到昨天,刚一有信号就被谢在苑的秘书打进来电话,说谢在苑需要他帮忙。 在林沒病情有所好转的时候,谢在苑就尝试联系他的助理,可惜电话一直没打通,就交给了秘书去管,从中也才知道林沒已经和经纪公司解约的事情。 “他解约没和我说过。”谢在苑提起来这件事。 “嗯,只是合同时间差不多到了,林老师对这份工作热情不高。”助理答道,“新年那会儿我们去郊外放孔明灯,别人都希望自己事业有成或身体健康,只有他两样都不沾。” “他写了什么?” “他只写了您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写。”助理回忆着说,“林老师过得太单调了,平时有些丧一个人,除了您以外,他没什么在意的。” 这在别人眼里,林沒是偏执,是不正常,但当谢在苑听到的时候,总是反反复复地自责。曾经林沒把一颗心完完整整捧给自己,被自己搁置得不仅落了灰尘,还陷在了沼泽里出不来。 他最心虚的是,这搁置是故意的。并且,这份搁置里的冷漠再多一点,他就对林沒完全无动于衷,要死要活都不会在意,再少一点,林沒不至于把自己逼近死胡同,遭这么一通罪。 “因为林老师没控制好度,失望后难免要反弹很久。他的性格有些奇怪,有时候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还是缺点事情催促他长大吧。”助理道,“接下来的日子还长,比起你们以前的那些年还要长,一切都是可以再说的,谢总不用太挂在心上。” “我清楚他,不过现在讲这些也没用了。” 一边听助理说在剧组发生过的事情,谢在苑开着车驶入弄堂区域,因为这里太过狭窄不太好开,所以车速很慢,有几个在板凳上写作业的小孩打量着这辆车。 “如果早些让林老师知道就好了,他其实一直很孤独。”助理道,“之前剧组里打趣让他可以准备喜糖了,他看起来反倒有些难过。” 谢在苑心里堵得慌,把窗户打开,往四周张望了下,道:“再往前没有停车的位置了,要不然我们在这里下车?” 助理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们两个在附近停车,走出这坑坑洼洼的由废弃建筑物改造而来的停车场。 谢在苑回头望了一眼,那些拆掉的砖头还和垃圾一样堆放着,不由晃神:“林沒真在这块地方下的车?” “是的,我当时也感到不可思议,但没有多问。”助理道。 他们找到一条小弄堂,助理确认了下,道:“没错,林老师在这儿往里走的。” 如此助理就该要回去上班了,谢在苑独自走进这条弄堂,出口处有家烧麦店,挂着的牌子被白雾缭绕,朦朦胧胧的写着“鲜肉笋尖烧麦十二块钱一龙”,然后在龙这个字上又被人拿水彩笔歪歪扭扭地补了个竹字头。 八点多,有骑着电瓶车送小孩的,小孩坐在后座抱着个乱七八糟塞到拉链拉不上,中间敞开着,然后大人絮絮叨叨着说补习班的花销,让人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那么多钱。 这条街上全是从弄堂深处开出来的电瓶车,谢在苑靠边走,有时还要侧过身,经过他的无一例外朝他投来惊奇的目光,大概不懂这西装革履的人来做什么?与这里完全是格格不入的。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可以拆迁啦?说要拆,拆了十年了还没拆。”有个老婆婆搬出板凳和一团毛线球,开始打毛衣,把谢在苑当做是拆迁办的。 “不知道。”谢在苑道,“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沒的人?” 老婆婆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晓得!”一个小孩儿叼着袋牛奶,“我奶奶还捡过他妈妈!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哦,那个就叫林沒啊,我老糊涂了,不记得了。”老婆婆面上挂不住,低头织毛衣。 “请问伯母现在在哪里?”谢在苑道。 “伯母是什么意思?”小孩问。 “就是林沒的妈妈。”谢在苑解释道。 小孩指了指一处被拆掉了房门的地方,说:“年初七凌晨死了。” 年初七,就是林沒出事的那天,如果谢在苑没有提前回来,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有哪里不对。 谢在苑愣住了,自己要回来的事情没有提前和林沒说。如果林沒是报复自己,怎么做也该是年初八做,确定让谢在苑眼睁睁看他痛苦却又束手无策,然而自己救下他完全是阴差阳错。 谢在苑走向那间屋子,喃喃:“我就知道……” 那间屋子的门被摆在边上,谢在苑打量着这间屋子,仿佛在看人间的活地狱,根本不敢相信林沒在这里住过。 所有的家具都很旧了,有抓挠痕迹的沙发,凳腿不齐的椅子,摔得只剩下大半个的茶杯。 他走进去,这里被非常简单地打扫了下,柜子上摆着一本老相册,上面是个和林沒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那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里面大多数是那个女人的,有在舞台跳舞的瞬间,也有在某处风景区的鲜花堆里微笑的姿态,翻到后面甚至有她和林正望的合影。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7 所有的照片因为过于陈旧而发黄发黑,突然看到年轻时搂着这个女人春风得意的林正望,再和自己过年时看到的严肃认真的林正望一对比,谢在苑生出种荒诞感。 还有林沒小时候的照片,两岁的样子,眉间点着颗红色朱砂,眼角那颗泪痣被画成了小星星,咬着手在笑。环境与此刻的房间天差地别,那是间很大的儿童房,可以说明林沒有一度生活是不错的,可又遇到了变故,既然不是林正望,那应该是他母亲的娘家。 可他母亲的娘家人为什么后来会让林沒和他母亲住在这种地方,让林沒到处去打工讨生活? 这七年里,林沒甚至没有联系过任何一位家人,说明该是很早断了往来的,也许连他自己都对这段记忆模糊到只剩下这张照片还清晰。 他把这张照片带走了,另外那矮柜上摆着只唇膏,他认得出是林沒的,可能是不小心遗漏在了这里,他弯下腰拉开矮柜的抽屉,是他母亲的死亡证明还有一堆□□。 “宋琳。”他念着这个名字,的确是完全没听林沒提起来过。 走出门敲了敲隔壁邻居,那户人家说要去工作,没空和谢在苑聊天,谢在苑拿出钱夹给了男人一沓钱,道:“一天工钱够吗?” 男人木讷地拿着钱,还没对发生的事情缓过来,和他确认:“真给我啊?” “麻烦您讲一下旁边那户人家的事情,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谢在苑说。 男人忙急忙点头,他舔了舔手指把钱数了一遍,再迫不及待地收进口袋里,生怕谢在苑反悔。他转身去把关掉的取暖器重新打开,拉开桌边的椅子摆到取暖器旁,解释说这里线路太旧,所有住户过冬全靠这个。 谢在苑没坐椅子,只是站着,光是这样的气势,就让男人瑟缩了下。察觉到谢在苑此刻心情很差,他道:“隔壁和您没什么恩怨吧?” “就好奇想问问。”谢在苑道,“你要是有记不清楚的地方就弄清楚了再讲,不要添油加醋给人编剧本,懂么?” 第18章诛心 “了解了解。”男人应声说,他干脆从头和谢在苑讲起,“隔壁那家女的,搬进来二十多年了,搬进来多少年就吸了多年毒,最开始吸不上就打孩子。” “打孩子?” “是呗,没钱又心里冒火,只好往孩子这里撒气,她是未婚先孕的,本来和娘家闹得不开心,看在小孩的份上被接回去了,人家发现吸毒,那哪容得下她。”男人抽了根烟,“记得她以前常说,幸好把小孩也带出来了,否则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带出来让她生活压力更大,没什么好处。”谢在苑讲。 “宋琳想一出是一出的,平常做事都不考虑后果,而且就一给口饭吃就胡乱活下去的小孩,其实还行。她说她的老师看小孩有天赋,愿意免费教人跳舞,跟我们嘚瑟了好一阵。” 男人啧了声,忽的记起来了点细节,一拍桌:“宋琳瘾越来越大,总是要借钱,我们就五块钱十块钱地塞给她,权当打发瘟神了。后来我不太清楚,那小孩辍学打工了几年再回来,说要还我们钱。” “谁家欠了五块钱,谁家欠了十块钱,小孩子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清清楚楚,五块变五百,十块变一千,生怕欠了我们的。接着又把宋琳送去了疗养院,之后很长段时间没消息。” 谢在苑捏着口袋里的照片,克制着发抖的声线,问:“那宋琳为什么今年出院了?” “她好像是骗林沒的,她出院以后……”男人指了指太阳穴,摇摇头,“脑子问题更严重了,把保姆也吓跑了,然后她小孩就回来了。穿得和电视里明星一个样,好看得真他妈像个女人。” 对男人的措辞感到不满,谢在苑微微皱了眉头,终于认真看了那男人一眼,眉目饱经沧桑,该和林沒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仅是他,是整个地方,都该是和林沒无关的。林沒应该娇生惯养,不受任何风雨,如果是他再早些认识林沒的话,一点苦也不让他受,喜欢跳舞就去学,不喜欢就不去,不把这些当成生存出路看,而是自己的爱好。 男人把自己见到的别人家讲的闲言碎语都和谢在苑一一复述后,再说了年初七的经过。 “说好要第二天送回疗养院去的,哪知道大半夜宋琳犯了瘾在发神经病,我就听到门内有摔东西的声音。” “看着皮包骨头一个人,骂起来整条巷子都能听见,不知道林沒是和她起什么冲突了,我们看情况不太对,把门直接拆了,喏,就和你看到的一样。当时吓死我了,林沒被她掐得脖子上全是一道道红色的印子,吓得我们要报警。” “宋琳喊的那些,我差不多忘了,当时没往心里去,就嫌她吵。”男人把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子反复碾了几下,道:“都是些您肯定听不进的脏话,还有……问谢什么的密码多少……” “谢?”谢在苑愣了下,这事情怎么还和他有关,然后确定了下:“是谢在苑吗?” “对对对就差不多口音,她有时候问门禁密码多少,有时候还骂林沒,可林沒脾气有些随她,死活不和她讲,说句假话哄哄都不肯,我们街坊邻居在门外劝他好几遍了。”男人道。 谢在苑匪夷所思:“门禁密码?” “嚯!宋琳她脑子不正常,指不定在哪儿听说的什么,或者是自己出现幻觉。”男人挠了挠下巴,他胡渣太久没剃了,看起来很邋遢,“她和林沒最后讲了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你去问问其他人,应该有人记得的。” 谢在苑离开了这户人家,那小孩还在楼道里蹲着,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他,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去上学:“我家不交饭费!老师一定要我中午在学校吃饭。” 谢在苑不知道林沒以前是不是这样的,或许要更加落魄一点。小孩壮着胆子抬头看他,眼神怯怯的。 “你也是明星?”小孩问。 谢在苑说:“都不是,你怎么猜的?”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8 “你长得好看,而且有钱。”小孩指着他的衣着,认真回答,“有钱人都穿西装皮鞋,打领带。” “那倒不一定都是这样,你小心被骗。”谢在苑说。 小孩看着拘束,提起宋琳来是直呼其名:“哥哥怎么和宋琳一样,天天担心小孩子被骗。” “宋琳?”谢在苑捕捉到关键字,转而追问,“那你知不知道,宋琳最后和林沒讲了什么?” 还怕自己问得太突兀太急切,他干巴巴地补充:“哥哥给你买糖。” “清楚啊,她说话可大声了!”听到会有糖吃,小孩模仿宋琳的声音,喊道,“小沒,不要上当受骗,我好怕。” 她以为自己说得夸张,该是逗人笑的,可谢在苑脸上血色尽褪,这种脆弱的表情在完美无瑕的脸上显得很奇怪。小孩皱了眉:“哥哥,你要哭吗?” 谢在苑从嗓子里挤出话来否认:“当然不,我没事。” 随即他陷入了沉默,他想,自己此刻像是如遭雷击,可林沒发现林沫的事情时,震惊程度绝对不比自己少。 从钱包里拿出张现金支票,填写好给那小孩,道:“给你爸爸妈妈,记得提前预约,交完接下来几年的饭费,还可以买很多的糖。” 小孩捧着支票左看右看,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回复他:“不去上课也可以的,我学林沒哥哥打工当大明星去,拍点照片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呀,一年能挣出套大房子。” “没有事情是容易的。”谢在苑看她。 小孩没听懂谢在苑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把支票放在哪里合适,捧着支票和他有礼貌地道别。 谢在苑离开这条乱糟糟的窄巷,一路走到停车场。因为心思飘忽,他差点和电瓶车撞上,骑着电瓶车赶着打卡的上班族与他险险擦肩而过,说:“小伙子过红绿灯不看路的啊。” 然后有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老爷爷赶过来,指挥道:“别堵着别堵着,车辆都动一动。” 谢在苑和那老爷爷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愣住。老爷爷把他拉到路边,说:“你是小林的前男友吧?在这附近上班?” “没,我来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谢在苑解释。 老爷爷说:“小林心态很不行,有时候说起来,我还讲不过他。” 谢在苑笑得勉强:“我也讲不过,还容易被他带偏。” “就是,说他什么好?幸好不是我孩子,亲人多心疼啊。他遇到点坎,说自杀就自杀了,算你脾气好,乐意和他磨。不过你千万别和他争这一时对错,他脆弱点再折腾一通,身体可吃不消了。” 这估计是谢在苑第一次听有人说他脾气好,想否定又嫌多此一举,只讲:“不瞒您说,他不是一摔就碎的玻璃,这些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轻描淡写盖过的。” 他感受到了谢在苑对这件事的态度,顺口讲了另外一件事:“我和小林聊过点古董,他对这些蛮懂行的,但不肯承认自己特意学过。我猜是因为你喜欢,他才去做功课,现在你俩闹成僵了,他拉不下面子来承认,这猜得靠不靠谱?既然你有心挽回,多让让他,这人的性子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谢在苑恭敬地请教:“在您看来,他有错吗?” “当然有,年纪大了更加看不得这些,自杀对关心他的人来讲,被迫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多无辜。但对他自己而言,自己乐意那是没错的,可能还要记恨救下他的人,这种只能看他领不领情,他都破罐子破摔到这份上了,世俗道理还困得住么?” 谢在苑心中有数,不过刚才在巷子里的所见所见还是打击太大了,迫切地需要听一下别人的思路,借此缓一口气。 他在去上班的路上猛地想起来对方提到的古董的事情,他没回应猜测是否正确,不过显而易见是错的。 以谢在苑对林沒的了解程度,他能轻而易举地摸索到林沒的真实想法,林沒不肯承认的原因与自己无关,是因为林沒他在自卑。 送过花瓶后,谢家有人觉得林沒不识货,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林沒表面上无所谓,其实至今没忘记那些轻蔑的眼神,即便他后来知道了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下意识认为自己是不懂的。 谢在苑情不自禁问自己,他都给林沒带去了什么,面对他家人的惶恐无措,喜爱的物品在相赠后没受认可的失落,七年来的喜怒哀乐,喜与乐是一场泡沫,而另外那两个全是真的。林沒用尽全力地追逐自己的背影,希望有朝一日可能并肩前行,却发现望向那背影的开端是个错误。 他的举动足以让林沒在揭穿谎言时,对他毫无信任可言。这不是林沒的错,是他的错,他没给林沒安全感,又让林沒怎么在崩溃之际,去果断相信一段没什么回应的感情。 宋琳将死之际的话是最大的讽刺,谢在苑在林沒转病房的那天,一无所知地进了林沒的房间,句句指责声声否定,说林沒蠢。 不,最蠢的是我自己。 谢在苑垂着眼,摸过发疼的肩头,那里还有林沒留下的牙印。昨晚的这点痛哪比得上此刻自己所痛的千万分之一。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何为诛心。 第19章遗弃 林沒最近情绪起伏太大,加剧的头痛感让他更加排斥和外界的接触,连主治医生有时都不能近他的身。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39 昨晚谢在苑来过以后,林沒变得异常沉默,好像成了一座精致漂亮的雕塑,情况说是有所缓解,可好像发展为另一种模样。 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和他说:“你心情好一些,头疼的情况就会缓解点,你要放轻松,学着去调整现在的心态。” “是么。”林沒怔怔地低下头,嗓子有些哑。 他在床上缩着,过了会,自言自语:“我想出院。” “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比较稳妥,有专业的护工随时可以照顾到你。”医生道,又问他,“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他面无表情地笑了声,态度古怪,医生猜不到林沒知不知道这饭菜背后的事情。 林沒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像投入石子却不见水波的湖泊。单单是这么看着医生,却让医生心里腾生忐忑,他见林沒陷入沉默,开导了几句劝他别心急,接着离开了这间令他感到压抑的屋子。 等到晚上吃完饭,林沒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调暗的灯光有利于他放松,也让他很快做下决定。 行李箱摆在衣柜的角落里,至今没打开过。现在林沒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他自虐般地去想每一件衣服的来历,似乎都能和谢在苑沾上点关系,一起买下的同款,也有故意去靠近谢在苑穿衣风格的搭配。 他把这些全部挂上衣架,等到行李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收纳袋里还有一条精致的细手链,林沒把它拿出来。 那是谢在苑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林沒出远门时总会带上它,陪宋琳的那几天里怕把手链弄丢了,特意摘下来放好,林沒将它捧在手心里,然后不假思索地抛进了垃圾桶。 换掉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低头摆弄了下病患手环,房间里没有尖锐物品,只能把这碍眼的东西用袖子勉强遮掩住。 林沒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晚上七点,过来看望患者的病人家属们陆陆续续离开,走廊有些吵,正合他心意。 他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发着抖的手尽力把关门声放得很轻,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去了。 · 谢在苑直接把去外地的行程取消,变成了视频会议。他在工作中频频走神,皱着眉头在转手头的钢笔,一时不小心把钢笔摔在桌上。 正在视频中讲话的人立马收住了声,战战兢兢的以为谢在苑对报告不满意,只听见谢在苑揉着眉心再把钢笔捡起来,道:“不好意思,把刚刚说的再讲一遍。” 越是心急越是进度缓慢,谢在苑从没有那么心烦意乱过,没法暂时不去想那些私事,中途秘书还问过他是不是太累了。 终于拖到散会,谢在苑顾不上自己休息,直接赶往医院,看了下手表是晚上七点,不算晚,还可以陪林沒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他踏入住院部的大门,就前脚后脚的工夫,开春不久的南方说下雨就下雨,他坐电梯来到七楼,侧头多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已经呈现出瓢泼之势。 这时他接到林沫的电话,说要来颐都待几天,已经到颐都的机场了,希望谢在苑能够来接一下他,再介绍一处比较好的落脚点,谢在苑敷衍地说自己有事。 林沫的声音听上去没精打采的,继而问:“你怎么了?” 谢在苑不欲解释,又忽的想到了火焰中那处身影,放轻柔了语气:“没什么事。” “啊?”林沫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谢在苑会拒绝他,以前不管他多忙,如果自己有事肯定第一时间抽身赶过来,喃喃着,“好吧,那你忙,等等,我的天啊,你看窗外,颐都在下好大的雨啊……” 听着他这样讲,谢在苑想起来林沫在颐都除了他以外不认识别的人了,这样的天气让这个小少爷在陌生城市里辗转着找住处,让谢在苑犹豫了下。他看着面前的一扇房门,边上写着林沒的名字和他的主治医生,转身往回走,和林沫道:“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他把林沫接到再安顿好住处后,他们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坐下。林沫见谢在苑一脸疲惫,小心翼翼地解释自己来颐都的原因:“我爸妈又吵架了,我嫌他们烦,一时只想着要跑得远远的。” 林沫从小对谢在苑有些崇拜,在他看来,谢在苑是何时何地都值得依赖的大哥哥,会帮他提出很好的建议,哪知今天谢在苑心不在焉的,半天挤出一句:“有人都没爸妈,你别闹脾气。” 林沫以为自己不当心戳到了他痛处,急忙道歉说自己没注意,其实谢在苑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他想到的是林沒。 “对不起,因为我爸妈这几年在我面前都好好的,好久没有吵架了,昨天我妈怀疑我爸在外面偷偷养着我哥,所以我突然听见这些,心里有些接受不了。”林沫郁闷道,说完尴尬地喝了一口卡布奇诺。 “为林沒和宋琳吵什么?”谢在苑问。 “你认识那个女的?” “不,其实我认识林沒,不过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家里的事,刚办完丧事不久。”谢在苑讲道。 林沫诧异:“怎么说?” 谢在苑没和他多解释,有人在温暖舒适的洋房里愤怒不平,而被矛盾指向的人过去的十几年都在冰凉的小屋子里瑟瑟发抖,荒诞得让谢在苑心闷。 “你和你哥见过一面,是因为宋琳以前来找过林叔叔吗?” “那倒没有。”林沫摇摇头,开始和谢在苑讲那段经历:“我哥和我是读初二那年见了一面,见面场合没好到哪里去,是我俩一起被绑架了。” 林沫被家里护得很好,何止没见过绑匪那样凶神恶煞的人,从小到大连会和他大声说话的人都少有。当时他陪母亲去颐都修一块手表,顺便去步行街转悠,母亲去给他买冰淇淋,一辆车路过时猛地把车门打开,直接把他用蛮力拽上了车。 · 他是在废弃的仓库里见到了林沒,长得粉雕玉琢的,他们两个被关在一起,林沫被吓得哭了好一阵,抽噎着问这个哥哥:“你怎么来的啊?”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0 “被拉上车绑来的。”林沒说话很冷漠,像是局外人。 两人是被同一个办法坑了,林沫颤声祈祷着:“你说我爸会报警吗?千万不要报警啊!” “这种事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不是交钱就好了嘛!三百万,也不是麻烦事。他新年里去和人赌钱,就赌掉了好些钱。万一他去报警,惹怒了那些人,要把我们撕票怎么办?” 林沒似乎被林沫说服了,他安静了一阵,说:“别害怕。” 林沫瞧了眼他所谓的哥哥,之前只在自己父母的吵架中听到只言片语,没想到长得那么好看。 他对林沒没什么恶意,更提不上讨厌,在这种困境里,他迫切地需要被安慰,或者聊聊天也行,对方是谁都可以:“我和我妈妈来的时候飞机就延误,你坐飞机的时候,有延误过三个小时吗?我太倒霉了,下机还遇到这种事。” “没坐过飞机。”林沒道。 “为什么没坐过飞机?火车的话多慢啊。” “也没坐过火车,我没身份证。”林沒和他解释,说话声音很轻。 “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坐!”说完,林沫的肚子响了一下,他朝林沒不好意思地撇撇嘴,“我之前还和我妈闹脾气,说我只想吃冰淇淋,不想吃饭。” 他们等了很久,绑匪扔来两瓶水两块面包,林沫狼吞虎咽地吃完喝完后,看着边上细嚼慢咽的林沒,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感觉,这个从没被带进过林家享受过几天好日子的私生子,比他更像个被人精心养着的小少爷,即便落到这般境地,也不会狼狈地低下头。 然后林沒看他依旧很饿,掰了半块面包给他,跟林沫说自己比他大,即便只大一天也算哥哥,这时候理应照顾弟弟的。 后来绑匪领了钱来到旧仓库,这才发现两个人居然名字读音相同,这下分不清楚了,三百万是一个人的钱,问他们谁是小沫,林正望先要赎这个,另一个过几天再赎。 两人同时动了动,林沫被吓到开始发烧,慌忙握住林沒的胳膊,林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和那些绑匪说是赎弟弟。 “马上来接你了!我爸说了过几天就来的。”林沫和他保证。 · “要脱险了我当然开心,胡乱给他作保证,然后我回到了家里。过了两天,看见我爸在和人打牌,才察觉出他把哥抛在脑后了,我和家里闹了一阵,但也没了后续。我要带他坐飞机之类的,林沒早该忘了吧。” 可惜林沫再也没和他碰面过,当做是极端情况中的玩笑话,今天和谢在苑复述了一遍,才回忆起来自己失了信。 “他不会忘的。”谢在苑否认道。 “这在他人生中算得上什么呢?他现在当明星,过的日子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生活了。”林沫不认同,“后来我爸直接报了警,他很安全。” “没想过万一撕票怎么办吗?”谢在苑反驳。 林沫低下头,谢在苑说得有点凶,他感到委屈:“那我怎么和我爸提啊,那时候我才初二。” 那时候林沒也才初二,就这么被人骗过。谢在苑心想。 他能猜到林沫给了对方多大的心理阴影,两个人的区分在绑匪眼里不甚清晰,林沒肯定也傻傻地以为过自己被林正望救了,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生病的弟弟。从此一个锦衣玉食,一个摔打滚爬,又回到两条完全不同的平行线。 “怎么了吗?你脸色很差。”林沫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谢在苑站起来往楼下快走去,他心道,我也骗了他。 在时隔多年之后,把他当做林沫骗了他,比舍弃他的林正望还要狠。林沒过得够小心了,只和自己袒露了真心,却被撕开愈合多年的疤痕,再往里加深,他这是对人做了什么事。 林沫骗他,林正望骗他,宋琳骗他,到最后连自己也骗他。谢在苑感觉一阵窒息。 林沫担心地看着谢在苑,可他不敢继续打扰,看着谢在苑丢了魂似的走进湿冷的雨里。 于是林沫看着谢在苑的背影,天在下雨,没有人给谢在苑撑伞,雨水打湿谢在苑的肩头。 以前林沒觉得谢在苑是不可触碰的存在,伯父伯母去世后,谢在苑好像失去了情绪波动的能力,过年发红包不会开心,被长辈数落不会难过,没人伤不了他,他也不爱任何人。 此时此刻,林沫看得出他很伤心,好像也需要被拥抱,也可以去拥抱,这些猜测是模糊的,但能确定的是对象绝无可能是自己。 这重回医院的一路上,谢在苑心跳得很快,他莫名很不安,可这慌乱找不到缘由,隔了两个小时,他终于推开林沒的房门。 与以往的情况不同,没有充满敌意的眼神和消瘦的身影,床上没有人,衣柜里有几条衣服挂得笔挺,行李箱也还放着,黑色的大衣有股烧纸钱染上的烟味,被林沒遗弃在了这里。 他也被林沒所遗弃。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1 第20章再见 林沒身上这股脾气,和个性不搭边,更像是在长期与世隔绝的病美人,活在自己定义的扭曲的世界里。 有的小方面会仔细甚微,有的大事情却肆意妄为,可以放弃生命,却不可以为治病承受些有关外貌的副作用,也可以七年如一日小心翼翼,却到最后听不进短短几秒钟的解释。 并且常年累月地我行我素,身体的疤痕愈合消失,心上的伤口流血流脓。 这是谢在苑对林沒的看法,不过是林沒本性里的冲动在自己身边压抑得久了,由一个节点爆发了出来。 在林沒失踪以后,他几乎找人找疯了,可是毫无线索,林沒故意遮掩了自己的行踪。 对方是真不想再和自己见面,谢在苑知道林沒一旦想要躲他,那是躲得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会露出破绽来。 原本那随处漂泊的人只是停留了一阵,要离开时依旧潇洒。谢在苑气得咬牙想着,这人对这七年说放就放,真的毫无牵挂? 次次落空的寻找告诉他,事实的确如此。 这几天谢悠在家里补习功课,缠着谢在苑问了几天林沒的事情,后来逐渐没了声音。谢在苑知道这个小孩子实际上心思敏感,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或是惹出不快,骗他说林沒没事,只是去外地暂住几个月。 骗得了谢悠可骗不了自己,谢在苑偶尔听到远处的闷雷,想起林沒的那天,磅礴大雨让整座城市转眼湿透,林沒好似打在白墙上的雨点,天晴后水迹消失,自己记得便是唯一的存在,一松手是真的散了。 · 住了一个多月酒店,在此期间,林沒忙着花店装修和寻找新房。因为怕被谢在苑发现行踪,他除了和宋和彦借过证件办入住手续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的住处。 于是他在事情全部忙完以后,和宋和彦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邀请朋友在花店开业那天过来捧场之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瞒着谢在苑,自己实在不愿意与他再见。 “我是怕你们告诉谢在苑,真怕你们一时动容,去当好心人。”林沒道,“所以先瞒了你们一个月,感受下我的强烈排斥和抗议。” “躲高利贷都没你躲得那么好!你再消失半个月,我也不会把你借我身份证的事情告诉谢在苑,但我会去报警!”宋和彦道。 被宋和彦训了几句话,林沒心知理亏不敢还嘴,过了会接到了新家沙发的派送通知,他马上挂掉电话去取件,没想到快递员直接把这东西放在楼下。 自己大病初愈,搬不动大件的东西,林沒只好在楼道口一点点挪着,没过几分钟就已经体力透支,他撑着膝盖靠在墙上气喘吁吁的,心想这玩意那么重,他要搬到猴年马月去。 有人在外面刷了门禁卡走进来,林沒下意识要把包裹靠墙摆放,不能挡着别人走路,没想到来的人还有些眼熟。 不得不承认他即便选择忍受头疼没有吃药,也会反应力迟钝,记性变得很差,和人面对面看了半天也没认出对方是谁,那人率先自我介绍:“林沒,我姓何,不穿白大褂认不出来了吗?” 林沒恍然大悟,没想到会和这人是住在同一幢楼,随即又变得非常警觉,何医生看出了他的戒备,道:“不要担心,你这是什么?我帮你搬。” 他们不止是住在同一幢楼,还是上下层,何医生在搬的过程中和林沒说笑,让他尽量放松下来:“你冬天把地暖开热一点,我家就不用开了。” 他帮忙装好了沙发,再打量了下林沒的家装,说林沒挑家具挑得不错,而林沒还是在担心。 以前自己在医院里横得要命,现在有了把柄在何医生手上,他就小心翼翼的:“你能答应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你是指谢总?看你忐忑了好半天。”何医生说破他的心事。 林沒点头,何医生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且说:“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当做封口费吧。” “什么?”林沒没想到他还会讨封口费。 何医生指了指厨房,莞尔:“帮我倒杯水好吗?搬这么一通累死我了。” 林沒听完才反应过来人家帮了自己一个忙,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何医生喝完以后自己洗了杯子,然后下楼回家,走前提醒林沒:“我们楼连着七个月都是文明示范楼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尤其是你头疼的时候,可以找你的楼下住户。” 林沒知道何医生在努力打消自己的紧张感,可惜即便是何医生答应了他,他还是无法放心,生怕是一场骗局。然而找房子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忍心这么快地转移住处,也没有可以让他转移的地方。 林沒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出门吃早饭,发现何医生正好去上班,何医生也看到了他,跟他打了个招呼,林沒挥手作为回应。 挥得很僵硬,林沒又困又心虚,昨晚没相信何医生,他上网找新住所找到大半夜,又犯了头疼,几乎一晚上没睡。 直到自己花店开业,这半个月里谢在苑没出现过,他这才确定了何医生不曾把事情透露出去,逐渐放下心来,没再整日想着要搬家。 开业那天几个朋友特意过来捧场,林沒本来想低调点算了,没想到到了那天还是放着鞭炮,几人起哄着还要剪彩。 林沒不打算靠原本的资源做任何宣传,也不让朋友们给他打广告,生怕被谢在苑发现蛛丝马迹。花店生意单单以网上订购的方式展开,订单量居然意料之外的可观。 “我本来是打算开着玩玩,要为它赔钱的。”林沒道。 他喜欢花,原本只是在谢在苑家中的庭院里养些花花草草,后来萌生了开店的想法,离开娱乐圈是迟早的事情,他又不能整日闲在家里,时间久了也会无趣,不如干脆开一家花店,好让自己散散心。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2 想了很久的事情慢慢成真,一切都很好,与计划唯一有差池的是,自己没办法每天回家捧着一束花,送给他的谢老板。 但是,是他不要送了,这也不算遗憾。 开业的第一周周末,他看到个玫瑰花的单子出自于谢在苑的公司,晃了晃神,再把这单子给取消。后来那小姑娘留言问为什么,他硬着头皮编了瞎话,说是送的地址太远不想去。 没想到对方有些执着,说她自己过来自取,林沒没继续拒绝,把玫瑰去叶去刺再斜剪了花茎,到了中午那人过来拿走,林沒有些不好意思,在送的贺卡里多写了几句感谢的话。 黄昏时分,何医生来花店,讲他过几天需要送束鲜花,过来当一回顾客。林沒没让他出钱,说这里的花随便挑,走前提供了下劳动力,帮忙把几只比较重的花瓶换次水就好。 何医生逛了几圈,没头绪道:“以前没买过花,有什么推荐?” 林沒诧异:“没买过?” 何医生也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以为你应该是比较会玩浪漫的人,看上去很会猜别人心思。”林沒解释,“是我搞错了。” “你可能没搞错,只是我没谈过恋爱。”何医生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这更让林沒不可思议,何医生谈吐幽默为人开朗,长得斯文俊秀,无疑是非常受人喜欢的,或许是自身眼光高的缘故,至今没谈恋爱。他没问其中原因,换了个话题:“你是参加什么场合要送花?” “场合不好说,是送喜欢自己的同学。” 林沒一听,乐了:“别人都送自己喜欢的人,你送喜欢自己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偶尔想向你靠拢,不和人讲道理。”何医生捧起林沒递来的桔梗,问,“这花看起来娇滴滴的?能再撑三天吗?” 林沒解答完,看了眼手机,三天后是清明节。 · 秘书最近觉得谢在苑仿佛更年期上头,或是来了女性才会有的月经,暴躁不暴躁另外提,她总觉得谢在苑情绪持续低落,好比这几个月的天气,就没放晴过。 他生日那天,公司想给他开生日会,有几个人给谢在苑送了礼物,可惜谢在苑一边道谢一边推脱了生日会的提议。他看着某个人送的油画,失魂落魄地盯了很久,让送这幅画的人害怕了半天,以为自己要丢饭碗。 老板不开心,底下员工跟着过得不舒坦,秘书经过姐妹介绍,去订购了一束花,想要摆在办公室里,没想到花店嫌太远不送,她心里一怒,要自己开车过去取。 花店的小哥身形清瘦,带着口罩看不清脸,露出的眼睛像当红的大明星,可惜的是小哥病恹恹的,她看着那双漂亮眼睛,火气登时消下去大半。 把花放在自己的桌上,秘书发现这人不仅眼睛漂亮,字写得也好看,给秘书室其余人分享了下,从花夸到字,从字夸到店家本人,即便那人遮了大半张脸。 等到她们聊得热火朝天终于把花痴犯完,才发现老板倚着门拿着他的空茶杯,一脸不耐烦却没打断她们。 大家急忙各回工位,秘书红着脸给谢在苑道歉,拿着那张贺卡迷茫去接茶杯,谢在苑冷着脸把茶杯给她,再瞧了瞧被她们讨论了半天的贺卡,看清楚后随即怔愣在了原地。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明明是林沒的字迹! 不会认错的,最开始林沒字写得歪歪扭扭,到自己身边后,他一直在苦练书帖,会抽空去认认真真模仿谢在苑的字,写完后问自己模仿得像不像,久而久之两人写的字变得很相近。 这下咖啡也不用泡了,谢在苑根据秘书提供的地址找到那家店,临近傍晚,门上已经挂着打烊的牌子,不过里面还有着人。 透过玻璃落地窗,他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林沒和另外一个人聊天,说到最后,林沒眉眼带着笑,抽了枝鲜花递给对方。 林沒注意到谢在苑时,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今年颐都格外多雨,冷得人脸色发白,谢在苑似乎瘦了,心事沉沉。 他看着对方,如同在看陌生人,何医生侧头问他有没有事,他说:“没事,你先走。” “你在发抖。”何医生跟他讲,再看了谢在苑一眼,嘱咐林沒:“有事打我电话,我在附近吃晚饭。” 对谢在苑来讲,这心急如焚的两个月根本不敢回想,每一晚都是那么难熬,房间里还有林沒的衣服,甚至枕头上还有林沒的气息,每一处被林沒整理过的摆设和修剪过的花枝,无不在和谢在苑提醒着对方存在过且热爱过这里,让他辗转反侧。 最坏的假设也不是没想过,他怕林沒被雨淋湿,也怕林沒形单影只,两个月来的寻找终于有了答案,林沒已然开始了新的生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谢在苑有了种愤怒感,和酸涩痛苦混合在一起变得难以言喻,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可他无法发泄,做不到把这些日子压抑在他心头的烦闷说出来,只好承受这份折磨。 林沒好像把谢在苑的想法全看破了,说:“有意思吗?” “我倒是还真想从没见到过你。”谢在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还浑然不觉得疼,“如果能重新来,我不会去你在的那家餐厅,拐弯也好,直走也好,我们不用认识就行。” 两人这么对立站着,林沒直视他,最后笑了笑,他扬起了嘴角全身都在抖,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天色暗了,林沒望向谢在苑的眼睛却格外亮,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夹带着自己的匪夷所思和后悔:“谢在苑,最想这样的,应该是我啊。我当年豁出命救你,还他妈被你耍着玩了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三更,周末给在21章留言的小天使们发红包=3=感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3 第21章独梦 白光惨淡地照在谢在苑脸上,天际传来滚滚的雷鸣,离他很远,可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这雷就恍若劈在自己身侧。 坐在自己病床边的林沫似乎从未说过救他的事情,他以为是林沫不好意思主动提及,其实这是阴差阳错的误会? “你说什么?”谢在苑表情空白一片。 林沒字字清晰地和谢在苑复述:“我说那天失火,我拼命把你救出来,就换来你的隐瞒欺骗,你到底是多自私?到这份上了,还要和我死缠烂打?” 雨水砸地声很响,但掩盖不了林沒的声音,他的语气近乎于逼问,病了太久而导致的苍白肤色变得刺目,连眼尾的红色被衬得明显。 像是要哭,可迟迟没有眼泪,林沒说话没有歇斯底里,然而再度开口时变得沙哑:“你问我说什么,我能和你说什么,我报复你?明明是你报复我,你——” 他们站在花房里,灯光温柔,而花朵在凉风中微微摇曳,对话没受这场景的感染,林沒的情绪没因为谢在苑的沉默而平息,转而变得更加不稳。 他说:“你还讲我嫉妒林沫,我告诉你,之前那么多年我从没羡慕过他分毫,但知道你喜欢他的时候,我觉得我嫉妒到要发疯!” “他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没关系我自认他比我命好,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难道我注定这辈子比他差一截?说白了,我根本不在意住在哪里穿什么吃什么,有没有人爱我。只有你,我只在乎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闹到最后,你他妈喜欢林沫!”林沒吸了一口气,他一手撑在桌沿,看向谢在苑,“那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明白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是的。”谢在苑不可置信地往他那里走了几步,见林沒后退,只好收住了步子,隔了离林沒一臂的距离。 “怎么不是?有什么好辩解的?你对林沫的喜欢是假的?现在一副心痛的样子,希望我能理解你,凭什么要我去理解?凭什么要我去承受!反正你处处有苦衷,而我就是无理取闹?”林沒抬起头,吃力地说着,他脸色苍白,柔和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没有任何作用。 这几句争吵把他压抑许久的愤懑全部打翻,克制住的委屈再也收不住,放肆地四处流淌。 “是假的。”谢在苑拉住他的手,再被他甩开,不过并未气馁,摁住了林沒的肩膀,这才发现林沒抖得厉害。 林沒讽刺着朝谢在苑勾了勾嘴角,“你想着安慰我了,张口乱编,反正圆得上就行。可我不是十九岁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傻逼,想信你都难。” 谢在苑身形一顿,只是短短晃了个神,就被林沒再次拍开了手,林沒把被揉皱的肩头衣料弄挺,似乎是嫌弃这里被对方碰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救的我……”谢在苑问,“我当时就喜欢你,但是醒来身边的人是林沫!” “我没告诉你吗?”林沒皱起眉头,马上恍然大悟,他和林沫的名字里,最后一个字的偏旁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我以为那个背影是他,所以才对他好,但仅仅是背影而已,我发誓。”谢在苑握住林沒的手,林沒的手很凉,他以为自己捧住了一块冰,“我发誓我只是对那时候的背影动心,后来没再有过那种感觉,可连背影都是你的,我只……” 我只喜欢你一个,不是更偏向于喜欢你,是仅仅只喜欢你。 “你陪林沫买家具是假的,还是你留意他的画是假的?你为了林沫救我,还骗我,这是真的。”林沒说。 “这些都是误会之下产生的,我喜欢你才是真的。”谢在苑反驳。 林沒觉得可笑:“难道要我为误会买单吗?” 谢在苑泄气道:“不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和我讲?” 林沒看他难得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不和他继续争执了,这么对话下来,他倍感疲惫,声音很轻:“你想要我怎么和你卖可怜?向你乞讨呢?” “我全部都知道了。”谢在苑讲,“你的掐痕,你买的画,全部都知道了,为什么这些也不和我说?但凡你说出冰山一角,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讲到最后谢在苑几乎是从干涩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话来,林沒垂着眼,淡淡道:“因为当时真的很爱你,后来既然不爱了,也没有和你说明的必要,你干什么自找麻烦?” “对你而言,这些是麻烦?” “说一遍就要回想一遍,这不仅仅是麻烦,还让我重新痛一遍,你这人到底……”林沒不可置信,“到底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我以为你会试着依靠我,这七年我瞒了你一件事,你瞒了我那么多事。” “谢在苑,你对周让的态度让我很害怕。”林沒道,“其实我比人家过得还要混乱,被你知道了,会不会感到恶心?然后像你要我远离周让那样,我得看着你远离我?” “我怎么会认为你恶心?” “那就是可怜我,但我这两种都不想要。” 谢在苑解释:“而且你理解错了,我要你和他保持距离不是因为我觉得别人怎么样,是怕你受伤,我只是想保护好你!” “到头来,伤我最深的人是你。”林沒抽开自己的手,右手的疤还在,告诉自己当初谢在苑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分毫不好的事情都不愿意让他知道,怕对方为此皱眉头。 越是在意,越希望留下好的一面,林沒不是不依靠谢在苑,他曾经几乎把自己的灵魂都寄托在谢在苑身上,要不是爱得那么极端,也不会反噬得那么痛苦。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4 那种依靠不是示弱,不是让谢在苑替他遮风挡雨,他要和谢在苑并肩前行,每一步都是靠着渴望谢在苑的爱才走下去的。 想变得闪闪发光,想靠近想触碰,想让他的眼里心里还有身旁都毋庸置疑是自己,但被他打碎了幻想。 “我接受不了。”林沒道,“什么都接受不了,我不想听,不想再有牵扯,能不能别管我了?慢慢忘掉我。” 谢在苑认为林沒简直在说笑:“我怎么忘得掉你?” 林沒说:“可我都忘掉你了。” 天色变成黑夜,林沒要关掉花店,谢在苑不想让他走,这么一分开,迎接自己的又是漫长无望的分离:“我们七年了,林沒,在一起那么长……” “我们也还有很多个七年。”林沒停了下,说,“但我们各自过各自的,谢老板,另外找人对你不难。” “可我只想要你一个。” “你是小孩吗?哪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趁早放手,也好有人陪着谢悠长大。”林沒抱着胳膊。 “谢悠很想你,他问了很久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在生他的气。”谢在苑企图用谢悠留住林沒。 “我不欠你们的,所以我走了,你一定要给我添点心理负担才舒服?” “你还是担心谢悠的。” “不,谢悠说到底是你孩子,然而谢悠哪次有事不是我去学校,他的家长会,他的课外活动,只要是我能请假出来的,累到在半路颠簸中睡着,我也一定陪他,都是希望你有空了可以多休息一会。” 林沒一边说,一边撑开伞,谢在苑不肯让他走:“之前是我语气不好,你生病,我也很痛苦。” “哦。”林沒回应得很漠然,他看着谢在苑真心后悔的模样,却是在笑,他挥挥手,道,“对不起,以前……” 他哽咽了下,比起诉说更像是自我感叹:“以前有人和我说别折腾宋琳了,她疼,现在你的意思是让我体谅你,你疼,那谁可以问问我,我也好疼啊。” 伞柄是黑色的,而他的右手白得接近于透明,让伤痕很可怖,痊愈了依旧能让人想象出这在以前是多么鲜血淋漓的场面,当时林沒该有多气愤,多疼。 谢在苑讲:“不是说当从没认识过吗?” “嗯。”林沒点头。 “那我就是陌生人,偶尔路过花店,对你一见钟情,这样好不好?” “不好,我会尝试再去喜欢别人,不过姓谢的应该除外,虽然以前确实很喜欢,脸喜欢,性格也喜欢,连你的缺点都喜欢,即便你那么高高在上,连同对我的付出也不屑一顾。可是现在如果有人和你有任何相似,我都很想远离。”林沒和他告别,“我没什么值得你为此一见钟情的,这次以后,我们别再见面比较好。” 连绵数日的雨在今日达到峰值,可能世界末日那天也不过是如此景象,林沒的衣服很快被打湿,回到家整个人差不多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撑不撑伞没有区别。 而且他坐上公交车等车开远了,情不自禁去回头看谢在苑,谢在苑的背影逐渐成了一个小点,在水汽里很模糊,林沒把掌心贴在窗上,仿佛可以紧紧攥住他。 谢在苑那么难过,不像是他了。林沒心想。 如果自己还喜欢,会跟着他一起苦苦挣扎,感受这份求而不得,眼下的自己更像是幸存者,大难余生。 · 残破的画摆在家中的客厅里,谢悠回家瞧了好几眼,愣是没看出画的什么玩意,他问过谢在苑是从哪里来的,谢在苑对这幅画的来历不是很想提,谢悠又问怎么会被砸成这副鬼样子。 “能不能少说几句?”谢在苑当时对谢悠如此说道。 看谢在苑连日来对这幅画又爱又恨的态度,谢悠不敢乱动,一放学被司机接回家里,然后乖乖去补课。 谢悠晚上睡觉蹬被子,没有学校里的生活阿姨给他盖好被子,他打着喷嚏醒过来时,还稀里糊涂地想,要是林沒看到自己着凉,一定会留下来仔细照顾。 这晚林沒没回来,谢在苑也没回来。谢悠起来时候发烧了,住家保姆急着要给谢在苑打电话,可惜接的人是吴星津,谢悠诧异:“我爸昨晚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喝醉了。”吴星津无奈道,“你等下来我办公室做客?” 谢悠才不会去,吴星津投资控股了一家医院,在他眼里,和医生没有任何差别,每次哄骗着去做客都是被摁着做体检,被漂亮的护士姐姐抽血抽掉好几罐。 挂断电话,他吸着鼻子去上课了,住家保姆本来想让他吃药,他宁死不从。以前要是生病了,自己还能和林沒撒娇,林沒会推掉手头的工作陪着他,直到他病情好转,现在他已然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小白菜,自己可怜自己,不肯配合别人。 凄凄惨惨地趴在课桌上,谢悠越想越委屈,在数学课上睡了过去,老师这才发现谢悠在发烧,赶忙联系家长。 常用电话打不通,老师打到了谢在苑这里去,这时候谢在苑已经酒醒,过去接好谢悠,带他去医院挂盐水。 谢在苑不会照顾人,谢悠看到针头就开始闹腾,没办法顺利打针。谢在苑不知所措地安慰了几句,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把这包袱甩给了自己秘书。 秘书又办公务又做私事,过来哄谢家小少爷。眼看谢悠终于老老实实挨了一针,谢在苑忙着工作走了,宿醉后意识昏沉,被谢悠这么一吵,自己一肚子脾气撒不出来,赶去给策划部出的方案使劲找茬。