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开了养鬼副业后》 01 中元地官清虚大帝于七月十五中元时普渡孤魂野鬼,有罪的人也可向其祈求赦罪。1 冥界众多厉鬼趁着此时冲破冥王设置的结界,涌入阳间。 夜幕降临,浓稠黑气笼罩在望平街徐司令府上空,皎洁的明月被黑气包裹,不透半丝月光。 庭院中,苏湛手握六寸桃木剑,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着招阴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黑狗血的血腥味。 一阵阴风吹过,风声呜咽。院中樟树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如百鬼夜行,如诉如泣。 苏湛猛然睁眼就见一团黑色怨气向他逼近,他手掌一翻,金色的灵气随着脉搏会聚于掌心。 透过微弱的金光,见到一个恶灵,他面色惨白,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是圆圆睁大,如同死鱼,嘴里流着浓稠的黑色液体,牙齿相碰,吱吱作响。 苏湛倒吸一口凉气,这恶灵浑身散发着极重的怨气,想必死时心中全是怨愤。 他受徐司令的之托,来他府上除邪祟。徐司令久经沙场,身上血腥味重,才会招惹此等心中怨怼的恶灵。 霎时,恶灵白色眼珠一翻,发现坐在地上的苏湛,猛然向他冲去。 苏湛随即掏出缚灵符,甩出一道金光,黄符相互交织,无形中变成一张巨网,将恶灵团团围住。 恶灵见环绕在身侧的黄色符咒,却还是一头撞上去,摔落在地,又爬起来,继续冲撞。 “看来不过是个几年修为的恶灵。”他的声音低沉又悬浮,却又似山间清泉,清澈明朗。 他翻手结印,掌心的金光会聚在桃木剑上,嘴里念着咒语,加固了缚灵符网的灵气。 那恶灵猛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身上燃烧的黑色怨气骤涨,发现缚灵符网的破绽,用力相撞,冲破而出。 可苏湛却是丝毫不动,咬破手指,血抹桃木剑,甩手飞出,刺破长空,一剑插入恶灵胸口。 恶灵应声倒地,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全身颤抖发出阵阵抽噎。 忽而苏湛身下俨然出现一道金光六角阵,他修长的食指在地上轻轻一点,霎时捆灵阵显露在恶灵身下。 恶灵摔落在地,动弹不得。 这时,苏湛才缓缓起身,上前,握住插入恶灵胸口的桃木剑,猛然一捅,穿过恶灵,霎时灰飞烟灭。 他低头见自己的青色大褂,散发着恶臭味,轻轻的叹气:“前两天刚做的新衣裳,就这样没了。花了两三块银元呢,也不知道这股味道还能不能洗掉?” 微风吹过,黑云散去,月光皎洁。 苏湛走进内堂,换上了自己带的另外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色长衫。 由于徐司令依然被恶灵吓到昏迷,所以只有管家在内堂等他,见他进来,就上前问道:“苏先生,邪祟……” “已无碍。”苏湛颔首, 随后就令人端来一碗,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落在符纸上,掌心生出冷火,符纸自燃,将纸灰放入碗,以水化之。 “将这碗水喂徐司令喝下,一口不剩。” 苏湛将碗放在一旁,见管家一脸嫌弃,怕他们不给钱也就讪讪而笑:“此乃服灵水,虽说有些灰烬,但喝起来甜的。” 由于许多人都不愿意喝这个服灵水,苏湛只好想了一个办法,用糖水糊成符咒,这样灵气不会消散,还会带一些甜味。 他收下管家给的几百银元,见西洋钟显示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也就说道:“不知,等会可否让徐司令的车送我回去。” “好说。” 管家微微点头,既然刚刚徐司令喝下水,已经清醒,也就没有理由扣下苏湛。 . 苏湛家在清创路尽头,夜已深,这整条街道都显得冷冷清清的,路边小贩收摊,两旁店铺关门,一阵微风吹起的也只是一些零散的纸钱。 车停在了一小巷口,苏湛下车,特别客气的给了司机一块银元当做小费,随后就向小巷里走出。 小巷常年不见光,地面有些潮湿。 他在远处就见到自己的小平房里灯火通明,顿时庆幸自己买了巧克力,要不然被放鸽子的周简之一定会恨他。 周简之是桐城的周二爷,因为拥有至阳精血,极易招惹邪祟。 几年前因为被苏湛救了性命,也就死活赖在他的身边,说是报恩,其实是靠苏湛驱魔师的身份,保自己遇不到恶灵。 结果一赖就是四年,周简之也跟着他收了不少的邪祟,他俩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 他从花坛里掏出钥匙,抬脚迈了进来,见黑色西装革履的周简之坐在沙发,眼神犀利,也就带着笑意:“等我多久了?” 话音未落,霎时就见一个红影虚魂从他飞来,越来越近,一份柔软封出了他的唇,也封住了他全身的筋脉。 他诧异,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他始料未及。 他清楚的感觉到微冷的舌滑入他的口中,顿时舌尖一阵刺痛,血腥味充满口腔。 眼前的红魂坠落,身上的禁锢解除,他伸手将其揽入怀中,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名女子。 浑身散发着寒气,面色苍白,就连小嘴都毫无血色,样貌也确实清秀。 就是头发凌乱,珠钗落了一地,身上红衣像是霞帔,但也破烂不堪。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暴露在空气里。 苏湛面色一红,拿起挂在一旁的衣服,盖住女子的身子。 “这是什么情况?” 苏湛抱着女子,见她昏迷不醒,心中怨愤无处可使,可就只好抬头瞪着不远处已经躲在沙发后面的周简之。 周简之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也是一脸惊慌失措,连忙将手里的勾玉丢给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玉是我刚才在裕华楼买的,刚刚我就是不小心刮到了手,血滴了上去,然后就看见她飞了过去……” 说到这,周简之脸上浮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意:“我偷偷的问一句,被强吻是什么感觉?” 苏湛睨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巧克力丢给他,捡起地上的玉。 那是一枚勾玉,一块银元大小,通体透亮,玉质细腻,最主要的是上面写着弥生国的文字。 像是“塑灵”二字。 传说中弥生国的塑灵之法,以至阳精血为引,可令怨灵脱离轮回,修成器灵,从而起死回生。 苏湛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紧闭的双目,面色苍白,轻轻的探了探她的鼻息。 果真没有。 她竟是两千年前,受弥生国塑灵之法的修得器灵的人。 . 两点时分,这女子醒了。 周简之含着巧克力,盘着腿坐在床边一角,死蹬着缩在一边的红魂女子:“说,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是不是对我的美色有所企图?” 女子从臂弯里探出头,她一觉醒来,看见眼前的两个男人,担心又害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紧紧的抱着自己。 她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凝视眼前的人,他年纪不大,长相俊朗,桃花眼,笑起来还有酒窝,是挺好看的。 周简之见这姑娘傻愣愣的,便又大声问道:“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子顿时陷入沉思,她是谁? “不知道。”声音糯糯的,很小声,就如千年冰山上的雪莲,通透,洁白。 周简之见姑娘声音好听,眼前一亮,便立马柔声细语的问:“那你知道这是那儿吗?” 苏湛见他这般,都不禁翻了个白眼。 周简之虽说是周二爷,但是只要一没有外人,那就变成了周富贵儿。 女子年岁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她心里有些害怕,默默的收紧双臂,轻轻的应道:“不……知道。” “那你能知道点啥?”周简之急了,抬手想打人。 苏湛见状,立马发声制止:“咳,如果没错的话,这姑娘可不是人,她是怨灵,有着两千年修为的器灵。” 自古怨灵,虚无缥缈,行踪不定。眼前的女子刚刚在昏迷时,全身弥漫着金色的灵气和黑色的怨气,是器灵无疑。 但有一点不解,为何他和周简之能看见,他甚至还能触碰到她。 闻言的周简之秒怂,从床上跳起,习惯性的躲到苏湛身后:“你怎么不早说,这丫头记不记仇的,会突然要我命吗?” “什么是……怨灵?” 这是女子小心翼翼的爬到床边,一双如墨的眼眸凝视着周简之,在灯光下,像是敛着缱绻温柔。 一脸的稚气,让人心生怜悯。 周简之探出脑袋,脱口而出:“就是鬼啊,人死后心有执念,不愿入轮回就会变成怨灵。” “我……死了?”姑娘有些落寞,眼里的光都暗淡了。 她怎么可能会死? 她低头见一袭红衣,手里还攥着刚刚掉落的珠钗,她记得她是要去见一个人,后来就陷入了无穷的黑境中。 不知年岁,不知光明。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没有半分心痛的感觉。像是在那漫漫长夜中,早已忘却了自己,变得麻木。 可是她也什么会死呢? 心里的绝望如同奔流,冲破了她所有坚强的决堤。 苏湛见女子身上渐渐漫出如墨的怨气,断定她是怨灵无疑了。 他手心一翻,变出缚灵符戒备起来:“那姑娘你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世了吗?” 女子抬眸,苏湛穿着半新不旧的素色长衫,他讲话的声音悬浮而低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习惯性抚摸左手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的念佛珠。 面冠如玉,有种熟悉又遥远的感觉。 她身上的怨气渐渐收敛,漆黑色的眼瞳泛起了涟漪:“不知道,我就知道自己一直待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等我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周简之微微挑眉:“合着她是梦游夺走了你的初吻。” 苏湛怒蹬着他:“我真想让你也变成怨灵。” 他本就一直在气这件事情,但是见女子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就只好硬生生的咬碎牙齿自己咽下去。 霎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湛见女子由于敲门声,又躲回了角落里,像极了一个胆小的小姑娘。 “去开门。”周简之转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苏湛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开门却见一个穿警服的陌生男子。 “你好,苏先生,我是陆铭,桐城巡捕房新上任的队长。”陆铭敬礼,一身正气。 “你好陆队,只是不知陆队深夜来我苏某这,是家中有邪祟吗?”苏湛刚刚才收复一个,现在不太想动了。 陆铭:“不是,我们是来抓嫌疑人周简之的。” 苏湛蹙眉:“简之这几日并没有惹事生非。” “那请问七月十二日晚上,周简之人身在何处?”陆铭立正言辞的说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招阴驱魔的苏湛,还是有些许可怕的。 “那日他在丽华春。”苏湛说。 陆铭连忙道:“这就对了,十二日晚,丽华春歌女覃塘儿便失踪,今日在城郊寻到尸体,还请苏先生能行个方便,让周先生跟我们回巡捕房。” 苏湛有所迟疑,但还是微微侧身,放他们进来。 “苏湛,我没杀人啊,苏湛……”周简之拉着苏湛,鬼哭狼嚎。 苏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向劝:“我知道,你先跟他们过去,交代清楚了,他们自会放你。” 陆铭的下手拖走哭爹喊娘的周简之,苏湛有些不放心,可刚踏出房门一步,就又被陆铭拦下。 “苏先生,你虽说是桐城有名的驱魔师,但这是凶杀案,与邪祟无关,所以还请你避嫌为好。” 苏湛缓缓的叹气:“我又不是亲属,何来避嫌的说法。” 陆铭戴上警帽,郑重其事的说了句:“还是避嫌的好,毕竟这不是驱魔师的事情。” 见陆队离去的身影,想着周简之家财万贯不会出事,也就松一口气。 转身见女子一脸懵,便上前为她倒了一杯水,蹲下与她平视,声音如同夏日里清晨的微风,带着凉意,却又特别温柔。 “吓着你了吧,你也没处去,今晚就留在这里吧,床或沙发随你挑,我待会儿出门,明天再回来。” 女子轻轻接过水杯,她不知冷暖,但还是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愣愣的说了一声:“谢谢。” 不久,苏湛便听见车离开的声音,可是一开门却见两个警探。 “还请苏先生今晚不要出门。”他们异口同声。 苏湛轻轻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外面,却发现长巷尽头有一黑影,是个生人却带着怨灵气,想着应该是祭灵司,来寻红衣女子的。 自古祭灵司就是忘川摆渡人,能感应到世间怨气,会送怨灵去忘川冥界。 “看来床或沙发你不能顺便挑了,你睡床吧。等过几日消停了,我再找找如何安置你的办法。”他说。 弥生国的塑灵之法,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能知道多少?为何祭灵司能不来渡她? 女子刚躺下就见屋内霎时一片漆黑,“怎么突然天黑了?” 苏湛听言,便又立马开了灯,见女子面露惊恐,想着两千年前的女子应该没见过,也就指着灯说:“方才是关灯了,灯。” 女子见那亮亮的圆球,很是稀奇,便走到他身边,想摸拉线,但是却碰不着。 苏湛见她一脸落寞,也明白怨灵碰不得没有灵气的东西,便握着她冰凉的手去碰。 一拉一松,一亮一黑。 苏湛见她把嘴一抿,笑起来如桃花开了一样。 第一次觉得怨灵,有点可爱。 ※※※※※※※※※※※※※※※※※※※※ 1取自于《修行记》 女主是鬼哦! 求收哦! 《我在人间卖孟婆汤》美食风水文 详细版《孟婆麻辣烫终于在人间开业了》 孟婆来到人间后,因为只会熬制汤药,于是她就成为了一家麻辣烫的老板。 阎罗王只会发号施令,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住到了孟婆家里,成为了这家麻辣烫的老板夫。 . 孟婆麻辣烫,色香味俱全。 不仅有鲜嫩可口的食材,香辣过瘾,还可以强身健体、美容养颜,馋得人直流口水。 重要的是还物美价廉,五毛钱的蟹足棒、龙虾球,三毛钱的撒尿牛丸、血豆腐。 只要九块九,保证你吃到肥肠流油! . 由于人间的灵力不足,逼不得已之下,孟婆麻辣烫还开了副业。 凡是在本店内满两百的顾客,可以获得孟婆和阎罗王上门的vip服务——看风水抓小鬼的业务。 . 孟婆:“把麻辣烫喝了。” 女鬼闻到一股酸臭味:“……过期的孟婆汤还有用吗?” 阎罗王叼着泡椒凤爪:“能用,你没看后面那个大兄弟的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孟婆斜眼:“你好歹是阎罗王,能不能少看点东北乡村剧。” 阎罗王:“……中!” . 战五渣还掉钱眼子里的孟婆x混吃等死还时常不靠谱的阎罗王 超火辣美食文+非典型经营文+不靠谱风水文 02 天蒙蒙亮,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苏湛昏昏沉沉的醒来,他觉得胸口很闷,像是压着什么重物。彻底清醒后,才知道这个重物,是昨晚的红衣女子。 她坐在地上,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苍白的面容透出一丝暖意。 苏湛轻轻的抬手,替她遮住那一缕阳光。 她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怨灵,不惧光,不惧他。 这时,女子迷迷糊糊的醒来,揉揉眼睛,睁眼见苏湛,连忙起身,向后连退数步,就想是一个做坏事被抓的小孩。 苏湛见状,一脸笑意,缓缓起身:“姑娘,我昨夜不是让你睡床吗?你怎么跑这来了?” 虽说沙发和床距离不远,但这姑娘也不至于跑跑过来。 女子被他一问,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昨晚…我听见你有动静,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突然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然后我就一直在这了。” 苏湛想起昨夜闷热,确实是抓着个什么东西才觉得有凉意。见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又透着凉意,无脉搏与鼻息,确实是一个久离人世的人。 “姑娘,能请你帮一个忙吗?”苏湛突然柔声道。 身为虚灵体的女子,也许可以进警局跟着陆铭,偷听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好帮周简之洗清嫌疑。 女子迷惑不解,但还是轻轻点头,眼前的男人莫名给她一种信任感。 他们简单收拾了后便出门,发现无人把守,也就明白周简之应该被赎出来了。出了小巷,来到热热闹闹的街边一个小摊上。 苏湛自然坐下:“王叔,来两碗馄饨。” 王叔穿着粗布短衫,围着沾满了油渍的围裙,对着他憨厚的笑着:“苏先生,一个人吃两碗啊。” 苏湛微愣,看着女子,在别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空气,不存活于世的东西。 “……对,要吃两碗的。” 上了热乎乎的馄饨后,女子知道自己碰不得这些东西,便老老实实坐着。怕看着嘴馋,就想向别处,看看忙碌的王叔,行走的路人。 突然女子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拿着瓷勺,瓷勺里躺着一个胖乎乎的馄饨。 手的主人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弯成月牙,极尽温柔:“我发现凡是我碰过的东西,你都能碰,所以你说不定还能吃我喂的东西。” 女子看着他,阳光洒满他的全身,像是给他渡了一层金身。她微微一笑,薄唇一动,将馄饨吃下,发现甚是好吃。 然后她就又吃了两碗。 . 巡捕房门口。 苏湛想着陆铭应该不想见他,毕竟他在周简之那里受了气,便走到一处墙角。 他弓着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耐心说着:“待会儿你从这里穿进去,就一直跟着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人……” “这个人吗?”女子突然学陆铭敬礼,呆呆萌萌。 苏湛忽而一笑:“……对,你就一直跟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牢牢记住,可以吗?”果然是一个小丫头。 “那你会在外面一直等我吗?”女子眼眸带光,真诚而闪耀。 苏湛莞尔,不禁的摸了摸她的头:“会,我会等你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包馄饨吃。” 女子带着笑容便穿墙进去,可没多久就出来了。 “怎么了,没看见他吗?”苏湛原本坐在一旁,如今连忙起身问道。 女子低着头,声音糯糯的:“看到了,我就是出来……看看你。”怕你跑了,不要我。 苏湛看着她,眼里有着柔柔的光:“我会一直等你,进去吧,等你出来,一定可以看见我。” 夕阳西下,黄昏时分。 女子从巡捕房出来就看见提着东西从远处跑来的苏湛。 他踩着光跑到她面前,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一头的细汗,口齿也不伶俐了:“突然想起家里没有菜,就跑去买了,幸好没有晚,你出来还能看见我了。” 女子看着他,微微发愣。 她囚于勾玉里上千年,渐渐的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与身世,甚至为何离世。 她一直孤苦的活着,如今眼前的男子却记得一句诚诺。 苏湛缓和了后,自然牵过女子的手往回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苏湛湿热的掌心一碰上去,就瞬间降温,在这个炎炎的夏日里,觉得十分舒爽。 他也算孤苦了一生,驱魔师的身份让所有人都对他趋之若鹜,这还算第一次牵起女孩的手。 “姑娘,你今天跟了陆队一天,有什么消息吗?”苏湛见她并没有想提起今日之事,便开口问道。 女子沉思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着:“有,他今天骂了三个人,手下、仵作和周简之。” 苏湛汗颜,这个他猜到了,新官上任总是三把火,如今火还没有起来就被灭了,愤怒是可以理解的。 “那他有说七月十二号的那个去世的歌女吗?”苏湛说。 “说了的,说歌女是在郊区墓地树林里发现的。而且今日仵作也跟他说了歌女,说她是先是被麻绳捆住了手脚,对她拳打脚踢,在她昏迷的时候用捆她的麻绳勒死了她。不仅如此,还用刀刮花了她的脸,拔了她的舌头。” 女子一本正经的说着,见苏湛抖了一寒颤,便乖乖的小声,跳过这一段:“后来陆队问仵作知不知道具体得死亡时间,仵作说前两日下雨,尸体埋在土里被泡烂了,所以不能判断,然后他就被骂了。” 苏湛搓搓手臂,心生感慨:“我们先回家吧,此事稍后再议。” 仇杀是苏湛能预料到的结果,一个貌美如花又不缺钱的姑娘是不会突然独自一人去渺无人烟的墓地树林的。 . 入夜的清创路,凄凄惨惨戚戚。 可他们刚走进小巷就发现两个黑帮男子拽着王叔的领子。 苏湛明白多半是些要债的黑帮,便随即清清嗓子,踱步上前:“哪头的兄弟,找我王叔有事吗?” 男子一把推开王叔,向他走来:“那来的毛头小子,这老家伙的儿子在我们西虎赌坊欠我们钱。” “哦,那我王家兄弟欠你多少钱?”苏湛闲情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男子咬牙怒蹬着他:“八百银元。” “这么点啊,丫头提着菜进屋,顺便拿八百银元出来。”苏湛将菜给女子,女子见他对自己使眼色,便乖乖的接过菜,向小巷里走去。 她一直以为苏湛是个温柔内敛的人,没想到还这么霸气。 可女子是怨灵,他们阳间人看不见虚灵体,就只见菜在空中慢悠悠的飘过去。 “这……”两个黑帮男子吓得连退数步。 “别紧张,这就是我刚抓的一小女鬼,我看挺可爱的,就想多养几天。”苏湛见王叔腿有些发软站不住,就捡起路边的竹竿递给他。 王叔明白苏湛除了周简之就从不与别人触碰,也就自然接过,撑着自己。 男子瞪大了双眼:“你是苏、苏……” “别结巴啊,你都来我清创路了,还不知道我驱魔师苏湛吗。”话音未落,两个黑帮男子就仓惶逃跑。 桐城有名的驱魔师苏湛,有名在于他不仅会驱魔,还会招阴。曾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招小鬼讨扰过,全家人都闹得鸡飞狗跳。 一个看似大方,但是又小气的人。 王叔见他们逃走后,还有些没缓过神:“苏、苏先生” “别怕,她今早还吃了你的馄饨呢,说很好吃。”苏湛莞尔一笑,想让王叔少一些恐惧。 王叔一愣,想起今早苏湛一个人吃了四碗,也就明白是那个女鬼也在。随即少了恐惧,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着:“是吗?那我明天在送两碗给这姑娘。” “那好,我替她谢谢你了。” 苏湛送王叔回家,到家门口,发现女子却还在门口等他。 “怎么不进去啊?”苏湛看屋里亮着灯,可她人又在屋外,还提着菜。 “里面有人。”女子嘟喃的说了一句。 她很明显的感应到里面的人是周简之,心里有些不高兴,也就不愿意独自一个人进去。 苏湛没发现女子的异常,依旧自然接过菜,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说着:“哦,应该是周简之,进去吧。” 果不其然,他一开门,便有一个人冲上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你这是干嘛?”苏湛甩开他的手。 周简之拉上胳膊就往外拽:“去破案啊,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敢让我背黑……锅。” 突然看见了女子煞白的脸,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她,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敛起来,躲在苏湛身后。 此时苏湛注意到他脸的伤,便问其原因。 “还不是被那徐景槊打的。”周简之挑着眉,“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流鼻血流了一晚上,我打的,嘻嘻。” 徐景槊是徐司令家的独子,刚到桐城不足两月,却因为风流倜傥,闯出的名声比他的父亲还大。昨日能进巡捕房,多半还是因为彻夜在丽华春。 “你也真是,天天跟人家徐大少过不去。”苏湛转身拉着女子的手进屋,将她带到沙发上后,自己便又去厨房。 周简之盘手靠着墙,见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这么关心,还牵手,心里很是嫌弃。 “连我爹都知道拿银元去赎我出来,你怎么一点作为都没有,难不成是被小妖精迷了心,兄弟都不要了。” 苏湛瞟了眼女子,却发现她一直看着桌上的巧克力,便抽出手走过去帮她打开:“别瞎说,是陆队不让,说让我避嫌,昨夜还派了两人守着门口。”打开后,自然的喂女子吃了一口。 女子皱眉,好苦,也就趁他们俩不注意,偷偷摸摸吐在了茶几上,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新官上任就是刚啊,连你都敢拦,不怕被扎小人啊。”周简之啧啧称奇。 苏湛噗呲一笑,“我有这么小气吗?” 周简之往嘴里丢了一块巧克力,含糊不清:“是,我家苏先生最大方了。不像某人,因为别人嘲讽他几句学艺不精就给人下降头,害得人全家被小鬼叨扰好几日。” 苏湛讪讪:“……好汉不提当年勇。”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苏湛家小,没有餐厅,所以他做好饭菜后,也就只能放在茶几上。女子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而周简之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地上,趴在茶几上吃。 苏湛送上来最后一个菜后,刚坐下,就见女子软趴趴的一歪:“我饿了,我也想吃。” 他随手夹了一个青菜,可女子却摇摇头:“我要吃肉。”苏湛便又夹了一块肉喂她。 “啧啧啧,这丫头你不让人家入轮回,原来是留着给自己做媳妇啊。”周简之微微挑眉。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这姑娘可是两千年的器灵,我可没本事让她入轮回。再说了祭灵司都没有带她走,说明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没理由让她散灵的。”苏湛说。 周简之心里小声嘀咕,没想到这个丫头背景这么强大,偏头看着女子,厉声道:“小丫头,你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她叫澜澜,澜清的澜。”苏湛在一旁一本正经回答道。 澜清,清澄如水。 她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但她那一双眼眸,却是格外通透明亮,如同一泓山间清泉,让人过之不忘。 被苏湛这么一说,周简之突然想起昨晚上这丫头昏迷时,嘴里确实一直在叫什么澜。 女子看着苏湛,喃喃自语:“澜澜?” 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此时突然就拥有了自己得名字,有些不适应。 “不喜欢吗?”苏湛轻声问道。 “喜欢的。”她微微点头,抬眸凝视着着周简之,如墨的眼瞳里,清澄如水。她微微一笑,眼眸里就掀起了涟漪。 “我叫澜澜。” ※※※※※※※※※※※※※※※※※※※※ 这章都是一些很日常的糖,后面就开始进入主剧情了,吼吼吼。 03 三更天,他们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巡捕房后门,天色已晚,巡捕房也熄了灯。 二人翻围墙进去后,澜澜就凭着记忆带着苏湛和周简之蹑手蹑脚的来到停尸房。 停尸房的尸体可以知道一些事情。 门锁着,没有钥匙。 “我们从里面打开。”苏湛瞄了眼澜澜,轻声道。 澜澜听言,穿墙而过。苏湛手抚上铁门,灵气覆盖整个门身,澜澜就凭借着他的灵气,从里面把门打开。 这门一打开便是一股浓浓的腐臭味,这里停着三具尸体。 突然澜澜大声喝道:“闭嘴,吵死了。”她从一进来,就听说各种鬼哭狼嚎,外加说要喝周简之血的声音。 周简之一惊,怯怯道:“我……我们没讲话啊。” 苏湛扫了眼停尸房,怨气冲天,由于周简之血液问题,易招惹怨灵上身,所以就塞给周简之一些驱邪的符咒。 “你是不是听见这些尸体的声音了?”他问澜澜。 澜澜点头,见苏湛给了周简之东西,便也走过来伸手问他要,可这符咒有损于她,所以苏湛就没给。 可澜澜不知,就以为是自己遭嫌弃,她就生着闷气走到一旁不语。 “别走,你过来听听这具尸体说了什么?”周简之指着最新的那一具女尸说。 澜澜瞄了一眼,见那怨气虚无缥缈,想着应该还没形成,便嘟喃着嘴说:“听不懂。” “这没过头七,怨气都没形成,澜澜听不懂很正常。”苏湛解释道。 死后为魂,七日生怨气,七七四十九天成怨灵便可害人,手染血腥,便成恶灵,俗称邪祟。 凡死者皆有魂,但只有心中有所执念又无恨的怨气才能修为怨灵,或者以不染血迹之身入器修为器灵。 在世间游荡者,久而久之便什么都忘记了。 苏湛上前掀开白布,露出一张惨白污秽的面孔。脸上血口纵横,两只眼睛成了血洞,脖子上的淤青深重,舌头也被连根拔起,齿缝之间满是血涎。 这死状甚是凄惨,害得苏湛嘴里都念起了,无意冒犯。 这时周简之看见澜澜皱了一下眉头,想着应该是这丫头生刚才的气才不愿意,就哄着:“澜澜好歹是两千年怨灵,一定听懂了。如果你告诉我,她姓甚名谁,为何死,回去我就请你吃红烧肉。” “真的啊!”澜澜听见有吃的,双眼冒光,走到尸体边蹲下,耐心听眼前的一脸污血的怨气说。 “她说她叫覃塘儿,住在芳华路76号,她是为何死的,被谁杀的,这我真不知道。她在说这里的时候,黑血一直从嘴巴里流出来,含糊不清听不清楚。” 周简之:“……”这小丫头尽问些他知道的。 苏湛突然说:“陆队说得不错,如今这副尸体只能看出是仇杀,明日我们去郊外的墓地树林看看。” 杀人现场应该可以发现更多的东西。 “她是死在两公里外的碧婷河畔,”澜澜突然开口,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一副推卸责任的模样指着眼前的怨气,“她说的。” 周简之:“那我们现在去碧婷河畔吧。”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可苏湛却皱眉,碧婷河畔距离墓地树林可有一里地呢。 他替女尸盖上白布后,缓缓道:“不急,明早我们先去一趟丽华春,下午再去碧婷河畔。” 周简之不解:“为什么要去一趟丽华春啊?” 苏湛拿出符,覆在女尸的脸上,瞬间出现黑气:“因为这个伤口沾着怨气,说不定害人的不是人,所以还是去看看为好。” 澜澜盯着他,惊道:“你竟看得见怨气。” 她以为只有怨灵才可以看到怨灵。 “因为我是阴阳人。” “何为阴阳人?” “生于乱葬岗阳阴气交汇之地,一出生体内阳气便被阴气所替,虽生为人,却活似胜鬼。 我虽然没法像你一样,与这些怨灵对话,听他们倾述。但是我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怨气,我眼前所看到的这一片都是黑的。” 苏湛面容俊朗,那双桃花眼含笑的模样,眸光流转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一直以来都是拖着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脸色永远苍白,体内的怨灵气经常在他体内争夺领地。 但他一想到这个世间的美好,他就想再看看,多看一眼也好。 “我呢?你眼里的我,也是一片漆黑吗?”澜澜凝视着他,一双眼眸,清澈见底。 苏湛霎时明白了她的内心所想,莞尔一笑:“我眼前的你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起先我并没有发觉你是怨灵,还是因为……” “我有心跳的。”澜澜扑上去抱住苏湛,知道他要说什么,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语气坚定。 “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跳声。” 因为你而跳动的声音,她许久都未曾听见的心跳声。 昨夜,在漆黑中是他的心跳声指引澜澜冲出绝望,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苏湛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身体外来,彭彭的心跳声久久都不能平息。 在一旁看不下的周简之,干咳了两声:“你们稍微注意一下,毕竟死者为大。” 不久,苏湛便让周简之带着澜澜离开,他独自一人留下将这里的三个魂灵送入轮回。 . 翌日。 周简之找朋友借来一辆车,他当司机,苏湛就自然的就坐了副驾驶。 澜澜从未见过车,很是新奇,直接穿进车内后就东张西望的。 周简之透过后视镜,见澜澜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没见过这么好的车吧,不仅跑得快,还省力,你们两千年前的马车比不了吧,哈哈哈。” 澜澜见他如此得瑟,便想挥手打他,却见自己的手从他脑袋穿过,才想起自己碰不得生人,便拉着苏湛撒娇。 “苏湛,打他。” “哎呦,厉害啊,还叫我家兄弟打我,他怎么可……哎呀!”周简之还没得瑟完,就见车内的挂坠向自己砸来,心生怒气,脚踹着苏湛,骂咧咧的。 “苏湛你长能耐了,竟然打我,下去下去下去,你给老子走路去丽华春。” “好了,你一个二十几的人了,就知道欺负一个小丫头。”苏湛脸上带着笑意,原本觉得带一个孩子挺累,如今还又多了一个。 周简之开着车,翻着白眼:“小丫头?她都两千岁了,你也快三十了。这里明明最小的是我好吧,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苏湛突然闲散的靠着,懒洋洋的道了句:“你还想在我家住吧,注意安全啊。” 周简之一惊,瞬间狗腿:“好咧。” 他如今是偷偷从周家跑出来的,又带着嫌疑人的身份,其他酒肉朋友根本就不会收留他。 苏湛瞄了他一眼:“……”小样,我还制服不了你。 到了丽华春后,一下车周简之就戴上帽子,口罩,墨镜, 苏湛问他为什么,他说毕竟自己是嫌疑犯要低调,结果刚一进门就被认出来了。 服务员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位道:“二爷跟苏先生来了,今天还是二楼雅居吧。” 周简之一边脱着东西,一边没好气的说着:“我都遮成这样了你都能认出来。” 苏湛:“……”你确定你不是为了引人注目才包成这样的。 服务员闻言瞬间明白,立马狗腿:“二爷是我们丽华春的常客了,就凭你这玉树临风的身姿,我都能认出来,您就是周二爷。” 周简之取下装备,丢些小费:“就你会说话,拿着吧。” 这时其他客人也都议论纷纷,大概意思就是周简之竟然还敢出来。但他并没有理会,依旧昂头挺胸的走上二楼。 在身后的澜澜突然插嘴问道:“周简之还有一个哥哥吗?” 周简之转头:“没有啊,我老子就生了我一个。”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二爷?” 苏湛憋笑:“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得瑟,认为这桐城里他自称老二就没人敢称老大,结果新来的徐司令家的小少爷就自称老大了。哈哈哈哈……” 周简之怒道:“不许笑” 苏湛立马收敛笑容,黑着脸瞪着他。 周简之一怵:“……继续”打不过,打不过…… 他们坐在二楼雅居,一个女服务员给他们端来了水果和酒。 苏湛看了她一眼,长相还算清秀,就是右脸上有一块巨大的烧伤疤,很是显眼,见她很是惶恐躲避。 他只好点头示意问好,她却连忙鞠躬数次就退下了。 “她叫阿芙,因为容貌很是自卑,你别老吓人家。”周简之说。 随后周简之又小嘴叭叭的的向苏湛介绍这里人物关系,苏湛一边喂澜澜吃东西,一边在观察丽华春的人。 周简之说和覃塘儿有仇的人很多,有经理,有歌女,还有服务员。覃塘儿向来性子急,还有些恶趣味,特别喜欢别人狼狈,向她求饶的样子。 说白了,覃塘儿就是一个欠打的角色。 这时舞台上去了一群舞女,一个个丰胸翘臀大美女,在台上搔首弄姿。 澜澜见状便直接捂住苏湛的眼睛,蹬着周简之,骂咧咧的:“周简之你太欺负人了,你登徒子就算了,竟然还拉着我家苏湛,你……” “妹妹呀,别生气,松手松手。”周简之一个挑眉,“你家苏湛啊,可没你想的那么清纯,什么妖艳贱货没见过,想当年去给许家小姐驱邪祟的时候,可是连人家的……” “咳咳。”苏湛冷不丁的干咳两声。 周简之瞬间乖巧:“好好好,你的那些龌蹉事,全是我替藏着掖着,你呀,就好好维持你正人君子的形象吧。” 周简之语音刚落,就见澜澜死死的盯着他,那本是如同一汪清泉的眼睛如今却是冰锥,散发的寒气,锥心又刺骨。 他挑眉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带着戏谑,嘴上害怕,心里却得瑟:“妹妹呀,你还是很生气啊,要不你扇我一巴掌。” 他没想到看起来,甜甜糯糯的澜澜,一双可爱的杏仁眼蹬起来的时候还挺凶的。 苏湛并不想理会他们,这时发觉舞台上的有一个歌女不正常,正想问周简之时,就听见一声“啪”,清脆。 周简之捂着脸蛋,泪眼汪汪的:“你竟然敢打我,我爹我娘都没打过我,苏湛~” 苏湛扳开周简之的手,见脸蛋红彤彤的。又见澜澜一脸无辜,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能碰没有灵气的东西。 “你再打他试试。”苏湛道。 周简之蹬目:“哎~苏湛,你可真会……”话音未落,就见澜澜一巴掌从他脸上穿过。 这时苏湛感叹道:“看来刚刚是简之走狗屎运了。” 想着澜澜好歹是千年怨灵,也许有着不同寻常吧。 周简之哭唧唧:“她打我,这我还走了狗屎运。苏湛,我俩兄弟快没得做了。” 澜澜有些落寞,以为自己有了实体,结果还是一切如常。 苏湛摸了摸澜澜的头算是安慰她。 随后他看着台上穿红旗袍的歌女,轻声问道:“简之,那个歌女叫什么名字?” 周简之心里憋屈,瞄了一眼:“唱歌那个,黎昕,怎么,看上……”话还没说完,一抹寒光过来,澜澜已经抡了巴掌,但是被周简之躲了过去。 苏湛看了他们一眼,发觉带娃真累。 “丽华春是西洋人开的,所以就算死了一个歌女,仍然可以继续开。可人不一样,身边的人惨遭杀害,都会人心惶惶,刚刚送吃食的服务员就是如此,看到我由心底发怵。” “可黎昕有点不一样。”苏湛看着楼下的黎昕,“她刚刚在唱歌时,神情还有些得意,但和我对视的那一刻,有点心虚害怕。而且覃塘儿的离开,对于她而言是最有利的。” 周简之揉着脸,嬉皮笑脸的:“会不会是你长得太吓人,吓着人姑娘了,毕竟桐城不怕你的可没几个。” 苏湛一个白眼甩过去,周简之就立马戴上随身携带的金丝框眼镜,骨碌碌的跑下楼,去找那黎昕问话。 澜澜看着周简之一直在调戏黎昕,语气极其冷漠:“周简之这个登徒子长得还真是好看。天生的桃花眼,笑起来不仅有酒窝还有虎牙,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是真的斯文败类。” 苏湛:“……”他知道自己戴上金丝框眼镜显得特别斯文败类,才会以这副打扮去勾搭女人的。 周简之勾搭完后回来,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样,瘫在沙发上,愤愤不平的:“这黎昕应该不是凶手,她蠢得死。说覃塘儿的死是因为你招阴,让小鬼上她身,所以她才会死得那么惨。” 他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这凶手也是聪明,知道把这个脏水往你身上泼,我说刚才怎么丽华春的人看到你就打哆嗦呢,以前也没这么怕你。” 苏湛不语,这种误会多了也就不想解释,只是在怀疑凶手是不是正如黎昕所说,是小鬼上身。 ※※※※※※※※※※※※※※※※※※※※ 三章了,人设基本定下了,由于女主刚来,所以还没有什么存在感,后面两章就强了。对于女主人设,后面会有些变化,希望大家不要以为是崩,谢谢。 04 七月的桐城,哪怕是下午,也依旧炎热而沉闷。微风吹过,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苏湛在丽华春没有发现身上沾有怨气的人,就只好拖着他们俩来碧婷河畔。 周简之看着波光粼粼的碧婷河,竟生出一种纵身一跃的冲动,但又想起一些传言,便弱弱的问道:“听说碧婷河死了很多人,是真的吗?” 碧婷河河水血黄,据说河内水鬼众多,所以才取名为碧婷河,希望它干净些。 “是真的,整条河都是黑色的怨气。”苏湛望了眼碧婷河,不动声色道。 周简之一惊,默默远离河边,站到了澜澜身旁,竟感受一丝凉意,便凑得更紧。 可澜澜却下意识的躲开他,往苏湛身上挤。 苏湛发觉便推开澜澜,瞪着凑上脸的某人:“周简之,这么宽的路是装不下你吗?” “热嘛,这丫头身上透着一股子凉意,人家想蹭蹭嘛。”周简之委屈巴巴的。 “澜澜身上的冷气是怨气,你若嫌命长,蹭蹭也无妨。”苏湛迈着大长腿,大步的往前走,语气冷淡。 却让周简之又一惊,默默远离澜澜,踩着小碎步去苏湛身侧。 落单的澜澜神色微颤,她长长的眼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阴影,脸色阴郁,侧脸看着河水,一声不吭。 她尽可能的去适应这个未知的世界,发现自己还是会与众不同。 这时澜澜耳边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她抬头去寻,发现身旁的柳树下挂着一个孩子。 全身散发着黑色得怨气,舌头掉在外面,对她吱吱呀呀的说着:“蛇,蛇,蛇……” 她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有一条黑红蛇在爬行,直接向苏湛冲过去,跳起来挂在他的身上,哭喊着:“苏湛,苏湛,有蛇。” 吓得周简之也一惊,跑得老远。 苏湛身上挂着的一人,转身有些艰难,用念力将桃木剑飞去,刺穿了蛇。 可澜澜依旧抱着,还抱得更紧,嘴里念叨着:“苏湛,苏湛,抱紧点,真的有蛇。” 苏湛老脸一红:“嗯,抱紧了。” 在一旁的周简之没眼看:“啧啧啧,你们俩差不多就可以了,我还在这呢,能不能等我走远点再卿卿我我啊。” 澜澜闻言,脸上绯红,不好意思的从苏湛身上下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说你,澜澜,你早死透了,还怕蛇。”他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仿佛方才害怕的人不是他。 此时苏湛一个眼神过去,周简之打了寒颤,也就乖乖闭了嘴。 苏湛并没有察觉这里有什么怨气,便温柔问道:“澜澜,你可发现这里有怨气?” “有,那大树下有一个两年前吊死的小孩,就是他告诉我有蛇的。”澜澜转身,对那小孩招手,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谢谢。” 苏湛顺之望去,树下确实有一团黑气。 周简之不禁又打了个寒颤,拽着苏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嘴上却犟道:“走吧,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去附近的村庄看看,说不定有见过覃塘儿的人。” 碧婷河在桐城人眼里就是忘川河,血黄色的河水里尽是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坐落在此的村庄自然就叫三生村。 三生村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三人站在村门口都能感受到这里的荒凉。太阳未落,家家户户就已经紧闭门窗。 一阵阴风吹过,周简之不禁的抱紧自己,他深知自己的血液极易招惹邪祟,因此心里犯怵,就忍不住的追上去。 “苏湛,我们走吧,这里应该没有见过覃塘儿的人。”这里怪吓人的。 “不急,我们先进去看看,你怕就跟紧澜澜。她是两千年怨灵,一般邪祟都会怕她。” 苏湛之前就听说过三生村,知道它是除了乱葬岗之外,阴气最重的地方,今日有幸前来,可不能空手回去。 周简之转身,见澜澜微微蹙眉,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跑到她身边,低头细语:“小丫头,你怕吗?” “还好,你要是真的怕,我可以让你抱大腿。”澜澜咧嘴一笑,微微挑眉,一脸得意。 周简之生气,可又一阵阴风吹过,他气消了。 苏湛随着阴气,来到了三生村怨气最重的地方——宗祠。这个村子整体都保存着前朝建筑,由于年久,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旧不堪。 唯独这个宗祠依旧美轮美奂,连四周的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与其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霎时,宗祠门开了,出来一名中年男子。该男子着一粗布短衫,面色灰白,双眼无神,脚步虚浮,显然是一副失了精气的模样。 苏湛见男子上前,便连忙后退,护住身后的周简之和澜澜,随后拱手作揖,语气平稳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迷路于此,想寻一出路,若有打扰,还望见谅。” 