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5 谢悠一边挂吊针一边生无可恋,秘书说等他打完针就给他买花,谢悠道:“我家院里花花草草一大堆呢……” 思及此,联想到那个种植这些花草的人不见了,更加郁闷,小声地提出要求,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我要去游乐园。” 陪谢悠去过游乐园的秘书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上回陪小少爷坐过山车,险些没把自己交代在那里。于是出了医院,秘书开车带谢悠到处转,和他聊天说自己昨天看到帅哥了,特别像林沒。 谢悠无语,不知道是秘书陪自己解闷,还是自己在陪秘书解闷,到了花店的门口,他几乎蹦起来,这什么叫特别像,就是林沒啊! 他扔下秘书冲进花店:“我的天——” 林沒在给花浇水,被这么响亮的一声叫唤吓得差点把水壶摔在地上,愣着看谢悠抱住自己,死活不肯撒手。 秘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这青年并非普通人,就是以前在大荧幕上看过好几次的林沒。 差得太多了,倒不是离开舞台后气质变得平庸,因为林沒像是病了很久,大病初愈还没恢复过来,病恹恹的散发出一股马上要随风飘走的虚弱气息。 眼前的架势让秘书左右为难,保险起见给谢在苑打了电话,没想到谢在苑沉默半晌,居然让她回公司,不用继续管谢悠。 秘书边答应下来边内心不解,林沒和谢在苑的关系她是知道的,现在是一拍两散了,那林沒见到谢悠岂不是烦都要烦死,他们两个大人会很尴尬。 其实谢在苑就是要给林沒“添堵”,没想到秘书这么误打误撞帮了一个忙。 林沒看着谢悠蔫成这样,完全蒙了,讲:“还以为谢在苑虐待你呢。” “他是虐待我!”谢悠抓紧机会控诉,“谢在苑给我安排每天补习三门主课,周末还加了物理化入门!” “你自己争气点。”林沒头疼道。 眼见这没能博得林沒的同情,他给林沒看他手上的针孔,告状:“爸爸一点也不关心我,看我不肯打针还嫌弃我,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他盯着林沒看,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林沒跑了。 谢悠可以说是林沒从小管到大的,他舍不得林沒,林沒同样对他很牵挂。电话里能狠心拒绝掉谢悠,在面前这么一见,林沒就难以再这么坚定了。 发现谢悠在发烧,林沒没多想其余的,让谢悠把医院里配好的药冲泡喝掉,谢悠难得乖顺,再苦的也捏着鼻子喝完,怕自己表现不好,林沒会把他送回谢在苑的公司。 过了五分钟,谢悠发现了,林沒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自己卖惨卖那么久,对方还是把他送回了谢在苑的公司。 林沒没预料到昨天还说过再也不见面的人,第二天又见了,他牵着谢悠,在公司的接待室见到了谢在苑。 谢在苑看上去很憔悴,但穿西装打领带和精致的袖扣一个没少,袖扣还是林沒好几年前送他的。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路上还有好几个员工朝他问候,前台弯腰把接待室的门开了,这么短短几秒,林沒有些发愣,摇了摇头回过神。 “谢悠,你怎么跑别人店里去了?”谢在苑坐下来,先马上给自己撇清关系,这可不是他故意的。 谢悠嘀咕:“秘书姐姐想看帅哥,我哪知道正好是我妈!你知道他在哪里,还不和我说!” 瞧见谢悠说完把嘴巴一撇,这架势是要哭了,林沒心里发慌,他见不得谢悠掉眼泪,谢悠也不怎么爱哭,可见自己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打断谢悠,不愿意待下去了,再拖一拖八成得对谢悠心软。林沒说:“你们两个不要吵,谢悠你有什么话好好和你爸讲,哭不能解决问题,我先回去了。” 哭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你啊。 谢在苑和谢悠想到一块去了,两人短促地对视了眼,谢悠满是谴责,谢在苑下巴往林沒的方向抬了抬,示意谢悠继续努力。 谢悠见林沒起身要走,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不像谢在苑,冷静自持四字与他无关,刹那间,他差不多是整个人挂在林沒身上,不让他走,耍赖:“不要不要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我爸!” 林沒内心道,谢在苑怎么除了被自己躲避之外,还被他儿子那么嫌弃,谢悠当面这么否认谢在苑,不太像话,也不看看往日的吃喝玩乐都是谢在苑买的单。 “这不是你不想要就不要的,懂吗?”林沒说。 他平时是很袒护谢悠的,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嘴上训斥着谢悠爱乱花钱,转头把谢悠想要买的东西全部备齐,从不硬逼着谢悠写作业,有几回要期末考了,他陪着谢悠打了两天游戏。 目前不可以这样,林沒不买谢悠的账。 “那我是你不想要就不要的吗?”谢悠反问。 气氛凝固了半分钟,林沒道:“你要这么问,我们两个还真没什么关系。” 谢悠噎了下,伤心透了:“你当我爸爸嘛,让我爸办个手续,反正他也不管我……” “不要天方夜谭。” “没有和你胡扯,你看我骗过你吗?我数学考了十七分都没骗过你!” 谢在苑惊讶:“你还考过十七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6 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谢悠和林沒软磨硬泡。林沒这人最架不住谢悠和自己这么打感情牌,他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绝谢在苑,可谢悠什么错都没有,是被无辜牵连的。 为此不由犹豫了下,可和谢悠往来,会和谢在苑再次挂上关系,林沒不愿意,很快打消了动摇的念头。 他没法对谢悠说什么重话:“不要瞎想,再过几个月,你差不多都把我忘了。要是你无聊,可以催谢在苑快点给你找……” “等等!”谢悠打断林沒,“再过几个月,把你给忘了?你怎么会那么想我?” 林沒知道自己做出决定时,没推想过谢悠到底会怎么样,这么做也是自欺欺人,突然离开会对谢悠造成的阴影可能是一辈子的。 “对不起。”林沒和谢悠讲。 谢悠僵在原地,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林沒和谢在苑分开了,为什么林沒可以说走就走,他抓住林沒的袖子,请求道:“那我可以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吗?” 谢在苑在旁边发话了,喊了声谢悠的名字,说得很认真,让谢悠不要再去缠着林沒:“别人也要有别人的生活,他的规划里没有你,你能不能替他想想?考虑下他的感受?” 每个字都是在替林沒撇清和谢悠的关系,可林沒听着难受,他没替谢悠想,没考虑过谢悠的感受。 他垂眸,勉为其难地松了口:“行,我答应你。” “真的吗?我想你的时候,可以来看你吗?”谢悠朝林沒确认。 林沒点点头,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心烦意乱的,答应完没五分钟,自己就后悔了,他在谢在苑面前出尔反尔:昨天还说是陌生人,今天和陌生人的儿子有了往来。 这么闹过,他回到花店都没缓过来,谢悠的眼泪令他忐忑不安,他看着谢悠慢慢长大,如此记挂着他,这让林沒产生种自己时刻被牵住的感觉,在这世间不至于悄无声息地离开。与爱情不同,不是永不满足的野心和占有欲,是和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澄澈亲情。 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吧,林沒坐在位子上重重叹了一口气,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他抚养谢悠那么辛苦,谢在苑没出过多少力,怎么能让谢在苑得意,独占那么可爱一个儿子,而自己却成为谢悠眼中不负责任而且心狠的坏人? 直到店面打烊,他打算搭何医生的车一起回家,看到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的谢悠,林沒后知后觉,诧异这他妈的不会是个圈套吧? 谢悠的表情毫无破绽,委屈巴巴地戳着手指:“是你说我想的时候可以来看你的……” 接着他说:“我每天都想你,特别想你!比我爸每天丢了魂一样的想你还想你,你看我都为你发烧了!” 林沒心知谢悠这货绝对是晚上睡相差才发的烧,不过如果自己在,不至于让谢悠蹬了被子还没人帮忙盖好。 “谢悠,打招呼叫哥哥。”林沒妥协,带着谢悠上车。 何医生笑:“一天没见,你多出一个儿子来?” “讨债的。”林沒嘴上那么说着,还去探谢悠额头还烫不烫。没办法,他给人帮忙养儿子,和人家儿子养出亲情来了。 而谢悠左顾右盼,颤声问:“林沒,我爸知道我坐他情敌的车,会揍我的。” “你要下车吗?”林沒没和谢悠说他和何医生只是邻居,想看谢悠反应,要是和谢在苑通风报信,就把他打包送回谢家。 谢悠知道自己要是表现出一点帮着谢在苑的样子,肯定前功尽弃,他果断放弃他爸,选择了林沒。 “嘁。”林沒道,“人家住我们楼下,你快点打招呼,没有礼貌。” 谢悠忍辱负重般朗声喊:“哥哥好。” · 林沒没有买客卧的床,谢悠要睡觉只好两人挤在一张床上,何医生讲:“你现在体质弱,让谢悠来我家睡吧,我把客房整理下。” 这回好了,不仅要和潜在敌人一辆车,还要深入敌营。谢悠咽了一口口水,用纠结的目光看林沒,希望林沒不要这样,然而林沒爽快同意后,自顾自进屋去洗漱睡觉。 “别为难他,他身体不好。”何医生对谢悠说,好像把谢悠的小算盘都看穿了。 谢悠不服,心里确实很担心林沒:“他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所以要缠着他,也不该选这种时候。”何医生让谢悠来自己家,“你自己注意着点,不要说错话,让他心情低落。” “怎么会?”谢悠道,再自己吹牛,“我是他的开心果。” 何医生捧场地给谢悠鼓了鼓掌,谢悠没领情,回到屋子拿出手机给谢在苑打电话,想邀功来着,谢在苑问:“你补课去哪里补?” “现在我爸是林沒,他说不补我就不补。”谢悠拒绝补课,和谢在苑耍嘴皮子。 谢在苑见谢悠翻脸那么快,不得不佩服这熊孩子成绩差,心思还挺活络的,把脑筋全用在钻空子上了:“你真不补?” 谢悠认为谢在苑没什么好威胁自己的,他要是把自己的游戏机扔掉,林沒可以给自己买个新的,得意洋洋:“我真不补!”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7 “拿着你数学十七分的卷子,还要给你家长签字,林沒该多失望啊。”谢在苑冷笑。 “他没数落过我。”谢悠低下头。 “他当然不会责骂你,希望你随心所欲地长大就行,可你自己一点也不想给他长点脸,让他家长会的时候也骄傲一把?” 不得不说谢在苑简直一下子捏住谢悠的弱点,谢悠好不容易壮胆反驳谢在苑,此时偃旗息鼓,微弱地反抗:“我去学习,就不随心所欲了。” “你学习成绩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和林沒更没关系,可你能不能想明白点,把时间浪费在打游戏上,也没见你哪款游戏能保持热情超过一周的,等到你长大,就会发现你自己以前什么都没做,以后什么都做不好。” 谢在苑声音冷淡,严肃地训他:“可能你自己赚的钱都供不起林沒去趟医院,那时候再发现自己一事无成,连在乎的人都无法保护,对方在你身上付出那么多,而你什么也回报不了,不仅帮不了他,还要给他添麻烦。” 谢悠在原地不动,原先谢在苑也总会教育他,不过因为忙,都是说几声就去工作,被谢悠左耳进右耳出,对他的爸爸又崇拜又害怕,如今真被谢在苑这么一通思想洗礼,不仅在自我反思,还有些沮丧:“爸……” 他知道他在谢在苑眼里没有天赋还贪玩,被宠得很娇气,与谢在苑自身相比犹如天上地下。谢悠有想过改变自己,让谢在苑和林沒眼前一亮,不过长久地去努力学习太累,他松散惯了,每次都半途而废。 感受到了谢在苑的恨铁不成钢,谢悠不讲话,谢在苑也跟着不讲话,过了半晌,谢在苑说:“不好意思。” 谢悠鼻子一酸:“你是爸爸啊,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和林沒今天都和我道歉,是要干什么?” “做错了事都应该道歉。” “那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心情更差了。”谢悠气鼓鼓道。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谢悠不理解,琢磨着谢在苑是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这时候不是谈心的好时机,谢在苑潦草说了几句,叮嘱谢悠要按时吃药,别给林沒添麻烦,此外不再提补课的事情了。 谢悠心想你倒是提啊,我后悔跟你任性跟你皮了,但我自己不愿意主动提,然而谢在苑挂了电话。 这下本来是要趁此机会给谢在苑减压的,此刻好像除了林沒的问题外,还新增了自己这么个问题…… 谢悠挠挠头,尽管在接待室说着不要他要林沒,可这是做戏的啊!这两者不能兼得吗? · 谢在苑觉得自己爱情亲情最近收获双重失败,不想和谢悠继续沟通,怕自己越说越糟糕。 他鲜少去约束谢悠,自己因为工作太忙,没怎么管过他,突然对谢悠要求那么多,很不妥当。他刚刚把话说得太重了,毕竟谢悠还小,被林沒养得无忧无虑的,这么一来打击非常大。 他不在乎谢悠聪明与否,对林沒怎么管小孩的也没意见,可谢悠没心肺般的一天天糊弄过日,他看不下去,怕谢悠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了,那时候难道还要林沒继续替谢悠遮风挡雨,分担困难? 想想都愁到不行,谢在苑认为这是自己迎来了人生最大危机,现在纠结什么谢悠长大后的挫折,那时候可能自己还连林沒的家门都踏不进去,他想帮他们出出主意也不行。 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原来都和自己隔阂那么大。谢在苑曾经没在意,并且可以为自己的忽视找上许多理由,可不论理由多么光明正大,他当下还是后悔。 随着林沒的离开,他对谢悠的期望也慢慢浮出水面,这才发现自己也逃不脱世俗中的平庸困扰。 很多情感不是自己想割断就能割断的,也不可以强硬地去论对错,这些不是工作,绝非自己怎么理智规划就怎么顺利发展,且往往适得其反。 谢在苑给谢悠发短信,问他住在哪里,没想到谢悠发来:住在何医生家,他住在林沒楼下。 末尾补了很详细的地址,看着这么一串信息,谢在苑险些心梗,暂时不和谢悠计较怎么还住到何医生的家里去了。 他靠着椅背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再注视着自己书房桌子的玻璃下压的那张照片,林沒笑得很灿烂,是林沒二十一岁在颁奖典礼上的样子。他用胳膊枕着头趴在桌上,伸出手描摹那张秀美的脸。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他,静悄悄的,像是自始至终只有他独自一个人。谢在苑保持着手搭在林沒照片上的姿势,累得就这么睡着了。 · 第二天林沒打着哈欠要送谢悠去学校,何医生说:“没事,你吃完早饭回去睡一觉,我送他上学。” 谢悠还沉浸在昨晚谢在苑那一番话的悲伤中,一时间忘了拒绝,林沒看谢悠垂头丧气的,问:“被谢在苑批评了?” “嗯……”谢悠心知这是瞒不过林沒的,爽快承认。 “别理他。”林沒摸摸谢悠的头。 谢悠噘着嘴跟着何医生去坐车,何医生也摸他头,他炸毛:“我爸妈才能摸我头!” “哟。”何医生见他反抗,说,“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我不得收你房租啊。” 这么说完,何医生没再打算揉他脑袋,但谢悠转眼给林沒告了状。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8 收到谢悠说何医生□□他的短消息,林沒打发他:好好上课,不要一天到晚玩手机。 林沒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打算偷懒一天,在家悠闲地给自己烤了些甜品,等到何医生的下班时间,去他家送一盒刚出炉蛋挞,以表谢意。 不过自己出门得太早,何医生还没回来,再上楼绕到家里去,自己口袋空空,忘记了带钥匙。 记性一天比一天差,林沒懊恼,待在楼下看装修队伍来来往往,下着大雨出不了门,他在楼道里终于等到何医生回来,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何医生带他去物业重新配了一把。 “下次别那么粗心大意,在门上贴张纸条。”何医生温柔提醒,“话说回来,不用去接谢悠放学吗?” 林沒说:“他不会苦了自己的,等会肯定使唤司机。” 他在楼下等了五分钟,谢悠回来了,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蹦蹦跳跳的,林沒带他出去吃饭。 桌上,谢悠低头发了会消息,被林沒敲了敲桌面才抬起头,点了几道菜。等菜的间隙里,谢悠看谢在苑坐到林沒身后的那桌里,挤了个鬼脸。 “你眼睛不舒服?”林沒问。 谢悠说:“没有,我、我饿了!” 这家店生意很好,等上菜等了很久,谢悠等到菜配齐时已经饥肠辘辘,很快把荤菜一扫而空,这样的好胃口感染了林沒,让他也跟着多夹了几次筷子。 吃到大半,谢悠试探林沒的态度:“妈,我以后真要两头跑呀?” “等你病好了,回你家里去,不补课了吗?” 昨晚因为补课的事,和谢在苑发生过不愉快,谢悠经过一晚上的反思,立志要给发愤图强:“补啊,可我想和你住在一起。以前你工作,我日盼夜盼想着你能休假,多陪陪我。为什么我在巍都多待了几天,回来就天翻地覆了?” “谢悠,我很抱歉。”林沒说。 “又是道歉做什么啊。”谢悠对此不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常常希望你可以不用长大,每天保持开心就好了,没想到会是我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烦恼。”林沒是和谢悠说正经的,“我做不到为你去接受谢在苑,你不知道恨之入骨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就是见一分一秒都嫌煎熬。” “原谅我吧,我也要试着为自己活活看。”林沒道。 第22章路窄 “他这人在我面前放狠话放得凶,做起事来又不利落,说着不在乎谢悠,谢悠在他面前一晃,他就心软。小孩被他管,养得和只随时会放飞自我的野鹌鹑一样,这次考试绝对全班倒数。”谢在苑道。 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和林沒说巴不得想从没遇见过,然而还是惦记对方,一再碰壁也无所谓,脾气都要被林沒给磨没了。 “看你猜他心思猜得那么准,估计都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那你郁闷什么?”吴星津不懂,“在饭店说那种话,他也没想到你会听到啊。” 谢在苑有答案,可是说不出口,太过重要的东西,即便对此十拿九稳,还是会患得患失,何况谢在苑对林沒已经没有任何把握。 吴星津喝了口酒,说:“我想起来读高中的时候,大家忙着早恋,多少小女生追着你给你写情书,你冷着脸弄哭多少人。要是她们知道你也有今天,不知道是解恨还是难受呢?” “我都不知道我会有今天。” 每天来买醉,醉到不清醒了睡一晚上,再心不在焉地去上班,现在的自己要不是老板早该被开除了。 “以前说了多少次,旁敲侧击提醒你,小心哪天翻车了惹麻烦,你晾着他,人现在占了上风可不使劲作吗?有本事你就心如止水,别让他得逞。” 他眼睁睁看谢在苑一再退让,直到今日进退两难抽不了身:“其实我每次和你们打牌都打得一头雾水,你们一个会仔细算牌的,还有一个给人送钱来的,到底怎么凑合在一起七年没散伙……” 谢在苑扶着额头,揉着自己发跳的太阳穴:“妈的,我还不知道住他楼下那人是什么情况。” “你不会真把那人当情敌了吧?”吴星津诧异。 吴星津和林沒以前接触过好几次,林沒这人感性大于理性,别人做出重要决定会深思熟虑,而他完全随心,但凡钻牛角不肯讲理了,就是一股偏激固执的脾气,他在谢在苑这里狠狠栽过跟头,哪可能这时候开始新的感情。 什么断得一干二净,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中至死方休还差不多。这两人都往三十岁奔了,在感情方面一个比一个会折腾,幼稚得可以。 “对啊。”谢在苑点头。 “……”吴星津看谢在苑变得患得患失,最近跟青春期少年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观者看得实在纠结,多嘴问:“能透露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吗?要是做得不对,我还能及时挽回劝劝你,别到时候在林沒那儿继续低头挨呲。” 当事人不肯透露具体的:“没有比现在更烂的场面了,重新开盘,总会有转机。”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49 “人家会给你重新开盘的机会吗?” “机会是创造的。”谢在苑一脸不可继续说。 谢在苑让酒保把上次寄存的酒拿出来,吴星津去了趟洗手间。这会工夫舞池里很热闹,谢在苑清冷地坐在吧台边上,有人过来搭讪,占着吴星津的座。 “刚才那位是你的男朋友吗?”那人问。 谢在苑说:“你猜。” 那人瞧了眼谢在苑面前的酒杯,讲:“我猜不是,你单身,且刚被提出分手。” 猜得可真准,谢在苑用手撑着头,不搭理对方了。 那人见谢在苑看也不看他:“单身的就可以追,你说对不对?” “对。”谢在苑说,“我打算去追那个甩了我的。” 那人咯咯笑:“我正在追那个被甩的。” 谢在苑没等吴星津,拿起风衣外套往外面走去,那人跟在他身后,道:“打扰一下,请问你觉得今晚追求人的成功几率多大?” “你问哪个?我觉得我的话百分之五十,你么……”谢在苑讲,“毫无可能。” 谢在苑想说自己百分百的,没敢真的那么吹牛,最近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多了,得收着点。 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谢在苑没叫代驾,他导航了下去林沒现在住址的路线,步行距离有四十多分钟,他很清醒,却和醉了一样,一步一步走去那里。 · 林沒头疼惊醒时,拉开窗帘看到的就是这么副画面,谢在苑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在路灯下面孤单地立着,像是在等人,而对方永远不会赴约。 啧,还没放弃呢。林沒垂着眼看他,把窗帘又拉上了,他在房间里踱了一圈,然后把帘子撩起一条细缝。 谢在苑没有要上楼打扰的架势,坐到边上的长椅上,手埋在掌心里。林沒觉得他像是无家可归的落汤小狗。 这种感觉是非常奇怪的,谢在苑要什么没有,仗着那些他足以在哪里都游刃有余,谁会不绕着他转。 此刻谢在苑在他家楼下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林沒盘腿看天际泛起鱼肚白,接着路灯陆续熄灭。 他问题有很多,为什么谢在苑有了烟瘾?为什么谢在苑还坐在风里?他不嫌呛了吗?感觉不到冷了吗?不过这些都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他是不用关心迟早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的陌路人的。 再过了半小时,谢在苑直起身走了,林沒去洗漱,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去厨房煎鸡蛋做三明治,再看时间差不多了,喊谢悠起床上学,谢悠拿起三明治眯着眼睛要出门,被林沒拉回家里,指出他牙膏沫都没擦干净。 谢悠迷糊着,被林沒擦干净了脸,不觉自己出糗,对林沒笑嘻嘻的。林沒检查他书包里带没带感冒药,谢悠嘀咕:“我都不想把病养好了,怕你让我回我爸家。” 林沒弯腰给谢悠把领口的红领巾解开,灵巧的手指把结系得笔挺:“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是吓你的,你担心成这样?” “那你算说谎吗?”谢悠说。 “亲眼看到你那么委屈,我觉得自己必须向你投降,否则后果严重。”林沒道。 “什么后果?” 谢悠准备开始他人生中第一次乘公交车,正抬头挺胸让林沒帮他整理衣服,见林沒不说话了,自己答道:“我知道,把我扔给别人管,你会睡不着觉!” “你就臭美吧。”林沒翻白眼。 “妈,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谢悠问。 林沒的几辆车全停在谢在苑的家里,他不愿意回去拿,又不肯挥霍再买一辆,他唯一从谢家带走的,是谢悠。 他和谢悠嘴硬:“我懒得开车,绿色出行。” 把谢悠带到公交车站,自己坐上另外一辆车,林沒在路上收到谢悠班主任的短消息,是谢悠这次的考试成绩,和以前差不多烂,总成绩相似,个别科目微调,稳坐全班倒数第一。 林沒给班主任回了句“收到”以后不多问,起身下车。 花店招了两个帮手,是来兼职的大学生。今天在会展中心有笔单子,预定了很多鲜花,他早上签完合同忙着列鲜花单子,让学生们明早带着一批花先去布置起来,他中午再把剩下的全运过去。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接了谢悠班主任的电话,开口就是一阵告状,说谢悠基础这么差,家里怎么还没给他补课,林沒解释了几句自己不想给谢悠压力,被班主任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才敷衍地答应了会考虑。 遇到这么一通插曲,他完全把会展中心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大学生们已经离开花店,运着一小部分花提早过去准备,到了中午林沒坐在花店里发呆,还纳闷那两个兼职的今天怎么没有来。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0 接到学生电话的时候,他蒙着,被提醒了好几句去看合同才记起来,急匆匆做补救措施,林沒在车上接到了主办方联系人的催促,问为什么花只来了一小半,人都陆陆续续到了,现在会场还是空荡荡的。 林沒道歉了小半天,算了算时间是赶得上的,可路上又出了事,整个高架堵车。联系他的主办方哪知道林沒以前是谁是做什么的,单纯当做是掉链子的花店店主,知道这事泡汤后,骂了林沒一整路。 终于到了会展中心,林沒看到参展人员入场了大半,离开场只剩下半小时,他当面去和那人赔礼道歉。那人刚被领导批评完,看林沒来了,这不是找骂吗?他继续数落林沒,问是不是精神病,这都能忘。 林沒懊恼地低头挨训,这确实是他疏忽,听到这么句,欲言又止。这时有个工作人员跑到他们这边,让人别继续说了,声音大得走廊这边全能听到,嘉宾都来了,这样不大好。 那人没让林沒走,林沒也不好意思离开,有人不知情,过来问:“这展厅什么情况啊?” “哼,不要说了,待会算账。”那人摆摆手。 等人走远了,那人心里还是气不过,和林沒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本来我们这里就时间紧,找店找得急,没想到你签了合同还能出岔子,年纪轻轻的,记性能那么差?把口罩和帽子摘了!这天又不冷,怪人一个。” 林沒摇摇头,不肯摘。主办斜着眼打量他一阵,道:“你男的女的?瘦成这样,不会生着什么病吧?你生病干什么活?家里没人了?” 看对方还是沉默,主办抬手要摘他帽子,被林沒躲了躲。林沒自知理亏,顺着主办到现在,这几年鲜少有人会对他说重话,他不太好受,一直忍着,看到对方要摘自己的帽子,这才有了动静:“没有。” “听着声音的确是个男的啊。”主办说,发现林沒虽然把脸遮了大半,但露出的眼睛很漂亮,还有些眼熟。 他一琢磨,有了点数:“我们是不是见过?你被金主分手了?你说说你,还有没有点用!” 猜是可能是什么酒宴上哪位老板身边带的人,他愈发轻蔑,语气也随之带了点玩味。林沒冷冷地看着他,打算要说话,没想到有人提前了一步。 “抱歉让您费心了,是他提的分手。” 是谢在苑。 林沒震惊地转过头,冤家路窄,他怎么在这里? 而谢在苑很快挡在林沒前面,把他遮在自己身后,和主办讲:“但是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林沒:创业失败还被前男友救场,好气。 第23章契机 数落林沒的人被吓住,他是负责会展布置的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部长找花店找得急,找完把这任务潦草地交给了他,他以为这事简单出不了错,于是没注意鲜花布置的进度,挂完和林沒的电话,他被部长拎去后台训得怀疑人生,见到人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罪魁祸首。 他尴尬地说了几句圆场的话,讲自己一时心急说话不过脑子,谢在苑没表态,只是问林沒:“你觉得呢?” 林沒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坏了事,在这里丢脸也就算了,居然还被谢在苑撞见,自己比对面战战兢兢的人还要悔恨,他想在地上找条缝,然后钻进去。 “想走。”林沒撇开头,闷闷不乐的。他没承认自己错误给人台阶下,也没要谢在苑继续为难对方。 今天经过这件事,接下来似乎格外不顺,他要回花店,把其余零散的单子派送掉,再刷新了店铺的评分,收到花店首个差评,看着那人特意打了八百多字述说自己的不满,还不肯退货,林沒简直两眼一黑。 好几盆花束枯萎凋谢,林沒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门口几条流浪猫看看花又看看他,他拿了点香肠喂它们,它们吃完香肠舔舔爪子,甩着尾巴去别的地方卖萌了。 “一群小没良心的。”林沒嗤道。 和他签合同的人到了晚上联系他,说要协商关于违约的赔偿事宜,林沒问去哪里谈,对方说大老板会主动联系他的。 “大老板?” 林沒纳闷,心想不会大老板不会是谢在苑吧,不应该能那么巧,被谢在苑发现踪迹后,他每次都会注意买家的来历,确定和谢在苑无关才同意。 “啊,是这样的,我们这家是嘉胜的子公司。本来这事是部门管的,现在收到通知,林先生的这份合同被移给了最上级给您收尾。” “……”林沒无语,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过命运捉弄。 他撑着头,稳住情绪和人说知道了,心里忍不住骂自己不长记性,前几天出门忘记带钥匙,那时还说要弄个备忘录,这次偷懒没做,捅出这么件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过了半个小时,谢在苑的车停在店门口,林沒面无表情道:“你设我套?” “我哪会知道你能丢三落四成这样?”谢在苑刚出展厅就到这里来了,和他说,“这次展会是项目团队做年度报告,还好是我能管的,否则你今天给别人闯大祸了。” “本来就闯祸了。”林沒皱眉。 “我不是别人。”谢在苑说,“本来我看到他们这么粗心大意,是要让他们开完会留下来,想追究整个部门责任,这次放他们一马。” 林沒沉默,谢在苑继续道:“但是降职免了,这一季的奖金得扣掉大半。”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1 “那老板我要赔多少钱?根本原因在于我,连着我也追究吧。”林沒说。 “先不和你说这件事,这件事但凡其中任何一个人稍微仔细点,都不会变成这样,你当我不追究你吗?”谢在苑道。 林沒看谢在苑真有种要和他也公事公办的架势,不吭声了。谢在苑拿出合同来摆在桌上,翻到其中涉及违约的几页纸,林沒垂着眼认真看了几行,发现有些不对,怎么后果写得那么严重? 谢在苑道:“部长工作疏忽,导致展会前一天才匆匆找店家承接,故意把违约后果写得严重了些,估计觉得这样会比较有保障。他们以为店家愿意签,肯定是万无一失了,没想到店家大概看都没看合同。” 这些谢在苑都讲得很对,林沒是没怎么看合同,他那时觉得自己不会有差错,既然对方对价格没有任何意见,他就草率地签下了名字。 “是我没想到。”林沒说。 “不过我并不意外,以前你就是这样的,因为在合同拿给你前,全是我帮你把过关,导致你对此这么马虎。”谢在苑笑了声,说话语气还是很强势,“也怪我不好,如果在你身边,就不会有这种事。” 林沒漠然:“这没什么好讲的,那你给我打个折?” “话题扯远了,在让你赔以前,我是想和你算些东西。你开这家店的盈利情况,我在开会时走神帮你算了一下。” 谢在苑拿出钢笔,直接在合同背面的白纸上写了些数字,再写下他这次亏损的数额,下结论:“不如直接倒闭了,林老板。” 林沒不知道现在这情况该算作是什么,被谢在苑这么上了一课,心里挺蒙的,他气不打一处来,又反驳不了谢在苑,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他瞄了眼谢在苑,说:“你在笑吗?” 谢在苑不假思索地否认:“没啊。” 话音刚落,他侧过头,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创业失败还四舍五入栽在前男友手里,林沒深呼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跟谢在苑发脾气,装作镇定:“那你觉得要怎样?” “我觉得我们俩还是蛮有缘的,要不要再认识一下?”谢在苑答非所问,他和林沒面对面,他屈着一条胳膊搁在收银桌的桌沿上,弯腰倾向对方。 “孽缘总是断都断不掉,自然风化就行不用管它。”林沒道。 谢在苑噎住,转而道:“我的建议是你不要自己继续往花店里一味投钱干耗着了,也要多琢磨一下。” “我本来就是开着玩的。” “做都做了,把事情做好才能玩得愉快。”谢在苑说,“现在看来只是打发时间的爱好,万一玩脱了,以后搞不好能当你的大麻烦,比起单纯帮你搬花的兼职,你更需要可以帮你出谋划策的合作者。” 他补充着:“你以前有经纪人帮你安排工作,有助理帮你落实计划,你只需要面对镜头,还有千千万万的粉丝给你冲锋陷阵。但现在不同了,不是你摆副好脸色,别人就能买账的,你卖的是花,不是美貌,别人被你搞砸了工作,就算想放你一马,也不可以,因为他还要养家糊口。” “我知道按你以前的性格,别人这么对你说话,你一定要让那个人不痛快才好,今天这么忍着了,是内疚?不用内疚,有错是难免的,你会不安,是因为以前从没有拖累过别人,这已经远比寻常人要优秀。” 谢在苑认真地和林沒说事情的时候,林沒暂时忘掉了两人之间那堆破事,他想开花店时没考虑过那么多,根本没想到后来会和谢在苑分手。而且这次不仅让自己受到了损失,别人也被搞砸了很重要的事。 不得不说谢在苑讲的是对的,最后还替林沒去找理由。谢在苑平时强势惯了,和人说话总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林沒以前听过几次谢在苑和下属讲话,很冷酷,都不让对方有解释错误的机会,更不会去帮别人着想。 以前也是不会那么仔细地去照顾林沒的心情的,他们的相处是支配者和被支配者,是沉稳克制撞上肆无忌惮,要后者一再让步。 林沒注意到了这些,但不领情,故意扯开话题:“既然不打折,那我要赔多少钱?倒是也不用和我说这么多,直接讲要转账给谁就好了。” 此时此刻,谢在苑在楼下抽烟的姿态在脑海内一闪而过,和面前冷静的男人慢慢重合起来,林沒心知谢在苑也在紧张,希望能通过这件事能和自己拉近距离。 想得美。林沒心里想。 果不其然,谢在苑对此有些意外,以为自己能激起林沒的胜负欲,然后慢慢同意和自己合作的,没想到林沒本来快上钩了,突然转变了态度,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听谢在苑不情不愿地说完汇款账户,林沒打开软件要付钱,却连着几张卡都显示余额不足,忽的记起来自己前段时间把钱拿去买定期理财了,现在的钱对生活来说够用,一时半会还取不出来大笔金额。 林沒耳根都红了,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场面陷入了僵局,林沒不好意思问别人借钱,但更不想在谢在苑面前如此丢人。 “你是不是又在笑?”林沒纳闷。 谢在苑还是说:“没啊。” 林沒看他眼里都藏不住笑意了,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在人世间,心里一横,决定打电话给宋和彦借钱。 谢在苑拦住他,道:“其实有个办法可以一举两得。” 林沒坚持要向前同事救急,不肯和前男友产生金钱纠葛。不料电话没打通,而且连着之后五个电话全没通。他有了股不祥的预感,一查实时消息,Crush正在举办团体活动,现在在全网直播,除了林沒其余五个人都齐了,微博上很热闹。 “我能晚一天再交钱吗?”这种话林沒酝酿了好几次,还是说不出来,他这七年就没缺过钱,这次可把他整蒙了。 想了想要不然把这店押给谢在苑抵债,可他还是很喜欢这家店的,装修时独自跑了很多处地方,才使得每个家具每个细节都心满意足。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2 他舍不得这么做,而且谢在苑也看不上这家店,提出来只会让场面更尴尬。 谢在苑看林沒难得表情那么丰富,没忍心让林沒难堪,他主动提议:“我把违约金一笔勾销吧,以后参与经营,收益六四分,你看,这样又不用赔钱,又有合作的可以帮到你一些。” “六四?这也太少了,我才拿六成?” “不,你拿四成。”谢在苑一本正经。 林沒气得没话说:“凭什么?” 谢在苑耍无赖:“什么凭什么?你现在还得上钱吗?” 林沒无言以对,只能认栽,自己一不小心惹出的后果惨重,看谢在苑得意地拿出新的合同书来,还提醒自己:“这次认真看一下。” 那六四分是谢在苑吓他的,是林沒六,谢在苑四,很多款项都是明里暗里偏向于自己。里面该写的都写得非常完善,没有能让林沒挑刺的地方。 看来今天那么一下午,谢在苑在听报告的时候全在搞这种东西,满心满眼都是抓住这个机会。 即便知道其中是自己粗心大意,让谢在苑有机可乘,看到谢在苑准备得如此充分,自己还如了他愿,林沒百感交集。 他只想赶快摆脱现状,拿起钢笔潦草地签了字,再看了眼挂钟,他说自己店该关门了。 “这时候关门?有点早。”谢在苑说。 “嗯,待会有人下班来接我回家,所以我得早点走。”林沒答他。 谢在苑是想送林沒回去的,听林沒这么讲,有些无措。林沒干脆把钥匙抛给谢在苑,说:“麻烦谢老板等到你认为不早的时候,把店关一下,别忘了拉闸。” 何医生比往常来得晚了些,过了十分钟,停车在谢在苑的车旁,没下车,摇下车窗和林沒对视了一眼,林沒就拿起外衣走了。 林沒坐上车,看到副驾驶座上的鲜花纸袋,清明节那天何医生加班没把花送出去,估计把对方的假期计划也打乱了,好奇:“今天送花了?人家说什么了吗?” “嗯,没说什么。”何修泽道,“我还怕他因为我放他鸽子,说不定会生气。” “哄哄就好了。”林沒靠在车座上玩手机。 “但愿他能听到吧。”何修泽耸耸肩膀,“谢总今天是找你什么事?你们俩看起来心平气和的,是个好现象。” 心平气和只是表象,背地里林沒气得差点窒息,就差先揍一顿谢在苑这个投机高手,再给自己猛灌脑白金。 “他误打误撞帮我解了围,趁机缠上了,斗不过他。”林沒摇头。 何修泽答:“他是没有安全感,怕你真把他给忘了吧。” 林沒的态度难以捉摸,脸色有些沉,心想谢在苑这个人变了太多,自讨苦吃找罪受,你追我赶的也不嫌累。 第24章神坛 晚上谢悠还当林沒不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在说自己最近终于发愤图强,能不能让家教来这里辅导功课。 林沒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谢悠每次发完成绩以后,都在他面前间歇性发愤图强,永久性半途放弃。 他正喝着水,点头同意了,也不愿意浇灭谢悠的积极性,看谢悠拿出试卷愁眉苦脸地开始订正,他笑了下,一天的疲惫在这儿好似有了交代,附和:“等你给我个惊喜。” 到了晚上七点多,他那几个同事估计结束了工作,宋和彦回电话给他:“有事吗?” 现在有事也变没事了,林沒被谢在苑吃得那么死,不好意思和别人分享这件事,随意敷衍了几句话,然而对方已猜出个大概:“平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今天却把我们电话打遍了,你还说没事,欲盖弥彰。是被谢在苑降住了?” “我不是他的对手。”林沒实事求是。 这两天还能有点什么事,宋和彦不听详细就能猜出个大概:“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耍赖这种事他行你也行。” “我以为我当时说话说得很重,他那么傲慢,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林沒道。 宋和彦应该在忙着卸妆,有水流的声音:“人家不要脸也不容易,你嫌烦就把眼睛捂住,或者和他发火。” “火气倒是没有,我只觉得心累,再一想他应该比我更心累,好像连累都不累了,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弃。”林沒道。 谢在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做任何决定前,他都习惯于去权衡利弊,但在林沒身上这套惯例不再管用,不问结局好坏,不看过程晴雨,也要去苦苦坚持走到底。说是愚昧还毁气氛,讲成聪明又觉好笑。 “劝你一句,不想和好就别和他玩下去,到时候自己栽了。”宋和彦说,“主动权现在完全在你这里,只要你吓吓他,他能一晚上抽一整盒烟。”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3 林沒被宋和彦一提醒,想起来了事,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抽烟了?” “你住院的时候,我来看你,他就在走廊尽头倚着窗户抽烟,还不敢进来,怕你看见他后心态再度崩溃。” “他现在这么一点也不怕了?” “比起你讽刺他,心情大起大落,他更怕你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自杀,你失踪那段时间,我电话都快被他打爆了,求我一有行踪就告诉他,万一你碰上什么委屈,热着了冷着了,他光想象下就受不了了。我靠,当时我就在想,比起他这副样子,你情况还算稳定的,他最该去吃药!” “然后你动摇了。”林沒肯定。 宋和彦马上解释:“当时谁听不动摇啊!但是你放心,我当时动摇归动摇,只是觉得谢在苑这么脆弱的情形只有眼前一次,果断把对话录了音,用于以后欣赏回味。” “……”林沒当宋和彦开玩笑的,故意逗一逗自己,没想到对面水流声停住后,就开始放录音。 林沒:“你还真录啊!” “为什么不?他以前一本正经的,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现在还来求人帮忙,我就差发给方荣舟了,这人特别怕谢在苑。” 方荣舟的名字很耳熟,林沒沉思片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你认识方荣舟?怎么认识的?” “那么激动干什么,你和他有过节?”宋和彦愣了。 这就是宋琳死前想要复吸,找的那位贩子的上头老板。方荣舟和一些明星们走得很近,不知道是正常往来还是有秘密交易链,但应该瞒得很好,林沒在此之前都没听说过一丝风声。 摸不准宋和彦知不知道,林沒低声和他说了这件事,宋和彦诧异:“那谢在苑和他不是有合作?” “那我管不到,只是让你离得远点。”林沒讲。 他在出事前是想要和谢在苑说的,那时候接连出了岔子,一再被耽搁,直到现在没有了和对方说的心思。 不从中搞破坏报复就不错了,还好心去提醒,林沒做不到。 挂掉和宋和彦的电话,林沒到书房去看了眼谢悠,见谢悠把卷子订正得很仔细,每处写完思路,还会在旁边誊写书上例题。他挑了挑眉,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谢悠说。 “励志考北大呢,写得那么用功?我当你说说的,晚上八点半好睡觉了,想不想喝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不考北大,家教老师说我这是在做梦……” 谢悠对那老师挺怕的,想到过几天还要见到他,情不自禁开始叹气,林沒想说不想读就别太为难自己,没想到谢悠说:“我工作了就可以养你了!等我工作几年攒到钱了,我们住回大别墅,一起打游戏。” 合着是在琢磨这个,林沒哭笑不得,去给他热牛奶,端回在桌上,跟他说:“你这计划在某些方面比考北大更难。” 谢悠属于花钱的不知道赚钱的难,这句话未让他对计划作出任何改变,埋头奋笔疾书在重写自己的英语作文。 “妈,你英语成绩好不好?” “也就及格水平,以前在餐厅打工,法语英语都学了点,应付着客人点菜的。”林沒说。 “我怎么记得你说得特别流利,参加国外的电台采访来着。”谢悠嘀咕。 林沒读书时英语成绩不好,后来那是被谢在苑教的,但也没到谢悠说的那种程度,当初谢在苑替他修改好了稿子,他临场照着背就行。 “早点睡吧,明天打起精神去上学,别每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住回大别墅呢。”林沒关门。 第二天早晨林沒去郊区,见与他一直联络着的鲜花种植户,正好何修泽休息,也想跟着出去转转,于是还省掉了打车的麻烦。 林沒昨晚睡相不好,头发被压得微微翘了起来,不细看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拿帽子低低地压着,何修泽问:“随意见个面,需要这样吗?” 林沒照着后视镜,道:“需要,这影响我心情。” “漂亮就心情好,不漂亮就心情差?” “对啊。” “那你应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心情最好的那个人。”何修泽说。 林沒把掉下来的几根头发小心地拢起来,放在纸巾里裹住了:“这夸人水平是天生的吗?工作了另谈,你读书的时候一定很受欢迎。” “那倒不是,只是因为我爱说事实。”何修泽握着方向盘。 “你居然是单身,要不是我周围合适的女生都结婚了,否则给你介绍几个。”林沒抱着胳膊,这样的撩法他早已见惯不怪,不会因此心跳加速。 “介绍男生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何修泽道。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4 “啊。”林沒知道了,“男生更没了,我们队里六个人,除了我和一位直男,其余全都已经两两结对,经纪人棒打鸳鸯都拆不开。我有空的话,试着帮你掰掰那个直男吧,你介意对方肌肉比你多吗?” 何修泽笑了半天,和林沒讲:“你关心关心你自己的问题,我是没有感情生活,你算感情生活糊涂?” 林沒靠着椅背摇摇头,这是让他十分惬意的姿态:“注定没结局的,让他白费力气去好了。要我再去喜欢别人,很难,要去再去喜欢他,想都不用想。” “你喜欢自己就好了。”何修泽没看到停车场,随意在一处路边停下,和林沒两人走去看鲜花大棚。 在那儿留到中午找了处农家乐吃饭,林沒吃得挑剔,忌口多,姜放多了也不吃,看了看端上来的菜要么放了葱,要么拌了香菜,筷子也没动几下,回到市中心后,何修泽去给他买泡芙垫垫肚子。 晃荡着去给花店开门,却发现花店早就开了,正值周末,里面生意很好,收银台前围了一圈人。 因为买花的都是女性偏多,所以林沒一开始走进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见谢在苑的那一瞬间差点骂出句脏话。谢在苑就穿着花店服务生的围裙,在收银台上一本正经地收钱。 偌大一个集团还等着他运营,林沒是见着他七年如一日地从早忙到晚的,连年假都鲜少得空休息,这会倒跑来花店里给小姑娘们扎花束了。 看到林沒走进店里,谢在苑本来眼睛一亮,侧头见到他身旁的何修泽时,那抹亮色很快沉了下去,但自己心里也清楚,林沒现在和谁在一起都不过分,除了自己。 那不仅过分,可能还惊悚。 谢在苑心里还是很在意,他抛下一堆事情来这里,就怕到了周末花店生意太忙,林沒身体没彻底恢复,可能会被累着。看来就算没有他,也有帮手可以分担。 自知碍眼且多余,可谢在苑不想走,三个人都当彼此不存在,这么过了一下午,两个兼职的大学生都隐约闻到了其中的硝烟味,以及酸意,为此感到莫名其妙。 见林沒对他视若无睹,谢在苑硬着头皮直到对方抱着堆香肠去喂门口的流浪猫,终于忍不住了,问何修泽:“你们俩什么关系?” 在林沒这边收了气场,在潜在情敌这处没给人好脸色,谢在苑还记得这人在医院里就和林沒交谈过,怎么林沒出院后还和他保持联系? “嗯?你说是什么关系呢?” 看谢在苑帮着花店算账,想讨好林沒却没被搭理,显得荒诞且滑稽。 在他眼里,谢在苑因久处高位而有些不可一世,只是在与林沒相关的事情上,会手足无措,在医院里总是冷若冰霜的,可照样惹得小护士们脸红。 这与现在的形象有了巨大反差,好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神坛下来,然而有执念未尽,受了难也咬着牙不肯回去。 谢在苑不答话,这不是很好接,不管是什么关系,他都没有干涉的权利。 “可以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司机和乘客的关系,楼上和楼下的关系。”何修泽观察着谢在苑的表情,说完再补充,“就算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这难道不可以吗?” 第25章冰山 两人不再说话,谢在苑看向门外蹲着的林沒。体型变得过于瘦削,均码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松,今天温度高,他把袖子拉到手肘处,露出线条纤细的胳膊来,在阳光下白得好像街边新雪。 几步路的距离,谢在苑却觉得离林沒很远很远,他费尽心力也无法抵达,找不回丢失的东西,还是要为此翻山越岭。 何医生打断了他的出神,道:“林沒有次问我把小孩带在身边,是不是不太好,我却觉得你这件事算是做对了,不管是不是出于你别的小打算,至少林沒很需要精神慰藉,但很难找到,谢悠算是一剂强心针。” 把谢悠送到情绪不稳定的林沒身边去,谢在苑作为谢悠名义上的父亲,他冒着多大的风险顶着多大的压力,没人知道。 除了小孩想林沒,这举动对念旧的林沒来说,利大于弊,要是哪天突然崩溃,看着由自己抚养长大的谢悠不至于一了百了。 要不是考虑到这点,谢在苑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样,谁不想逃离这种旋涡般的情景,但他非但没逃,还把自己放在这么难看又难堪的境地。 “这些我问过他的主治医生,心里有数。”谢在苑没辩解,他有事都爱闷在心里,长期以往愈发少言寡语,到现在也不愿意多说。 说什么都是废话,在林沒这样的痛苦之下,谁称得上是痛是苦,全是煎熬。 “我以前是有小打算的,想着要怎么讨好他,怎么挽回他,但是在那天出差看到他头疼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谢在苑说,“劝你也别有。” 他为林沒日思夜想,做出很多种假设,一律不能保证让林沒重新变得健康起来,这其中当然有离开他,接受新的人在身边,可是对方可以不管林沒怎么喜怒无常怎么患得患失,都陪在他身边吗? 人心易变,谢在苑不放心。 “你没想让他回来,那这样算什么?”何修泽疑问。 谢在苑没答复他,把细细归纳好的账本放在收银台的柜子里,上了锁把钥匙在手心里掂了掂,没去递给林沒,而是轻轻地放在桌边,和林沒的家里钥匙一起。 常搁钥匙的地方贴了纸条,写着“出门记得拿钥匙”,何修泽乍看以为是林沒写的,要瞧上一阵才会发现不是林沒的笔迹,比林沒的有力凌厉很多,更像是谢在苑有意模仿后的字。 他看过谢在苑的签名,很多次,在林沒的住院单上或者病危通知书上,有发颤的有稳重有急着性子龙飞凤舞的,而这里一撇一捺是小心翼翼不敢靠太近的胆怯。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5 “你觉得林沒这样,算是开始新生活吗?要是我和谢悠从他眼前离开的话。” 何修泽道:“有新工作有新住处,很快会建立新的人脉圈,后者估计要费点时间,他对陌生人太过亲昵还是很排斥,所以我说他需要谢悠的陪伴,让他的注意力可以分散开,并且他得到的回应是善意的。” “不。”谢在苑这声似乎是把何修泽整个人给否定了,否定何修泽对林沒的观察,以及倾注的情感与爱情无关。 不过谢在苑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你不知道他在酒店住的那两个月是怎么样的,我去问过,要么连着一周闷在房里,要么偶尔出去一两天,你猜他每天吃多少东西?” 这些何修泽确实不知道,他没去探寻过,而眼前人打听得很全面。 “一天多的时候是一碗粥加两个鸡蛋,偶尔买包薯片,有时候整天不吃东西。他今天吃得怎么样,我看不到,你该了解吧?” 经过他提醒,何修泽想起来:“吃得很少,几乎没动筷子,刚才买了两块泡芙,吃一块扔一块。”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就多余了,新生活过成这样,先不提林沒敏感脆弱的精神再度崩溃,胃早晚要出事情。 跟着谢悠吃一日两餐,林沒怎么说都是在餐桌前多停留了一阵,跟着吃了些东西。他午餐怎么样,谢在苑本来不清楚,当下是清楚了,一个泡芙,少得那么夸张。 “我原先是打算过段时间,让他喘口气,再琢磨下怎么让他接受治疗。”何修泽道。 “你和他相处得不够久。” 何修泽对谢在苑不加掩饰的措辞很无奈,但依旧点了点头:“是,这两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发现自己完全开不了口,怕他固执已见,我反而成了坏人。” 看来他不用当坏人了,坏人早有了不二人选,且自有分寸。 说到这里何修泽叹了口气,道:“可你太急了,让我不得不觉得你很自私,目的性太强。” 谢在苑在这里忙了一天,公司里还有事情等待解决,他没有久留,出去时林沒背对着他,故意错过他投去的视线,他收回目光径直上了车,在后视镜看到自己走后,林沒直起了身,慢吞吞回到花店里。 他最知道自己多不该出现,可没办法不出现。这是说谎蒙骗的惩罚,他已经尝尽了愁苦滋味。 在林沒失踪的那两个月,谢在苑根本没办法睡觉,做梦都梦见那日磅礴的大雨,林沒形单影只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消失在水汽里。他大声喊着林沒的名字,甚至不管不顾地去拉扯林沒,去追逐他的声音,结局都是林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不要走。 不要死。 从噩梦里醒来有种劫难脱逃的侥幸,谢在苑每次被吓出冷汗,至少要缓五分钟,才能清醒过来,反复告诉自己林沒没有事,只不过是躲在了人群里,他还有机会去寻找。 他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笼罩着,看不到林沒的一分一秒,对于别人来讲是发愣的间隙,是喝水的停顿,但对谢在苑而言无异于凌迟。 他害怕,怕林沒再想不开,怕林沒受委屈,怕林沒悄无声息地去死,明明才二十六岁,理应再站起来睁眼看看这人世间,得到有关美好的一切。 他不是不能等,不是不能走,谁能保证林沒不出事? 在此之前,谢在苑承认自己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凡事以他为主,这次面对林沒,那自己的一切都自发排到了最末位。 解决完公司的事务,窗外即将天亮,谢在苑接到司机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了之前预约的时间。于是谢在苑把桌上一摊散乱的纸张整理好,摆在助理位上,直奔车库。 清晨的光线不强,山间看得到水雾,谢在苑坐车到了寺庙,里面的学僧已经低声在念着经书,有僧人把他迎进去。 六点整去上香,司机随在谢在苑后面,在宝殿外站定,看着谢在苑直挺挺地在佛像前跪下来。 司机心想着,不出所料老板是在为林沒祈福,在林沒这里,以往的规矩全部被破坏殆尽,老板是不迷信的,并且永远不会示弱,他只信他自己。 见谢在苑虔诚地拜了下去,强烈的反差给司机造成一种谢在苑此时此刻非常无助茫然的感觉,但很快抛在脑后。 只要谢在苑再站起来,在他面前,在所有人面前,他无时无刻都是冷静自持的,谁也压不垮他,谁也打不败他,他做的都是对的。他不能被压垮,也不能被打败,他做错事的代价太大,他不可以也不容许脆弱。 谢在苑在木鱼声中离开这里,焚香的烟雾绕过他,那点隐隐约约的火星让他想起林沒点的香烟,被细长的手指夹着,看到他时又会把烟掐灭。 他以前过年不曾进庙食素,现在开始为林沒供灯供油,也不知道许的愿能有几分成真,一生无忧这种事情得算痴人说梦,可谢在苑还是想让林沒如此度过接下来的几十年。 他正心神不宁,谢悠来了消息,道:爸爸,我起床了总觉得家里有股怪味啊。 · 因为谢在苑的话,而晚上迟睡了两个小时,第二天醒来何修泽顶着一双黑眼圈,在电梯间看到谢在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反应过来后,诧异:“你心急归心急,不至于把林沒逼得那么紧?” 谢在苑推开他,匆匆步入电梯,何修泽看他脸色不对,下意识以为谢在苑冲动上头,要去绑着林沒要人治病吃药,马上追在他后面:“不要自以为是,你看到的往往是冰山一角!你多想想!” “这话也送给你。”谢在苑道。 谢悠给谢在苑开了门,他不会关煤气灶,但已经把窗户全部打开了。谢在苑三步并两步进了紧闭的厨房间,把煤气给关掉。后面进来的何修泽也闻到了煤气味,幸好不是很浓,再晚些就危险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6 只见谢在苑掩着口鼻从厨房间冷着脸出来,再走到林沒的房门前。 是重重敲下去吗?还是怎么样? 何修泽心惊胆战,看谢在苑在门口垂下头,发抖的手缓缓打开林沒的房门,再悄无声息地关上。 谢在苑没为此慌乱了心神,在何修泽看来不过是神色变得更加冷峻,压着声音怕吵醒房内昏睡的人。他让谢悠给林沒发信息:“你就讲你先去上课了,家里空气不太好要通通风。” 两个多月,谢在苑是怎么过来的。 为林沒想了千千万万遍,这不过是其中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身边了昨天没更新今天有些迟,再次抱歉,等一下会再修修句子qaq不用多猜,什么都没结束,故事里都会有。 第26章玻璃 九点十五,林沒很少那么晚才醒过来。看到谢悠发的短信,他发着蒙走出房间,窗户都敞开着,风在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夏日的温度,吹在身上很舒服。 厨房的煤气灶旁贴了张“记得关煤气”,是谢悠写的,林沒心里一紧,以为自己昨晚忘记关煤气了,再看煤气关得很好,而谢悠不会关煤气,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去四处打量这间屋子,不仅是厨房,还有客厅、阳台甚至是窗户的反锁上,都细心贴上了纸条,应该是谢悠上学前的突发奇想。 和往常一样去公寓旁的早餐店,点了一笼烧麦一碗粉丝汤,然后看着热气愣神,直到食物快凉了,勉强捞了两勺汤,烧麦吃不下,光是闻闻味道。 差不多每天都这样,他懂怎么样的饮食起居才是正常的,并且照做,只是做的全是表面,自欺欺人都勉强。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感到饥饿,更多时候还是在焦虑或是发呆,而不是把面前的饭菜吃掉。 结完账,他坐车去花店,今天谢在苑没来,林沒东张西望看附近没对方的车,于是安下心来。 下午没有什么事,和以前的朋友玩在线麻将。林沒打麻将纯粹是给人送钱去的,不爱动脑筋,随心所欲看哪个不顺眼出哪个,不像谢在苑那样,消遣一下还会算牌。 这么几个小时,自己的钱如流水般输出去了,在经历那份合同的事情以后,林沒对这点金额完全没概念,麻木得像买一瓶矿泉水似的,即便对别人来讲,是几个月工资。 打发时间到谢悠快放学的时间点,林沒看了天气预报,等下可能下雨,他发短消息问小孩怎么回来,谢悠没及时回,不知道是真在认真听课,还是假用功,过了二十分钟,谢悠说自己坐公交车。 林沒:那我来接你。 他带了把雨伞,转了两趟公交车,到谢悠的学校时学生散得差不多了,谢悠孤零零地坐在等待室里,嘴里含着根棒棒糖,保安的收音机里放着广播,女播音员在说哪片地方开始下雨,哪条道路开始堵车。 “以后早点来接,小孩肚子要饿的。”保安提醒林沒。 林沒长时间处于毫无食欲的状态,一时没想到这些,只念着天要下雨,谢悠没带雨伞。他随即去问谢悠要不要先去买点零食吃,谢悠猛地摇头,拉着林沒的胳膊说:“我不饿。” 在半路忽的下了雨,谢悠叹气说:“最近雨好多啊,感觉没停过多久。” 林沒道:“下过这阵就好了,出了黄梅就是夏天。” 车辆驶过溅起水花,雨滴沿着伞的轮廓落下,白色墙壁上凝结出一滴滴透明液体,成型再滑下。 黑夜逐渐笼罩天空,路灯的光芒被暗色吞噬得渐弱,他们先回到店里,打算到边上的西餐厅解决晚饭,推开店门时却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花店后面有间小屋子是有厨具设备的,甚至有蒸箱,不过林沒没用过,他和谢悠对望了眼,下意识以为隔壁有店家来这里借屋子烧菜。他走过去推开门,却发现是谢在苑。 尽管之前七年中,两人工作各有各的忙碌,但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少,林沒以前从没见过谢在苑下厨,一次都没有。 几乎在看到谢在苑背影的瞬间,林沒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去思考谢在苑是怎么会想到去学烧菜的。 谢在苑没有平时抽空自己做饭的情调,也没有这份必要,除了以前可能给林沫做过外,似乎没其余可能了。 身边的谢悠也愣住,眼前的场景实在出乎意料,不知道谢在苑到底是根本没做过饭,还是太久没动过手,他很生疏地盛好菜,转身和他们说:“吃晚饭了吗?” “打算放下东西就到隔壁去吃。”林沒道。 听林沒这么回答,是很不情愿吃这顿晚饭了。谢在苑不知道怎么和林沒提,艰难地开口:“雨下得那么大,留下来比较方便。” “我不怕麻烦,谢悠在路上说过他想吃牛排。”林沒不如他的意。 话音落下,林沒把谢悠的书包放好,撑开伞领着人去了隔壁的西餐厅。 房间眨眼间变得空荡荡的,谢在苑看着自己人生第一次下厨的成果,认为应该不会好吃。他还是把菜全部端到桌上,接着把另外两只空碗叠起来,最后落座尝了尝这些菜,比自己预想的要可口。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7 今天偷偷看完林沒吃早饭那样子,谢在苑去见从巍都请来的厨师,两人聊完后,他本打算着想让厨师留这里给林沒做饭,可是他打包带过去显得诚意不足,林沒根本动都不会动。没办法,谢在苑只好现学。 工作本就让他抽不开多的时间,使得很多次看完林沒,他都要回去通宵处理公务,现在要挤出来的时间更多,他连午间都在高效率地忙碌着,就为了晚上可以一门心思扑在林沒的饮食上,让他少在外面吃。 然而外面吃的还能吃两口,自己做的碰都不会碰。谢在苑三番两次被这么驳面子,按往常是怎么样都忍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沉默地洗碗刷盘子,将新买来的调料整理好放进柜子里。 辛辛苦苦做的这三菜一汤他都是只尝了个味道,没胃口再吃,等到全部收拾完,林沒和谢悠也回来了。 谢悠开始做作业,他早就想和谢在苑说话了,可他不敢说,怕林沒心情一差直接被惹火。 他纠结来纠结去,说了句很欠自家爸揍的话:“今天何哥哥怎么不来?” “不知道。”林沒道。 感觉到谢在苑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谢悠低头玩衣角,再重新打起精神来写纠错本,时不时瞄着林沒,林沒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世界里。 他不明白林沒是怎么做到走神那么久的,安静地坐在那儿,也不玩手机,偶尔微蹙起眉,明艳的脸有一股厌世的劲头,像书本上那种精致的恹恹的病美人。 仿佛是玻璃做成的,美但易碎。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何修泽迟迟没来,八成是在加班,所以林沒没打电话去问,他想等外面雨小一点,和谢悠打车回去。等了有半个小时,雨根本没快要变小的阵势,反而越下越猛烈。 三个人僵持着,还是谢在苑败下阵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好不好?” 谢悠应景地打了个哈欠,林沒妥协:“谢悠,自己理书包。” 谢在苑去把厨余垃圾倒掉,再让林沒他们等在门口挡雨棚下,他冒着雨去开车。 送林沒他们到公寓楼下,谢在苑没打算下车,硬要上去喝杯茶之类的还是太突破底线了,他做不到。只见林沒也还坐着不走,反而把雨伞给谢悠:“你先去睡觉。” 谢悠接了伞,飞快地和谢在苑说了一句“爸爸再见”。不过一会,林沒家里的第一盏灯亮起,车外是磅礴大雨,砸在车上,而车内温暖,似乎外面风雨再大也侵入不了这里。 两人都没动静,气氛却是紧绷如经历了场不可开交的争吵,任何一句感情强烈的眼神或言语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林沒的气息顿了顿,谢在苑了解这是林沒要说话了。 果然,林沒说:“谢在苑,你知不知道你眼睛里有血丝?” 谢在苑很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他本来睡眠浅,现在更是动不动要从梦中惊醒过来,昨晚通宵,今天又没合过眼,由心至身的疲倦遮都遮不住。 “睡一觉就好了。”谢在苑没想到林沒不再话里带刺,嗓子发涩地应答。 林沒语气和缓,但字句直白:“这样下去别说我受不受得了,你先考虑下自己扛不扛得住吧,不要学少年人那一套了,没那么多时间好让你挥霍。” “怎么没时间?” 谢在苑没看向林沒,林沒也没看向谢在苑,垂着头自顾自道:“你该趁早找个更合适的。” “为什么我不能觉得你最合适?”谢在苑道。 “我们有一大堆截然不同的观念,哪里合适了?这七年收尾收得像场笑话,你不要再在我这里空耗着。”说到这里,林沒头抵着车窗,眨了眨眼,“除了不欢而散,我们还能有什么结果?你清醒点,别在一个人身上后悔两次。” “我现在是清醒的,就算没有结果,对我来讲也不算空耗。”谢在苑讲,“也不会后悔。” “宁可兜兜转转扑个空,你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你不想我这样吗?” 以前那个高不可攀的人终于低下身看我了,我不想他变成这样吗?林沒也问过自己,可答案太复杂。 他没正面回答谢在苑,只是说:“投入太深只会粉身碎骨,你收收吧。” 放在原地不动是永远的心结,动一动又钻心地疼,林沒想让谢在苑远离自己,走得越远越好,此生再也别再见到,矛盾的是也想让他再靠近点,自己多年沉淀下来的不甘心需要有个发泄口。 不管是离远还是靠近,林沒都饱受折磨,他的灵魂再也缺不了谢在苑的影子,心脏记住了为他加速的感觉,极致的爱和恨混杂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复刻。 到底是默契十足还是命运捉弄?漫长不见终点的你追我赶的游戏换了个方向进行。这般拉拉扯扯的滋味既是折磨也是享受,能归为解气,也能归为痛苦。林沒为此感到晕眩,在晕眩里挤出的一丝清明却是挠人的。 “嗯。”谢在苑说,“我没在担心这些,你不想接着我,我也会选择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抱歉!最近都挺迟的不要等我了qaq病得神志不清,明天捉虫!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江趁1枚、夏末1枚、怀舟1枚、山野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8 第27章差错 之后一周,林沒住的楼层有人要结婚,他在门口收到了喜糖,两人闲聊片刻,准新郎提起来何修泽:“最近都没见到小何,看来今天这糖发不完了。” 他们一起往公寓外走,林沒去坐公交车,对方要买早餐,往店铺那块地方扫了眼,诧异地喊了声何修泽的名字,再招了招手。 何修泽拎着一袋包子迟钝地走过来,怀里被塞了两盒喜糖,他后知后觉道了祝贺,见喜糖上印着一对Q版形象,问:“是您太太画的吗?画得很可爱,我沾沾喜气。” 等准新郎走了,林沒道:“最近你科室很忙?” “一直都忙,不过精神科很清闲,你要不要去坐坐?” “不用了。”林沒拒绝得干脆,“既然想沾喜气了,被你送花的那位是不是有戏?” 何修泽表情变得沉重,他平时幽默风趣,难得会这样严肃,他道:“他大概是在生我的气。” 看来他的忙碌是有其他原因,林沒道:“是这几天?” 何修泽抿了下嘴,很快地调整过来,故作轻松说:“是这几年。” “确定是他喜欢你,不是你喜欢他?” “先是他喜欢我,不妨碍我后来喜欢他啊。”何修泽说。 “懂了。”林沒道,“干吗在他收手的时候才去喜欢?” 何医生答不上来,说话有气无力:“既然喜欢不需要原因,那也没有时间地点的局限性。话说回来,我对你们真的很好奇,你觉得一段关系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沒说:“怎么能一概而论,每个人性格不同,你问我的看法有什么用?要先考虑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公交车要来了,何修泽轻声说:“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林沒木讷:“什么意思?” “你该上车了,记得拿好硬币。”何修泽指了指缓缓停下的车辆。 林沒急忙数了四个硬币,就算继续聊下去,他也没法给何修泽提供任何有效意见。 他真心认为何修泽问错了人,正常情况下这样无非两条路,要么干脆利落地斩断关系,要么放下过往去尝试接受。可林沒硬是在谢在苑的紧追不舍中,走上让两人都不大痛快的第三种。 斩断关系和尝试接受,哪个能与眼前互相折磨的快感等同?对林沒来说,全都远远不及,有恃无恐的滋味太好了。 譬如谢在苑做的还不够多,没法真正打动他,或是自己在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不肯轻易动摇,林沒不爱讲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那是借口。他从没被心上人这么爱惜过,吃到甜头就不想撒手,但也不想买账。 “能有什么参考价值?”林沒喃喃着,身体随着公交车在转弯而晃悠了一下。 在何修泽问以前,他没想过那么多,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心想着不要再继续深究,可频频走神,回忆起和谢在苑吵架的那个雨夜,连店门被推开了也没发现。 谢在苑看林沒在支着头发呆,走到他身边了也没任何反应,轻轻地摇了下他胳膊。林沒马上站直了身,看向谢在苑:“有什么事?” 这家店也有谢在苑的钱投在里面,问的仿佛是句废话,随即,林沒的视线固定在谢在苑的手上:“你来烧菜的?” 谢在苑谦虚请教:“这里不能烧菜吗?” 林沒给谢在苑让开一条路:“你随意。” 简单清淡的饭菜做好后,谢在苑端上桌,林沒忍不住打听:“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那天是我第一次动手。”谢在苑讲,“不过不是很好吃,是我太冲动了。” 今天的菜色比那天晚上的看上去好很多,看得出是辛苦练习过的。林沒看了眼,没有落座的打算,道:“看不出来你还对下厨感兴趣。” “不感兴趣,特意为你去学的。” 林沒知道他什么目的,自己在医院一吃东西就干呕的模样,谢在苑全看在眼里,也应该猜到了自己出了院吃饭是什么情况,他道:“你就是想看着我吃饭。” “去掉后面两个字会不会好听点,还是你吃不下饭?” “激我有用吗?我单纯吃不下你烧的。” 谢在苑拿出手机:“那我让酒店马上送饭过来,菜单上的全都做一份,以免到时候不合你胃口。”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59 “等等。”林沒阻止,然后拉开凳子坐到他对面,做出了妥协,“不好意思,我突然吃得下了。” 他夹了一筷子青笋,新手能烧成这样不容易,点评:“挺有天赋。” “在家弄坏了两口锅,师傅见我没辙了。”谢在苑说。 林沒搁下饭碗,道:“你那儿的锅是我超市里随便买的,质量是不怎么样。” “吃不下了吗?你喂的猫吃的都比你多。” “偶尔食欲不振。”林沒垂眼看一桌子菜,他应该再吃点东西,可咽不进去。 “原来是这样,反正我上周已经把事情忙完了,以后天天来这里做菜,明天你会食欲好转吗?” 林沒败下阵来,他把碗重新端起来,又去尝了两块排骨。 谢在苑看着他细嚼慢咽,打上周送他和谢悠回家起,两人没再见过面,他加班加点赶完了这一阶段的大部分工作,再困也会坚持每天做几道菜练手,不知道林沒见他这么久没来,想没想起过他,据谢悠所说,林沒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以前你要活泼多了,现在话都没有。” 林沒撑着头,艰难地吃完了半碗米饭:“现在见到你没什么好说的,和你讲不通。” “你生着病,和你自己都达不成和解。”谢在苑道。 “能和解,我内心告诉我要让你消失在我眼前,我同意了,你同不同意?” “真不是你一味要拒绝所有接近吗?” “别说的那么笼统,画个范围,是我拒绝你。” 谢在苑给他夹菜,道:“我也画个范围,你心里有道线,一旦要你治病了就会拉响警报,谁也跃不过去。” 林沒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所以你最好不要提相关字眼。” “再吃点。”谢在苑劝他,确实不再说治病的事情了。 林沒盯着他碗里的蛋花,慢吞吞咬了一口。 可以在表面软磨硬泡,可以形式上你来我往,可林沒有件事情绝不能接受,他不想治病。 他知道自己有抑郁障碍,吃药会好起来,可除了副作用外,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好起来?这会让自己变成大众意义上的健康人,同时也会带来巨大冲击。 经过治疗,使得心态彻底改变,很多事情在他眼里的含义全要天翻地覆,他很可能后悔,会认为自己许多想法和做法是荒谬的,甚至直接否定掉自杀行为,可那些已经无法挽回。 光做假设就很煎熬,让自己待在这条死弄堂里未尝不可,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头疼失眠等等病痛在承受时也不是很痛苦。 勉强把饭吃完,他饱到不行,低头捂着自己的胃,这怕是出院后吃得最多的一顿饭,幸好谢在苑做得清淡,不然他可能要难受一整天。 “等下跟我回家一趟吧,你什么东西都没拿,马上到夏天了。”谢在苑提议。 “没有要拿的东西。”林沒答。 谢在苑接话接得轻飘飘:“也是,你这状态还是不要开车上路比较好。” “……”林沒道,“稍等,我觉得我还是有东西漏在你那里的。” 在车上宋和彦打电话给林沒,谢在苑被打断的话题在他这里再被谈起来:“你休息够了,好好想一想治病的事啊,头发没了可以再长,你每天丧不吧唧的过日子,被你丧过去的时间可不会重来。” “不止是头发的事情,还要严重点。”林沒道。 “就是不该把这行程拖着,搞得你每天胡思乱想,又有新理由来逃避现实了,还有比变丑更让你抓狂的事?” 等他挂掉宋和彦的电话,谢在苑和他说:“你有什么新理由?” “说起来太麻烦。”林沒不想说。 谢在苑打开车上的音乐,放起了舒缓的钢琴曲:“那我猜猜看,类似于赌徒心态,别人是倾家荡产还要继续往里赌,而你为自杀付出了太多,怕有一天也会怪自己当初太偏执,所以你想着只要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并且持续下去,就永远不会自责后悔,对冲动造成的影响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也’这个字有点微妙。”林沒看了他一眼。 “除了你和我以外的其他人,抛开同情心之类的情绪,大概是会认为你偏执。” “你没在这么想?” “不,判断分为正确和错误,做事分为理性和感性,可我在你这里脱离了普通规则,因为我不站在你的对立面。”谢在苑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0 “太了解我,不感觉我可怕吗?” 很多阴暗的想法连林沒自己都接受不了,甚至对旁观者都说不出口,但是谢在苑不仅清楚,还可以包容他。 “我太了解你的话,感到可怕的应该是你才对,你慌不慌?” “既然猜得那么准,你继续猜就行了。”林沒转过头不理他,“什么都在你的掌控里。” “没有,你有三件事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救你,以及我自杀,还有什么事情好让你惊讶的?” 谢在苑欲言又止,似乎是不好意思说,但最后还是解释了:“还有你喜欢我。” 林沒纠正他的措辞:“请你注意,以你这种料事如神的程度,也该知道是我年少无知喜欢过你。” 他在“过”字上咬了重音,谢在苑无话可说,其实他对这个完全没准,当下能以缓和的方式让林沒慢慢去接受治疗,这已经差不多是奢望了,别的没多想。 一起生活七年多,不仅是林沒对谢在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望,谢在苑也对林沒的行为处事洞若观火。 “我不感觉你可怕。”谢在苑说,“前段时间我说话伤到过你,是我的错,更早以前我对你爱答不理,也是我的错。” “需要我说没关系吗?” “放不下就不用原谅我。”谢在苑笑了笑,“轻松点,你背都绷直了。” 到了落桐路,林沒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们走到门前,看到密码锁的那刻,林沒回忆起这开锁密码是林沫的生日,整个人僵在原地没在往前。 “你不舒服?”谢在苑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沒脸上血色尽褪,他咬着嘴唇道:“你开门啊。” “没事,这把锁还认得你。” 谢在苑一头雾水,拉住林沒的手要摁他的指纹,林沒猛地抽回了手,深呼吸了几口气,且心脏开始阵阵地刺痛。他道:“锁上是林沫的生日,我不想开!” 两人一时间都没动,过了好半天,谢在苑颤着声说:“我怎么会知道林沫生日,这密码不是那个意思……” 这串数字与林沒的生日只是末尾相差一个数字,他这才想起来,林沫讲往事的时候提起来过,林沒比他大一天,所以也能当时林沫的生日。 “那是什么意思?”林沒瑟缩着问,眼里又充满了敌意。 谢在苑嘴唇翕动,半晌说:“我妈妈的忌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怀舟1枚、星河落1枚、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河落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8章黑夜 林沒撇开头,道:“抱歉,我之前以为是林沫的生日。” 谢在苑和他说:“错位的喜欢延续不了多久,没到记住他生日的程度。” 他被谢在苑重新牵起手,这回他没再反抗,感应区碰到指纹随即开了锁,和往常无数个回家的瞬间没有什么差别。林沒抬眸看面前的房间,自己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可每件家具都只是似曾相识而已,失去了缘由的归属感。 拿了行李箱出来,林沒把喜欢的几条衣服和配饰拿走,没有去车库提车。虽然坐车打车非常麻烦,尤其是下雨天,但他有时会忽的头疼到浑身不能动弹,考虑到安全因素,他还是收住了想开车的心思。 “你的手链还要吗?”谢在苑看他整理得差不多了,支支吾吾。 他掌心摊开,里面是林沒在出院那天丢掉的手链。林沒诧异归诧异,道:“扔掉的就不要捡回来了。” 谢在苑答:“说的也是,但这条手链现在到底是扔是留,支配权依旧在你手上,拿回来是想要还给你的。” 林沒收下手链,抬头和他说:“那这次如果凑巧又看到,你不要再留了,我不会带。”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1 “嗯。”谢在苑用他一贯的表情答应下来,看起来毫无瑕疵。 他说到做到,接下来很长段时间,每天来做中饭,要不是他自己当老板辞不了职,林沒认为谢在苑八成会抛下工作,来花店做专职厨师。 谢在苑偶尔会待到晚上,只要他在,中午的残羹一律不留,去买新鲜的菜烧好丰盛的一桌子,和放学的谢悠一起吃。 谢悠不清楚两人到底什么情况,好奇心爆炸憋不住了,兴致勃勃问林沒是不是打算复合,见林沒摇头,垂头丧气继续在家教的辅导下做作业了。 过了会等家教走人,林沒给谢悠的家校联系本上签字,再和他说:“今晚我有事,等下你把门反锁住,我听到你的反锁声以后再走。” 有人今天在酒吧组了局,邀请他也来凑个热闹,当做散心,林沒到场时已经晚了,大家考虑到他身体虚弱,牛奶代酒罚了两杯。 这种喧哗场所林沒不常来,周围越是吵闹,他越是感到孤独。以前每逢季末,谢在苑忙碌得几乎住在公司,谢悠在学校寄宿,他依旧会推拒这种聚会,待在家里细致地熬一碗浓汤,再盛去给谢在苑当夜宵。 如今谢在苑不再能给他安全感,他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心悬空着不敢安放,再如何起落都不会有什么触动了。 这是林沒病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朋友,嘘寒问暖了几句以后,周让这种咋咋呼呼的性格,已经开始给他介绍新任对象,把他认识的某某某夸得天花乱坠,希望林沒可以去见一面,且尽快摆脱失恋阴影。 “那人从长相到性格都很好,没谢总那么、那么……”周让想了半天才找到形容词,“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现在蔫了,以前我和他说话我打颤,现在他和我说话他打颤。”宋和彦插嘴。 “他和你说什么?”林沒刚才态度冷淡,当下终于打起了精神。 “你解约的事情没告诉他一声,之前你不是沉迷看李导的电影么,他本来给你投资了李导的新作,让你当主演,算作今年生日礼物。”宋和彦道,“现在计划泡汤了,他来我公司谈换人的事,和我撞上过。” “打算换成谁?”林沒说。 “不知道,除了你以外他没和其余人好过,卖人情都少见,估计随便制片方选了吧。撞上我就聊了几句你的事情,我说你最近难以捉摸,让他理解你一点。”宋和彦道。 “在他眼里,我也不是难以捉摸。” 宋和彦喝了一口酒,道:“你都这么焦虑了,他在你面前再不表现得沉着点,看起来可靠点,你得更加心烦意乱。” “还让我牵线搭桥吗?两人合适比对象优秀更重要,宋和彦你折腾什么?我看林沒和谢总就是八字不合惹出来的祸。”周让打断。 “抱歉,你继续。”宋和彦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让恢复兴致:“那人是我高中同学,读书成绩特别好,长得也出众,有很多人喜欢,就是一直单身没恋爱,现在在颐都当医生。” “医生?”林沒牵强地笑了下,现在除了总裁外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医生,前者心里疼,后者身上疼。 “对,原先他被班里一个小同学追了好多年,没追到,他啊就是眼光太挑,但我觉得他肯定会喜欢你的。”周让说着,拿出手机要给林沒推名片。 林沒看周让是来真的,扶额:“不了,我就不害人家了……” 他一扫屏幕看清对方的社交账号页面,诧异地坐直了身体:“这不是何修泽吗?” “你认识?”周让也惊讶。 他解释道:“说来话长,宋和彦带我去包扎右手,挂的就是他的号。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八成就是追他好多年的小同学。” “不可能的。”周让笑了声,“人家植物人躺病床上好多年了,全靠仪器撑着,你别开玩笑。” 林沒很意外:“植物人?那估计是我搞错了。” 话题没有深入,不一会就被轻轻地掀过去,队内有两对情侣,他们各自低声聊天,偶尔默契地对视再笑了起来。剩下来周让和林沒百无聊赖地在吧台看调酒。 高脚杯里倒着牛奶,在忽明忽暗的光下映着不同的颜色,林沒虚虚握着杯身的手指细长且白,他长得好看,即便冷着脸不动不说话,也有很多人偷偷注意着他。 当明星的时候人气太高,退圈后这么出现在人们视线里,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林沒有着毫无温度的美丽,让人神魂颠倒却不敢妄自触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脸上停留,但没有人靠近。他们更愿意和同伴们一起讨论他,艳羡过后往往不是追逐,而是贬低。林沒听了几句,不外乎是自己瘦得太厉害,有一股病恹恹的气息,像是吃了什么药似的。 他没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看周让低着头在玩斗地主,问:“最近你戒干净了吧?” 周让点点头,手机里传来一阵欢呼,是他打牌赢了:“我都不知道抑郁症断药期是怎么扛过来的,我戒这个戒得感觉和重生过一回似的。” 说完,他想起林沒本就排斥吃药,经他一说岂不是更加敬而远之,急忙补充:“但病还是得看。” 林沒敷衍:“以后再说。” “我感觉不把你绑起来喂药,你是不可能吃的,谢总倒是忍得住。” “之前和他吵过一架,我以为他要么不来找我,来找我绝对是采取强制措施,一意做他认为对的事情,然而他没有。现在想起来,他是不知不觉地变了。”林沒点了支烟。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2 “你居然现在还在抽烟?” 林沒吐了个烟圈:“偶尔。” 周让倾身问:“你那次去补拍,没和蒋嘉言有什么来往吧?他最近和人提过你,说你是他哥。” “建议他攀亲戚的时候,去了解下我家人已经死光了,少给他自己找晦气。” “没来往就好,你知道我当时哪儿买的药吗?”周让自嘲地轻笑了下,解释道,“蒋嘉言那里,也是我心里烦躁一时糊涂,他在圈里就是总卖这些,也不止是药,那个时候他劝了我几句,我就用了。” 不止是药意味着什么,林沒心里清楚,他没觉得出乎意料,方荣舟把这生意做得极大,肯定是哪个圈有钱又爱玩,就去哪个圈掺和。如今没多少人敢铤而走险做这种掉头的事情了,方荣舟能平安无事到现在,侥幸而已。蒋嘉言傍上他,一定和这些沾了关系,也想捞点钱。 林沒嗤了声,心道刀尖舔血赚恶财,早晚要翻船。 他听见这些事时还是会想到宋琳,毕竟有着血缘关系,他如今认为自己除了外貌外,和宋琳另有相像之处,不管不顾钻牛角尖,明知道是错的还要随心去做,这些全在他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了。 当初他不懂,自以为坚强隐忍,可以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能扛住所有的磨难,其实只是考验还没来。在他真正崩溃的时候,他是会软弱、自私,放下一切再也站不起来的。 在酒吧里待久了,林沒头疼,他和周让说要出去透口气,靠在门口的栏杆上再度点燃了香烟。 缭绕的白雾里,他看见吴星津送了人出去,对方也看到了自己,把人送上车后转身朝这边走来。 “你还抽烟?”吴星津皱了眉头。 林沒歪了歪头,是在无声地说:“不然呢?” “好歹也考虑下你这身体情况。” “我自己都不考虑,不劳烦别人为我考虑了。”林沒道。 吴星津勾了笑:“你是真心不想收拾残局,干脆肆意破坏得更糟糕一点,让谢在苑心里难受。” 林沒耸了耸肩膀,他把这个动作做得特别慵懒优雅:“他太迟钝了,要是五个月以前,但凡他表现出有一点点喜欢我,我也许不会被那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打败。” “迟钝的也不止是他。”吴星津道,“他以前怕黑,为你能睡个好觉可以把灯关掉,而你连烟都戒不掉,还觉得这七年付出毫无回报,累得不想再和他破镜重圆。” “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怕黑了?”林沒以为吴星津在说笑。 吴星津道:“你们刚在一起那年,你去陪他加班,他工作还没做完,你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去找他说事,发现他把大灯关了,摸着黑在看电脑,那时候我才真叫奇了怪了,实话告诉你,以前要是没光亮,他根本走不动路。” “但是你睡得很香,连我进门了都没察觉,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干吗要关灯。”吴星津道。 那时一片漆黑的顶楼办公室,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弱光亮,吴星津疑惑地走进去,而谢在苑从电脑前移开视线时,先看的是沉睡的林沒有没有被打扰,然后压低声音和吴星津说:“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漢1枚、安毕方w1枚、山野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带丶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9章咒语 谢在苑四岁那年开始学围棋,谢母总会来陪着他,但不看他如何学习下棋,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望着窗外出神。 小孩子普遍淘气,谢在苑把棋子当拼图玩,拼了一朵花让谢母看,喊了几声谢母都没回过神来。有人说过他母亲病了,可在他眼里,母亲这样才是常态。 “要给我看花啊……”谢母淡淡地抿了下嘴角。 谢在苑冲她笑,谢母揉了揉他的头发,讲:“以前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好像迫不及待和我叽叽喳喳地说话,爱半夜踹我。” 谢母总是和他提起来这件事,谢在苑道:“我想和你聊天。” “那爱不爱妈妈?”谢母问。 谢在苑不假思索答道:“爱妈妈啊。” 有的小孩四岁还不会讲话,谢在苑启蒙得早,和人说话流利。讲完以后,他还重复说了一遍:“我爱你。”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3 从小没有父亲,让母亲在他心里占了满满的位置,而爷爷对他严厉,导致他更爱黏着谢母。 十月份的巍都太热了,谢在苑晚上在佣人的看护下去外面玩了一圈,刚回家恰巧遇上停电。人在惊慌时会下意识找最亲近的人,他摸着黑打开谢母的卧室门,然后在发现谢母不在,他又去温泉边上寻找,因为地面很湿,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手掌心摁到的全是水,随即不小心滑进了温泉里。 谢在苑对童年的印象褪色到只剩下这么一个片段,而片段连细节都色彩鲜明。 在他跌落池子里的瞬间,温暖包裹了他,而整片区域重新通上了电,隔壁家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他们在放烟花,灿烂的花火倒映在水面上。 朦胧的水面下,他视线模糊,除了清澈的水,还有谢母因水流而无意识地转动了下脖子,头朝向他,可闭着眼睛再也没看他。 这些不是最清晰的,最清晰的是从母亲手腕上溢出的缕缕浮动的红色。 谢在苑参加母亲的葬礼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如果人生有什么分界线的话,他在四岁那年画上了第一条线,睡觉必须得开灯,否则彻夜睁着眼睛不敢闭上。 今晚他又梦到了自己落水的场景,谢在苑很快醒过来,他已经很少再想起这件事,无法挽回的伤痕总会被时间冲淡,除了承受以外,没别的选择。 他伸手去开灯,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也很久没有开着灯睡觉了。 · “这些是他和你说的吗?”林沒问。 “不,我只是知道他怕黑,小学时候我们午睡,老师一拉窗帘他就跑,后来我听我爸提起来。”吴星津道,“说他是早产的,半夜突然要生了,当时他爸在公司通宵赶工,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往医院赶,然后在路上出了意外。” “这事情谢在苑知不知道?” “你说我一个外人都知道了,他即使小时候不知道,后来会不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疼,吴星津看到林沒夹着烟的手在抖,意识到不该和一个病人说那么多,潦草收了个场,摆摆手:“你也该在谢在苑这自信点,他又不是石头成了精,怎么就不会喜欢你?” 散场后林沒没有回家,他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整个晚上没睡觉,到了时间点再打电话给谢悠,确定他起床了以后让他开门,打着哈欠做早饭,听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又是新的一天。 之前他是毫无察觉谢在苑居然会怕黑,在自己心中他已经被过度神化,人情味薄,没什么入得了他眼的,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对什么都有把握。 自己心里的他,是不是真正的他呢?似乎更贴近于林沒臆造的自己想成为的人,谢在苑被他早早设了限,用于给他提供稳定的安全感。 他睡在谢在苑房间里的第一晚,两个人其实都特别窘迫,之前把该干的不该干的之前都干了,然后神志清醒地面对面,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接着谢在苑估计是实在尴尬,把电脑拿进来办公,林沒因此轻松了一点点,过了两个小时到二十三点,谢在苑把电脑收了起来。 那时他们背对着不讲话,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林沒看床头灯还开着,打着哈欠伸手去碰开关,讲:“困了,我现在关灯?” 谢在苑没和他说自己关了灯睡不着觉,只是说:“晚安。”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起床,林沒还以为是他不习惯身旁忽然多了个人,为自己改变了他的生活而沾沾自喜。 这七年林沒以为谢在苑是本就睡眠浅,原来另有原因。一天天的潜移默化里,林沒不记得对方具体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身旁有他,习惯了在黑夜里入睡。 爱是存在的,只是林沒没有发现,就当它没有来过,现在时过境迁再被提起,又是另一番滋味。 “妈,鸡蛋要焦掉啦!”谢悠喊道。 林沒急忙回过神来,这段时间他很难集中注意力,鸡蛋焦成黑炭,他扔掉重新煎了两只。谢悠托着下巴看他,说:“爸爸之前在店里煎鸡蛋,也煎成了黑的。” “他会打碎鸡蛋搁在盆里已经不错了。”林沒答。 谢悠更退一步:“他会打开冰箱拿鸡蛋已经不错了。” 中午谢在苑来烧饭,他是把这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般,非常上心,时至今日还会换着花样做菜。 在林沒这里,不过是每日的饭菜越来越上相与可口,当他耐心去想这些变动,每道菜背后付出了谢在苑多少心力,答案呼之欲出。 放下执着原谅对方很难,林沒看到了也知道了很多以前遗漏的细节,还是难以转变心态,去做到风轻云淡。而谢在苑对此心知肚明,给林沒留有足够喘息的余地,直到夏天到来,也没更进一步,似乎是毫无目的了。 说不上来是不是心情变得稳定了点,林沒还是爱走神,有时仿佛和真实世界隔了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积极的世俗情感传达不过去,即便传达过去了,也只能泛起微小到几近于零的涟漪。 难过的时候很难过,开心的时候却不怎么开心,但他已经满足于此时的原地踏步。 如果面前的一切是一锅温水,林沒已经泡在锅里,不知有没有被加烫水温,反正他正享受其中。 有天何修泽来店里坐了会儿,谢在苑正好也在,和拉响了警报似的,非常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看何修泽和林沒有说有笑,脸色蓦地一沉。 “我家电灯就是偶尔会忽闪一下,我以为是整栋楼都有这个问题,原来是该换灯泡了啊。上次自己已经换过一次了,搭梯子累得要命。”林沒说。 “不知道还以为谢总没让你吃饱,你很瘦,当然没力气。”何修泽问他。 林沒咬着西瓜汁的吸管:“我是吃不胖的体质。”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4 何修泽说:“要是之前就接受治疗,现在也该不会疼了,肯定能稍微胖点。” “现在早就不疼了。” 听他这么说,何修泽和谢在苑对此均有些意外,看林沒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林沒瞄了眼不远处的谢在苑,转移话题:“之前周让和我提过你,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是高中同学。” “是啊,真的特别巧。”何修泽笑。 闻言,谢在苑黑着脸回厨房继续做饭,不再旁听他们说话。 “你有喜欢的明星吗?该趁机让他去讨签名,他圈内人缘很好。”林沒看谢在苑去了转身厨房,勾了勾嘴角,神色狡黠。 何修泽答:“追过,不过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林沒问:“男团女团?” “Crush。”何修泽坦诚回答。 “这不是我和他在的团吗?你是不是喜欢穆因?”林沒报了一个人名,那人唱歌好听且才气满溢,颇受文艺青年的喜欢。 何修泽有些腼腆:“没,高二的时候喜欢过你。” 林沒愣了愣,放下西瓜汁:“你高二,那时候我也未成年,出道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是,当时你在咖啡厅打工的侧脸被人拍了晒在网上,火了段时间,就那时候。”何修泽道,“那段时间我一直认为,我应该是喜欢明艳耀眼的那类男生。”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林沒问:“后来你喜欢的呢?” “他和你完全相反,内向,不自信,而且很容易害羞。” 谢在苑端烫出来,特意从他们俩中间走过,打断他们道:“小沒,吃饭了。” 两碗饭,他没有给何修泽盛,虽是他认为何修泽并不喜欢林沒,更像是对林沒好奇,但自己对他的敌意没有丝毫减少,冷若冰霜的脸上写满了占有欲。 何修泽和林沒说:“以后聊,抽空来我家坐坐。” 晚上谢悠在做作业,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以为是何修泽来做客,一边喊着哥哥一边给他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他爸,意外之余弱弱地改口叫了声爸爸。 “爸爸,你来干吗?”谢悠说。 谢在苑不和这被何修泽收买的小子计较,开门见山:“这里哪个灯泡不好?” 谢悠带他去了书房,谢在苑去储物间搬出梯子,然后换好了新的灯泡,确定没了什么问题,再和谢悠讲:“你是不是快期末考了?” 谢悠“唔”了下,怕谢在苑提他以前考试分数,幸好谢在苑只是随便问了下,让他好好复习,随即换了话题:“林沒那么早睡觉了?” “一般都那么早。”谢悠如实答复。 想起来白天林沒和何修泽说自己已经不疼了,谢在苑还纳闷,不过过了那么久,是没见林沒抱怨过哪里疼痛难忍,和谢悠住在一起,谢悠说过他甚至没见过林沒有头痛到不能说话的时候。 思及此,谢在苑不禁困惑,他轻手轻脚推开林沒的房门。屋内窗帘没有拉上,洒进来满地的月光,被子撑起来一小团。 上次只看到了林沒熟睡时的样子,这时林沒满头是汗,发着抖地屈起消瘦的身体,抵在床头。他纤细的胳膊抱着枕头,脑袋埋在里面,蹭乱了留长的头发。 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谢在苑走近了看他,林沒紧闭着眼睛,大概是疼极了,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没有咬住毛巾一类的东西,他是真的在尽力克制着,没发出任何□□,紧闭的牙齿微微打着颤。什么不再疼痛,都是撒谎,他忍着这些,难熬的分分秒秒被他轻描淡写。 在发生变故以前,林沒是怎么样的人?谢在苑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差点忘了林沒本来的样子。 与暴躁厌世、言语伤人、喜爱逃避现实无关,他该是漂亮的,隐忍的,细腻的,眼里总有一抹永不熄灭的光,值得被最温柔地对待。 小骗子。 谢在苑在心里说,他也没出声。以前总喜欢拆穿林沒的心思,显得自己是懂他的,其实这并不能让林沒感到愉快。 对方自尊心强爱逞强,偏偏被自己自以为是地一次次道出真相,又气又无法反驳,这反应该是用力地忍下了怒意,因为被看破的感觉无异于被人轻而易举地脱下保护壳。 他退到门口,借着月光看林沒,林沒神志不清地缩成一团,偶尔发出破碎的不连贯的单音,听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可能单纯是发泄情绪。 在谢在苑关上门后,林沒还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痛的时候外界什么动静也感觉不到,他耳边嗡嗡作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和以前所有脆弱的瞬间相同,某个人的名字是他逃生的咒语:在……在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就打破僵持了(但是没和好)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怀舟1枚、酷哥想发财1枚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5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漢10瓶、酒精。