男子见到他们微微一愣,随即莞尔,拱手作揖,像个文弱书生,“先生客气,我们村子许久未见陌生人,你们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如今天色见晚,若二位不嫌弃就去我家中睡一晚,明日在启程。” 苏湛有些迟疑,这个村庄都被笼罩在黑色的怨气下,眼前的男子也是生人气息微弱。他偏头看着澜澜,虽不语,但眼神像是在询问意见。 “宗祠里困着一个女恶灵,其余地方没有。” 澜澜感受到宗祠地下有一个女恶灵,血肉模糊,眼眸血红,四肢还被拴着铁链,跪在地上苦苦的还发出哀怨,听不清是在求什么恨什么。 苏湛蹙眉,一生人庄子为何要囚禁一恶灵,又是谁将她困与此。 最后还是来到了他在村子的西南角,距离宗祠较远的房子。该男子是保长,但生活清贫,家中只有夫妇二人。 苏湛接过保长递的茶,轻声问道:“保长,我有一事不明白,明明我们刚进村的时候,天色尚早,为何所有人家都已关窗,闭门不出。” “先生有所不知,我们三生村本就阴气重,邪物多,所以历年来都有夜禁。可是五年前,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坏事,入夜便有女人的哭喊声,从此大家就未入夜就关门了。”保长语重心长,神情中都有些害怕和无奈。 霎时,周简之用力的打了打苏湛的胳膊肘,苏湛见他神情紧张,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就见澜澜独自一人缩在墙角,面目狰狞,细汗满额,青筋爆出,双手死死的捂着胸口,像是呼吸困难,极其难受。 苏湛顿时就寻了一个理由支走保长,跑到澜澜身边搂着她,见她浑身发冷,便微微蹙眉,语气急促:“澜澜,你怎么了?” “她从进村神情就开始不对,我还以为她是感受到了有邪物,所以才会这样。”周简之也有些着急。 澜澜紧紧抱着苏湛,试图想用他的心跳声让自己平复,她微睁开眼,语气虚浮无力,轻轻的吐出“勾玉”二字。 苏湛瞬间明白,澜澜是两千年前以勾玉修成的器灵,勾玉不仅仅是存放她的器,还储存着她所有的灵。 如今勾玉距离太远,三生村又怨气深重,体内的灵气有些不足。 倏然,澜澜感受到了无尽的灵气,内心的渴望使她猛然拉下苏湛的衣领,小嘴覆上了他的薄唇,一丝凉意却让他觉得浑身僵硬,顿时舌尖刺痛,血腥味溢出。 周简之震惊,只见苏湛一脸木讷,又忽而蹙眉,捧腹大笑道:“咋了,又咬你了,这丫头什么毛病,亲嘴就爱咬舌头。” 苏湛抱着喝了他血就昏迷的澜澜,心中怨愤又尴尬。见她额间多了一个勾玉的花钿,衬着她的睡颜十分动人。 怎么又被一个小丫头占了便宜?所以上一次也是为了血才亲她的吗? 瞬间,苏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羞,支支吾吾的:“她……她应该是想通过获得我的舌尖血来获得我身上的灵气。” “你……你不准笑。” “行行行,我不笑,你有本事别脸红啊。”周简之捧腹大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见动静的保长突然跑进来,见到他们后又微微发愣,“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姑娘?” 周简之是瞬间收敛笑容,伸手摸了摸澜澜的脸蛋,很凉也很滑。 苏湛见之,心中又生疑虑,一直虚灵体的怨灵,竟然还生出了实体。 “这姑娘与我们同路,方才走散了,费了千辛来找我们,这下睡着了。”苏湛一本正经的说着。 见保长眼神直愣,便立马扒下周简之的西装外套盖在澜澜身上,转移话题:“姑娘衣服被树枝勾坏了,能否向夫人借身衣服?” 保长见姑娘一袭红衣破烂不堪,修长白皙的长腿吸人眼球,被苏湛这么一说,脸上泛红,立马转身离开找夫人过来。 . 夜幕降临,云遮明月,星星点点。 许久后澜澜才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上,映入眼帘的就是周简之的大脸。 “苏湛呢?”她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借着周简之的力量坐起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难道不应该先问你为什么能碰我吗?”周简之瘪嘴,有些生气。 在外人眼里光芒万丈的他,在她眼里却如同空气,就她和苏湛不把他当回事。 澜澜闻言一惊,用力的捏了捏扶着自己的手臂,是肉做的。 周简之抽回自己的手,有点委屈:“苏湛说,应该是他的舌尖血让你拥有了实体,就像当初你咬他你就能让他摸是一个道理。 不过你的额间为什么多了一个胎记,他还没想明白。还有就是你这身衣服是隔壁小孩的学生装,大娘给你换上的。” 闻言,澜澜才注意到,自己的破烂红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蓝色的短袄上衣和黑色的无褶中裙,看上去十分的亭亭玉立,活泼动人。 突然她胸口一阵刺痛,想起了宗祠里的女恶灵。 她连忙下床,却因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上,急忙抓住周简之的手,急切道:“快,快带我去宗祠,苏湛有危险。” 周简之听见苏湛有危险,也不敢迟疑,背起澜澜,就向宗祠奔去。 黑夜下的三生村,万籁俱寂,阴风沙沙,黑鸦呀呀。 苏湛来宗祠前,特意向保长买了一桶黑狗血,他将血绕着宗祠洒了一圈。 黑狗血自古以来都是阴灵之物,可压邪物,用黑狗血将宗祠围住是将恶灵困于宗祠之内,不让她逃离到别处。 他洒完狗血后,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外静心打坐,手里拿着桃木剑,身下的捆灵阵隐隐显现,嘴里还念着繁杂的招阴咒,逼恶灵现身。 顿时狂风呼啸,夹杂着浓密的黑色怨气,耳边穿来“哗啦……哗啦……”声,这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恶灵来了。 苏湛猛地睁眼,见一团黑色怨气拖着铁链向他冲来,怨气下隐约能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长着獠牙,一嘴污秽。 突然恶灵抡起铁链充当鞭子,向苏湛抽去,他忽觉眼前阴气一鼓,来势汹汹。一跃而起回手甩出沾有他血的桃木剑,却只见桃木剑从怨气中穿过,牢牢的扎在土里。 苏湛一惊,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只仅有五年修为的恶灵,用沾有污血得桃木剑和捆灵阵便能收复。 却忘了,在阴气极重之地修行的恶灵,可以靠着吸食阴气壮大自己。所以眼前的恶灵不仅仅只有五年,也许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这时铁链向他抡来,他忍痛不躲,一把抓住铁链,咬破手掌,将血抹在铁链上,另一铁链甩来,他纵身跃起,也将血抹上。 怨气顺着伤口进入他的身体,他忍痛咬牙,自顾自的用铁链将恶灵捆绑,然而此刻一挨铁链,恶灵哀号一声,连连后退,最后落入捆灵阵内。 苏湛为阴阳人,血为阴阳污血,是这世间最污浊之物。对于恶灵而言,并非惧怕,而且嫌弃。 他拿出灭灵符,用血在上绘出一条铁链,不顾一切的向恶灵冲出,耳边却穿来澜澜急切而短促的声音。 “苏湛,住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命、过期白开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 苏湛虽及时停下脚步,可见恶灵向他扑来时,他侧身一躲,最终还是失手将灭灵符拍在了恶灵身上。 恶灵又一声哀嚎,瘫软在地,无法逃脱。 澜澜随即从周简之背上跳下,跌跌撞撞的向苏湛跑去,她一直都是虚灵体,突然实体有些不适应。 此时的苏湛也瘫软在地,恶灵的身体乃是大量怨气聚合而成,怨气入体便是世间至毒。 澜澜挽起他的衣袖,见手臂上原本青紫色的血管变成暗黑色,瞳孔徒然变红,她身上的怨气忽而大涨,缓缓起身向那恶灵走去。 苏湛伸手向抓住她,却发现扑空。 突然跑来的周简之,不由分说的直接咬破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嘴里:“别担心,澜澜虽然刚醒,但好歹也不是人,没事的。反而是你,你不是说过恶灵只怕我的血,怎么好像还有点怕你的。” 以往的苏湛,去驱邪祟前总会恬不知耻的去求他,要他一碗精血。 今日没有,他就以为苏湛想出去逛逛,从未想过他是来驱邪祟的。 苏湛吸了两口后,便推开他,起身打坐,用至阳精血逼出体内的怨气。 “他们并不是怕我的血。你的血是至阳精血,他们想要却又对于他们而言太过于贵重,无福享受。而我的血是阴阳污血,对于他们而言太过于污秽,不想触碰而已。”他紧闭着双眼,呼吸缓慢,声音低沉无力。 周简之凝视着他,虽然周身是一团的黑气,但是心脏却永远都是干净的。 苏湛永远都是那种哪怕世界对他不公,也依旧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人 澜澜俯视着暗暗磨牙的恶灵,她反手一挥,墨黑的怨气注入捆灵阵内,瞬间脚下的捆灵阵崩裂。 她缓缓逼近,身上两千年怨气狠狠的压制着恶灵,如同千斤重鼎压在怨灵身上,抑郁沉闷,无法动弹。 她蹲下与恶灵平视,她眼前的恶灵不是一团黑气,而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有俩黑窟窿,一嘴黑血的老妇人,她一身伤痕,手脚还拴着铁链。 她看着这血迹斑斑的铁链,一想起这是苏湛的血,红眸更红。 白皙的小手瞬间变得乌青,猛然一把掐住老妇人的脖子,微微发力,见老妇人面目狰狞,她却越发牙咬切齿:“你伤了他,有什么理由跟我求饶。” 霎时,耳边传来苏湛的低声。 “不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澜澜,这时的她才真的像一个两千年的怨灵。 红眸胜血,黑气环绕,极重的怨气让他这个驱魔师都感到了不安,可想而知,她平时到底有多克制自己的力量。 “她还有用,不能让她散灵。”他借着周简之的力量缓缓站起来,见她并未收敛,便轻轻的叫了声,带着无尽的温柔,“澜澜,过来。” 澜澜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半响才缓过来。 她看着他,久久不能平复。 他这一唤,如沙漠逢甘露,甘之若饴。又如一阵微风拂过,心中涟漪泛起,层层叠叠,回响与心。 她慢慢的松开了那老妇人的脖子,布满黑气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那手掌心湿润微凉。 苏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 澜澜是个被困在勾玉里两千年的怨灵,两千年足以让她忘却前世的种种因果。 都说怨灵会保存自己离世时的模样,那么她离世时仅有十六七岁。 极其天真的少女,永远都会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 顿时间,苏湛的脑海里,开始好奇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早逝,又是何人用塑灵之法逼她重生? 澜澜紧紧的抱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让她平静下来。 许久后,她慢慢抬头,血红的眼已变得漆黑,这样的眼眸真的像极了山间的清泉,干净透亮。 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便蹭了蹭苏湛的胸口,带着撒娇的嗫嚅:“我错了,我以后不会随意这样了。” 苏湛看着她,抿嘴浅笑,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夜幕低沉,黑云轻遮,月光如水。 “你们俩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个黏黏糊糊的戏码。”周简之躺在宗祠前的石阶上,困得很,但是又不敢入睡,他掏出怀表看了眼,突然坐起。 “什么?就已经快四点了,我还说怎么感觉周围亮了一点。你们俩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处理完这邪祟我们就走了。” 澜澜顿时羞红了脸,把脸埋进苏湛的胸口里,声音闷闷的:“这老妇人知道覃塘儿。” 她在昏迷中,耳边传来了老妇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才听清楚,原来她在骂一个叫覃塘儿的人。 “什么?这个鬼东西竟然认识覃塘儿?”周简之瞬间清醒,哒哒哒的跑到他们二人身边,弱弱的问了一句,“难不成覃塘儿是被她杀的啊。” 话音刚落,被澜澜束缚在地上的恶灵狠狠的动了下,身上的怨气也开始躁动,一双红眸写满了怨恨。 澜澜一惊,连忙从苏湛怀里出来,看着眼前的暴动的老妇人,霎时从掌心甩出灵气,安抚老妇人暴躁的性情。 徒然,老妇人的一双红眸落了黑泪,纵横交错的脸庞尽是伤感。 澜澜抚上她的面容,两个极寒之人,竟生出一丝暖意。轻轻的替她将泪水抹去,她得到了苏湛的救赎,如今也应该救一苦命人。 “是覃塘儿杀了你,对不对?”澜澜轻声细语,生怕惊了她,又生怕她听不见,而深陷仇恨里。 “什么?”苏湛和周简之一脸疑惑。 老妇人泪水顿时奔流不止,突然开始狂咳,将嘴里的黑血细数吐尽。 “这邪祟在干嘛呢,我怎么觉得突然妖风四起的,你们不能欺负我看不见邪祟,就不告诉我这身边有什么脏东西吧。”周简之躲在苏湛身后,东张西望。 他虽然是至阳人,拥有至阳精血,但是他没有阴阳瞳,根本就看不见怨灵,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苏湛和澜澜对着空气演的一段戏。 不过当恶灵跌入捆灵阵中时,他还是看见了转瞬即逝的一团黑气。 苏湛伸出手指,抵在嘴唇,示意周简之闭嘴,他见恶灵身上的黑气收敛,所以她应该是在向澜澜倾述。 老妇人血污满面,一直在哭,黑色的泪水与血污融合在一起,泣不成声,哏噎数次。 以至于她所说的话,澜澜有些听不太清。 大概意思,她是病死的,她女儿给她买药时,却发现桐城的药被一贵人卖空,后来又遇到了覃塘儿逼迫,这才无药可救病故。 澜澜努力的听懂,然后转述给苏湛他们,她虽一直面无表情,但手指还是微微用力。 她是可怜眼前的妇人,双手虽然枯黄,但是看得出生平没有做过重活,是个娇生惯养的夫人。可如今却是一头花白头发,面目全非的模样。 “没想到覃塘儿还是这样的女人,亏老子以前还觉得她比黎昕好看,还给了她钱,真的是瞎了狗眼了。”周简之愤愤不平,张牙舞爪的殴打空气。 “买空桐城所有的药,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听说吗?”苏湛问。 周简之是富商,虽然他也就二十二岁,但他却垄断了南方一大半的生意,在商场上他是雷厉风行的周二爷。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家又没有开药店的?再说了,能买光所有药的人,一定是商会的人,有钱又有势,封锁消息能有多难。”周简之脑海里浮现那些商会老头的模样,在他印象中,确实有几位常常出入烟花之地。 “你放心,等我回去,我就问问那些老东西是谁做出的好事。要是不说,就给老子滚出商会,老子商会会长也不是白做的。” 周简之哄孩子的语气,成功惹得苏湛发笑:“就你厉害。” 突然一阵黑雾飘来,带着湿冷的寒气。 苏湛一惊,连忙拽着周简之和澜澜就跑:“不好,祭灵司来了。” 未见其人,黑雾就已袭来,淹没所有地方,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祭灵司身材修长,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袍里,一张惨白的面孔也隐藏在头蓬之下,虽含糊不清面容但依稀可见他的鼻尖有一枚黑痣,像是白玉上的瑕疵。 他望着跪在地上全身发抖的老妇人,声音空洞而冰冷:“你说你想报仇,孤便将你困于此地,让你滋生,结果你的仇人却被他人所杀。 你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连累孤被冥王责罚,你还是随孤入畜牲道吧,来世活得自在些。” 随即黑雾散去,再不见恶灵与祭灵司。 月光轻遮,黑鸦嘎嘎,微风细雨。 苏湛察觉不到祭灵司的灵气后,在一处水井旁停下了脚步,耐心解释方才的原因:“生人不可见祭灵司,若是见了,三魂就勾去七魄,永世不入轮回,成了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祭灵司这么厉害?”周简之累了,满头大汗,直接坐在水井上,解开衣扣问道。 苏湛深吸一口气,半响才回复:“在冥界祭灵司不算什么,也就是一个摆渡人而已。但是在阳间,他是如同黑白无常般的存在,不过就是黑白勾生魂,他渡怨灵而已。” 澜澜突然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那我以后是不是要躲着他?” “那是自然,不过他知道你的存在,但没有来找你,应该是默许你留阳间了。”苏湛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可这时周简之却捏着鼻子,走到他身旁,指着井口,一脸嫌弃:“苏湛,那井里是不是死了一个人,我刚才忽然闻到一股恶臭。是不是我的血又引鬼来了,今晚的事怎么这么多啊。” 苏湛上前一探,就见一团黑色从井里冲了出来,将苏湛撞飞,狠狠的摔倒在地,陷入昏迷。 霎时澜澜红眸露现,浑身的怨气瞬间变成了无数铁链,铁链相撞,发出响声,阴森又恐怖。 顿时,百条铁链飞出,将那冲出井口的恶灵万箭穿心,一声哀嚎,恶灵就已灰飞烟灭。 . 翌日,历经多事的苏湛终于在黄昏时分清醒。 “我祖宗哎,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得背你进城了。”周简之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全然一副无光紧要得模样。 反而是澜澜,坐在床沿,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生犹怜,苏湛莞尔:“让你担心了。” 这时好心的保长端着鸡汤送了进来,见苏湛醒来,很是高兴:“苏先生醒了,来来来,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苏湛蹙眉他从未提及自己名字,忽而暼见周简之在望天花板,也就明白是这小子说了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身伤痕和血迹,又带了桃木剑,要了黑狗血,保长察觉也是理所当然。 他伸手接过鸡汤,但并没有喝,而是问了一句:“这煮鸡汤的水可是从井里来的?” “那是自然,我们村虽靠着碧婷河,但是碧婷河里的水喝不得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用井水的。” 苏湛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的人生人气息弱了,饮用沾着怨气的水,怨气入体,阴气常伴,能活着就实属不易啊。 正当他想开口问话时,澜澜却突然弱弱的说了一句:“井水可以喝了。” 苏湛微微一愣,周简之补充道:“昨晚澜澜杀了那个小鬼,还让我往了井里滴了几滴血,被我净化过的水,当然能喝啊。” 保长突然下跪,拜了三拜,痛哭流涕道:“感谢三个活菩萨,替我们收复了邪祟,这邪祟讨扰我们多年,请了无数驱魔师都无果。还是苏先生厉害,一来就成功,是我们三生村的福星啊。” 三人一脸懵。 原来保长见他们第一面就认出了苏湛,但是听他们说自己是路过,也不愿透露自己身份,这才让他们来自家住,敲打侧击。 06 烈日当空,微风徐徐。 桐城虽说是个千年古城,但依旧抵不过风雪的侵蚀,如今的桐城只不过是外强中干。 在破旧不堪的城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上好福特汽车,车型线条流畅,喷漆黑亮光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车里坐着两个黑脸的人。 徐景槊偷偷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盘着手,闭眼休息的陆铭。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印在他的脸上,让那立体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 犹豫了许久,最后轻轻的叫了声:“陆铭。” 陆铭哼哼了一声,闭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少爷,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陆铭,求你了,不要再生气了,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徐景槊拉着陆铭的手,摇啊摇。 陆铭看着眼前徐景槊,数年光景早已过去,而他依旧还是那个爱对自己撒娇的小少爷。 “那你就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黎昕就是绑架覃塘儿的人,莫非此事真的与你有关系?”陆铭抽回了自己的手,假装正经道。 徐景槊又把陆铭的手拉出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天下最好的宝贝。 他抿嘴一笑,说道:“我仔细看过绑覃塘儿双腿的麻绳和手法。麻绳是那种出海捕过鱼的麻绳,上面还有一股海水咸和鱼腥的味道,而手法却是很常见的黑帮绑人手法。 在桐城做海鱼生意,又混黑道的,只有商樽街的窦爷,而最近窦爷又看上了一位丽华春的姑娘,那就是黎昕。” 陆铭生气的抽回手:“你仅凭这个人际关系就判断黎昕是凶手,胡闹。” 徐景槊微微一愣,想再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心里落寞万分,声音也开始变小:“还有覃塘儿的尸体,很明显的虐杀,但也很明显是两个人所为。 她的腰部和背部都有细小的针孔,左密右疏,这些是黎昕干的,而另外的打伤、勒脖子、挖眼睛、扒舌头、划花脸这些才是是真正凶手干。” 我昨天去了丽华春,特地找了黎昕姑娘,发现她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有轻微的伤口,而且她还是左撇子。” 他说到这,稍稍停了一下,偷偷的瞟了陆铭一眼,见他蹙眉不语,这才接着说道:“在丽华春,黎昕一直都是头牌,自从两年前覃塘儿来了以后,她便一天不如一天。 而且黎昕向来是个胆小谨慎的人,能绑架覃塘儿并且用不明显的针扎她,已经是她能做到最大报复了。而真正的凶手对覃塘儿的不仅是恨意。” 陆铭静默。 他因计较自己是男人所以从没认真看过覃塘儿的尸体,他因旧俗而不遵守自己应尽的本分。 是他错了。 . 苏湛等人风尘仆仆的从碧婷河回来,快走到城门口。 “小丫头,你都让苏湛背了一路了,自己下来走。” 周简之见澜澜一直躺在苏湛背上,他知道苏湛因为阴阳人的身份向来身子差,而且昨夜还昏迷了,所以也就开口劝道。 “我就不,我做了那么久的虚灵体,突然成了实体,还不适应走路呢。”澜澜趴在苏湛背上,紧紧抱着他,对周简之做着鬼脸。 周简之不管,死活拽着澜澜,势必要把她拉下来,他们吵吵闹闹又是一路。 “好了,澜澜就算有了实体,也终究还是一个怨灵,很轻的。你们不要吵了,前面就是城门口了,你想丢脸丢到桐城吗?”苏湛出面调解。 周简之听他这么说,也就乖乖松了手,但还是狠狠的蹬了她一眼。 这时他看到了停在城门口的黑色福特,以为是是自家的老李就立马冲上去。 却看见徐景槊和陆铭坐在里面,便用力的敲了敲车窗:“呦,徐大少,今儿来城门口是来接你爷爷我回去的。” 徐景槊从车上下来,理了理身上西装,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周二爷,你敲坏了赔的起吗?再说了你爷爷我是来接苏先生的。” “说清楚,谁是谁爷爷?” 然后他们俩就撕打起来,想是把刚才受得罪,现在爆发出来。 苏湛见他们二人打了起来,连忙放下澜澜,跑上去,却见陆铭也从车上下来,他们就特别客气的拱手。 谁知二人同时开口,说的也都是:“见谅。” 苏湛忍俊一笑,温润的嗓音溢出:“陆队,来城门口接我们,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今早我得到消息是黎昕叫人绑架了覃塘儿,可我们刚到丽华春,准备缉拿黎昕时,她却突然拿玻璃疯狂割自己。我们怀疑她是被邪祟上身,所以我这才请苏先生过去看看。”陆铭蹙眉。 周简之打着打着,偷听了一耳朵,很是震惊:“黎昕死了?” “恩,如今还放在丽华春,都怕是邪祟,没人敢碰她。”陆铭又白了徐景槊一眼,“放手。” 在一旁本来默默无闻的澜澜听到这句话,又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想远离他们。 结果却被周简之一把拉进怀里,他声音低沉又带着温柔:“别怕啊,他们说的不是你。” 徐景槊凑了过来:“这小丫头是谁啊?” “我妹妹澜澜,长的水灵吧。”说完,还捏了捏澜澜的脸,真凉,就又不忍心的替她揉了揉,想让她暖和些。 徐景槊嘴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还行吧,也就比你顺眼多了些。” 于是二人又当着澜澜的面打了起来。 苏湛见老李开车过来,就走到澜澜身边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很是冰凉。 对他们说:“好了,老李来了,简之开车,送我和陆队去丽华春。” 可当陆铭刚要上车时,徐景槊拉着他的衣袖小声的叫了声:“陆铭。” 不小心看到的周简之,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刚刚还打架超凶的狼,瞬间成了狗。 “怎么了?”陆铭问道。 徐景槊看着他,一脸真诚:“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去。” 周简之瞪着他:“徐景槊,又不管你什么事,去丽华春干嘛?” “不是也没有你什么事,你去丽华春干嘛?”徐景槊立马就反驳了他。 “我陪苏湛啊。” “我……”徐景槊又偷偷的瞄了陆铭一眼,“我替我自己讨回公道,我没有杀人。” 最后陆铭还是坐了徐景槊的车, . 周简之很少开车,是因为他开车飞快,徐景槊才开到一半的路程,周简之已经到了丽华春。 丽华春密密麻麻的围满了凑热闹的人,但是看到苏湛都还是乖乖的让了路,嘴里都纷纷说着:“苏先生来了,这事就好办了。” 他们进了丽华春,就见到一片狼藉。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掀翻在地,玻璃碎片到处都是,片片都沾有血迹。 一条血路从门口一直延续到舞台中央,那里躺着一位白衣被血染红的女人。 空气中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太浓了,刺的人鼻腔生疼。 周简之刚见那血肉模糊的女人一眼,胃里翻江倒海,立刻冲出丽华春,扶着墙角一顿猛吐。 待他舒畅了,转身却见陆铭可怜兮兮蹬着自行车过来,心中更加畅快。 他走上前,拦着陆铭:“哟,这不是陆队嘛,方才我怎么听说徐大少要送你过来?” “还不是刚才在车上,因为刹车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二话不说就把我踹下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爱鞋如命这个毛病怎么还在。”陆铭一脸无辜和无奈,最后也只能说,“不说了,苏先生呢?” “在里面呢。”周简之带着笑腔,“我就不进去了,刚吐完。” 陆铭一进去就见苏湛和澜澜把尸体和周围察看得仔仔细细,自己也不便打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澜澜,你有见到她的魂灵吗?”苏湛把黎昕的尸体翻了个边。 澜澜也把周围任何一个地方都察看过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心中疑惑:“没有,她死不足半日,阴差不会来这么早,按理说,她的魂灵应该附着在尸体上,可是为什么会没有。” “死后无魂,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非人,生而无魂,二便是祭灵司收了她。可祭灵司从不收魂,只收怨灵,能让祭灵司收了她,那便代表她死时有强大的怨灵在这。”苏湛耐心解释。 忽而对陆铭说,“她死的时候有谁在场。” 陆铭一惊,连忙说道:“黎昕是景槊告诉我的,所以和我一起来的就只有景槊,和另外一个女服务员。” “那女服务员呢?” 陆铭轻咳一声:“吓晕了,被送去医院了。” 苏湛沉默不语,半响后见周简之回来,才说道:“陆队,你们退到外面去,简之,抱着澜澜,抱紧些。” “为什么?”澜澜一惊,连忙抱住苏湛的手。 苏湛摸了摸她的头,莞尔:“澜澜乖,一会儿就好。” 周简之在苏湛身边待久了,知道他想做的事,也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就只好缓缓走过去,带走澜澜,找一处他觉得不会被波及的地方紧紧的抱着她。 他见苏湛突然跪下,还是忍不住的说一句:“你自己小心点,你的命重要。” 苏湛跪在黎昕身边,用桃木剑割破了所有的手指头,所谓十指连心,割破的瞬间苏湛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他感受体内源源不断的灵气会聚到手指,他一只手盖住黎昕的眼睛,另外一只在地板上颤颤巍巍的写着:万物之灵,皆有怨灵,尔等皆听我令,起。 07 四周怨气冲天,将苏湛紧紧包裹在内。澜澜也受到伤害,头脑里嗡嗡作响,浑身发冷。 不久苏湛便瘫软在地上,周简之就立马放开澜澜,冲上前见他浑身冰冷,就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紧紧的包裹着他。 “还撑得住吗?” 苏湛给了周简之一沓符咒:“叫陆队把所有人都抓回来,有人被恶灵附身。” 周简之一惊,突然对外面的人大吼:“陆铭,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另外把这些都贴在墙上。” 说完,周简之就立马将已经昏迷的苏湛背起,跑到丽华春外,在找一处太阳最胜的地方让他晒太阳,暖和身子。 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放进他的嘴里。 “你这是?”澜澜跑过来,看着他 “苏湛说,我的血是至阳精血,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说我上辈子是个好人,所以老天爷就给了我这一身血,让我救死扶伤,嘻嘻嘻。”周简之勉强咧出一个笑容。 澜澜缓缓蹲下,本想摸摸苏湛的脸,但是想起自己一身怨气,便又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苏湛这是怎么了?” “太累了,方才那是起灵阵,就是他透支自己所有的灵气,去追查人死后所看到的东西。”周简之说着。 见澜澜离自己很远,便说:“你是怨灵,这起灵阵会伤害你,我血厚,所以刚刚抱着你,是给你当肉盾的。” “他……经常会这样吗?” “恩,他是驱魔师,按理说他应该有无上的灵气,但他又是阴阳人,灵气与怨气参半,所以他启动阵法,往往都要透支自己。我也曾问过他,这样透支自己去救那些素未蒙面的人,是否值得。”周简之忽而一笑,到眼里全是忧伤。 “他说,他想这辈子做大善人,不求下辈子拥有至阳精血,只求不做阴阳人。” 澜澜突然起身靠近,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湛,心里五味杂陈。 霎时捏苏湛的下巴,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低头轻轻的覆了下去,柔软、冰凉。 周简之看着眼前的一幕,忽闪忽闪的桃花眼写满了荒唐:“苏湛都这样了,你还占他便宜,澜澜你太过分了。” 澜澜轻轻的放开他,四肢发软,额间的红色花钿也渐渐消失,她的身体也变的轻盈,变成虚幻。 “澜澜你怎么了?”周简之发觉眼前的澜澜,自己好像快要看不清了。 “他想救人,我想救他,他没有灵气,我就把我自己的给他。” . 苏湛在一片漆黑的过道里跑着,黑暗的尽头有一光影,是个姑娘。 一道强光映在他的脸上,霎时清醒。 他揉了揉眼,耳边却传来周简之那冰冷的语气:“你睡了两天,终于舍得醒了。” 苏湛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在自己的家中,却没看见澜澜,便问了一句:“澜澜呢?” 周简之闻言,从怀里掏出勾玉,直接丢在他脸上:“消失了,回勾玉里去了。” 他有些生气,自己担惊受怕的守了两天,他醒来却问别人。 澜澜醒来问苏湛,苏湛醒来问澜澜,合着这个三个人的电影,就他没有名字。 “什么?”苏湛一惊,拿起眼前得勾玉,小小的一个,玉质温润,晶莹剔透。他将它牢牢得握在手里,“为什么会回到玉里?” 周简之看着他,淡淡道:“可能是没有灵气了吧,她消失前说,她要把所有得灵气都给你。” 苏湛闻言,眼里突然起雾了,他低着头,将勾玉放在胸口。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日日夜夜都能陪伴他的人,如今也丢了。 周简之看着他嘴角不禁上扬,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轻咳了一声:“陆铭排查了所有人,符咒也试了所有人,但是都没有发现异常。你在黎昕那里到底都看到了什么?她是不是被邪祟上身了?” “黎昕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那个女人向她走近,越走越近,然后在她耳边对她说,来陪我吧。随后黎昕就拿起旁边桌上的瓶子砸她,却每一下落在她的身上。”苏湛将勾玉挂在脖子上,轻轻的抚摸着它。 周简之皱眉:“浑身是血的女人?会不会是覃塘儿啊。” “不可能,覃塘儿几天前就让我送入轮回了,不会出来作祟的。” “你又不是黑白无常,你怎么能保证她真的入轮回了。”周简之睥睨。 “超度了。”苏湛冷眼,一肚子气,没好气的说道,“你行你做驱魔师啊。” 周简之:“……你是大爷,我错了。” 苏湛寻思了许久,又接着道:“那会不会是黎昕曾伤害过的人,现在来报仇的?” 周简之立刻反驳:“不会,黎昕这女人向来胆小,害人的事她不敢做。” 苏湛睥睨,当初也是这么信誓旦旦说的,结果呢,绑匪还不是黎昕。 “你那买药贵人查出来是谁了吗?”苏湛想喝水,就指了指水杯。 周简之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递给他水杯:“查到了,还真是商会的人。就是那个从平城来的,卖布的,秃头的商入司。” 苏湛一惊:“商老板?商老板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还做过这件事呢。” “你以为这种事就我会做是吗?”周简之黑脸。 桐城人对周简之误会很大,所有人都觉得他年纪轻轻就担任商会会长是同西洋人勾结得来的。 但苏湛知道,未满十六的周简之为了家族产业独自一人去海外求学,学成归来就仅凭一己之力让桐城起死回生,十分不易。 虽然期间是有和西洋人做些非法的勾当,但早已钱货两清,互不干涉。 可如今这个平静的桐城,却不需要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了。所以他才渐渐的变得纨绔子弟,满足他们一切的猜想。 “这……不是这个意思。”苏湛愧疚,沉默许久,为了打破尴尬,才缓缓开口问,“商老板还记得覃塘儿是与谁发生争执吗?” 周简之:“他说时隔太久了,不记得了,就知道是个一个小姑娘。” 苏湛听他语气不好,有点无措,周简之很少生气的。 他再次开口,想找点话题:“那有人保护商……” “有,你就好好休息吧,最近你太累了。”周简之说完,见苏湛低着头落寞吃瘪的样子,咧嘴一笑,“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苏湛抬头,眼里放着光,试着戏谑他:“按照你的性子,多半是给了他一碗血,让他看到不干净的,就泼出去。” 周简之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苏湛见他走,心里一慌,正想开口,却听见他道:“是澜澜。” 周简之偏头,阳光照进来,他的脸却在阴影下,他笑道:“我最近失血太多,所以是澜澜在守着他。” 他停顿了两秒,又接着道,语气平和:“苏湛,我知道你是因为自己阴阳人的身份,一直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就算是自己的师父都会保持一定距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血厚,你也不会与我接触。 可我终究不能一直陪你,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但是澜澜能,虽说她是鬼,到她能一直陪着你,陪你到三十岁。” 他走出去,在关上门的瞬间,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苏湛在他离开后,心里空落落的。 他确实因为自己阴阳人的身份放弃了很多。 他也曾想过鲜衣怒马好少年,但这一身阴气,总是让他看起来病怏怏的。 他也曾想抚摸这世间万物的花花草草,但只要他一靠近就会枯萎烂掉。 如今的他有师父,有周简之,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能奢求澜澜也一直在他身边呢? 她虽说是两千年的怨灵,但终究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美好,难道要以他的名义将她囚禁于此吗? . 夜幕悄然来临,窗外月光如水,夏虫鸣脆。 苏湛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脸上有着一股冷气,睡眼惺忪,却在睁眼的那一秒瞬间清醒。 “你要干嘛?” 澜澜整个人坐在他身上,还被她紧紧攥住手腕压过头顶,脸贴得极近,鼻头轻轻的蹭着他的鼻头,微微一笑,极其妩媚。 “借你的舌尖血…用用。” 说完,澜澜就俯下身去,苏湛惶恐,他从未想过澜澜会如此大胆。 他连忙躲开,深深吸一口气:“为……为什么?” “那你看见我额间的花钿了吗,它消失了,我想借你的舌尖血,让它出来。”澜澜起身,一双眼眸比窗外的星星还要透亮。 她慢慢俯下身,头发散落,月光透入,却在她的脸上形成光影的斑驳。 她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好不好?” 苏湛瞬间整个身子酥麻,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澜澜的脸慢慢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她身上淡淡的凉意,二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灼热,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他脸上情不自禁的泛了红潮。 他感到那冰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嘴里,温柔地挑逗着他那羞怯的舌,如此温柔的吻让苏湛头昏目眩地任澜澜亲着。 突然一阵刺痛,他……又被澜澜咬舌头了。 澜澜也是干净利落的主儿,获得舌尖血后,就立马从他身上下来。见被子皱褶,知道苏湛向来爱干净,就立马抚平,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像是一个等着被批评的孩子。 苏湛久久不能平复,可偏头见她这般模样,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 他起身靠着床上,见她额间勾玉花钿显现,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花钿在,你就有实体的。” “周简之告诉我的。”声音糯糯的。 苏湛挑眉:“那方才的事,也是周简之教你的?” “恩。”声音依旧糯糯的,人畜无害。 苏湛嘴角一抽,周简之果真是个好小子。 ※※※※※※※※※※※※※※※※※※※※ 今天高考哎,金榜题名哦。 08 翌日。 苏湛早早的醒来,却发现澜澜趴在他的胸口,随着他的起伏而起伏,很是可爱。 他轻轻的摸了摸她额间的勾玉花钿,忽而见她睁眼,漆黑的眼瞳,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他微微一愣,随即柔声问道:“澜澜,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趴在我胸口睡觉啊。” “因为我想听你心跳的声音。”澜澜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声音从他胸口发出,冷气吹他的胸口,很是骚痒。 苏湛连忙推开她,见她一脸迷茫,才想起自己失礼了,就连忙说道:“我们去王叔那儿吃馄饨好不好。” “好!”澜澜眼里冒着光,应的那一声比铃铛还要好听。 苏湛牵着她,来到王叔小摊前,所有的路人都看着他们。苏湛从他们的眼里读出,他们在议论:这个姑娘是谁? 还能是谁?是他家澜澜呀。 王叔依旧穿着粗布短衫,也围着沾满了油渍的围裙,但是这次却特意跑到他们桌前,声音浑厚,充满笑意。 “苏先生,这姑娘就是几天前陪你一起吃两碗馄饨的姑娘。” 澜澜一惊,忽闪着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 王叔呵呵的笑了两声:“苏先生虽然脾气温和,但是从不与人亲密接触。刚才牵着你的手过来,我就猜到十之八九了。” 澜澜垂眸,往苏湛身边靠了靠,离王叔远了点,“……那你不怕我?” “这有什么好怕的,苏先生还在这呢。”王叔脱口而出。 这时王婶叫了王叔一声,王叔回应了一下,回头对他们说,“是要三碗是吗?” “嗯嗯。”澜澜乖巧的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听王叔方才的话,才突然发现苏湛确实除了周简之,从不与其他人有过身体接触,哪怕是拿东西还是给钱,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把东西放在一边,从不交到他的手上。 她一时好奇,就偷偷的蹭了蹭苏湛的肩膀:“你明明很喜欢与人接触,但为什么还刻意逃避?” 在她的记忆里,苏湛总是喜欢牵着她的手,或者被周简之勾肩搭背时,虽然嘴里说着拒绝,但是从没有真正抵制过。 苏湛拿出手帕在擦拭桌子,闻言一僵,随后又继续动作,语气平和:“因为我是阴阳人,身上多多少少有点阴气怨气,不宜与人接触的。” 澜澜一听突然松开他的手,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苏湛嘴角微微扬起,眼睛里有着柔柔的光:“放心,我身上的怨气还伤害不了你,过来。” “我怕我的怨气伤害你。”澜澜却躲得更远。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朵守护了千年才绽放的睡莲。他一把牵过她的手,如象白玉一般,冰冰滑滑的。 他柔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我是驱魔师,你的怨气应该怕我才是,怎么会伤害我啊。” . 苏湛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些食欲不振,吃了半碗后就不想吃了。 可澜澜可能是因为做了几天的虚灵体,吃不了任何东西,今天她格外有食欲。 她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喝口水,怕自己噎着,也实属可爱。 苏湛见她嘴角有残渣,就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想起她这两日都跟着商入司,心生不满,就问道:“听说你这两日都跟着商老板啊。” “那个秃头吗?”澜澜嘴里含着东西,嘟喃喃的。 苏湛嘴角一抽:“……是的。” 澜澜喝完最后一口汤,抓着他的手固定不动,自己往手帕上蹭了蹭:“恩,周简之说的,那个秃头很重要,所以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苏湛磨牙:“……寸步不离。”好小子。 这时,陆铭踩着自行车急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跑过,苏湛见到,立马就叫了一声:“陆队。” 陆铭一个急刹车,余光看到了他们,也就马上停好车,跑到他们身边坐下。 苏湛见他喘气,也就要来一壶茶,替他倒了一杯,放在一旁:“陆队别急,是有什么事吗?” 陆铭又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平息过来。 “是这样的,我们审问窦东的人,他们说,黎昕把覃塘儿绑架到了碧婷河畔,并不是郊外的墓地树林。”陆铭见他们二人没多大反应,话还是接着说。 “所以说当时是有人尾随了他们,见他们抛弃覃塘儿后,在将她杀害,抛尸到墓地树林的。我们在墓地树林旁也确实发现的拖拽的痕迹,之前是由于下雨有些不易发现。” 苏湛微微一笑,讪讪的又替他倒了一杯茶:“我前几天就知道了,碧婷河畔我也已经去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陆铭一惊,他没想到苏湛竟然会知道这件事,那他还跑过来干嘛。 他暗暗的有些生气,“苏先生,我尊称你为苏先生,那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如果我说是覃塘儿的尸体告诉我的,你会信吗?”苏湛又替他倒了一杯茶,好声好气的,“我知道陆队不信鬼神之说,而且当时也因为简之的事,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我承认没有及时告知,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再犯了,还望见谅。” 陆铭吃瘪,半响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那苏先生通过这些术法在黎昕那儿可知道些什么。” “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陆队可有在黎昕身上查到什么吗,比如仇人之类的。”