5瓶、緖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0章晴日 书房的灯泡被换过,林沒是三天后才发觉的。他问谢在苑是不是偷听他跟何修泽的谈话,被谢在苑一本正经地否认了。 “真的吗?”林沒抄着手靠在门边。 谢在苑切着菜,道:“当然,他和你认识多久,我和你认识多久,我们以前说的话不够多?” “啊我同学说过,他爸妈就是和别人才聊得来,和对方处了太久就嫌无聊,各自玩各自的。”谢悠念念有词。 花店的天井搭了个小木桌,谢悠直接在那儿写作业。伴着夏夜的凉风,他挠了挠脖子,他总遭蚊子叮,喷了花露水也没用。 谢在苑看了他一眼,谢悠随即生硬地转折道:“但是在管教他的时候,意见保持高度一致,这种状态很扭曲。” 他用橡皮擦算术草稿,数学至今还是学不明白,他和辅导老师都已经尽力了,每晚三门主课轮流补习,周末额外再加上知识拓展。按着学霸的时间安排表,如此过了大半个学期,林沒翻过他周测卷子,就英语还像样一点。 开饭时他嘴上说个不停,讲述学校新奇的八卦。林沒和谢在苑对小屁孩谈恋爱没什么兴趣,前者偶尔附和下捧个场,后者压根没理睬谢悠。 班里第一封情书不是给谢悠的也不是谢悠给的,谢悠爱凑热闹,难得展现出好记性,几乎把内容背了一遍,再交代细节:“情书是用钢笔写的,然后信封里再包一块巧克力,这才有诚意。” 林沒问:“你不是有段时间总拿巧克力去学校么,写情书去了?” 谢悠低头扒饭,回忆起伤心往事:“没写呢,她只是想吃歌帝梵。” 他和林沒之间没什么秘密,不介意分享这些。林沒嗤他魅力太小,谢悠不服,说自己哪天开着家里的车在校门口转几圈,肯定很多人来看他。 “这不算自己的魅力吧,而且连车都是你爸买的。”林沒拆台。 “我沾沾我爸的光。”谢悠无所谓。 谢在苑想让他清醒一点:“等你数学及格了,再想这种事。” 谢悠愁眉苦脸啃着碗里的鸡腿,企图在林沒这里找到安慰。林沒这人不是很合群,于是谢悠问:“以前班里有谁跟你告白过吗?” 林沒沉思:“让我想想有谁没和我告白过。” “……”谢悠心道,不该问的,有些人的魅力和合不合群无关,生来不该在人群里,而是被人群注目。 · 花店有了谢在苑的帮助,林沒身上的压力轻松不少,进出货相关的全干脆让谢在苑去考虑,反正他管这个和玩似的。 路边的夹竹桃开得正艳,他望向马路对面,入目皆是粉色白色的花朵。自杀时还是肃杀的冬日,光秃秃的叶子只令人感到凋零颓败,转瞬间成了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住院期间,他一度想不开,不知道坚持下去意义何在,隔壁床的老大爷和他说生活是一天天过的,可他迈过去的每一天好似全然没有意义,麻木单调或深陷矛盾。 在偶然抬头看到旺盛生长的景色时,他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意义的,数着分秒度日的那些时光仿佛都是在为这么一刻铺路。 谢在苑在门外拿着花洒,阳光下水流边上有很小的一道彩虹,对方应该不擅长照料这些,洒到一半纠结是不是倒得太多,急急收住了手,无措地往自己这里看了眼,两道视线在半空正撞上。 他支着头往边上看,头发在不知不觉间留长到了脖子,顺手把垂落的黑发挽到耳后,皮肤被发丝衬得有种病态的白皙,好像能透出浅淡的光。 余光中谢在苑笑了一下,他看似不以为意,其实感到这个夏天温暖得即便要他在下一刻永久睡下,他也没任何遗憾。 见林沒转过头,谢在苑继续浇花,再把分量很沉的花瓶细心地搬到屋内。 自从找到林沒,谢在苑晚上除非加班,一般都是在家里练习做菜,第二天的菜肴在晚上会做个两三遍,直到自己尝起来满意为止。 他和林沒口味相近且对食物挑剔,在如狗皮膏药般往花店贴的最开始,谢在苑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完全没谱。尽管投入了尽可能多的心思,但效果一般。 他想着尽管味道不敢夸,至少食材营养滋补,每次硬着头皮端到林沒面前,希望林沒可以长胖点。 事到如今,厨艺达到了可以轻松过关的水准,谢在苑再接再厉,去努力做一些花样。以前林沒会给自己送夜宵,大多为味道鲜美的浓汤。 当初他以为是食材在锅里煮的时候久了点,等到自己亲手熬了,才知道配料细节处处得用心,半点马虎不得,因为是要给对方喝的,所以想一切做到完美。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6 今晚有一场宴会推脱不掉,谢在苑出发前还把海参泡发进水里。 司机看谢在苑在带袖扣,感叹:“您好久没参加过应酬,有些不习惯您晚上出门。” 圈里估计没人不知道他在追林沒了,起初还能瞒得住,当谢在苑是意志消沉没兴趣出来,到后来怎么也该猜到了,是有了远比社交活动还重要的事情,是一门心思扑在旧情人身上。 这出和拍青春剧似的,驳了很多人原先的猜测,什么七年之痒两看相厌,什么好聚好散另找新欢,那是别人的戏本,他们身边再容不下旁人。 传言里谢在苑说的“他现在不跟我”,不是分道扬镳的意思,是恢复了自由后展开另类的拉锯战。破碎的镜子如果圆不上,就只是永远摊在原地,每道裂痕都只属于对方,有且仅有彼此是合适的。 再明里暗里地塞人就不识相了,谢在苑一到酒店,还有几个笑着来问林沒最近怎么样了。 谢在苑答得非常模糊,林沒自杀的事情被有意瞒得严严实实的,其余人捕风捉影知道林沒身体不好,当是生了重病,还说手头有滋补的珍馐美味,可以送去给林沒补身体。 身体要是垮掉,那是被心病拖垮的,谢在苑很清楚,一一婉拒后,留意到吴星津在和方荣舟说话,奇怪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怎么站在一起聊上了。散场前,吴星津走到谢在苑边上,和他讲方荣舟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谢在苑说。 “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他主要是问我瑞美隆的事情。我没和他细讲,但感觉他知道的不少,语气有些得意。” 谢在苑扫了眼餐台方向,方荣舟带着蒋嘉言在一起,在这里手脚还不老实,动不动摸下蒋嘉言的腰肢。 “和他的项目不是我在跟,我最近太忙他规模太小了,我回头再看看。”谢在苑说。 吴星津挑眉:“忙着谈恋爱?” 谢在苑冷声:“忙着单相思。” “是吗——”吴星津拖长了调子,显然不信,随即压低了声音,“你要不要瑞美隆?一直在我办公室里。” 谢在苑装听不懂,吴星津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笑:“不信你没想过,把药放饭里,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会发现的。”谢在苑确实和医生提议过。 “不,他平时也在时不时发呆,有气无力的,要么嗜睡要么失眠,哪能发现。他这情况到时候顶多疑惑一下,过了一周适应了药效,怎么会发现?我替你想过了。”吴星津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两盒来,讲,“再说了过了这么多月,他没你想的那样草木皆兵,你先每天放四分之一片。” “这样不行。”谢在苑皱眉,道理都明白,可也得要林沒接受。 吴星津推开门,边和他说:“想什么呢,别跟着他一块犯浑,早治早好,你被折腾得还不够?” · 林沒走出门,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何修泽,现在四点钟就上班?” “你四点钟就去观赏早饭?”何修泽认为他点的早饭不是拿来吃的。 “睡不着,去透透气。”林沒甩了甩头,看何修泽表情很差,急匆匆往停车场走,多问了句怎么回事。 何修泽面色犹豫,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加快脚步去拿车,说:“去领死。” “慢点,你现在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林沒抢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车钥匙,“我帮你开。” “你能开车?” 林沒夺过车钥匙,坐到主驾驶座上:“我心里有数,不会拿你安全开玩笑的,要是开不了,肯定带你打车。” 何修泽摆摆手:“其实我开车也心里有数。” “看你在害怕才当一次司机,去哪儿?”林沒熟练地挂挡踩离合。 “医院。”何修泽讲。 林沒愣了愣,道:“你喜欢的人是那个高中同学吗?” “是啊。” 想起来何修泽轻描淡写说对方生气了好几年,林沒问:“他躺了多久了?” “从高三开始的。” 好几年是整整十三年。林沒倒吸一口凉气,他对七年时间都觉得漫长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单向地等了十三年,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况且这种单向,是日复一日面对一个只会呼吸的人。 “是不是最近他情况不太好?不要太担心,冷静点。”林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何修泽不是很需要安慰,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可惜时间永不可能回溯。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7 他道:“是不太好,不过还扛得住,我一直觉得他烧掉书包出意外的那天,自己陪着死过一遍。别那么看我,你认真开车,其实我产生过很阴暗的想法,还是不说出来吓人了。” “你想过干脆拔掉他的呼吸机。”林沒接话。 何修泽很轻地“嗯”了声,林沒道:“我住在医院的有天晚上,谢在苑悄悄过来,我装睡不动,他在我对面坐得实在太久了,搞得我以为他是想掐死我,好一了百了。我一个破罐子破摔的都受不了现状,他绝对比我更难受。” “然后呢?”何修泽问。 “他倒也不是不敢掐死我,是我想错了……”林沒眨了眨眼,“反正他最后用手碰了下我的嘴唇。” 他是不敢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怀舟1枚、江趁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py记录员YokO5瓶、余悸1瓶、緖因1瓶、臘滔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1章困意 植物状态太久,醒来的机会渺茫。姜初的父母在前些年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可惜躺在床上的人对此无动于衷。 这些年他们旅居国外,本来是要把姜初托在疗养院里,但何修泽不想就此消极治疗,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把姜父姜母说服。 “我不觉得是浪费,至少一天还在努力,一天就可以心安。”何修泽解释着。 有时候太清醒反而会焦灼难忍,何修泽没在那个阶段停留过长,很快打起精神来。往好的方面想,躺在那儿十多年不是最坏的情况,还能让守望的人抱有一丝幻想,未来还长,有什么不可能的。 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开,但最近姜初连保持现状都难,出现了两三次呼吸困难的情况,每次都堪堪渡过难关,下回还能不能那么幸运,没人可以保证。 “他当时是出了什么意外?”林沒道。 “事实上说成意外不怎么恰当,是有铺垫的。”何修泽道,“他得了抑郁症,可是瞒着所有人,坚持回学校上课,大概是为了集中注意力,还故意停了药。” 林沒呆住,和何修泽往医院里走,听到何修泽继续说:“有天他突然给了我一封信,放学以后,他把书包在天台烧掉了,当初看监控是恍惚中摔下了楼梯,躺到现在。” “他把病和你说了?” 何修泽摇摇头:“不是,他祝我前程似锦,顺利考进理想院校。得病是他父母来学校的时候,和校方讲了,在他柜子里意外找到了一张病历卡。因为他最后只和我接触过,所以我也去那里被问了些问题,四舍五入等于出柜。” 他对出不出柜无所谓,家庭思想开明,他想爱谁、对方是哪种性别是他的自由。 两人进了医院,就是何修泽工作的那一家。姜声在ICU里,林沒在外面等待了会,稍后听何修泽说这次依旧是虚惊一场。 林沒在医院里有些气短,不安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精神紧绷着低头玩手指。何修泽看他脸色苍白,既然这里没有事情,就说请林沒在附近吃饭。 找了家店面干净的餐饮店,林沒爱喝甜豆浆,他一直往里面放糖,直到融化不了了为止。欲言又止大半天,还是憋不住想问:“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就是这样僵持着,你怎么办?十三年、三十年地守着?” 他看林沒神情纠结,笑道:“没你想象的那样牵肠挂肚,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难免会感到意难平,时间久了更多是责任或者习惯。现在保持原状,是这些年没遇到过更心动的人而已。” 何修泽隔着一层塑料袋,熟稔地剥着白煮蛋,修长的手指很灵巧:“说不定哪天路上和某某某看对眼,我就放下他了,恰巧至今暂时还没有。” “那天你问我一段关系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有多大,是觉得他在生你的气吗?”林沒垂下眼帘。 “嗯,他意志不强,都没睁开眼过。以前嘴上说着好听要追我,没到三年成那样了,太不给我面子。”何修泽把白煮蛋递给林沒,坦白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种困境能不能打破。” 林沒思绪很乱,他冲动时是对自己所在的整个环境失望,包括谢在苑,但不止是谢在苑。想来姜声也是一样,可举动确实给了何修泽巨大的负罪感。 半年来林沒第一次感到那么动摇,他在尽力地反复地告诉自己,做的是对的是不会后悔的,以为自己没了责任,责任都在谢在苑身上,是谢在苑自找困扰。 等到他成了完全的旁观者,看着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除了百味陈杂外,林沒迫切地想去见谢在苑。 “可以打破的,你是不服气,好似低头就要输,但比姜声心软多了。” 林沒哽了下,干涩说:“至少眼下不可能,我没做好准备,也不想去改变。”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8 “要是没和好的契机,你会让谢总等十三年吗?” 他笑了笑:“不是人人都能当情种,他或许等不了十三年。” 笑完后林沒眼神有些落寞,他始终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刚才想见谢在苑的念头随即被打消,这种行为无疑是给自己磨刀。 中午谢在苑来,察觉到林沒心情低落,旁敲侧击问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林沒不和他讲,这算是何修泽的隐私。 于是谢在苑不继续追问了,笃定是林沒日常有抑郁障碍,时不时地伤心难过。 “今天吃什么?”林沒趴在桌边,问。 谢在苑报了些菜名,再关上厨房门,林沒皱眉:“关什么门,你不热吗?” “怕炒菜熏到你,据说油烟对皮肤不好。” 林沒心道以前也没见谢在苑那么细致,还曾一度不吃住家保姆烧的菜,习惯吃林沒做的。不过他随口一问,稍后也便把这事抛到脑后。 谢悠期末考试在即,晚上有家长会,说是要交流考前辅导经验外,以及讲一下暑假夏令营的事情。 林沒答应了谢悠要去,他早早关掉了花店,在镜子前看了会自己的脸,这半年的病痛折磨没给他的脸增添岁月痕迹,撇开气色不好,打扮得俏皮点说他是学生都会有人相信。 当明星的时候他的年龄被提出来过好几次,二十一岁出道在圈内看上去不大不小,但过了几年,就显得万分尴尬。 当偶像派的话岁数太大,当实力派又磨砺不足,大家盼望他早点转型,他也着实在努力工作,那时新的问题浮现了出来,即便他业务能力很强,由于过分美丽的面孔,始终摆脱不了鲜肉的标签。 有些场合要和后辈同台,心里发急的往往是后辈而不是他,他随意地坐着,不需要刻意摆角度,满场明星在镜头中都不及他明艳动人,不需要什么颜值吊打的通稿,观众自有清晰的感观。 去谢悠的家长会比去参加颁奖典礼要认真多了,林沒挑着衣服,要么太亮要么太素,弄了半天没决定好,最后匆匆点名点将选了套较为顺眼的装扮。 谢悠个子长得快,座位被安排在教室后面,单人单桌,放着两把椅子,一把给学生一把给家长,林沒很快找到了他的位置,看谢悠战战兢兢,示意要他别紧张。 “我是在嘚瑟,我妈全场最好看。”谢悠嘴硬。 以前的确是嘚瑟,今天不太好说,谢悠似乎对接下来的老师发言很期待,林沒瞄着他的表情,心里一清二楚。快到开场的时间,家长们陆续过来,很快整个班级坐满了人。 班主任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她站上讲台抿嘴要讲话,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再推开门:“不好意思,下班晚了。” 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班主任打过招呼,再示意副班主任多搬一把椅子过来。家长会时常有学生的双方父母都来参加,但谢在苑还是第一次来。 知道谢在苑工作繁忙,班主任打通电话都要掐着时间去,并且长话短说直接切入重点,没敢想谢在苑会亲自来家长会。 “爸爸怎么来了?我该开心还是难过?”和其余人相同,谢悠也惊呆了。 林沒看椅子放在了自己边上,压着声音:“你最好先确定一下,这次家长会真的不分析之前周测成绩。” “……”谢悠刚兴奋起来就萎靡不振了。 同性恋人放在今天看来并不稀奇,可一起来参加家长会,还是很引人注目的。碍着谢在苑和林沒气场太强,又是坐在后排,他们都忍着不转头去看。 琢磨完敲定谢在苑就是想这么上演一回温馨家庭,林沒暗自翻了个白眼,谢在苑却在坐下后悄悄碰了下他的肩膀,道:“好巧。” 巧什么?林沒疑惑,再看了看谢在苑的衣服,和自己是同款色系,乍看还以为是故意安排的。 纠结了太久要穿什么衣服,林沒干脆拿了件颜色顺眼的,没想到这份顺眼,正是中午自己看到谢在苑穿过。 “不巧,你以前的衣服大多是我选的。”林沒抽了抽嘴角。 “以后还选吗?”谢在苑问。 林沒不回答了,靠在椅子上专心听班主任说话,提到家庭和谐对小孩的心灵成长很重要,谢在苑还认可般很轻地嗯了声。 过了没到一刻钟,林沒有些犯困,往常也有这种情况,要是前一晚头疼没休息好,第二天容易迷糊。林沒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以免在家长会上睡着。 听了有两个小时的讲座,班主任和教育专家以及任课老师轮流发言,走出班级时林沒脚步虚浮,看谢悠很郁闷,说:“你是盼着什么呢?” “老师答应要表扬我的,我帮一个生病同学做值日生,整整一星期!”谢悠抓狂。 “说了时间不够,不然还要分析一下周测成绩。”谢在苑讲。 谢悠周测没考好,听谢在苑提到那两个字就慌,瞬间吱声了。坐着谢在苑的车回家,谢悠一路都在忐忑,等到要下车了才发现,林沒居然睡着了。 “啊,妈经常会在走神时慢慢睡着的。”谢悠道。 谢在苑让谢悠先上去,给他们留扇门,再下车坐到林沒身边。心知林沒每次入睡都很不容易,且清醒后很难再继续睡,他很轻地晃了下林沒,问:“回去睡?”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69 林沒睡得很沉,闻言发出了疑惑似的鼻音,靠在谢在苑肩膀上,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谢在苑等了等,动作温柔地横抱起他,放上床后盖好棉被,把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 床头柜上放着支药膏,去疤痕的,谢在苑看上面写了每天三次,估计林沒晚上那次还没抹,他用棉签小心地给每一道伤口涂抹均匀。 那时伤得太多太深,很难彻底褪掉痕迹,以丑陋的姿态盘桓在林沒的手背上。谢在苑怕林沒睡着时乱动,坐在床边等药膏吸收干净了勉强放下心。林沒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里,无意识地缩了缩,谢在苑收拢掌心,再抬起来轻轻地啄了一下。 谢在苑道:“不会是装睡吧?你这人特别狡猾。” 林沒躺着没动,呼吸平稳。 谢在苑喃喃:“今天那么多人,你最好看。” 窗帘之前被谢在苑拉上,涂完药以后把小灯也关了,此时此刻黑漆漆的一片。这种安静的氛围莫名给人勇气,他又用很轻的声音去讲:“我爱你。” 虽然他几乎是用着气音去说这三个字,但自己还是感到很响亮,心跳跳得很快,怕惊扰到对方一夜好梦。没有回应给他听,可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对方还在。 不敢太过贪心,还愿意停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安毕方w1枚、怀舟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臘滔涠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2章虎口 尽管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姜声被护理得当,消瘦得不多。他脸生得小巧,颜色稍浅的额发盖在眉间,闭着眼像是随意地睡着觉,稍后打个哈欠就能醒来。 不难想象他高中生时的样子,秀气内向,像只很易受惊的小白兔。林沒垂眸打量他,旁边的护工日复一日地喊他的名字,声调缓慢,可他不醒。 姜声没有任何转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林沒听护工讲述,近期一次次出现呼吸困难,不是好征兆。 所有人迈向死亡都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未来还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人事,于是我们还在这里消磨对抗。林沒心想他并不是比姜声心软,是比姜声幸运,要是他想,他可以轻易地去做选择。 “姜——声——”护工在那人耳畔重复着话。 尽管就住在何修泽工作的医院,但何修泽不常来这里,偶尔得空会来看看。这守护应该更像是习惯,与爱情脱离了关系。和姜声的遗憾让何修泽一日之间被迫成长,他难以忘怀这段经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都把姜声放在了心上。 林沒是这么理解的,毕竟何修泽的讲述里,他和姜声连意思明确的告白都没有,隐晦难猜。并且,何修泽说过自己遇到再令自己动心的人,就会试着开始新的感情,缘分强求不来,迟迟不来倒落个轻松。 “你是姜声的朋友吗?”姜声的母亲来到病房,问。 姜声情况不好,她和姜父已经从国外回来。林沒站起来,道:“我是何修泽的朋友,之前听说了点他的事情,今天有空就来看看他。” “是小何的朋友啊。” 姜母点点头,含着笑意看了林沒一眼,林沒觉得对方会错了意,再解释:“也算是他帮助过的病人,普通朋友而已……” “那么多年下来,我以为他该有人陪着了。他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这些年也有老同学来看他,难得有小何那么长久的。”姜母叹气道,“他高考完第一件事,就是买车票来这里看姜声,后来还执意要读医。” 林沒说:“他和姜声很可惜。” 姜母看淡了这件事,反倒是她安慰了几句,世事无常,比起过去更该珍惜当下。 她道:“原先我和他妈妈也谈过,他妈妈没办法,小何说过至今没找到符合他心意的,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我还提起来,到时候万一姜声出了事,这对姜声是解脱,我怕小何难过。” 姜母摸过姜声的胳膊,尽管做按摩的频率很高,但还是逃不开会肌肉萎缩,姜声的手腕比姜母的还要纤细。 “然后我小何跟我讲,要我别为他多虑,他是信守承诺,以前姜声问他能不能一直做好朋友,他答应过姜声。”姜母道。 林沒在周让口中得知的姜声,是敢爱敢追,但寻求答案的人,他一向阴郁,在何修泽运动摔伤时,却积极地每天帮忙买饭,与何修泽对视就会害羞地匆匆撇开头,眼里的倾慕遮也遮不住。 向何修泽提出一直做好朋友,是胆怯又饱含占有欲的表现,像是姜声会问出来的话。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0 “能醒来就好了。”林沒说。 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姜母做过这样的美梦,在一次次希望落空时不再做了,她的皱纹因挤出笑容而变深:“是呀,姜声要是能醒来,应该很幸福,后悔着该要下楼时小心一点,怎么舍得我们盼他那么久。” · “出去干什么了?”谢在苑问。 林沒疑惑:“我出去不行吗?” “你最近精神不好,一个人出去怕你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谢在苑道,“是不是晚上头疼没睡好?” 林沒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望着店里的桔梗花,再想起花瓣般的姜声,即使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他还是为姜声堵心,思绪回来后再联想到自己,看谢在苑端汤上桌,支着头:“如果我出院后,你有好几年没找到我,或者我把你忘掉了,你会怎么样?” “你这种假设,会让我庆幸自己走运,兜兜转转这么碰上了你。” “请正面回答一下。”林沒道。 “还会继续喜欢你,至少你需要我。” 林沒去拿碗筷,顺便评价:“真自恋。” 谢在苑这点信心还是有的,爱也好恨也好,极致的情感都只产生在彼此之间,无可替代。这七年虽然不是恋爱,但陪伴和交心全是真的,熟悉感没让人觉得无聊,对方每一处心知肚明的细节都有吸引力,能产生共震。 番茄牛腩汤把食材煮得透烂,里面还放了土豆和胡萝卜,胡萝卜已经吃不出原本的味道,有浓浓的番茄味。 林沒往常不爱吃胡萝卜,这么个烧法之下还吃了好几口。每次饭到半碗,他便开始吃不下,被谢在苑劝着再硬着头皮继续吃,直到整碗见底才收碟洗碗。 谢在苑要他多加一件外套,省得在空调间里着凉。林沒没有带衣服,转眼间被披上了谢在苑的西装。 被当成了豌豆公主那样照顾,林沒不太习惯。以前陪谢在苑参加应酬,喝酒喝到胃疼还继续强撑是常有的事情,谢在苑不曾关注过他这些。 别扭地坐在店里,他趴在桌上睡了一会,醒来谢在苑走了,把这件外套留在了这儿。注意到对面有个小姑娘不停地朝店里张望,他下意识以为是客人,朝她笑了下。 似是收到鼓励,小姑娘走进店里,挑了几束花过来要包扎,再盯着林沒的脸,确定不是撞脸,她过了好半天,忍不住问:“哥哥,你为什么解约?” 林沒一怔,把花递给她,道:“时间到了,就不做了。” 得到这么风轻云淡的答案,小姑娘有些委屈:“怎么说走就走了?没有舍不得吗?连告别都没和我们讲一声。” 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一类人,这是林沒退圈后头一回被粉丝这么追问,他是想着自己慢慢被遗忘,说了以后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并且多说多错,这事很考验承受能力和情商,还不如干脆沉默,任别人去猜。 林沒语气很缓:“不好意思,我找到了自己更喜欢的工作。” 小姑娘捧着花,皱着眉头道:“可是你明明以前很开心啊,有我们不好吗?” “以前是在工作。” 现在已经不是偶像,林沒不想去说一些哄骗粉丝假装自己很豁达的言语。他以前一向很努力,连装作热爱工作也很努力。 “能不能别发在网上?抱歉,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被打扰。”林沒温和地笑了下。 姑娘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林沒知道粉丝对偶像寄予了极大期待,希望他一生敬业,活成她们喜欢的样子。 “哪里好了……”姑娘碎碎念,白色短袖外披着件不合尺码的西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本来清瘦的身形变得更加单薄,林沒曾经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姑娘带着点哭腔,笃定林沒遇到了难题:“你想开花店也可以,但为什么你瘦成这样了?” 她除了失望外,还是心疼林沒,嘀咕着自己的不安,普通粉丝尚且这样,前面五年陪着他满世界飞的站姐更要难受。林沒给他递纸巾,姑娘这才知道自己流眼泪了。 双向的关系被单方面斩断,是要伤心好一阵子。林沒安慰了几句,不想让她们再担心自己,说他真的没有事情,再朝姑娘确认会不会去社交平台公开他的处境。 “不要骗我,你是不是生病了?多和我们说说话,你要是有哪里不开心,可以和我们聊聊啊,我们都会认真听的,可以帮你分担。” 林沒没脆弱成那样,他想要给粉丝积极向上的力量,如果他不能再提供这些,那便就此打住。并且外界的鼓励关怀已经足够多,朋友的家人的还有谢在苑的,是他自己的问题。 “没有,我过得很好,是我想要的生活。”林沒说。 和他最初计划唯一的出入是,和谢在苑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尴不尬地耗在这里,消磨彼此源源不断的热情。 姑娘三番两次尝试说服他要他做出改变,他心里有些抵触,压抑着没表现出来。 宋琳的去世是他很大的转折点,从那时候起,林沒意识到自己和宋琳越来越像,本来偏执的个性还能克制,被激发出来后变得愈发病态,再加上放任,他完全是换了个人。 “你过去不是这样的。”见沟通无效,姑娘放弃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1 林沒道:“我不想像过去那样。” 他也变不回去,过去的林沒何其细致隐忍,卑微地否认自己在别人眼里的价值,拼命向前奔跑,看似坚强不可打败,其实到了后来,任何小事都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全线崩溃,站也站不起来。现在的他不想重蹈覆辙,反之在不断认可自己,包括他的自杀。 凡事都有两面性,偏偏他爱一面倒,他不想像过去那样,现在这样也不太好。 送走了姑娘,林沒焦灼地刷了一会手机,怕自己的去向被发布在网络上。这种紧张的时刻,他往往要全身发抖,甚至晕眩有呕吐感,他咬着嘴唇反复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可是身体完全做不到。 他的微博关注人数掉了一些,也有粉丝站在心灰意冷里陆续关闭,今天他进了自己的话题去看,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消失离开大众视野,肯定会有许多人猜测他退圈的原因。 一些人猜他是去结婚生子,也有人说他单纯是不想再接触这一行,毕竟压力太大,还有人愤怒指出娱乐圈黑幕众多,她的哥哥在浑水里待不下去。 水是浑的,可林沒没好到哪里去,如今的成绩不是他一个人打拼出来的,少不了谢在苑在背后的力捧。林沒自嘲地笑了笑,很快他的后援会发微博讲接到粉丝投稿,现在得知了他的去向,但考虑到他已经是普通人,不能打扰他的正常生活。 这话写得大大方方,下面评论依旧有人逼问林沒的去向。林沒关掉手机,认定这花店的位置瞒不了多久,之前自己没碰到情绪那么强烈的粉丝,所以过得风平浪静,刚才那个小姑娘不肯答应保密,他只好祈祷对方不会透露自己的隐私。 与此同时,他对狗仔来说还有很大的价值,一旦露出了一条线索,他们很快会把他这段时间的动静扒个一干二净。 林沒心知早晚要被暴露,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关掉手机的十分钟后,他想把晒在外面的花搬进来,周围已经有聚集过来的人,还有人拿着往常给林沒应援用的手幅。 半年没有见到过人影,看到林沒出现在自己眼前,还看向这个方向,一群人都有些激动,本来是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进店比较好,这下都不再考虑,笑着或哭着往他那儿去。 他人气太高就容易粉群低龄化,容易有心智不成熟的粉丝,那些粉丝知道了什么风吹草动就即刻出发,以前花了上千块钱也不一定能见到的偶像,如今同城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可不是要迅速过来看看。 林沒觉得把店门锁上不太好,从店内绕着从后门出去了,想着看不到人她们就会走,不料她们直接在花店待着守在这儿,没有要散开的趋势。并且得知消息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在林沒这种情况下,粉丝很难保持理智,都想过来看看他。 没到半个小时,花店内挤满了人,还有交警过来疏散,林沒把手机忘在了收银台上,在对面不远处穿着谢在苑的西装不知所措。 烈日当空,他却感到彻骨生寒,视线很模糊不能得走太远,他只好躲在大厦的阴凉角落。可时间越久,聚起来的人差不多把这条小路堵住了,还有媒体记者过来拍照。 自己退圈已久被翻出来重提,之前的沉默变得毫无意义。林沒见事态不受控制,很多粉丝说今天不见到他就不回家,整条道路堵得差不多瘫痪。 有商户叫了交警过来疏散人员,半天没有粉丝肯走。酷暑炎热,很容易晕倒,没了办法外加心中不忍,林沒想过去说几句,让她们走掉,可是他半路被人提前发现,一声惊呼过后是所有人往他这里围过来,差点发生踩踏事件。 这种狂热追随搁往常,林沒是见惯了的,此时此刻他病了小半年,身体和精神都很虚弱,听到尖叫声就太阳穴一阵阵发跳,紧接着头疼。 被温柔以待了那么久,现在的情况出乎他的承受范围了。林沒往大厦里走,粉丝们没被热迷糊,他先撑不住了。 今时不同往日,没有经纪公司的帮助,他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解决,总不能扯着嗓子和人喊话。交警努力地维持秩序,有人大喊着朝林沒说话,对林沒的关切、消失后的焦急还有被抛弃的难过。 林沒在交警背后一步步后退,哪曾想过今天会被昔日的追随者弄到那么狼狈。也许是久久不见林沒有个明确的回应,还有这天气太热让人暴躁,那些声音从询问变成了质问,从低落变成愤怒。 他在嘈杂声中看不清东西了,眯着眼睛,这副样子他不愿意被镜头捕捉,抬起胳膊遮住了脸。随着时间推移,林沒感觉耳畔的喧哗忽远忽近,最后都朦朦胧胧的,似乎和自己隔了一堵穿不透的高墙。 这件事被围观群众录拍上传到了网上,林沒本来的流量大,大家对他的八卦新闻抱有好奇心,很快视频连着#林沒出现#以及#林沒被围堵#的话题上了热门。 人们对这件事各执一词,不同的看法产生了激烈的碰撞,经过发酵,没多少人关注林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堵他的人是在害他吗? 他的做法这么无情是对是错? 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林沒被挤在墙角呼吸不上来,过了很久有安保公司的人过来把他带走,他已经连走路都走不了了。大厦顶层的办公室被打过招呼,暂时对他开放,林沒茫然地看着别人递过来的热水,瑟缩了下不敢喝。 “谢总稍后过来,您休息一下,这里很安静,需要棉被吗?” 林沒的手指揪着谢在苑的西装衣摆,把高档面料揉成皱巴巴的一团,还是摇着头。幅度很小,应该是头还在疼。 谢在苑下午换了条办公室里备用的西装,和林沒套上的很相似,过来时大厦的经理和他说了下林沒的状态,被那混乱场面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他心想这哪止是吓到,林沒的情绪犹如紧绷的弦,一惊一乍是常有的事情,极小点困难都可以让他崩溃,自己最近连嗓音大些和他说话都不舍得。 林沒呆呆地坐在办公室,谢在苑走过去半蹲下来和他对视,问他:“还好吗?” 林沒垂下眼,他不好。 “不要放在心上,喜欢你的人当然包容你。” 谢在苑去握他紧紧攥住衣角的手,碰到一片冰凉,好不容易把手焐热了,再说:“我们去吃晚饭好不好?” “吃、吃不下……”林沒说得疙疙瘩瘩,仿佛不会说话了。 受刺激后林沒反应强烈,且他会很长段时间摆脱不了这种阴影的控制。谢在苑耐心地和他讲:“我看到楼下有港式餐厅,记得你爱吃肠粉,我们吃一点。谢悠我让司机接回家了,吃完我们给他打包点甜品,你说行吗?” “走不了。”林沒撇开头。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2 谢在苑很轻地捏了下林沒的小腿,他的腿很直,因为练舞的缘故还有流畅的线条,此刻细细密密地发着抖,被手一下一下地按着,稍微缓和了些。 “我给你打包回来?”谢在苑试探。 林沒低下身抓着自己的头发,半晌点了点头,谢在苑站起来摸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等林沒平静下来了,他才转身去买晚饭。 关上门后林沒直起腰,现在他不会和之前一样,心情起伏不定便要不停地无意识地流眼泪,白皙的脸上干燥光滑。窗外是落日黄昏,火烧云把天边染了血红的一片。 心脏不舒服,腿脚也不舒服,浑身没块舒服的地方,恨不能灵魂可以脱离身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天台,打开门后扑面而来一股热气,是属于生命的鲜活的气息。 在七楼的高度,林沒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幕幕,这些对他而言好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他只能看到她们的表情听到她们的言语,却感受不到她们的喜怒哀乐。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林沒失去了共情的能力,真的逃离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他想这可能从此人世间与他再无关联。 眼睛吃力地眨了眨,林沒在天台麻木地坐下,这是很危险的地方了,可他丝毫不觉得怕,腿悬空在外面悠悠地晃着。他以前团队里有个朋友,和自己说过他扛不住压力时,常会去天台解闷,几次站在边缘又回来。 “回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林沒当时问他。 “想到了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人。”朋友道。 坚持下去很累,回首是空空的一片,往前看还是阴云密布。林沒心想,但他舍不得让谢在苑再为他无措彷徨。 他正要站起来,却被摁着肩膀往里面一拎,怕一瞬间会出意外,这动作几乎是使上了蛮力,拖得林沒锁骨红了一大片。谢在苑把他拉起来,声音发了狠:“你在干什么?” 林沒蒙了,不知道谢在苑什么时候来这里看他的,一手摁着他,一手还拿着打包的饭盒,里面是林沒喜欢吃的肠粉。 谢在苑有些失控地要把他带回办公室,可是林沒腿软,他把饭盒随手扔在地上,紧接着横抱起他。林沒腾空的刹那圈住了谢在苑的脖颈,谢在苑语气又气又无奈:“还怕摔着,那你刚才坐在那里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几层楼!” 林沒不答话,他没把耳朵贴在谢在苑的胸膛上,却知道谢在苑的心绪是怎么样的强烈复杂。 谢在苑刚才下手重,现在收住了力道,把林沒放在了沙发上,自己站着直喘气。 “就不能替喜欢你的人多想想,你想折腾什么我都包容你,为什么不可以替我考虑一点点,哪怕是我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你单是想想我……”说到这里,谢在苑哽咽了下。 他在害怕。林沒思及此,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抬起胳膊搭在谢在苑的头上,笨拙地揉了一下。 他没想错,接下来谢在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真让我害怕。” 林沒的世界不是虚无的,只是筑起的高墙挡住了很大一部分情感,谢在苑的就分毫不差传达到了他心里。 他几次张嘴想说话,可是只能发出类似于句子开头的单音。 对不起。 “我……” 对不起。 “可……” 对不起。 林沒放弃了,他捂住嘴,在谢在苑去重新买饭时,朝着自己虎口的位置重重地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趁1枚、山野1枚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老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漢5瓶、臘滔涠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3章结疤 谢在苑最近没在颐都,说是出差,其实是觉得需要和林沒分开冷静一下。林沒知道谢在苑不好受,现在花店不能再营业,他整日在房间里发呆。 他去了医院,在大厅待了半天还是没有挂号。有个母亲在他边上与她儿子拉拉扯扯,这片区域的人都看向他们,母亲却浑然不觉似的,扯着她儿子的头发还用劲拍打了几下。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3 林沒呆坐着,看人上前劝阻,母亲言辞激烈地推拒护士的好意。其实林沒看她儿子的脸,他就知道她儿子吃了东西,但吃的时间还不是很久,症状没有特别明显。 这种事情他看了太多了,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林沒接触过许许多多类似的人。那母亲表情狰狞的面孔全是眼泪,这时护士注意到旁边的林沒,走过来问他有没有纸巾,他迟钝漠然地拿出了包纸巾递给她。 “你怎么来这儿了?”何修泽从食堂那边来,见到林沒在这里,非常惊讶。 林沒道:“散步。” 何修泽说:“谢总今天给你烧饭烧太多了?” 林沒牵强地笑了下,道:“散步散完了,我要做正事。” “林沒。”何修泽叫住他,“后悔了的话,随时可以改。” 林沒背朝着何修泽,摆摆手,没像何修泽想的那样往门外走,他站到一台服务机前面,刷卡付钱,然后去坐电梯。 想过自己把谢在苑惹急了强迫着吃药,或者谢在苑和他软磨硬泡要他吃药,不曾想过今天愿意面对这些,全是他自愿的。 他任性地做出过不可挽回的事情,逃避过冲动造成的一系列影响,终于鼓起勇气去承担那些后果。 如今不是他催眠自己觉得以前的做法没错,就可以真正心安理得的。 林沒忘不掉天台上谢在苑哑着嗓子和他吼出来的话,他当时低着头,但此刻能想象出谢在苑的眼神。也不敢多想,心里难过。 做完检查,医生和他交流,问他在怕什么。他曾经怕过自己闯出来的祸被自己否认掉全部意义,现在貌似不怕了。 他怕谢在苑露出那样的表情,怕谢在苑说他可怕。 错在于他,这种程度碰到了谢在苑的底线,他怕再如此一回,再也没人那么牵挂他。 林沒淡淡道:“不怕什么了,想快点好。” 医生写下他的病历,他情况复杂,半点不能马虎:“有这心就好,这事不能急,我们慢慢来。之前吃过多久的药?停药后具体是什么反应?要是记不清楚,我去联系一下你之前的医生。” “那还是有怕的……”林沒咬咬嘴唇,说,“我怕让人等太久。” · 这块海岛不出意外是即将重点发展旅游的区域之一,谢在苑踏上这里被海风吹起了头发,项目到了基坑开挖的阶段,和助理去见了项目总经理,对方在业务上答得流利,可谢在苑总觉得有哪里古怪。 疑心病太重了。谢在苑自嘲地笑了声,他吃完晚饭,在海滩边上走了一圈。 他还是放心不下,打了通电话给宋和彦,让他这几天在颐都的话,多去照顾下林沒。这人看起来不会想不开了,但谢在苑难以放心,经历天台上那件事,他是知道了,林沒什么都做得出来。 宋和彦问谢在苑是出了什么事情把他气成这样,感觉林沒之前把伤人的话说尽了,也没见谢在苑那么大反应。 “他在天台边坐着,那天被人逼得太紧了。”谢在苑道。 宋和彦诧异:“他想干吗?” “反正我当时情绪也不太好,把他用力拉回来了。” “对比他以前的排场,这该是小场面才对,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真是整个人变了好多。”宋和彦感叹。 谢在苑说:“能照顾一下他就好,我这半个月不在他身边,估计他是不会按时吃饭的,好不容易一日三餐正常了点。” “那个,我说……”宋和彦欲言又止。 “怎么?” 海风拂来,这里温度四季宜人,即使是夏日的风也温柔,谢在苑烦乱的心思被吹得冷静了些。他听宋和彦问:“要是他一直这样,你会怎么办?” 要是林沒永远这么不可理喻,他会怎么办? 谢在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次次被推开再一次次凑上去,好似不知疲倦,可是热情终会被挥霍殆尽,现在没被磨灭,万一未来有哪天真的被压垮了呢? 他清楚自己非林沒不可,过往人生中遇到过那么多人,他两次心动都是因为林沒。如果留不住人,那他孤独到老也不稀奇。 自己心中根本没底,但还是和宋和彦说:“他不会的。” 旁观者没看过林沒在花店争吵时的偏执,没看过林沒头疼失神时的痛楚,也没看过林沒悬在大厦半空中愣神,他们尚且觉得这人无可救药,谢在苑还认为他会愿意做出改变。 说林沒疯魔,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宋和彦发信息讲他已经去林沒的住所,让谢在苑不用担心,等他出差回来的那天,林沒肯定能胖三斤。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4 晚上谢在苑没有别的事情,项目总经理说要请客吃海鲜,谢在苑对此没兴趣,又不好还驳人家面子,就让助理过去了,他留在酒店休息。 这里基础设施还不完善,唯一的一座酒店小且破旧,这么逛出来以后,谢在苑一时间不想再回去,他边绕着小岛走,边想着心事。 这笔生意处处透露着古怪,方荣舟不缺钱,还硬要和谢家合作这稳赚不亏的项目。林沒和粉丝之间产生的矛盾该怎么处理。林沒的病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他想用缓和的方式慢慢软化林沒的态度,可林沒真有被他软化的那天吗? 执意要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谢在苑在看到林沒坐在天台边缘的那刻,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挫败和无力。 谢在苑叹了一口气,这场拉锯战只让他心累,捡起来一块贝壳朝海里扔过去,他看到海面上的船只陆陆续续停进港口,远处的船上亮起了灯火,有人在甲板上吃饭。 这儿还有做运输生意的,谢在苑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又看到那处工地,现在没了工人,漆黑寂静的一片。 谢在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拿起外面的安全帽扣在头上,猫着腰摸进去,还是和白天一模一样。他发现仓库上了锁,终于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觉得古怪。 平常的工地根本用不着那么大的仓库!即便是堆积物品,大批量材料同时进场,这间仓库的二分之一也都够了。 门被锁死,谢在苑没直接与施工方联系,他去了镇上找开锁师傅,花了两个小时打开了锁。 没让人进去,谢在苑给了点钱让人守口如瓶,师傅再三确认他不是小偷后,才挠着头拿钱走了。谢在苑见人越来越远,才推开门缓步入内,里面堆放着钢筋和几袋子混凝土,水准仪一类的仪器规范地放在一旁。 是我想多了吗?谢在苑皱起眉头,把用铁钉钉上木箱一个个拆掉,在拆第七个的时候,他在扬起的灰尘中,看到了几袋粉末。 谢在苑出于保险起见,当场掺水加热,眼见白色的粉末变成了褐色,像伤口结疤后的颜色。 · “你来干什么?”林沒打开门见到宋和彦,问。 宋和彦道:“看看谢悠。” 谢悠坐在客厅吃薯片,殷勤喊:“叔叔好!” “我不看了。”宋和彦转身要走,被林沒拉住,他气着说:“怎么能叫我叔叔呢!” “叫你哥哥不是和我差辈了。”林沒解释。 “所以他为什么叫你妈?让谢总一个人老去不就行了。”宋和彦哼哼着,记起来了一个细节,“谢总好像只比你大三岁?” “说得我多大似的,他也只比你大四岁。” 谢在苑太沉稳,容易给人造成他比自己年长许多岁的错觉。宋和彦进了屋子,吸吸鼻子:“还以为你今天要失魂落魄,居然还烤蛋挞吃了。” 这就表明谢在苑和宋和彦打过招呼了,林沒道:“我以为他暂时不会去想我。” “你在内疚吗?”宋和彦打探。 林沒撇开头,不回答他。到厨房给宋和彦拿了几个蛋挞,等宋和彦开始吃了,林沒再后知后觉:“你还在当明星吧?” 宋和彦一吃多容易脸上长肉,平时队友常常提醒他注意节制饮食,这时听林沒打马后炮,朝他翻了个白眼:“当红炸子鸡来你家当保姆,你面子大吗?你被围堵上头条的那天,我和队长发新歌,有人发新剧,有人被狗仔拍到买戒指,还有人参加综艺摔跤了,Crush全员在热搜上聚了一次。” 林沒想起那天的围堵,表情无奈,两人沉默了片刻,宋和彦拍了拍他肩膀,林沒太瘦了,捏了把手被硌得疼。宋和彦说:“没关系的,她们想你了嘛。” 林沒想抽烟了,生生忍住,床头那几包烟已经被自己提前扔掉,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时候。 “我知道。”林沒答。 宋和彦不知道他是真想通了还是敷衍,林沒抬眼看了挂钟,拿出口袋里的纸,上面记着几个时间,他记起来了要吃药。他坐到桌上,把头发撩到耳后,握着把剪刀把白色药片剪成了两半。 这下宋和彦可比听说林沒想自杀还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几次眼睛确信不是幻象,惊喜:“你今天去医院了?” “不要和他说。”林沒说。 “为什么?他该多开心啊。”宋和彦疑惑。 林沒喝了口温水,耸了下肩膀。他想等谢在苑回来了,自己告诉他。 这半年来他喜怒无常,看似什么都不顾,其实当着个自欺欺人的胆小鬼。他动摇了,小心翼翼地跨出第一步。 是不是有人在等我?有的话他就害怕,不想让人等太久,不想让心上人等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怀舟1枚、夏末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5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野100瓶、爱吃馅的团子20瓶、漢5瓶、余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4章药盒 这座岛上民风淳朴得有些闭塞,平日里以打渔为生,岛民要是想要去城里,需要赶着时间坐渡轮。 确定仓库里储存着大量的海/洛/因后,谢在苑便把这事想通了,他以为是方荣舟惯常这样找人合作,其实是不为资金,是借了别家的信誉遮掩自己背后的动作。 谢在苑不确定方荣舟涉这些多久了,反正看他手段和往常种种,这不是第一次,已经练得圆滑大胆。 那可不是要了解精神类药物么,沾了毒品生意,带起了一众相关的利益链,光是仓库的这些,够方荣舟吃枪子的了。 