苏湛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不禁蹙眉。 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全身湿答答的,滴着红血。 陆铭沉思片刻:“没有,我问了她身边的所有人,特别是丽华春的人,他们都说黎昕很好相处,平时对他们也不错,特别照顾新人。反倒是覃塘儿,在丽华春几乎没人喜欢她,说她尖酸刻薄,总是刁难新人。” 苏湛嗤笑:“没想到黎昕还是一个好人,那为什么要杀她?” 他对黎昕的印象定留在了,几日前她诬陷他的事上,竟然说是因为他招惹小鬼。 就因为这句话,苏湛对黎昕就没什么好印象。 小气的男人,都是这样。 “会不会那邪祟是为了给覃塘儿报仇?或者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呢?”澜澜小声嘀咕,她毕竟没有在黎昕身上发现什么,但是一想到她没有魂灵,还是有些吃惊。 陆铭不解,“为什么要转移注意力?” “因为我们去了三生村。”苏湛突然明白,“澜澜,商老板现在在哪儿?” 商入司是那个贵人,一定会有人找他寻仇。 澜澜被他吓了一哆嗦:“秃……秃头在家啊,简之给了他一碗血,说让我回来看看你。” 苏湛连忙起身,要来了王叔的自行车,对陆铭说:“陆队,现在商老板有危险。”说完,立马骑车就走,澜澜见状,也就直接坐了上去。 陆铭一脸懵,但还是骑着自己车,跟了上去,与他并骑,“苏先生,能和我说说,这和商入司有什么关系吗?” 苏湛身体刚恢复,有些喘:“我们没在碧婷河畔发现什么,就去了三生村,我们发现……” “你别说了,我告诉他。”澜澜明白了苏湛的用意,又见他喘得厉害,就直接跳到陆铭的车后座上。 陆铭震惊:“姑娘好身手啊!” “我们发现了一个邪祟,是个五年前离世的老妇人,她告诉我们覃塘儿是杀她和伤害她女儿的凶手,而商入司就是当年的帮凶,所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老妇人的女儿来报仇的。”澜澜说。 “那为什么要杀害黎昕呢?直接去杀商入司就好了。”陆铭问。 “因为她要让我们知道,凶手是邪祟,不是人。”苏湛和澜澜一起开口说道,语气凌重,“她和邪祟共生了。” “什么?”陆铭闪着眼睛,不理解。他好不容易接受了鬼神之说,如今还要接受人可以与鬼做交易。 . 申元街商府。 商入司在二楼的自己房间里。他穿着云绫锦织的修身长褂,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手捧着小紫砂壶,下着黑白西洋棋,身旁的留声机里放着西洋的梵婀玲曲。 他兴致正浓,却突然看到了放在一侧的装满了血的碗,想到昨晚周简之突然前来。 说他有杀身之祸,又当着他的面割脉放血,说什么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就泼上去,这还真真是荒唐。 “黎昕之死,是邪祟所为,与我何干。”商入司嗤笑,他根本就不认识黎昕,怎么就有关系了。 顿时妖风四起,屋内所有窗帘莫名拉上,原本透亮的房间瞬间漆黑。 商入司一惊,知道不寻常,就连忙端起那碗血,却还是叫了几声,给自己壮胆,一边叫着一边摸索到门口:“周婶,周婶,窗帘怎么都拉上了,今儿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多见见太阳啊。” 他到门口,可一开门就见一张惨白污秽的面孔,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弄湿红色旗袍,脸上两个血窟窿里忽的翻出两只白眼珠,女恶灵突然咧开了嘴,像是带着笑。 “你应该多见见我吧!” “啊——”商入司将手里的血泼了上去,连滚带爬。 “啊——”女恶灵被血迎头一泼,脸上一股灼烧炙热感,冒出浓浓的黑烟,阴生恐怖,“商入司,我要了你的命。” 女恶灵浑身怨气纵起,屋内器物都被掀翻在地,躲在沙发后面的商入司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掐住了脖子,身体变轻。 他越是拼命挣扎,他脖子受的力就越重,他就被抬得越高。 商入司拼命护住自己得脖子,但脸依旧被憋得通红,他见恶灵并非立马要他性命,为拖延时间就与她攀谈起来:“你……为何杀我?”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脖子压迫小了,可在当他在打算开口时,女恶灵却突然用力:“你别想拖延时间,没人来救你,你今天必须死!” “哗啦”一声,窗户破碎,冲进来一个身影,蓝衣黑裙。 澜澜在快接近商府时,感受到了恶灵,就立马逼出体内大量怨气,破窗而入。 她见商入司被抬至半空,身上怨气瞬间变成无数锁链向恶灵冲去。她趁机纵身一跃,将商入司带回地面,他却已昏厥。 恶灵侧身躲过,看着澜澜所作所为,发出一声冷笑:“你我都是怨灵,你就当真无怨无恨吗?” 09 “你我虽都为怨灵,但你为恶,我为器。”刚落,怨气锁链就向恶灵扑去。恶灵身上也是怨气冲天,浑身怨气形成屏障挡住锁链攻击。 “你知道你为什么,明明一个两千年还打不过我吗?”恶灵嗤笑,惨白的面容流出黑色浓血,面容狰狞,“因为你没碰过血,活生生的血,冒着热气带着血腥味的血。哈哈哈哈” 澜澜瞬间红眸,怨气黑重,嗓音低沉沙哑,带着悬浮气息,如同重鼎。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畜牲。” “哈哈哈,我是畜牲,那你是什么,我们可……唔”恶灵猖狂,却没想到突然袭来的怨气锁链能冲破她的怨气屏障,径直穿过了她的琵琶骨,“你……你竟然……” 澜澜盯着她,向她走去,一身怨气极重,压迫感使恶灵跪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眸里带着蔑视。 “吾再不济也是两千年怨灵,岂会容许尔等造次。” “哈哈哈哈。”恶灵笑声锋利刺耳,“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那个驱魔师吧,可你别忘了,你就是魔——” 红眸胜血,怨气加重。 “你不会想要杀了我吧,我要是灰飞烟灭了,你们就别想知道是谁杀了覃塘儿。” “谁杀了她对我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 话音刚落,瞬间千万条锁链刺穿,恶灵哀嚎,在消散前,一抹冷笑:“你会后悔的。” 转瞬即逝,恶灵眼眸露出柔光,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对不起……再见……” 最后魂飞烟灭在空气中,恶灵血臭味渐渐消散。 澜澜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红眸褪去,嘴角黑血溢出,今日怕是动弹不得了。 这时她看见从沙发后面爬出一个人,是商入司,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算是和善,“你醒了?” 其实商入司一直醒着,只是怕事装睡而已。他离她好远,哆哆嗦嗦的:“你……也是鬼。” “是啊,我这个鬼刚才可救了你呢。”澜澜嘴角带着笑,说话却有气无力。 “彭”的一声巨响,一楼大堂的门被砸开了,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上来。 苏湛看到爬在地上的澜澜,就立马冲了上去抱着她,见她额间花钿暗淡,就捏着她的下巴,想吻上去,却被澜澜用手挡住了。 她脸色苍白,但依旧笑道:“我只是累了,睡睡就好了。” “好,睡睡,睡睡就好了。”苏湛将她放在胸口,紧紧的搂着她,语气颤抖。他以为又要见不到她了。 陆铭跑过去扶起商入司,见他浑身冰凉,屋内所有东西都支离破碎,门口还有一地血。让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刚才还坐在他身后的人,怎么会一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 商入司刚想开口回答,却突然看见了澜澜的眼神,凌厉又带有蔑视:“我……我不知道。” . 身心疲惫的陆铭回到家中,一进屋就见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少爷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像只小猫一样看着他,十分乖巧的说了一句:“主人,欢迎回家。” 陆铭解开自己警服外套:“小少爷,你天天来我家,司令没意见吗?” 徐景槊知道他累了,特别狗腿跑上前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给他揉揉肩捏捏腿的:“你做饭好吃嘛!” “行,我家小少爷今儿这么乖,说吧,想吃什么?”陆铭莞尔一笑,感觉自己酸痛消散,就习惯性的揉揉他的头,头发还是那么软。 徐景槊盯着他看了许久,如果眼神会说话的话,一定是吃你二字。 但静默许久,他还是开口说道:“红烧肉。” 陆铭并没有在意他的眼神,得到答案后,就立马起身前往厨房,嘴角噙着笑意:“你是知道我只有红烧肉做得好吃吧。” 徐景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着笑,突然说道:“我找到凶手了,是阿芙。” . 澜澜是在苏湛怀里醒来的,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听着他有序平缓的心跳声。 她在黑夜中独处了两千年,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与孤独。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当然还有周简之,她也许会永远都无名无姓无我的活着,如今这般真的很好。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叮铃铃的很是吵杂。苏湛揉了揉眼睛,也揉了揉澜澜的头,迷糊糊的起身接电话,没开嗓,声音有些沙哑:“你好,我苏湛。” “苏先生,快点起床,我和陆铭来接你去墓地树林了。”徐景槊扯着嗓子,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如同是去郊游一般,很是兴奋。 苏湛被他一喊,清醒许多,“好。” 他一挂电话,又重新跑到床上,最后还是陆铭他们来敲门,苏湛他们才慢悠悠的起来。 他一开门就看到徐景槊如沐春风的脸和陆铭黑如锅底的脸,瞬间清醒。 徐景槊见澜澜从被子里出来,黑白分明的狐狸眼里写满了迷惑:“苏先生和澜澜姑娘同居了?” “算是吧。”苏湛一阵绯红。 “哦——”徐景槊意味深长。 .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如今出了桐城,整个天都在乌云滚滚的苍幕下。隆隆的雷鸣,呜呜的大风,车窗外的雨沥沥凄凄,如泣如诉。 徐景槊开车,带他们来到郊外的墓地树林。他们撑着伞一路步行,在墓地园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却跪在一墓碑前的姑娘,大雨狠狠的冲刷在她的身上。 澜澜看着她,极其削瘦的背影,对着一块满是青苔的碑,全身颤抖,像是在声声抽噎。 沉默了许久了,才缓缓开口道:“那女子就是凶手吧。” 徐景槊震惊,他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对丽华春所有人进行日夜颠倒的审训,才发觉这个凶手阿芙,虽然表面看起来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实则内心要强,是个对世界充满仇恨的人。 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才确定的凶手,竟然被一小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心生不满:“你凭什么说那就是凶手?” 澜澜看着她,淡漠道:“因为那是昨天想杀商入司的恶灵的墓。那恶灵少说都有三四十年的修行,所以不会有如此年轻的亲人来看她,还哭的痛彻心扉的了。” 澜澜不明白,这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如今她想杀的人都死了,那么她现在的悲伤是哭给谁看? 徐景槊和陆铭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想着苏湛是驱魔师,澜澜又是他的人,说些乱七八糟的,也很正常。 陆铭掏出手/枪,想上前将女子拿下,却被徐景槊拦了下来,陆铭不解:“你这干嘛?现在趁她一个人不把她拿下吗?” “不急,这个女人能和邪祟达成协议,这墓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同伙呢。”徐景槊对苏湛抛了个媚眼,“我们不是有苏先生吗,让苏先生去探探路。” 苏湛扫了一眼墓地,方圆不过百米,可大大小小的坐落了上百个墓。虽说现在是阴雨天气,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但还是可以看出来有些墓的怨气早已空空,有些墓却还是一团黑气。 苏湛拿出一些符咒塞给他们,说:“这里确实还有一些邪祟,你们就待着这里不要乱动,这里离墓地园较远,拿着驱魔符他们就不会来招惹你们。” 说完,徐景槊把自己的伞给了澜澜,自己躲进陆铭的伞下,还一把将陆铭搂在怀里,一本正经的说:“陆铭,我会保护好你的。” 陆铭一把打掉他的手,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比他高半个头,但是却比他小七岁的小少爷:“算了吧,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 他见徐景槊弯着腰躲在他的伞下,就不禁的抬高手臂,让伞在高些。又见他半个后背在伞外淋着,就把伞往他那儿移了移。 徐景槊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一把抱住他,整个人耷拉在他身上,无论陆铭这么摆动,他就是不放手。 苏湛见地滑,就伸手去牵澜澜的手,两人的手就任雨水淋着,一路寂静。 突然苏湛问道:“那恶灵竟有三四十年的修为,她可曾伤害到你?” 澜澜嘴角噙着笑意:“没有,我好歹也是两千年的。” 苏湛和澜澜一步一步的向阿芙靠近,这才看清墓碑上写着“齐寒之墓”。 澜澜撑着伞走到她的边上,伞倾斜,替她遮些。她看着墓碑,语气有些戏谑:“原来你叫齐寒,一路好走。” 阿芙抬头,面色苍白,一脸雨水,一双眼眸布满血丝,死死的瞪着她:“是你杀了她!” “不,是你杀了她,是你让她去杀商入司,替你报仇的。”澜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是苏湛都没有想到的冷漠。 阿芙抱着头,一脸的惊慌和无措:“我没有,我没想让她去杀黎昕姐,去杀商入司。” “那她一个在世间游荡了三四十年的怨灵,为何突然会想去杀人。”苏湛不明白,突然道。 冥界有所规矩,只要怨灵不害人,在世间游荡,祭灵司也不会收。但是是要害了人,成了恶灵,便是人人可灭,永远消失。 阿芙听见苏湛的声音,立马转身爬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脸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声音哏噎:“苏先生,我求你,救救齐寒吧,她没想过要杀人。是我,是我杀了覃塘儿,是我在碧婷河畔杀了她后,在将她拖到这里,是我杀的,不管齐寒的事。” 苏湛这时注意到这女人特意用头发遮挡的,右脸下的烧伤疤,几天前见过,那时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如今却是一个杀人凶手。 “……”苏湛突然心生怜悯,语气都柔和了下来,带着惋惜,“可……齐寒杀了黎昕啊。” “没有,她没有杀黎昕姐。”阿芙瞬间瘫软,整个人坐在地上,雨声掺杂着她的哭声。 ※※※※※※※※※※※※※※※※※※※※ 凶手阿芙,我第三章提过一嘴,希望你们还记得。 后面剧情可能有些阴郁,请做好心理准备。 10 “齐寒杀了黎昕,当着你的面。”澜澜盯着她,眼神里像是有着冰锥,对阿芙步步紧逼。 “你就是那个带陆铭去找黎昕的女服务员,黎昕知道是你杀了覃塘儿对不对。当时你很害怕,害怕到让一直待在你身边的齐寒看出来了,她为了保护你,所以当着你的面杀了黎昕。” “不是的,我没有……”阿芙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没有……” 苏湛发觉澜澜有所躁动,身上的怨气重得逼人,连忙走上去,抓住她:“澜澜,别逼她。” 阿芙现在被恶灵缠身,如果步步紧逼,很有可能被魔化,从而跟难将她和恶灵分离出来。 “她杀了人,你为什么还要同情她!”澜澜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开始渐渐变红。 苏湛霎时明白了,澜澜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也许也就是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杀害,所以才会忘记自己的死因。 苏湛上前紧紧的抱住澜澜,抚摸着她的头发:“是我错了,阿芙是杀人凶手,我不应该有所同情。但是澜澜,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彻底的坏人,这是人性的复杂。” “你未经世故,不怪你。” . 看着眼前的一幕,霎时,阿芙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她也曾和她的娘亲相依相偎。 她悲惨的一生如同胶卷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忽闪而过,心中油然而生出了无限的苦楚与悲伤。 阿芙原名叫丁盼盼,出生在茶叶商贩,五岁那年父亲病故,不久后家中产业就被自己的小叔剥夺,也被赶出了丁家,从此她就过上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四处漂泊。 她永远都会记得被赶出丁家的日子。 那天漂泊大雨,她和母亲常芝仅穿一件单衣就被家丁踹出家门。常芝跪在地上,抓着小叔的衣角,苦苦的哀求:“求求你,不要赶我们出去,我可以在丁家为奴为婢,只要你们不赶我们走,我娘家……” 话还没有说完,丁盼盼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叔踹飞了常芝,常芝狠狠的摔在地上,疼得发抖,冷得抽搐。 “别说你娘家,当初要不是为了你家的生意,我大哥怎么可能娶你,刚来几年生意就一落千丈,大哥的身体还越来越不好,你就是一个丧门星。你娘家在遥远的西北,你有本事就走回去。”小叔撑着伞,冰冷刺骨的雨水丝毫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命令小厮擦干被常芝弄湿的衣角,转身极其冷漠,“关门。” 这个场景是丁盼盼心里一辈子的恨意,她恨当初的自己只会坐在地上哭,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娘亲。 她至始至终恨的都是自己。 常芝是西北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父亲去西北做生意,两人相遇,常芝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千里迢迢的来霍城嫁给他。 她没有一技之长,会的也只是女红和琴棋书画。最后她只好去歌舞坊,成了歌姬,随着歌舞坊来到了桐城。 但是常芝由于那场大雨,染上了恶疾。 丁盼盼小小的手端着药,慢慢的走到常芝的床边,此时的常芝已经不太能动了。 “娘,药好了。”丁盼盼轻轻的喂她,忍住声音的哏噎。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坊主嫌弃她们不赚钱,还倒赔钱,已经不愿意给她们任何的钱了。 最近歌舞坊生意也不好,所有的客人都跑去了丽华春,去看那些所谓的西洋乐器。坊主心情也不好,虽然骂了她好久,但还是给她的两块银元。 常芝不过才三十二岁,但是头发花白得厉害,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花容月貌万已不再。她靠在丁盼盼小小的肩头上,忍不住的咳嗽和颤抖。 “盼盼,过两日就十五岁了,也算是及笄的姑娘了。”常芝突然开始咳嗽,她枯黄的右手捂住口鼻,却还是抑制不住血腥味的溢出,她将鲜血咽了回去,“你……想要什么及笄礼吗?” 丁盼盼强忍着泪水,瘦小的身躯紧紧的包裹着她最爱的妈妈,她有些抽噎:“我想要娘健康如初,娘可以满足我吗?” “傻孩子,为什么要许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呢?” 丁盼盼的泪水就如断了的珍珠项链,怎么也控制不了它落地。 生辰来得很快,坊主也送来了一件全新的姜汁锦绣旗袍,说盼盼怎么也是及笄,该送的礼还是会送。而常芝则是拿出了一个红盖头,上面绣着鸳鸯在并蒂莲间嘻戏。 “你娘就没有找到一个良配,这是吉祥的东西,我花好久才绣完。但我不是一个命好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恶运。” 丁盼盼将脸埋在常芝胸前,常芝每一声咳嗽都会带动她的颤抖。常芝身上厚重的药香,轻轻嗅着,也是格外的舒心。 “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就算你给我噩耗,我也愿意。” 娘是在寒冷的冬天将全身衣物都给她的人,娘是在瑟瑟的雨季将饱腹的果实都给她的人,娘是对她最好的人。 但是噩耗总是比幸福来得快。 不久后的常芝,病情突然恶化。 家中任何有钱的东西全被典当,已经没了任何的积蓄,歌舞坊也被非法取缔,如今的她们栖身在郊区的破庙里。 丁盼盼拿着坊主送的旗袍去典当,也就当五银元。当时坊主请来一位西医,替常芝开了一种西洋药,钱基本上就没有了。 常芝舒心了两天,就突然咳血不断,床榻也被鲜血染红。 丁盼盼拿着最后的银元,跪在西药房门口,苦苦哀求:“老板,我求你把药卖给我吧,我娘快不行了。” 老板穿着上好的雪绸长衫,手提鼻烟嘴,拍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小姑娘,你连钱都没有,还想着要西洋药,你知道这个药有多贵吗?你把你卖了都不值钱。” 丁盼盼连嗑好几次头,脸上血水泪水融合:“老板,我有钱。”连忙将口袋里所以的钱倒出来,一地的铜钱板,“老板,我求你了,我只要一副药,只要一副。” “走走走,没钱来凑什么热闹。”老板抬起脚用力的踹丁盼盼,让她离自己的店铺门口远点。 却不料,丁盼盼摔倒在了正好进来的小姐的脚下,血水溅到了那小姐的白皮鞋上。 “哎呦,那来的死丫头,都把我的鞋弄脏了。”覃塘儿连忙踢了躺在地上的丁盼盼几脚,拿着自己的手帕擦拭鞋子,这鞋是一个有钱人送的,不能弄脏。 丁盼盼抱着自己,缩在地上,胸口闷疼,刚刚被覃塘儿踢的手臂,也就一阵酸痛。但是她也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老板叫来伙计,将丁盼盼拖到一旁,自己则是一副谄媚的嘴脸,跑到那小姐身边,对她低头哈腰:“塘儿小姐,今儿来药房,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们这也有医师,要不要替你看看。” “还是我弟弟的病,拿一副跟以往差不多的就可以了。”覃塘儿一脸睥睨的看着他,她虽然是歌女,但是也是混在上流社会的,对于这种油腻的男人,不感兴趣。 老板连连点头哈腰:“好好好。” 丁盼盼看见老板转身进去,就连忙扑在他的脚下,紧紧的抱住他的大腿,哭的撕心累肺:“老板,我求你了,我就要一副药,一副就好,我娘快不行了。” 覃塘儿被她吓到,连连躲到一旁,见丁盼盼脸上血污满面,看不清容貌,身上的衣物也是破烂不堪,全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没钱的人。 “你差不多可以了,就你这样,怎么可能买得起药。”覃塘儿十分嫌弃,“你还是赶紧走吧,因为你,这里的空气都不好了。” 丁盼盼眼眸里徒然空了一瞬,如今的她已经低成这样,竟然还是得不到他们一点的同情。 她抱住老板的大腿,泪水喷涌而出:“求你,求求你。” 覃塘儿翻了一个白眼,往里走去,刚走进内屋就见到坐在太师椅上,穿着墨绿长衫,戴着黑色墨镜,吃着杏仁的商入司。 她连忙走过去,也是十分谄媚:“商老板,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他抿了抿覃塘儿倒的茶,算是给她一个面子,瞟了一眼店门口,十分谈定的说:“门口的小姑娘还没有走呢?” 这时,一个伙计低头哈腰过来,对着商入司说:“商老板,已经全部弄好了,明日就能送去码头,不足五日一定可以送到平城。” 商入司起身,拍了拍衣裳,心里松了一口气:“好,这两日也是辛苦你们了,清点全城的药材。”他掏出一块银元丢给他,就向外走去。 “不辛苦,不辛苦。”伙计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覃塘儿知道做丝绸生意的商入司,有点家底,没想到还能买空桐城的药。心中念头一闪,接过自己买的药,就连忙跑到商入司边上,想蹭他的车。 可是他们还没有出门口,就又被趴在门口的丁盼盼拦下了前路。 “大爷,小姐,我求求你们,给我一点钱,好不好。”丁盼盼圆溜溜的眼眸,长长的眼睫毛瑟瑟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她脸上写满了可怜又无助。 商入司凝视着她的眸子,嘴角一抽,丢给她一块银元,也丢出一句话:“既然是有手有脚的小姑娘,那就不要做行乞的事。” 甩袖而去,而覃塘儿又连忙跟上:“商老板……” “我对交际花没什么兴趣,还请你留步。”商入司冷冷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轻,只是让凑在他身上的覃塘儿听见,这算是给她面子。 覃塘儿身子一僵,怵在了原处,咬牙切齿的目送商入司上车远去。 顿时耳边又传来地上阿芙的嘶吼声:“为什么,我有钱了,为什么还不给我药。” 覃塘儿心中的怒火上被浇了油,地上的小乞丐都能得到一银元,而她却只能得到一句冷嘲热讽。 “没有药了。”覃塘儿倏然瞪着她,凶狠无比,“刚刚的商老板买空了桐城所有的药,你没有药了。” 丁盼盼的眼眸徒然空了,千斤重担都没有压垮,就因这一句话,她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会的,桐城这么大,不会没有药的。” 覃塘儿突然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扭曲又狰狞:“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有药。” 在一旁的老板一惊:“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 “闭嘴。”覃塘儿斜眼蹬他,随后缓缓蹲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脸血污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露出的胳膊确实白皙修长,想必还是一个处。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药,好不好。” ※※※※※※※※※※※※※※※※※※※※ 这三章都会是介绍阿芙的身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籽里的老妖怪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丁盼盼徒然像是抓到了一只救命的稻草,瘦小的手伸出去向抓住她的衣角,但是想起她嫌弃自己,也就收了回来。 她的眼里的泪水早以流干,嗓子也有一些干涩:“是真的吗?” 覃塘儿勾起嘴角,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自然。” 随后她就跟着覃塘儿来到了城南的一个角落,这小巷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臭烘烘的乞丐。 他们都直勾勾的看着她们,丁盼盼害怕,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小姐,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吗?”覃塘儿眸中暗光,脸上假笑,“我是交际花,我所有的钱都是靠睡男人得来的,你想要药自然也要靠睡男人。” “什么,我不?” 丁盼盼害怕,连忙向外头跑去,却被覃塘儿一把抓住,丢进男人堆里。 “你只要和他们睡一觉,我就给你一副药。” “你只要和他们睡一觉,我就给你一副药。” …… 这句话一直游荡在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城墙击倒。 她眼神空洞,如同死尸,自己缓缓解开衣物,她说:“好!” 反正一切都是娘给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还回去而已。 从此往后,常芝的命就归丁盼盼所有,谁都不许抢走。 丁盼盼拖着自己酸痛的身子回到破庙,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她就知道耳边都是撕扯的声音,身上如同蚂蚁侵蚀,身下都是锥心的痛。 “娘,我买药回来了。”丁盼盼连忙捂住了嘴,她没想到她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泪水一下就充满了眼眶。 想起刚刚耳边还有自己嘶吼的声音,很难听。 常芝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破旧的被子,听见丁盼盼的声音但又许久未见她进来,也就缓缓起身,叫了一声:“盼盼。” 丁盼盼收起全部的伤痛,露出笑容,想像往常一样蹦进去,却发现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允许。 她咬咬牙,小跑到常芝身边,很短的距离却使她流了一头的汗水。她喘着气:“娘,你看,药拿回来了,老板说我帮你干一天活,然后他就给我药了。” 霎时,常芝注意她的声音沙哑,还是手臂上的淤青,以为这是她今天干活弄着的,也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轻柔。 她说:“我家盼盼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 丁盼盼被她搂进怀里的那一瞬间,内心所有的委屈冲出决堤,奔流之下。 常芝感受到女儿的颤抖,也就轻轻的唱起了歌,是一首很短的歌谣,小时候常常用这首歌哄阿芙睡觉。 “月牙泉里小月亮,笑眼弯弯……” 没几日,药也吃完了,而常芝的病却感觉比以往还要严重。 丁盼盼想起当时覃塘儿说,如果没有药了,还可以去芳华路76号找她,条件依旧是做一件事。 她连贞洁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 丁盼盼去的时候,正好覃塘儿在照顾她的弟弟,她弟弟是小儿麻痹,走路都走不好,看见她的第一眼,也就只会大声尖叫。 覃塘儿原本眼底的温柔,听见尖叫声后,看向她的,只有阴冷。 她无父无母,唯有这一个弟弟,被她奉为希望。 果不其然,丁盼盼又被迫去了那条小巷,熟悉的潮湿肮脏,与那日不同的,也就只是多了几个男人而已。 往往复复了三个多月,最终这件事情被常芝知道了。 常芝狠狠的扇了丁盼盼一个巴掌,也扇了自己一个。 常芝她内心悲怆到了极致,所有的恨与怨向她冲来,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大的一个累赘。 “盼盼,我求求你,不用在管我了,不用再去拿药了。”常芝的泪水簌簌落下,瘦黄的双手紧紧拽住丁盼盼的肩膀,“你不用再管娘了,好不好,你要更好的未来。” 丁盼盼猛然的推开了她,双目赤红,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却我不要再管你。” 她嘴角忽而勾起,眼底的悲怆无限延伸:“那我这些不要脸,到底值不值得。” “娘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活着,什么都不怕。” 两个瘦弱的人,在一间漏雨的破庙里相拥而泣。天大地大,能容纳她们的,也只有这里。 可不久后,病痛还是夺走了常芝的生命。 丁盼盼跟一个有钱公子哥睡了一晚,拿到了安葬常芝的钱。 常芝曾经说过,郊区的墓地最高处正好能看见西北的方向,她想回家了。 她跪在常芝的墓前,却是格外的平静,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就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跪着。 苟延残喘的想要活着,最终还是抵不过阎罗王的一句话。 这时,一片黑雾向她袭来,她虽感觉到阴冷,却丝毫没有起身的心情。 如今的她,跟躺在里面的常芝,没有任何的区别。 祭灵司依旧着一身黑袍,他因为感受到了生魂离身的气息,所以过来看看。 他见丁盼盼的魂灵已然离身,手指轻轻触碰,瞬间得知她的一生。 于心不忍,便又将她的魂灵归还与她。 手中的弯刀长镰轻轻敲打常芝的墓碑,瞬时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悬浮出现在他的眼前。 “孤不愿与世间纠缠,但见汝悲惨,愿予一机会。” 音落,雾散,人消。 丁盼盼忽而觉得自己身体里被塞进来什么,沉重郁闷。她缓缓起身,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红旗袍的女人,全身湿答答的,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面容。 “你是谁?”丁盼盼问道。 女人抬眸,脸色苍白:“我叫齐寒。” . 常芝走后,丁盼盼就去丽华春做了洗碗工。几年的时光里,丁盼盼除了待在丽华春的后厨,另外就是去墓地待在齐寒身边。 她知道齐寒是鬼,但是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甚至有些庆幸,终于有人是只属于她的,只有她能看见。 她听齐寒说,只要四十九天,常芝也会变成鬼,可是四十九天后,并没有。 齐寒说常芝的魂灵被人带走了,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阿芙,内心却没有一点波澜。 她的娘亲,最好的娘亲,总是对她很残忍。 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一天,丁盼盼照常在后厨洗碗,却被经理叫到舞厅内,说是正好辞退了一个服务员,见她手脚干净,也利索,就让她来做这个服务员。 常芝走后,丁盼盼越发不喜欢说话,也给自己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阿芙。 世间再无丁盼盼,那个盼着希望,盼着黎明的姑娘。 舞厅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阿芙拿着托盘站在酒柜旁,木讷的等待前来要酒的客人。 突然有一个穿着西洋羽绒短裙的女人,画着浓妆,手里拿着高脚杯,摇摇晃晃的向她走去。 阿芙抬眸看了她一眼,是覃塘儿。 她对覃塘儿感情有些复杂,恨她逼迫自己去做那些事,但是也感激她给予自己的药材,让母亲多陪她几个月。 功过相抵,也就算是陌生人。 覃塘儿一脸的红晕,趴在吧台上,指了指阿芙,有些神志不清:“你…过来,给我倒杯酒。” 阿芙小心替她满上,可突然覃塘儿手一抖,一不小心酒洒到了她的羽绒短裙上。 本来蓬蓬的裙子,瞬间崩塌,失去了所有的美感。 覃塘儿恼羞成怒,抡起高脚杯就向阿芙头上砸去。霎时,阿芙头颅鲜血流下,滴在地上与红酒融为一体。 阿芙抬手摸了摸头顶的伤口,刺骨的痛。一手掌的鲜血,她尝了尝,竟有一丝甜味。 “你……赔钱,这是窦爷送给我的。”覃塘儿指着阿芙,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上好的鹅绒毛,要了你这条狗命都赔不起。” 顿时所有的客人,都向他们而来。阿芙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瞩目,一下子额头的冷汗就冒出,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这时经理过来,逼着阿芙下跪认错。 她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血一直顺着脸颊而下,低着头,声音沙哑而怯弱,特别小声的说着:“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赔。” “大家都散了吧,一个事故而已。我们这儿巧儿姐可要唱歌了。”一个穿着黄朵云绉旗袍,搭配一头复古的波浪卷发,她说话的语气温柔随和。 所有人渐渐被歌声吸引而去,也就没人愿意看着两个女人吵架。 她走上前,扶着摇摇晃晃,神志不清的覃塘儿,说:“这不过是红酒渍而已,拿去干洗店洗洗就好了,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覃塘儿瞟了她一眼,丹凤眼一勾:“话说的真好听,这是你窦爷送给我的,你自然希望它脏了。” 她一把推开那个女人,自己稳稳的靠在了经理的身上,酒后的丹凤眼变得更加妩媚:“黎昕,你年纪大了,还是窦爷让我吧,哈哈哈。” 黎昕看着覃塘儿离去的背影,攥拳的掌心传来一阵疼痛。 趴在地上的阿芙,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拿着抹布小心翼翼的擦拭地板上的红酒渍。 黎昕缓缓的舒一口气,转身见跪在地上,瘦瘦小小的阿芙,心有不忍,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疼不疼?”黎昕用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血渍,竟然有些干涸了。 阿芙很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鲜艳的红色挂在她的脸上,妖艳无比。 阿芙凝视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 阿芙靠在常芝的碑上,大大的纱布包裹着她的头颅,但她望着天空的面容,还挂着一丝笑容。 坐在碑上的齐寒,交错摇晃着双脚,脚上的水珠顺势飞起。她见阿芙在笑,也就问道:“阿芙,你在笑什么?” “我……”阿芙嘴角上扬,“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 齐寒一惊,从碑上跳下来,蹲在她的面前,没有瞳孔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人?” 阿芙眼底的眸光闪现:“恩,她叫黎昕,是除了娘和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哦!”齐寒顺势也靠在碑上,阿芙身上带有的暖暖阳气温暖着她,她偏头看了看阿芙脸上的笑容,“你也是对我最好的人,等我找到了你娘,我们仨都是对你最好的人。” 12 阿芙由于惹事,又被赶回了后厨的洗碗房,天天清洗上百件餐具,结果却还是遇到了覃塘儿。 覃塘儿站在门口,盘着手,挡住她的去路,高昂着脖子:“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几年前问我要药的死丫头。” 阿芙瞳孔徒然空了一瞬,那是她不愿提前的过去,她谁也没有告诉。 “我求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阿芙攥紧自己的衣角,揉了一次又一次,声音沙哑低沉得听不见。 覃塘儿隔着手帕抬住她的下巴,啧啧称奇:“我当初就觉得你这个死丫头长得不错,几年没见,还真是出落得有模有样。” 她突然俯身,对着她的耳边说:“你知道的,要我做事,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阿芙瞬间全身僵硬,猛然一声,摔在了地上,她瑟瑟发抖连退了好几步。 “不,我不去那个小巷。”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脸上又出现了当时畏惧的神情。 覃塘儿看着她,微微一笑,端起放在一旁的蜡烛台缓缓向她靠近,脸上挂着的笑容,如同死神的召唤,狰狞又扭曲。 她猛然抓住阿芙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她轻轻的吐气,带着一股烟草的味道。 “别怕,我也就是想让你毁个容而已。” 这张小脸,再也不能抢她生意了。 霎时,蜡油滴在了阿芙的右脸上。 炙热,刺骨,锥心。 从那以后,阿芙再也没有出过洗碗房。也就黎昕偶尔还是会来看看她,在她的照顾下阿芙的伤口渐渐变浅。 但是无论所有人问她是怎么弄着的,她也只是会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而已。 又过了许久,阿芙的脸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狰狞,经理可怜她,也就还是让她进舞厅做起来了服务员。 因为服务员的工钱是洗碗工的两倍。 阿芙也很珍惜这份工作,一直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七月十三号,深夜笼罩下的丽华春,依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阿芙收工回家,却在后巷里遇见了两三个男人,她本不想多事,可她却听见了黎昕的声音。 很清楚,她说:“捂好她的嘴,不让别人听见。”语气急促而慌张。 “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窦爷要是问话,我扛着,动作快点。” 阿芙侧身躲着,偷偷的看着几个男人扛着一个麻包袋,而黎昕则是跟在他们身后。 黎昕姐这是在干嘛? 阿芙心里担心黎昕出事,于是也就偷偷跟上去。她原本就存在感不强,从小东躲西藏,所以跟了他们一路也没有人发现。 . 深夜下的碧婷河畔,寒风凛冽,河水潺潺。 阿芙躲在树后,相隔较远,她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只看到他们把麻包袋解开,露出的面容是她熟悉的丹凤眼,微笑唇。 是覃塘儿。 覃塘儿被用麻绳五花大绑,嘴里也塞着手帕,身上全是淤青,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正怒蹬着黎昕。 黎昕一把掐住覃塘儿的下巴,向来温柔的她,正凝视着覃塘儿的眼眸,嘴角抖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笑容狰狞。 阿芙悄悄摸索过去,离他们稍微近点,但也只是听到黎昕怒吼时说的一句:“你疯婆娘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霎时举起左手,银针在月光下耀眼,猛地向覃塘儿的腰侧扎去。 “啊……你放开我……疯子……啊……”覃塘儿的嘶吼,响彻云霄。 阿芙僵硬怵在原地,她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全身颤抖。 许久后,覃塘儿脱力躺在地上,温柔似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却多了几分凄凉。 黎昕发疯似的泄火,如今也渐渐平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覃塘儿,她身上的锦云绸旗袍已经褶皱,左腰侧也是血迹斑斑。 她深深的吐气,双手攥紧,最后还是说道:“我们走,把她留在这。” 阿芙躲在灌木丛里,见黎昕他们离开了很久才敢偷偷出来。 她凝视着五花大绑蜷缩在地上的覃塘儿,有些不知所措。 救她还是不救她,阿芙思考了很久。 血黄色的碧婷河在月光下舒缓流淌,耳边蝉声明脆。 她轻声的走过去,覃塘儿听见动力,立刻警惕起来:“谁?”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覃塘儿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点,对着阿芙就是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竟然还敢教唆黎昕绑我。” 阿芙向后连退数步,低着头,她对覃塘儿总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没有。” 覃塘儿静寂一会儿,见阿芙依旧木讷的站在那里,想着她也就是一个特别傻的丫头,也就放松了警惕。 “过来,帮我解开。” 阿芙唯唯诺诺的过去,想替她松绑,忽而耳边传来覃塘儿的笑声。 她嗤笑一声,柔和的月光描绘着她的轮廓,却显得凌厉,“你之所以来救我,不会是因为我几年前给你的药。” 阿芙微微一愣,轻轻颔首:“恩。” 长久的孤独,滋生出内心无限的自卑。 长久的孤独和自卑,像是从淤泥里生出的枝藤,拽着她不断地陷落,直至和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太久,一点点火苗都会被奉为太阳。 她心里对覃塘儿最后的羁绊,就是在她绝望之际给她的药,有幸的让常芝多陪伴她半年。 这个情她一直记到现在,她很多时候都会逼自己,告诉自己,她的身体是因为这个人变脏的,她的脸是因为这个人变丑的。 她的人生……却不是因为这个人才变成这样的。 就算没有覃塘儿,她的人生和现在会有什么区别。 她的母亲还是会离她而去,她也有可能去做上卖身体的勾当,也有可能会招惹一些人,从而失去容貌。 