拆掉的箱子在第二天肯定会被发现端倪,谢在苑还是细心地按照原来的孔洞钉了回去,摆放到本来的位置上。他没有回酒店,发消息给助理两人碰头后,谢在苑没和他解释太多,去了还亮灯的小户渔家,付钱要连夜出岛。 这过程还算顺利,谢在苑到了信号充足的地方给项目的一个个打电话,助理在边上听他凌晨时分挨个骂过去,也不困了,差不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司在这方面抓得极严,别说这种了,连过年迟发工资都没有过。 什么也不用说了,助理道:“那咱们单方解除?” 谢在苑想说这不是废话吗,话到嘴边又咽下。他想起来林沒被这些东西害得那么惨,转而说:“先报警,我要马上去趟巍都。” 这事可大可小,小了就是合同解除,方荣舟用自己的关系压下来,以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大了就是谢在苑去管这件事。 “这些事情,不要多管吧?”助理犹豫。 要是他这次没管,不知道方荣舟这种人什么时候能受报应。谢在苑前几天在林沒那儿受过打击,正一肚子气没处撒,这回时机还合适。 他飞去巍都先去烤鸭店里买了点吃的,再回家见老爷子。 阳光正好,老爷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晒太阳,瞥了眼谢在苑手上拎着的东西,悠悠道:“你在颐都当厨子还不够,来这儿也不忘带菜呢?” 什么也瞒不过爷爷,谢在苑说:“您喜欢吃的鸭子,顺路买了点来。” “这可不能多吃。”老爷子拒绝。 “想吃就偶尔吃几口,解解馋。”谢在苑打开食盒,飘出一股香味。 说着不要吃,老爷子还是从躺椅上起来,夹了块尝尝味道,再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了。他年纪大了注意保养,不多吃这些高热的菜。他直接问:“来找我什么事?” 谢在苑把自己昨晚看到的说了,老爷子嗤了声:“离他们远点不就好了,烧菜烧久了这也不会做了。” “不是的,我猜方荣舟肯定有自己的关系网,才一直逍遥着。” “然后这关你什么事?你是要干吗呢?” 谢在苑和老爷子说完自己的想法,老爷子沉默半晌,问:“是为了林沒?” 没有平白无故冒出来的热情,谢在苑不否认,把林沒的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老爷子笑:“我就知道是因为他,不然你一年能回几次家?” 谢在苑想辩解,老爷子示意要他别说话,抢先道:“你工作忙,要是总待在家里,这才让我着急。” 老爷子对孙子要求高,从小培养大花了极大的心力,谢在苑到现在没让他失望过,撇开扭不回来的性取向,他当初再怎么膈应,至今也看淡了这些,不再管年轻人恋爱的事,没牵扯出什么大麻烦就好。 如今谢在苑和丢了三魂七魄似的,一天到晚往林沒那边跑,老爷子也知道,好歹谢在苑没把公务落下。 他打量谢在苑的脸色,难掩疲惫可还算能强撑着精神,爽快地答应下来:“孙子难得有事情求我帮忙,我还能不管吗?” 谢在苑道:“我陪您几天。” “不去陪着林沒?他过年都没回来,前些日子还闹出那么大一桩事,我和隔壁林正望下棋,他都要来问问我。我能答出什么来?” 谢在苑苦笑了下:“这几天想静静。” “不要了吧,看你过年带着小悠在这里住的几天,魂不守舍的要得相思病了。”老爷子嘲他。 就算以前不相信谢在苑和林沒是真心在一起的,现在也该信了,老爷子不多掺和,要谢在苑去帮他把房间里的拐杖拿出来,他下午要出一趟门。 拄着拐杖,他扫了眼谢在苑,松了口:“办好这件麻烦事,不要结婚弄什么大排场,至少和亲朋好友们把话说明白。连着来我们家多少年了,林沒看着机灵呢,居然还只是你男朋友。” 谢在苑心想,这可不能怪林沒,他是怕自己困扰。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6 但他会主动说的,一次不行就准备下一次,一年不行就等待下一年。 · 晚上会下暴雨,林沒这几天吃着药不敢开车,叫上宋和彦一起去花店。 店里的花全部搬空了,之前因为挤入店里的人太多太杂,难免有磕磕碰碰,这家店许多器具是林沒在那两个月跑了许多地方,一个个挑了抬进来的,此刻散落在地上没人管。 林沒把东西捡起来,自己去储物间拎出扫把,打算清理一下散乱的屋子。他弯着腰打扫了半个小时,整体看上去还是一团糟。 没办法了必须得找家政公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放弃。这么动了一会,林沒就觉得有些疲惫,搬出椅子来坐。 宋和彦帮忙在整理物品,几个小摆件收进了箱子里,还有收银台许多写了字的便利贴。他看了几张,念叨:“小沒,蔬菜沙拉放在小冰箱里。” 接下来一张内容有不同:“晚上要下雨,桌下放了雨伞,你记得路上要带。” 林沒很长段时间记性差到自嘲金鱼脑,便利贴还有许多是谢在苑提醒他东西放在哪里的,谢在苑写的时候很仔细,有的是塞在抽屉角落里,还画了指示图。 “别收拾了,休息会。”林沒其实不想让宋和彦继续念下去,脸上烧。 宋和彦坐到他边上,不知道该聊什么,他刷了会朋友圈,忽的“卧槽”了声,林沒被他这么吓了吓,往他背上拍了一记,道:“看什么呢?你对象拿影帝了吗你那么激动?” “周让说蒋嘉言那货进去了啊!”宋和彦诧异。 “真的假的?”林沒凑到他手机屏幕前看。 这不是周让道听途说,来抓人的时候,蒋嘉言是影视城里拍新戏,警察来了直接把他带走,还用上了手铐,正好周让去探朋友的班,正撞到这么一幕,立即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不过周让很快再发消息来,说蒋嘉言刚刚又回来了。 人凑到一起,就谈论八卦的时候兴致最高。宋和彦干脆打电话过去,道:“怎么回来了?没检查出个什么来吗?我第一个不信。” “我第二个不信。”周让嚷嚷。 林沒笑了声,没跟他们附议,宋和彦跟周让热火朝天说了大半天,周让讲:“听说有人保他,没捶啊,我不知道是谁。” “是方荣舟吧。”林沒出声了。 “靠,你也在呢?讨论事情不积极,批评你。”周让诧异道。 林沒:“估计有人要搞蒋嘉言,方荣舟想保,毕竟他们俩是一条船上的,蒋嘉言进去难免要牵扯到他。” 明面是蒋嘉言进去了又出来,不知道背后是如何的暗流涌动。林沒心知肚明,也不知道是谁要趟这浑水。 他怎么也猜不到,出事的不是蒋嘉言,会被牵扯的也不是方荣舟,和他猜测的正好反过来。 但是经过这么一件事,提醒了林沒,他还没把这件事告诉过谢在苑。隐瞒时多多少少有些阴暗难言的心思,这让现在的林沒慌乱。 他急忙拿出手机来,这时宋和彦边打着电话,边去了厨房间,喊道:“林沒!你们小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蔬菜,我直接扔了?” 林沒烦着,要宋和彦直接扔,又想起来是谢在苑买来的,他把手机拍在桌上:“我自己来扔,没什么事你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宋和彦话多,打起语音来没两个小时是不会停的,他怕吵得林沒心情不好,和他说:“要司机了打我电话,我出门走走。” “带伞!”林沒把雨伞抛给他。 今天要下雨,外面风大,温度也比较低,是该去透透气。林沒打开通往天井的门,庭院经过踩踏,栽的花苗被踩掉了一些。 本来谢在苑还在这里种过一点葱蒜,带着谢悠挖土,谢悠很兴奋,栽了两排。那时林沒淡淡地望着他们,看着葱冒出来,翠绿的一片,现在只剩下几个脚印子,等到雨后,连印子也没有了。 这里的厨房几乎成了谢在苑的专属,被宋和彦打开了门,里面厨具很全,还放了小冰箱和小蒸箱,买了温馨的桌布。他确定谢在苑一定打量过他现在住处的装修,特意迎合他最近喜欢的风格,不然他会选冷淡风格的东西。 他进去后把谢在苑放这儿的蔬菜捧出来的,这几天即使在冰箱里,蔬菜还是坏得快,林沒把番茄放进垃圾箱里。 第一层抽屉是酱油醋等调味料,谢在苑怕一急了会倒错,还在上面贴了小纸条,糖盐味精等更是把字写得很大。 第二层有本笔记本,林沒打开来看,是记录的一些炒菜窍门,还有些步骤,重点上打了五角星。还有一些餐厅的口味区别,在林沒喜欢吃的那家里,旁边有主厨的名字、联络方式以及在餐厅的时间。 林沒摸过纸张,谢在苑字迹端正有力,有些时候记得太快,写得略微潦草,后面怕自己认不清,还补写了遍。 他要把笔记本带走,搁在膝盖上,人蹲着,他拉开最后一层,那里摆着两盒药盒。 林沒呼吸一窒,他认得这药名,看的医生就给他配的这个。盒子边缘被反复抚摸过,看得出打开过很多次,盒子边角已经不再硬挺,附近全是指纹。 他捏在手里,牙齿咬得嘴唇出血了都不知道,掰了好几次都没打开开口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手抖得厉害,而此刻他都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7 垂着眼睫,他神经质似的在这里和药盒作斗争,终于摸到了塑料板,还有厚厚的一沓说明书。 塑封纸甚至被摁破了浅浅一角,但是十片药,一片都没少。 该是多纠结多折磨的过程,他捧着药,抵在自己额头上,在强烈的波动后,他舒出一口气,昏昏沉沉地揉着自己麻掉的脚腕。 腾空后被稳稳接住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林沒说不上来,他在发颤,红着眼眶往外去,他想去谢在苑的公司,念着对方出差几天该回来了,他现在就想见到谢在苑。 在路上尝试打算拨给谢在苑电话,可是他不敢,走到公司楼下估计也不敢上去,怕谢在苑还在生他的气。 断断续续地喊谢在苑的名字,可是身体颤得太厉害,他几乎没办法走路,又怎么完整地说话,刚张嘴又堪堪闭上,然后再度尝试。 躲雨的路人疑惑地朝他投来眼神,没人听得懂他话里的含义,只是觉得这人傻傻的,怎么淋着雨,还不停道谢。 这个夜里,花朵连着荆棘一起被打湿,林沒抹了一把脸,手背上冰凉的雨水混着热烫的泪珠,同样被甩在地上。 前方瞬间有一束强光照在林沒脸上,弄得他睁不开眼。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身形一顿后即刻加快了步伐,要离开这条偏僻的弄堂往大路上去,然而身后人紧紧跟着自己。 林沒用力奔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有棍子划破黑夜闷头砸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末1枚、山野1枚、怀舟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e1瓶、臘滔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5章声音 砸得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林沒当时重重摔在了地上,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动不了,但能感觉到自己又被拉着胳膊拎起来,抛进了前面那辆亮灯的面包车。 林沒弯腰咳嗽了几声,手掌上一滩血沫,他勉强睁开眼要挣扎,手紧扒在车门上不肯放开,腹部又被踹了一脚,这下完全跌进了车里。 他被摁着手脚,然后那人拿出毛巾摁着他的脸,笃定毛巾上沾了东西,林沒不肯呼吸,但对方真有要这么蒙死他的架势,僵持了几分钟后,握在青筋暴起的胳膊上的手松了下去。 在路上他醒过来了好几次,起初林沒不肯喝他们递过来的水,他们便让他渴着,后来自己开始发烧,估计是怕人在半途中真不行了,强行喂了些食物和感冒药。 窗外从漫长荒凉的公路变成郁郁葱葱的树木,林沒挪了下腿,边上的人听到动静,随即警告道:“老实点。” 即便有设法逃跑的心思,也没有那力气,几个绑匪看他身体很弱,不敢再下重手,有人看他头抵着车窗,艰难地抬起手背擦掉嘴角凝结的血迹,不耐烦地啧了声,说了些有侮辱性质的嫌弃话语。 不知道有人附和了句什么,一众人哈哈笑了起来,纷纷看向林沒。那种露骨的眼神让林沒浑身不自在,这时候司机转头说:“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了。” 林沒说不出话,视线也很模糊,他连呼吸都在疼,五脏六腑似是全部都往外流着血,不然怎么时刻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进收费站以后顺利通畅地开进了山里,林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得罪了谁,让人这么恨之入骨,以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地要把他绑到这里来。 车子停在山间小别墅前,这是个人拿地基造的房子,林沒昏沉地扫了眼四周,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因为发着高烧,有人觉得他扛不住几天,嚷嚷着说去山下买药。 “吃什么药啊,你出去了回得来吗?”另外的人否决了提议。 于是林沒被绑着手待在别墅的客厅里,衣服潮湿地搭在身上,在太阳下晒了一阵,外套终于干爽了。他垂着头眯起眼睛,在黄昏时分,另外一辆车子驶进来,有人慢慢悠悠往楼下走。 林沒猛地直起身:“方荣舟!” 他这么一开口,嗓子疼得让他皱了眉头,声音也很哑,方荣舟不再对他和颜悦色或是油嘴滑舌,恶狠狠地挥了下手,边上站着的几个人把他押到了楼上。 林沒艰难地眨动了下眼睛,回头想看那辆车上的人是谁,但被拧住了脖子。 “那么细嫩的脖子不经掐,你别乱转。”那人威胁着说。 · 方荣舟的事情有些麻烦,牵扯到各种势力,动作不能太莽撞,必然要迂回一点。有人在尝试保他,蒋嘉言被抓进去后又找借口放了出来,但也仅仅如此,因为方荣舟听到风声后匆匆逃了。 仓库里的货物全部贴上封条,公司也停掉等待检查,方荣舟知道自己这回有人要揪着不放来搞他,他翻船翻得彻底,这种违法的事情抓到就是一条死路,想来多逃一天就是多活一天。 因为上下通过气,这件事办得非常快,手续审批一路绿灯。让方荣舟受到惩罚是必然的,但是谢在苑等不及了,这人关系网很复杂,多给他点时间容易让他逍遥法外。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8 “都在办,抓人放人是正常的,走的正常程序,再快也要等几天。”谢老爷子看谢在苑走神,出声打断道。 谢在苑说:“你说他会逃哪儿去?” “反正逃不出国境,这用不着你操心,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回颐都。” “不在的时候会念叨,我好不容易在这儿待上几天,您却催我回去。”谢在苑摇头,听到厨房间有响动,起身去把煲的汤加水加料。 看谢在苑对此耐心细致,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好。老爷子摇摇头,在人搀扶下慢慢踱进房间里去了。 沙发上电话响了,谢在苑见是陌生来电,疑惑了下才接,是何修泽的声音,他说林沒不见了。 昨晚宋和彦打着语音察觉到下雨了,且雨势大得打着雨伞还淋成了落汤鸡,这时候经纪人打他电话问他在哪儿,有个音乐节要他去救场,让宋和彦赶紧收拾行李准备登机。 宋和彦回到花店发现林沒人不在,然后到了林沒住的公寓,谢悠在参加夏令营不在家,屋子是黑的,他给林沒不停地打电话,直到自己手机没电关机。 猜林沒可能半夜会回来,他想跑路好歹也得带个行李,宋和彦不敢干脆走掉。就这么在公寓楼下枯等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他遇到了要出门的何修泽,急忙求何修泽帮忙。 何修泽道:“现在宋和彦直接去机场了,麻烦我务必来联系你。” 谢在苑挂了电话,也试着给林沒打电话,说是关机了。因为前几天林沒还坐在天台边上发愣,他第一反应是这人遇到什么刺激又想不开了,心里正烦着,打算赶快回颐都,这时又有新的电话拨了过来。 他下意识以为何修泽还有没讲完的话,但对面信号太差,起初只有一阵杂音,他边听着电话耐心等待,边往咕噜咕噜冒泡的汤里撒了小半勺盐。 不是何修泽,电话那边传来林沫略显绝望的泣声,仿佛受到了什么威胁,无助地喊着他:“哥。” 谢在苑放下勺子,惊讶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林沫,怎么了?” 不知不觉他改了对林沫的亲昵称呼,林沫听着一顿,又道:“方、方荣舟让我来告诉你,要你——” 林沫该是太紧张了,一说话便开始咳嗽,然而不敢拖延,飞速地说道:“要你准备六百万现金还有一架直升机!” “不要报警,他还说你如果报警,谁也别想带出来。”林沫补充着。 “你在哪里?不是在工作室吗?”谢在苑疑惑。 “我昨天在工作室通宵赶工,早上刚一出来,就被人迷晕了……”林沫喃喃,“哥,你快点来,他们只让我给你打电话,你一个人来送钱才算数。” 第二次遭遇这种事情,而且比上次更加可怕,有几个围着他的人该是吸过了毒,精神亢奋失常,眼珠子也凸出来,死死盯着他。林沫被吓得不轻,无语伦次地和谢在苑说着话。 他哀求:“哥你快点来,告诉我爸妈让他们筹钱也好,怎么样都行!在、在今天晚上八点钟会有人接你的,方荣舟说要见你。” 他讲得口齿不清,谢在苑冷静下来安慰了他几句,让他把电话给方荣舟,他们谈。 “谢老板,你给钱,我放人,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你给我另外的生路选吗?”方荣舟语气不善。 谢在苑咬牙切齿:“林沒呢?” “你是指哪一个?”方荣舟察觉到谢在苑的愤怒,随即哈哈大笑,“我之前在聚会听到件好玩的事,谢总对隔壁林家小少爷格外关心,出差只要去小少爷留学的国家,肯定要抽出空来,带着礼物见上一面。” “我他妈就奇怪了,就你那看不起人的轻蔑劲,怎么对他那么好,说是你朋友吧,你们俩也不志同道合,更算不上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再打听打听,原来你还搞白月光那一套呢?心里放着一个,身边又是相似的另一个。”方荣舟狞笑着。 林沫被迷药弄过去以后就在这儿了,没挨打,细皮嫩肉的刚被推了一把,皮肤就泛出一大片红色。听见方荣舟这么说,他匪夷所思地答:“谢在苑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们搞错人了,没有用的,快放我回家!” “就你有这特殊待遇,哪儿能找到第二个?” 这时谢在苑再次问,字字焦急:“我说的林沒,你真不知道是哪个?” “我要是知道,还费力气两人一起绑吗?谁知道你到底在乎哪一个,能让你亲自过来一趟。” “把电话给林沒,我要听他的声音。”谢在苑说。 走动声开门声吵成一团,在这片嘈杂里,谢在苑不敢错过任何细节,但没有一点声音是属于林沒的。 得知林沒不是自己想不开,而是出了意外,谢在苑的心更加揪紧。这几月来的不容易这时统统浮上心上,林沒在他眼里动不得碰不得,想要把他捧掌心里,还要怕自己掌心粗糙。 之前凶他一下会心有余悸到现在,怕伤害到了他。 这时候林沒却落到了别人手上,且方荣舟生着气,保不准会拿他泄愤。就是方荣舟本人不碰毒,周围肯定有小弟沾了毒瘾,这种人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不稀奇。 谢在苑忍着恨意,和方荣舟重复,也是谈判:“如果林沒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哈哈哈哈就算有个三长两短,六百万用来收他的尸,我看你掏不掏。”事到如今,方荣舟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他不怕谢在苑威胁,现在是他拿捏对方,讨价还价没有用。 谢在苑何时这样被别人挑衅过?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叮嘱方荣舟不要冲动,然而没有用,方荣舟被谢在苑弄得算是家破人亡,能和谢在苑一起同归于尽都当是自己赚的。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79 复仇让人产生扭曲的快意,方荣舟知道谢在苑最怕什么,肆无忌惮地说:“想听林沒的声音?行啊我让你听个够。” 对方应该是开了免提,可是谢在苑除了很重的甩门声外,安静得什么也没听到,接下来很长段时间里,响动中时而有撞击桌角的脆响,还有方荣舟怒气腾腾的喘息和警告声,但是根本没有林沒发出的声音。 跟恶作剧一样,甚至让他不禁去怀疑:林沒真的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怀舟1枚、悄悄1枚、夏末1枚、山野1枚、安毕方w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悄悄15瓶、酷哥想发财8瓶、安毕方w4瓶、Yuli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6章秘密 这处地方是方荣舟好几年前托人买的了,有意不写在他名下,就是为了以防有天走投无路,还可以来避一避。 可惜自己平安无事久了,不由变得放松警惕,这出使得他慌慌忙忙,在听到风声的同时,直接弃掉那些积攒了多年的钱财,果断选择逃跑。 地下室堆了几箱子还没完成交易的货物,方荣舟清点了一下,许诺全部分给如今还在自己身边的亡命之徒。 房子简单地装修过,可供人休息歇脚,但他不愿意也不可能一辈子缩在方寸之地。 大热天的在这里开着空调,舒服得使人想要睡上一觉,小弟们经过这一惊一吓的,趁着中午打地铺养精蓄锐,可方荣舟气得连饭也吃不下。外加房子有些年头了,隔音效果差得很,有人在楼下客厅打呼噜,他在楼上都能听得清楚。 方荣舟看出林沫胆子小,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给谢在苑拨了电话。 谢在苑总是给他一股压迫感,让他碰一鼻子灰,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还有要挟谢在苑的那一天,不自禁兴奋起来,边让林沫交代事情,边拿刀比划着林沫的脖颈。 有人和方荣舟说起过谢在苑和林沒的事情,讲他俩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情投意合,各取所需而已,谢在苑有个白月光,刚回国时谢在苑出事在医院休养过一阵,隔壁邻居常来照顾,那人还碰巧与林沒名字谐音相同,只是后来常年在国外进修学业。 林沒漂亮是漂亮,除皮囊之外,似是没有可以让谢在苑为之倾倒的地方,没人喜欢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脱离控制的事物,方荣舟这么想了想,恍然大悟,因此生出了更加疯狂的计划。 林沫几乎是哭着说完了那些话,方荣舟拿过电话,出乎意料的是谢在苑貌似更在乎林沒一点。 两间相邻的房间,隔壁发出的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林沒在发烧,抱着膝盖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方荣舟散漫地踢了他一脚,还是没反应。 在得知电话那边是谢在苑以后,林沒才像醒过来似的,仰着下巴看向手机,可方荣舟让他说话,他又咬着嘴唇不肯说发出一个音节。 刚开始是拳打脚踢,这压根没用,看着林沒一副不死不活半梦半醒的样子,方荣舟憋着的一股火熊熊燃起,拳头砸在床头柜上,闷疼让他心中不快,并且把气全撒在完全不配合的林沒身上。 “你有病是不是?”方荣舟骂道,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把林沒从角落里拎起来。对方太轻了,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手腕细得稍用力就要被捏碎,方荣舟没有怜惜的心思,抬手扯住林沒的头发,发了狠把他往桌角一撞,这么连着好几下没有停手,怕出人命才不继续下去。 什么声音也没有,林沒倒在地上,捂住流血的额头,这抹鲜红的颜色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眼,从额头流到眉心,再是眼睛和鼻梁,最后到嘴角,点点滴滴洒在林沒的浅色衣服上。林沒垂着眼,血淌过他的泪痣,看起来惊心动魄。 这场僵持像是方荣舟败了,他并不服气,一定要逼出林沒的声音来,林沒和他杠上,被用脚尖踩着手背碾磨也不肯吭声。 他的右手有层层叠叠的伤,在他身上像是美玉上唯一的不可修复的瑕疵,替他记住自己承受过的那些坎坷。方荣舟低头瞧见了,才起来:“你倒是说话啊,当初不想让你妈和谢在苑借钱,门都敢砸,妈的,酒会上不给我面子,托辞说得多圆滑,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和林沒的母亲见过?”谢在苑的声音很清晰。 林沒悲哀地想,不止是这些,当时三个人全都在场,他很早就知道方荣舟涉毒,但是出于各种自私的想法,没有告诉谢在苑。 弄成这样,他活该。他闭上眼,随便方荣舟怎么样,他不出声音,这就和出独角戏一样,在谢在苑那儿谁知道打的是沙袋还是人。 当他是自杀了也好,又出走了也好,搞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以后,林沒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方荣舟已经丧心病狂了,让谢在苑过来才叫蠢,这事哪有交完钱就放人那么简单,林沒不愿意他被方荣舟威胁。 那些废物算什么东西?也配要谢在苑低下头来。 右手被对方的鞋尖碾在地上摩擦,手心破了皮,有种火辣辣的痛感,林沒嘴唇咬出了血还浑然不觉,他强撑着,忍得身体在不断痉挛。 手机传来谢在苑反应过来后,拼命制止的话语,到后来嗓音哑得几乎变调,这给了林沒莫大的动力,至少是死亡他也不太怕了。 心态改变后,未免会有点遗憾,他居然和谢在苑这样兜兜转转,回忆里要么是他卑微地暗恋,要么是他别扭地逃避。这点失落不足以让林沒害怕,他只是在后悔。 地上残留的一滩血被踩在脚下,林沒被扔在墙上再摔下来,方荣舟的胜负欲被激了出来,不顾林沒如何虚弱,拿出刀来想把他右手结好的伤疤再割开,但在空中停了停,转而往上挪。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0 “这张脸可真好看,确实能让谢在苑忍你闹脾气大半年。”方荣舟捏着林沒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 林沒胸膛起伏着,涣散的视线聚齐了些,明晃晃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刺去,这幅度该是横贯了一整张脸,要是毁了鼻梁,事后想整容都无法重塑。 冰凉的触感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林沒手脚疼得动不了,感觉刚刚那一下,把他右手弄脱臼了。 就在此刻,那边的谢在苑嘶声力竭道:“够了。” 这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巧合,时间卡得刚刚好,刀尖再用力一点点,就直接划拉出一长条来,方荣舟收了手,要看谢在苑的下一步。 “方荣舟,你别碰他,今天晚上八点,你找好停机坪,我让第三方的人送你走,只要你不碰他。”谢在苑喃喃,“我替你把蒋嘉言一块送走也可以……” “这时候有点诚意了,谢老板,本来就是可以好好说的嘛,你说是不是?放心,我也没怎么他,人好着呢,这身板刚刚随便打一下就晕过去了。”方荣舟道,谢在苑慌了,就可以好好谈了,“以后呢,我也不干这掉头的行当了,混吃等死总归还差点钱,你想想办法,六百万不够塞牙缝的。” 方荣舟说完瞥了林沒一眼,林沒冷冷地看着他,白净的脸上糊满了血,有些吓人。 他开始抬价,谢在苑除了答应外没别的办法:“飞机里我还会放几个密码箱,你让我和林沒说说话,接下来我要确定他的安全,电话必须放在他身边。” “那可不行,反正你看着办吧,让我不开心了,反正人在我手上,想干吗干吗,我也不担心他们死了残了,到时候我死了痛快,之后林家少不了找你麻烦。” 方荣舟搬出林正望来压他,再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一个你带回去,一个我带走,省得你哪天反悔了来报复我,蒋嘉言你们要杀要剐要让他吃枪子,那我都随便,屋子这两个,不都比他好看么,你说呢?” “他妈的你欺人太甚,还打算带人走?”谢在苑忍不住说了脏话。 “你仔细想想让我带哪个留哪个,我都可以,怎么着?取舍不了?那带这个死活不说话的吧,路上还安静。” “别的要求都可以商量,人全部留下,他们都是无辜的。” 谢在苑越失控,越如了方荣舟的意,方荣舟笑道:“林沒,你好好听一听,他这时候还和我拉扯这种,怎么不直接选你。” “挑拨离间没意义。”谢在苑说。 “不挑拨了,我挂电话了啊,不来可以,想来等下自然有车来你这里接你,到时候别做出什么对彼此都不太好的事儿。”方荣舟提醒。 “等等,你就让林沒和我说说话,就一句!”谢在苑不知道林沒的状态,这时候应该是急疯了,“林沒?” 那声名字喊得几乎像是哀求,林沒动了动指尖,他是说不了话了,张开口好几次都闭上,裂开的嘴角使得自己微小的动作都发疼。 手机闪动着没电即将关机的提示,就在他边上响起了电源警告的铃声,他努力睁开眼看着屏幕,林沫给谢在苑备注的是“非常喜欢的哥哥”,这么一串字让他心脏的痛一时间盖过了其他,谢在苑不该被自己折腾得那么无措不安。 以前七年谢在苑的区别对待,也不是毫无察觉,只是自己太过卑微又太过贪心。这段时间谢在苑每一点爱护,所有小动作都有看在眼里,是自己故意忽视的。 其实现在他做的菜很好吃,林沒没想过谢在苑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曾经做梦都不敢幻想自己被他这么爱着,不过以后大概吃不到了。 · 宋和彦说的“我觉得谢老板要么谁都不要,他如果想和谁结婚,那一定是你”,还有宋琳喊的“不要上当受骗,我好怕”混合在一起,像是魔咒,让他在天堂地狱起起落落。 冬日冷风如锋利刀片,林沒自杀那天打出租来到落桐路,偏执地一遍遍输入门锁密码,简单的数字总是差了最后一位,告诉他谢在苑心中另有其人。 19921016,不对。 19921016,还是不对。 19921016,这不是密码。 刚来的保安试探着问道:“你是走错家门了吗?” 林沒没走错,但这里不是他的家,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他的家,他去哪里都只是短暂地被收留,可怜且多余。 自己在意的是骗局,自己拥有的是泡沫,这令林沒丢脸、无奈还有深深的迷茫。明天会有改变吗?怕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何况谢在苑不是不会心动,心动的对象不是他而已。 “对不起,走错了。”林沒和保安说道,他转身离开,望见一片夹竹桃林。 当时的所思所想犹如心头的一场地震,即便后来解开误会,林沒还是无法想通,自己的举动居然是源于阴差阳错,那这误会的代价太大,他不如继续误会下去,自杀了一次再和对方在一起,这也过于荒唐难堪。 由于打击到他的种种事情都是误会,绝望难堪成了矫揉造作,伤心挫败该是冲动偏执,命运捉弄得他骂都骂不出口。 他很长段时间不愿意面对现实,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爱谢在苑,那伤害到对方的举动是错得一塌糊涂。恃宠而骄在他身上从不存在,任性那是还不够喜爱。 爱不是把对方拉到自己的世界里,要他理解,要他体谅,要他包容自己一切善恶好坏,而是即便对方理解体谅且包容,还要打开自己封闭的大门走到他身边。 在谢在苑横抱起他,即便生着气也依旧把他轻轻放下,他抬不起手就耐心地一口口喂给他晚饭的时候,他就决定要迈出那一步了。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1 努力了这么一段时间,适应了药效不再特别嗜睡,他很想见谢在苑,要亲口和谢在苑说。 · 手机电源只剩下百分之一,屏幕上弹出了跳窗,提醒三十秒后自动关机。 林沒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不容曲解,他发着烧还受了伤,语调却是冷静坚决的,让人安心。既然谢在苑不可能不来,不如让自己帮忙做出最好的决定:“选他吧。” 说完,手机彻底关机。 还想着说点“早点把我忘掉”之类的话,想想谢在苑一时半会也做不到,做作了小半年,估计把自己这辈子矫情的份额挥霍光了,这时想煽情一把都没力气。 他觉得自己是自食恶果,要是早点把方荣舟涉毒的事情告诉谢在苑,大概没有这件事了,就算是没惹到谢在苑的底线,不做在天台边上,谢在苑在自己身边,肯定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这时候方荣舟闲着没事情干,见林沒说完话后真晕了过去,去洗手间拿了块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不然等下让谢在苑看到了,可能得发狂。 几盆子水都浸染成了红色,林沒气息弱,额头上的伤口很大,方荣舟拿来药水处理了下,下手特别重,没有考虑过林沒疼还是不疼,把消毒的往上面抹就完事了。 林沒挣动着醒了过来,方荣舟有意恐吓他,说:“毁容了,想不想照照镜子?” 看着他抬不动手还想捂住自己脸上的伤口,方荣舟又道:“死都不怕,还怕毁容呢?” 林沒越是不想看,方荣舟越是要他看,粗鲁地把他架到洗手间里,摁着他的头让他脸贴在镜子上,玩笑似的再让他撞了几下镜子,给他看有了豁口的额头,刚才落刀下去的伤没想象中的大,可绝对不小,在脸上很碍眼。 动作间,伤口还在流血,这点血方荣舟懒得给他擦了,他品味着林沒茫然无措的表情,从别人的痛苦中体会到了极大的快乐。 林沒在他印象里,是见面都难得看到一次,更别提靠近了,此刻在自己手上任由着欺凌,是说不出来的舒爽。方荣舟道:“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让你唱歌你不肯唱,现在唱两句听听?” 林沒敷衍地摇了摇头,方荣舟手劲大,扯得他头皮发麻。方荣舟向他确认:“真的不唱?” 林沒这种强硬的态度让他觉得对方是没真的尝到苦头,这人太倔了,什么也磨平不了他的棱角,除非自己想收回去。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方荣舟有的是功夫把林沒身上的刺给一根根拔干净,让他崩溃。他离开屋子吩咐小弟们赶紧上楼,接着又一脚踹开隔壁的房门。 那里林沫正被绑着手脚,闻声抬头看到林沒的那刹那,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望着林沒的伤口,还有因高热而泛红的面颊,他哆嗦着:“你们、你们这样是要闹出人命的!” “我还怕再背两条人命?”方荣舟无所谓。 林沒站不稳,他倒在林沫身边,两人一时无话,方荣舟在他们边上绕了两圈,打量着他们,纳闷:“你们长得还有点神似啊?”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截然不同的命运下养成了相差甚远的性格。林沒还是沉默,林沫担惊受怕的,把他们的身世告诉了方荣舟。 “噢,这么巧。”方荣舟点点头,把刀扔地上,正好在林沒手边弹了弹。 他怂恿着林沒:“既然不想唱歌,那动动手吧。这儿的人过了明天,要么死要么逃,你把林沫杀了,还不用谢在苑做选择,到时候问起来,可以讲你是被迫的。” 此话一出,跌在地上的两人同时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方荣舟蹲在林沒身边,林沒在发抖,可方荣舟像恶魔一样催促他:“杀了林沫,就可以等谢在苑来接你了,你现在说不了话,唱歌都不能唱,哪有杀人的力气?我来帮你。” 这不是在和林沒开玩笑,他弯腰握着林沒的手,林沒右手伤得严重,连刀都拿不了,在被迫屈起手指的时候,纤细修长的手指有咔咔的关节响动,然后不可反抗地拿起了刀。 边上的林沫努力要挣开绳索,却被一众人压制得牢牢的,他红了眼眶,道:“林沒!林沒你快点停下来!” 刀靠得越来越近,几乎贴上了林沫的名牌衣衫,林沫蹬着腿还是无法挪动,林沒也在咬着嘴唇不肯这么做,可是他哪能反抗得了方荣舟。 “嫉不嫉妒他?”方荣舟诱导着林沒,看着他表情变得一片空白,得逞地笑了,“你每天赶通告开演唱会还要挤出时间陪谢在苑,累得像条狗,却还没他走运来得好,现在他的命运在你手里了。” 林沒抽不回手,吞咽一口夹血的唾沫,喉咙剧烈地刺痛后反而无感了,他和方荣舟讲:“我自己来。” “你这个疯子!这关我什么事?有什么好嫉妒我的!闹成这样,是你妈妈的错,不是我们的错!我爸本来就不想要你啊,你、你现在是大明星了,还需要这些吗……”林沫抖着嘴唇,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需要。”林沒道,他不需要那些强求得来的,不需要那些随来随走的,他有谢在苑了,别的什么看不上眼。 现在的局面无解,方荣舟想看热闹。林沫泪水流了满脸,求饶:“我这段时间很忙,回来以后还没能和爸妈坐下来多说说话。” 林沒看着刀,觉得太难了,如果谢在苑选他,往后会被林家日日夜夜地记恨乃至于报仇,要是谢在苑选林沫,他们再没有和好的机会,这半年来的小心翼翼的努力全部白费。 就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有千言万语想和谢在苑慢慢讲,可是当下连告别都做不到。 “林沒,哥,不要这样……”林沫看林沒晃神,哽咽着说。 林沒虚虚地拿着刀,费力地扫了方荣舟一眼,方荣舟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几个人抱着胳膊瞧好戏。 他与林沫对视,林沫觉得林沒变了好多,昔日那个瘦弱坚强的男孩变得更加锐利不可摧,明明那么狼狈了,还是没有丝毫胆怯,眼睛边上是干涸的血迹,衬得他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那颗泪痣与柔软无关,是在稳稳地承担着,因为林沒没有流眼泪。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2 林沒勉强牵了下嘴角,道:“你该谢谢谢在苑。” “他不喜欢我!根本不!”林沫理解错了意思,“方荣舟说起来我都无法相信,我巴不得他喜欢我呢!他连我生日都记不住,我最多和他出门挑一下家具,那是我软磨硬泡让谢悠来了,他才肯来的!他爱你,他是爱你的,他担心你,过年还想着开车回颐都,只是我觉得不安全,没让他去!这样够不够?” 林沒不是在吃醋,事到如今他不会再嫉妒任何人任何感情,林沫该庆幸这时候林沒眼里不再只有自己,更多的是谢在苑。再早一段时间,林沒早就下刀子了,不需要权衡利弊,管对方是谁,或是对谢在苑有什么不利影响。 他又折在了谢在苑这里,这次大概还要更痛点。林沒舔了舔嘴角,在旁观者们轻佻不屑的目光下,刀利落地挥起来,再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腹部捅去。 我爱他,我是爱他的,这样够不够? 林沒觉得不太够,毕竟前天还想着要和谢在苑一起白头,这时他只能潦草在此画上句号。 好在这份心事永远不说,那就不叫遗憾,是他的小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3=明天小谢就上线,今天给这章评论的小天使们发红包,大家吃点甜的补补(。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怀舟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发工资了吗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7章恶意 刀没真的刺进去,半途中被方荣舟地制住了动作,林沒淡漠地抬眼看他,方荣舟似乎是对林沒没辙了,一口气上不赖也下不去,刚才被林沒吓得不轻,又怕把林沒给打死在这里,他克制着烦躁感,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和谢在苑说得风轻云淡,方荣舟除非必要,还是不想让林沒现在就死的。看谢在苑对林沒的在意程度,估计是无论如何也要带林沒走。万一这时候闹出了大事,待会要无趣很多。 吩咐人给林沒再喂了顿感冒药,把林沒和林沫干脆关在一个房间里。林沒打着冷颤,可呼出来的气是热的,他头晕脑胀地把脑袋靠在墙上,这么休息了会,再看向林沫。 说不上友好还是恶意,林沫缩了缩,林沒便皱着眉让他过来,意识到林沒想做什么事情以后,林沫配合地抬起了手。 林沒该是胳膊脱臼了,那只右手上的惨状让林沫不敢再看第二眼,带着血的腥味慢条斯理地解开林沫手上的死结。这捆得很紧,林沒试了五六次还是打不开,关节上深深浅浅的伤裂得更严重。 他不说话,林沫也不说话,氛围绝望到了冰点,林沫忍不住开口:“对不……” “闭嘴。”林沒制止他,再示意门外可能站着人。 林沫怯怯地闭上了嘴,林沒静静地盯着最后那团死结,在林沫恐惧懦弱的眼神中俯下身去,用牙齿撕扯着那处。 在林沫的角度,那是十分亲密的姿势,他一动不动,自己尚且感到为难,何况做这个人的人?他相信不了林沒是在想什么,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将心比心的范围。 直到那团结松开,林沒撇开头用牙齿舔了舔出血的牙齿,脱力地倒回角落。林沫迅速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紧接着拿手心贴了下林沒的额头,是在发高烧,他把林沒拉起来,让人坐在床边,焦急地说:“怎么办?这里没有药。” 这问林沒怎么办,林沒也答不出来,他觉得这回是死路一条了,但比以前要好,至少有人愿意来接他。 林沫翻出自己的口袋,只有一包薄荷爆珠和一只打火机。在这种场景下,林沒没有那种情趣再抽一支烟,他哭笑不得地推开林沫,林沫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问:“你应该抽烟的吧?” “最近在戒,没有事。”林沒轻声说,他看着钉上两条木板的窗户,道,“你拆一下吧。” 小少爷哪干过这种活,给他个锤子他都拆不下,何况是饿了一天以后徒手弄,林沫还是尽力去拆这个,争分夺秒地卸下了一块,再松松地摆上去,装个样子。他往手掌里哈着气,指尖被木屑刺破了一个小口,这时传来一阵上楼的声音。 有人嚷嚷说着什么谢在苑来了,开始做任务交接,林沫顾不得别的,用尽了力气把第二块木板拆下,打开窗户,要把林沒抱起来。林沒看着两层楼的高度,他摇了摇头,要林沫抓紧时间走,带上他的话两个人都没法离开。 “不行,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抛在这儿。”林沫摇头。 林沒道:“你觉得谢在苑等下会选谁?” 林沫僵住,林沒推了他一把,要他快点爬窗,他考虑得很明白:“不管选谁,真这么下去,最后大概谁都活不了。” “不会的,都可以走的,你不相信他吗?”林沫握住林沒的手腕。 林沒讨厌这么拖拖拉拉的,道:“这里不关你的事,你要是不想走,那继续待着。” 他是走不掉的,就算有能耐下去,也没走出这座山的力气,血流得太多了,那些人发现以后一定会顺着痕迹很快追上来。 不是不相信谢在苑,他是在竭尽所能地让这件事有个较为开朗的结果,按照方荣舟的德性,这事十有八九不会简单结束,很可能是两败俱伤。要是林沫逃了,至少不会让林家因此对谢在苑怀恨在心。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3 他自认倒霉且罪有应得,不想让谢在苑再纠结,让他选林沫也好,让林沫走也好,那是因为林沫是被牵扯到的局外人。 这不是大发善心,他是认为林沫多余,多余的人很无辜。 “对不起。”林沫疙疙瘩瘩,“各种事情都很抱歉,希望明天可以和你当面说。” 林沒对此可有可无:“不需要道歉,我从没放在心上。” 他不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失约也好,抛弃也罢,往事已散成雾水,稍微回想了下,他似是只对谢在苑斤斤计较,对谢在苑隐隐期待,其余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连记住都懒得。 林沫看着地面,还有中间的空调阳台,咽了一口唾沫,林沒抬起左手在他背部很轻地推了推,他太虚弱了,这点力气根本无法摇晃同样细胳膊细腿的林沫。 “别感谢我,还有件有事要拜托你去做。”林沒强撑着力气说,“完不成的话,我可不会饶过你。” · 把别的事全安排好,谢在苑不敢拿林沒的生命冒险,尽管联系了警方,可不让他们保护自己的安全,如方荣舟所说,一个人过去。 手机被人收走,拔了卡直接扔到垃圾桶里,那人怕谢在苑夹带了东西,检查了两遍觉得没有任何端倪,才让他上了车。 在车上,谢在苑心想这果真和方荣舟是一路人,刚才对方光顾着检查外套和密码箱,别的都没看,亏得自己冥思苦想了很久,还是不敢带定位器,怕被发现的话,林沒得遭殃。 山开出二环直到一座山前,没往温泉度假村拐,而是去了另一条陡峭的小路,连柏油马路都没有铺,这短短十五分钟的上山路程泥泞坎坷,颠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拿我的电话发定位,这山顶有停机坪。”有个人给了他一部旧款手机。 谢在苑发完,入目的是一幢小屋子,看样子是方荣舟自己盖的,有些年头了,整体是木结构,风吹日晒得褪了色。 车子摁了三下喇叭,屋子里出来了人,是红着脸的方荣舟,后面再跟着出来了四个人,方荣舟气冲冲地和他们嘱咐了几句话,接着那帮人马上分别往四个方向散开。 晚上八点钟的巍都,还是闷热得让人在外没站两分钟,额头就开始浮出一层汗。方荣舟痞气地抹了把脸,一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从车上出来的谢在苑,态度不再是往日的刻意讨好,阴阳怪气道:“谢总,这回可把你请来了。” 在上次酒局以后,方荣舟尝试邀请过谢在苑几次,谢在苑那会儿忙着凑在林沒面前表现,根本没考虑过要去这种无关紧要的应酬,三番五次的,方荣舟觉得再也拉不下脸,没再吱过声。 “林沒呢?”谢在苑不想和他绕弯子。 “你是说哪个?”方荣舟装作听不懂。 谢在苑利落道:“直升机稍后来,还放了五个密码箱,里面钱装满了,你想要的六百万在这里,可以直接清点,把人放出来。” 24寸的箱子,里面打开来全是钞票,方荣舟对此满意,但不急不慢地弯腰捧出了一把,塞给右边的小弟,道:“你要不要?”问完再捧出一把,塞给左边的小弟,“那你要不要?” 小弟们笑着把钱在手里掂了掂,他们干这行当来钱快,不过多半得交给方荣舟,此时方荣舟发钱,他们当然要,可是有命拿钱没命挥霍,这可划不来。他们不约而同道:“我们要不要,得看谢老板的态度啊。” “你们把人放了,别的都可以退让。”谢在苑说。 方荣舟非找他不痛快:“说好了我们可只放一个人,不过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我和你说清楚才行。” 谢在苑不耐烦,他太想见到林沒了,此刻不确定林沒的状态,这才叫地狱,别的事情都可以妥协:“你让他们两个走,我跟着你们去,直升机把你们放到国外我再回来,保证不再追究别的事。” 除了这样,谢在苑没别的办法了,让林沫留在这里成为牺牲品,那会成为他和林沒摆脱不了的阴影。他尚且可以忍耐,那林沒呢?他最不屑欠别人什么。 “那该说的还得说,要是听完了你改变主意了呢?”方荣舟笑意狰狞,他让开一条路,示意让谢在苑进屋子慢慢说。 谢在苑进去后打量着屋子,开着空调,林沒不至于热得难受,思及此,他缓缓放松了一些,可方荣舟的表情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荣舟往沙发上一躺,道:“现在这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还有个人溜了,但是跑不远的,这周围全是野路,我刚收拾过屋里的,你猜是哪个?” 谢在苑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几个小弟就站在他身后牢牢地看着他,他知道是方荣舟故意激怒,他还是上了套,不禁去猜逃的人是谁。林沫胆子小,那很有可能是林沒。 过了片刻,方荣舟给出答案:“欠收拾的硬骨头还能是哪个?” “方荣舟,想报仇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拖别人下水。”谢在苑隐忍着怒气。 方荣舟再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弟们随着他这一动作,左右摁住了谢在苑的肩膀,谢在苑却不见畏惧,冷眼看着方荣舟。方荣舟点点头,然后往楼上走,小弟们押着谢在苑跟在后面。 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住,方荣舟摊手:“是啊,冤有头债有主,可打他身上,是不是比打你身上,要让你疼得多啊?” 话音刚落,他重重在门板上踢了一脚,门晃得看上去要塌了,地面都好似在地震。方荣舟这滔天的怒火来得猝不及防,几个小弟都愣住,又心中清楚:方荣舟克制到现在的火气终于要发泄出来了。 “不是还有力气拆绳子吗?你说是不是!”方荣舟喊道。 这貌似不是和谢在苑说的,谢在苑皱着眉头,门后没有任何回应。方荣舟早就预料到似的,也不硬逼着林沒能搞出什么动静。如果之前是差点出人命的话,现在是真得出人命了。 “你是想带林沒走,那万一我告诉你,你把他带回去也是个大麻烦呢?一踹就吐血的病秧子,嘴硬骨头也硬,傻逼,我他妈的服了。”方荣舟道。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4 林沒是怎么样一个人,有哪些可以改,有哪些完全不会变,谢在苑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亲身体验得清清楚楚,他要是向方荣舟服软,反倒不像是他了。 “不过现在很乖。”方荣舟的手搭在门锁上,他笑得很恶意。 谢在苑在等他说出下文,不管怎么样,他会把林沒带回去,再好好对待他,包括林沒灵魂每一处棱角,明亮的阴暗的,他都会去爱。 “前段日子你去了岛上的仓库里,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方荣舟把手从门锁上撤开,再走到谢在苑的面前。 谢在苑意识到了方荣舟可能做出的事情,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他咬牙切齿地要上前,却被周围几个人使劲拦住。方荣舟在他前面站定,再挥起拳头往谢在苑脸上打去,力气重得几个小弟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一下要是让身体素质不强的挨着,八成能晕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我就给他注射了什么。”方荣舟公布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文你们懂的,就别太激动(……)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2枚、江趁1枚、匣中少女1枚、怀舟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山野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雏菊9瓶、安毕方w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8章梦呓 林沒意识模糊,他恍惚间听到了谢在苑的声,还有方荣舟的挑衅,那挥拳击打声吓得他蹙起了眉头,往门的方向望去。 他痛恨起门板太薄,什么声音都挡不住,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身上的伤口已经麻木,心里却是被另一种更加剧烈的痛楚所笼罩。 骗人的,谢在苑,怎么笨成这样。林沒坐在地上,上半身则倚在床边,试着要坐起来,但刚晃晃悠悠用左手往后推了一把床头柜,又倒了回去。 逃跑被发现以后,林沒挨了一巴掌,他不禁打,晕过去再被一盆冷水泼醒,然后昏昏沉沉到了现在。 最开始方荣舟盛怒之下是让人给林沒尝尝海/洛.因的滋味,可是说完就改变了主意,说他们横竖是回不去,趁机吓吓谢在苑就行,效果差不多,何必浪费东西。 门是被踹开的,锁直接破掉了,林沒费力德抬眼去看谢在苑,谢在苑也直直看向他,好似没注意到现在的处境,这里只有他们彼此。 谢在苑不忍心再看下去,还自虐般地盯着。林沒细微地抿了下嘴,像是在对谢在苑说“破相了,不好看了”。 “四个废物一点也不顶用,抓个人抓了半天还没找到。”方荣舟侧头和别的小弟骂骂咧咧。 变故发生在这个时候,窗户外升起滚滚黑烟,这里的客厅摆满了清点完的货物,方荣舟怕再受到损失,他踢了某个小弟一脚,让他们赶紧去看看情况。 晚上山间风大,刮过四周的竹林像是呜呜的哭声。 谢在苑垂着眼一动不动,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心跳随之停止,是半个月没见,却像是上一世才看到过,林沒的衣服上血迹斑斑,额头渗出的血顺着脸部轮廓滑落,凝结成深色的痕迹,面颊有病态的红,这些伤痕收尽眼里,都如同是加剧了千百倍,再添在谢在苑自己身上。 刚才把谢在苑结结实实揍了那么多下,方荣舟不禁飘飘然,推搡着谢在苑往前走,道:“不是要看他吗?你看啊。” 伸手使力在谢在苑的肩膀上,谢在苑踉跄地往前一跌,再瞬间挥拳到了方荣舟的头部。 方荣舟几乎是飞了出去再被拎着衣领扯回来,谢在苑动作又凶又快,不让方荣舟发出声音来,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他刚才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见踪影,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激怒了。 用拳脚最原始的打斗是谢在苑占尽上风,他硬着头皮扛下方荣舟反击的那几拳,再把人往墙上一砸,死死勒住方荣舟的脖子,方荣舟窒息着,只能竭力蹬着腿。 看着方荣舟头破血流,这让他犹豫了半秒钟,只有半秒钟而已,作为一个不曾斗殴过的人,再怎么愤怒也好,看到这种惨状,总要手掌发抖,自己要背负的是一条人命。 本来是想着好好谈的,能把林沒带回去怎么样都行,但是方荣舟的挑衅明显超过了他的底线,宋琳这辈子就是被毒品所害,方荣舟这么下得去狠手,这让林沒怎么活! 他要继续使力的那霎那,方荣舟抓住了空子,拼命压制了回来,谢在苑和他都受了较为严重的伤,两人一时间难以分出上下。 楼下吵闹成一团,有人让方荣舟别打了,赶紧来帮忙,方荣舟没有心思去听。他们滚落到了林沒旁边,谢在苑怕碰到林沒的伤口,要往外面挪,方荣舟则是扼住谢在苑的脖子,整个人的重心都在手上,谢在苑在把他的手掰开。 方荣舟冷哼:“结束了,真他妈过瘾。” 最后一个字才说完,方荣舟那脑袋上流着血的豁口再遭到了重击,他还挂着兴奋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夸张地笑着,仿佛大仇得报。维持着这个姿势,谢在苑猛地吸了一口气,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松开了力气,再直直地往边上倒去。 谢在苑喘着气,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沒,林沒的后背靠在床头柜上,手上抓着床头柜上的台灯,见方荣舟还要做最后的反抗,再朝着方荣舟的脸干脆利落地一刺。 台灯只剩下一个柄,玻璃全扎进方荣舟头里,方荣舟在地上抽搐着,不断吐出白沫,他面朝着天花板,眼睛上翻看着林沒。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5 没有人去管他,台灯掉在地上,林沒在咳嗽,伴随着胸膛微弱的起伏,嘴边也流出了血,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然而他迟迟没有这么做,努力地睁开眼,也没说话,看谢在苑。 烟烧到二楼,黑雾漫进房间里。方荣舟在破碎的视线中,见谢在苑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半跪在林沒面前,大概是不知道要用什么姿势抱他,而林沒咬着牙搂住谢在苑的肩膀,摇晃着站了起来。 林沒小声地说:“我走不动了,下不去的。” “我背你。”谢在苑把他放在窗边,自己先翻身出去,站在空调外机上,要这么背起林沒。 这么跳下去的话,谢在苑有可能摔骨折,林沒让他先下去,等自己到了空调外机上,再跳下来。 “要接住我啊。”林沒道。 这事情没法再拖延,谢在苑顺着林沒的意思来,他先跳了下去,再朝林沒张开胳膊:“你放心。” 他想笑一下,让林沒别太紧张,可是仰着头看着林沒的模样,他心中一酸,实在笑不出来。 林沒尝试着平衡住身体,脚尖勾到空调的一角,火势蔓延到了屋内,正在他松开胳膊的时候,忽的一阵爆炸,林沒要扶住窗户,可是右手有伤,他疼得缩了一下,再是倒回了房里。 谢在苑大声喊:“林沒?” 他冲到门前去,发现是从门前燃起来的火,温度太高压根进不去人,今天风那么大,很快会整栋楼都化为灰烬,他再跑回去要试着爬上二楼。 眼睛大概是被烟熏到了,疼起来要命,谢在苑不敢懈怠,正要把摆在庭院里的椅子当做垫脚,却见火光中一只纤长的手缓缓搭上窗户,林沒凌乱着头发,被呛得不停咳嗽,他回头吐出了一口血,几乎是迷迷糊糊的,在危险时刻循着自己的本能,拼尽全力去寻找最安全的地方。 跨上窗户,他再跳到中间的延展平台上,这一下没能站稳,紧接着他像是一只在空中陨落的有着白色羽毛的鸟类,亮得注目又红到刺眼,被抛向地面。 他未触及草地,稳稳地落到了谢在苑的怀里。他还没说什么,谢在苑把他抱到溪水边上,迅速撩起他左边的袖子,上面是淤青还有破皮的伤口,直接撩到了肩膀那边。林沒觉得谢在苑手抖得厉害,在卷他右边袖子的时候,卷了好几次都失败。 林沒舔了舔嘴唇,谢在苑随即会意,他去溪边捧了一掌心的水,再含在自己嘴里,等到水不再凉得令人皱眉,才渡向林沒。 他们往常很少接吻,觉得太过奇怪,毕竟恋人之间才会干这种事情,放在他们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越界,越界代表了独自动心,那姿态会很不好看。渡完以后,谢在苑低着头再看林沒的右边胳膊,轻轻地摸过林沒那处每一块伤疤。 林沒的嗓子不再干哑得难受,他虽然很想对自己的遭遇骂几句脏话,但他开口跟谢在苑说的是:“骗人的。” 这一声那么轻,在山间风声里如同梦呓,谢在苑如卸下千斤重担,确定对方身上没有针孔,再整理好林沒的袖子,安静地撇过头去,他们俩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谢在苑再转回来一下子抱住了他。 轮到林沒不知所措了,谢在苑克制着怕弄疼他,在虚虚地搂着他,弯着腰感觉如同把林沒护在自己臂膀之间,可是谢在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肩膀上。 林沒肩膀上没什么肉,把手放在那儿一使劲都硌得疼,他迟钝地发现谢在苑颤得太厉害了,这人哪能有这么失控的一面,氛围过于沉重,他打算装作不在意地说几句玩笑话,可是接下来他肩膀有些湿,是热的。 谢在苑哭了。 等待的分分秒秒里,每当有可怕的设想冒了出来,都让他绝望得无法化解,要等到晚上八点,等于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也不为过,再看到林沒虚弱的模样,这是第二遍。 再抬起头的时候,谢在苑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这两分钟似是没事发生过,他淡淡说:“都会好的。” “对。”林沒回答着,让他不要怕。 谢在苑没再说什么:“沿着这条溪水走,我背你。” 这地方不能久留,在方荣舟的话里,还有别的亡命之徒在搜找林沫,随时会和他们遇上。 林沒让他背,可惜尽管自己比较瘦,然而一米七八的男人,分量不可能忽视,何况谢在苑先前受了伤,他们走得不快。 “为什么要我选别人?”谢在苑想起来就心里痛,之前林沒和林沫被绑,也是林沒主动让出自己的生路,把希望给了林沫。 没有交集的亲人就是陌生人,没必要做到这样。以前的林沒是心软,现在的林沒到底是怎么想的? “主要是怕你为难,权衡了下还不如选别人。”林沒解释。 另一部分是因为这段时间和谢在苑的相处,他想要做出点改变,不敢自称善良,但至少要分得清无辜和活该。这决定从头到尾不关林沫的事,善恶好坏、亲疏远近不重要,所以之前林沫要和他道歉,他认为是多此一举。 “这是让我孤独终老吗?” 林沒不说话了,在他看来孤独终老总比一生负罪来得好,欠来欠去的多膈应。 谢在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我的错。” 林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休息,这一天一夜他终于得以喘息。睡梦中,他听见谢在苑说:“没能让你觉得我很爱你,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心里有多少分量,在你跌回屋子的时候我就在想,在更之前,你坐在天台边上的时候,我也想过……” “要是你不在了,我马上就跟过来找你,你让我选别人,是不是要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在作话里说这是狗血文,就暗示是没那啥,没想到有姑娘因为作话误会了,以为是真有那啥,唉是我的错,这里说声抱歉。这文说好了全文大概22w,正文应该是18w左右,明天开始收尾奔向HE。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6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末1枚、怀舟1枚、匣中少女1枚、山野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泥团团72瓶、爱吃馅的团子40瓶、酒精。5瓶、安毕方w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9章血迹 大晚上的,何修泽被科长叫去看一位刚被警车送来的病人,家属已经到了,母亲靠在父亲的肩膀上掉眼泪。 没有任何抱怨,何修泽赶到后快步上前去看了情况,病人受到过很大的惊吓,他是从高处摔了下来摔断了腿,没经过及时的治疗还走了很长一段山路。 X线拍出来是多处骨折,人在送来的路上休克了,病人家属怕留下后遗症,抓着何修泽的胳膊问能不能治好,不能治他们马上转院。 情况虽然不复杂,但何修泽只能说自己尽力,给病人迅速地做好复位固定以后,等待的家属还是放心不下,反复确认是不是对儿子没有不可逆的影响。 “恢复到什么程度这不能保证,要看病人的配合情况,伤得不是很严重。”何修泽和他们说。 他莫名觉得那位父亲有一些眼熟,不止是和病人长得像,还有些神似自己的朋友,出于礼貌,他没有多看,和一旁的警察说完以后,还了解到这事故的来龙去脉,居然真和林沒有关系。 “把屋子放火烧了?”何修泽诧异。 在林沫和警察讲的叙述里,当时林沒和他说的是把那处地方烧掉,可能是想要干脆了结,林沫发现这太难了,根本没办法做到还不被发现,于是直接往山下跑,他腿摔断了跑不远,在半路还是纠结,于是返回去,发现门口守着的人不在了,在大门前堆了草垛,把这些统统点燃。 这里风大,屋子还用了大量的木材,火势马上蔓延开来,林沫不敢再待,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匆匆离开了那块地方。 “我们抓到了三个绑匪正在审,火已经扑灭了,确定谢在苑他们不在里面,具体的细节还要等林沫醒过来再问问。”警察道。 他就透露那么多,何修泽不再多问,经过这场加班他困意全无,疲惫中下意识往住院部走去,上夜班的医生看他摘下细边眼镜揉了揉眼睛,和他搭话:“你这是加班还是犯相思病?” “加完班犯相思病。”何修泽道。 他摁着电梯键,电梯门打开来是神色焦急的护士,差点和何修泽撞上,她看清是何修泽以后支支吾吾的。何修泽一头雾水地走进去,看护士不出去,疑惑地看向她,而护士尴尬地说:“正要找你呢,何医生。” “怎么了?”何修泽问。 护士眼神飘忽,语气放得柔和:“那个你好朋友……他刚走。” 这处地方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轮到自己头上还是没办法做到淡然,护士为难,而他无措地站在电梯里,抬在半空中的手没去摁楼层,好像自己不知道要去哪儿。 · 晚上本来就看不清路,并且这处崎岖颠簸,借着月光还要躲避横生出来的杂乱树枝,实际走起来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多了。 谢在苑脚步放得很慢,林沒在他背上快睡着了,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脖颈,炭火一样。 谢在苑带着伤,但不敢有半点耽搁,一旦感受不到林沒的呼吸声,他会慌慌张张地喊林沒的名字,最开始林沒会应声,谢在苑和他说:“先别睡,很快就安全了。” 林沒知道他在怕什么,把谢在苑搂紧了点,故意弄出点动静来,到后来他没了一丝力气,圈着谢在苑的胳膊垂下去,谢在苑再喊他,回答谢在苑的只有风声。 不知道林沒现在是什么状况,谢在苑慌得不行,山路本来就难走,何况再背着一个人,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滑落下去,腾出手来握着身旁粗糙的树枝才稳住身形。他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把林沒轻轻地放在地上,自己下去站稳了,再把林沒抱下来。 林沒被动静吵醒,他头发蹭在谢在苑的肩膀上,轻声问:“到哪儿了?” “半山腰。”谢在苑说,这是骗林沒的,他们路程还没一半。 林沒道:“我想坐会儿。” 走得艰难,被背着的人也不舒服,谢在苑挑了块平整的地方扶着林沒坐下,撩开林沒的刘海看他额头上的伤,因为身体太差,伤口凝结不了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不行,他坐在林沒边上:“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这里好冷啊,谢在苑。”林沒又闭上眼,喃喃着。 谢在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林沒穿上,整理他的衣服:“我们现在就走,你发着烧得看看。” “你先下去,然后再来找我。”林沒提议。 谢在苑怎么能让林沒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林沒肩膀酸,抬起左手揉着右肩,谢在苑忙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处,看林沒舒展了眉心,再试着动了动他的胳膊,刚才检查过了,万幸没有脱臼。他说:“你当是睡了一觉。”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7 林沒疲惫到了极限,他连呼吸都是在尽力逼着自己去花力气,转头看着谢在苑的后背,衣料被压皱了一大片,沾着斑斑血迹:“这速度我们明天天亮也下不去的。” 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了,林沒筋疲力尽,谢在苑也没好得到哪里去。这种山中野路,即使是寻常来爬山,也不一定能轻松应付,何况现在有着一身伤,还多带着个人。 谢在苑猜得到林沒在想什么,和他说:“我向你保证,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家了,你不想回家吗?” 林沒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撇过头骂了句脏话,谢在苑去河边捧了水,一点点擦掉林沒脸颊蹭上的灰尘,温热的指腹摸索过那些污渍,再避开细碎的伤痕。昏暗的光线下,林沒细腻光洁的皮肤有种不真实感。 林沒说:“我想。” 他想跟着谢在苑回家,恨不得下一刻、下一秒、下一个瞬间就能实现,林沒想疯了。 被谢在苑拉起来,要重新继续上路,这时候突然林间响起了枪声,林沒感到背脊一凉,转而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谢在苑牢牢压在地上,整个人都被对方护在怀里。 枪声没有停止且越来越近,林沒的心跳声怦怦仿佛要撞破胸膛,而谢在苑不比他少半分。 脚步声停在他们头顶上方,此时硬碰硬等于找死,林沒浑身冰冷,咬紧了牙关。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在谢在苑身边他便没那么害怕,与其说是担心自己,不如讲替谢在苑捏把汗来得更多点。 死寂般的环境下,那人啧了声:“刚才还在这儿啊……” 林沒发着烧时不时要咳嗽,他忍着咳嗽的冲动,喉咙如同憋着一口血沫。在那人跺脚以后,泥土沙沙地往下掉,闻着很难受,他还是没出声,但不自禁闷闷地呛了下。 那人和谢在苑同时有了动作,那人跳到这里,往出声的方向连开了两枪,而谢在苑紧抱着林沒奔向边上的河流。 掉到水里的同时,林沒看到了飘往上方的红色,血在水里慢慢变淡,这副场景有种绝望的美感。 他正要被迫浮上去,被谢在苑摁住了肩膀,短短一分钟之内,他们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下方去,途中遇到了几次磕磕碰碰,林沒被谢在苑抱着,没受到任何伤害。 从水里上来以后,两人顾不上说话,谢在苑按住林沒额头上的伤,略微止血过后,他再度背起林沒往山下面走。 这个过程中林沒大多时间是昏迷的,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遍谢在苑的名字,每一次喊话差不多是顺应着自己的潜意识,外界的声音一律感受不到,但谢在苑还是每次都会回答说:“我在。” 到最后谢在苑说不出话,体力早早地透支,他完全是靠着毅力走完了这段路,他强撑着精神踏到水泥路上,视线已经涣散成模糊一片,想把林沒叫醒,可是他稍微动一动,或许会直接摔倒,只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手和腿全麻木了,他在余光中有闪烁的红蓝色灯光,还有人朝他们奔来,谢在苑等人把林沒轻手轻脚地扶着,才敢松一口气。 林沒被灌了一些水,做了急救措施,伤口被简单地包扎住。他看着眼前的警察,再望向已经不再冒着黑烟的山顶,忽的察觉他走来的这段路怎么蜿蜒着血迹。 这简直惊悚,远处的天空逐渐放亮,林沒看清楚了前面的场景。 谢在苑衣服上全是血,医生蹲下来在给谢在苑做包扎,正要想办法把他抬到车上去,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和人讨论着说事不宜迟,赶快送去医院才行。 林沒颤着问:“怎么了?” 这里很乱,大家忙着手头的事情没人回答他,他费力地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林沒跌了两步抓着医生的白大褂问:“谢在苑怎么了?” 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不敢相信而已,之前被持枪的绑匪发现,慌忙中林沒被保护得很好,而这所有保护全是靠着谢在苑的血肉之躯在当盾牌。 山外的太阳升了起来,照得地上痕迹更加可怕吓人,林沒表情木讷地望着那条点点滴滴的血迹。 有人要去搀住他,却见那个在一众绑匪面前倔强不肯低头的人,朝着他们两人之前缓缓走来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接着林沒浑浑噩噩地被送走医院,看到谢在苑进了抢救室,还有医生围着他给他做详细的检查。 他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耳鸣得厉害,愣着看面前的医生护士还有警察,等到自己验好血打完针,已经是中午,谢在苑还在抢救室里。 和做梦一样,林沒看着抢救室亮起来的灯,想着这种滋味在半年前,谢在苑大概也是与他此刻同样的心境。 大概是事情比较棘手,这里是个位于巍都和颐都交界处的小县城,医院设备不够完善,这关头上让病人转院又太危险。不久之后赶来了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医生,何修泽看到林沒,过来简单地说了下,让他先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等着。 林沒休息过了,他在挂盐水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他呆滞地坐在抢救室外面,额头绑着几圈白色纱布,右手也包扎完了挂了个三角巾。 这迷茫的样子让人心中不忍,谢在苑的情况让何修泽不敢多和林沒透露。林沒不肯走,他坐在走廊上看抢救室进进出出,病危通知书发下来他不敢签字,谢在苑的爷爷来了,一言不发地在上面写下名字,再抬眼看了看林沒。 手术直到下午才结束,何修泽不和林沒说,是警察和他交代的,谢在苑当时背上和小腿都中了子弹,腿上的穿透了,之后还在水里泡过,甚至是撞击。 经过长时间的步行,背上的子弹越嵌越深,而且天气炎热,山里飞虫很多,他们两人出来时,谢在苑的伤口已经感染了。 谢在苑还没醒,醒了林沒也不能看,发着烧怕传染给此刻免疫力低下的谢在苑。 到了时间点林沒配合地再去挂盐水,他这时又显得很坚强,脆弱二字与他无关,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在警察问完林沒以后,何修泽上楼来看他,林沒说着另外一件事:“我断药了两天,要不要紧?” “配了些什么?我马上让人给你续上。”何修泽说。 林沒报出了几个药名,何修泽帮他拿好了药,讲自己有事要独自先走,不等同院的大夫们了。林沒问:“怎么那么急?”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8 何修泽道:“姜声走了。” 说起来太扫兴,可何修泽不想搪塞过去,今天他做了手术,早饭中饭都没少,但未来回望这个日子时,该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林沒干涩地说:“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生死是最寻常的事情,这种告别每天都在发生。”何修泽道。 “可你很在意他,这就变得不寻常了。” 何修泽看了眼手表,起身往外走,离开前拍了拍林沒的肩膀,说:“别在意,我是信守承诺,不让自己食言。你的话,珍惜眼前人吧。” · “还没回家吗?”何修泽进了教室,看姜声在低头整理书包。 姜声咬着嘴唇,精致小巧的面孔透着焦躁:“饭卡丢了,出不去。” “用我的吧。”何修泽把自己的校园卡递给他,看姜声神色纠结,道,“我等下问朋友借。” “好……”姜声双手接下,眼睛亮了些,又说,“你喜欢的练习生明天是不是来参加校庆表演?” 何修泽心想姜声注意的还挺多,道:“快写作业去。” “你不想去看吗?”姜声和他客套一下。 何修泽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做作业,听姜声这么问,故意说:“当然想啊。” 然而这么说完之后,姜声表情僵硬,还有些吃醋。何修泽轻笑了一声:“但高三还是好好学习吧。” 彼时林沒签在一家规模比较小的经纪公司名下,没什么星途可言,在练习之余,全国各地跑商演,赚的钱勉强能过日子,过了两年才跳去了现在的经纪公司。 怎么说也算小明星,练习生们来的时候坐了辆商务车,一堆人里林沒毋庸置疑是最耀眼的。何修泽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撑着头往那边一望就看到了林沒,扎着小辫子,黑色的衣服衬得他高挑瘦削,气质高冷地站在那儿,叼着一根棒棒糖。 好奇地看了一眼以后,何修泽收回了视线,思考着黑板上老师的解析,过了会儿再去看姜声,两人视线撞个正着,姜声脸红了,匆忙装作仔细听课的模样,转着笔盯着试卷上的题目。 下了课姜声过来还饭卡,挑了个话题:“今天是有校庆活动吧?” 何修泽记起来社交软件上的提醒:“今天好像还是你的生日?” 姜声不说话了,脸又开始红,何修泽跟他说:“生日快乐。” 他有些紧张地说了句谢谢,何修泽提醒他:“今天许愿之前记得把大学志愿想好。” 姜声跟随在他后面,问:“你想去哪里读书?” “没想好,比较想考政法大学。”何修泽说。 “啊……”姜声道,“我也没想好,想和你当一辈子好朋友。” “不要浪费愿望,这个不许愿就行。” “真的可以吗?” 何修泽觉得他太患得患失了,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可以的。” “那我现在只希望成绩能进步点,追上你,想和你一起。”姜声说,“你等不等我?” 以前姜声也常说要在学习方面追上何修泽,虽然两人心知肚明这是一种遮掩,比起“在学习方面追上何修泽”,姜声更想说的是“和何修泽谈恋爱”,但当下这句话说得太直接了。 何修泽听到后一时僵住,姜声也随即发觉自己这句话不妥当,耳根红了,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进这个班是姜声分班考发挥超常,他比较内向软糯,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成绩也一般,平时过得很累。 何修泽知道这些,试着让姜声放轻松:“生日快乐,开心一点吧。” 校庆这些活动与高三生无关,何修泽没去看。枯燥的日子过得和翻日历一样,很快到了高考倒计时的阶段,每天都是乏味无聊的复习和考试,如此无限循环好似没有尽头。 “姜声,物理老师让你过去一趟!”有人喊话。 拋过来的作业本是他和何修泽的,姜声急着把何修泽的作业还回去,然后去了年级部办公室。 他们才考过月考,姜声最近压力太大,考得一次比一次差,他被物理老师逮住训斥了一通,放学了才肯让他走。 姜声回来看到何修泽在班级里,何修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不要在意这次考试,下次会好的。”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89 姜声垂头丧气地点点头,第二天给了何修泽一封信,给完以后他心不在焉地订正试卷。人倒霉起来处处不顺意,他被语文老师也找了麻烦,连着两天去年级部办公室。 这回何修泽在他位子边上,感觉是特意等着他,还有一帮同学等着何修泽一起去吃晚饭。姜声没精打采地看着何修泽,等对方说话。 何修泽惯例安慰了他几句,最后支支吾吾的,姜声心情差没多问,背起书包往外走。 在许多年以后,何修泽告诉过别人,姜声给他的信写着祝他前程似锦,说着要追他可又放弃,讲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但是有件事永远藏在心里。 在那天,何修泽写了回信。 青春的悸动太懵懂,他没好意思提醒姜声要去翻书包。 可惜他人生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情书写得无比认真,用着钢笔在纸上写了三个版本,挑了半天拿出其中一张塞进信封里,但最终没被拆封,烧毁在了火里。 写的很简单,他答应姜声会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小谢明天就醒。来迟了不好意思,明天捉虫,我作业还没写完orzzz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悄悄敲鱼1枚、匣中少女1枚、怀舟1枚、夏末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野30瓶、KiLiG20瓶、悄悄19瓶、安毕方w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0章苏醒 当时火光冲天惊动了附近的村民,打电话叫来消防队以后,警方跟着出动,先是在山上找到三个持枪的人员,等火扑灭后,再发现了方荣舟等人的尸体,已经成了焦炭。 方荣舟死前受到过重创,在火势蔓延开来时,没能及时逃脱,还保持着恐惧中想要逃脱的姿态,头被砸得凹陷进去,旁边有破碎的台灯,这可能是人质在反抗中造成的。 短短一天,方荣舟的人脉网被连根拔起,到了大众眼前,他们只是看到蒋嘉言又被抓住,且没再放出来。 媒体捕风捉影,爆料了他以前与黑色产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扒出几个和他有交易往来的明星。 这种斩根除草的作风又快又狠,在话题沸腾起来的第三天,又有了更夺人眼球的事件,有狗仔拍到了林沒脸色苍白地进了警察局,边上还有两个便衣在后面跟随。 照片里的林沒比前不久视频里的他还要瘦削,浑身各处包扎着白纱,在外带着口罩和墨镜,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脸还有青青紫紫的淤痕,气势却不变,纵使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人还是能迅速分辨出来是谁。 这个时间点难免要把两桩新闻联系起来,舆论风向被官方控制过,这讨论的深度止于蒋嘉言,不会挖出方荣舟。 为了保护知情者们的安全,重要信息隐瞒得很好,方荣舟和相关人员受到惩处的事情不会详细公告,对外公告的时间也会与这件事错开好几年。 林沒是去做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出了警局以后他直接前往医院。 他上午刚退烧,终于不用在无菌病房门外徘徊,可以进门去见谢在苑。昨天他们转院来巍都,谢在苑醒过来几次,可马上再度睡了过去,医生说是体力透支得太狠,让人多躺一会。 按照医生的嘱咐,林沒也该多休息,可他放心不下,就爱待在谢在苑的病房附近转悠,能远远望一眼也好。 明白自己要赶快好起来,不让谢在苑担心自己,他本来爱偷工减料的吃药一颗不落,该输的液全是准时准点,没过两天就退了烧。 时至今日,自己也尝过了在抢救室外是什么滋味,这比在抢救室里的还要来得难受。 林沒没有放任自己沉浸于伤感中,昨天精神稍微恢复了些,就配合警方做完了笔录,并且联系好谢在苑的助理,及时解释了谢在苑的情况,他甚至跟谢悠打了一通电话。 考虑到谢悠在夏令营,以及谢在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林沒没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小孩,谢悠问:“你和爸爸最近怎么样了?” 林沒说:“和好了。” “啊为什么?”谢悠诧异,这对他而言来得有些太突然了,毕竟他年纪小,总能被林沒放出的狠话给唬住,看人冷着脸,就当对方是铁石心肠。 “有什么为什么的,你是有顾虑吗?”林沒道。 “没有没有没有。”谢悠忙否认道,可又忐忑不安地补充,“我怕你反悔。” 如果说林沒当年喜欢谢在苑完全是出于直觉,靠着短促的一瞥就被惊艳得神魂颠倒,那现在绝对是被逐步打动的。 这个确定的过程很缓慢,经历过愤怒烦躁,以及漫长的僵持和犹豫。筑起的心墙一点点被消磨,接着林沒找过各种借口去逃避,再是避无可避、幸好避无可避。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0 要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绝非关于喜欢谢在苑,而是兜兜转转了七年有余,好不容易认清了彼此的心意,他却无视那份爱的存在。 · 探视有规定的时间,护士给林沒拿来外套,一边说着:“今天他助理来过一次,人还不是很精神,但是可以说话。” 林沒走进无菌病房以后,看谢在苑在睡觉,想坐在他床边看看就行,没想到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刚刚坐下,面朝着窗台的谢在苑睁开了眼,抬眸看向林沒。 谢在苑说:“我助理讲我躺了两天了。” “累了就多睡一会。”林沒垂眼看他,“不过也别太久,等得人有点心急。” “痛不痛?”谢在苑问他伤口的事情。 在外面还装着冷静自持,独自一人多么坚强,此刻被谢在苑哑着嗓子这么一问,林沒鼻尖发酸,想着这人为什么总能戳到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逞强:“本来不痛,看着你疼,我要痛死了。” “我不疼的。”谢在苑让林沒别担心。 “你丧失知觉了吗?”林沒反驳。 谢在苑道:“可能真的是,当时我只想着你醒来就可以跟我回家,哪知道我住进了医院。” 子弹打进血肉之躯里,怎么可能没感觉,林沒任他这么说瞎话,不再揭穿他。 谢在苑和林沒说,助理已经讲过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的处理的事情,自己也交代过几句,他道:“不要自己扛着,我和你一起。” “没事,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用理会,我从没放在过心上。” “他们不是猜你回家结婚吗?” 林沒数着:“还有猜我创业的出事的生病的,什么都有,你助理打听得不全面。” 这些谢在苑当然也都知道,他目光扫向林沒的右手,林沒让他放心:“医生说了以后多复健,能恢复的。” “你砸方荣舟的那一下有震撼到我。”谢在苑回忆。 林沒笑了:“我也没想到自己慌的时候会砸那么重,以后要不然去打拳击吧。” 谢在苑不敢对人下死手,林沒难道就敢?难以想象这反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更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喜欢谢在苑,在慌乱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到这种程度。 “有没有计划过以后要干什么?” 陷入绝境的现实都能置死地而后生,他会好好珍惜未来的每一天。林沒道:“反正和之前两样工作不一样。” 开店有诸多不便,他已经真真切切体验过一次,而回到娱乐圈更是天方夜谭,他退圈是经过很艰难的一番取舍,光是理由就能一口气列出五六个。 “对了,你为什么想退圈?我以为至少要再晚几年。”谢在苑问。 林沒支着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连轴转,太忙太累,自己对这也不是特别有兴趣,混口饭吃而已,感觉自己不缺那份收入了就退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还有?” 谢在苑看他,他不和谢在苑对视,过了半晌,说:“谢悠需要家人陪伴,我放心不下他。” 说完再低着头,左手搭住谢在苑的被单,咬了咬嘴唇,随后讲:“不能想见你就可以见到你,得小心翼翼的,光是想和你在一起都有种负罪感,感觉对不起粉丝,也怕你被人恶意揣测,到时候会给你添麻烦。” 谢在苑安静地听他说,这种被耐心倾听的感觉很好,林沒道:“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不迟,最近跟你一块儿养病最要紧。” 谢在苑说:“没了?” 这么连番问着,是还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林沒好奇:“你有什么想法?” 谢在苑问:“外面都说你结婚了,你想结婚吗?” 之前拐弯抹角,现在又那么突然,林沒当场愣住,揪紧了谢在苑的棉被。 他要面对的事情堆了很多,外界的舆论发酵,身体的旧病新伤,忽的“结婚”这个字眼不再单纯是别人的猜测,正经慎重地摆在自己面前,林沒好像一下子不知道结婚是什么含义了。 即便自己早已笃定了彼此的特殊,但他的想法在被对方确认时,心跳得非常快,不由雀跃又紧张:我可以吗? “我们结婚好不好?”谢在苑没和林沒开玩笑,这也不是逗趣,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1 这时突然有护士走进来,提醒林沒时间到了,探望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林沒还在发呆,一时间忘了配合地站起来往外走,走的时候又忘了答复谢在苑,走到门口又飞快地折回来,站在谢在苑面前。 谢在苑看他完全蒙住的模样,眼里带着暖意,而林沒和人生第一次听到告白一样,他觉得这状况不真实极了。他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和谢在苑说:“我事情很多、要求很高,你要快点好起来,重新来过一遍。” 谢在苑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眶很明显地泛着红,自己看在眼里:“我会的,不然就像现在这样,想抱抱你都不行。” 林沒转身又是副淡漠的姿态,原先的经纪公司从中午开始就在联系他,他忙着去看谢在苑没有接,而宋和彦和他通过气,讲老总有意要挖他回来。 因为解约,没有公关部门再替他把控话题,接二连三被有心人爆黑料或是推上热搜,费尽心思要帮他让粉丝死了等待偶像的那颗心。 这个圈竞争激烈,有流量就代表着挡着另外一大群人的路,也找不出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林沒烦了很久了,可是又不想再签约回去。 从一开始的花店被围堵,再到警察局门口被偷拍,他离开大众视野那么久,话题度还是一分没少,要是他真的回到娱乐圈,该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刚和谢在苑聊完天,他不乐意去处理这件扫兴的事情,挂断电话再打算去给自己的伤口换药,却在自己的病房看到了宋和彦,那模样似是等待已久。 宋和彦说:“我前脚和你通过气,后脚被公司发配来给你做思想工作,欢不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石头1枚、怀舟1枚、夏末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LiG10瓶、安毕方w1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1章提问 “你看起来气色比照片上的要好一点。”宋和彦道。 林沒道:“老总下手那么快,我都差点以为要是没有我,公司就得破产了。” “我是正好在家里休息,中午吃饭的时候狗仔放出你的照片,有人和我说公司食堂里所有人打开手机以后,统统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宋和彦笑,“然后我被老总使唤来干活了,你怎么看?” 林沒语气不善:“要是我知道谁给我买的热度,我先扒了对方一层皮。” “我感觉一堆人挤着给你买呢,说不定是老总想要你回来,特意推波助澜。”宋和彦使劲煽风点火。 他站得那么高又忽的退了圈,从蛛丝马迹里还能看出来身体不行,活脱脱一个百发百中的枪靶子,不打白不打。 宋和彦再说:“扪心自问一下,这行业竞争那么激烈,谁还没有踩过别人往上爬了,和打游戏通关一样,你是满级,新人们从一级开始拼死拼活地攒经验值,打到99级上不去了,可不得拼命把你往下拉。” 护士进来要给林沒换药,林沒拆了右手的纱布,吓得宋和彦匆匆撇开头,对那伤口评价说:“你这像是凶案现场。” 林沒不以为意,不疼似的,没接宋和彦话茬,也没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走神,他问:“老总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办法?” “辟谣洗白这种事,我们公司是一流的!”宋和彦道,“保镖训练有素,经纪人精通此道,还有活泼可爱的同事可以给你提供心理安慰。” 说得那么好听,做起来难度很高,林沒还是克服不了自己那关,看他纠结的神色,宋和彦说:“你真的对舞台一点热情都没有?”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但我不想让工作占掉自己的私生活。”林沒道。 “早和你说,挑个圈内的就能公费谈恋爱了。”宋和彦嘻嘻哈哈,“老总条件开得很好,你当人家是趁机拐带你吧,只要你愿意来,别的都可以谈。我觉得这不错,再过一段时间,你热度下来了要是想来圈里赚钱,那变成别人来和你讨价还价,不划算。” 林沒对公费谈恋爱没兴趣,要是自己在聚光灯下和谢在苑站一起,即便演得天衣无缝骗过所有粉丝,也够他心虚小半个月的。 他道:“谈不拢,再说我身上不止右手这点伤,到时候头上这纱布拆下来,又是特大一块疤,当什么偶像?” 宋和彦余光中瞥见林沒换好伤药,才敢转回头:“没说一定要你当偶像啊,这就是我们要好好谈的事情了。” · “石膏还不能拆,最好也别让他走动,不要揉按伤口,更别拆绑带,不然很容易吻合失败。”何修泽不知道自己一天要解释多少次,病人骨折的地方很难受,家属每天都想着办法改变状况,然而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来。 林母看儿子受罪,心里难受得也坐不住,看到医生来了就想多问几句,人之常情何修泽可以理解,跟着主任看完林沫的病情就打算要走,主任慢了半步,和林母再说了一遍骨折都要这样,过程比较难熬,当下没别的办法。 林母看向何修泽:“这位医生是不是很忙?怎么那么着急?” 着急的是她,现在听她这么说,坐不住倒是何修泽了,何修泽知道这家人背景厚实,不想和她较真,平白无故地惹出点麻烦事。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2 他在门口顿住了身形,道:“抱歉,这两天失眠,现在已经到了原定的午休时间,来这里查完房了就想回去睡一觉。” “医生也失眠呀,睡前吃点安眠药,省得上班的时候没精打采的。”林母随口讲。 这几天何修泽原本想请假,参加过姜声的葬礼,他看到医院的十字形标志,心里倍感痛苦。 可林沫苏醒以后,一换药就喊疼,在外科的除了他以外都是老大夫,和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沟通不好,他不想让前辈们为难,一咬牙还是坚持来上班了。 何修泽一直在认真工作,毫无没精打采这一说,但没去和人辩解,耐心地再次提醒林沫不要随意乱挠乱动,否则很可能把伤口越弄越糟糕。 之前林沫睡觉时忍不住了,把一处夹板拆开过一次,已经白挨了很多疼,之后要是重复如此,不止是挨疼那么简单的后果。 出了住院部以后,路过的医生叫了声何修泽,姜声离开这件事他有所耳闻,看何修泽在放松时一脸浑浑噩噩,他安慰:“你休息休息吧,不要强撑着。” “没事,我已经调整好了。”何修泽说。 他最近不是没想过辞职,可是外科缺少经验丰富的人手,他退下来了,有许多个“姜声”得临时换医生。他高考后一时冲动,为了姜声填报了这份志愿,到如今比冲动更多的是责任,即便姜声不在了,何修泽也没法说走就走。 这几天他总是做着稀奇古怪的梦,一会是高中时期的姜声,在自己运动受伤时,说着是顺路带早餐,但每份早餐都准备得十分用心,每天至少要早起半个小时,一会是监控里摔下楼梯的姜声,在伤心难过中一不留神,脚下踩空直直地滚落下去。 最多的是安静沉睡的姜声,何修泽对以往的记忆已经褪色,日复一日的等待却还鲜明着,知道对方不是对外界毫无意识,他对此无奈过甚至怨恨过,擦肩而过的遗憾远比轰轰烈烈的分手来得挠人,教他没法甘心。 午休浅睡了一会,再是忙碌的整整一下午,没时间让他分心去多愁善感。今天难得准时下了班,他在门口的自助机买咖啡,听到护士们凑在一起聊八卦,讲之前在这里住院的明星又上了热搜。 “是去警察局那件事吗?”何修泽插话问,他中午也看到了这热搜。 明星没什么隐私,不管有没有退圈,都容易成为焦点。护士道:“是下午的,他住院的地方被人扒了出来,记者们采访到了他。” · 宋和彦说不一定当偶像的话音刚落,林沒没反应过来:“我唱歌不行,难道公司缺伴舞吗?” “谁敢让你当伴舞!会抢人风头的伴舞不该存在。”宋和彦无语了,道,“老总和我说的是希望你能回来当舞蹈编导,转幕后,不过你得配合着露脸录视频,这些事情人家想和你当面谈,先来让我探探你的态度,要是没戏也不强求。” 林沒点点头:“可以等我多久?” “原来的编导要走,这么个空位缺出来,老总说自己愁得每天睡觉都睡不好,得在这几天要你一个准话。”宋和彦打量了下林沒的伤势,“伤可以慢慢养,反正你自己衡量一下,这事我觉得在你承受范围内,越快解决越好,对你有利。” 确实是越快越好,等自己挨完骂了再去找公司当靠山,这算什么事。林沒得知老总的焦急,道:“那我现在买机票,直接去找老总谈。” “别,这么一身伤还要赶飞机,你自己舍得折腾,谢在苑舍得吗?你们俩刚和好,再待两天。”宋和彦认为不用那么着急。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别拖着。”林沒左手拿着手机,不太顺手地开始看航班,“再任由话题这么讨论下去,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我替你看过,该猜的都猜了养蛊这种都瞎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一堆人听风就是雨,你还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林沒也说不上来,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本来就很糟糕的舆论总能被煽动得更加难听。 他们没继续聊下去,宋和彦看林沒买好票,带着药打算往机场赶,有一板粘了用量说明的药服用完了,林沒左手歪歪扭扭地在新药的盒子上记好服用频率。 眼下林沒做事干脆利落不再怨念不平,这稍微有了点以前的模样,让宋和彦有些恍惚。他放心不下让林沒一个人回颐都,陪着他去,在电梯间里问:“要不要和谢老板说一声?” “他应该在休息,我快去快回,每天就下午短短半个小时可以进去看他一眼,明天的份额不能浪费。”林沒道。 “居然伤得那么重,我以为他该比你好一点……”宋和彦喃喃。 谢在苑本该不会伤得那么重的,要是不来,或是把林沒放下,没护着他挡住子弹,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受罪。林沒抬起眼,看数字跳到一楼,说:“怎么没开车来?” “这儿离我家很近,我吃好饭散着步走过来的。”宋和彦道,“等会我回去取车,你先在这里等着。” 林沒在大厅里看了会手机,自己的话题热度比早晨少了很多,看来之前有人控制过了,细心清理了许多过激发言,这是在林沒不作任何回应的阶段下,唯一的办法。自己的经纪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会这样的只有谢在苑。 谢在苑突然没去公司,事情肯定积压很多要和助理交代,半个小时怎么说得完,还有心思替自己考虑这些。林沒走神了一会,还没多想,马上收到了宋和彦的信息,说车停在门口。 林沒起身往门外走,他速度很慢,身上受到过的伤害不容无视,幅度一大就牵动着浑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他对此小心谨慎,疼还是其次,主要怕自己一时粗心,结好的痂的伤口再度流血,又要费劲重来。 在他站到阳光底下的那一瞬间,在附近蹲点已久的记者们都迅速出来,扛着摄像机拿着录音笔往他的方向跑来,林沒愣住,后退了半步再冷下脸来,低着头快速地要往医院门口走。 采访二字说得太好听,这完全是埋伏,中午被狗仔爆出了在警察局的照片,估计是一路偷偷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院地址,觉得自己一个人肯定拦不住林沒,于是分享给了诸多同行。 林沒被人群拦下,他抬起左手挡住脸,瞥了眼他们话筒上写着的平台,淡淡道:“不好意思,今天不想说话。” 正规娱乐周刊的记者也就算了,狗仔们好不容易逮住人,怎么会轻易让他走,林沒烦躁地被围在这里。 盛夏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宋和彦带着副墨镜遮了大半张脸,怒气冲冲下了车挤人群里来,拉着林沒的左胳膊要走。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3 他把人护在身后,扯着嗓子大声喊着:“谁他妈在推推搡搡的,没看见别人身上有伤啊!” 看清楚拉着林沒的人是谁,狗仔们更不会放他们走了,林沒不配合,那他们就问宋和彦:“请问你对林沒退队有什么想法?作为同一个组合的成员,对于组合最近的人气流失,你觉得可惜吗?” 有话筒往宋和彦面前戳,拥挤中他摘掉不断滑落的墨镜直接扔地上,宋和彦说:“这些以后再慢慢解释,今天有事麻烦让我们先走。” 说了没用,这算是记者们在大半年里第一次正面和林沒接触,之前那次围堵也有人过去报道,但林沒当时蒙住了,他被工作人员保护起来,让人完全没有走近的机会。 这时让林沒随便说些什么,哪怕几个字也好,只要做出回应,争分夺秒写出来了就是流量,而流量与金钱挂钩,够啃老本两个月,没人肯罢休。 “林沒!是什么让你退隐了半年多?和现在的身体情况有关系吗?之前你的状态很不好,是那时候就受过伤吗?” “网上传你是回家结婚生子,请问你家人是不是有这个意向?” “之前你和蒋嘉言在同一个剧组,听闻你们两人关系亲密,这次蒋嘉言的风波和你有关系吗?” “请问你的伤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是谁打的?” 一连串的问题铺天盖地般朝林沒砸过来,周围太吵,那些人具体在说什么,林沒左耳进右耳出,全没听进去,被这么狂轰乱炸不是第一次,但带着伤被狂轰乱炸倒是头一回。 他对此无所谓,不觉得那些伤会让自己显得多狼狈,狼狈的是那些蹲守在门口的不速之客。 挤不出去,林沒和宋和彦只好站在这里等着保安过来赶人,林沒始终保持着漠然疏离,尽管他被围在人群最中央,但没被他们的喧哗所影响,如同冷眼旁观一出丑剧。 这时林沒还侧过头让宋和彦别生气了,这在以前是家常便饭,好歹说明自己如今还没过气。 又有话筒竭力地往林沒面前凑过来,有人尖锐地问:“我只提一个问题!请问林沒你和谢在苑先生是什么关系?有圈内人透露你和他长期保持着某些关系,由此难免认为他有特殊……哦你这身伤和他有很大关系,这是真的吗?” 宋和彦心想这没有公司管着采访秩序,凑上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无理取闹,都是想钱想疯了。