既然这一切都会发生,她为什么还要去纠结引发这一切的覃塘儿呢。 她也很想去恨覃塘儿,可是很多时候恨的都还是自己。 恨那个无能的自己。 “你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给你的药并不是真的吗?”覃塘儿动了动酥麻的身子,揉了揉发青的手腕,见阿芙快把她脚上松开了,也就嘴角不禁勾起,语气极为轻挑。 “我都不知道你娘是什么病,怎么可能知道你要什么药。我不过就是随便拿了一些寻常补药而已,你竟然还记到了现在,哈哈哈哈。”她摇头大笑几声。 她从心底就瞧不起阿芙。 阿芙眼眸徒然空了一瞬,什么叫只是一些寻常补药而已。 所以她娘其实是可以活的,她其实是可以干净的,她其实是可以美丽的。 其实一切……都可以变得很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阿芙红着眼眶,神情变成凶残,“你要你死!” 她本是如此和善的人,却在此时使出了所有的怨恨,她压制依旧恶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双目赤红,握紧麻绳的双手越发用力。 这个世界配不上她的好,她的善,她的自责。 远在一公里外的墓地树林的齐寒感应到了阿芙内心的愤怒,霎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此时的阿芙静静的跪在碧婷河畔,声声抽泣,柔情似水的月光撒在她的身上,可一切的温柔却离她远去。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具冰冷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和一只没有生气的怨灵。 渐渐清醒的阿芙发现自己回到了丽华春,她手上的鲜血也已经被擦拭干净,她眼神空洞,全身无力。 “我将那个女人埋到了墓地树林。”齐寒凝视她,没有瞳仁的眼眸突然拥有了涟漪,她温润的嗓子溢出,“阿芙,你看看我,所有人都走了,我还是在的。” 阿芙装作若无其事的几日后,突如其来的陆铭,打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她被迫去见黎昕,她全身颤抖得厉害,刚看到黎昕的那一刻,脑子瞬间空掉。 当她回过神来时,就看见黎昕的脸煞白,她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齐寒抓着黎昕的手。黎昕翻白眼球死死的瞪着她,当着她的面,疯狂的机械式的拿酒瓶猛砸自己,血喷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白裙。 阿芙瞬间崩溃,她拼命的挖自己的眼睛,她不想看见那个画面。她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挣扎,却又看不到希望。 “黎昕姐,你不要过来,我没想杀你,不要过来,黎昕姐,黎昕姐……”阿芙整个人蜷缩在墓碑旁,她的双眼已经被她扣出了鲜血,流下了血泪。 她绝望得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万念俱灰。 苏湛看着她这般折磨,也就更加想将她体内的怨气逼出来。他缓缓向她逼近,清越的声音如山间青石,清冷,薄凉:“那你为什么要杀覃塘儿?” “是她,是她杀了我的娘,还羞辱我,我这脸上的烧伤就是她害的。”阿芙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忘记了刚才的绝望,“她该死,她就是个畜牲,她该死。” 苏湛见阿芙前后判若两人,见她的身上也有淡淡黑气,想刺激怨气离身,就故意说:“可我听你母亲说,她是病死的。” “不,我娘不是病死的,就是被覃塘儿逼死的,是她让商入司卖空了桐城所有的药,所以我的娘才会死的。”阿芙突然站了起来,神情变得凶狠,指着他们,有些癫狂,“你们,是你们杀了齐寒。” “我娘死后,是齐寒一直陪着我,是她替我去寻找我娘的鬼魂,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阿芙神情开始恍惚,脸上的血水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定是你们把我娘的鬼魂给藏起来,所以我才找不到。是你们杀了齐寒,是你们藏起了我娘——”阿芙眼眸突然变红,方圆百米的怨气全向她蜂拥而至。 如今的她,一身沾满了污泥的白裙,脸色苍白,眼中带血,浑身黑气,像极了满是仇恨的邪祟。 澜澜瞬间红眸,怨气逼出。苏湛见状,立马转身抱住她,寒冷的怨气穿透他的身体,他倒吸一口气:“澜澜,不能伤人。” “为什么——” “因为你是怨灵。”苏湛紧紧的抱着她,最近的澜澜有些失控,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怨气,极其容易暴躁。 “虽然冥界没有明确规定怨灵能否自相残杀,但是怨灵不能伤人。阿芙她那怕是被恶灵附体,她也是人。你若伤她,你就会沾染血腥,成了恶灵,我就无法护你。” “澜澜,你要好好的。”苏湛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甚至有些卑微。 “好——”澜澜听着心跳声,耳畔的呼吸声,渐渐缓和,怨气收敛。 突然苏湛感受身后一股子怨气向他袭来,他一把推开澜澜,自己也纵身一跃,躲过了怨气。 苏湛手握六寸桃木剑,黄色缚灵符环绕在身,身上灵气凝聚,形成屏障,下坠的雨水被逐拦在外。灵气肆意横行,长衫下摆随气浮动。 “苏湛,你杀了齐寒,收了我娘,如今你还想杀我是吗?”阿芙怨气骤涨,但她一生人根本就承受不了怨气,她一脸虚汗,手脚悬浮,如今的她不过是怨气的傀儡罢了。 苏湛双眼死死的盯着阿芙,身体不断的轻微颤抖着,他知道,在不伤害阿芙的前提下,收复附在她身上的恶灵,难度不小。所以此刻,他只得全神贯注的死盯着对方身体 他割破十指,血洒在缚灵符上,脚下捆灵阵出现,四周万物的灵气向他会聚。嘴里念着驱魔咒,忽而睁眼,眼里闪烁金光,所有缚灵符向阿芙冲去。 阿芙身体豁然向左微微一移,怨气形成屏障,挡住所有缚灵符。忽而她全身怨气聚成长鞭,猛然一扬,手中长鞭犹如毒蛇出洞一般,对着苏湛竖劈而下。 苏湛纵身一跃,长鞭带着破风劲气,贴着苏湛衣衫劈下,最后重重的砸在石板之上。 他手撑于地,大量灵气涌现,他猛然一抽,一把虚无带着金光的剑从地面冉冉升起,出现在他手上。 他一跃而起,金剑豁然脱手而出,对着阿芙甩掷而去。金剑划破长空,金光带着一股尖锐的劲气,宛若闪电。 阿芙长鞭一甩,想抓住金剑,却被金剑冲刺而过,强横的无形劲气重重的穿过她身。 阿芙鲜血喷出,但她身上却毫无伤口。 她坠落在地,红眼瞪着苏湛,见他也是浑身颤抖,像是已无灵气,她从怀里掏出长刀,猛然向他掷去。 苏湛此时腿脚发软,一个侧身躲过却还是让刀狠狠的扎在小腿上,他倒吸一口凉气。 望着阿芙,嘴里念咒,脚下的捆灵阵突然出现在阿芙身下,虚无的金剑涌现,对着阿芙竖立而下,将她与恶灵封印在地。 被苏湛困在一旁的澜澜,瞬间红眸,踩破脚下捆灵阵,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此时的苏湛已被雨水打湿,浑身透着寒气。 澜澜紧紧的抱着他,一双红眸蹬着远处极尽狼狈的阿芙,怨气冲天,凶狠无比。 “你既然这么想齐寒,想你娘,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苏湛握着澜澜的手,眼底的柔情还在:“她不能死,她杀了人,犯了错,不能以死解脱。” ※※※※※※※※※※※※※※※※※※※※ 阿芙的故事算是结束了,希望所有人心里都有着自信与光明。 覃塘儿之所以敢那个时候说出刺激的话,是因为她从心底里就瞧不起阿芙,认为阿芙只会任她欺负,不会杀她。 13 一场大雨过后的桐城,天空就像水洗过一样,透亮、碧蓝。虽然这场雨下了很久,始终能等到雨过天晴的一刻,彩虹终究会出现的。 由于过度疲惫和小腿受伤的苏湛,昏迷后,直接被徐景槊他们送来了医院。澜澜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苏醒。 “你饿了吗?……想不想喝水啊?……躺了一天了,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可不可以理理我?……苏湛……” 苏湛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她和阳光,他并没有生气,只是一直忘不了澜澜说的那一句“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苏湛,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澜澜是两千年的怨灵,哪怕再单纯,身心一直被怨气所侵蚀,多多少少也会受其影响。 只是苏湛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或者换个说法,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压制澜澜体内的恶性。 苏湛转身,见澜澜坐在一旁,整个人都缩着,又有些心疼:“阿芙,怎么样了?” 澜澜抬头,眼眶早已湿润,她吸了吸鼻子,笑容依旧:“阿芙被陆队带走了,她身上的怨气都清理干净了。陆队说,阿芙这样的情况,应该会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苏湛起身,靠在床上,轻声道:“那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知道了。”澜澜的头又低了下来,“黎昕是个好人,照顾朋友,对谁都和善,但是她还是做了绑架覃塘儿的坏事。阿芙是坏人,杀了覃塘儿,害了黎昕,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过于执念她的母亲。 这个世界并不只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人是最复杂的东西,不能用简单的好与坏来评价,毕竟好人好得不绝对,坏人坏得不彻底。”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好人不一定得到好报,但是坏人一定会有惩罚。可怜不是杀人的理由,杀了人,犯了错,就必须付出代价。” 在苏湛昏迷期间,澜澜想了很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苏湛能好,至于其他,与她无关。 苏湛凝视她,眼眸里带着笑意,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澜澜,我想喝水了。” 不能因为阿芙身世可怜,就一味的同情她,因为她在杀人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配拥有任何的怜悯。 但也不要过分的咒骂覃塘儿,她也是因年少时独立扶养患病的弟弟,才会被社会侵染得麻木不仁。 每个人都应该活得淡泊,对于别人的一生,不要太过于大悲大喜。 生活不易,每个人都应该照顾好自己。 澜澜一个未经世故的姑娘,要教的东西可能还很多。 “……”澜澜微微一愣,“好。” 这时周简之推门闯了进来:“湛湛,澜澜你们有没有想我呀!我想死你们了。”说完就冲上去抱了抱苏湛,又转身背后抱住了正在倒水的澜澜。 苏湛见状,嘴角一抽,一把将他拽过来:“你商会的事忙完了?” 周简之咧嘴一笑,没想到闷骚的苏湛还挺护妻。 他见苏湛的腿打了石膏,就直接坐在床沿上:“那当然了,那些西洋人还跟我抢南方的生意,做梦。”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对了,商入司回平城了!” 苏湛接过澜澜倒的水,喝了一口,“是因为恶灵的事吗?”商入司看到恶灵要杀自己,是个人都会觉得吓人吧。 周简之寻思了一会儿:“好像不是,他昨天去看阿芙了,还告诉她,当初他之所以会买空桐城的药,不是因为覃塘儿,是因为平城爆发恶疾,急需用药。” 澜澜心里突然空了一瞬:“……那阿芙一定很难受吧!” 自己坚信是恶人的人,恨了那么久,最后却发现是恨错了人。 况且商入司还是为了救人才成为了她心里的恶人。 人与人的关系千丝万缕,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无意之举,能害死别人的家庭。 苏湛明白澜澜心里所想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安慰:“人无完人,再好的英雄也会曾辜负某一些人。” 突然对着周简之:“我想上厕所。” “我带你去!”澜澜急忙说道。 苏湛一惊:“不……不用。”脸上泛起绯红。 周简之看着他们,一脸嫌弃:“啧啧啧,你俩这是背着我发展到哪一步了。” “少贫嘴,带我去。”苏湛蹬了他一眼。 周简之瘪嘴,感觉有点委屈,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扶苏湛下床,苏湛的小腿被刀直接穿过,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行走还是不方便。 周简之见他被自己扶着,走路还是连蹦带跳,就问了句:“你行不行啊,要不背你进去?” 苏湛:“……不用。” 上完厕所,出来苏湛还是一蹦一蹦的,周简之就想背他,可刚一动作,就接受到了苏湛凌厉的眼神,听到他故意压低的声音:“你要是敢背我,我就招小鬼,让他一直跟着你。” 当初还没有遇到苏湛,被小鬼讨扰的模样浮现在周简之眼前,他立马站直:“你蹦哒,继续蹦,我看不见。” 澜澜跑过去将苏湛扶到床上,这时身后又传来周简之的骚话:“要不是因为我喜欢女人,能有你什么事?” 说完,他就心满意足的收到了两个人的白眼。 澜澜扶苏湛躺好,瞟了周简之一眼,西装革履,清秀俊朗,就淡淡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女人呢?” “我和苏湛约定好了,一起做黄金单身汉,结果他却背着我,和你手牵手。”周简之拿起桌上的苹果擦了擦就狠狠的咬了一口,潇洒的坐在病床上。 苏湛用另一只脚用力踹他:“谁说过要你和做单身汉啊!” 周简之连忙起身,躲开:“我算是看清楚你了,苏湛你就是个背信弃义,重色轻友的男人。” 苏湛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怎么,你还想打我呀!” 话音刚落,澜澜凌厉的眼神也就蹬着了周简之,周简之一怵,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打不过,打不过。” 这时老李进来了,拿着裕华楼的招牌菜,打开有满满一桌。有龙须面、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 澜澜看着这一桌子菜,两眼都开始放光,虽说她不会饿,但是她会嘴馋。 她不顾形象的吃了几口后,突然想起他们刚刚说这是裕华楼的菜,就从碗里抬头问道:“你们不是说,我是从裕华楼买的吗?这些菜怎么也是裕华楼的。” 苏湛替她擦拭嘴角,周简之见状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裕华楼只有在中元节才会拍卖古玩玉石,平时都是饭馆。楼主,哦,也就老板,人很好,有很多地方穷人都是不能进的。但裕华楼不一样,穷人富人都可以进,只不过就是穷人不能登楼而已。 “最主要的就是卖给富人的东西要贵个好几倍,这一点我一直都不满意,富人的钱就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吗,凭啥要有仇富心理。”周简之咬牙切齿。 苏湛听医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也就只好扒拉了几口龙须面:“我听说,裕华楼楼主是个女人。” 周简之叹了一口气:“是这么说的,不过谁也没见过。就只知道这个楼主很厉害,在桐城做着饭馆生意,在平城做着玉石,在北城又做着古玩。眼光独到,手腕又狠,在多处盘踞势力,无人招惹,据说在黑白两道都有名声。” 说到这,眼神里有些不可言喻的内容,“如果真的是个女人,我倒想认识认识。” 澜澜听出一点不对劲的感觉,一脸戏谑:“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周简之一筷子敲在了她的头上:“吃你的吧,就算她是个女人,我也不会感兴趣,太强势,不好控制。” “女人是拿来宠的,又不是拿来控制的。再说了,不强势的女人镇不住你这个骚包。”澜澜摸着脑门的包,很是委屈,凑到苏湛面前,“苏湛,你看,都肿了。” 苏湛看了看,确实肿了,很大一块,轻轻地揉开,还一边教训周简之:“澜澜说的没错,女人怎么能用控制呢。” 周简之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样子,心里一肚子气,用力的摔了碗筷:“我走行了吧,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去找陆铭去。” 可他还没出门,就听见苏湛的声音:“听说徐大少最近一直在陆队家里。” 周简之转头,见他一脸笑容:“哼,那我就要去拆散这对狗男男!” “哐”门关上了。 澜澜从苏湛怀里探头出来:“他不会真的去陆队家了吧。” 苏湛依旧替她揉着,动作温柔,语气宠溺:“不会,他和徐大少一直闹着矛盾,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 他见澜澜无论吃多少,都是瘦瘦的,“多吃些,别浪费了。” 他们吃饱后,苏湛见时间尚早,外面阳光还在,就让澜澜推他出去晒晒太阳,散散心。 澜澜推苏湛来到医院外的草地上走着,路过的人们都会来打个招呼,称一声“苏先生。” 澜澜见状,忍不住调侃一下:“没想到,苏先生在桐城还挺受爱戴的。” 苏湛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客套而已,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用我这个苏先生。” 是啊,谁能保证自己一身坦荡,不会招惹小人是非呢? 澜澜推着他,感受到阳光的明媚,微风的清爽,蓝蓝的天,碧绿的草,身旁嬉笑的孩童。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守护而来的。 澜澜突然来一句:“你替别人驱邪祟收钱吗?” 苏湛“噗呲”笑了一声:“当然收钱了,我也是要过日子的。前些日子去徐司令家替他消除他身上的血腥味,我就拿了好些银元,而且前天替商老板的,他昨日也已经送到我家里了,如今我怕是有好几百呢。” 澜澜一惊:“这么多?那穷人不就请不来你了。” “当然请得来了,我对穷人和富人的收费是不一样的。”苏湛突然挑眉,偷笑的小声说着,“这你可不要告诉简之,要不然他又要说我欺负有钱人了。” 澜澜被他逗笑:“好,我是不会告诉他的。那你整日都是素净长衫,是不想露富吗?” “算是吧。”苏湛沉思了一会儿,“不过我过几日可以带你买几身衣裳。” 澜澜不解:“为什么给我买衣裳?” “姑娘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你这身都还是保长家隔壁女娃娃的衣裳。等我出院了,就带你去买新的。”苏湛见澜澜还是穿着蓝衣黑裙,有些愧疚。 澜澜抿嘴一笑:“好!” 14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人,穿着素净蓝白丝绸旗袍,抱着一个大胖小子,看着苏湛就笑脸盈盈的就走了过来:“苏先生,好久没见了,没想到在这个遇见了。” 苏湛颔首:“梁夫人。” 梁夫人走近,看见了澜澜,就问道:“这姑娘面生,从未见过。” “自家妹妹,身子骨弱了些,很少出来。”苏湛看了澜澜一眼,解释道。 而澜澜却默默的低下了头,不语,想着方才他说的“自家妹妹。” “妹妹生得可真标志,就是面色太苍白了,没什么气血,改日我让我家老梁给你送点阿胶过去,给妹妹好好补补。” 梁夫人是个爽快人,家中老梁又确实是做补品生意的,交际多了,这些话也就随口而出。 苏湛见这男娃娃,面色红润,天庭饱满,耳坠厚实,是个福相:“令公子有一福相,日后梁老板的生意怕是只会蒸蒸日上了。” 梁夫人一听,开怀大笑,愣是把自家孩子往苏湛怀里送:“那好好好,苏先生你也抱抱,让我儿子也给你一点福气,让你也赶紧好起来。” 苏湛被吓得一直后退,梁夫人见状,有些生气:“方才苏先生不是说,我家小子福气好吗,现在怎么都不愿意抱一下。” 苏湛一惊,连忙解释:“梁夫人误会了,小公子确实是一个大福的人,但我不是。我一驱魔师,终日与邪祟纠缠,身上的阴气太重,我怕损了小公子的福气。” 梁夫人一听,连忙后退,意识到自己失礼,又急忙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无碍。”苏湛见小孩,胖嘟嘟的很是可爱,确实想抱在怀里蹂/躏一番,但自己的身份又不合适,也就作罢。 澜澜见梁夫人离开后,看着苏湛,眼里有些落寞:“你一直都是这样拒绝别人的吗?哪怕自己很喜欢。” 苏湛闻言一愣,咧嘴一笑,眸里有些伤感:“我小的时候想养一只猫,当我跟着我师父赚了第一笔钱时,就马上买了一只灰蓝色的小猫。我很喜欢它,天天和它一起玩,结果不出两个月,小猫就死了,师父说它是阴气入体。” “……”澜澜看着他,“那只小猫叫什么名字?” 苏湛抬头看了看天,干净透亮:“叫蓝蓝。” . 阳光明媚,窗外阳光照进病房,暖洋洋的。 苏湛靠在床上,看着周简之送来的古籍。而澜澜虽然在削苹果,但是却一直看着在门口跑来跑去的孩童。 苏湛见状,放下书,一脸和煦的看着她:“澜澜,你要不出去玩玩,别老陪着我了。” 澜澜已经陪他在医院待了两三天了,除了他,也就见见偶尔来来的周简之了。 澜澜微微一僵,看着他,眼神空洞:“你是嫌我了吗?” “自然不是,我是怕你无聊。”苏湛连忙说道。 “陪着你,不无聊。”澜澜低头,继续削手上的苹果。削好后,递给苏湛,“给你。” 苏湛接过苹果,望着她,久久后才说道:“你是怕自己的怨气,伤人吗?” 澜澜不语,她其实真的很想出去逛逛,来这这么久了,也都一直在苏湛身边,可是她的怨气是真的会伤人。 苏湛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抹去了一半的红字,手上生出冷火,将符咒烧成灰烬,抹在澜澜的脖子上。 “这是缚灵符,我抹去了一半,灵力会降低,但它还是可以将你的怨气困于体内。不过它只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你的怨气还是会出来。”苏湛说。 澜澜一惊,觉得脖子烫烫的,如火烧一般,刺痛难忍,但是想着它能束缚自己的怨气,不害人,便咬牙忍着。 “疼吗?” “……还好!” 苏湛见她许久后都不曾想出去,也明白她心中所想。她虽活两千年,却与十六七岁孩童无异,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却只能天天待到自己身边。 他说:“澜澜,我肚子饿了,去向王叔讨两碗馄饨来吧。”寻个理由让她出去,说不定就喜欢出门了。 澜澜抬眸:“好。” 她拿着苏湛给的银元,一个人走在来来往往的过道里,人们好像都知道她是苏湛的妹妹,每个人看着她都会对她微笑。 可她却低着头,一直躲闪,她是真的怕自己的怨气伤人啊。 路过产房时,看到门口有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澜澜紧紧的握住手心的银元,犹豫再三后,走到他的身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好,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男子从臂弯里抬头,一脸泪水:“我夫人在里面,刚刚大夫出来告诉我,我夫人大出血,很有可能只能要一个。” 澜澜一惊:“那你……” 男人突然大吼,哭得更重:“我要夫人,我和夫人费劲千辛万苦才在一起,我要夫人,我要她。” 澜澜凝视他,沉默。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他的夫人了。 这时护士突然从里面出来,一脸愁闷对男人说道:“现在情况有点危险,你的夫人想要孩子。” 男子紧紧的抓住护士,眼眸红了:“不,我不要孩子,大夫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告诉我夫人,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她,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她没了我就去陪她。大夫,求求你让我进去。” 护士安抚他:“……你不能进去,我会跟她说,但是她现在情况危机。” “我只要她,求求你,把她还给我……”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澜澜看着他,有些心疼,自己想豁出性命保护的人,如今却无能为力。 见护士在安抚他,澜澜就趁机咬破自己的虎口,咬得很重,黑血流了出来,她也就开始变得虚幻,脖子上的符咒在灼烧她,像上万只蚂蚁咬食她的全身,锥心之痛,霎时怨气泄露。 她听苏湛说过,她若受伤,怨气外泄,就会没有实体。 没了实体就能进去告诉他的夫人,她的丈夫想要她活着。 澜澜进入产房,看见五六个穿白衣的大夫围着一个女子,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嗓音早以沙哑,但双手仍然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 这时进来的护士对她说:“你的丈夫想要你。” “不,不。”女子热泪盈眶,“要孩子,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要孩子。” 澜澜上前替女子打理额头的湿发,灵气传输到她的体内,突然女子瞪着眼睛看见她,很是惊恐。 澜澜莞尔一笑:“你是看到我了吗?” 她缓缓蹲下,在女子耳边轻轻说:“你的丈夫在外面等你,等你回家。他说,你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在一起,他只要你,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你若没了他就去陪你。” 女子的眼眸徒然空了一瞬,呼吸开始急促:“我丈夫不能死!” “……那请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 澜澜抬手,摸着女子的头,她强行收着自己怨气,将它困于体内,将自己修行了两千年的灵气源源不断的给她。 当澜澜穿墙出来的时,四肢无力,虎口流出黑血,全身都被怨气环绕。 可她出来见到的苏湛,却比她还要狼狈。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膝盖还破了,渗着红。 但他却直直的看着她,没有说任何的话,就如同失而复得的宝物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澜澜十分艰难的往前走,苏湛上前扶着她。 他们走到蹲在墙角的男子身边,澜澜对他说:“你夫人听见你的话了,她会活着,她还想和你、和孩子过一辈子。” 可是男子并没有听见,还是蹲着痛哭。 这时苏湛蹲下,安抚他:“你要相信你的夫人,她会活下来,带着你的孩子活下来。” 男子抬头,眼睛早已红得充血,看见他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你是苏先生!我的夫人会活下来?是真的吗?” “会,因为她爱你。”澜澜和苏湛看着他,异口同声。 这时医生出来,男子立马冲来上去,拽住医生的手,医生看着他,激动的笑着:“恭喜啊,母子平安。” 澜澜看着他们,欣慰的笑了笑,却最后因体力不支,晕倒了。 苏湛连忙抱住澜澜,这时男子走过来,也拽着苏湛的手,很是激动。 苏湛甩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又低沉,听起来还有些冷漠:“你看看你夫人吧。” 待男子转身后,便将澜澜打横抱起,如今的澜澜是虚灵体,轻得如同空气。苏湛抱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回病房。 一推开门,就见刚才要给他打针的护士还在这里,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对护士说:“不好意思,姑娘,刚刚吓着你了吧。我现在临时有些事,晚些在打针可以吗?” 小护士看着他,面色苍白,一脸虚汗:“苏先生你确定没事吗?” 苏湛微微点头:“没事,你先出去吧。” “好。”小护士推着医疗车离开了房间,但是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苏湛一眼。 传说中的苏先生,温文尔雅,待人和顺,那方才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一样。 苏湛听见关门声,就轻轻的将澜澜放在床上,此时的她浑身冰凉,虎口的黑血早已凝固。 他轻轻的擦拭她脖子上符咒的灰烬和虎口处的黑血,异常白皙的她这两处如同污点,奇丑不堪。 苏湛躺下,紧紧的抱着她,将身上的灵气都给她,她现在身体太虚,如果强行给她舌尖血,她可能会接受不了,就只好静静得抱着她,让她适应。 ※※※※※※※※※※※※※※※※※※※※ 这会是一个小故事。 15 翌日,澜澜是在苏湛的怀里醒来的,她被苏湛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觉醒来就看着他那安静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阳光照进来,洒在他那白皙的脸上,把他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他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 他的眼睛里不仅有星辰大海,更有人世间稀有的真诚温柔,就像是走过繁华流离之后的温柔,比初生婴儿更加明媚深刻。 澜澜见他右眼皮上就枚痣,就像白玉里的瑕疵,独特秀丽,吸人眼球。 她忍不住凑上前,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右眼。 却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你要干嘛?” 澜澜看着他,脸上绯红,莞尔一笑:“我想亲你,可以吗?不是借舌尖血的那种亲。” 苏湛木讷,就见澜澜泛着情/欲的双眼,慢慢凑近。她的唇异常香甜,上次吻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他从来没有吻过别的女孩,鼻尖泛着她身上特别的馨香,突然他觉得一向温柔内敛的自己随时有可能失控。 突然舌尖一阵刺痛,啥……他又被咬了。 苏湛连忙推开她,捂着嘴巴,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遭人非礼的大小姐。 澜澜看着他,眼里都是闪闪的光:“不好意思啊,还是咬你了。” “你不是说,不要我舌尖血了吗?”苏湛现在又气又羞,真心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澜澜见他模样实在可爱,一时没忍住,扑上去抱着他,在他胸口蹭了蹭:“不要生气了吗,我错了,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突然苏湛面色一僵,连忙推开澜澜,一蹦一蹦的跑进了厕所。 澜澜一脸迷茫,见他跑进厕所,想起刚才察觉到的硬物,脸上瞬间一片红色,她捂着脸也就跑了出去。 澜澜因为没有缚灵符的原因,所以一直避开人群,偷偷摸摸的跑出医院,去王叔那儿买馄饨。 可当她回来时,却没有看见苏湛,就见一个常来打针的小护士在整理床铺。 “你好,苏湛去哪儿了。”澜澜走上前问道。 小护士认出了她,见她苍白得很:“苏先生去复查了,澜澜姑娘我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照顾苏先生太累了。” 澜澜连忙摆手:“没有,就是昨天遇到点事,受了点惊。” “难怪,我说苏先生昨天怎么突然发疯了。我刚给他打好针,突然间他就给拔了。他腿上本来就有伤,跑得急,在门口就摔了一跤,可是他却是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当时那情景,我还以为苏先生着魔了,心里头忌讳了好久。”小护士说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 澜澜闻言,心里一股暖流,昨日的狼狈全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怨气:“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 小护士应了声好,也就出去了。 澜澜重新躺在床上,感受他留下来的余温。 许久后,苏湛回来了,澜澜连忙扶他到床上躺着。 “苏湛,我告诉你,我刚刚去买馄饨了。王叔跟我说了好多事情,说他儿子找了一个女孩,读过一些书,挺温柔的,但是长得没有我好看……” 澜澜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见苏湛永远都只是笑着看着她,便低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话太多了,你要是嫌我烦了,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我会很嚣张的。” 苏湛莞尔:“你嚣张吧,你嚣张的样子挺好看的。” . 一日清晨,澜澜去打开窗户,拉开窗帘,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 “苏湛,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逛逛吧。”澜澜说。 这时苏湛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厕所出来:“我就不出去了,昨天简之又拿来了一本《黄帝宅经》,我想研究研究。” 澜澜跑过去,扶着他,听他这么说,有些失望,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哦!” 苏湛在床上躺好,他已经住院十几天了,澜澜除了认识那对生子的夫妇外,谁也不认识。 他知道澜澜陪着自己无聊,于是就只好拿出缚灵符,抹去一半红字,烧成灰烬,覆在她的后颈。 “这个术法用了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它现在还能抑制你的怨气多久,你稍微察觉有所不对,就马上回来。”苏湛看着她,很是温柔,“对了,你以前说过的,那对夫妇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澜澜微微蹙眉,虚汗渐渐渗出,慢慢适应灼烧后,扯出一个笑容:“孩子取名叫祈煜,李夫人说是希望光明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希望与光明。” 苏湛:“那……李夫人有认出你来吗?” 那时他明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气,就在产房,可当澜澜出来时,却是一身怨气。也就突然明白了,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依赖于澜澜的灵气。 澜澜微微点头:“认出来了,不过我和她说我是你的妹妹,所以她就以为当时之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我,是因为我施了术法。” 苏湛缓缓抬起手臂,微微蹙眉,屏住呼吸,嘴里念着聚灵咒。这时肉眼可见的金色灵气,顺着手臂的脉搏凝聚在掌心之上,渐渐的便形成了一枚金黄色的珠子。 “这是什么?”澜澜伸手拿过珠子,但她还没有碰到就感受一股强大的灵气,一阵刺痛,她被迫收手,“这么强大的灵气,你是准备给那小煜儿的吗?” 苏湛稍微握了握手,再张开时,那金黄色的如同夜明珠大小的珠子就变成了一颗很小的棕褐色药丸。 他说:“他的性命是用灵气吊着的,这聚灵丸能更好的让他会聚自身的灵气。只是让一个未足月的孩子有着强大灵气,对于他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眉目间有些担忧。 澜澜接过药丸,一想到白白胖胖的小煜儿,脸上就不禁洋溢的笑容:“放心吧,我至少给了小煜儿一百年的灵气,就算不能让他长命百岁,也一定会保他身体健康的。” 她起身离去,突然想起,又折返,在门口露出她的小脑袋:“我今天可能会跟着李夫人学习织围巾,所以我可能不能帮你买馄饨了,再见。” 苏湛望着她,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以前的澜澜整日围着他转,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 李夫人住的病房离苏湛的较远,而且那个病房里还住着四个刚生产完的夫人,病房集充满了一股奶香味和尿骚味混杂的味道。 不过由于澜澜是怨灵,没有鼻息,所以她根本就闻不到。 她拿着药,一蹦一跳的跑进病房,还带这一股花季少女的清香与明媚。她对所有的夫人都一一问好,最后跑到李夫人身边坐下,见小煜儿正躺在李夫人的怀里睡觉。 “李夫人好。”澜澜特别小声的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小煜儿缓缓得睁开了眼睛。 澜澜就马上伸手抱过小煜儿,小煜儿躺在她的怀里特别安静,就只知道傻乎乎的笑着。 这时她拿出药丸,对着小煜儿问道:“小煜儿,姐姐这里有个药丸给你吃好不好。” 李夫人见状,正想出手阻拦,但还是看着澜澜将药丸塞进了小煜儿嘴里。李夫人着急,连忙抱过小煜儿,生生的喂他水喝,怕他被药丸噎着。 澜澜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莽撞了,连连道歉:“对不起,李夫人,是我错了,我忘记了这样可能会让小煜儿噎着。” 李夫人没有理她,还在一心的给自己的孩子顺气。 许久后,见小煜儿还是一脸傻笑的看着她,这时她才开口问道:“澜澜姑娘,你刚刚给小煜儿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夫人,你终于肯理我了。”澜澜由于愧疚,一直低着头,听见李夫人的声音,就马上抬头看着她。 李夫人拍着小煜儿的背,眉目间都是担忧:“澜澜姑娘,你终究还是一个姑娘,不太注意小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你又不是故意想伤害小煜儿,无心之举而已。只是刚刚到底给小煜儿吃了什么?” “这个是苏湛给的,苏湛说……” 澜澜突然想起,告诉他们,说小煜儿的命是靠灵气吊着的,如果没了灵气,他们的儿子只会死路一条,这样会不会太伤害他们夫妇俩了。 “苏先生怎么说?”李夫人为人母,确实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澜澜突然露出笑容:“苏湛说,小煜儿出生艰难,怕身体虚弱,所以就让小煜儿吃一颗大补丸,有利于身体健康。” 李夫人这才眉目舒张开来:“那多谢苏先生用心了。” “客气,那现在能让我抱抱小煜儿了吗?”澜澜说。 “当然。”李夫人将小煜儿送到澜澜怀里,“说来也是奇怪,小煜儿从不让外人抱,但是和澜澜姑娘又特别亲近。” 澜澜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嘻嘻的笑了一声。 小煜儿和她亲近是必然的,因为小煜儿体内有她的灵气,灵气是相通的,等小煜儿再大些,她可能都能听见小煜儿的心声。 这时李先生回来了,提着一大袋早餐和水果,病房里其余的三位夫人都投出了羡慕的目光。 “李先生对李夫人可真好啊,每次都会送来餐食,不像我家那位,嫌有味道,来了一次就不来了。”一号床的刘夫人说。 李先生害羞:“应该做的,夫人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么辛苦,我照顾他们俩是应该的。” 说完,就打开饭盒,是刚煮好得鲫鱼汤:“夫人趁热喝。”见坐在一旁抱着孩子四处溜达的澜澜,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澜澜姑娘,我不知道你也在,要不你吃苹果吧。” 澜澜抱着孩子,替他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她突然想起还有苏湛,“对了,你要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你今天中午过来送吃食的时候,记得给我家苏湛也带一份。我今天会一直陪着你夫人,苏湛那边可能就没有东西吃了。” “好,你和苏先生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送吃食都是一些小事。” 16 澜澜见小煜儿已经睡着了,就轻轻的交给李夫人。见他们夫妇俩在聊天,也不好打扰,就只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无所事事。 这时她依稀听见刘夫人说了一句:“我听说啊……”突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一号床的刘夫人和二号床的许夫人抱着睡着的孩子,在热火朝天的聊着。 她凑上去突然插话:“你们在说什么呀?” 两位夫人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刘夫人拍着胸脯顺气:“澜澜呀,要被你吓死了。” “不好意思哦。”澜澜搬过小板凳做到她们中间,“你跟我说说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夫人转头,见周围其他人没多大反应,就小声的对她说:“澜澜,你还是个小姑娘,就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件事了。” “为什么?” “没事的,澜澜是苏先生的妹妹,妖魔鬼怪这种,澜澜见得可能比我们还多呢?”刘夫人说。 澜澜蹙眉:“……妖魔鬼怪?” 刘夫人勾了手指,示意她们凑过来,小声说道:“就是听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年前,有一个孕妇产子难产了,可她的丈夫却保小不保大,后来就真的是小孩生了下来,女人却死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人阴魂不散成了厉鬼去寻仇了。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寻仇的吗,她是生生的掐死了自己男人和孩子。”刘夫人说的眉飞色舞,声情并茂,还时不时压低声音。 许夫人真的被她吓到了,哆哆嗦嗦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男人和孩子是她掐死的?” “当然知道啊,当时是她男人抱着孩子走到街道上。突然间她男人就摔倒在地,一副被人掐住脖子的样子,其他人也都帮不了忙,都眼睁睁的就看着他死了。”刘夫人又压低了声音,“你说,这么邪乎,一定是那个女人回来寻仇了。” 澜澜听着,微微蹙眉:“那苏湛呢?” 刘夫人思考了一下:“苏先生当然过去了,但他也就只是看了几眼伤口,替他们超度完就走了。” “难道苏湛就什么都没有说吗?” “苏先生从不会说是因为什么作乱的。”许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不过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记得当时虽然苏先生没有说什么,但是周二爷说了,说让我们最近不要做亏心事,手脚干净些。言外之意,应该就是邪祟作乱吧。” “那苏湛有抓到那个邪祟吗?” “这个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以讹传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刘夫人无奈的说着。 “那你为什么又突然提到了这件事?”澜澜脱口问道。 这件事毕竟过了一年,就算是以讹传讹,也已经过了那段新鲜劲了,怎么如今又被翻了出来。 “那是因为在几天前,也有一个女人难产,那男人也是选择保小,后来女人和孩子都死了,那个男人呢,第二天就死在了自己家里。你说邪不邪乎。” 这时刘夫人瞟了一眼李家夫妇,更加小声的说道,“我听说,李夫人在生产时,也是难产大出血,幸好李先生当时是保大,得了一个母子平安。如果当时李先生说保小的话,怕是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先生那么爱李夫人,就算是重来了,也一定会是保大的。”澜澜眼眸徒然空了一瞬,脸色也变得愁伤,“只是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所关联” . 入夜,澜澜突然感觉体内的怨气四处流窜,无论如何安抚镇压都没有任何用处,就立马寻了一个理由离开,回到苏湛的病房。 可当她一关上去门,就感受到怨气四溢,迅速的冲出她的身体,脸色面露青色,她四肢无力,全身瘫软在地上。 周简之本来在病床边削着苹果,突然听到一阵响声,他不小心就划破了手指,他起身:“苏湛,你关门能不能……” 话未落,就见澜澜蜷缩在地上,他冲上前,可手指刚一碰到澜澜,她就突然大叫起来,全身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冒着黑烟。 她全身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她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坐着轮椅刚在走到门口的苏湛,突然听见尖叫声,急忙冲进来,见澜澜浑身黑色怨气,手臂上的红色鲜血如同火焰,耀眼炙热。 他跪在地上,手掌释放灵气覆在伤口上,逼出侵入澜澜体内的周简之的血,另一手遮住她的眼睛。金色的灵气将他们紧紧的包裹在内,侵蚀掉黑色怨气。 渐渐的她才得以平复。 “澜澜,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一碰就这样了,之前我碰都没事。”周简之站在一旁,不敢靠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了澜澜。 苏湛紧紧的抱着澜澜,见周简之指尖的鲜血已经凝固,就掏出手帕给他:“我曾对你说过,你是至阳之人,你的至阳精血是因你前世拥有无上功德,今生便可百无禁忌。上苍赏赐之物,怨灵承受不起。” 周简之往后退了数步:“我……以为澜澜会不一样。” “千年怨灵,也终究只是怨灵,以后小心些就好了。”苏湛说。 不久后,澜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是第一反应就往坐在床边的苏湛怀里躲去,哆哆嗦嗦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澜澜……”周简之轻轻的叫了一声,卑微到尘埃里。 他怕自己吓到她,但是更怕她从此以后都不理他,他是真的把澜澜当做了自家妹子。 澜澜从苏湛怀里出来,额间勾玉似血,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看着周简之。眼前的周简之着一身黑色西装,但是却褶皱不堪,发型也被弄乱。 “你这是怎么了?”澜澜问。 苏湛摸着她的头,眼眸比夜空中星星还要透亮,温柔的语气像是要滴出水一般:“他在怪自己刚刚伤害你,你能原谅他吗?” 苏湛了解周简之,他虽没心没肺,但绝不允许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一点伤害。 “能呀!”澜澜看着苏湛,总是会莫名得心安。他的眼眸,他的声音仿佛就是毒药。 她转头看着周简之,故意做出生气的面容:“周简之,你欠我的,明天要用裕华楼的菜还。” 周简之扬起一抹笑容,小小的酒窝伴随着笑容一起升起,干净的像纯净水,不带一点杂质。 他说:“好啊。” 澜澜从苏湛的怀里出来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黄色信封,已经拆过来了:“这是谁的信啊?” “这是我的,我刚刚就是去拿信了。”苏湛说,“这是师父寄给我的,说是两个月后回桐城。” “我师公要回来了!”周简之连忙拿起信封看,苏湛的师父决明子,也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湛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收你做我徒弟呢。” 周简之:“……你为什么不收我做徒弟,我不够高,不够帅,不够有钱吗?” 他第一次遇到苏湛,是苏湛为了救他,深受重伤也要替他收复邪祟的时候。 从那一刻起,周简之就天天粘在苏湛身边,不仅仅是让苏湛保护他这个易招惹邪祟的体质,更是想学会降妖除魔的本事。 他靠着自己臭不要脸的本事,成为了苏湛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你够老。”苏湛夺回书信,细心折好。 周简之:“……再见” “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师父?”澜澜坐在床上,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拍了拍床铺,示意苏湛上来。 周简之看了一眼,自己识趣的往旁边走去,假装看看外面的风景。 他有时会郁闷,明明是他买的勾玉,结果勾搭走了他的兄弟苏湛,然后成功的让他变成了多余的第三者。 他恨。 苏湛眼眸带笑,但是没有上去。天色渐凉,替她掩好床角。 他说:“我师父决明子不喜待在一处,待我成人后就四处游历。上次来书信说在西域国,如今也不知道在哪。” 澜澜:“你师父名字叫决明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决明子是他的法号,时间太久了,他也忘记了他的本名。”苏湛怕周简之无聊,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丢给他,又接着道,“决明子寓意为明目。因为师父他只是驱魔师,并非阴阳人。所以不能直接看到邪祟,要用灵气感应,所以他就自剜双目,让自己能更好的感受到邪祟。” “他曾对我说过,所谓的驱魔师,驱除的不仅仅是害人的邪祟,更是人们心中的魔念。” 周简之咬就一口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说:“原来师公的眼睛是自己弄的,我还说他老人家这么厉害,怎么会瞎呢。” 澜澜闻言,面露难色:“你师父也是驱魔师,他会不会收了我?” “我师父看不见你,而且你灵气太深厚,怨气又稀薄,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怎么能感应到你。”苏湛又摸了摸她的头,手指伸进发丝里,放肆的蹂/躏,很是柔软。 周简之又用力的咬了口苹果:“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走了。” 苏湛:“……”慢走不送。 “对了,你们还记得一年前,被邪祟掐死在大街上的男人和孩子吗?”澜澜突然想起了今日与刘夫人的对话。 他们二人突然沉默不语,当时的景象浮现在他们眼前。 一个高大的男人极其扭曲的躺在地上,双目凸出,脖子黑青色的淤痕上还有血淋淋的抓痕。最可怜的还是那个未足月的孩子,刚来到世间,还未体验世间的美好,就被扼杀在众人眼下。 ※※※※※※※※※※※※※※※※※※※※ 这一章可能有点乱,因为重点是埋伏笔。 17 静默后,周简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是听别人说的,怎么了,这件事真的是邪祟所为吗?”澜澜看着苏湛,眼神坚定,“那个邪祟抓到了吗?” “……没有。”苏湛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格格作响,“我没能找到她。” 澜澜突然抓住苏湛,语气急促:“所以一周前,暴毙在家的男子也是她所为!” 苏湛突然瞪着周简之:“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周简之一怵:“……我也不知道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忙商会的事,并没有收到有人暴毙身亡的消息。” 苏湛沉思,桐城里一般发生诡异的事情都会来告诉他,如果找不到他,也会去告诉周简之。如今怎么会有人蹊跷离世,却无人告知他。 “澜澜,你确定那男子是被那邪祟所杀吗?”苏湛说。 澜澜寻思:“我是听刘夫人说的。她说那个男子也是被活活掐死,死状和大街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简之,你明天去找陆队问问……” “我也去。”澜澜说。 苏湛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许去。” . 夜深了,凉风穿过窗户,轻拂澜澜的脸庞。她透过窗户,黑色的夜空中,也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 她以为苏湛已经熟睡,可她刚起身就被人拉住手腕,那人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说:“你一定要现在就去吗?不能等我腿伤好吗?” “我怕那恶灵伤害小煜儿和李夫人。”澜澜看着他,眼角微微下垂的无辜眼,带着光芒与希望,“他们情况相似,只是选择不同。我怕恶灵心生怨愤,会去伤害他们。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可以吗?” 苏湛的手,骨节分明又温暖。他紧紧的握住澜澜的手,她的手僵硬又冰凉,没有一点软和的地方。 他抬手将脖子上戴的勾玉取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澜澜的秀发,小心的将勾玉替她戴上。澜澜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修长的天鹅颈白皙得有些发灰。 “这勾玉里封印着你一千年的灵气,有所不测的时候,它应该会护着你。”苏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可澜澜的手却没有红印。 “好!”澜澜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看着他,“明天一早,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 澜澜出了医院门,就见到了在车旁等她的周简之和陆铭。 周简之走上前,见她胸前的勾玉:“苏湛是不是不放心。” “恩。”澜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温馨。 周简之突然明白了,也许只有这样的微笑,才能赶走了所有的阴霾。 他摸了摸她的头,真的很柔软:“苏湛就是这样,他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所以当这个东西出现的时候,他会尽全力的保护她。走吧,陆铭带我们去停尸房,顺便告诉你一些情况。” 可澜澜突然感受到一丝诡异的气息,她转身,却也只见个穿白大褂的大夫从门口走过,应该是守夜的医生。 “怎么了?”周简之问。 澜澜回眸一笑:“没有,我们上车吧。” 周简之开车,澜澜和陆铭坐在后座,他们向警局出发。 陆铭永远穿着他那一身警服,浩然正气的模样,但今天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少女,内心却有些莫名的紧张。 “姑娘,你确定暴毙在家中的王柳是邪祟所为吗?”陆铭说。 陆铭曾是徐司令的副官,参加后数十场的战役,手上的鲜血数不胜数。他所接受的教育里,没有鬼神学说,只有钢枪短炮,如今所经历的是,对于他而言,有些超出常理。 澜澜平复心情,才缓缓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需要看一下尸体。陆队能和我说说王柳的情况吗?” 陆铭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张王柳的尸体现场的照片,他递给澜澜:“这就是王柳,正如你所看到的。他是倒在距离门口不足一米的地方,很明显是他自己去开的门,而且没有发生任何的争执,因为门口的鱼缸是好的。” 又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特写的脖子照片:“这是伤口,仵作说过,这是致命伤,看淤痕应该是右手一只手握住的,凶手力气很大。王柳双目凸出,瞳孔放大,嘴里含有瘀血……” “他是被吓死的。”澜澜认认真真的比对了这两副照片后,打断他的话,说道。 陆铭又拿回两张照片看了看,最后说道:“可仵作说,他是窒息而死的。” “那是因为你们漏看了。”澜澜拿过那张现场照,指着王柳的右手无名指,“他是掐死的没错,但是你看这,他的手指上有一道痕迹,虽然很浅,很明显就曾经带过戒指。” 澜澜又拿过脖子照片,指着王柳的喉结:“你看着,他的喉结上有一个印记,像是被什么硬物顶着形成的。”说完,见陆铭还是一脸懵,就拍了拍前面的周简之,“周简之,拿你的戒指给我。” “我今天没戴戒指。”周简之对着后视镜,看着陆铭,微微挑眉,“我们大名鼎鼎的陆队,不会没听明白吧。” 陆铭突然茅塞顿开。是王柳那只戴着戒指的右手,单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所以喉结上才会有个印记。 “那是不是只要找到藏戒指的凶手,案子就破了。”陆铭看着他们俩,“所以这就不是邪祟所为,对吗?” 澜澜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突然变得深不见底:“你觉得那个戒指现在还重要吗?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自愿的掐死自己,没有一丝反抗。 这照片告诉我,他死于非命。所以周简之你开快些,说不定他的尸体还知道更多。” . 宁静的夜,将心底里孤独与绝望紧紧的包裹一起,孤独守候着绝望。 陆铭打开停尸房的门,又是那一股熟悉腐臭味,只是尸体变成了一具。 澜澜清楚的看见,在白布盖着的尸体旁,蹲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男子。他瞳孔放大,双目凸出,嘴里流着黑血,脖子上有这深紫色的伤痕。 “你们不要进来了,在外面等着,最好离这里远点。”澜澜对他们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陆铭担心留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不安全,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周简之推着走。他有所反抗:“你怎么能留一个姑娘在这!” 周简之看着他,一脸嫌弃:“那你会驱魔吗?” 陆铭:“……” “不会,那凑什么热闹,出去,别打扰人家,到时候人家还要救你。”周简之又推着陆铭离开这里,但他也担心澜澜,所以也只敢在警局门口逗留。 陆铭:“澜澜姑娘,能处理好这事吗?” “一定能!”周简之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 澜澜走上前,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他,声音低沉的叫了声:“王柳。” “在。”王柳抬头,一双瞳孔变得充满黑气,“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澜澜一惊,寻思了一会儿:“难不成黑白无常来找过你?” 王柳缓缓起身,他虽然全身被怨气包裹,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吧,一黑一白。他们说我死于非命,丧生于恶灵之手,所以让我老老实实的等祭灵司来。”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澜澜问。 王柳笑了笑,嘴里的黑血流了出来:“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她真的好像我的青灵。” 一阵微风吹过,他身上的怨气随风摇曳。 七日,他已经生成怨气,但他真的在这老老实实的等祭灵司,从未想过出去害人。 “那她……是你的青灵吗?” “不是!”王柳擦干净嘴角的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瞳孔里得黑气开始晃动,“我的青灵从来不会红着脸,对我那样凶神恶煞。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受人煽动,说了保小的鬼话。” “你说……我在地府还能看见我的青灵吗?”他的眼眸游荡着黑色怨气,眼角挂着一滴墨汁 突然,传来一个冰冷又空洞的声音,他说:“不能!” 未见其人,但是却见到成片的黑雾蔓延过来,黑雾所碰之处都会覆盖上一层薄冰。这时,从黑雾走出一个人。 他身形修长,脚踩着无边黑雾,全身都遮掩在黑袍下,浑身都被黑气包裹,但是露出的半张煞白的脸,鼻尖的黑痣异常显眼。 祭灵司看着澜澜,并没有开口,但是停尸房里游荡着他的声音,他说:“你不怕孤渡你过忘川,送你去冥界吗。” “我不怕。”澜澜往后退了数步,祭灵司身上的寒气逼人,她看着他,眼神没有恐惧。 她说:“你让我再问几句话,问完我……” 话未说完,就只见祭灵司手上会聚怨气,一把弯刀长镰显现在手上。 祭灵司要带王柳渡忘川了! 澜澜身上怨气骤涨,红眸怒现,她一个闪身过去,牢牢抓住祭灵司的手腕,冰冷,僵硬但……有脉搏。 祭灵司是……生人! 突然长镰轮下,澜澜纵身躲过,再次抬头,只见黑雾消散,耳畔穿来一个沙哑又低沉的声音。 他说:“与其在此,与孤纠缠,不如去寻,恶灵身处。” 恶灵身处…… 眼前突然闪过,方才医院门口走过的一个医生,身旁有一黑影。 耳边传来一阵婴儿哭声,清脆明亮。 ……是小煜儿! 澜澜紧紧握住胸前的勾玉,金色的灵气从勾玉里冲出来。她紧闭着眼睛,她嘴唇干裂,喉咙发哑,额间勾玉花钿渐渐褪色。 “求你……带我去小煜儿身边……” 澜澜突然感觉自己受到灵气抽割,身体被拆解得支零破碎,神识里小煜儿的模样变得异常清晰。 18 坐在轮椅上的苏湛,静静望着窗外。澜澜走后,他就一直看着窗外,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姑娘回来。 这是澜澜第一次用瞬移术,她深深的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拆解再组装。体内的灵气一下子被抽空,又一下被突然填满。 小煜儿的哭声震醒了她,待她再次看清事物时,就见一个白大褂女医生举起尖刀向躺在李夫人怀里的小煜儿刺去。 小煜儿哭喊声大,但是病房里无人清醒。 澜澜红眸显现,身上的怨气化成无数锁链,她手臂一挥,黑色锁链飞过,撞飞尖刀,发出刺耳的铁器撞击声。 女医生一惊,转头就见澜澜浑身怨气站在窗边,窗外的柔和的月光投射进来,却显得澜澜格外-阴森、恐怖。 突然女医生她全身消散,不见踪影。 澜澜一惊,手掌幻化,灵气成障,将整个医院包裹,将所有事物囚禁在此。 苏湛感受了一股熟悉的灵气,他以为是澜澜回来了,立马起身拄着拐杖,可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他的房间被灵气所屏障。 他右手灵气会聚,化为金剑,破空而劈,但屏障仍完好无损。 “澜澜,竟然用五百年的灵气化为屏障。” 这时的澜澜寻着怨气,瞬移出现在天台上。 姣姣月光下,医院天台上,有两个被黑气包裹的女生。 澜澜看着她,站在护栏上,一阵微风吹过,白大褂迎风吹开,里面的红旗袍耀眼夺目,她脸色苍白,眼角和嘴角都流下鲜血,显得凄美。 血为红色,所以……她只是被恶灵附身了。 “你杀了王柳?”澜澜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怨气,额间勾玉花钿又变得鲜红。 医生看着她,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宋璟!”澜澜突然庆幸刘夫人知道一年前难产去世的那女人名字。 她见宋璟握紧了双拳,身上的怨气纵涨,她生气了。 苏湛就是刺激阿芙,让怨灵暴躁。也许气愤能让怨灵想与生人脱体,这样就不用伤害到生人了。 她慢慢的向前移动:“你已经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为什么还要杀害王柳?他很爱他的夫人,他很后悔……” “你住口!”宋璟怒吼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传得越来越远。 她也很爱很爱他的丈夫韦清修,可结果呢,她走的第二天,韦清修就去找了情妇。 宋璟突然像是医生身上脱离出来,一张极其愤怒扭曲的脸浮现在一张木讷的脸上,但只有一瞬,两张脸又瞬间重合。 澜澜冷眼看着她,不语。 宋璟比附身在阿芙身上的怨灵不一样,宋璟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时候,而且也知道自己不是澜澜的对手。 她如今唯一的筹码,只有这个女医生。只要她在这个女医生身上,澜澜这个两千年怨灵也不能碰她。 杀生人,是要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的。 宋璟在护栏上踱步,看着澜澜,邪魅一笑:“我是不会离开这个身体的,你不用刺激我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也伤不了我。” 澜澜突然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脑袋,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她:“我们都是怨灵,你和我说说呗,杀生人是什么感觉,王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这样也许能松懈她。 “王柳他就一个废物,就因为他娘说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度过鬼门关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死,然后他就保小了。”宋璟嘴角一抽,很是轻蔑的笑了笑,“你说他爱项青灵,我看他爱的是他自己。 他爱的是那个帮他做饭,帮他打扫家务,帮他照顾父母的女人,不是她。他说了保小之后,他也就只是大哭了一场,赔的却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命。” 宋璟突然收敛了笑容,面容阴森:“项青灵也是一个疯子,竟然求我不要伤害王柳,疯子!都是疯子!” “那你男人呢,你男人叫韦清修吧!”澜澜缓缓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宋璟听到这个名字,身上的怨气突然肆意:“你闭嘴,不许提他的名字,是他害了我,是他……” 澜澜见她开始躁动,就突然向她冲了过去,抱着她生生的跳下了八层楼高的天台。勾玉里的的灵气,骤然出现,形成一个黄金色的金球,托着她们。 澜澜看着如此近的宋璟,才发现她眼底的苦寒。 她也许也曾拥有一张绝美的面容,瓜子脸,柳叶眉。她并不是眼前这般,七窍流血,面目可非的模样。 由于强风和灵气的作用下,宋璟的魂体被冲击出来。澜澜反手掐住宋璟魂体的脖子,纵身一跃。 抱住女医生的手突然脱离,澜澜身后怨气化成锁链,托住女医生的身体,缓缓将昏迷的她放在地上。 澜澜稳稳的落在地上,见女医生平稳躺在地上后,才看向被她扼住脖子的宋璟。 宋璟没有反抗,如同死尸一般,冷眼看着她,时不时发出一声冷笑。 “你说,你没有杀过生人,但你杀了多少同类了。” “我是器,你们是恶,哪来同类的说法。”澜澜瞪着她,眼眸渐红,手开始受力,墨黑的怨气将宋璟紧紧绑住。 澜澜心里一直都很在意,自己身为怨灵的身份。但是还好她是以器身修行千年的怨灵,是货真价实的器灵。 宋璟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黑血流了出来,喉咙沙哑却发不出声音,但依旧弯起了嘴角:“原来……窒息是这种……感觉……谢谢你。” 她活着本来就很累了,死后还做了一系列自己不是很想做的事,如今该走了。 澜澜一惊,连忙收手却迟了。宋璟带着笑,在她的眼前灰飞烟灭。 “原来她也有所愧疚,她刚才的话,不过是激我杀她。”澜澜伸手去抓,似乎还能抓到她的气息,“是我……偏激了。” 突然“啪”的一声,一枚子弹从澜澜眼前划过,她随之望去,那女医生双手握着枪,站都站不稳,但还是一脸怒像。 “你醒了?”澜澜收起全身的怨气,天空渐渐破晓,太阳的第一缕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如今的她像极了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小丫头。 女医生握枪的手在发抖,但还是厉声厉气:“你不许过来,是你杀了姐姐,杀了姐姐。” 澜澜一惊,多看了几眼这女医生,发现她与宋璟倒有几分相似。 她忽而瞬移,出现在女医生面前,牢牢抓住她拿枪的手:“我一直在想,是谁把宋璟藏了起来,又是谁让她知道天底下有哪些男人背信弃义。” 澜澜微微停顿:“你是宋璟的妹妹吧?” 一滴泪珠划过女医生的脸庞,她举起枪,抵着澜澜的头:“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杀她。” 女医生已经无力,面色苍白得比澜澜还要吓人,眼眶也早已湿润,额间的虚汗已弄湿头发。 澜澜忽而在想,死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别怼着我脸,会毁容的。”说完就伸手就想夺枪怼着自己的胸口,女医生害怕向后退了好几步。 “打这里,也是可以死人的,手别抖啊,一枪就可以了。”澜澜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神里竟有些祈求,脸上还带着些笑容。 她没经历过生死,或者说,是忘记了死亡的感觉。 女医生被她吓得浑身颤抖,失措下连开三枪。 澜澜低头一看,胸口确实多了三个洞,但是没有流血:“想不到你手抖得这么厉害,还瞄得挺准。” 语音刚落,一抬头就见女医生摔到在地,看着自己握枪的手,瑟瑟发抖。 一直被澜澜的灵气屏障阻拦的苏湛,屏障消失后就马上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都没有发觉他小腿血已经染红了白条。 他见澜澜站在原地,身上没有一丝怨气,额间花钿也已消失。他冲过去搂着她,但他的紧张与恐惧仍然占据了整个脑海,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死亡这么痛。”澜澜喃喃自语,最后抬头看着他,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我的胸口有三枚子弹,不要紧张,我死不了。” . 待澜澜再次醒来时,又到黑夜。 她看见床头柜上的子弹,应该是苏湛替她取的,毕竟她没了实体,谁也看不见她。 苏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但他都还在蹙眉,这是有多担心啊。 澜澜胸口突然一阵骚痒,她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去了厕所。 她看着四方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浑身散发的黑色怨气。 原来自己一直都这么恐怖。 她扒开衣服,见自己的胸口没有子弹的伤口,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剑伤,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上的,好像好久了。 这时突然苏湛拄着拐杖推开门,见到澜澜,是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他丢弃拐杖一把抱住了澜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苏湛,你忘了吗,我是怨灵,能让我散灵的只有你。”澜澜推开他,指着胸口,“你看,伤口都愈合了。” 苏湛愣了一下,低头,见澜澜胸口的狰狞的伤疤:“这是你的致命伤?疼吗?”这像是剑伤。 澜澜摇头:“不疼。” 其实很疼,当子弹穿进她的体内的时候,有一种火焰在体内燃烧的感觉。 那……窒息应该也很疼吧。 苏湛霎时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消失:“我从未想过护谁周全,但我想尝试着保护你。” ※※※※※※※※※※※※※※※※※※※※ 《养鬼》闲聊群 帅气的作者:苏湛,你对你在卷一的表现还满意吗? 苏湛:不满意,我开头那么帅,后期怎么一直在生病,我怀疑渣白为了突出自己的女儿,有意在削弱女婿的实力。 苏湛由于言语过激,被帅气的作者踢出群。 帅气的作者:澜澜,你觉得你在卷一中怎么样? 澜澜:超高兴,要是能不一直都是吃王叔的馄饨就好了。渣白,我下一卷的吻戏还是这么多吗?苏湛的吻好香的。 澜澜由于传播不健康的东西,被帅气得作者踢出群。 帅气的作者:今天就这样吧,我们下次…… 周简之:渣白,渣白,还有我呢。 帅气的作者:那周富贵,你觉得裕华楼的菜好吃吗? 周简之:……好吃。渣白,我就不是你亲儿子吗?提问能不能走点心。 帅气的作者:……你是庶出。 这一卷结束了,下一卷的故事更加精彩,请不要离开哦。 19 晨晓拉开帷幕,希望降临人间。 周简之一大早就接到了苏湛打来的电话,说是昏迷了三天的澜澜终于醒了。 他立马放下手上的所有工作,独自一人开着汽车来到清创路的尽头,却发现了有一辆车停在那里,挡住去了去路。 可当他刚走进小巷就看到了徐景槊和陆铭。 他们站在距离苏宅不远的地方,徐景槊将陆铭抵着墙角,面容都埋进阴影里,徐景槊死拽着他,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陆铭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周简之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呦,我还以为卿卿我我的是哪对小情侣呢,原来是我们的徐少和陆队啊。” 徐景槊横的挡在陆铭面前,死蹬着周简之,一副嫌弃的眼神,像是周简之打扰了他的好事。 陆铭的脸“腾”的就红了,不过像是气的。他一把打掉徐景槊的手,怒蹬着他:“以后这件事,不要再说第二遍。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我也不会告诉徐司令。”说完,就愤愤的向苏宅走去。 “陆铭……”徐景槊伸手想抓陆铭的衣袖,却被陆铭一把甩开。 周简之上前,拍了拍徐景槊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懂,我也常常被苏湛嫌弃。要大度些,久了就习惯了。” 徐景槊睥睨,眼神里布满了仇恨。 周简之却没在意,突然见陆铭想要敲门,连忙跑上去,开口阻止:“陆铭,别别别。”跑过去,从花坛里掏出钥匙,“我这算是告诉你们苏湛家的钥匙了,你们可别有事没事就来打扰他们小……”两口。 话还没说完,他一推开门就看到澜澜骑坐在苏湛身上,苏湛一脸羞红,而澜澜却是回头一脸懵的看着他。 他一惊,连忙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又把门给关上了。 陆铭翻了个白眼:“床上不就躺着苏先生吗,你怎么还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简之一愣,回想起刚刚澜澜额间好像没有花钿,瞬间明白澜澜坐在苏湛身上是为了取舌尖血。 心中本来升起的八卦之心,突然被扑灭了。 他一脸无奈的又推开了门,见澜澜还坐在苏湛身上,就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快点下来,家里来客了。” 澜澜一骨碌得就滚了下来,扶苏湛起身做好。 苏湛由于腿伤本来就没好,还多次跑动,伤得跟重了,现在只好又加固了石膏,如今彻底动不了了。 陆铭进来,看到澜澜,很是惊讶,他刚刚明明没有看见她。 这时徐景槊走过来却是一把搂住他,无论他怎么动,徐景槊只会越搂越用力。 “你就没发现澜澜姑娘的不对劲吗?”徐景槊贴着他的耳垂说。 呼出的热气,像是一只狗尾巴草,虽然不起眼,但是特别会骚动人心,破除人的防备。 陆铭虽然不自觉的缩了缩,但是他也放弃了挣扎。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还对苏湛温柔细心的女孩。 他是一个粗人,以前做的也是行军打仗的话,如果以他的眼光看女孩的话,他觉得澜澜除了年纪太小,基本上是可以做媳妇的。 “澜澜姑娘有什么不对吗?”陆铭看着他,一脸迷茫。 徐景槊丹凤眼一挑:“……”陆铭情商太低了。 澜澜刚削好一个苹果,还没来得及给苏湛,就被钻进苏湛被子里的周简之抢去了。澜澜蹬了他一眼,可又见他没心没肺的吃着,也就放弃,只好再削一个。 她见陆铭和徐景槊站在那儿,便对他们说道:“徐大少,陆队,家太小了,突然来这么多人,有些不适应,你们就随便找一个地方坐吧。” 陆铭打掉徐景槊的手,整理一下衣服,一本正经说:“不用了,我就是来替王柳的母亲来对澜澜姑娘您说声谢谢的。” “可我没做什么呀?” “您已经做了很多了。替我们找到了杀王柳的凶手宋珏,而且她已经招认了,是她杀了王柳,还有一年前的韦清修和孩子。”陆铭颔首。 “……那她是送去监狱了吗?”澜澜问道。 宋珏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所以才全部招认了吧,死后都还受到非议,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听说她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姐姐的魂灵都不在了,她也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希望了吧。 陆铭回想起当时宋珏疯癫模样,不禁打一个寒颤:“是的,她虽然有点精神恍惚,但是还算是清醒的。我不太理解的就是,她为什么一直喊着是姑娘您杀了她姐姐,她姐姐宋璟不是早就去世吗?” 澜澜低头不语,却突然听见在一旁,靠着墙,盘着手的徐景槊说了一句:“澜澜姑娘应该不是人吧。” 四人猛然抬头,一脸震惊。 徐景槊微微挑眉,“噗呲”一笑:“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不难猜。澜澜姑娘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连唇色都是白的,全身都透着寒气,也不惧怕妖魔鬼怪。 你们虽然对外说,澜澜是苏先生的妹妹,但是据我所知,苏先生是一个孤儿,只有一个师父,又何来妹妹的说法。” 再者,就在刚才周简之关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澜澜姑娘了,是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现的那种。”徐景槊看着他们,娓娓道来。 寂静半响后,周简之猛然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卧槽,合着你刚刚瞎说了一堆,全是因为你看到了。那你还故弄玄虚个鬼,显得你很聪明吗。” 徐景槊抱着枕头,讪讪笑了笑,最后还对陆铭抛了一个媚眼,虽然收到了一个白眼,但他还是很高兴。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二位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请二位不要说出去,免得遭成桐城人心惶惶。” “那是自然,只是澜澜姑娘当真不是人吗?”陆铭问。 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的鬼神学说,当他审问出来宋珏是凶手,并且说明一切作案手法的时候,就立马否定了先前澜澜说的,王柳是被吓死的。 如今又告诉他,认识了一个月的人不是人,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对不起陆队,我骗了你。”澜澜起身,很郑重的看着他们,“我是怨灵,换句话说,就是你们所认识的鬼、邪祟。我之所以知道王柳是被吓死的,是那张照片上的怨气告诉我的。我去停尸房也不是看王柳的尸体,是去见他的鬼魂,问是谁杀了他。” 陆铭听着还是一头雾水,反而是徐景槊鼓起了掌:“这好哇,以后有什么命案,直接让澜澜去问问就可以破案了。” 说完他就开始向澜澜靠近,他没见过鬼,想碰一碰。 苏湛看见,突然厉声:“澜澜是怨灵,身上带着怨气,你们生人碰了,是要折寿的。” 吓得徐景槊连忙收起了手,跑到陆铭身旁,伺机抱着他,还故意说道:“幸好没碰过澜澜,陆铭好怕哦。” 陆铭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苏湛看澜澜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就轻轻的拉她的手,让她坐下。突然耳边传来一阵一阵咀嚼苹果的声音,特别像小老鼠。 “陆队他们是来道谢的,你是来干嘛的。”苏湛问周简之。 周简之咬着苹果,含糊不清:“我不是还欠小丫头一顿裕华楼嘛,今天就是带你们去吃的呀。” “好哇!”澜澜连忙接道。 “我们也去。”徐景槊搂着陆铭说,“澜澜姑娘可以吗?” 澜澜微微一愣:“当然可以呀,我请客,周简之买单。”她原先以为他们二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会吓得远离,没想到他们并不害怕。 她紧紧的握住了苏湛的手,温暖。 . 裕华楼坐落在桐城最繁华的商樽街上,它就像是一座宫殿,高大威严,外围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裕华楼”三个字端端正正的写在朱漆大门顶端的牌匾上,金光闪闪,端庄大气,极其富贵。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素净长衫的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得笔直,手臂搭着毛巾。一见他们车辆过来,就马上笑脸相迎,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 “周二爷,苏先生,澜澜姑娘,徐大少,陆队长,您们五位能一起来,还真是稀客啊。”男子一一问好,彬彬有礼,随后拱手相迎,带他们入楼。 澜澜扶苏湛下车坐到轮椅上,见男子觉得他不像是饭馆的小厮,更像是公馆里头的管家:“你认得我?” “澜澜姑娘是苏先生的妹妹,整个桐城都是知道的。” 澜澜的脸“腾”一下的,就红了。 苏湛坐着轮椅,温柔的握了一下身后澜澜的手,对男子说道:“我前几天腿受伤了,还要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周简之把车钥匙丢给另一个男子,走上前拍了拍苏湛的肩膀,“我背你上去就好了。” 苏湛见突如其来的手臂,自然往后一退。 周简之霎时收敛笑容:“苏湛,你这后退一步是认真的吗?” 澜澜这丫头来了以后,苏湛都不和他亲近了。 说好的过命的兄弟呢? “没有没有,就是这两天神经紧绷惯了,还没放松下来。”苏湛讪讪,对他挥手,抬起手臂做出等待被背的模样。 周简之拉过他的手臂,自然的将他背上,苏湛勾过他的脖子。周简之随即轻轻的垫了垫,发觉苏湛轻了很多。 最近桐城的事确实有点多,他自己都瘦了好几斤,更何况是苏湛。 在身后的徐景槊慢慢的挪到澜澜身边,澜澜一惊,连忙躲开。 徐景槊眨眨眼睛,想起澜澜是怨灵,也就向旁走了一步,但还是侧身对她说道:“澜澜,我觉得你要小心周简之,我感觉他会抢走苏先生的。” 澜澜盯着周简之背苏湛的背影,暗暗的咬牙:“我也觉得。” 苏湛和周简之认识太长时间了,她有点吃醋。 ※※※※※※※※※※※※※※※※※※※※ 你们猜猜徐景槊说了什么,然后陆铭就脸红了。 期末复习周,我在用存稿过日子,希望能坚持久一点。 20 随即他们进去后,澜澜才知道桐城第一楼的风采,不仅仅只是外观。 周简之说过,楼主奢侈嚣张,裕华楼一切事物都是按照当初宫里设计的。 宫廷中的建筑,大都由金碧辉煌的大屋顶、朱红的木制廊柱组成。而裕华楼也是如此。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汉白玉的大圆台。楼顶没有封住,而是安装了一整块的琉璃瓦,阳光照耀,投射在圆台上的却是七彩斑斓的光芒。 一楼是给穿长衫的穷人吃喝玩乐的,井然有序的放着一排排的长桌,但是没有椅子。穿长衫的人像是习惯了一样,都是一人拿着一副碗筷在各桌游荡穿行。 “为什么没有椅子?”澜澜问。 走在她身旁的徐景槊回答:“这是给他们的惩罚,这些饭事只要他们交一铜元,一个时辰内就可以随便吃,但是就要忍受没有椅子坐的痛苦。” 澜澜不解,跑到周简之旁边,拉了拉苏湛的袖子。 苏湛低头,摸了摸她的头说:“人做善事是好事,但是被接济的人不能因为一直有人做好事,就不有所作为。楼主可能是想让他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非你拿尊严来换。 他们受不了这份屈辱,自然而然就会发奋图强,尽可能的让自己登楼。” 澜澜算是听明白了,她见楼梯狭窄,便自动退到后面,扶着苏湛,让周简之好走些。 他们来到三楼靠东边的一个厢房,这个采光最好,待小厮拿轮椅上来后,就直接让苏湛坐在阳光最足的地方。 徐景槊说这样有利于进行化合作用,促进钙吸收,有助于骨质增生。 “不亏是出国留学回来的,懂得屁事还挺多。”周简之忍不住调侃,他见光太强,还是拉上了一层窗帘,不让阳光过分耀眼。 厢房内也很是奢靡,梁用沉水檀木,灯也是西式水晶吊灯,遮光的帘幕用的都是珠圆玉润的南海珍珠。 一张六尺宽的沉香圆桌立于中央,六张高脚太师椅围绕在旁,地铺黑胡桃木,木纹美观大方,黑中带紫,典雅高贵。 澜澜站在护栏上,掀起遮挡视线的珍珠帘幕,可以看到一楼的景象,也可以看到其他厢房厢房内部虽说大同小异,但又各有特色。抬头望去,还有两三层楼,随缘一瞄,又是不同的景象。 裕华楼楼主当真是个妙人。 “澜澜,过来,饭菜好了。”苏湛替她摆好碗筷。 澜澜刚入座,就见徐景槊抬上来好几瓶酒:“苏先生,澜澜,你们尝过西洋人的酒吗?虽然他没有我们的酒烈,但是它带着一股很奇妙的味道,也是可以尝尝的。” 随后五个人酒量都不是很好的人,开始了你一杯我一杯的游戏,最后所有人都喝醉了。 苏湛和陆铭还好,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澜澜他们三人,愣是趁着酒疯把裕华楼闹得惊天动地,在裕华楼间上窜下跳,扰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从此他们三人,名声就更响亮了。 三疯大闹裕华楼。 .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一缕阳光照映在澜澜的脸上,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头疼昏胀。昨晚她第一次喝酒,就喝多了。 她手伸过去摸了摸身边——空的,她猛然坐起,瞬间清醒,声音还带点清晨初醒时的沙哑:“苏湛,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厕所传来苏湛的声音,有气无力,含糊不清。 澜澜一惊,怕他有什么危险,连忙起身,“彭”一声推开门,僵硬在原地。 只见苏湛坐在轮椅上,由于镜子按得高,他伸长着脖子,但也只能到自己的半张脸。他抬着下颚,凭感觉给自己刮胡啫喱。 澜澜突然开门,吓得他一手抖就弄到了衣服上,他低头清理:“头还疼吗?” 他语气温柔,神情也没有责怪之意。 澜澜眨眨眼睛,有些尴尬,木讷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伸长脖子照镜子,下巴上的泡沫一直没少。 她就缓缓上前,声音糯糯的:“你在干什么?” “我在刮胡子。”苏湛由于一脸的泡沫,所以没有张嘴,声音闷闷的。 澜澜伸手:“我帮你好不好?” “好。”苏湛将刮胡刀递到她的手上,其实有点迟疑。因为他怕澜澜不会,但是又想着澜澜不会让他受伤。 澜澜接过沾满泡沫的刮胡刀,慢慢半跪在地上,轻轻托住苏湛的下巴。他们离得很近,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苏湛呼出的热气。 她缓缓抬手,一点一点的刮,她轻声说,却带着一些魅惑:“是这样的吗?” 澜澜呼出的冷气,却让苏湛瞬间紧张。他看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看见她眼底浩瀚的星辰,真的好美。 这时澜澜捏着他的下巴轻轻上扬,颈部一阵瘙痒,他不禁嘴角勾起。 突然澜澜将他的下巴放下,刹那间,他们鼻尖相碰,眼底的星辰微微荡漾。 “苏湛,你长得可真好看。” 苏湛的耳朵红了。 . 苏湛的腿伤由于剧烈运动导致了发炎化脓,足足在轮椅上坐了两个月,从夏天坐到了秋天。虽然腿脚还不是很利索,但是日常行走已经没有问题。 大清早周简之就来到了清创路苏宅。 他穿着自家厂子新做的西装在他们面前得瑟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他俩的穷酸样。 “苏湛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已经换上了加棉的大褂了。你怎么还让澜澜穿着别人的学生装,还穿了两个多月。” 苏湛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澜澜,一直披洒着及腰的长发,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蓝衫黑裙。 他轻轻的握住澜澜的手冰冷刺骨,到他还是舍不得放手,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澜澜,我们去买衣服好不好?” “可以不去吗?”澜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她觉得挺好的,“我不知冷暖,穿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 周简之走过来,一把将澜澜搂在怀里,冰冷僵硬,如同一个大冰块。瞬间松开手,见澜澜无辜的双眸,讪讪的笑了笑:“澜澜,姑娘家家就应该打扮打扮。你是不怎么出门,你要是出门的话,你就能看见大街上多的是打扮得花蝴蝶的小姑娘。苏湛一表人才,你就不怕他出去被别人惦记吗?” 澜澜的手突然握紧,苏湛被她握得有点生疼,他咬着牙:“要不我们去看看,没有喜欢的,不买也行。” “外面那些花蝴蝶好看吗?”澜澜圆溜溜的杏仁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苏湛莞尔,轻柔的抚摸着她的握紧的手:“不好看,跟猴子屁股似的。” 周简之盘手站在一旁,看看他,看看她,再看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他很多余,二、苏湛很抗冻。 澜澜低头,拉了拉苏湛的衣角:“那你用锁灵禁术吧,我怕我怨气伤人。” “好。”苏湛轻声应道。拿出缚灵符,抹红字,手上生火,燃成灰烬。 与苏湛相处四年的周简之,第一次见苏湛手上生火,但是又见他在烧黄符,脱口而出:“你竟然在给澜澜烧纸钱,你让她去阴曹地府买衣服啊。” 二人斜眼看去,周简之闭嘴了。 周简之开车带着他们来到商樽街的一家服饰定制店铺,门前放着两颗巨大的金桔树。 澜澜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古色古香的店铺,很是端正大方,就是头顶这个“服天下”鎏金牌匾有些让人违和。 