什么事情都敢拿来乱联系,什么问题都敢用来直接说,这措辞听着委婉恳切,实际上恶俗下流,故意模棱两可的字眼给人巨大的遐想空间,气得他登时火冒三丈。 那人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往前踉跄了几步,那人在慌张中与林沒对视。 林沒的表情太阴沉,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镜头前往往带着令人着迷的笑意,但在此刻毫无温度,对方是位比林沒年长许多岁的记者,被这眼神吓得一下子沉默起来。 烈日当空,记者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中,这小铺垫是拿来给林沒接下来耍酷的,别理解到虐的层面吼,林沒一个曾经的顶流,对此已经风轻云淡了,是觉得小谢因为自己而被人拉出来这么加戏,就有点生气。(但是大家不要生气!=3=)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毕方w1枚、宇智波哀酱1枚、怀舟1枚、山野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没有修仙15瓶、KiLiG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2章追求 他们越是想让林沒给出点反应,林沒越是不如他们的意,一声不吭地冷着脸,不管别人问他什么,都没丝毫反应,连个眼神都不给。 保安很快过来驱散聚集在这里的人,林沒他们踩点登上了飞机,之前林沒还能摆出气势凌人的架势,在座位上一歇下来,转眼就累得睡着了,一觉直到在颐都降落。 去公司的路上,宋和彦问:“你觉得是谁给记者透露的风声?” “估计原话说的和记者讲的不一样,就算有人想上位,也不可能这么编排谢在苑,娱乐圈的一个个都修炼成精了,哪有人做事做得那么缺心眼。”林沒沉思,“而且我和谢在苑有在公众眼前碰面过吗?” “没有啊。”宋和彦绞尽脑汁想了想,毫无线索,过了不久,他听见林沒突然骂了句脏话,方向盘差点打滑来个漂移。 “我记起来了,有的。”林沒右手被绑着,只好拿左手扶额,“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不是你刚出道的时候吗?”宋和彦纳闷,“怎么会,红了都不见得有机会能和谢在苑坐在一起,去年的慈善晚会他在包厢里都不露脸。” 林沒在网上搜了一下,他能想到的,网友也会想到,这段视频已经有人晒了出来,看时间是刚上传的,之前大概被删掉过。 记者提问的问题也确实有人在论坛上说,删了再发,发了再删,两方如此死循环,别人跟帖求捶以后,楼主最新的回复就是贴上了这段视频的链接。 没想到是这个成了别人恶意揣测的线索,林沒无语了。 这事说来话长,这视频里两人没任何亲密举动,是他们在典礼上百无聊赖地发呆,一个坐在前面,一个挤在舞台边上的角落等待报幕,他们无意之间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抿嘴笑了下。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4 没有别的把柄了,谢在苑照顾到林沒的感受,如果是出现在同一个公众场合,连眼神都会克制着不往林沒的方向看。 之后那几年,林沒偶尔会忍不住往谢在苑的方向瞥几眼,可谢在苑明确说过自己不会让林沒有为难的地方,连来剧组探班,都会低调小心地挑选好时间。 这些细节足以让旁人知道林沒在谢在苑这里的分量,即便是出双入对地出入酒宴,碰见的人根本不会有胆子和记者爆料。 如此几乎可以确定,知情人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 不需要说太多详细事例,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用担心会得罪人,只要静等片刻,那些蛛丝马迹就会被人自发联想。从无关痛痒的轻松字句,扭曲编造到最坏的地步,最终版本的内容听上去甚至有些可怕。 林沒叹了一口气,宋和彦差不多也想明白了。宋和彦从后视镜里看林沒低头看视频,说:“你怎么还欣赏上了,二十一岁的自己嫩吗?” “二十四岁的谢在苑好嫩。”林沒难得不自恋,感叹道,“操,他们是怎么想得出谢在苑有特殊癖好的,他看上去那么高冷禁欲一个人。” 那楼主放出的证据里,除了这默契无比的对视以外,还有一些拿来凑数的照片,明眼人看了简直要笑出来。 哪个跳舞的身上没有点磕磕碰碰,膝盖严重点还会有积液或骨刺,带点淤青擦伤的一抓一大把,而林沒的却被单独截图,拿来开着下流玩笑。 放在以前不是没有过,看他不顺眼的人最爱如此贬低他,他曾经还旁观过如此烂俗的调戏,可眼下不止是嘲讽他,还抹黑了谢在苑。 “硬扯特殊癖好的单纯是骗流量,不管别人质疑还是附议,都会给这事炒话题度,你别在意这个。他们最开始肯定是天花乱坠一通瞎编,指望着吸引到足够注意力,再专注捶谢在苑和你的关系。别的无关紧要,只要能坐实包养这一项,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宋和彦顿了顿,说,“多大的丑闻,可以让你这个满级号一夜之间被清零。” 林沒很冷漠:“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事实。” 可惜要是能让大多数人相信,那谎言也会变成事实。 到了公司以后林沒独自拿了宋和彦的门禁卡,时隔半年多,他再次来到最顶层。过了下班的时间,老总特意在等着他,对面的位子上泡了一杯淡茶,助理下班了,这楼只有他们两个。 林沒还想问龚岑打算怎么办,没想到龚岑调出了数据图后,反而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原先没有打算,多说多错不如不说,等这一阵子热度过去,谁还记得谁。”林沒用左手费劲地拉开木椅。 “那现在呢?”龚岑问,“之前风向是议论你有没有吸毒,但中午你从警局出来了,这谣言不攻自破,开始有人搬出谢总,一天之间在别人眼里从吸毒犯变金丝雀,该算好还是不好?” “我没什么感觉。”林沒回答。 “嗯其实这很套路,先满足大众恶趣味,再直接舍弃哗众取宠的部分,逮着一个重点放证据,提高自己的可信度。兜兜转转绕那么一圈,真的假的,文雅的污秽的,全搬上台让人过目了一遍,能把你名声毁个干净。” 龚岑气定神闲,边抬眼打量林沒,好像比起过不久要公司收拾的烂摊子,她更在意林沒的脸还能不能看。 确认对方没破相,龚岑放下心来,本来林沒想走的时候,她就不太愿意放人,培养一个实红的明星不容易,没了怪可惜的。 “别人绞尽脑汁要我出面回答,那我宁可挨着骂,也不想吭声。”林沒说,“这脾气估计改不掉,但这回是我拖累谢在苑。” “话说回来,他今天下午是不是动手帮你删帖了?那有让你去解释吗?” 林沒动作细微地蜷曲了下手指:“他从来不要求我要去做什么。” “如果你单纯是为了谢在苑,谢总不是圈里人,其实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应该比你小得多。”龚岑道,“那些话可能都到不了他耳旁,为了他去费力辩解有没有意义?我怕你自己到时候觉得不值当。”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林沒说,“删帖只能捂住别人的嘴巴,清场也不过是遮着别人的眼睛,但我不想有人曲解他,在心里误会也不行。” 自己只要在谢在苑这里被理解就可以了,但另一个想法说起来有些痴人说梦,他希望谢在苑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清清白白的。 龚岑明确了林沒的态度,惊讶地挑了下眉头,问:“那我们谈合同?我之前还怕挽回不了你,毕竟我能帮你做的那些,谢总能替你全部处理干净。” “我现在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再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林沒沉思片刻,和龚岑说,“也都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承担。” 不当明星说得和不用再露脸似的,龚岑这回要给林沒解决极为棘手的舆论,自然不会不极尽利用林沒的优势,合同里条件附加了一大堆。 商量完了公司给林沒提供的解决思路,签完合同,对外就说林沒这段时间是在积极寻找自我爱好,为此调整了自己的未来规划,急流勇退转到幕后。伤是不久之前见义勇为留下的,连作证人都给他安排好了,故事编得林沒自己都差点相信。 “警察局该怎么说?” “哦,你去警察局录见义勇为的笔录,和蒋嘉言有任何关系吗?”龚岑知道大部分内情,却装傻。 林沒会意,顺着龚岑的话说:“没有。” 这事涉及还在保密状态的方荣舟的事情,只要不透露真相,任林沒怎么说都行。 “那记者会上我要怎么讲,可以给稿子吗?”林沒道。 龚岑疑惑他要稿子来干什么:“你不是挺能说的?自己说呗,接受采访的经验那么丰富,以前你一天要连轴转多少场呢。”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5 林沒在她的印象里,是只要他想,就能和人在台面上相处得优雅得体,该模糊重点的时候说得云里雾里,该开门见山的时候又是干脆利落,在宣传部写稿子的还没他会说话。 · 网上发散开的言论碰到了林沒的底线,宋和彦觉得林沒巴不得晚上就召开记者会,最迟能忍到明天中午。 他来接人时候,不禁好奇地打听:“什么时候澄清?” 不出宋和彦所料,林沒道:“明天中午,让那群人再狂欢一个晚上。对了我得赶紧买好下午的机票,正好处理完了回去看病号。” “等等,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处理完了可能会需要自己冷静个几天,不急着这么快回去,太累了你缓着点。”宋和彦委婉劝阻。 到时候那场面免不了被咄咄逼人,某些难听直白的言语就算不是对自己说的,顺道听了一耳朵都能难受好一阵。林沒以前是无所谓,然而现在很可能得替谢在苑生气。 “冷静地反思一下自己当场发挥得不够完美吗?放心,我努力不让自己留遗憾。”林沒很淡定。 “谢在苑具体伤在哪儿啊?不会你们今年都交代在医院里吧?” 林沒道:“那不至于,枪伤很轻,而且是在肩膀的位置上。主要是伤口感染了,再加上本来他工作就特别忙,前段时间因为我的事情,没休息好,这回到了极限,我们都想让他精神恢复过来了也暂时别出院,多休息一阵。” 正聊着天,林沒的手机收到了龚岑发来的文件,宋和彦瞥了眼,道:“龚岑对你这么上心。” 林沒打开文件,是明天的时间流程安排:“我能翻盘到什么程度,决定了公司以后还能靠我赚多少钱。” 公司办事效率一流,下午出的事情,晚上就计划好了如何收拾烂摊子。林沒看了几眼没多打量,该注意的龚岑全和他关照过了,过了两分钟便关掉手机望着窗外。 “想什么呢?今晚咱俩盖一条棉被谈谈心?”宋和彦问。 林沒实话实说:“想谢在苑了。” 宋和彦嫌弃:“不和你盖了,刚才还说让他多休息一阵,我看你想迅速把人从病房里捞出来。” 林沒没反驳,到了宿舍还是和宋和彦盖一条棉被了,没多余的力气谈心,他吃完药沾着枕头就睡。 第二天他又见到了龚岑,老总连着两天来看他,人情和工作上都做到位了,也等于是给媒体们表态,说明林沒和公司之间没有隔阂。 今天有了管理秩序的工作人员,比昨天在医院门口闹腾的场面要好很多。 记者们以为林沒会很长段时间不露面,直到事情被人们遗忘,没想到转眼就要给个当面的公开说明,一群人昨晚通宵准备了采访问题。 最开始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关于他的伤口,关于这段时间的去向,到中途开始逐渐尖锐起来,有人提出了谢在苑的名字,问:“请问你和谢在苑同在风口浪尖,为什么只有你出声解释?” “又不是讲相声,犯不着解释还得两个人一起来。”林沒淡淡道。 “从前不久的被围堵上热搜开始,网友对你的近况众说纷纭,为什么当时不解释呢?视频里你的状态很不好,和谢在苑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林沒不假思索道:“大热天的突然遇到一群人跟着我跑,我中暑了能和谢在苑有什么联系?” 那记者依依不饶地追问:“昨天为什么不直接进行快速回应?从录像上来看,说到谢在苑的时候,你表现得很愤怒。” 林沒对此轻笑道:“因为这造谣蠢得匪夷所思,我惊呆了。” 当下龚岑是知道为什么林沒想要稿子了,他是在为谢在苑鸣不平,自己内心的怒意无法熄灭,故意不肯好好说话。他克制着的攻击性展露了一角,字里行间都在告诉别人不要再碰他的底线。 再有人提出问题:“那你和谢在苑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至少是认识的吧。往常你们即便一起出席慈善晚会,也从来不会打招呼,可以理解为装作不认识吗?如果只是朋友而已,为什么要避嫌?” 来了。 林沒左手握着话筒,转移重点:“你刚和我打过招呼,我们难道认识吗?不打招呼不算认识,打了招呼也不算认识,用这个和避嫌挂钩是不是过度解读?” 记者一个个都精明着呢,刨根问底:“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那我重复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和谢在苑先生是什么关系?私下有过交往吗?” 能把包养的黑锅甩掉就好,反正他已经不是偶像。当了那么多年的公众人物,阳光下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捕捉,他倒是头一次那么认真地看向镜头,左手暗自用指甲掐了下掌心。 林沒经过诸多折腾,脸上有着不少淤青,额头还包着块纱布,可伤痕累累的模样有种另类的美感,在众人目光中神态自若,也有些疏离,但不至于厌世。 “我和他比较有缘,不算上第一面的话,正式认识也有七年多。”林沒道,“这些年我在工作上是否敬业,自然有数据替我去说,但我的确在感情上有所欠缺。我做错过一些事,心态一度在悬崖边,幸好有对方拉过我一把,并且没松开手。” 泪痣让他的面容显得柔弱,但不需要他如何摆腔调,举手投足间气势依旧压过了全场,这姿态不像是给人作出什么解释,而是一场氛围轻松的宣告。 “刚说过我做错了事,站在我的角度去单方面叙述,那现在这情况不太好说,恍然大悟地跑到他的身边去,这个过程该用什么动词去概括?大概是——” 他短暂地一顿,勾起嘴角:“我在追他。” ·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6 被林沒出其不意地一拐弯,包养成了谈恋爱,社交平台上话题讨论量翻了倍,但言辞不再是阴阳怪气。经过经纪公司的有意操控,把这事儿包装得像是清纯爱情剧。 很多人都没想到林沒会爽快承认,以为会说成是好朋友。林沒对此答道:“讲成好朋友,谁会信啊?你信不信?” “我不信。”周让吃着冰淇淋,说,“说好住一晚的,你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靠,我航班信息被人卖了,现在机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过来堵我的。”林沒咬牙切齿。 在一群记者面前轻松抗下所有问题,这时候没了外人,又成暴躁恋爱脑了。林沒看着客厅的挂钟,直到自己生生错过了这趟航班,再忍痛去买过两天的机票。 过了两天,情况只有愈演愈烈,机场人山人海,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天的机场也有铁路春运,事实上是一个个都跑来围观林沒。 明星的恋爱和出柜都是大新闻,林沒比较厉害,公开恋爱的时候还顺带出柜。 吃瓜群众很兴奋,他烦躁得要命,看今天的时间又快到该去机场的点了,回巍都的计划再度面临泡汤。 周让这时掏出个旧手机出来,说这里面满满的都是他高中的回忆,今天来看看相册。林沒干坐着没事做,也想瞧一眼,随即坐到他那边去。 手机太旧了打不开,周让特意寄到了修理店去,刚回到他自己手里。他把手中的翻盖手机连上wifi,相册里有很多偷拍,他津津有味地开始翻阅。 看到篮球赛上的何修泽,当年面孔稚嫩,笑着在投球,再仔细一看,周围一圈人里,瘦弱秀气的姜声躲在角落,前面的人太高了,他大概是垫着脚尖,看上去坚持得疲累,但还是睁大了眼睛在观赛。 周让也注意到了这个,感觉氛围沉重,忙说不看相册了,来和林沒分享一下他高中在社交软件上的泡妞记录。 没想到社交软件自动保存了上一次登陆的记录,直接摁上去,跳出来的页面不是周让的账号。周让忘了当时把这手机给过谁了,刚想退出来,这软件接到新的消息提醒,滴滴了两声,这账号冒出红色的提示标志。 何修泽:今天吃到的干挑很好吃,下次带你一起去。[图片] “哇哦,何修泽这货和谁有情况!净盯着高中同学!”周让欣喜,他马上打开班级群看这个账号的备注。 他动静比较大,宋和彦也凑过来看,班级群的备注上面写了:【姜声】 屋里瞬间变得安静,林沒心想,这趟归路虽然会很挤,但哪怕只给他留一条缝隙,他也要回去。 谢在苑说过他想抱抱自己都不行,自己决定立刻去拥住对方。 · 出了门林沒发现,何止是机场,宿舍公寓外好些粉丝举着牌子站在门口。林沒看着那些牌子在白日里还能闪闪发光,不知道对方是拿来应援的,还是打算来砸自己的。 有快递车进来取件,半路上被林沒拦住,向快递员请求以后,他藏在快递车里出了门,再打车去机场。 龚岑给他安排了保护安全的保镖,他身上有伤,尤其是右手没法被人碰。尽管林沒换了一身衣服,埋头走路做得非常低调,可还是逃不了被眼尖的人认了出来。 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去巍都,连蹲守在这儿的媒体们都有些哭笑不得。林沒感觉自己这一路上脚就没沾到过地砖,前后左右黑压压一片人,挤得他分不清自己方向。 有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想问的扯着嗓子喊了出来,最多的还是为什么要公开,林沒懒得回答。 不回应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着自己开口,挑战自己的底线耗尽自己的耐心,等到他做出回应,他们又要无辜地问一连串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喜欢谢在苑,要当谢在苑的真爱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不是,这是他辗转反侧了整整七年的心愿,他敢于向全世界大声公布。 被护送上飞机以后,林沒想到等会到了巍都再这么挤一趟,两腿不自禁打颤发软。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有提示震动,跳出来的娱乐新闻全是以他的名字作为开头。 说了要追人,他追得挺认真的,在这关头自己千辛万苦都要赶回去,林沒希望媒体踏踏实实报道,别再随心所欲瞎写。 他缓过来以后看了眼新闻,差点吐出一口血,他骂了句自己这什么体质,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还讲是谢在苑包养他呢,现在断章取义扭曲成自己倒贴了。林沒欲哭无泪,敢情他们只听进去最后四个字? 就算是故意要取个吓唬人的标题,林沒也心梗,他忧郁地回到巍都,打算硬着头皮继续挤。 现在天黑了下来,接机口的门外架着许多摄像机,闪光灯亮得刺眼。林沒半眯着眼睛,这种处在风头浪尖上的日子离开了太久,他还略微感到不适,想和人说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他身旁也没有同一个偶像组合的队友,唯有三位魁梧雄壮的保镖。 同样的脚不沾地,同样的晕头转向,林沒怕自己的右手在摩肩接踵中被撞到,这段路走得格外小心翼翼,尤其是到了门外以后。 昏暗的光线让他眼前恍惚,右手还是被人在推搡中擦着了,他弯腰闷哼了声,突然间整个人被拢了起来,完完全全遮在怀里,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林沒左手都已经抬了起来,作势要挥给对方一记肘击,却听到熟悉的嗓音说:“你追的速度有点慢,我太心急了,又发现接到你真是好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安毕方w1枚、容一1枚、怀舟1枚、苏一林1枚、夏末1枚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7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一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3章月亮 出了机场没去医院,谢在苑带林上了车,快到家的时候林沒还发着蒙,半天没缓过来刚刚是经历了什么,回神后问:“不是说多在医院住几天?” 谢在苑说:“躺了整整一星期,出来逛逛,不然骨头都要生锈了。” 见林沒不放心,他又补充:“你看我不是一切正常?” 表面平静不代表是真的没事,林沒想想就知道,谢在苑要是想装,肯定能掩饰得不露痕迹,当时的伤口那么吓人,怎么能光靠一周就可以恢复。 他是特意为了自己来的。林沒垂下头,百感交集:“其实不用来接,让我多倒贴你一会也行。” 谢在苑也看了那些报道,笑着问:“委屈啊?” “不委屈,嘚瑟一下自己眼光高。”林沒才注意到不是去医院,再问,“你出来逛逛就干脆回家了?” “病房里连细菌都没一个,我无聊。”谢在苑说。 说不过他,两人回家后先一起去和谢老爷子问好,被人拦住说老爷子在这个点已经开始要睡觉了,不用去和他打招呼。 别墅里有住家医生不用再找,听见了他们的动静之后,很快拎着药箱走来要给谢在苑做消毒。 林沒看到谢在苑肩上的伤口就难受,他挪开视线去泡茶,医生弄得很快,回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包扎好,打算再给林沒处理。 “没事,我现在是隔三天再换药,昨天在宿舍没事干,自己折腾过一遍了。”林沒解释。 “啊原来是这样,谢先生还交代过你身上有很多淤青,还特别怕疼,上药要注意放轻一点。”医生点头。 林沒往谢在苑那边瞄,谢在苑说:“不是这个谢先生,是爷爷。” 然后林沒又惊又喜地看了谢在苑一眼,这是谢老爷子头一回关心他,不过他很快再琢磨出不对劲来,问:“我怎么怕疼?” 被绑架的时候林沒硬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他自己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在谢老爷子眼里却落下了个怕疼的印象。 等医生走了,谢在苑和他说:“估计是你还没睡醒,别人来给你涂药,刚打算拆纱布你就开始哀嚎,爷爷正好在门口,听了一耳朵以后还来告诉我,说以前看不出来你嗓门还挺大。” “……”林沒脸一阵白一阵红,让谢在苑赶紧别说了。 过了半刻钟,谢在苑的助理过来送留在医院的东西,包括林沒的几瓶药。林沒看到药,马上从自己的行李箱里也翻出来了几盒,递给谢在苑。 谢在苑低头看,不知道林沒是什么意思,林沒道:“你仔细看日期。” 日期是很早前的,谢在苑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林沒讲:“那天以后,我有想要去改。” 谢在苑把药盒还给他,脑内一片混乱:“这有点突然。” “其实我没打算跳下去,如果你没那么快回来,推开门我会坐在沙发上等你。”林沒道,怕谢在苑不行,他又说,“真没有。” 他多次濒临要与世界隔绝的危险地步,谢在苑总能当他的界限,让他咬牙走回去。这些说出来有些肉麻,林沒对此止于唇齿。 “我知道了。”谢在苑回答他。 以往收到过的委婉情书、听到过的暧昧话语,或是碰到过的热烈追逐,都没眼下那白底黑字的日期来得动人。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似乎是都不会说话了,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半晌,林沒讲:“谢谢你。” 谢在苑一头雾水:“谢什么?” “谢谢你不放下我。”林沒道。 离开的机场那会,林沒的衣服和头发被蹭得稍稍凌乱,这时还没打理好,现在看起来蔫蔫的,可眼睛很亮。 谢在苑抬手把他的头发梳理顺直,这事做完了以后没收回胳膊,搭在林沒的肩膀上,倾身过去吻了一下。 他说:“那我也谢谢你,谢谢你还喜欢我。”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8 “那是真的很喜欢。”林沒侧过头,和他讲,语气像是在严肃提醒。 “好巧,这件事我怎么也知道。”谢在苑道。 林沒评价他:“知道的挺多。” 他们上楼洗漱,睡衣已经由人叠好了放在浴室里。这些事情做完,林沒坐在床边低头系睡衣扣子,他单手不方便,这动作做得很慢。谢在苑垂着眼帮他扣好,再把床头灯调亮了些:“睡下来,侧着。” 林沒疑惑地照做了,接着谢在苑撩起来他的衣摆,后背猛地一凉,他与此同时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干什么!”林沒疙疙瘩瘩地问。 谢在苑道:“都是淤青。”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浮起一大片青青紫紫的肌肤,林沒因为这个亲密暧昧的举动,细细密密地颤抖。谢在苑往手上到了点药油,沾上去是凉的,过了会儿又发热,很轻地给他揉着那些痕迹的边缘, 紧绷着好几天的神经由此放松下来,林沒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惬意的时刻,似乎是从未没有。愉快总蒙着一层朦胧白纱,他在今天终于把那层纱给彻底撩开。 他有很多话想对谢在苑说,眼下谢在苑就在身边,他又感觉看看谢在苑就好,光是交换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凭此知道自己的所有想法。 “我睡觉了啊。”林沒被谢在苑按得舒服,开始迷迷糊糊。 谢在苑让他睡,林沒嘟囔着:“真要一张床?我怕睡沉了就犯糊涂,爱往你这里挤,搁到你伤口怎么办……” “我不背对着你睡。”谢在苑保证不会碰到他伤口。 林沒对这事很谨慎:“你睡觉的时候还能控制翻身啊。” “我抱着你睡,行了吧。”谢在苑说。 林沒没再讲话,不知道是满意了还是害羞,谢在苑按摩完,他已经趴在枕头上半梦半醒。 他拖着一身伤连日奔波,保持沉稳冷静的模样面对一群记者的问题,再去机场人山人海地挤了两场,累得在这时懒得开口,却在谢在苑要关灯的时候,夹带着浓重的困意开口道:“不用那么黑的。” 听林沒这么一说,谢在苑一时没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讲,反应过来以后,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等林沒睡着了,再轻轻摁了开关。 他现在不怎么怕黑了。 · 窝在家里吃吃睡睡了三天,林沒都快不记得谢在苑有个儿子,谢悠夏令营结束回国,改机票来了巍都。他多少看到了点林沒的新闻,开了门以后见林沒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依旧被惊得呆愣。 头上缠了一层白纱,右手被绑了三角巾挂起来。谢悠表情空白道:“网上最近铺天盖地在讨论你追我爸的事,我正想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差点忘了你还见义勇为。” 他走进去,再看到坐在落地窗旁的谢在苑,小腿上也有伤,肩膀有点别扭,差点当成两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互殴了一场,诧异这和好方式是不是太特殊了一点,难道是打架比赛,谁赢了听谁的。 “不是见义勇为,反正遇到了点事,已经过去了。”林沒解释。 谢悠提心吊胆:“这叫‘点’事吗?” 他疯玩玩得累了,被两位家长哄骗了一轮,再被谢老爷子塞了几口蜜饯,他奔向自己的房间要休息。放着暑假作业的书包被甩在沙发上,没人搭理。 林沒右手的伤没好,做什么事都麻烦,吃饭能吃上一个钟头。现在四下没有电灯泡,谢在苑喂了他几口糖水甜品,林沒吃完,讲:“你去收拾下谢悠的书包。” 以前谢在苑连帮谢悠拎书包的时机都少,他道:“谢悠几岁了,自己还不会收拾?” “会,所以不用学了,可以让你帮忙收拾。”林沒说。 谢在苑没话说,打开谢悠的书包,把乱糟糟的一团书本拿出来压平,整整齐齐地放回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做了暑假作业。”林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谢在苑作为总是把暑假作业提前写完的三好学生,他觉得这种程度的自律是理所应当的:“你对他要求高一点好吧?好歹得像个样。” “哦——”林沒拖长了语调。 “我没指望他脱胎换骨变得多努力。”谢在苑怕林沒以为自己在找茬,解释道,“至少让他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干的事情。” “父母可以提供帮助算不算是他有能力的一种?” 谢在苑道:“算,然而就算你去帮他把月亮摘下来了,摘月亮在他眼里,其实没有多少意义。” 得到月亮的那刻,他可能还没自己亲手种一株草来得快乐。 林沒反问:“我去帮你把月亮摘下来,对你意义大吗?”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99 谢在苑没懂林沒怎么想得出那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说:“可能比我去摘还要深刻。” “为什么?” “你打方荣舟的那一下,我心跳得很快,比我自己揍方荣舟的时候还要快。”谢在苑道。 要谢在苑说一个明确的瞬间,去回答自己平生最震撼的场景,那肯定是林沒拿起台灯的刹那。 他没有亲手终结一条鲜活生命的勇气,难道林沒就有吗?要是有的话,在两人激烈缠斗的时候,林沒就能做出突袭。 何况在那个状态下,林沒连举起胳膊都费力,心态和体力全在崩溃边缘。在自己倒地之后,他却干脆利落地拿台灯砸向方荣舟,力度大得骇人,该是超出了自身极限。 当时谢在苑心里想着,之前的默认靠近、嘴硬不愿出声,让自己去选其他人,都是爱,那些爱堆积起来,成了这刻高潮的铺垫,爆发了。 他很爱我,远胜于我心心念念的怀恋,日日夜夜的构想。我贪得无厌地去渴望他,他比我渴望的还要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OWEROAD1枚、山野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野50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4章发丝 小学生假期长,谢悠玩腻了游戏,同学都在上兴趣班,也没人陪他聊天。他看林沒与公司交接工作,见谢在苑忙着处理项目,连老爷子都是晃晃悠悠在逗鸟,就他一个闲着没事做的,装模作样问要不要补课。 “真补了你就要垮着张脸,你说要我怎么回答你?”林沒说。 “可我好无聊啊。”谢悠叹气。 他打量着林沒,他们在巍都休养了大半个月,林沒的右手拆了绑带,胳膊终于可以活动,就是不可以拎提重物。 服用的药物发挥效果,以及林沒自己积极地调整着心态,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许多,脸色终于没有白得像一张纸,也不再瘦得似乎大风可以刮走。 林沒漫不经心道:“你爸待会要出门,今天不在家,等会儿要是问起你,我和他说你在房间睡午觉。” 讲完这句,谢悠很快欢呼雀跃地跑走,找人陪他去游乐场玩,闷在家里他都快蔫了。如果谢在苑知道他要去哪儿,他是不敢去的,生怕谢在苑嫌他太咋呼,不能老老实实待家里。 等谢悠走了,谢在苑下楼边打领带边张望,问:“谢悠呢?” 林沒转眼把谢悠给交代得清清楚楚:“游乐园,估计折腾人带他坐过山车。” 没谢悠恐惧的那样,谢在苑并不觉得他跳脱,只是谢悠这观念一时半会扭转不了,林沒提醒谢在苑:“晚上别问他去游乐园的事情,他在你这里怂着呢。” “他怂什么?” 谢在苑百思不得其解,他以往是和谢悠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最近在一块待了那么多天,不会还认生吧?谢悠这个自然熟和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甚至没大没小的,倒是和他除了花钱以外,都客气得很。 林沒歪头说:“怕你不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不满意,也不会把他退货,至于去趟游乐园,还要紧张得不想被我知道?”谢在苑纳闷。 林沒低头看资料,把书册翻了一页:“大概是你平时表现得太严厉了。” “你说认真的吗?”谢在苑无语,他对谢悠可是难得才会管一次,即便觉得谢悠不着调,忍不住想说几句,也不会批评得太凶。 “要么不管,一管就是挑他毛病,幸好他没心没肺,不然得整出心理疾病。”林沒想了想,“以后多和他说说话吧,你看你俩待了那么久,总共讲过几句话?” “他不和我提。”谢在苑说。 林沒讲:“你得主动和他表态度。” “我知道了。”谢在苑赶时间,这时候要出门了。他和谢悠有这种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早就发现过谢悠的情绪,以后会慢慢改。 在晚上谢在苑和谢悠碰面,谢悠刚从游乐园回来,脸被晒得红彤彤的,还起了皮,看到是他,瞬间抬头挺胸,道:“爸、爸你回来得挺早!” “出门和人喝杯茶而已。”喝杯茶顺便谈一下公事,花不了多少时间。谢在苑上下瞧了瞧谢悠,再想起来林沒的提醒,愣是忍住了没问游乐园好不好玩。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0 “那爸爸晚安!”谢悠说。 他战战兢兢,认为拖得越久,越容易被谢在苑察觉端倪,然而事实上,自己掩饰的东西全被谢在苑看破了。 谢在苑说:“等等。” 谢悠倒吸一口凉气,尴尬地站在原地,谢在苑转身进了主卧,出来拿着块湿毛巾,还有个小瓶子是什么,谢悠没看清楚,反正谢在苑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用毛巾擦他脸上火辣辣的地方。 他绷着脸,任谢在苑擦完脸上的灰尘,再用乳液涂在起皮的地方。这么做完,谢悠的脸更红了,干巴巴道:“谢谢爸。” 谢在苑对他笑了笑:“不客气,晚安。” 谢悠认为谢在苑绝对知道自己溜出去干了什么,就是特意不戳穿。他撒腿跑回自己的房间冷静半天,再打开和林沒的聊天对话框。 他没指责林沒偏心谢在苑,转眼把自己供了出来。谢悠打开语音输入,朝手机喊着口号:“我补课!我不垮着脸!” 好像小孩子心情灿烂的时候,就想着要做些什么去报答,其中主要方式为提升学习成绩。林沒关掉手机,看向谢在苑:“你和他说什么了,他这激动劲估计今天没法睡。” “没说什么,看他晒伤了给他涂了下脸,他那么懒大概不会自己做。”谢在苑往床上躺,和林沒描述,“然后他跟我说谢谢,我能回什么?只好说不客气。他不睡我要睡了,今天和人绕弯子,太久没谈这些,光是两个小时就觉得累。” 林沒踢开拖鞋往人身边一凑,道:“谢老板你是不是三开头了啊?” 明知故问,谢在苑侧头看他,他狡黠地扬起嘴角,凑得更近了,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轻声呼吸。 前几天拆了纱布,林沒就爱比划好久不动的右手,摸过谢在苑的脸,说:“让我看看长皱纹了没有。” 一个人拥有了强势的气场并且足够优秀,很容易让别人忽视他的年龄,或是对此有错误的判断,要让同行知道谢在苑今年三十岁,只会觉得比他们自己预估的要小很多。 但是如果光是看脸,也没人能猜到谢在苑的真实年龄。大多数人在这个岁数开始有了细纹,辛劳忙碌的生活使得脸色黯淡,但谢在苑根本没有以上现象,还是很俊。时光打磨他的棱角,没有把棱角磨平,只是让其更加迷人。 感觉到那只手摸完眼角还要往上挪,谢在苑握住他手腕,问:“接下来还要检查下有没有白头发?” “那要带上眼镜好好看。” 林沒起身,作势真要去取床头柜上的眼镜,被谢在苑一把拉回来。 反正不用上班,也不急着这个点睡觉,林沒在家里也很无趣,又不能白天黑夜都和谢在苑黏在一块,只好趁这个时候多说几句。 他幅度很小地抬了抬下巴,道:“要干什么?” 谢在苑轻轻地捏了下林沒的耳朵:“你也想和我绕弯子。” “我在这儿切实感受到了,你在病房里逐渐生锈是怎么个滋味。”林沒抱怨,“我也想出去玩,老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她省点事。” “那我明天带你出去透透气,龚岑问起来,你说是我强行逼迫的。”谢在苑说。 林沒闹完了,打算结束:“那我也谢谢。” “不行,我得和你客气客气。”谢在苑困住他不让他走,“要报答。” “我看你其实不累啊。”林沒诧异。 他眨了眨眼,他们离得太近了,睫毛好像轻轻扇在谢在苑脸颊上。林沒不能确定,可谢在苑清楚绝对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挠得他心里那么痒。 林沒整个人被谢在苑罩在身下,这姿势太暧昧了,谢在苑的吐息洒在他的脖颈,让他浑身发烫,不禁想往后缩一缩。 这动作打破了两人的僵持,谢在苑捞起他,但没放过他,靠在床头抱在一起,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一层睡衣传达到彼此身上。 林沒有些发抖,可确实没再想要走,直直盯着谢在苑,小声说:“要我怎么报答?过时不候。” “让我耍一会流氓。”谢在苑摸向林沒,本来是要他把腿并拢,却发现林沒也硬了,刚刚那通接触不止是他一个人起了反应。 林沒一手搁在谢在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往谢在苑身上游走,但是谢在苑没让他主动。他道:“右手都养了那么久了,没事。” “不是医生关照不能提重物?” 听到谢在苑这么说,本来还挺忐忑的林沒一下子打消了不安,语调懒散:“照顾你啊。” “放心,我没皱纹也没白头发。”谢在苑说这话时还咬咬牙。 本来林沒是想过把嘴瘾,借此调戏下谢在苑的,最后反倒是自己被吃干抹净。此时此刻,林沒煽情还不忘逞强:“有也没事,我爱你。” 这是大半年来两人第一次这样直视欲望,谢在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力气,会牵扯到林沒的伤口,即便林沒说没关系,也坚持全程没有真正进入。 林沒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叉着叠起来,随着谢在苑的动作而起起伏伏,偶尔溢出妄图压抑却又克制不住的□□。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1 窗帘紧紧拉住,连月光都窥视不了他们,昏黄的灯下,汗珠也是暖色的,而喘息很热,让人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被爱、被需要、去爱、去索要,这些都在当下被对方赐予到心满意足。 林沒在床上湿透了,这幢房子在他印象中不太好,他在这里得被许多双眼睛看着,那些人想找他的缺点,让他明白自己与谢在苑是云泥之别,对方容不得他肖想。 现在他和谢在苑心意相通,在自己被轻蔑过被找茬过的地方,放纵地翻云覆雨,这让林沒的快感更加汹涌。 谢在苑温柔地亲吻过他身上的伤疤,每一次都饱含疼惜,与此同时又把持着度欺负他,要他开口求饶,还要他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挑起来的火熄也熄不掉。 等他腿打着颤再也合不起来,谢在苑抱起他去了浴室。林沒半眯着眼睛,应该是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还生气般咬了咬谢在苑的肩膀,没咬太重,做完还在浅牙印上舔了舔。 谢在苑用手梳了梳他柔亮的头发,林沒靠在他的身上,看自己头发顺着这举动掉了几缕,被谢在苑捧在手心上,正要偷偷扔掉,他地让人停住。 发丝被双手拾起,林沒拿着它,在谢在苑的左手无名指上打了个结,紧接着倾身啄了下,他抬眼与谢在苑对视的目光很认真。 林沒郑重地说:“你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将离曲1枚、苏一林1枚、怀舟1枚、山野1枚、夏末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野50瓶、我不管我就要上河图10瓶、今天发工资了吗10瓶、FLOWEROAD10瓶、酒精。5瓶、余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5章午后 第二天没能出门,林沒醒来是中午了,揉着眼睛拉开窗帘,外面的花花草草都快被太阳晒焦了,谁会这时候出去。 早上谢在苑起床的时候叫过林沒一次,问二十六岁的起不起床,林沒把脸埋枕头里,腿酸腰酸,不想搭理人。 现在懵懵懂懂洗漱完,他望着自己脖颈的红色吻痕,在镜子前别扭了一阵,转身去衣帽间挑了半天。他找不到能遮住痕迹的短袖,只能穿了谢在苑的浅色衬衫。 他走下楼以后,被旁边站着的佣人盯了一会,对方慈眉善目,却让他心里打鼓,想着难道那人有透视眼,看到自己吻痕了? 他坐着心虚了一会儿,佣人很快端上来了一碗热汤,说他早上没吃东西,饭前先垫垫肚子,再小声提示林沒:“是谢先生走前亲自给您熬的,一直小火温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沒对此装着无所谓,然后眼神乱瞟地喝了口汤,差点把舌头烫出个泡。 “他人呢?”林沒问。 “他说是公司有个会,什么时候能结束还不确定。”佣人答。 之前养伤被强行撂下了担子,如今那些伤口开始稳定地愈合,谢在苑开始忙了起来,林沒点点头,等佣人把汤碗撤走,他悠闲地吃着中饭。 从落地窗那边看过去,谢悠在花园里铲土,翻了一小块地以后,他屁颠屁颠跑去拿了个小水桶,低头一丝不苟地抓泥鳅。 谢悠回头看到林沒,再擦着汗回到屋子里,说:“你今天起得好晚呀。” 林沒道:“偶尔也要重温一下睡懒觉的乐趣。” 他觉得谢悠铲土是全往自己身上铲,新买的衣服上有好几块深色印子。林沒吃完饭给谢悠把那些灰尘擦掉,一眨眼谢悠又去抓泥鳅了,等于白弄。 下午看了会交接文件,林沒发现这幕后工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前是别人帮自己全安排好,现在是自己要安排别人。而且他顶上的那位指导是外国人,绝大多数文件是用英语写的,面对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林沒简直两眼一黑。 他早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日常沟通还勉强,这么多文件要了他的命。 谢在苑太忙,他不好意思麻烦对方给自己翻译,但另请高明的话,这又涉及一些保密资料,不好随意透露给别人。 林沒只好慢吞吞地一天看个五六页,安慰自己反正这病假时间够长,就当顺便学英语了。 坐在窗边翻了两个小时的文件,他听见有脚步声沉沉地走来,急忙起身要去搀扶谢老爷子,谢老爷子拄着拐杖,朝他摆摆手:“不用扶,我就来透透气。” 大热天的,就谢悠在外面暴晒,谢老爷子透着浅色遮光帘看这小孩,和林沒说:“你对他很好。” “应该的。”林沒说。 “在苑和我说过,谢悠刚来那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本来就有先天性的毛病,再到他身边来,马上生了大病。他不懂怎么照顾小孩,请了几个保姆来照顾,可是谢悠就一直哭,像是要把眼睛哭坏为止,他当时觉得快疯了。”谢老爷子回忆着。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2 即便有几个保姆轮流看着,也会存在疏忽或者是帮不上多大忙,尤其是谢悠哭起来要命,她们终究代替不了家人,哄的根本没有,小孩一闹起来就是一晚上,谢在苑在隔壁屋子被烦得头疼,多次尝试去哄,让谢悠哭得更厉害了。 那时候林沒的岁数才二十开头,二十多岁别说照顾小孩了,好多人大学刚刚毕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况林沒在事业最要紧的阶段,睡觉还得抓紧在路途颠簸的那几个小时,可他还分神去陪着谢悠。 “我也没干什么,有空就带着他出去逛逛而已,他很容易满足,只要和他说话他就会开心很多。”林沒道。 “谢在苑说你会半夜定好几个闹钟,为了去看谢悠有没有出冷汗,出汗的话还要给他换衣服擦身子。”谢老爷子说,“好几年前和我说的事了,我记得应该没错?” “是这样,一开始谢在苑会领养谢悠,能说是我的主意。”林沒道。 “哦?”这件事谢老爷子倒是没听说过。 “那时候谢悠被查出来先天性肾病,算是条件最差的,我和谢在苑说觉得这小孩和他有缘,瞧见他的时候就对他笑。”林沒道,“其实是冲着谢在苑边上的我扮鬼脸,瘦瘦小小的一团,看得我当时很想把他抱出来,心里一软就说了。” “到底是冲谁笑,他估计也清楚。” “对,所以他真的领养谢悠的时候,我觉得这有我一份责任在。爷爷你别笑话我啊,我一度觉得谢悠算是谢在苑送我的礼物。”林沒让人不要笑,自己说完先笑了。 “这礼物让你牺牲不少。”谢老爷子道,“我得知的那会儿也是第一眼最喜欢谢悠,但琢磨着在苑气的,没和他提。” “拥有的远比牺牲的多,我很喜欢谢悠,不在意给他花了多少心思。我把他当做非常重要的家人,谢在苑是,您也是。”林沒小心翼翼地说。 “嗯,一家人就不计较这些。”谢老爷子明确了他的态度,换向另一个话题,“在苑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性子比较冷,你要是心里难受了,就说出来,别跟他憋着。” “不会憋着的。”林沒应下来。 谢老爷子说:“他原本不是这么个脾气,爱黏他妈妈。他妈妈有抑郁障碍,治了好几年没挺过去,那时候他还很小,听佣人们说闲话,讲他妈妈最放心不下他,他还表露心声让人走的时候更加负担,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变得沉默了。” 这话说得像是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林沒愣了下,问:“然后呢?” “他读高中的时候,班里排挤一个女生,说人家偷了东西,他认为这说法没有证据,替那个女生辩解了几次,后来查出来果然不是那女生偷的,但他自己免不了也和一些同学有了隔阂。”谢老爷子说起这事,还向林沒确认,“他没和你说过?” “他没和我说过这些。”林沒摇头。 “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刚才说的那些,后来那女生喜欢他,穷追不舍地示好了半个月,被在苑拒绝了,这种小插曲我本来是不会听闻的,只是那女生以死相逼,讲要是不答应她,她就活不下去了。” “啊?”林沒诧异道。 他以前极端归极端,有过干脆放弃生命,可从没想过拿自己生命去威胁人,单向的暗恋再苦涩也好,都不是对方的错。要是谢在苑不来找他,那他当是缘分尽了,不会死缠烂打要个说法。正是因为缘分没尽,他才激出了对被命运玩弄的不平,转而迁怒到谢在苑身上。 谢在苑这人,说幸运幸运,说倒霉怎么可以那么倒霉,总是招惹疯子?林沒如此想道。 “这事被我知道以后,当然是让那女生马上转校到了别的省份,让在苑出国。”谢老爷子平淡地叙述着,似乎掌握别人的人生是随心所欲的轻松戏码,“然后他就成了这样,因为每次吐露情绪,都好像给彼此增添困扰。” 林沒嘴唇翕动,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谢在苑的冷漠并不感到害怕,他只是失落,自己没陪谢在苑走过曾经许多个迷茫的日子。 不仅没陪着,林沒忽视过也宽恕过很多人给他带来的伤害,却固执要让谢在苑尝一下苦味。 “您放心。”林沒感受到谢老爷子的用心,对方还是需要定心丸,“我了解他,以后都会陪着他的。” 接下来东拉西扯一下午,那些文件干脆不看了,林沒还和谢老爷子交流了养花的事情,提到花房,谢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八成是谢在苑在家里搞鬼了,林沒不去多问。这时日暮西斜,外面是燃烧了半边天空的火烧云,谢在苑推门而入,看林沒和他爷爷坐在一起喝茶,把包递给佣人,一边问:“我打算后天回颐都,你说怎么样?” 谢老爷子在这里,谢在苑说话也不点名道姓的,让林沒不好开口。 于是谢老爷子说:“我觉得可以,就是别折腾得再上新闻了,年轻人搞浪漫,害得我棋友们一天到晚来问我这事,或者夸我孙子长得俊的,我都替你害臊。” “这几天全消停了,我保证。”谢在苑也害臊。 外面对这事的热度已经有意在压下去了,龚岑针对林沒在问答里的那些回答,做了合适的方案。 在经过谢在苑同意以后,先大肆发通稿说着深扒谢在苑,实际上在给林沒拉回好感度,还有圈内人出来给他俩说话,分享自己看到的两人相处的轻松状态,扭转之前别人抹黑给大众留下来的不好印象。 亏得谢在苑履历优秀,给那些阴阳怪气的人狠狠打了脸。再加上路人一般都看脸,他和林沒拆开了是各自养眼,在一起是养眼翻倍,更有人自发PS了同框图表达感叹:好般配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济公司有意操控风向,在网上说坏话的差不多都已经悄悄闭嘴,林沒赢回这场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这年头不稀罕再用性取向做攻击,黑子的路人缘找不回来了,继续开恶俗玩笑的话十分找骂,泼脏水会被喷本质上眼红发狂,他们再也翻不起身。 把谢悠叫回来以后,四个人打算一起吃饭,太阳落山后风吹着还算凉爽,他们直接在庭院摆了饭桌。 谢在苑给林沒夹了一筷子泉水牛肉,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在不远处缓缓停下。林沒抬了下眼,正好瞥见林沫一瘸一拐地从车内下来。 与此同时,林沫也看到了他。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3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6章出路 晚风送来清凉,吹得人发梢微动,林沒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闷声不响的,把谢在苑给他夹的菜吃了。 “小沫出院啦?”毕竟林沫是因为谢在苑才遭了殃,谢老爷子关心了一下。 原先他听说林沫的伤恢复得慢,太疼了总想要拆石膏,打算帮忙安排个医生,专门负责林沫的病,被林正望拒绝了,说换了好几个医生都是同一个法子,该扛的还是得扛着。 没想到林沫今天才回家,比他的伤重得多的两人此刻优哉游哉地休息着,场面荒唐。 林沫牵强地笑笑:“爷爷好。” “吃饭了没啊?那坐下来一块?”谢老爷子说。 开车赶回来自然是没吃饭,桌边添了三张椅子,林沫支支吾吾地坐到那边去。 家人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和外人当然要客气,应有的礼数得尽到。谢老爷子在此之前和谢在苑向林正望道歉过,这事居然害得林沫受了罪。现在谢老爷子又说了一次,让林沫以后有什么事就和他提。 林沫挥手道:“没事的。” “哟,真心里没气啊?”谢老爷子笑。 “要气也气自己!”林沫低头扒饭,再说,“本来也郁闷过一阵,飞来横祸的,您真要补偿我,就让谢在苑好好谢谢林沒吧。我单方面当是以前欠林沒的,这次在这事上还清了!要是林沒不乐意,那我——” “我乐意,打住。”林沒出声道。 在场的就谢老爷子一头雾水,清楚林正望欠着林沒,可不知道林沫欠林沒什么了。 林沫说的是当年绑架时言而无信的事情,林沒曾经有感觉到被欺骗过,但他早看开了,于他而言没什么好翻旧账的,既然林沫有歉意,那他收着,再轻轻放下。 林正望坐在这里,林沒淡定吃饭,他如坐针毡,两人眉眼有些神似,在场估计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两人关系,这算什么事? 他背后都出了一层汗,这种自我谴责比狂风暴雨般的咒骂更折磨人,他难得会如此愧疚。 还有谢悠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他,让他心烦意乱。 “你是不是后天回颐都?听人说这几天你很忙。”哪有什么听人说,是故意打听的。林正望不敢直接问林沒,朝谢在苑说道。 谢在苑说:“也不算太忙,公司里堆着些零碎事情等着处理。” “哦,那你是一个人回?”林正望说着。 “带着林沒一起。” “那一个人待家里多无聊,不如让他陪着你家老爷子。”林正望说,“我听小沫说他伤得很重,该好好休息。” “不会无聊的,我陪着他。”谢在苑淡淡道。 林沒看上去精神比林沫要好,把饭吃完以后,把白瓷碗一放,接过湿巾擦嘴擦手,再摆在餐盘边。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却让心里有鬼的心中颤了颤。 长辈坐在这里,林沒不好直接走,就一言不发地端坐着。 等到谢老爷子一搁筷,有人送茶水上来,眼见众人打算聊天,他就礼貌地说自己吃得太多要去走几步,到花房边上再用凉水冲了一把脸。 由此清醒了点,林沒不禁舒展了眉心,他的病还没痊愈,刚才被人打量着,心里感到有些闷,就马上变得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与此同时,谢老爷子和林沫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林正望佯装对这处地方好奇,闲散地悠悠踱步过来,向林沒问,“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这是要补偿的意思,林正望是搞投资的,要捧林沒拍部电影唱首歌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前些年没有过这种弥补的想法,现在有了。 “不劳你费心。”林沒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疏离地说。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4 林正望见林沒不买账,觉得他眼光太浅,解释:“你单单跟着谢在苑,总归自己没什么底,还是得找条出路。” 林沒嗤笑了声,他以前从没见过出路,是谢在苑给了他出路,他不是对方养在金笼里的雀鸟,但不管从哪儿掉下去,都有谢在苑接着,谢在苑就是他的底。 “我的出路就别和你沾边了。”林沒说。 林正望叹了口气,林沒和宋琳长得太像了,冷起脸来更是相似,像是陈年的债投影在眼前,让他发慌,直奔这搭话的重点:“还有,关于小沫的事情,我们都很谢谢你,听他说了……” “不用谢谢我,全程没他什么事,实话和你说,我不把那些放在心上,也看不起这种道歉。”林沒利落道。 他语气不善,事实也确实是后来的道歉都无济于事。他早在伤害里挣扎过百回,泪流过,血也流过,风轻云淡以后,迟到的“对不起”只能是“没关系”,那些都是多余的,他不需要。 他得到了最珍贵的爱,足以为此膨胀,太廉价的不稀罕。 话题被林沒堵死,林正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讲:“你对我生气是正常的,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有气?”林沒道,“因为我爸住豪宅开豪车,一天之内要拿出几百万来赎人也不是件大事,却要我妈大冬天的带着我一家家敲开门去借钱,丢尽脸面凑一双舞鞋的钱?” 这话太有攻击性了,即便被他说得轻飘飘的,林正望脸色不是很好看。 话音刚落,林沒补充:“没有这回事,我为什么要膈应我自己。你也别放心上,和我浪费时间说这些,不如去我妈坟前磕几个头。” 他无所谓往后会不会和林正望再见面,更不在意林正望的感受,真放下的事情只会剩下一片冷漠。 这时候谢在苑也过来,警惕地看了看林正望,林正望干巴巴地笑,回到了桌边,和谢在苑说:“林沒这性格问题,还得你多关照一下。” 关于林沒的脾气,往年是谢老爷子和他旁敲侧击,觉得林沒太隐忍,打压他的太多,他流露的太少,这么憋着早晚得出事,后来吴星津和他提过,宋和彦也提过,不外乎要谢在苑包容。 其实关照、包容这些词有失偏颇,谢在苑答:“他在我这里没什么问题。” 过去的不再重提,现在林沒的情绪与他再次挂上了钩,放肆的程度很好,克制的程度也很好,并且他不会让林沒再被情绪掀翻。 “小沫和我说,那天方荣舟想让林沒杀他,刀都递了,逼着要林沒下手,但是林沒朝着自己捅。这让我很意外,他不收我的感谢,那我谢谢你吧,我想不到是什么能让他变成这样,如果真有答案,大概是因为你。” 谢在苑顿住,再跟林正望讲:“林叔叔,您不用谢我,而且林沒这样子,绝对不是要你们欠他,您要是有心,把这事闷着就行,他如果需要您来补偿,那该是我做得不够。” 他一点也不想要收下这种感谢,闷得他难受。 到了晚上,林沒躺床上大大咧咧看着文件,谢在苑欺负他,把他文件拿了,从上往下瞧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把我肩膀都抓破了?” 闻言,林沒抬眼,他昨晚光顾着讨饶了,没注意这些,看到谢在苑露出肩膀浅浅的印子,说“既然这样,我可以表面道歉,内心不知悔改,再跟你卖个惨,让你心软。” “卖什么惨?讲个能让我疼一疼的。”谢在苑等他说。 林沒坐起来,低下头把衬衫扣子解了三颗,抓狂:“你看你干的好事!我今天只能穿着你的衣服。” “……”谢在苑气短,他坐到林沒边上去,把文件还给林沒。 林沒一头雾水地接过,再被摁着肩膀,面对着谢在苑。林沒道:“干什么?林正望刚才来你这儿祝福我俩百年好合,然后你现在太激动了?” “缺他的祝福?”谢在苑不屑,再转念一想,“他得知道你过得很好,你妈妈也要知道,你能比他们设想的还要好。” “啊,你不缺,那我是缺的。” 林沒听进去了,点点头:“之前我那样,你爸妈会不会在天上看到,嫌弃我欺负他们儿子?没把事情看全的话,我还没机会给他们解释。但请让他们往后可以放心,我让他们随时检查,要是再惹你生气,就让他们揍我。” “谁舍得揍你。”谢在苑见他胡说八道,反驳。 没再给林沒绕来绕去,他继而咬牙切齿地把话说开:“倒是你舍得自己伤自己。” 看来是知道绑架时候的事了,林沒对林正望这多嘴的人烦得不行,抱着谢在苑的胳膊:“没伤着没伤着,那会儿是吓唬人的,把方荣舟都吓得不轻。” “那你顺带着吓我吗?”谢在苑问他。 “没想吓你。”这时候的林沒收敛了戾气,一点也不像敢把刀冲着自己捅的人。 “但我被你吓得最严重,你还不趁机卖卖惨。” “英语好难,我一个单词都读不懂,看得眼睛疼,谢老板可怜我一下,帮我翻译这两页好不好?”林沒说卖惨就卖惨,还不忘转移话题。 谢在苑帮他看,再把话题拐了回来:“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 林沒不停地点头,头发蹭在谢在苑的肩膀上,给人的衣料粘上了几根发丝还不自己收拾干净。他道:“不会了,做之前会先想想,不赌这么一口气。” “也顺带想想,要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谢在苑冷声明示。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5 林沒说:“你会恨不得来陪我,不是,你真的会来陪我,我知道了。” 他再举起手,发誓一般:“下次不敢了,谢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完!马不停蹄写下一更,尽力今天发XD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邪魅的深棕眼线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今夜 还说要把白天没完成的进度补上,林沒起身去洗了个澡再睡在边上,谢在苑看了一会儿文件,刚想开始讲,对方已经睡着了。 谢在苑轻手轻脚地把他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熄了灯以后,林沒无意识地靠近热源,挪到他身边。 林沒的头疼比往常好了很多,但偶尔还会袭来,凌晨被疼得慢慢醒过来,半梦半醒之间,他偶尔要难耐地轻哼两声,一边把头往枕头里面使劲埋。 感觉到了枕边人的动静,谢在苑醒了过来,见状便抬手搂住他。林沒不自禁钻到对方怀里去,绷紧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等到他再度熟睡,谢在苑才安心闭上眼。 · 回了颐都,谢在苑直接到公司开会,而林沒身上的伤没好全之前,就算他想去上班,龚岑也不敢让他来。 林沒和谢悠先去本来的屋子搬东西,司机帮他抬着行李箱,再回到落桐路的家里,推开门后林沒不可置信地顿住了。 谢老爷子话里有话,他得到了暗示,以为谢在苑为他打理好了花房,而此刻何止是花房,整间屋子都做了很大调整。 冷淡风的家具统统换成了布艺,和他前段时间住的公寓布置十分接近,大概是凭那处房子琢磨到了林沒的喜好,房间温馨简单,点缀的摆设散发着文艺气息。 庭院直接进行了重新改造,花架有意缠了青色藤蔓,在夏日郁郁葱葱,每处都是生机盎然,都在和林沒说:都是为你做的。 林沒愣愣的看了半天,喃喃:“做得太多了。” · 本来谢在苑是打算林沒闲在家里可以打理花草,既然他喜欢这种细致活,正好在最近拿来消磨时光,对心情也有好处。 他没想到的是林沒除了养花以外,有了新的爱好,为此一天到晚闷在厨房里。 谢在苑去学做菜完全为了林沒的饮食营养和健康,连酱油都要仔细看看配料表,而林沒纯粹上瘾了,还享受其中。 这事起源于林沒偶尔出门乘个风凉,听左右邻居分享食谱,左耳听到红枣赤豆加上莲子熬成羹,非常养气血,右耳闻见甲鱼黄鳝以及鲶鱼,特别补身体。 然后他回家统统给谢在苑做了一遍,到现在换着做法没停过。 原先在家里林沒就爱煮个夜宵做顿饭的,手艺还不错,如今认真起来,菜色和味道都端得上饭桌,可前几天是体贴用心,连着那么久吃得那么营养,谢在苑扛不住了。 在巍都谢老爷子那里吃了很久的伤号餐,在这里怎么还继续? 不仅伤号餐,单单是看菜谱的话,谢在苑会怀疑自己化疗过。 他平时不爱吃得大鱼大肉,饭桌上全是这些食物时,他无从下筷。每天中午晚上回家吃饭都得做半天思想工作,才可以推门进去,再扮做一副惊喜的样子。 最开始还能硬着头皮吃进去一些,林沒在旁边捧着脸说:“多吃点,都是为你做的。” 谢在苑没好意思提出抗议,而谢悠说在家静不下心来,放学直接去辅导老师家里补课,顺道在别人家解决了晚饭,写完作业再被老师送回家,没人和谢在苑分担这份甜蜜的麻烦。 有天谢悠看到林沒在研究食谱,学习甲鱼的一百种做法,嘴甜着夸林沒可真浪漫,那么照顾他爸的身体。 谢在苑在旁边看新闻,听到谢悠拍马屁,明明今天没吃甲鱼,胃里已经有一股甲鱼味在翻滚,有苦说不出。 这不是最大的麻烦,大概是林沒觉得长期吃得太油腻,反倒对身体不好,他过了几天自发改了菜单,可每顿中饭之后的汤□□打不动。 那碗红色的羹汤让谢在苑愁得不行,一见到林沒盛汤,背影再好看也没用,他的味蕾集体抗议,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赤豆、莲子、红枣,这三样分开来谢在苑都不会碰一下的东西,合在一起杀伤力更大。偏偏林沒觉得这玩意补气血,盯着谢在苑要他吃。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6 “确定我不是在昏迷的时候生了二胎吧?”谢在苑低头看那碗汤,怀疑世界。 林沒道:“生了,我作证,还是顺产大出血,你看你气色不好,还忙着公司里那么多事,得补一补。” “……”谢在苑听林沒瞎扯,无语。 谢在苑捏着鼻子把这汤喝下去,林沒捧着脸道:“都是为你做的,你要吃,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行行行。”谢在苑投降。 看林沒那么起劲,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谢在苑妥协了,强行让自己连着喝了很久的汤。 有天谢在苑急着回去做审批,没来得及喝汤,拿上外套匆匆走了,开着门还不忘接听来电。 林沒见状,把汤在锅里温着,先上楼睡了个午觉,再起床把汤灌进保温桶里,晃晃悠悠去找他公司找人。 他问了前台谢在苑人在哪里,被秘书直接带到了谢在苑的办公室,他路过会议厅时扫了一眼。 透明的玻璃内谢在苑一丝不苟地在和人说话,把文件夹往木桌上轻轻一搁,对方战战兢兢的。 还装凶呢。林沒心里想着,不过他专注于自己擅长领域的模样一直很迷人。 到了谢在苑的办公室,林沒把蓝色的保温桶往他桌上一放,和桌上的设备摆件产生了强烈反差,再浑然不觉似的,随意地扯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汗擦掉。 十月份天气还热,林沒在太阳下走了几步路就累,衣服贴着背很难受,他干脆去了衣帽间,这里常年备着他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他拿了件卫衣,到淋浴室洗澡。 林沒再出来的时候,谢在苑前脚刚回来,打开了保温桶要把这汤喝掉,秘书在他身边说:“林先生很关心您,这是红豆汤?” 林沒坐沙发上,拿着一条白色的大毛巾擦头发,看起来很乖。他和秘书说:“是啊。” “其实……” 秘书想提醒他们,其实吃这个的效果还不如一顿多吃几块肉,但被谢在苑递了个眼神打断,随即会意,其实谢在苑早就知道。 “其实什么?”林沒问。 “其实我特别喜欢喝,刚才还说着这件事,你就送过来了。”谢在苑接上。 秘书附和:“谢总本来还讲和人聊完以后,要赶回去一趟,说完林先生就来了。今天事情堆得多,他正好不用抽空再跑个来回。” 林沒本来是不信的,想刨根问底,随即被打岔转移了注意力:“今天很忙啊?” “嗯,但还是会给你过生日的。”谢在苑说。 林沒耳根一阵红,等秘书走了,再和谢在苑讲:“我多大了还要过生日,其实我今天也忙,晚上不在家。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谢在苑和他说:“没什么安排,待会儿跟你求婚你就有空了?” 林沒“切”了一声,不和他扯了,上前去一边收拾保温桶,一边说:“谢总,心里有点小郁闷就要说啊。” “你有什么打算我还不知道吗?郁闷什么?我在得意。”谢在苑说。 “那你说来听听?” “不说。”谢在苑叠着手指敲了敲桌子。 光是这么一会功夫,许多个电话接连不停地打过来,都是来和他说事的,林沒不再打扰他,拿着东西往外走。 去秘书室逮到了之前那位秘书,林沒问:“你上司今晚什么安排?” “嗯?他今晚推了两个局,估计七点多下班。”秘书交代。 林沒点头:“我知道了,那他下班之前你给我打个电话,让司机提早歇了吧,今天我来接他。” 今天从上午开始,就有人打电话给他私下里送上祝福,这次与往年不同,祝福里还会坦坦荡荡地带上谢在苑的名字,不再是暧昧的揶揄或是模糊的鼓舞,他的爱意终于得以见光。 后援会经过经纪公司的示意,不再更新动态。签下来的合约陆续到期,今天是最后一样要被撤下来。 他在前两年的生日里签下了某个高奢品牌的全线代言,在颐都的市中心,整个商圈最显眼的地方,大大方方挂上了招摇的广告牌。 那时候他的粉群堪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庆祝他达到了巅峰。挂上牌子的那天,粉丝们还包了附近的滚动屏,连着一周都在播放林沒的宣传视频。 眨眼两年过去,广告牌最后一天挂在那儿,依旧和曾经一样,到了夜晚那块巨幕就亮着光,似乎永远不会改变,其实过了零点就将要换上新的面孔。 林沒把车停靠在马路对面,降下了前侧的车窗远远望着。江风吹过来,小孩手上握着的气球不留神就飘走了,一直到天上去,像是林沒去年年末放飞的那盏孔明灯。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7 他晚上七点钟把车停在这里,路上是熙熙攘攘的饭后散步的行人,到了九点钟开始有人带着应援牌到这里,等到十点半,已经聚了一大批人在广场上。 每个人都是保持着秩序,沉默地站在一起,肯定是提前约好的。林沒和她们距离得太远了,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玩意,反正有路人频频停下来拍照或是讨论。 说脑残也好,被感动也罢,这些都是—— 最后一次了。 林沒早晨起床时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早已做好了目送繁景渐渐凋谢的准备,那处星光璀璨的舞台不是他所想要的归属,但此刻说毫无感觉肯定是假的。 陪伴了五年多的粉丝像是自己的影子,他在分岔路口做出了无愧于自己的选择,可愧于附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么多感情。 车上有一包烟,林沒点燃了但是没有抽,他把烟夹在指间,看着那丁点橙红把烟草燃烧殆尽。 比起歉意,更多的谢意。能有人陪伴是人生幸事,陪多久、陪多远都得看缘分,林沒感谢那些或长或短的跟随。 关于退圈这件事,他之前没有和人明确地说过一声告别,如果要指出某个时间点,今晚算是真正的离开。 粉丝和自己还真是心有灵犀,林沒笑了笑,走近了去看,他在阴影处看不远处成片的火红色的光芒,记起来自己的应援是红色。 一个个姑娘们傻站在广场上,看着眼前的广告牌上的林沒,这人最多情也最薄情,能亲自下场怼那些阴阳怪气骂他粉丝的,也能要走就走毫无征兆连声招呼都不打。 其实林沒隐隐约约有些紧张,怕是来指责他的,那多尴尬啊。等他看清楚了字,心跳加速得更加厉害。 牌子上没多写,就无声地说着:谢谢你陪我的这五年。 林沒被这一行字砸得蒙了,这晚上的温度不冷不热的,他还手脚发麻。晕乎乎回到了车上,自言自语:“记性不好,大多数都想不起来了。” 林沒趴在车窗上,随即打开他和宋和彦的对话记录打算回忆一下,然而记录中五句里有三句都是宋和彦夸他巨星,让他转转自己微博的。 还有宋和彦录下来的谢在苑的音频。 林沒没仔细听过,那时候他对谢在苑的心情很复杂,怕自己动摇,会从享受谢在苑喜欢自己,变成喜欢谢在苑。如今他是明白了,就算自己化作了石头,石头也会喜欢谢在苑。 前面那段宋和彦没录到,直接从谢在苑和宋和彦尝试讲道理开始,谢在苑为了得知自己的下落而与人软磨硬泡。 ——“可我一点点都不知道,对不起,我觉得林沒是不想再见到你,所以对我也是守口如瓶。” ——“他会联系你的,说不定明天就会联系你。” ——“但他不可能联系你,你懂这个意思吗?” 林沒的脸遮掩在自己的胳膊里,对话还在继续,说到那种直白的程度,他事后听着都受不了,谢在苑还不愿意就此打住。 ——“所以我在找他,今天找不到明天继续找,找到为止。” ——“你想着他和你算账?他或许真的不会再喜欢你了,找到也没用。” ——“我还有话没跟他说。” 手机黑屏了,林沒是不敢再听下去了,他看清现在的时间,秘书和他说好的估计七点多下班,这都几点了,还不联系自己。 林沒主动拨过去问,秘书道:“谢总还在忙。” 再过了一会,拆广告牌的人过来了,他走出了车子站在人行道上。林沒待在原地,看着聚在一起的人群缓慢地退场,热闹的那处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游客。 垂下眼,林沒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再抬起来时,谢在苑站在他面前。 对方神色淡淡,那双眼睛温柔地看向自己,让身后的霓虹光彩全部失了颜色,唯有他最鲜艳,他独属于自己。 怎么会在这里?看了多久了?人来人往,你我会不会散场?这也问题冒出来又马上消散,因为谢在苑不会让他一个人。 谢在苑说:“多待几分钟吧。” 压着零点,江的对岸居然放起了烟火,往家里赶的行人纷纷仰起了头,斑斓的烟火照亮的缓缓撤下的巨幕。 每一个结束都是新的开始,林沒被牵起手,他随即紧紧地抱住谢在苑。 “发什么呆呢?”谢在苑摸着他的头发。 林沒思绪很乱,他随便讲:“我在猜,你跟宋和彦问我下落的时候,有什么话没和我说。” 没有告诉你,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隐约有好感,你扬着下巴在餐厅耍小聪明的时候,我觉得好玩,被人堵在会所的走廊上拼命挣扎的时候,我觉得心闷,所以才会留住你。 我是做错了事,害你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见不到希望也死不了心。我大胆地靠近你,怯懦地远望你,弯弯绕绕都是想要留住你。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8 我能不能留住你? “什么都可以。”林沒抢先开口,“吃药可以,爱你可以,陪着你到两人都成白头发也可以。” 今夜不会再来,往后是白昼漫漫,他在这晚摘下那弧月亮,轻轻地拢在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包容和支持!看得愉快那皆大欢喜,看得不爽那我自己写得爽。大家的评论我全部认真看了,也发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以后会好好改正,总之大家能扛到这里实属不易,作者再次一百米塑胶跑道滑跪感谢qwq 四月之前在本章留言的都发红包=3= 番外会写三篇,一篇比较长的酸爽回忆杀,很可能让人重新生气(但可以回到21章解气)一篇甜的,还有一篇是何医生的HE,是姜声重生穿越到另一个人身上(比较扯),大家选择性看看。 下一篇写《禁止撒娇》,先婚后爱,两人在对方面前都表现得比较可爱(?),优秀小少爷x软糯小太阳,两个小年轻吵吵闹闹谈恋爱,算是互相因彼此而成长+互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泥团团、爱吃馅的团子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番外一·浸没① 2013/3/1010.00am 林沒被老板睡了,第二天浑身酸痛地醒过来,盯着吊灯发愣了半晌,不知道是先感叹再也不用怀疑谢在苑的性能力,还是先放心自己的魅力没有问题。 那天谢在苑帮自己解围,还问要不要跟着他。林沒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听到这句顿时背脊发凉,随即谢在苑朝他解释着:“扮我的男朋友。” 当时林沒发晕,原来高富帅还要租个男朋友回家过年啊…… 放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最终还不是假戏真做了,前两年相敬如宾,昨天直接全垒打。 他咬牙想着,快到十点钟了,可他不想起床,后面痛。磨蹭到十点半,他腿打着颤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扶着墙走到楼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没力气做饭,从冰箱里拿出些速冻饺子,烧开了水一股脑丢进锅里。 林沒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扶着腰,疲惫地在厨房等了一会,把饺子出锅以后,他发觉自己又没胃口吃了。 也怪不了谢在苑没当君子做小人,林沒仗着两人关系渐渐熟络,有事没事就瞎撩。 谢在苑对他没什么意思,但他对谢在苑的想法特别多。昨晚趁着谢在苑喝醉酒,在背后抱住他喊他“小沒”,林沒边笑边往对方耳边哈了一口气:“你就抱抱我?” 本来想着调戏一下就打住,没想到自己被摁着翻来覆去一晚上。 电话声响起来,打断了林沒的回忆,他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语气不善:“喂?有事快说。” “是我。” 这声音一响,林沒听清楚后气焰全消,刚还独自愤愤不平,现在乖得像只猫,可惜猫的嗓子不行,昨晚呜咽得细,今天哑了:“啊,你怎么了吗?” “你有没有事?”谢在苑问他。 对方难得关心自己,林沒被忽的塞了一颗糖,就这么知足了:“没有没有,唔……” 太激动不禁挪动了一下,登时痛得他眉心紧皱。对面察觉到不对劲,问:“是不是很疼?” “还、还。 大概是他说得风轻云淡,对方原本也没怎么上心,听到他这么讲,随即挂断了电话。 林沒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上吃饭,带上墨镜口罩全套武装着,去附近药店买了药膏,回家研究了半天药品说明书,红着脸擦了药,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得去公司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出道之前死,林沒抓狂,表面还得维持淡定。偶像团体名单没做对外宣传之前,谁都有可能被踢出局,他才不要在这紧要关头请假。 假装冷静地要去公司排练舞蹈,他在大门口遇到龚岑。林沒还没出道,按惯例是见不到老总的,可两人在饭局上会过几次面,龚岑也对他眼熟,不但没避嫌,还打了声招呼。 “待会你们集合以后,来五楼开会。”龚岑和他说。 林沒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怪异,他没和龚岑攀关系,生疏道:“老总,他们和我一般不在一个舞蹈房。”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09 “那你去叫一声,怎么?他们排挤你?”龚岑问,“那得来和我说啊。” “没有的事,我嫌几个人在一起太吵。”林沒摇摇头,要刷门禁卡进去。 “林沒。”龚岑叫住他,眼神泛着笑意,可让林沒觉得她活似伊甸园里递人苹果的蛇。 “有资源就好好利用,等着别人来拉扯你,那多亏,你这是白白挨什么罪?” 林沒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不会去做。跟着谢在苑的根本原因是他有小心思,和自己的工作无关,对方要怎么给自己好处,是对方的事,他主动去索要,活像是乞讨。 他不稀罕乞讨来的东西,任何方面的施舍他分毫不要。 “知道了,谢谢老总提点。”林沒口是心非。 “我还纳闷呢,他把你送来我这里,怎么从来没让我关照过你。” 龚岑抱着胳膊,和林沒一起走进大楼里,两人乘上电梯,一个去顶层,一个去四楼。 不用纳闷,是我还不值得他那么关照。林沒垂着眼心想道。 他任龚岑打量自己,表情淡淡的。 外人会奇怪,他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当时的约定定得很模糊,放别人那里,肯定是参演的电视剧得在哪个电视台播都写得清清楚楚,然而林沒自己不在意这些,光是谢在苑那句“我没有喜欢的人”,就够林沒飞蛾扑火。 没事业还能有个假男友,假男友是心上人,有什么不好? 拖着身体敲了敲队友们的舞房们,他们正吵成一团叽叽喳喳的,林沒和他们说:“直接去五楼开会。” 托龚岑的福,林沒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不用蹦蹦跳跳。刚才他还惦记着没对外做正式宣传,这次开会就讲了这件事,让下午各自去做造型。 林沒被Tony老师夸了半天,从头发顺滑有光泽,到皮肤白皙没痘印,夸得晕头转向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然后被染了个显眼的红发。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林沒觉得太陌生了,他自己上一任老东家是个不靠谱的小公司,带艺人都不需要签合约的那种,也整天让艺人烫染,可没那么杀马特,被谢在苑安排着跳槽来这里以后,他没动过自己的头发。 一眨眼顶了个红毛,林沒欲哭无泪,周围小姑娘都围着他说好看:“我要是有你那么白,我一定染一个比你还要招摇的!” “够招摇了,再招摇是荧光绿吗?”林沒强颜欢笑。 “你染绿色也会超级酷的。”女生说。 林沒摆手:“算了,不吉利。” 女生笑了起来:“你谈恋爱了吗?还考虑这些?” 说漏嘴了,林沒自知失言,马上挽回:“我随口一说。” “嗯嗯。”女生认真起来,“当明星肯定有取舍,私生活不能给人抓住把柄。” 那林沒可真是在刀尖上行走了,他和谢在苑私下没有感情纠葛,只有单向箭头,昨天刚擦枪走火发生了点关系,但在别人面前演了两年的情侣。 这叫什么事?林沒想想都觉得乱,烫完头发再被领着去做了个脸。美容师对他的脸颊一阵揉搓,捏捏他的鼻梁,向他确认:“没动过刀子?” 连针都没打过。林沒眨眨眼,说:“您放心按。” 被舒舒服服伺候那么一下午,林沒打着哈欠要上楼练舞,他听经纪人说:“今天这么一定下来,你们之间的比赛算是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哦。”林沒点点头。 谁第一个出单曲,谁第一个上个人综艺,谁第一个接到剧本,这些都是挤破头皮要去争取的事情。 林沒听说了队里六个人四个家里有矿,还有个是靠着唱歌好听被临时挖过来的,深受经纪人赏识,以后少不了能被偏爱。 娱乐圈不缺漂亮的皮囊,说到底还得倚仗自己的门路,属他看起来无依无靠的,最令人担心。 “你长点心,难道自己不慌吗?到时候落别人一大截,可得不服气了。”经纪人瞧林沒不开窍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这不是我长点心,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归根结底自己投胎没本事,后天也不长进。”林沒轻笑。 他说得太谦虚了,这两年勤学苦练着,按舞台实力该是他最好,脸也长得无可挑剔。经纪人听他瞎说,不再继续讲下去。 “我保证,会尽全力做好的,别人有车,我跑得比车还快。”林沒难得心情好,和经纪人多说几句。 经纪人说:“看你的了。” 林沒和经纪人上楼,边上有人毫无顾忌地讨论八卦,讲林先生投资了几千万为了哄个小明星开心,那小明星演技太烂,拍的戏搬不上台面,还不如把钱拿来买礼物。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0 提到这事,经纪人想起什么来,和林沒道:“你和林先生眉目有些相似。” “林先生是谁?” “林正望,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林沒态度瞬间冷了下来,漠然道。 “都姓林,指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真是一家人的话,你哪需要担心那么多。” 经纪人开玩笑,要林沒可惜林沒没买账,客气道:“我先练舞去了。” 走进舞房把门一关,他疼得连路都不想走,跳什么舞,干脆自我放弃,盘腿坐在地板上玩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查了林正望的名字。 天花乱坠的前缀和褒扬,什么投资人,什么企业家,翻到后面还跟着一些花边爆料,细数他和谁传过绯闻,林沒嫌恶地胃里反射性翻滚。 这人不仅和明星传过绯闻,还和在疗养院里的疯子有过孩子,前者沸沸扬扬,主角光鲜亮丽地走过红毯,后者没人知晓,孤独不甘地了却余生。 林沒嗤笑着,要把手机给关掉,却见谢在苑的对话弹窗跳了出来。 谢在苑:还在练习吗? 林沒:可以收拾铺盖走人了。 谢在苑:那你下楼。 林沒这回精神了,他见电梯迟迟不下来,直接往楼下跑去,也不嫌累,看到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抿着嘴有意别让自己开心得太明显,拉开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动作熟练得好像在梦中联系过千百万次。 边上挤上来一个红发小男生,谢在苑乍眼看过去被吓了一跳,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林沒染这种夸张的发色,一点也不违和,反而整个脸被衬得更加明艳。谢在苑问:“要出道了?恭喜。” “不用恭喜,等我大红大紫了,带你吃大餐。”林沒接话。 “那我等着。”谢在苑说。 他不急着走,跟林沒聊完以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林沒安静地坐在边上,听谢在苑疏离客套地问候完以后,谢在苑再说:“那还得拜托你一件事,就是不知道他喜欢拍戏还是录综艺。” 这刻,林沒的心跳忽的快了起来,仿佛要撞破他的胸膛。 谢在苑把电话拿来了点,问林沒:“你喜欢哪个?” 林沒喃喃:“拍戏。” 他可以确定,电话对面是龚岑,估计龚岑会诧异自己动作那么快,其实自己没有丝毫动作。 等谢在苑和龚岑讲完,看到林沒木讷的表情,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今天正好自己知道林沒要出道了,就和人说了一声,又不是体贴地提前为他铺好路。 甚至是差点忘掉了。 林沒的头发是耀眼的深红,眼尾是清淡的粉红,他眨眨眼,真诚得要冒星星:“谢谢。” 谢在苑觉得没必要:“不用谢我。” 林沒五分钟前还板着张脸,现在在这里换上了青涩的表情:“这是你送我的啊。” “不。”谢在苑否认,“这是你应得的。”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林沒想着这一会酸涩,一会甜蜜,由谢在苑操纵着,让自己登上天堂或是坠入地狱。 每次都像是噩梦的结束,美梦的伊始,其实美梦很短,噩梦很深,往复循环着没个尽头。 那不该叫羞于见光的暗恋,这明明是另类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17点的②和零点的③!大概是个林沒慢慢不正常而谢在苑慢慢被融化的过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酷哥想发财、山野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虫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承默2个;山野、星河落、夏末、机智的七只口、悄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野50瓶;307075465瓶;余悸1瓶;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番外一·浸没② 2014/4/65.00pm “好困啊。”林沒眼皮子打架,说话很慢。车辆行驶得平稳,他却感觉自己正坐在一艘船上,颠得他想吐。 “再坚持坚持,等会你只要拍广告视频,拍完就收工了。”经纪人在前面摁了摁喇叭,“妈的,这大半夜还堵车。” 林沒把脑袋歪在车窗上,再说话他真得干呕。 一天忙下来就吃了顿早饭,他对装满鲜蔬的盒饭毫无胃口,嚼草有什么意思,剧组里忙起来没人照顾他饮食,爱吃吃不吃拉倒,他饿着肚子杀青后,再连轴转赶往邻近城市。 到的时候夜幕转亮,他在凉风中吹了一会,整个人冻得打了几个冷颤,终于清醒了一些。 到了片场他累得连美瞳片都带不进去,被化妆师滴了眼药水,干涩的眼睛一受刺激,下意识地要流眼泪,他背对着众人揉了会自己的眼睛,勉强化完了妆。 各种味道的香水沉浮在这间屋子里,可那都是配角,光全部打在林沒的脸上,他摆着不同的表情装开心,内心烦躁得想走人,找块干净点的地板就躺下睡觉。 他断定自己可以昏迷不醒十二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快让他崩溃了。 身体还在强撑,而内心一分为二,一半是对未来事业的野心,一半是对这种非人安排的抗拒。 “Hey,不要发呆。”摄影师和他说。 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背对着镜头,用力地眨了眨眼,每一次都像是再也睁不开来,再回头时又恢复了精神,歪头朝着镜头笑。 拍到下午三点,林沒从椅子上坐起来,眼前猛地天旋地转,他扶着椅子缓了好几分钟,回车里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力气。 回颐都的路上他就睡着了,顾不得卸妆,把美瞳一摘就整个人缩在车的后座上。经纪人已经知道他的背景,默默送人回落桐路。 出高速收费站那会,林沒迷迷糊糊醒过来,经纪人说:“待会睡醒了来排练,明晚就是演唱会了,赶紧重温一下,你还得现学两支新的舞。” 林沒感觉自己手心在出冷汗,叹了一口气:“跳不动。” “吃顿饭就跳得动了。”经纪人不以为意,“那么多支舞都是你站C位,不好好练怎么行?” 还想说怎么事情全挤在一块来,林沒转念一想他貌似这大半年来一直这么忙,没有能松口气的时候。他道:“开玩笑的,我下午过来练。” 累到极点还再被安排一系列工作,林沒闷着没说话,比起休息他更想要红,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死扛着。 回到家里推开门,他晕乎乎的听到有小孩在哭,迟钝地记起来谢在苑领养了个小孩。 林沒机械般上了楼看到保姆抱着谢悠哄,谢悠哭得脸都红了,看到林沒以后,咬着拇指瞪着他,哭声渐轻,含糊不清道:“麻、妈……” 听到这称呼他心里就烦,谢悠没到懂事的年纪,看别人叫身边的家长为妈妈,就跟着这么叫自己。但又没办法,纠正了好几次以后,小孩那副想喊不敢喊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是坏蛋。 见谢悠开始打哭嗝,林沒关上儿童房的门要去睡觉,他实在没精力去照顾谢悠,然而脑袋刚沾到枕头,闭上眼全是谢悠哭红的脸。 再想到前天谢在苑和他打电话,顺口说到谢悠最近白天不哄好晚上继续哭,谁哄都没用,小孩怎么只对他亲近,林沒心烦意乱地换了个姿势躺着,过了五分钟,起床再回到儿童房,和保姆说:“我来陪陪他。” 谢悠还在咬拇指,被林沒摆好了胳膊,规规矩矩地不再咬了,就盯着他看。 林沒看这人在自己面前装乖,不气了,问:“这几天每天哭?你眼泪怎么那么多?” 小孩还不会讲话,现在只会讲几个简单的音节和最基本的句子。他被生下来后就有先天性的毛病,大部分时间耗在医院里,没有去早教。 之前谢在苑想送谢悠去幼儿园,被林沒拦住了,讲小孩身体那么差,还是别折腾谢悠了,让人在家里多养段时间。 谢悠免于折腾,林沒快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谢悠刚止住眼泪,问:“妈妈去哪里了?” 他现在就会喊爸妈,再问爸爸去哪里了,或者妈妈去哪里了,像是谢在苑或者林沒会丢下他不管一样。 “刚处理完工作回来。”林沒道,“你爸不让你看电视,不然到时候给你瞧瞧我新拍的广告。” 意思太复杂了,谢悠没法理解:“要看!” 话音刚落又摆出要哭的样子,林沒撑着头,淡淡道:“不看了,这种不稀奇,我要抓紧红起来,等你去读幼儿园,大厦幕墙上都挂着我的海报,你每天上下学路上抬头就能看到我。” 他自言自语,谢悠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了,两人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谢悠马上昏昏睡去,林沒轻手轻脚给他盖了条毛毯。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2 保姆在楼下烧中饭,林沒吃了点,保姆说:“小孩子总是哭到停不下来,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 “现在不是停下来了吗?”林沒拿汤勺都拿不稳,太困了没办法,他冷声道,“他眼睛没毛病,这事最主要的问题就不出在谢悠这里,你们要想想办法。” “他在林先生这里比较乖,在我们面前完全换了一个人。”保姆无奈。 林沒皱起眉头:“如果只能我亲手来管他的话,要你们来干什么?” 讲完他感觉把话说得太重了,最近的情绪不太受控制,他轻微地摇摇头,讲:“爱哭也不是坏事,谢在苑还只准他笑不准他哭了?” “谢先生每天晚上被他吵得不行,好几次受不了了,收拾衣服去酒店住,您回来哄小孩了,谢先生才能在这里踏实睡着。”保姆道。 谢悠不用考虑很多事情,敢这样给谢在苑添麻烦,林沒差点都要羡慕了。他喝了一口汤,道:“我会抽空多回来的。” 这完全是强撑,林沒自己在事业上升期,哪有空档任他挥霍,都是东拼西凑挤出时间来而已。 他喝完汤,谢在苑回家了,大概是来拿文件的,直接往书房里走去。他看到林沒坐在这里,随即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林沒说。 林沒声音清脆,谢在苑听着不由舒了一口气:“现在要是进门没听到谢悠的哭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去睡觉吧,你公司那里我来说。” “不太好,最近忙着拍戏,我还没怎么熟悉过舞蹈动作。明晚就要演唱会,排练时间不可以再拖了。”林沒道。 “重心该挪在拍戏上,那种是次要的,别为此拖累了身体耽误你要紧事。” 林沒撇撇嘴:“团体的活动,浑水摸鱼不太好,而且我也蛮期待演唱会的。” 谢在苑不多劝他:“你自己看着办。” 谢在苑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等谢在苑离开了,林沒才打着哈欠上楼睡觉,和经纪人说了下午去排练,他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踩着黄昏晃悠进了公司。 比起自己预定的时间迟了两个小时,他打算在最后多留两个小时。 队友习惯了他的缺席,在他来之前已经开始排练,到了凌晨一点钟陆陆续续走了。 五个队友,本来还能说说笑笑,现在大多是和他是台上装朋友的陌生人,他和他们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在私下里他更像是多余的,融入不进他们的话题。 等人全部走完,林沒休息了十分钟,他学跳舞学得快,练了几遍就得心应手,此刻把舞步熟悉得倒着跳都可以,但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先计划的多留两个小时,最后林沒是留了三个小时,整个人不太舒服了才回去。 看玄关处看到谢在苑的鞋子,他先去厨房做好谢在苑的早饭,温在电饭煲里,然后写好了纸条贴在玄关处。 担心谢在苑看不到纸条,林沒还把他鞋子的朝向重新摆了一下,正对着纸条,低头穿鞋的时候对方就能看到。 这么做完,他再悄悄走到卧室里,谢在苑居然也还没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正要把手机放下。 谢在苑朝他解释:“我今天加班。” “巧了我也是。”林沒笑。 洗漱好上了床,林沒道:“谢老板,我该说早安还是晚安?” “你快睡吧。”谢在苑说,他把手机放下没多久,还有消息发来,不断响着提示音。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和林沒道,“吴星津最近喜欢一个人。” 之前吴星津和林沒见过一次,吴星津说林沒性格越来越不行,林沒嫌吴星津管太多,两人犯冲。 林沒听到谢在苑和他分享事情,打起精神来捧场:“细细说来,我可不困了啊。” 谢在苑回复完消息,要和林沒多说几句,没想到林沒已经睡着了,就着打算倾听的姿势,头枕在胳膊上,往自己这里躺着。 怕他把自己压得胳膊麻掉,谢在苑调整了一下他的睡姿,林沒半梦半醒,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搁着谢在苑的胳膊,下意识往后面一缩,把头靠在谢在苑的肩头。 谢在苑的手机屏幕又开始亮,他犹豫了片刻,考虑到这动静可能会吵醒林沒,没去拿手机。 屏幕暗下,房间恢复黑暗。 一觉睡到七点半,谢在苑小心翼翼地起床,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他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发现玄关处有纸条,看清楚字迹以后,他打算去厨房拿早饭。 这过程中,谢在苑一不留神把杯子打碎在地板上。他有点蒙,不想去客厅拉开窗帘了,索性直接打开吊灯,弯腰捡了几片玻璃。 他发现碎屑太多,自己又不知道扫把在那里,于是摊在那儿,反正八点钟保姆就来了,让她来打扫。 公司还堆着事情要他做,司机从七点开始就等在门口,谢在苑顾不上去厨房拿早饭了,反正在公司也能吃,他穿好鞋离开了家里。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3 谢在苑前脚刚走,林沒后脚心有灵犀般转醒,察觉到之前谢在苑有意放轻了动作,不自禁有些雀跃,为此充满了动力。 他先去儿童房确定谢悠在熟睡,再揉着肩膀下楼去,吃了早饭立即赶往公司。 今晚就是演唱会了,他打算下午再练练,结束后再奖励自己睡一次长达十个小时的觉。 天气回暖,林沒常常在这里赤着脚走路,他懒散地去厨房看了眼,发现早饭还在电饭煲里,疑惑地去玄关处确认纸条,脚心猛地一疼。 他几乎是同时蹲了下去,自己的右脚完全踩在玻璃上,鼻尖都是咖啡的香气,再逐渐弥漫着血腥味。 这里窗帘拉得很牢,他看不清楚地面上是什么情况,再弓着身子去打开灯。 一大把玻璃撒在这里,林沒捂着自己的脚腕不敢乱动,有几小片尖锐的玻璃扎得太深了,他额头霎时浮出了冷汗。 手机在床头柜上,他只能靠着墙面,硬着头皮熬过这阵疼痛。过了五分钟左右,保姆来了,看到这个场景差点要叫出声音。 “嘘,谢悠在睡觉。”林沒看上去比她冷静多了。 保姆先做了简单的止血,她胆战心惊地找来林沒的手机,林沒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医生过来拔掉了玻璃再进行消毒,认真仔细地包扎伤口。 林沒看着自己的脚,问:“今天套上鞋子还能跳舞吗?” “要是你以后还想走路的话,最好坐在轮椅上别落地。”医生道,“幸好你反应得快,不然情况就危险了。你脸色很差,要不要我打电话给谢先生?” “不需要。”林沒道。 他有什么资格让谢在苑回来?谢在苑都没告诉他这里有玻璃的必要。 心知对方绝对是无意导致这个结果,林沒还是难免有些怨念,自己为他考虑周全,他连提醒都没一声,是一点也不上心。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林沒坐在沙发上,是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是C位,当下不可能重新排位置,还有他的个人舞台,要用什么替代? 本来队友就对他的缺席心里膈应,这样一来,更加对他有气。不管怎么样,搞出这样的意外就是他的错。 他是真的不知所措了,昨天的通宵排练毫无意义,接下来在网上骂他的人则会变本加厉。 今年二十二的他还做不到对这种打击风轻云淡,可除了独自难过以外,林沒什么也做不了。 磨蹭到公司派车来接他,见到他脚上的伤,当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不光是队友,连台下他的粉丝都惊呆了。 他不停地道歉,即便医生让他千万别站起来,他还是撑着左腿颤颤悠悠地站起来,一连鞠躬三次。 在开场亮相以后,林沒回到后台,被告知个人舞台将要变成互动问答。经纪人不多怪他,也没问其中缘由,就是沉默着。 另外五个队友都上台了,只有他待在这里,这时开始有送花的来休息室里,有个人搬了一大捧玫瑰花来,经纪人呵斥:“这里有规矩,不让送那么大的。” “呃,这是谢总今天早上让我准备的,说一定要送到林先生手上。” 她这么讲完,经纪人看清对方不是花店员工,是谢在苑的秘书,心里再不满意也强行压了下去,圆滑地换了副笑脸:“谢总今天来了?” “他忙完以后是到这里来了,我问一下他具体在哪个位置。”秘书说。 一脸茫然的林沒终于有了点回应,喃喃:“我不想知道。” 他沙哑地出声,并且神情恍惚,经纪人和秘书不敢多聊,休息室再次安静下来。 林沒浑浑噩噩在这里听了一个半小时的音乐,舞台的欢呼声似乎要把场馆的顶给掀了,然而这些与他无关,他是来扫兴的。 轮到他上场,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大家都在等他缓和气氛,可他一时间没说话。 他被谢在苑无意之间伤害过后,又被谢在苑无意之间给了一块糖,他恐惧此刻的这种感觉,但又仿佛似曾相识不止一次。 以前应该有过,以前一定有过,是每一周都会发生,每个月都要重复,因为冲击不够大,便被他轻易忘掉。 林沒把话筒抬起来,他闭上眼睛,面对全场探究的目光,说:“对不起。”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道歉那么多次,明明有些话要是说得太多,就会差了点味道。 开场是向为他而来的粉丝说的,现在是对他自己说的。 诸多饱含爱意的视线跟随着他,其中不包括谢在苑,他却因为谢在苑而愧对那么多人。 再伤心有什么用,他敢笃定,过不久自己会把这件事也忘掉,在对谢在苑强烈的爱意之下,这些起伏太平淡。 金丝雀造反之后 完结+番外_114 他意识到这样不好,可没办法改掉了。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浸没了自己,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沒把话筒放下去,抬起胳膊掩住了脸,在千万人面前先是眼眶泛红,他侧过头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着弧度姣好的侧脸落下来。 流眼泪是奢侈的事情,说明自己不再伪装,放任着酸涩在心里和眼里泛滥,哭完以后发觉悲伤无济于事,而力气已经顺着泪水被耗干。 博得同情也好,发泄情绪也罢,被逼到失去克制的话非常难为情,对林沒而言。 谁也不懂这些眼泪有何象征,唯有林沒孤独地品尝这种滋味,在诸多人面前被狠狠打碎掉,再慌忙地自己把自己拼凑起来,没人可以陪他分担。 他在心里想着,自己必须更有分寸一点,更加清醒一点,不要再这样不知好歹了。 他发誓,他绝不要这么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补充,对林沒而言,“自己是林沫的替身”这样的事情远远比这还让他感到丢脸。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毕方w2个;山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野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更多精彩好网<a href=qubook. target=_blank>quboo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