突然周简之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得瑟又轻浮:“澜澜你看,这就是朕的江山之一。” 澜澜:“……”这是周简之的店铺,那叫这个名字就不违和了。 苏湛慢悠悠的走过来,自然牵起澜澜的小手:“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三人还未挪步,就见从里出来的徐景槊和陆铭。 徐景槊一如既往的粉色衬衣打底,外披黑色西装,挺直的西装裤,脚踩亮黑皮鞋,额前头发有点长,遮住了那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眼下的泪痣也是恰到好处。 他身上有着一股独特气质,虽然玩世不恭,但又有杀伐决断的狠辣,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似乎能看破世俗。 陆铭则是换了一身衣服,终于不再是那套黑色警服,穿着一身全新的深蓝色西装。西装私人订制,做工精致,修身整齐,显得陆铭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陆铭军人出身,一身浩然正气。虽然为人耿直,但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他们二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一正一邪,却显得格外和谐。 周简之见陆铭一身新衣,徐景槊手里还提着他们“服天下”的打包袋,也就知道他们来给他送钱了。 他上前瞧了瞧陆铭的新西装,是他家的料子,心中一喜:“哎呦,不错嘛,老古板陆铭,穿上我家衣服也是人模狗样的。”见陆铭屁股微翘,不禁拍了一下,“很挺紧实。” 可他一抬头,就见徐景槊怒气冲冲的瞪着,眼里的花火熊熊燃烧,向他冲过来:“周简之,你他妈的摸哪呢。” 突然陆铭侧身挡在周简之面前,黑着脸,耳朵通红,眼睛也不敢看徐景槊,但是语气还是严厉十足:“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其实他并不想骂这句,但是脱口而出就只有这句。 徐景槊瞬间委屈,心想他都还没有摸过陆铭的屁股呢。 但是转念一想,因为上次的事情,他足足求了一个月,若是今天因为周简之,他俩关系又不好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他弱弱的应了声。 这时苏湛牵着澜澜走了过来,他知道周简之为人皮,所以一直在一旁笑而不语,见局势不对,连忙过来打马虎眼:“陆队这身西装衬着你十分挺拔,徐大少眼光不错。” 徐景槊瞬间眉开眼笑,觉得苏湛说的十分在理:“苏先生,今天也是来买衣服的。” “嗯嗯,给澜澜添几件新衣裳。”苏湛说。 徐景槊见澜澜还穿着裙子,连连点头,一把拉过陆铭,紧贴着自己,一双狐狸眼笑成一条缝:“应该的。”拉着陆铭的手,十分不老实,趁机偷偷的摸了一下他的腰,很结实。 陆铭瞬间推开他,耳朵变得更红,而徐景槊脸上的笑容更深。 身后周简之,默默的看穿了一切,心里愤愤不平。 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推开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也扯开苏湛和澜澜之间手,一手勾着一个人的肩膀就往店铺里走。 ※※※※※※※※※※※※※※※※※※※※ 周简之:渣白,你给我出来,为什么我要将两份狗粮。 帅气的作者:因为我爱你呀,所以给你双倍快乐。 21 老板是个女人,穿着水粉旗袍,披着红色皮草,有些姿色。她看见周简之带人进来,连忙迎上前:“周二爷,今儿是又想置办什么新衣裳啊。” 周简之拍了拍澜澜的肩:“给我妹子,置办一身合适的旗袍,越贵越好。” 苏湛却蹙眉,他觉得澜澜不适合旗袍,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徐景槊的声音。 他拽着陆铭进来,看了眼澜澜:“澜澜不适合旗袍,老板给她拿一件水粉色的番花。” “番花是什么?”苏湛问道。 徐景槊去衣架里找出一件水粉长裙,样式修长,肩头有点泡泡袖,裙子也没有刺绣的花纹。他拿到澜澜面前比了一下,除了稍微长点,没有什么缺点。 他说:“这就是番花,现在很流行的西式服装,现在很多女孩子都穿这种衣服。待会再带上银色手表,挎上精致的皮包,拿把绢质的雨伞,就相当时髦了。” 苏湛看了一眼,也是微微蹙眉,见澜澜很是好奇,也就没有表态。 而周简之却连忙拿去一件大红色的旗袍和雪貂毛领,一把将徐景槊推开,眼神犀利:“就你出过国,好好的当地姑娘穿什么番花,就穿旗袍。你看着大红色衬得我家妹子皮肤多好。” 徐景槊也不服输,也白了他一眼,带着刚刚的怨愤:“澜澜这小身板怎么撑得起旗袍,还不如穿着西洋裙呢。” “我家澜澜哪里身板小了?” “澜澜身板不小,你身板小!” 突然他俩就又打了起来,其余四人很自觉的挪位置给他们。 陆铭和苏湛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各有各的不易。 “澜澜,你又看上的衣服吗?”苏湛轻声问道。 澜澜抬手指了一件斜襟的袄裙。粉色上衣的衣领和袖口都绣着腊梅,黑色长裙的左侧垂着一条裙带装饰,上面有流苏和平安结的图案装饰。 老板笑脸盈盈的将它取下来,递给澜澜,还在她耳边说道:“澜澜姑娘,还真是好福气,买身衣服都还有四个男人陪着。” 澜澜顿时脸红:“没有的事。” . 苏湛硬来着周简之来到王叔馄饨铺,而澜澜穿着新衣服很是爱不释手,总是忍不住去弄裙带,脸上也总是带着如同孩儿般的笑容。 王叔很快就上了三碗馄饨,道了几句家常,也就去忙活了。 周简之还生着闷气,但是又见苏湛和澜澜在身侧自顾自的吃着馄饨,瞬间也就觉得自己生这个气没有意思,也就低头轱辘。 可当他再次抬头时,却叫澜澜额间的花钿慢慢消失,惊道:“澜澜,你花钿怎么褪色了?” 苏湛连忙灵气会聚掌心,捂住澜澜额头,给她灵气。但澜澜并没有觉得任何身体不适,源源不断的灵气汇入额间,有些微微发烫。 王叔发觉他们二人不对,连忙过来又不见澜澜,就问道:“澜澜姑娘呢,怎么不见了?” 苏湛闻言,也就知道澜澜的实体消失了。见她毫无异常,体内的怨气也没有肆意,很平静安稳的样子。 他抬头一本正经的回应道:“澜澜先回家了。” “哦,这样啊。最近桐城不太平,总是有小姑娘遇难,叫澜澜姑娘最近注意一点。”王叔说。 周简之见王叔走后,连忙抬手去抓澜澜的手,却抓空:“看来澜澜又变成虚灵体了。” “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虚灵体,我没有受伤,也没有怨气外泄。”澜澜盯着眼前得馄饨,她还没有吃几口呢。 苏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能是我的舌尖血只能让你维持几个月的实体吧。” 澜澜突然凑上前,抵着他的额头,呼出凉凉冷气,甜甜糯糯的说了一句:“那我可以亲你吗?” 苏湛故作镇定的将她按回原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慌:“回家先。” 周简之斜眼瞪着他们:“……”他的存在感好像越来越低了。 . 苏湛推开苏宅屋门,就看到屋内沙发上坐一个头发灰白的花甲老头,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衫。 决明子紧闭着双眼,听见开门声,双耳随即动了动,听脚步声熟悉,便转头看着他们方向说道:“湛儿,你这屋内为何有怨气?” 他一头花白长发,满脸皱纹,说话语气中气十足,身上流动的灵气比苏湛更盛,但他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澜澜心生怯意,一直躲在苏湛身后。 周简之见局势不对,连忙上前拉着决明子的手臂,打马虎眼:“师公啊,我就觉得你就应该好好管管师父,他呀,总是收藏一些被怨灵附身的器物,弄得整个房间都是阴气沉沉的。” 决明子却是一把推开他,寻着怨气,摸摸索索已经走到苏湛身后。 澜澜见不妙,就立马蹲下紧紧的抱着苏湛的大腿,躲起来。 苏湛瞬间脸红,像烂透的西红柿。 周简之看到已然笑疯,但还要强忍着笑意。 苏湛蹬了他一眼,又对决明子说道:“师父,你不是说在西域国的时候收到了一件很好的法器吗?” 决明子虽心有迷惑,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铜镜:“这西域国的神器,说是可以照出世间所有邪物。” “这铜镜名叫屠昏鉴,自古铜镜都是照人心,除妖魔。”决明子举着铜镜,缓缓的向苏湛走去。 苏湛见他渐渐靠近,连忙拉澜澜出来,推到周简之怀里。可澜澜为虚灵体,就只见她穿过周简之,后仰倒在地上。 但他又不好作为,只好对周简之使眼色。周简之明白,立马挡在澜澜面前,阻止决明子靠近。 苏湛上前将决明子手里的铜镜抢过来,语气故作轻松好奇:“师父,这个铜镜真这么厉害吗?” 这铜镜为八角铜镜,镜面虽然有些裂痕,但也依旧光滑。镜后雕刻这一朵盛开的佛莲,栩栩如生,莲心包含着一个舍利子,佛莲的八个方位分别撰写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符号。 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决明子瞬间明白苏湛用意,见他们有意隐瞒,便顺着他们的话聊下去:“西域国的屠昏鉴,曾受中原高僧开光,具有上古神力,莫不是因为老夫替国主降服邪祟,国主也不会将此赐予老夫。” “倘若屋中真的有什么污秽的东西,但你又觉得无伤大雅,老夫会遵循你的意见。这此等法器,用时必会消耗大量灵气,若不是命危之时,你万不可使用。” 决明子突然又转身向周简之笑,满布皱纹的脸笑起来也是和蔼可亲的:“周家小少爷,老夫上次见你还未及弱冠,如今已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你的血是上苍赏赐之物,万事都应到小心。” 决明子虽然眼瞎,但也是心如明镜的老头,又经万事,孩儿们的事情也不想过多干预。 “师父,徒儿知道了。” “师公,徒孙知道了。” 澜澜从周简之身后探头出来,见苏湛手里的铜镜,看上去只是一个旧物,满是锈渍,但它却有着一道光,在镜面流窜。 忽而金光化为金箭,突然想她冲来,她连退数步。可金箭却只是在她面前停下,毫无伤害她的意思,箭羽微微颤抖,像小狗在向她卖乖。 她抬手,轻轻抚摸箭头,箭头瞬间软化,蹭着她的掌心,很痒。 澜澜抬眸,见苏湛他们询问决明子游历的事,并没有看见金箭。想着这东西或许只有她看得见,于是便用心声与金箭交流。 “你认识我吗?” 金箭点头了。 “铜镜叫屠昏鉴,其实是因为你叫屠昏箭吗?” 金箭又点头了。 澜澜见它点头,微微一愣,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是对的。 她沉思一会儿:“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我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了……” 金箭突然到处乱窜,像是发疯了一样,又突然变成金光钻回了铜镜里。 决明子耳朵动了动。 . 决明子回桐城,都会在苏宅住上一个月,之后才回到城南郊外的道观里。 而澜澜为了能和苏湛自由交流,不被决明子察觉,就只好一直以虚灵体的形式,待在苏宅。 屠昏鉴被苏湛供在书柜上,一面墙的古籍史书,只有正中央空了一块,放着一面铜镜。 澜澜痴痴的看着铜镜,屠昏箭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无论她的心声叫多少次,镜面上的金光都没有出现过。 她缓缓的抬手,念力控制,黑色的怨气渐渐她的筋脉流窜,使她整个白皙的手掌泛起青色。 决明子说屠昏鉴除妖魔,如果她逼出体内的怨气,那这屠昏箭是不是就会出来降妖除魔。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暖暖的灵气渗透进她的身体,将她的怨气狠狠的压制住。 头顶传来低沉又急促的声音:“你这是在干嘛。” 这时在厕所的决明子听见声音,探头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他感应到了一股灵气与怨气的对抗,但他依旧平和的说道:“湛儿,发生什么事了。” 苏湛将澜澜抵在胸前,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屠昏鉴会斩杀怨灵,你不要去招惹它。” 澜澜不敢回头,她被苏湛紧紧的抱在怀里,湿热的气息骚扰着她的脖子,绯红迎上面容。 她说:“这个屠昏箭认识我。” 苏湛一惊,握着澜澜的手去拿屠昏鉴,果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生。 “师父,屠昏鉴是谁的东西。”苏湛拿下屠昏鉴,袖口突然飞出一条银白色索链,环绕着澜澜。 澜澜抬手去碰,一股电流跑进体内,刺痛。 苏湛看着她,桃花眼柔情似水,薄唇轻启:“这是拴灵索,会封住你的怨气。”声音极小,但也极其清晰。 22 他拿着屠昏鉴走到决明子身边,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这时决明子缓缓而说道:“屠昏鉴据说是两千年前的东西,由第一任驱魔师所铸,里面蕴含了无上的灵气。” 苏湛侧眸,轻声一问:“那这第一任驱魔师叫什么名字?”同为两千年,说不定真的是澜澜的故人。 决明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惋惜:“这老夫就不太清楚了,时间太久,没有任何的古籍记载这位驱魔师。只有一些旁书里头说过,当时人人都称他为大夫子。” “大夫子?”澜澜喃喃自语,脑海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突然屠昏鉴开始躁动,无上的灵气喷涌而出,苏湛会聚自身灵气,想压制住它的动荡,却毫无用处。 “师父!”低声吼叫。 决明子瞬间释放灵气,金黄色的灵气熊熊燃烧,他想让灵气压过怨气,来平复屠昏鉴的躁动。 可谁知,铜镜里的屠昏箭骤然显现,一道金光向澜澜冲去,带着无限的灵气。 屠昏箭碰撞拴灵索,刺耳的撞击声,拴灵索顿时支离破碎,一地的银光闪闪发光。 苏湛也胸口一闷,身上的灵气被抽走一瞬,他抬头看向澜澜,却见她只是站在原地,一脸懵懂,而他的拴灵索成了碎片静静的躺在地上。 “师父,这屠昏鉴为何突然暴动?”他微微蹙眉。 澜澜看着悬浮在她面前的屠昏箭,箭头变得柔软,轻轻的蹭着她的肩头,箭羽的金光微微摇晃。 她心声问道:“你是感应到我有危险,所以出来的吗?” 箭羽摇晃得更加剧烈,澜澜全身的怨气突然被强制抽出,随着屠昏箭的摇摆而缓缓凝聚。 如墨的怨气在屠昏箭的指引下,幻化为一张长弓,精致的弓身散发着黑色怨气,一缕缕的金色灵气在中游窜。 “你这是想要成为我的武器吗?”澜澜见他们师徒二人,对屠昏箭的变化没有丝毫反映,便又用心声说道,“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 屠昏箭摇了摇箭羽,没有回答。 决明子察觉屋内的灵气与怨气相辅相成,另外屠昏鉴里的灵气像是消失了一般,缓缓的摸索到苏湛身边,摸了摸他的肩头,示意他收敛灵气。 他伸手拿过铜镜,掌心的灵气抚上镜面,察觉里面的灵气,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这怨灵竟还与屠昏鉴相识? “湛儿,你知道屠昏鉴为何称为屠昏吗?”决明子轻轻的抚摸着铜镜,动作轻柔,像是他手里的是一只富有生命的小狗。 “屠尽天下昏暗,鉴定世间太平。”决明子从容不迫。 “屠尽天下昏暗,鉴定世间太平。”澜澜喃喃自语。 半响中,苏湛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向决明子问起了,弥生国的塑灵之法。 可决明子却是抖了抖拂尘,轻轻而说:“此乃传说,也就《弥生志》有相关记载。你若是对此好奇,就要去最北边的钟毓山去寻,运气好说不定就能寻到。” . 决明子在苏宅住了几日后,有些许无聊,因为自家的徒弟总是不愿和他交谈了。 一日,苏湛听闻他师父说,想吃西域的菜了,就特地去王叔那借来了西域菜的菜谱。 苏湛待在厨房里一整天,决明子则坐在沙发上摸着屠昏鉴一整天,而澜澜就躺在床上一整天。 她看着苏湛忙碌的背影,越发觉得无聊,就突然冲过来,跳起来挂在他背上,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语气轻快,冷气吹的他的脖子骚痒:“你在做什么?” 苏湛怕澜澜摔下去,就一直手托着她:“我在做西域菜。” 澜澜见苏湛想拿菜谱,但是又没有手拿,她就主动的将菜谱一把抢过来,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咳咳,让澜澜大厨教你吧,我看看先放什么……” 决明子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对话,默默的摇头。 两日后决明子决定离开,依旧背着自己得包袱,手上拿着拂尘,穿着破旧的灰大褂。前往城南外的道观。 在沙华街的大道上,他虽双目失明,但是其余四感极好。 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的掺杂声,桐城的百姓过得很好。 突然,他听见路边有一个小孩在哭泣,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样子。他本不在意,倏然他感受到了强盛灵气,逼他停足。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夫人,抱着两个月大的孩子。 “小煜儿,这个你喜欢吗?”李夫人拿着拨浪鼓在小煜儿的面前,嬉笑妍妍。 决明子默默的走上前,微微作揖:“夫人,今郎多大了,叫何名。” 李夫人知道决明子,是苏湛的师父,桐城上一任驱魔师。 “李祈煜,两个多月。”李夫人说,“师傅,苏先生之前曾说过小煜儿的命数有些多舛,师傅可有什么对策吗?” 决明子闻言,伸手拂上小煜儿的脉搏,他的身体极其虚弱,但是体内却有些一股强劲的灵流。 “夫人生子时可见到什么奇人?” “澜澜姑娘算吗?”李夫人寻思了一会儿。 “澜澜?”决明子微微蹙眉,莫非就是苏湛家里怨灵,怨灵向来虚无缥缈,为何阳间人也可以见道。 李夫人见决明子皱眉,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师傅,澜澜姑娘有什么问题吗?她可是去苏先生的妹妹,不至于害我们的。” “夫人莫急,小公子没事,只是体内有着灵流。”决明子将手里的拂尘,交到李夫人的手里,“日后小公子,可否随着老夫修行。” . 深秋的桐城,微风中掺杂着寒霜。 苏宅的平静,被一通电话所惊扰。 “苏先生,你能不能去西虎赌坊,我那孽子算是住在那了,对于商会的事也不管不顾。”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老年男子的声音,带着急促和委屈。 苏湛听出了这是周简之的父亲:“周老爷,简之跟我说过了,最近商会那些老董们,总是找他麻烦,所以他才去赌坊的,等他歇够了,会回去的。” “苏先生。”周衍泓微微停顿,他也知道他的儿子从不喜商家勾结,也对商会无半点感情。哪怕他被推为会长,对他而言这也只是一个替那些老家伙挡刀的位置。“西洋人来抢生意了,老家伙们根本就不屑与他们打交道。苏先生你与简之向来交好,就劝劝他吧。无论如何,商会的事,他还是要打理的。” “……”苏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试试吧。” “谢谢了,真的谢谢了。” . 入夜后的桐城,秋风更加刺骨,落叶随风遍地。 西虎赌坊位于申元街,是桐城最大的赌坊,也是李洋的私人赌坊。李家以赌起家,行事作风张扬嚣张,也算是桐城的一个恶霸。 赌坊小厮看见苏湛,就明白他应该是来找周简之,也就自然而然的带他进去。赌坊里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声音嘈杂,这也是苏湛不愿来理由。 每一张圆桌都至少围着二三十人,但身着西装革履的周简之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周简之看着苏湛搂着澜澜过来,一张冷脸,也就知道他是被逼的:“苏湛,我爹又去求你了。”他突然语气一变,慵懒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是四四六我吃了那个骰子。” 对面的男人虎躯一震,打开,就是四四六。 “恩。”苏湛闷闷的应了一声,突然见有一个人拥挤过来,连忙搂着澜澜,斜眼看着那人,“看点路,别撞过来。” 那人穿着粗布长衫,见苏湛,连连鞠躬后退:“苏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转身离去,挤进另外一个圆盘。 澜澜看着他,不禁一笑:“他没撞着我,别老吓人家。” “恩。”苏湛冷淡的应了一声,嘴角想扯出笑容,但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连忙屏住呼吸,“等会儿带周简之回去,就再也不来了。” “好” 突然澜澜感觉有人摸了她一下,抬头见苏湛捂着口鼻,就问:“苏湛,刚刚是你摸我屁股吗?” 苏湛低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疑惑。 这时刚好走过来周简之听见,就抢先一句骂了一句:“啥,有人摸你屁股。”转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赌坊里瞬间安静,只听见他说,“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妹妹……” 澜澜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脸上一红,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声张。 周简之转身,见苏湛蹙眉环看四周,一定是在找那个小子。 低头又见澜澜红着小脸,心底的浩然正气冉冉升起,一把握住她的手:“别怕,哥哥我给你出气。” “要出气也轮不到你。”苏湛斜眼蹬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憋着一股气。低头见澜澜红着小脸,也明白这件事不宜声张,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舒缓道,“放心吧,明天那色坯就会遭报应的。” 周简之一惊,突然甩开了澜澜的手:“你又给人下降头了!” 苏湛这人看似大方,实则最护短,自己的东西别人碰了一下,都觉得那是偷。 小气得很! 澜澜自己退了两步,又缩回苏湛怀里,蹭了蹭他的胸口,很温暖:“不关苏湛的事,是因为我。我身上怨气极重,方才那人碰了我,身上沾了我的怨气。明日见光,他不耐受,一定会遭反噬的。” 周简之顿时低头看了眼刚刚抓澜澜的手,深深感谢自己这一身至阳精血,要不然就以他着多手多脚的毛病,他的手经得起多少反噬。 “回去,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了。”苏湛平和的语气里带这一丝丝的怨气。 23 翌日,晴空万里,微风徐徐。 他们三人照旧在王叔的小摊上,吃着馄饨,可没吃几口,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穿警服的男人。 “苏先生,我们陆队有事找您,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小警探一脸稚气,想必刚成年,但是站在他们面前,一身正气,一看就知道是陆铭带出来的兵。 周简之连忙咽下最后一口馄饨:“你们陆队又招惹小鬼了,最近桃花有点旺啊。” 小警探脸色一黑:“是西虎赌坊出事了。” 苏湛突然将汤勺往碗里一丢,眼里带着一丝怒气:“是个男人。” 澜澜默默的从碗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惹,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周简之也察觉了危险,心里默默的替昨晚那个男人感到悲哀。 “苏先生你怎么知道死的是个男人。”小警探感到惊讶。 三人纷纷抬头,看向他。 “澜澜的怨气,已经强悍到,别人摸一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了。”周简之小声的嘀咕,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澜澜蓦然站起来:“我们去看看吧。”万一真的与她有关呢? 可苏湛却极其淡定,伸手将她拽下,把馄饨又推到她的面前,语气平和却又冷漠,还带着一丝温柔:“你先吃完,尸体是不会跑的。” 澜澜闻言,又默默的低头,吃馄饨。 小气的男人。 . 白日里的西虎赌坊与黑夜不同,多了几分萧瑟。 刚下车澜澜就感受到胸口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着她,浑身无力。她轻轻的拉了拉苏湛的衣袖:“苏湛,我有些不舒服。” 苏湛连忙抱着她,见她身上怨气平稳,体内的怨灵气也相处和谐,就向四周望去,看到赌场大门上贴着一对门神。 “澜澜,你要是不舒服就在附近等我们吧,别跑远了。”苏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掌心的灵气汇入她的体内,希望能让她感到安抚。 澜澜抱着他,受着灵气,听着心跳,渐渐好转过来。从他怀里抬头,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她,嘴角还噙着笑意:“嗯嗯,那你快点,别太久了。” 见苏湛点头,也就从他怀里出来,见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喜笑眉开,指着那个方向:“我在那儿等你。” 苏湛摸了摸她的头,一双桃花眼柔情蜜意:“好!”说完,就见她小跑过去,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周简之冷眼看着他们俩,努嘴:“澜澜,这是怎么了?” “你看见那俩门神了吗?”苏湛朝赌坊大门看了一眼。 “看见了呀,不就是神荼和郁垒吗。我爹说这是一对抵御灾厄的门神,能报一年诸邪不侵,小人退散。一定是这管事以为是什么邪物作祟,所以刚贴的。”周简之突然明白,“哦,合着是这个东西害澜澜难受的,看来传说也有真的嘛。” 苏湛白了他一眼:“要是过年的时候,你家也有这些东西,就不去你家了。” 周简之讪讪笑着:“那能啊,你们去我家那天,我一定把家里的门神都撕了,有你这尊大佛在家,那有邪祟敢造次。” 澜澜一路小跑,来到长椅后面,小狗全身雪白,毛发微卷偏长,一双眼睛圆溜溜的。 澜澜刚凑再去,小狗就察觉到她,转身看着她摇着尾巴。她觉得甚是可爱,就趴在长椅后靠上,作鬼脸逗它。 这时突然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清冷:“逗我们家小狗可以要给钱的。” 澜澜抬眸看他,身形修长,内衬素色长衫却外披白色大氅,一头白发及腰,一条红色发带微微束之,举手投足间都是仙风道骨,气质不凡。 可他身上却有熟悉的怨气。 “你也是怨灵吗?”澜澜问。 男子微微颔首,低眉浅笑:“在下扶苏。” 澜澜看着他,他身上的怨灵气微弱,就问道:“你的修行道行比我高?”越是修为高的怨灵,越不容易让人发觉。 扶苏挥了挥水袖,丹凤眼微挑,语气带着戏谑:“我不过是一个在阳间飘荡了一千二百年的小戏子而已。” 澜澜努嘴,她见扶苏气质出尘,应该是个翩翩公子,结果一张嘴,却是一个很邪魅的戏子。 “那你为什么不是虚灵体?”她的实体可是牺牲了苏湛的舌尖血的。 扶苏转身,宽大水袖翩翩起舞,他稳稳的坐在长椅,修长手指轻轻的勾了勾澜澜的下巴。见澜澜眼底怒火,也就莞尔一笑向旁挪了一步,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他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 西虎赌坊后堂内,他俩一进去就闻到了特别浓烈的血腥味,刺鼻难耐。走到后堂就看到了陆铭和徐景槊,还有躺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蓝色的西装,却被鲜血染成黑色。浑身全是刀伤,凶手下手很重,每一刀都见骨,他的头颅被狠狠砍下,可他周围却只有点点血迹。 很明显是死后血迹凝固了,才被人送到这里,这里不是第一杀人现场。 让陆铭认为是邪祟犯案的,是因为他的右手被腐蚀得如干柴一般,不见皮肉和白骨,就见黑乎乎的黑炭。 “苏先生来了,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又是邪祟干的。”陆铭蹲在尸体,见苏湛来了,连忙起身走过去问道。 苏湛见男尸除了右手沾有怨气之外,其他伤口全是刀伤,没有怨气,应该是人所为。毕竟死者为大,他还是会为他超度,送他入轮回。 “他叫什么名字?”苏湛问。 陆铭:“他是西虎赌坊的少东家,李秉尧。” 苏湛走上前蹲下察看尸体,发现血迹已经干涸,全身僵硬,身上也出现尸斑,死了有一夜了。 苏湛:“他的头还能找到吗?”他的头颅不在,尸身不全,是送不了轮回的。 “我们已经尽力在找了,但是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陆铭叹气。 他们深夜就收到了西虎赌坊的报案。他们对于现场的勘察,仵作的鉴定,都认为这是一起仇杀案。但是又没有任何人能解释,那干枯的右手又是什么原因,也就只好找来苏湛。 苏湛变出六寸桃木剑,泛黄符咒环绕男尸,嘴里念着唤魂术,突然瞳孔放大:“将门上的门神撕了,把澜澜叫来。” 陆铭一惊,急忙听吩咐,出门寻澜澜。 . 靠着墙角的周简之斜眼无意间瞟见,盘手的徐景槊手腕内侧有一个刺青:“徐大少还挺时髦,刺青刺着什么?” 徐景槊闻言,瞬间拉下袖口想挡着刺青,却被周简之抓住手腕,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看,看看又不会死。” 说完,就将他的袖口往上撸,露出刺青的全貌,是一个小篆体的字,想是刺了很久,有些看不太清楚。 “这是铭字吗?”周简之凑到眼前,来来回回看了很久,“不过你怎么刻在手腕上,有动脉吧,疼不疼。” 徐景槊将手抽出来,摸着手腕的刺青,特别温柔,看着从外进来的陆铭,狡黠的狐狸眼里充满炙热的火花:“铭记嘛,当然是要刺在皮肤上,烙在血液里,铭记在心里。” 动脉连着心脏,而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 澜澜随着陆铭急急忙忙的走进赌坊后堂,见到血淋淋的无头男尸第一眼,就觉得胸口猛然发闷,有点恶心。 她走上前环看了一周,就只是感应到他干枯右手上沾着她的怨气,便没有看见李秉尧的魂灵,就问道:“苏湛,你是已经送他入轮回了吗?怎么没有魂灵啊。”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刚刚用唤魂术希望能唤醒他的魂灵,从而得知他的头颅身在何处,以便我送他入轮回。”苏湛见澜澜一直不敢看尸体,就从陆铭的手里拿来白布盖住尸体。 “但是我唤不醒他的魂灵,可这里明明除了你的怨气,并没有察觉到阴差或者祭灵司的怨灵气。那他的魂灵,到底去了哪里。”他说。 澜澜上前蹲下,手会聚黑色怨气,轻轻的放在男尸胸口的位置。怨气涌入男尸体内,在他体内流窜,希望在他的体内能找到魂灵。 可怨气上涌,冲入男尸的脖子时,突然一道金光符咒,阻拦了她的怨气。澜澜感受到阻力,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双手的怨气涌入他的体内,但他脖子处的符咒却越发闪耀。 澜澜收回怨气,掀起白布,却也只能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的魂灵好像被人下了咒,然后再强行被抽走,只是为何要抽走他的魂灵?” 她里里外外的将李秉尧的尸体翻了个边,他也就是一个有钱的普通人,没有什么灵气,更没有什么精血。 她还发现他的命格里带浊,注定是入不了生人道的人,既然如此那他的魂灵又有什么用处? 苏湛瞳仁停了一瞬,回想起方才他在使用唤魂术时,确实受到一股灵气的压制。 他走上前蹲下,用桃木剑割破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男尸的颈部。顿时颈部尸肉腐烂,弥漫出刺鼻的血腥味,如墨的怨气渐渐包裹住男尸。 “简之,带他们所有人出去。” “不行。”澜澜蓦然一怵,顿时趴在他的背上,紧紧的抱着他,“你是不是又要用起灵阵了,这个阵法太消耗灵气了,不能用。” 周简之连忙拽着徐景槊和陆铭离开,嘴里还念叨着:“没眼看,没眼看,快走,快走。” 苏湛握住澜澜抱着他的手,冰冷刺骨,可他心底的柔软却又多了两分:“我不用起灵阵,只是李秉尧被人下咒,抽离魂灵。叫简之带你们离开,只是怕他会伤害你们而已。” 澜澜贪图他身上的温暖,抱了许久后,才渐渐的从他的背上起来,耳畔传来苏湛的声音,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怨气并没有这般恶戾,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手干枯成这样。” 苏湛将尸体的右手上的白布掀开一角,手被灼烧成黑炭,不见血肉和筋骨。 澜澜见之,心中也是迷惑,徐景槊也曾无意间触碰过她,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 会不会李秉尧生前还曾经触碰过别的怨灵,怨气相撞,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24 澜澜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 释放全身怨气, 在触碰干枯右手的那一刻, 瞬间怨气被抽离,注入进李秉尧的干枯右手里。 她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再次清醒时,却又感觉自己处在一片虚幻之中。 发觉自己一直在摇摇晃晃,耳边皆是欢笑声, 突然一倒,她却感觉自己被人牢牢握住, 一股炙热的火气徐徐涌进体内。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含着笑, 如沐春风:“李爷慢走, 有空再来。” 传来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像是喝醉了,说话含糊不清, 但也是带着笑意,他说:“好好好, 你家酒不错,我明儿再来。” 随后又是摇摇晃晃的走着, 突然感觉转换了一个方向,迎面而来的风很是刺骨。 突然全身一震, 像是踩到一个坑里。她也顿时感觉自己被拍到墙壁上, 却是一种湿漉漉, 润滑的感觉, 触感像是苔藓。 漆黑之中,她突然看到一个微弱的光,是一只深灰色的鞋,脚很大,上面还有一个褐色的像扣子的东西。 忽而又是一个撞击,眼前也是一片眩晕。 渐渐的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却突然感觉自己被火灼烧,炙热强烈。 . “澜澜,澜澜……” 一阵阵急促呼喊声传入耳中,神识也渐渐清醒。 澜澜微微睁眼,模糊中看到熟悉的面容,心中冉冉升起温暖。 苏湛见她清醒,紧迫感骤然消失,一把将澜澜拉到怀里,可他的全身还在微微颤抖。 刚才他亲眼看见,澜澜全身怨气像是一缕青烟钻进干枯右手中。随后她就变得全身僵硬,瞳仁放大,却是白色,脸上的惨白如同死灰。 那时的她和地上的尸体别无两样。 苏湛紧紧的抱着她,如同失而复得的法宝。澜澜贴着他的胸口,急促的心跳声萦绕在耳畔,渐渐的感觉到心安。 “苏湛,我刚刚好像和他手上的怨气融合了,我经历了他右手死前所经历的一切。”澜澜软软糯糯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发出,语气平稳。 苏湛轻轻抚摸她的头,头发细软:“我知道,我们等会儿就跟陆队说,你所看到的一切好不好。”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即将经历什么,只是觉得她在身边,比一切都要好。 “恩。” . 许久后,在外一直等待的陆铭和徐景槊看到苏湛和澜澜手牵手的出来,两个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陆铭迎上去:“苏先生可有什么发现吗?” 澜澜慢慢回想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她应该是入了当时附着在李秉尧右手上怨气的梦境,经历了右手当时所发生得一切。 她缓缓而谈:“昨晚李秉尧应该是去了一家酒肆,很热闹,吵吵嚷嚷的,门口有酒保扶了他一把,而且知道他。然后他就像是走进了一条小巷,不宽,而且路不平,至少有一个深水坑,墙壁上有苔藓,很滑。随后就是撞击,他应该被人打晕,所以那个地方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 陆铭和徐景槊一脸疑惑看着她,默默的又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徐景槊战战兢兢说:“澜澜,你上他身了。” 澜澜回过神,沉思好一会儿:“差不多吧。” “简之呢,怎么没看到他。”苏湛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周简之,可他答应了周衍泓今日一定拖着周简之回家。 陆铭回答:“刚刚有人来说是商会出事了,然后他就先走一步了,让我同你说一句,明日再同你回周家。” “好。”苏湛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递给他们二人,“你们二人去找那个小巷时,请务必小心,我也不是很清楚李秉尧到底死于什么。” 徐景槊接到黄符,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的地方,最后停在了商樽街的十里飘香酒楼,那是有钱人的会聚地,旁也有一条布满苔藓的小巷。 “苏先生,我觉得澜澜刚刚说的,应该是在十里飘香,要不你随我们一起去吧,商樽街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徐景槊说。 他心里一直在意李秉尧干枯的右手,如果真的是邪祟,他并不怕,但是他怕陆铭受伤。 苏湛明白他心中的顾虑,也就咬破了手指,又掏出两张黄符,用血在符上写上缚字,又递给徐景槊:“这是缚灵符,你们放在胸口,怨灵就不会近你们的身。 由于李秉尧是被人下咒,然后魂灵再被强制抽离。这种咒不是一日而成的,应该是潜移默化,日久生成,所以我要去一趟李家,看看他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至于十里飘香就只能让你们去看看了。” “好。”陆铭叫了今早的小警探过来,“全嘉林,你带苏先生过去,今早李洋他哭昏了过去,也就去安抚一下,顺便通知他们一声,尸体我们带走了。” “好的,陆队。”全嘉林一本正经的敬礼。他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人,白白净净的,看上去还没有徐景槊大。 徐景槊看着两张血字黄符,趁陆铭不注意全塞进了他胸口的口袋里。随后就勾着他的脖子就打转走,对苏湛他们挥手告别:“那苏先生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注意安全啊。” 陆铭低着头红着脸,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肚子,声音含糊不清:“你是不是把那两张血字黄符全给我了。” “嗯~”徐景槊微微挑眉,“你细皮嫩肉的,又一身精气,我还没吃就被邪祟吃了,那我不就亏了。” 陆铭脸色通红,到还是默默的抽出一张血字黄符塞进徐景槊的西装胸前口袋里。 徐景槊见状脸上的笑容满溢,手从脖子一路下移,停在了坚韧又有肌肉的腰间,手用力一收,将陆铭死死的搂在怀里。 陆铭狠狠的蹬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反抗。也许在他心里,已经并不排斥徐景槊对他不一样的感情。 . 商樽街十里飘香。 十里飘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大酒楼,永远都是还没有走近,酒香早就萦绕在身旁。 陆铭下车后,瞄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苔藓小巷,想着这里应该就是澜澜说的地方了。 门口长衫酒保径直走过来,看到徐景槊勾着陆铭脖子,就笑脸盈盈的问着:“徐少今儿这么高兴,还要二十年的花雕吗?” 陆铭推开徐景槊,从他怀里出来,正了正头上警帽:“我们今儿不是来喝酒的,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酒保颔首:“陆队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语不信。” “昨晚李秉尧是不是来这里喝酒了,走之前你还扶了他一把。”陆铭见他眼下青丝重,想必昨晚也是他守在这。 酒保沉思了一会儿,却摇头:“昨晚李爷确实来了,但是扶他一把的不是我。” 徐景槊问道:“那是谁?” “具体是谁,小的不知道,就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一身的黑,而且整张脸都遮住,看不见是谁。”酒保很老实的说着。 徐景槊急忙说道:“那人跟着李秉尧进了那条小巷吗?”手指着那条苔藓小巷。 “这倒没有。”酒保被他吓了一跳,“那人扶了李爷一把后,就走了。但是他走的很慢,看那身形身段不像是穷人。” 陆铭一直看着那条小巷,总感觉那条深幽的小巷会吃人,“好了,我们知道了,今儿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说完,就拽着徐景槊离开。 徐景槊第一次被他主动牵手,心中自然喜悦,但还是保持理智的问了一句:“你不问清楚那个穿斗篷的人是谁吗?” “刚刚酒保不是说了吗,没看不见脸。”陆铭突然意识到自己牵着徐景槊的手,也就突然松开,耳朵透红,“咳咳,那个人自然是有问题,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去小巷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小巷不足三尺宽,由于处在两栋高楼之间,漆黑冗长,终日不见光,于是墙壁上就长满了苔藓。 小巷狭窄,他们两个成年的男人根本就不能并列前行,这时陆铭喃喃自语道:“李秉尧来这里干嘛,而且这么窄的小巷,凶手是怎么杀他的,手脚都施展不开。” 徐景槊看着走到自己前面的陆铭,在漆黑狭小的空间里,看着他的宽肩窄腰,特别想抱他,但是一咬牙又忍了。 “这条小巷是捷径,出了小巷好像就是一个私人烟土馆了。”突然徐景槊脚下一滑,踩进一个水坑里,“这里应该就是澜澜说的那个小巷了,我踩到水坑了。” 二人停滞不前,在这周围查找线索,渐渐的身上的酒香味消散,可有可无的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徐景槊看到不远处,昏昏暗暗的像是放着一堆破布,向前走了两步,就越发觉得血腥味刺鼻。 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掏出苏湛给的黄符牢牢握在手里,也在地上捡了一只破树枝,向那堆破布怼去。 戳了戳,是个硬物。 徐景槊利用树枝将表面的破布渐渐挑开,陆铭也嗅到血腥味,走了过来,见徐景槊呆滞在原地,也就掏出火折子点亮丢过去。 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蚁。 徐景槊突然一阵恶心,转身就抱住陆铭,嘴里还嘀咕着:“妖魔鬼怪快离开……”但是见陆铭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上扬。 “小少爷,你有没有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陆铭说。 徐景槊顿时想到了什么,惊道:“你是说那个杀害荷华的连环杀手吗?” ※※※※※※※※※※※※※※※※※※※※ 连环案我二十一章提过,希望你们还记得。 25 他们坐着黄包车上, 可澜澜却一直沉默,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扶苏的事同苏湛说。 扶苏一头银白长发, 红丝带微微束之,一身雪白绸缎, 在暖暖的阳光下散发出淡淡光辉,整个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仙子。 他说,他是在阳间游荡上千年的怨灵, 但是他体内的怨灵气却比她还有强盛。仅仅只是因为他看淡凡事俗尘,而她才初入凡尘。 而且他的声音, 让人如沐春风,清风晓月, 却总是说着不着调的话。 另外, 他的声音与在李秉尧身上听到的极为相似, 只是少了一分低沉。 望平街李家公馆到了。 黑漆大铁门拦下了他们,此时正好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管家出来, 见到苏湛,眼前一亮:“苏先生, 我正打算去找您呢。” 苏湛一听,便向更远处望去, 最后在一隅发现了一丝丝的怨气,“我们是来看看李老爷的, 听说他病了。” 老管家带他们进去大概说了一下, 是他家老爷好像招惹邪祟了, 再加上丧子之痛, 就一病不起了。 公馆内很明显的西洋设计,白顶白砖,真皮沙发。 老管家说是去找夫人,也就把他们留在了客厅,随后就有女仆都给他们上茶。她见澜澜年纪不大,就送来了牛奶,面带笑容,和澜澜塔上了话:“您就是苏先生的妹妹吧?” “澜澜是我的内子。”苏湛抿了一口茶,茶香厚重。 “……”女仆面露绯色,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的退了下去。 澜澜见场面突然冷了下来,就轻轻的挪到苏湛身边:“什么是内子?” 苏湛耳朵发烫:“就是夫人的意思。” 澜澜陪了他四五个月,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在他的心里,就一直没把澜澜当做妹妹。 澜澜低头抿嘴一笑,小手渐渐的握住苏湛的大手,十指相扣。 苏湛的耳朵就瞬间红得滴血。 坐在对面的警探全嘉林不经意的就吃了一把糖,默默的喝茶冲淡甜味。 这时李夫人跌跌撞撞的跑来,一进屋就直接跪倒在苏湛面前,一直哭哭泣泣。 苏湛和澜澜都只是坐在原处,不语,他们身上带有怨气,不便接触人。但是全嘉林就有点受不了,语气不好:“李夫人,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啊,你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吗。” 这时苏湛挥手,示意他闭嘴,他对李夫人还是同情的:“李夫人,在同一天内儿子早逝,夫君昏迷,对你来说却是是一个恶耗,但是你这么哭哭啼啼,并不能解决问题。要不你先起来同我们说说,这段期间,麟子也有什么异常。” 李夫人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起身,想同他们坐在一处,苏湛却连忙摆手,示意她坐主位。 李夫人坐下后,用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李夫人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一个二十六岁人的母亲,可能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思虑过度,白发都是长了很多。 “秉尧最近一直在跟着老爷学习如何管理赌坊,一直都是和老爷同进同出,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是昨晚,他说有人在十里飘香摆宴,希望他能赏脸,然后他就去了,没想到就这样一去就没有回来。”李夫人又哭泣了几声,声音哽咽到不行。 “那你可知邀请之人是谁?”苏湛问道。 可澜澜却突然插话:“是一个白发的戏子吗?” 她脑海中一直想着“李爷慢走!”她越想越觉得扶苏的声音和那个扶李秉尧的人声音很像,就是扶苏的声音更加清爽明亮些。 李夫人抽泣两声:“秉尧不喜欢看戏,所以应该不认识什么戏子。邀请他的是药材商文家的小少爷,文钧梁。” 苏湛看着澜澜,眼底有着不可言喻的东西:“白发戏子是谁?” “……”澜澜面露难色,“我过会儿在跟你说。” 扶苏终究是一个怨灵,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最好不要让苏湛知道,以免让他遇到危险。 “行。”苏湛咬牙。 全嘉林一直在认真的做记录,突然问道:“文钧梁和李秉尧关系好吗?” “文钧梁和秉尧关系还不错,之前是一起上学堂的,不过最近他俩的关系,确实没有之前好了。”李夫人突然想到什么,“难不成是文钧梁杀了我儿子?” 苏湛见她突然瞳孔放大,青筋爆出,就试探的问道:“他俩之间是有什么纠纷?”李秉尧像是仇杀。 李夫人突然瞳孔收缩,低头不语,双手一直蹂'躏绣帕。 “李夫人既然有所隐瞒,那此案只好修整一段时间了。”苏湛见李夫人很明显瞳孔变化,但仍然低头不语,可见李秉尧和文钧梁纠纷,不仅仅只关系到他们俩人,也就说道,“我们先去看看李老爷吧,管家不是说,最近李老爷总是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李夫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湛他们,很是怯弱,她说:“管家,带苏先生去老爷房里。” . 李家公馆很大,所有的建筑都是仿造西洋,丝毫看不出一点自己的老东西。 在经过花园时,苏湛看见正中央有一口井,看上去有些年份,和周围的西洋建筑颇为不符。 “管家,这口井是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的吗?”苏湛问道。 走在前面的管家,停下脚步:“是的,风水师说这口井是个阵眼能保我们公馆平安,让我们千万不能动。” 澜澜感受到一丝怨气,微微屏气凝神,就看到井下深处的暗河里藏着一个女怨灵,着一身深红袄裙,却没有头颅。 她连忙拉下苏湛衣襟,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井下有一个怨灵,戾气很重。” 苏湛微微颔首,也对她耳边说:“我也发现了,不过现在还是白天,她的怨气还不重,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把逼她出来。” “恩。”澜澜重重的点头,俏皮可爱的杏仁眼总是带着耀眼的光芒。苏湛莞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随后,他们就来到了李洋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味,看来李洋一直都生着病,只是昨晚儿子离世,才会一病不起,陷入昏迷。 全嘉林见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显得整个房间都昏暗寒冷,可今天明明就是大太阳天,于是就问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让李老爷见见太阳呢。” 苏湛走上前,李洋满脸皱纹,面色发灰,嘴唇发紫,印堂发黑,应该活到现在全靠药物吊着。 那方才李夫人怎么还说李秉尧最近跟着李洋学管理赌坊,同进同出呢? 李家的水,有些深啊。 “苏先生,你看看我家老爷……” 苏湛拿出黄符放在床头,诊李洋的脉,发觉他应该是被人下了慢性毒,久病成疾,再加上邪祟叨扰,儿子离世,所以就算是活菩萨现身都难救他。 “拉开窗帘吧,多见见光,也许病痛就没了。” 此时全嘉林将所有窗帘拉开,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氤氲的尘埃。 苏湛寻一张沙发坐下,见管家脸上的愁云依旧没有消散,想着一个忠心的人。他从不插手别人家的事,但是这事有关对李秉尧下咒的怨灵,也就只好多嘴问道。 “管家切莫怪我多嘴,我也不喜插手别人家务事,李老爷这般,少说都有三个月,病痛入骨却还一直待在家里,想必是有隐疾吧。”见管家神情恍惚,想必李洋的事,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迫于无奈,只好遮掩,“我不问其缘故,我只想知道,与李家少爷同进同出的到底是谁?” 管家深深的叹气,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是全白,他缓缓的说:“少爷长大了,想要掌管所有赌坊,有些心急,所以才会做了造孽的事。我呆在李家大半辈子,实在不忍心李老爷就此离去,所以才想偷偷出去找您,没想到您自己却来了。最近少爷很少回家,总是和文家少爷待在一起,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我家老爷,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管家的声音沙哑抽噎到不行。 又是文钧梁,难道文钧梁就是给他下咒的人吗?但是他一个阳间人,怎么做得了阴间的勾当,莫非又是同阿芙一样? 苏湛缓缓起身,变出六寸桃木剑,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李老爷曾被邪祟叨扰过,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清理干净后,李老爷还能不能多活几个月,那就要看造化了。” . 深秋入夜,寒冷刺骨。 小警探全嘉林也跟着他们来到了井口边上,靠在一旁的红木柱子,一阵阴风吹过,不禁的抱紧自己。“苏先生,我们既然知道了文钧梁的嫌疑最大,我们干嘛还不去找他呢?” 苏湛将缚灵符沿着井口,贴了一圈,听到问题也就淡淡的回答道:“我方才让你打电话告诉陆队李家的事,他怎么说?” “陆队说,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全嘉林瞬间泄气。 苏湛忽而一笑,回眸对他说道:“你怕鬼吗?” 全嘉林瞬间躲到柱子后面,一脸惊恐:“什么?苏先生,你来这里是抓鬼的吗?” 澜澜看他这么胆小怕事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方才明明叫你打完电话就可以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的。” 说完但还是走到他的身边,盘手挡在他的面前,盯着井下已经蠢蠢欲动的怨灵,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鬼出来了,也不要乱叫,行吗?” 苏湛这时走过来,丢了一堆缚灵符给他,与澜澜并肩站在一起:“全警探,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就待在原地不动就行。” 他低头见澜澜竟然还带着笑容,也就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澜澜抬头,眼底的星辰透亮,嘴角的笑容仿佛盛开的桃花:“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我很高兴。” 苏湛莞尔,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含情脉脉,他抬手抚摸澜澜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他明明什么好吃都给了她,但她脸上还是一点肉也没有,干瘪得厉害。 “苏先生,澜澜姑娘,你俩抓鬼能不能认真点,我真的很害怕。”全嘉林将所有的符咒贴满全身,额头都贴了两张,眼前的视线被挡得一干二净。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井口的黄符突然随风摆动,围绕在一旁的银色铃铛,疯狂响动。墨黑的怨气从井口喷涌而出,黑紫的瘦长双手倏然攀抓在井口壁上。 缚灵符霎时形成屏障,将井口团团围住。澜澜红眸也瞬息显露,翻手黑色怨气就聚拢成一张长弓。 她心中默念:“屠昏,召来。” 霎时,一道金光划破长空,从远处飞来,闪现在澜澜长弓上。 苏湛眨眨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你手上的是屠昏箭吗?” 澜澜的红眸忽而消失,对着苏湛讪讪笑:“呵呵,它自己说要变成我的武器的。” “那你和大夫子是什么关系?”苏湛蹙眉,同为两千年前,说不定澜澜塑灵之法是他所为。 澜澜叹气:“我也想知道我和大夫子是什么关系,但是我一问屠昏箭,它就给我软得像条狗一样,死活不说。” 骤然耳畔穿来全嘉林的尖叫声,他瞪大双眼,指着井口,语气惊慌失措:“头……头……那个女鬼没有头。” 苏湛猛然看过去,却只见一团漆黑的怨气,看不出这个女鬼有头还是没有头,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澜澜清爽的笑声。 “你有病啊,你竟然还在笑。”全嘉林蜷缩在他们身后,听见澜澜的笑声,心里更加害怕。 澜澜捧腹笑了好几声,手上的长弓也渐渐消失,屠昏箭也老老实实的在她的肩头,收敛了自身的灵气。 “你看不见吗,这个女怨灵没有头,手脚特别不利索,爬个井口,这么久都还没有爬出去了。”澜澜忍不住又笑了几声,“你把缚灵符也都收起来了吧,这么蠢的怨灵,还不值得浪费灵气。我们一起看着她,什么时候能爬出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女怨灵虎躯一震,不想爬了。 26 苏湛见澜澜的漆黑的眼眸像是有一团温柔的火焰, 明亮耀眼。 他虽然看不见此时的怨灵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 但是看她这么高兴, 想必是个很滑稽的模样。 无头的女怨灵费了很大的力气从井里出来,但由于周围全是漂浮急转的缚灵符。她也就直直的站在原地, 脚交叉站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但是又莫名的端庄秀丽。 全嘉林听见澜澜这么说,也就从他们俩的身后探头出来, 隔着黄符却能清晰的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袄裙, 全身湿漉漉, 滴答滴答滴着水渍的无头女鬼。 “她跟李秉尧一样, 都没有头。”全嘉林哆哆嗦嗦的说着。 苏湛闻言,眼眸倏然停了一下, 连忙转身蹲下,修长的双手抵着全嘉林的头颅, 缓缓灵气涌进他的身体。 他问:“你可又什么感觉?”生人见鬼,代表体内极寒, 是活不久的象征。 全嘉林眨着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他:“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澜澜盯着眼前的无头女怨灵, 全身湿答答的, 颈部血肉模糊, 但是她却一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想必身前是一个特别优雅的女人。 忽而女怨灵的发黑双手在胸前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手势动作,澜澜一惊,以为是什么术法。手上长弓再现,箭在弦上。 女怨灵却突然开始摆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澜澜震惊:“这是什么套路?跪地求饶,这么没有骨气?” 全嘉林又探头出来,惊呼:“女鬼走了?” 苏湛回头瞟了一眼,黑气还在,想着应该是刚才缚灵符贴在他的眼前,又太惊慌,所以才看到了怨灵。 “澜澜怎么了?”苏湛问道。 眼前的女怨灵仍然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比划手势,澜澜也跟着做了几个动作,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小警探全嘉林以为女鬼走了,也就从地上爬起来,见澜澜在做手语,也就说道:“这个意思是,我的名字是熊妗。澜澜姑娘,你不是叫澜澜吗?” 二人双双回眸,眼底波澜起伏。 全嘉林一哆嗦,怯怯弱弱的说:“刚刚澜澜姑娘比的是手语,这是聋哑人交流的方式,我也是因为我的母亲是聋哑人所以才知道的。” 澜澜回眸看熊妗,她还是跪在那里,手一直在比划那些所谓的手语。这怨灵没有头,澜澜无法与她交流,但是这些手语正好可以了解她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她的动作太快了,澜澜根本就比划不过来。 “你慢点,比划那么快,我跟不上。” 突然澜澜拉起长弓,屠昏箭从熊妗身旁飞过,灵气灼烧怨灵手臂,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澜澜只想让她停下来,没想让她受伤,也就讪讪:“不好意思啊,你比划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我比划不出来,这小警探也就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熊妗沉寂了一会儿,手臂上的灼烧渐渐消失,于是紫黑的双手又开始比划,但是动作显然慢了很多。 全嘉林看着澜澜的动作,由于有些动作不太标准,他断断续续的说:“熊妗,十八岁,无父无母,聋哑人。二月十七日出门买东西,在沙华街后巷遇见一个人。” 全嘉林突然停顿,可澜澜还在比划,也就一个斜眼过去,他一惊,接着道:“那个人想…强奸她,她不从就杀了她。” 澜澜突然对熊妗开口道:“你先等会儿,你确定杀你的那个人,是因为你不从,所以就杀了你吗?” 全嘉林看澜澜动作:“她说是的。” “难道李秉尧和熊妗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了?”苏湛抚摸着左手腕上带着一串小叶紫檀的念佛珠,声音低沉,“他俩头颅都是被砍下来,但是李秉尧的应该是仇杀,全身无一块好肉,每一刀落下都是见白骨的。而熊妗却是因为欲求不满。” 澜澜见熊妗又在做手语,也就跟上,可许久都没听见全嘉林的声音,也就停下了动作,问道:“你想到什么吗?” 全嘉林回过神来,眼神空洞无助:“我好像想起熊妗的案子了,就在过年前,我刚来到巡捕房的时候。就接到沙华街的后巷里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尸头颅的案子,但是因为放置太久,有些五官被小动物吃掉了,再加上找不到身体,也没有人来报案说家中丢了女儿,所以至今都不知道死者身份,也就没抓到凶手。” 突然熊妗的身上的怨气骤涨,颈部喷涌而出黑色的浓血,双手变得乌黑干枯,有些张牙舞爪。 澜澜霎时拉满长弓,屠昏箭转瞬射出,金光穿熊妗心脏而过。她应声倒在地上,厚重的怨气将她包裹,粘稠的黑血流了一地。 可澜澜却收起了长弓,驱散了所有的缚灵符,缓缓的走到她的身边,紧紧的握住那只乌黑干枯的手,看着空荡荡的头颅。 她生前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子,气质出尘,温柔典雅。她待在这大半年了,李家没有一人死于非命。她叨扰李洋,但是并没有伤害他,也许只是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她。 “你想入轮回吗?”澜澜眼角噙着泪珠,嘴角却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语气温柔,“你的身体是不是在井下,我们替你找回你的所有身体,然后送你入轮回,好不好?” 熊妗颈部浓血慢慢渗透出来,紫黑干枯右手紧紧的回握澜澜。 她……想要离开。 澜澜紧紧的握她的手,金黄色的灵气缓缓涌进熊妗的身体。渐渐的,熊妗身上的浓稠黑血消失,漆黑的怨气也逐渐消散。 “苏湛,她的尸体在井下暗河,我们下去去找吧。”澜澜回到苏湛身边对他说。 全嘉林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还没有问她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呢?她太可怜了,我们一直要替他捉到凶手。”少年人哽咽到不行,可能是想到自己的母亲。身为聋哑人的熊妗,当时连反抗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澜澜回头,见熊妗在比划,也就跟上。 “她……她竟然说自己忘记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忘记了。”全嘉林直接冲到井边,可是他根本看不到熊妗,只是感觉井边极其寒冷。但他并不畏惧,他蹲在井边,对着井口说,“熊妗,你是不是还在这,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真的想帮你。你在好好想想,你也许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也许也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你能不能想起一点点特征,一点点也好。” 澜澜她知道一当变成怨灵,生前的事情就会渐渐的忘记,直到完完全全的忘记自己,成为孤魂野鬼。但她见熊妗迟疑了很久,才开始比划动作,所以也就走上前站他的身边,比划手语。 全嘉林看着,徐徐而谈:“那个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还有一点烟草的味道。他的脚很大,鞋子很特别,上面有一个盘扣……” “鞋子上有一个盘扣……”澜澜在喃喃自语,盘扣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能想起的全部吗?”全嘉林见澜澜手突然不动了,也就对这井口问道。 澜澜看到他一个小脑袋往井口怼的样子,煞是可爱,可是这里终究怨气太重,就让他离开了井口。 由于苏湛和澜澜要下井去寻找熊妗的尸体,也就用锁灵索将熊妗绑在井口旁,又丢给了全嘉林一堆的缚灵符和桃木剑,是防止熊妗突然暴走伤害他用的。 “你们快点回来呀。”全嘉林又躲回了红木柱子后面,缚灵符贴满全身,手握紧桃木剑,蹲在那里哆哆嗦嗦。 澜澜“噗呲”一笑:“你刚刚不是挺勇敢的吗,都冲到人家身边去了,现在怎么就这么怂了。” 全嘉林从红柱子后探出小脑袋:“我刚刚是以为她回井里去了,我怎么知道她还在边上啊,你们一定要快去快回啊。” 苏湛握了握澜澜的手,随后也就跳了进去,澜澜也紧紧跟上。 井是一口枯井,他们跳下来并没有水,土地松软,一下来就是一股很重的腐臭味。井下空间很大,但是很黑。 苏湛拿出手电筒,空间瞬间变亮,听见了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于是他们跟着水声走过去。 澜澜见苏湛一直都紧锁着眉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边上看着他们没有讲话。也就走上前,和他十指相扣:“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湛被她突然十指相扣,有些吃惊,但又见她清澈见底的眼神,莫名的安心。 “我在想李秉尧和熊妗是同一个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同样的无头案,不同的是一个尸体留在现场,一个是头颅。 澜澜眼眸徒然空了一瞬,她当时耳边传来的声音,与扶苏相似。但是如果真的是扶苏,可为何要杀他们二人。 扶苏看上去就是一个放汤不羁的白发戏子,身上透露着一股邪气。 怨灵杀人,可是要灰飞烟灭的,不入轮回的。 苏湛这时在已经没有什么水流动的暗河边上,发现了熊妗的无头尸体。 由于时间太久,又一直受到河水的冲刷,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是身上的穿着的红色袄裙依旧鲜艳惹眼。 而且她的尸体上有无数个伤痕,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我们回去吧,看看陆队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 等他们三人带着熊妗的尸体回到巡捕房时,黎明也来到了人间。 他们在停尸房的冷藏库里找到那颗被遗留在沙华街的头颅,法医将熊妗的整个身体拼凑起来时,澜澜才看见完整的熊妗。 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明眸皓齿,一袭红衣衬得她阳光明媚,亭亭玉立。 躲在屋外的澜澜,在入轮回的前一秒,看见熊妗突然做了一个手势,她虽然看不懂,但是猜测应该是谢谢吧。 随后他们也就离开了藏尸房,可他们出来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陆铭,徐景槊还有全嘉林。 全嘉林急急忙忙的跑上前,问道:“熊妗走了吗?” 苏湛颔首:“嗯,等法医尸检完,你就可以给她找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厚葬,这样她投胎能更好一些。” “我一定会找一个好地方的。”全嘉林眼角噙着泪,重重的点头,随后就跑进停尸房,应该是想看她最后一眼。 徐景槊勾着陆铭肩膀,微微挑眉,带着得意说:“嘉林跟我们说了熊妗的事,这让我更加觉得李秉尧的死可能可以跟一个连环案联系在一起。” 熊妗身上有三十五刀痕,与李秉尧身上的一模一样。 ※※※※※※※※※※※※※※※※※※※※ 周家之:“为啥不让我这个小可爱出来,我都好久没有戏份了。” 帅气的作者:“你丫能看懂手语吗?” 周简之:“哼,渣白。” 帅气的作者:“小黑屋警告。另外全嘉林也是小可爱啊。” 27 陆铭为了更加清楚的讲解这个连环案, 也就将苏湛和澜澜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澜澜一进来就发现和她上次为了周简之的事尾随陆铭时, 看到的不一样。整个房间变得更加透亮有人气, 堆满书籍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个红盆底盆栽,墙角多了两颗常青树, 窗帘也从黑色变成了深蓝色。 特别是皮沙发上,多了一个丝绸抱枕,上面绣的像是一对鸳鸯, 很可爱。 徐景槊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抱枕抱在怀里,像是在宣示主权。陆铭从办公桌下, 翻找东西,但是由于东西太多, 他好久都还没有找到。 澜澜就问道:“陆队, 你找什么啊。” “桐城的地图。”陆铭起身翻书桌表面的的书, “我记得我就是放在这里的啊,那时候调查覃塘儿案子时, 我还用了,给我放哪儿了。” 澜澜想起, 那时陆铭是躺在沙发上看的,也就蹲下, 从长沙发底下找出桐城地图,有些灰。她抖了抖, 说:“是这个吗?” 徐景槊一把抢过地图, 发现真的是桐城地图, 上面还有陆铭在墓地树林写的字。微微努嘴:“澜澜, 你怎么知道在沙发底下。” “因为我记得,那时陆队是躺在沙发上看的,所以我想它会不会掉到沙发下面去了。”澜澜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她刚说完,就被苏湛拉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苏湛脸上还带着讪讪的笑容。 他还没有跟陆铭说过,当时派澜澜监视过他。 被这么一提,陆铭突然想起抓周简之的第二天,他那一整天都觉得阴气沉沉,很是阴凉。 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引起的体质虚,现在看来应该是澜澜还是鬼的时候跟了他一天。 但想着澜澜跟着他,多半是想替周简之摆脱嫌疑,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可刚走到徐景槊身边坐下,就豁然被徐景槊突然抱在怀里,他的小少爷嘴里还嘟喃着:“澜澜那丫头跟了你一天,你都没什么感觉吗?” “我那个时候又看不见她。”陆铭扭着身子,推开他凑上来的脸,“你先给我起开,苏先生他们还在呢。” 徐景槊瞟了对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轻哼了一声,又搂得更紧。 苏湛看他们这样,也默默的将澜澜搂在怀里,澜澜靠在苏湛怀里,看着陆铭他们这样,喃喃自语:“他俩感情真好。” 苏湛一愣,低头浅笑:“我听简之说,他俩相识有十年了,陆队曾是徐司令的副将,徐少自小就跟着陆队,后来因事分开了,如今重逢,自然是要亲密些。” 澜澜顿然搂住苏湛的腰,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声音甜甜糯糯的:“周简之也跟着你四年,所以也会更亲密些吗,有时候我真的嫉妒他,为什么他能比我早那么久认识你。” 苏湛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澜澜自身寒气,他好像丝毫不畏惧,抱着她的手,搂得更紧。 这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的人很是兴奋,扯着嗓子,“苏湛,陆铭,你周二爷来……”。可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相拥的两对人,“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你们四个王八蛋,趁我不在,搞联姻呢。” . 周简之心揣着怒火,一个人坐在主座的单人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被盯的四人,瑟瑟发抖。 徐景槊看着澜澜一直低头不语,应该是在想什么,也就问道:“澜澜,李秉尧的头找到了,你要去看看吗?” 澜澜猛然抬头,她想去看看。 可苏湛却回答道:“不必了,李秉尧的魂灵被强制抽离,就算尸身完整,也召不回来的。” 澜澜闻言,又把头低了回去,她想看看能不能在李秉尧的尸体上,找到扶苏的怨气。 但是扶苏是千年怨灵,又怕他被苏湛知道。 可她就是越发觉得,当时扶李秉尧的男人,就是扶苏,有些怀疑他就是那个下咒的人。 陆铭将桐城地图平铺在茶几上,拿红笔在沙华街的后巷,松鹤路的胭脂粉铺,城南的护城河旁,各画了一个圈,他们分别位于桐城的东、北、南。 相隔较远。 “这三个地方,依次找到了女人的头颅。沙华街是二月二十三号,松鹤路是五月十七号,护城河是七月十五号。沙华街熊妗的事大家都知道,我也就……” 周简之突然拍桌:“干嘛不说,你们四个人就趁我去商会一天,你们就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现在我还没有权力知道了吗?” 苏湛瞟了他一眼,一张黄符甩出,牢牢的贴在周简之嘴巴上,他一惊,却瞬间安静了。 他知道这是苏湛的符咒封口术,如果他乱动,会受到电击。 “陆队,请,继续。”苏湛摆手示意。 . 昨天的巡捕房。 陆铭和徐景槊带着李秉尧的头回来,在验尸房的门口,正好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法医邵焕康。 陆铭拦下他:“仵作,我们找到李秉尧的头了,你晚点再去吃饭。” 邵焕康白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上提着的渗血的白布包,嫌弃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又戴上口罩:“首先,我不是仵作,我是法医。另外我的名字是邵焕康,别老叫我仵作仵作,又不是旧社会。” “是是是。”徐景槊向前一步,勾着他的脖子就往验尸房里走去,说话声音突然变小,“你又不是不知道陆铭他脸盲,能记得你是仵作都不容易,还希望他记住你名字。” 邵焕康回头见陆铭脸色漆黑,耸耸肩,也小声嘀咕:“徐少,你是不是又惹陆队生气了,他看他那个眼神,怎么像是要吃了我。” 徐景槊回眸,心里却是一阵暖意,嘴硬心软的陆铭现在正盯着他勾邵焕康脖子的手。 他一把推开邵焕康,走到陆铭身边,自然搂过他的腰,附身对他耳边轻轻吹气,嗓音低沉,极具诱惑力:“还是搂着你比较舒服。” 陆铭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却也没有推开他。 验尸房内四面白壁,白灼光耀眼,李秉尧的无头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正中央的铁板床上。由于隔壁就是停尸房,房内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 邵焕康拿过白布包,一打开就是血肉模糊的肉球,上面还爬满了黑色的蚂蚁。他突然一阵反胃,今天饭又不用吃了。 “陆队你可以啊,我看都受不了,你还提了一路。” 陆铭掀起尸体上的白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上战场十年,什么样的没见过。你不是专业法医吗,说说李秉尧是什么情况。” 邵焕康白口罩,白手套,正在认真的清洗头颅上的血迹,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李秉尧身体上所有被划破的伤口虽然深,但是都不致命,那把刀应该是一把长十五厘米,宽三厘米的匕首。” 徐景槊将李秉尧的白布全部掀开,被邵焕康清洗过的尸体,身上的伤口更加清楚明了。确实每一刀都见白骨,却又都不伤及性命,不知道为何他开始数起了伤口的数量。 三十五刀,每一刀都避开了大动脉,但是也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失血过多。 “李秉尧的致命伤应该还是脖子上的那一道,凶手的力气很大,那是一把很长的刀,一刀切下去,而且还有些生锈。”邵焕康将头颅丢进福尔马林里,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斥在停尸房内,“而且这个伤口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七月十五日,城南郊护城河的萧荷华。”徐景槊猛然抬头说道,他记得萧荷华的头颅也是被人用刀切了下来。 可是邵焕康却摇头,缓缓说道:“不是她,我认真看过李秉尧的伤口,很平整是一刀切。很明显应该就是一个很有力气的男人。可是当时护城河那个的伤口,我也看过,伤口极其不平整,而且像是砍了很多次的样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呼:“我想起来了,是松鹤路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的头就是一刀切下来的,我当时还觉得可怜,好好的一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被这么一说,陆铭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立马冲出了验尸房,向自己的办公室跑去。 徐景槊见陆铭离开,知道他应该还会回来,也就待在这里,看着李秉尧的身体,突然小声的问道:“荷华和李秉尧的凶手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 邵焕康抬头,见徐景槊眼里星辰稀碎,暗谈无光,也就轻轻叹气:“我只是一名法医,如果单纯的从伤口上来说,他们俩的凶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万一凶手在砍下萧荷华头颅时,心生愧疚手……抖了,也是会连砍很多下的。” “徐少,我听说你和萧荷华曾经是同窗好友,但是也要学会惋惜。”邵焕康轻轻的叹气。 “我知道,只是心疼她,她才二十岁。”徐景槊又轻轻的替李秉尧盖上白布,死者已逝。 陆铭急冲冲的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份档案袋,他走到他们身边,将里面的东西一骨碌的全到了出来。 “这里是所有的档案,现在与李秉尧的案子联系,说不定能一起解开。”陆铭说。 有三张头颅的照片,有些惨不忍睹。 其中一张上面写着身份不详,大致死于一月十七日,是一月二十三日发现于沙华街后巷。这个是熊妗的。 另外一张的主人叫庄琬,死于五月十七日,十六岁,还是学堂的学生。当天晚上是她母亲的生日,由于没有准备礼物,心里愧疚就偷偷摸摸跑出来,去松鹤路的的胭脂铺买胭脂。 结果胭脂铺早就关门了,第二天是胭脂铺的伙计在门口的破簸箕里,找到了被烂布条包裹着的十六岁少女的头颅。 最后一张是萧荷华的,二十岁,死于七月十五日,是乐器制造商萧家的独生女。当天和自己未婚夫相约在护城河的,可是当未婚夫去的时候,就只是看到了萧荷华的头颅。 然后她的未婚夫沿着护城河找到了身体,所以萧荷华是唯一一个全尸入葬的。 陆铭看着这一张张照片,心里百感交集。他愧疚于自己没有抓到凶手,也替她们惋惜,一个个都是如花的年纪,却早早的老天夺去了性命。 徐景槊大概翻阅了一下档案,这三起案子都没有继续调查的原因,都是因为亲人的放弃。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只剩下一颗头。传来许多的流言蜚语,甚至有人说,找不到身体是因为被凶手带走,用去侵犯了。 他心里一惊,缄口不言。 也许人多口杂,人言可畏,这才是成为了她们父母不愿替女儿讨回公道的原因吧。 28 “仵作, 你过来看看, 李秉尧的伤口是跟一号二号这两个小姑娘一样的吗?”陆铭对邵焕康招招手, 自己将照片放在了李秉尧的颈部,对这三处伤口进行对比。 邵焕康过来也就瞄了一眼, “这一号我记得,现在头还在我的藏尸房呢,我昨天一看到他的尸体我就直接把一号的头拿出来进行了对比, 是一把刀,一种手法。” 陆铭想起另外两个案子:“都是先用药弄晕, 再就地砍下的吗?” “恩,那种药物我现在都还没有检验出来, 希望这次能在李秉尧的嘴里发现出什么?”邵焕康轻而易举的撬开李秉尧的嘴, 在他的牙缝, 喉腔提取东西。 此时的徐景槊看见墙上贴着桐城地图,也就走过去, 在沙华街后巷,松鹤路胭脂铺, 护城河,商樽街十里飘香各标记了一个点。 正好前三围成一个三角形, 而十里飘香正好在一二之间的线上。 徐景槊瞬时陷入了沉思,他在西洋留学时, 曾学过犯罪心理, 但是由于他上课经常睡觉, 也就听了一个大概。 他记得当时在课堂上, 说每一个凶手都只会找自己所熟悉的三角形区域范围行凶,因为最有安全感。 由于这四人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他猜测凶手多半是无差别行凶,或者是满足凶手某一方面的需求。 但是有一点他无法理解,无论杀害萧荷华的凶手与他们是不是同一个,按照前面的受害者来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那凶手为什么会突然去杀害一个身强体壮的李秉尧? 前三位都是头留在了现场,身体不翼而飞,为什么李秉尧的身体会出现在他家的西虎赌坊? 霎时,他又在地图上把申元街西虎赌坊圈了出来,与十里飘香隔着一条街道,却在一条横线上。 正好将这个三角形,上下一分为二。 徐景槊轻轻叹气,现在的线索太少了,唯一能把这几个案子联系在一起的,好像也就只有断头而已。 可此时却有一个手帕抚上了他的额头,轻轻替他擦拭汗水,头顶之人,嗓音低沉带有磁性:“小少爷,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徐景槊抬眸,紧紧握住那双厚实的手,温暖,莞尔一笑:“你说。” 陆铭垂眸,半响后才缓缓说,“我们有可能就算找到了李秉尧的凶手,也不一定能找到萧荷华的。” 萧荷华是徐景槊唯一的朋友,曾经还一起讨论过,当她结婚时,他们二人就要去做伴郎,合伙欺负她的丈夫,如今却是一个奢望。 他刚刚和邵焕康讨论过,都一致认为,杀害萧荷华的很有可能是模仿杀人的。 其一,脖子处的伤口痕迹不一样。 其二,武器不一样。 其三,她的身体在河里。 徐景槊倏然站起来,将他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厚实的肩膀,轻声嗫嚅:“荷华于我在异国同窗两年,按情分,我尽力帮她。但如果找不到真凶,我也不会有太多得悲伤,她再天上也不愿意看到。” 忽而他嘴角一勾,轻轻侧头吻了吻陆铭滚动的喉结,陆铭全身一僵,湿润的触感酥麻到了他的头发丝。 这时徐景槊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最主要的,我能当你是在吃醋吗?” 陆铭连耳朵都红得滴血:“放开我,仵作还在呢?” 徐景槊却收紧了手臂:“我就抱抱,抱一会儿就好。” 他真的好像告诉所有人,他喜欢陆铭,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夕阳余晖,带着暖暖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冰冷的验尸房,洒在两个相拥的男人身上,地板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相依相偎,仿佛能过一生。 . 这时,验尸房里的电话响了,惊扰了缝合尸体的邵焕康,却没有打扰相拥的两人。 邵焕康擦干净手,接了电话,带着一点不耐烦:“喂,我法医邵焕康。” 那头传来全嘉林叽叽喳喳,特别激动的声音:“陆队呢,陆队呢,我刚刚打到他办公室没人。法医,他在验尸房吗?” “陆队,你电话。”邵焕康当电话放下,又回去缝合尸体,他今天要让李秉尧有全尸,这样事后才好还给李家。 陆铭一把推开他,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粉红。他本不是害羞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徐景槊一撩拨,他全身的血液都会跑到脸上。 “喂,我陆铭。”陆铭背对着徐景槊接的电话,又恢复了那个一板一眼的老古板陆铭的声音。 徐景槊看着陆铭的背影,心里却万分感激,还好他的陆铭还在。 他又坐下,对一桌子的资料、照片和地图,沉思。 其实他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凶手会不会有三个人! 一个是杀害熊妗和庄琬的第一个凶手,这两个女生都是年纪偏小,头颅被切下来,用白布条包着,放在案发现场,身体不知。 一个是杀害萧荷华的第二个模仿第一个的凶手,切口不平,头颅埋在土里,身体丢到了护城河里。 一个是杀害李秉尧的第三个凶手,头颅一刀切,白布条包着,放在苔藓小巷,身体在西虎赌坊。 第一个凶手和第三个凶手,凶器一样,手法一样,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由于伤害目标的不同,所以也就产生了另一种可能,这两个凶手会不会彼此认识,很熟悉。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相似点。 而第二个凶手很明显是模仿第一个,用了一把短刀切割头颅,明显是临时起意,准备不足。杀害人后,想逃脱嫌疑,所以就模仿当时的头颅女人连环案的。 可是他明明记得,当时这个案子被封锁了,连他一个司令儿子都不知道有这个案子。 七月十五日当天,他正好因为覃塘儿的案子,被当做嫌疑人,关在牢房里,这才让他听见警探们说起萧荷华的死讯。 只是苦了和他关在一起的周简之,他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打了起来,发泄内心的愤怒与伤赶。 那谁能知道这个案子的详细内容呢? 巡捕房的人、受害者的亲人、一路追踪记者、公董局的人…… 公董局这个掌控着桐城所以事宜的部门,细节知道得最多,也是有权力封锁消息的人。可公董局的人都是一些老家伙,随便两个人出来都是三位数的年纪。 这么大的年纪还会去伤害小姑娘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局长是叫李海,一个秃头的,戴着眼镜,很古板的一个老头。 李海…… 徐景槊徒然瞳孔放大:“公董局局长李海,跟李秉尧是什么关系?” 邵焕康被他一叫,手一哆嗦,线断了:“李洋的哥哥,李秉尧的大伯。”他咬牙切齿,穿了好久,没缝两针就断了。 所以李秉尧有可能知道这个连环案? 徐景槊渐渐的咬起了手指头,他想平复自己的思绪。 如今的他,越想越有些疯狂,他甚至怀疑,李秉尧的死是因为杀害了萧荷华,所以才被第一个凶手灭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他不记得萧荷华身边有这种危险的人啊? 徐景槊疯狂的□□自己的头发,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都变成了鸡窝头。 陆铭挂了电话,见徐景槊有些崩溃,也就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平静下来,缓缓而谈。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全嘉林,他说李秉尧和文钧梁曾一起合谋下毒害李洋,为了获权。他俩好像在商量什么生意上的事,近期有纠纷。” 徐景槊来桐城的时间不长,但是文钧梁他记得。 当时他刚到桐城没几天,文钧梁就走上门来,送了一堆的东西,又对他父亲嘘寒问暖,忙上忙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出一个月,文钧梁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是询问他家兵有多少,在桐城的势力大还是在平城大。 徐景槊自然接下,顺着问话,文钧梁还真的把所有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 文钧梁家做药材生意,一直不太景气。听说蜀地有一种药材,可使人上瘾,名为罂粟。他也就打了这个主意,但是桐城公董局下了通知,说城中不得有罂粟和烟土。 于是文钧梁就想到了家大业大,官还大的徐司令。 “他俩八成做烟土生意,所以苔藓小巷尽头的私人烟土馆应该就是他俩开的,那就解释清楚,为什么半夜李秉尧还要一个人去那个小巷。”徐景槊对着陆铭,微微挑眉,一双丹凤眼俏皮诱人,活似等待表扬的孩子。 可陆铭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他低眉敛眸,浓黑剑眉却带着紧迫:“那凶手是跟着他去的小巷,还是就在小巷里等他。” 徐景槊瞬间敛眸,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小巷虽然狭小,但是发现头颅的那个地方却很空旷,由于深夜,躲在角落里,确实不会被发现。 而且当时地面上还有大量的血迹,凶手应该就是在那里砍下了头颅,等血迹凝固后,再送回了西虎赌坊。 可由于当时已是深夜,一个人扛着尸体到处走,也不会遇到任何的人。再加上西虎赌坊的后堂大门年久失修,一脚就能踹开,所以就更加难确定是何人所为。 “全嘉林有说,苏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徐景槊问,他觉得还是要问一下澜澜,问问她是否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陆铭:“他说苏先生打算在李府过夜,明天再回来。” 徐景槊轻轻叹气:“那我们先去看看文钧梁吧,毕竟李秉尧死了,那个烟土馆就归他了。” 陆铭默默的点头,交代邵焕康一些事后,也就坐着徐景槊的车来到了文钧梁家最大的药材铺——药材铺。 29 安商路一整条街道都是商铺, 吃喝玩乐一条龙,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文钧梁家的文家药材铺。 古色古香的设计, 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郁的药材香气,里面的掌柜伙计都穿着黑色长衫, 脚下踩着灰色布鞋,待人处事都特别客气。 他们二人分头行动,徐景槊去套话, 陆铭溜进后院检查是否有罂粟。 徐景槊手插口袋,一脚迈了进去。掌柜鲁乘一见到他, 就连忙上前,“徐家少爷, 今儿是来买些补药啊, 还是其他的。” “我就随便看看。”他以为文钧梁会在这里, 没想到却扑空了,故作轻松的问了一句, “我许久未见你家少爷了,这些天都去哪儿。” 鲁乘个子高大, 却长得牙尖嘴腮的,一脸精明的样子, 见徐景槊是来客套的,也就脱口接道:“最近我家少爷去游玩了。” 徐景槊转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 一身西装, 拿起茶杯喝茶, 却也是别样的好看。他微微挑眉, 语气从容不迫,“哪处风光如此优美,还惹得文少前去游玩?” 说是游玩,多半是去躲债。 鲁乘讪讪:“这儿小的那能知道?” 徐景槊轻轻抿了一下茶,随即放下,“掌柜的,这茶有点涩,去帮我换一壶吧。” “……好。”鲁乘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应下了,“成仁,去给徐大少换一壶好茶。” 正在门口扫地的伙计听见,连忙跑进来,他一直低着头,显得怯弱又不起眼。 他从徐景槊身边端走茶壶的时候,徐景槊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和药材香,又见他十指粗短,满手老茧,像是一个扫地伙计。 只是一个扫地伙计,怎么会有这种香味。 徐景槊下意识的盯着他,体重偏胖,个子较高,三角眼,宽腮骨是一个看上去很憨厚老实的人。 伙计换了一壶茶回来,一直低着头,放下后,抬头瞟了徐景槊一眼,随即又低头走开了。 徐景槊却是微微一愣,这伙计的眼神里有种阴郁,刚刚直勾勾的看了他一眼,莫名会让人不舒服。 他端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还是有点涩,但他却说道:“刚那伙计泡茶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是我兄弟,叫鲁成仁,不爱说话,也就只能扫扫地,倒倒茶的。能入徐大少的眼,也是不容易。”鲁乘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悠悠然的来了一句。 徐景槊微微挑眉,低头抿茶,不语。 此时的陆铭在后堂门口,他身手不错,一下就利用墙外的老枣子树翻了进去。 院子里堆满了药材干草,后堂门紧锁,想必也只有掌柜的可以进去。他将药材干草全部掀起,才在最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用铁链拴这。 他将暗门木板轻轻抬起,透过细缝,嗅到里面有股淡淡的的香味。他掏出小手电筒照了照里面,是一大片干枯的罂粟花。 看来李秉尧确实在和文钧梁一起做罂粟生意。 霎时,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连忙利用院子里的木板车翻墙而出,“彭”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揉着屁股,趁机学了两声猫叫,落荒而逃。 前堂的徐景槊见掌柜鲁乘的向往后堂走,也就随即说了一句,“帮我拿一服降火的药,既然你家少爷真的出去游玩了,那我在这里待着也没有意思。” 鲁乘退了回来,替他开一副药。 . 苏湛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回味茶香,也回味刚才说完的故事。 他突然有点好奇,给李秉尧下咒的人到底是谁? 他两天没有睡觉,体力有些不济。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桐城地图上,标出的萧家和护城河,他们之间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好奇为什么会相约在哪。 “萧荷华的未婚夫是谁?”苏湛问。 熊妗和庄琬都没有找到身体,为什么萧荷华的未婚夫能找到。 “扶苏。”徐景槊说。 澜澜身体一僵,猛然说:“是那个白发戏子,扶苏吗?” 她听完了全部,就一直在想扶苏在这个圈子里,究竟跟谁有关系?扮演着怎样一环的角色? 如果是萧荷华的未婚夫,那么这整个故事就通畅。 第一个凶手杀了熊妗和庄琬,李秉尧模仿凶手杀了萧荷华,扶苏报杀妻仇借凶手之手杀了李秉尧。 只是扶苏一个怨灵怎么和阳间人在一起? “恩,荷华和我在西洋留学时是同学,所以我六月份回桐城的时候,就是她和扶苏去接我的。”徐景槊一惊,没想到澜澜还认识,语气平和,“扶苏是一个白头发的戏子,总是穿着宽大水袖的衣服,是一个很邪的戏子。” 陆铭也想了想,好像当时萧荷华案子时,确实看到了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但是他以为是戏服,也就没有在意,“那个男人是天生的白发吗?” “荷华跟我说过,他有白血病,所以头发都白了,留着长发,穿着戏服,是为了方便唱戏。”徐景槊想起当时萧荷华对他说起扶苏时,还一脸的幸福,如今却是阴阳相隔了。 澜澜眼前突然浮现出扶苏的脸,一头白发,丹凤眼微挑,薄唇上扬,面冠如玉,却眉眼间带着一丝邪气。 扶苏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一般的怨灵,莫非那时见她,就已经黑了心。 那时他会在西虎赌坊是去察看李秉尧的尸体吗?可他既已似入魔,又为何会借第一个凶手的手杀人呢? 她的眉头渐渐锁起,要快点找到扶苏,免得他真的入魔,那时她就真的制服不了扶苏了。 霎时,安静的苏湛突然问道:“你们在药材铺看到,鞋子上有盘扣的男人吗?”当时熊妗说过,她昏迷前看到过这个画面,由于新奇就记住了。 既然这个点如今都没有出现,那么会不会和药材铺相链接。 药材铺的人自然是知道私人烟土馆的事,自然也知道李秉尧晚上会穿过苔藓小巷去烟土馆的事。 耳边传来苏湛的温润的嗓音,瞬间回神,澜澜小声问了一句:“盘扣是什么东西。” 苏湛指了指澜澜胸前的凤尾盘扣,为了不打扰陆铭和徐景槊思考,也就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个就是盘扣的一种,这叫凤尾盘扣。” 澜澜脑海里画面一闪,她在李秉尧那里,也看到过深灰色的鞋子上绣着凤尾盘扣。 “药材铺里所有的男人,脚上穿的都是绣着盘扣的鞋子。”徐景槊想了想当时的情景,确实他们的鞋子吸引了他好几次目光。 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周简之,倏然拍起来了苏湛的胳膊。苏湛皱眉,将黄符取下。 周简之深吸了几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我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鞋子上绣着盘扣?” 所有人都回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他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嗒。 他喝了好几口水,刚刚黄符封着嘴巴,不能说话,不能喝水,他都快要渴死了。 “我记得文钧梁月初就去北城了,他向来喜欢戏曲,听说北城来了一位花旦,所以他了特别跑过去捧场了。”周简之想起刚刚他们说的白发戏子,想起一个月前,他被文钧梁拖着去丽华春的时候,他好像无意间看到了他在和一个白发戏子对话。 难不成,那个扶苏还和文钧梁有勾结? “说盘扣的事?”苏湛说道,他知道周简之跟文钧梁有来往,自然而然就会替他摆脱嫌疑。 周简之突然回神,缓缓说,“药材铺里所有的男人都是晋城人,我前两年去晋城收购木棉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鞋子很奇怪。当地人跟我说,晋城的男人,只要一结婚就会穿上自己老婆绣的有盘扣的鞋子,代表是有妇之夫,家中有妻儿拴住了他们。” 突然,周简之好像想到了为什么药材铺里全是晋城人,他当时去晋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罂粟,但因为是违禁的,也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竟然引起了文钧梁的兴趣,而药材铺的伙计都是一个月前重新聘用的。 也是一个月前…… 难不成是扶苏告诉文钧梁,晋城有罂粟吗?毕竟罂粟难种植,晋城是最近的了。 可是扶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一旁的苏湛也紧锁眉头,一提到晋城,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死者都死的凄惨。 澜澜见他皱眉,抿嘴,也就问,“苏湛,你怎么了?” “我早年间随着师父去过晋城,那里人都极其信奉鬼神学说。他们认为只要是穿红衣服死的人,戾气最重,会去找凶手报仇。但是如果你把他的头砍下来,将尸体丢进河里,那他就会去找自己的身体,就没有时间去报仇了。”苏湛习惯性的抚摸右手的念佛珠,缓缓说。 霎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头颅的原因,因为身体丢进了河里。 这样熊妗的身体才会被暗流带到暗河流到了李秉尧家的井下,萧荷华应该正好在护城河边,身体就被李秉尧自然的丢到了河里。 那……为什么李秉尧的身体在西虎赌坊?那是明目张胆的嚣张吗? 落日余晖,陆铭派人去抓药材铺的人后,众人陷入了辰寂许久,纷纷缄口不言。 渐渐铺开的整个案子,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第一个凶手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去杀害两个花季少女? 李秉尧又是为何杀害萧荷华? 扶苏又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从而心生恨意,冒着灰飞烟灭的怨念,对李秉尧下咒? 人心就像是一道疤,本来就已百拙千丑,但只要不去揭开它,就永远都不知道里面有多脏。 ※※※※※※※※※※※※※※※※※※※※ 蠢作者渣白可能表述得不是很清楚,第一次写,总感觉少点什么。 30 夜幕降临, 窗外的月光微冷, 秋风吹过, 树叶瑟瑟发抖。 陆铭坐在审训房里,审训药材铺里的所有伙计。 徐景槊整理所有的疑点, 想搞清楚这所有案件之间的联系。 苏湛两天两夜未睡,终究有些撑不住,躺在陆铭的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周简之饿了一天, 直接趴在桌子上狂吃裕华楼的四喜丸子,不问世事。 而澜澜却寻了一个借口离开, 她释.放了自己全身的怨气,希望能找到扶苏, 结果却在验尸房发现了踪迹。 她推门而进, 就见到昏迷在地的邵焕康, 翻手掌心释.放金色灵气将他层层包裹,怕等会儿的怨气会侵入他的骨髓, 伤及他的性命。 霎时,躺在平台上的李秉尧, 冰冷的肉身里溢出浓稠怨气,带着刺骨寒气和血腥腐臭。 窗外柔和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去, 落在澜澜的粉色袄裙上,微风抚过, 裙摆微微摇曳。 白与黑, 明与暗, 光与影。 倏忽间, 李秉尧尸体上缓缓显露一缕缕金色灵气,虚无缥缈间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戏曲嗓子。 “想来找我吗?”忽而声音婉转,“我在护城河旁,等你。” 是扶苏。 澜澜握着勾玉的手,缓缓收紧,掌心涌出金黑色的怨灵气将李秉尧的尸体层层包裹。 她微微闭眼,单薄的嘴唇微微颤抖:“命灵,寻。” 金黑色的怨灵气如同一层雾纱,虽透着阴气,却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柔美。 冷风起,勾玉灵气再聚,两股怨灵气相融。 月光微冷,乌云密布,星光暗沉。 四周忽而阴风肆起,澜澜猛然睁眼,就见月光下,草地上,河水旁,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 微风抚过裙摆,如同遗世独立的仙子。 可他的脚下,却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魂灵,魂灵一脸血污,满嘴黑血,两个血窟窿望着澜澜,生生抽噎。 那魂灵身上的气息,是李秉尧。 扶苏双眸似血,周身怨气纵横,但他却嘴角噙着笑意,凝视着澜澜,凤眼微挑:“你来得挺快。” 空气中弥漫着都是扶苏的味道,他的怨气中带着血腥,阴冷,还有一丝清甜。 “这是你未婚妻死的地方,对吗?”澜澜感受到了他身旁的一丝丝清甜的怨气,应该是一位女子的魂灵消散后残留的气息。 扶苏瞳孔倏然放大,翻手间怨气化为黑剑,对着李秉尧魂灵的头颅砍下,黑血涌出,瞬间头颅落地,可又一瞬,头颅回到原处,完好如初。 李秉尧魂灵没有多大的抽.动,仿佛经历了上千次,砍头如同挠痒痒,熟练得有些心疼。 澜澜见之,周身怨气立刻形成锁链,张扬飞舞,声音沙哑低沉:“你对他下咒,就是为了让他囚禁于此,一直承受砍头之痛吗?” “他杀了荷华,哪怕他头断千次。”扶苏眸光流转,“对他而言,都是赏赐。” “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世间流转千年,潮汐潮落。荷华虽为沧海一粟,但却是我千年间唯一想护之人。 我以为,你会懂我?” 扶苏眸光收敛,黑剑竖立而下,狠狠的插进李秉尧魂灵体内,霎时,魂灵消亡,融入这一片草地之中,形成点点萤光。 只见扶苏低眉浅笑:“这是你喜欢的萤火虫,如今可还喜欢?” 澜澜连退数步,如今的扶苏,温柔得有点陌生。见他眉眼的温柔,竟生出对萧荷华好奇,究竟是怎么的女子,才会迷惑如此的妖孽。 澜澜与扶苏不同。 扶苏游荡世间千年,看遍了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而她却困于勾玉千年,没有前世与未来,对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淡泊冷漠,万物在她眼里不过是路边花草。 “我未经历你所经历的事,我又怎会懂你。”澜澜收敛怨气,她忽而想与扶苏席地而坐,用心而谈,“我不明白,你要的不过只是折磨李秉尧的魂灵,又为何还费劲心机,搅乱这桐城的风云。” 扶苏抬眸,那双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眸光泛起涟漪,像极了长夜尽头的星光。 “搅乱风云?我可是在清理垃圾啊,难道那个杀害女孩的垃圾,你们不想抓到吗? 我可是花了很久的心思,才让他来到桐城呢。这垃圾只杀女孩,我对他催眠了很久,才让他对这个畜牲动了杀心。” 我极力掩藏自己怨气,不让你家苏先生发觉,没想到竟让你发现了!” 扶苏缓缓向澜澜走近,周身怨气,肆意飞舞,修长手指把玩黑剑,语气轻浮,“你敢独自一人前来,莫非当真以为,我一个一千年的打不过你两千的!” 霎那间,黑剑飞出,如同鬼魅,带着戾气,若有若无。 澜澜倏忽感受到扶苏猖狂的怨气,翻手怨气聚成长弓,薄唇轻启:“屠昏,召来。” 金光划破星空,坐落在长弓之上。 “你好啰嗦。”澜澜豁然微微一侧,周身怨气化为锁链,挡住黑剑。 她收敛眼眸,对准扶苏,霎时长弓拉满,屠昏射出,犹如闪电。 扶苏见屠昏,虽微微一愣,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阴风吹起扶苏的三千白发,露出一双似血的眸子,满是戾气。 他握紧拳头,奋力逼出体内所有怨气,聚成七寸黑剑,黑剑上印着点点金光。沉寂瞬间,他犹如鬼魅一样,猛冲而出。 挥剑一砍,在半空中相遇,金属声震耳。 金光与黑气相互缠绕,电光火石。 扶苏看着近在咫尺的屠昏箭,眼瞳骤缩,微微咬牙,面露难色。 屠昏箭浑身金光,宛若太阳,耀眼夺目。可澜澜实力不够,仅仅也只是使出了屠昏箭的二成攻击而已。 见扶苏被屠昏箭困住,她倏然翻手一扬,怨气溢出,黑色锁链猛然飞起,向着扶苏就是横竖劈去。 扶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四周的怨气忽而升起,凝聚成上千只黑剑,密密麻麻,向澜澜冲去。 澜澜一惊,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之内黑气涌出,带着尖利的破风声响,千万条锁链将她层层包裹。 黑剑锁链相撞,一声闷响,犹如闷雷一般,向远处传去。 澜澜喉间一甜,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恍惚间明白了齐寒说的。 没有碰过热血的怨气终究抵不过满身仇恨的戾气。 屠昏箭护主,电闪雷鸣之际,搅起巨风,将所有的黑剑掀翻在地。 扶苏也一跃而起,凝视着面露难色的澜澜,也就只是轻轻的抚过长袖,修长手指整理胸前白发,语气回归轻挑:“你竟然认识大夫子,那你会轮回共情术也是应当。” 他方才也被屠昏箭伤了,但是还是强忍着疼痛。 澜澜微微蹙眉,所有人都知大夫子,为何就她不识。 “大夫子究竟是谁?” 扶苏微微挑眉,他没想到澜澜竟然不认识,他嘴角一勾,缓缓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其他怨灵说过,大夫子是所有怨灵的恶梦。他一手持轩辕夏禹剑,一手握住屠昏鉴,斩妖除魔,可让一切恶灵魂飞烟灭。” 他微微摇头,故作轻松:“只是这个屠昏箭在你手里,感觉很一般啊。” 澜澜默默的握紧手中的长弓,漆黑的弓身,萦绕着金黑色的怨灵气,在皎皎的月光下,如鬼魅一般。 “你既然那么爱萧荷华,怎么不把她也变成怨灵?”屠昏箭落在澜澜肩头,她抬手轻轻抚摸它,“这对你来言,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瞟见扶苏身上怨气肆意,一头白发张扬,她不禁嘴角一勾:“莫不是那个小姑娘,不愿与你做不人不鬼的亡命鸳鸯。” 扶苏在萧荷华死后,没有强行留下她的魂灵,变成怨灵,而且送她入了轮回。她走后,也没有立刻杀了李秉尧,而是找到第一凶手,以萧荷华死亡的手法了结他的生命。 七月十五日,是澜澜复苏的日子,却是阳间一女子的亡命之日。 四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扶苏陷入魔障,跌入深渊,无法自拔。 乌云散去,月光如水,护城河旁越发明亮。 三千白发,随风摇曳。扶苏轻轻的抚过白发,眸光流转,眼底柔波荡漾,身上那抹冷漠凶狠的戾气,也随着微风散去。 “是啊,我家荷华怎么就不愿意和我做鬼夫妻呢?”扶苏手指微扬,霎时草地浮现一片荧光,“你会轮回共情术,替我问问她好不好?” 扶苏抬眸凝视她,眸光却是莹绿色,在黑暗中带着妖艳和诱惑。 澜澜瞬间戒备心起,拉满长弓,屠昏箭金光熠熠:“我不会你说的轮回共情!” “你会的。”扶苏缓缓向她走近,眸光更亮,草地的露珠沾湿他的戏袍,“你若不会,怎么可能入李秉尧的身,发现我的咒,来到这里呢?” 话音刚落,百里内的怨气如同妖蛇向他袭来,他霎时怨气强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为了等你,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阵,方圆百里的怨气都为我所用。 你若不会,可真是伤了我的心啊!” 扶苏身体微曲,他的体内怨气太多,灵气已被怨气侵蚀,他翻手结印,霎时地面显露一个黑色魔阵,他全身的怨气溢出,如鬼魅般向澜澜扑去。 浓黑怨气遮住夜空明月,澜澜全身怨气被强制压制,握长弓的手指尖发白,屠昏箭因感受不到她的力量,也瘫软在地,没有金光。 澜澜红眸似血,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疯魔的扶苏。 怨气如同无尽深渊,深处却见一处萤光,他微微一笑,嘴角黑血溢出。 “我不想害你,我只是想再见见这世间最美的萤光。” ※※※※※※※※※※※※※※※※※※※※ 苦逼学生党,我统考了,所以请假几天。 你们可以先收藏,之后回来,虽然没有存稿了,我也会尽量日更的。 31 深秋的夜半, 带着寒风, 萧瑟寂寥, 冰冷刺骨。 沉睡中苏湛,额间渐渐的渗透出细汗。他忽而有种坠入深渊的感觉, 四周空洞无感,黑暗的压迫感侵蚀他的全身。 霎那间,头顶的白光下, 纵然出现上万只恶灵,争先恐后的向他袭来, 呲牙咧嘴,带着凌厉和血腥。 他猛然清醒, 弹坐起来, 却发现在陆铭的办公室里。可刚舒一口气, 体内的怨灵气却开始纵横,死死的压着他的力量, 他眼神开始空洞,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艰难抬头望向窗外, 就见上万只恶灵向着远方冲去,他甚至听见恶灵们的呲牙声。 如果没有猜错, 应该是有人使用了诡咒阵,吸收方圆百里恶灵的咒怨, 来强行提升的自己的修为, 做到不惧人神魔的地步。 苏湛本就是阴阳人, 体内也带着怨气, 感受到诡咒阵的号召,就开始在他的体内肆虐,竟然还想冲破他灵气的禁制。 诡咒阵为上古魔阵,由于逆天改命,被称为禁术,连他也只是听说过一二。世间竟然还有人会如此禁术,倒是然苏湛有些许兴奋。 他不得已咬破自己的舌头,以其污秽之血的血腥味镇压怨气。 “澜澜呢?”他喘息粗气问道,他怕澜澜也受此折磨。 坐在他正前方吃着四喜丸子的周简之一脸哀怨:“……”喂喂喂,大哥你是看不见我吗?我盯着你看好久了。 “她说想吃王叔家的馄饨,就去吃馄饨去了。”周简之一口塞进一个丸子,含糊不清。 苏湛强行安抚体内怨气,左手一翻,一缕金线从手腕处溢出,寻着澜澜的灵气处处搜索。 澜澜体内带有他的舌尖血,某种意义上算是灵气相通,最后金线却停在了不远处的验尸房门口。 随即苏湛左手结印,指引金线穿门而过,最终停留在了李秉尧的尸体上,剥开层层黑雾见到尸体却是干枯的,如同被人硬生生的吸干了精血与骨肉。 这副躯体的李秉尧,无论如何都入不了轮回了。 他猛然一惊,想到了什么,随即加强灵气金线:“澜澜走了多久了?” 周简之瞄了一眼手表:“没多久,最多十五分钟。” 话音刚落,就见苏湛身影飞奔出去,却没见他指尖发白的手。 “恋爱中的人啊,就是难舍难分,十几分钟而已嘛,这也要就跟着。”周简之拍拍肚子,砸咂嘴,“裕华楼家的四喜丸子真好吃。” . 灯光晕黄的审训室里,四面都是黑墙,压抑得很。 陆铭看着眼前站着一排穿着粗布,戴着手铐的男人,很是不耐烦的扯了扯了自己领子。长达两个小时的审训,让他有些疲惫。 可这些药材铺的伙计们,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枪对脑门,说的最多的一句还是“不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跟文钧梁做的罂粟生意,所以隐瞒没有意思。”陆铭掏出女孩们的照片,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先不跟你们说这个,过来看看,这两个女孩你们谁认识?” 他们依次过来瞅了一眼,就马上回答“不知道。” “呵!”陆铭强压的怒火,他这三个字听了无数次。 你们知道文钧梁在做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你们知道文钧梁和李秉尧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 你们知道晋城里一直流传着的女鬼传说吗? 不知道! 陆铭心中无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自暴自弃的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众人脱口而出,“不知道!” 霎时陆铭夺门而出,将帽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一脸的怒气:“你大爷的,这些人是傻子吗,屁都不放一个,嘴里那家伙是道具对吧,你们进去都给我拔了。” “……”哑声一片,没有人敢动。 “你们不去,我去。”陆铭瞟了他们一眼,没有动静,立马撸起自己的袖子,随便抄起一把剪刀,“老子又不是没杀过人,在战场上,我杀的人堆起来比巡捕房都高。” 全嘉林见他发火,兴冲冲的跑到隔壁房间把正在查阅西洋书籍的徐景槊拖拽了出来:“快快快,陆队又发火了。” 在徐景槊的印象中,陆铭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君子,而是一个执意征战沙场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突然的退任,他这个副将根本就不用屈身在这个小小的巡捕房里。 如今脾气收敛,不过也是明白现在身份,不能用军营里的那一套而已。 他一进去,就看到陆铭抄着剪刀向审讯室走去,却被一群小警探拦下。他的眼里却不禁泛起了欲念,嘴角挂起邪魅的笑容,仿佛眼前不是鸡飞狗跳的巡捕房,而且歌舞升平的丽华春。 他直勾勾的看着陆铭,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怒红着脸的陆铭,好可爱,想…… 全嘉林看到徐景槊的眼神,打了一个寒颤,不愧是陆队的男人,一看到陆队就跟一匹狼一样。 俩眼睛都冒着红光!!! 徐景槊放下书走上前,直接抱着陆铭,将他手里的剪刀拿下,狭长的狐狸眼带着温柔:“怎么了,我家陆铭。” 瞬间,陆铭的耳朵肉眼可见就红了起来,停下了闹腾,一把推开他,还有些生气:“你确定不能用军队里的那一套吗?我保证不出三招他们绝对什么都招。” 军队里审训犯人的东西,多得是,不行也可以买一送一。 “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呀,这些人里也就一个是凶手。”徐景槊明白现在陆铭心急了,全身都逼着一股气,不让他发泄出来,可能会把自己憋死。 徐景槊牵着他的手,滑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轻声的安抚他说:“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打开审讯室的门,五六个男人东倒西歪的靠在墙壁,徐景槊无奈的摇摇头,哪有人问话是一次性问一堆的。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鲁成仁,他个子很高,体型稍胖,长得其貌不扬,低着头弓着腰的时候,甚至还不如他身旁的小个子掌柜鲁乘有吸引力。 但是徐景槊记得他的眼神,他那抬头的随意一瞟,虽然木讷至极,甚至有些空洞,却像是一口深井,仿佛坠落进去,必死无疑。 眼神里有的不仅仅是空洞,还是嫌弃。 他招呼其他警探进来,带其他伙计出去。狭小昏暗的空间里,留下了他和鲁成仁。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桌上陆铭喝过的茶,轻轻一抿:“怎么?站了这么久都不累吗?要不要坐会儿?” 鲁成仁见其他人都出去,瞬间没了任何的安全感,整个人靠在角落里,贴着墙壁上,低着头,不说话。 徐景槊见他怯弱的很,就越发想要盘问他:“我又不是警探,就是进来看看你,你还记得我吗,今儿下午我还喝了你泡的茶。” 鲁成仁慢慢抬头,快速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摇头,整个人背过身去,将自己藏进黑暗里。 徐景槊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算了,反正鲁乘也说过,这个伙计脑子不太好使,说不定那个眼神就是无意之举。 方才还全是汗水味的审讯室,瞬间消散,躲在黑暗里的鲁成仁,周身寂静,渐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陆铭见徐景槊单独见鲁成仁,便走上前问道:“怎么了,是这个人有问题吗?” “目前还看不出来。”他见陆铭手里一直搓卷着他刚刚看的《犯罪心理学》,微微一笑,“这书你再弄就要坏了,我可没有第二本。” 陆铭听他一说,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玩这本书,他一紧张生气无聊就会这样。连忙将书弄平,放在他的怀里,讪讪一笑:“给你,一点也没坏。” 徐景槊低头看着这本书,随意翻弄,声音闷在嗓子里:“其实我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人。书里说连环杀手一般都是有着心理疾病,心理扭曲的人,他会经历偷盗,虐杀动物,放火,最后就开始杀人。 一般都会有一个导/火/索引起他犯罪,可第一个死者熊妗是一个聋哑人,她的活动范围也只有家和学堂,与药材铺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铭深思了一会儿,又拿起一本书开始卷:“嗯嗯,有理。我也有一件事没想明白,就是凶手第一次杀人怎么这么冷静。仵作说脖子上的伤口,干净利落。我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拿着刀就胡乱捅人,吓得要死。” 熊妗的头颅藏在沙华街后巷最里面的角落里,由于正好下了几天大雨,幽深小巷里的血迹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这才以至于几天后才发现她。 庄琬的头颅也藏得极好,如果不是胭脂铺的伙计去翻那个破簸箕,可能也发现不了,而且当天晚上也是下着大雨,血迹也留下得很少。 可想而知,凶手很有经验,并不是突然兴起的杀人,而是有预谋的。会选择下雨的晚上,较为偏僻的小巷,和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小女生。 一个十八岁,另一个才十六岁。 人生还没开始,就在雨夜中消失。 “会不会熊妗不是第一个死者?”全嘉林听见熊妗的名字,就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 茅塞顿开,正因为熊妗不是第一个死者,所以动手时,才会如此熟练。 那……在此之前凶手又祸害了几个女孩子? 陆铭心里不禁有些愤怒,他怒瞪着关在里面的药材铺的伙计:“他们里面有畜牲!” ※※※※※※※※※※※※※※※※※※※※ 这一章和上一章写的时间隔了比较久,所以我可能会有点衔接得不是很好,但是大致意思是差不多,我会好好修修的。 因为是两条线,一条澜澜他们的,一条陆铭他们的,所以还是会一起进行的。 感谢大家没有因为我断更了这么久而抛弃我。鞠躬。 32 苏湛一直跟着金线去找澜澜, 在愈发接近护城河的时候, 他体内的怨气就越发纵横, 横冲直撞的击碎微弱灵气。 铺天盖地的黑气会聚在护城河旁,漆黑怨气在此肆无忌惮, 带着凌厉。 强悍的怨气抽离,苏湛整个胸口像是万箭从体内冲出,出去的每一只箭都会带走他每一丝护命灵气。 他跪在地上, 脸色青紫,猩红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的黑雾, 手腕上以灵气会聚而成的金线被黑雾阻拦在外。 苏湛没阴阳眼,但他也知道澜澜一点在这里面。 翻手桃木剑再现, 割破手指, 血液涌去, 抹在双眼处,再一次睁眼, 就见诡异狰狞的诡咒阵阵眼牢牢锁住两人。 澜澜被一黑雾层层包裹,双眼呆滞, 和当时入李秉尧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另一侧的扶苏更为吓人,一双绿眸, 白发飞舞,浑身戾气环绕。 苏湛颤颤巍巍站起来, 双手合十翻手结印, 心中默念驱魔咒, 霎那间, 天地万物灵气涌现。满天皆是黑色怨气与金色灵气,缕缕相争,寸步不让。 猛然一抽,一把金剑从地面冉冉升起,苏湛举起金剑腾跃而起,冲破黑雾,朝着长发戏子扶苏竖立劈去。 扶苏冷眼看之,猛然后退一步,翻手怨气屏障显现,一声闷响,黑雾向外消散。 “你就是扶苏。”苏湛用怨气极重之地,强行使用驱魔剑,体内的灵气由于方才一击,如今像是被人震碎一般,全身忍受着蚀骨之痛。 扶苏也不好受,他强行使用诡咒阵,身体早已支撑不住,体内的怨灵气蔓延四肢,随即同时纵横。如今的扶苏四肢早起动弹不得,全靠一丝灵气支撑。 他挥手,怨气再一次向澜澜涌去,包裹得更为严密,澜澜的轮回共情术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还能找到,他哪怕消散于世间也无所谓。 扶苏眸中的绿光翻涌:“在下扶苏,有幸在此相遇苏先生。” 苏湛强撑着身子站立,高高举起驱魔剑,脸指扶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所以呢?”扶苏冷冷的说了一句,“现在你还要来收服我吗?” “自然!”苏湛翻手结印,手法多变,“你等恶灵,若是不灭,会危害更多人。” 灵气穿过怨气全部聚拢在他脚下,霎时,灭灵阵显现,金光大闪,却还是在诡咒阵面前显得弱小。 苏湛渐渐有点虚弱,依稀听见扶苏的冷嘲热讽:“苏先生,听闻你是阴阳人,想必你现在体内怨气极其猖狂吧。” “闭嘴!”苏湛奋力把剑一甩,宛如闪电穿过扶苏身体。 扶苏喉中腥甜,身上留下一个黑洞,灼热刺痛,故作轻松姿态:“一把驱魔剑,怕是伤不了我。” 苏湛灵气已经透支,他侧眸见澜澜依旧白眸呆滞,看来必须要先解决扶苏这个麻烦。 他不是很清楚其中的过程,但他似乎明白了扶苏在其中的重要性。 扶苏是游历千年的怨灵,世间百态,朝代交替,他早已看腻,万物所有的一切,都曾熟悉又陌生。 无论是诡咒阵还是魅惑人心,他自然要比全天下的人都懂。却甘愿为一世间女子放弃千年修行,跌入冥界深处,永世挣扎沉沦。 愿作茧自缚赔上宿命,此生也要为她而鲜活一次。 但苏湛一生所求不多,也不过只有一个澜澜,阴阳人命数极短,但也想快快活活的度过几年。 “如果一把不行,我便百把,百把不行,我就千把,万把。”苏湛嘴间默念,面色早已如同死灰,没有半点生气。 灵气暖流在体内疯狂散开,苏湛脸上出现总多黑色的暗纹,血红色的双眸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上千把驱魔剑从他身体的向四周射出,上千道金光在黑暗中交错闪过,飞速缠绕环绕在扶苏身侧。 扶苏蹙眉,千年来他从未见过,有驱魔师愿意透支自己命数跟怨灵同归于尽的。 他眸中萤光闪烁,突然全身缓缓收紧,黑雾被他猛然吸入体内,白衣白发染成猩红。骤然间全部怨气向外蔓延,与驱魔剑纠缠,顿时剧烈撞击。 电光火石,二人都身受重伤,一口腥血封喉,他俩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全凭一口气强撑着身体。 陷入共情的澜澜顿时睁眼,眸中红光,耀眼夺目,转瞬间黑雾消散。 澜澜宛若黑雾中的恶魔,驱散一切黑暗,却自己又深陷黑暗之中,眼眸变得猩红,面容却染上了金色的暗纹,波光粼粼。 “澜澜,澜澜……”苏湛奋力向澜澜奔去,可四肢却像是灌入了铅铜,死活挪不动一步,水雾弥漫眼眸。 他想抱抱澜澜,就抱抱就好。 澜澜瞳仁渐渐消退成墨黑色,神识渐渐清醒,脑海中的白漫消散。 扶苏体内怨气躁动:“小丫头,荷华呢?荷华呢?”传说中轮回共情术,可见死人,为什么没有荷华? 月光依旧如水,寒风仍然凛冽。 轮回共情术消耗了澜澜大量的怨灵气,待她彻底清醒时,睁眼就见到苏湛,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霎时间化开,融入骨肉里。 澜澜紧紧的搂着苏湛,耳畔听着他的呼吸均匀,平稳的心跳声打在她的身上,此时此刻,哪怕是在荒郊野岭,也觉得世间美好。 “小丫头,荷华呢?”扶苏的白发突然长及脚踝,面容憔悴苍老,他虔诚的跪在他俩面前,一声一声的重复话语。 澜澜从苏湛怀里出来,抬眸见苏湛颈脖处有几条黑色狰狞的暗纹,就如白玉的裂纹,惹眼又心疼。 她指尖微凉,轻轻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刺青,简之画的,他说这是摩登,酷不酷。”苏湛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放开,脸上挂起笑容,眼底涟漪依旧。 澜澜轻轻的摸了摸,生怕弄疼了苏湛,她知道这是怨气强行引入体内,又遭灵气排斥,相互侵蚀而成。 “疼不疼?”她强忍着泪水,故作轻松,“我问刺青,疼不疼?” 她并非完全共情,潜意识里还是见到了苏湛癫狂的样子,他吐血的样子,他向自己奔来的样子。 “苏湛,你真好。” 世态炎凉,有一人真心待你,宛若天地间顿时云销雨霁,一切美好。 半响后,澜澜才能自己站起来,她看着跪在面前的扶苏,内心百感交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扶苏……” “我在。”扶苏听见澜澜叫他,很是兴奋的应了一声,见眸中荧光摇曳。 他颤颤巍巍站起,才发觉他的背弯了,脸上的皱纹纵横,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邪乎的白发戏子,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荷华呢,我家荷华呢,你看见她了吗?我就只有那一点点的荧光是属于她的了。” . 在轮回共情术的秘境里,澜澜就只见一片白雾,干净透亮,却又寂寥冷清。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共情秘境,有些无措。 “荷华,萧荷华,你在吗?”她开始尝试叫荷华的名字,如果这是她的秘境,说不定可以把她叫出来。 可转瞬间,一缕黑气蔓延过来,强悍侵略。澜澜被逼步步进退,却又恍惚间,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眼前无尽的黑暗,耳畔传来涓涓的流水声,不远处还传来了一些叫骂声。 霎时,用远处传来一个冰冷又冷漠的声音:“何人闯入此等秘境。” 澜澜只听其身,未见其人,她的五感像是被人封住,只留下了听觉。 她轻轻开口:“我来找萧荷华。”她的声音不是她自己的,嗓音低沉,带着鼻音,像是晨间没有化开的雾气。 “萧荷华……”传来沙沙沙的翻书声,片刻翻书声停了,冰冷的声音再起响起,“此处并无此人。” 澜澜一惊:“不可能,萧荷华确实已经死了,不是说轮回共情术可以召唤所以亡灵吗?你们骗人。” 那人哏噎,讪讪一笑:“此术本就为禁术,你突然闯入,我都没有怪你,你怎么可以说我骗人。” 被封住其他感觉的澜澜,听觉特别好,在那人说话之际,她听见了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那……那你让我见到萧荷华,我就说你不是骗人。” “荒缪!”嗓音严厉,中气十足,带着怒气,像是换了一个人,“此乃共情秘境,怎能是你说骗人就骗人的。” “就是,就是。”声音软糯,像极了一个孩童接话,“再说了,百年来也就进来几个人,你们人人都说骗人,但还是一个个抢着进来。” 听声音,有三个男子,孩童,少年,中年。 “可我就想找一个人。”澜澜虽然不认识萧荷华,但是从徐景槊和扶苏那里得知此人,也是甚是好奇,“就让我见见萧荷华好不好。” “小姑娘……”是一位老人,“萧荷华不愿与我们做交易,已经连人带心入了轮回了,几十年后,去人间寻她吧。” 连人带心,入轮回…… “为什么?”扶苏那么爱她,愿为她下十八层地狱,她为何不愿多等上片刻。 “我们这里做的就是寄存一丝魂灵的生意,可以抽取亡灵最美好的记忆,就算喝孟婆汤,入轮回,她这一世的记忆存放此处,待往后有情人来取。” 老年人稍稍叹息:“可是那姑娘不愿啊,我们都知道她身上沾有怨灵气,她的有情郎一定会来寻她,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 澜澜咕哝的问道:“为什么?” “她不愿做鬼夫妻。”孩童嗲嗲。 “她不入轮回,她的有情郎,便会多一分执念。”少年冰冷。 “她不愿见他一生漂泊。”中年哼哼。 “生老病死,皆是常态。”老年叹息。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四个男人的声音空洞洞的,了无感情。 ※※※※※※※※※※※※※※※※※※※※ 出自先秦时期《诗经》中的《国风·郑风·山有扶苏》,作者未知,这是一首描写男女约会时女子对男子的戏谑、俏骂的诗歌。 至于这个秘境,现想的,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一个什么地方。 33 巡捕房内。 依旧是晕黄狭小的审讯室。 “叩叩叩……”, 徐景槊骨节分明的手指, 依次敲击着桌面, 面容有些憔悴,“鲁掌柜,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这么紧张干嘛。” 由于晋城和桐城相距甚远,陆铭只好通知晋城的巡捕房, 寻求他们的合作。 忙里忙外的,徐景槊自己都有点放空, 满面都是疲惫。 鲁乘全身靠在椅子上,一双三角眼微密, 从上往下的俯视着看他, 戴着手铐的手紧握在一起, 摩擦手指,手铐相撞。 金属声和敲桌声交错, 紧张的气息一时渲染。 “我们与文少爷做的生意,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还有什么好聊天的。”鲁乘明白公董局的规矩,罂粟烟土是禁令, 再加上他还私下为李秉尧寻过药,杀害李洋, 牢狱之灾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徐景槊猛然身体前倾, 冰冷气息压制过去, “你世代生活在晋城, 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妖魔鬼怪传说吗?” 鲁乘皱眉,眼前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有些寒颤:“你问这个干嘛!” 徐景槊随即露出笑容,随意向后一靠,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我说了就是聊聊,我曾听说你们晋城有一个传说,就是要把穿红衣服死的人,头颅藏在原地,身体要丢进河里,这样就不会受到叨扰。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有的。”鲁乘舒了一口气。 徐景槊盯着他,狭长的双眸带着寒光:“那你知道晋城有听说过什么新闻,是有关小女孩被人杀害后,但是在现场就只有找到头颅的。” “不记得了。”鲁乘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回答,他感受到了徐景槊的气息,多半是发现了相似的案子,也就脱口而出:“我也就在晋城住到十岁,稍微大些也就去了外地。” “那你说说鲁成仁是什么样子的人。” 鲁成仁看上去不显眼,平凡,但是眼底的那刻阴郁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他。 鲁乘听见不是找自己麻烦,也就马上放松了下来,但是语气依旧是紧张:“我和成仁从小一起长大,我住他楼下。他家境不好,母亲是个疯子整天疯疯癫癫,父亲是赌鬼,一输就喝酒,喝醉了就打他娘还有他。 他从小就不太爱说话,那么大高个子,也总是弯着腰,低着头,一副软软弱弱的样子。后来父母都死了,一个人可怜的活着,所以我做生意,基本上都会带着他,他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端茶倒水还是可以的。” 徐少,你怎么突然对成仁感兴趣了。” 鲁乘觉得不太对劲,问了晋城的鬼传说,又问了鲁成仁。 徐景槊陷入了沉思,右手手指一直磨蹭着书本的一角,卷起来又舒张开,随口一句:“就是好奇而已。” 童年不幸是导致心理扭曲的一大因素,极其容易导致人的报复心理,毕竟童年的不幸,会用往生来偿还。 这样看来鲁成仁的嫌疑又多了一分。 “你们家住哪里?”徐景槊随口问道。 鲁乘一愣:“二巷路的二号筒子楼。” 徐景槊又十分客套的询问了其他几个人的身世,大多数都是平民窟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才会跟着鲁乘铤而走险来到桐城做烟土生意。 理解同情他们的身世,但又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 许久后,徐景槊见鲁乘已经两眼发昏,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大半夜三点了。 他揉一揉眉心,缓缓舒气,自己也是累到不行了:“你先回牢房吧,你和你的兄弟们坐牢是一定的,坐多久就要看法律了。你们做着脏生意,赚的黑心钱,一定是要承担责任的。” 鲁乘沉默片刻,轻声应下:“……好” 徐景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迈着大长腿就抬脚出门,见到外面也是倒了一片,也就只有他家陆铭还有灯下察看从晋城传送过来的资料。 陆铭就是这样,特别轴,无论有没有用,也想先去做了,不过这也是他会喜欢陆铭的理由。 他第一次见陆铭时,他才不过十岁孩童,一直躲在他的身后,心安理得的受他保护,受他宠。 如今一转眼,十年都过去了。 他已不再是稚嫩孩童,陆铭却依旧还是那个轴的人。他是他的小少爷,他是他的陆铭。 变的只是两个人越来越相依的心。 徐景槊走到他身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嘟喃着嘴,湿润的气息骚弄陆铭的颈脖:“陆铭,我好困呐,我们去睡觉吧。” “你困了就先去躺会儿吧,我……” 话音未落,徐景槊一个深吻压了下来,不像往常的温柔与含蓄,带着侵略和占有,却也有另一番的旖旎动人,浓墨重彩。 陆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想推开他,毕竟这里是巡捕房,虽说他俩的事不算是秘密,但也有些难为情。 可徐景槊却一把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唇舌的纠缠很是默契,百转缠绵间牵扯去几缕银丝,月色朦胧,却又撩人。 他们吻了很久,分开时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稳,陆铭露出微微绯色的面容,唇瓣也变得殷红。 徐景槊轻轻抚过他的唇,喉结滚动:“你确定我们不去睡觉吗?” 陆铭的红染遍了全身:“我从上百个女孩卷宗里,找到了两个是符合条件的。” 晋城的巡捕房不是很懂他们的要求,于是就把所有的有关小女孩或者年轻女子的案子都给了他们。 通过全嘉林他们的排查最后留下了一百多起找不到完整尸体的案子,陆铭见大家都困了,也就发话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会儿,自己继续翻。 “你再转移注意?”徐景槊眼眸微眯,一双狐狸眼眸光流转。 “咳咳。”陆铭面露尴尬,拿出两份档案,排好在徐景槊的面前,身体自然的靠在他的怀里,“一个是二十年前,叫向天天,十三岁。一个是八年前,叫章亚茹,二十四岁。” 徐景槊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他完全靠在自己的怀里,翻看档案:“二十四岁?凶手不是只杀小女孩。” 这两起案子与熊妗和庄琬的一样,颈部一刀切,伤口平整,头颅被白布条包裹藏在角落里。晋城渔户较多,也有专业捞尸的,所以她们的身体被打捞上岸。 通过服饰身形被家人认出,尸体上向天天有十五刀,章亚茹是二十七刀。 向天天案发在家里,是下午父母回家里发现地上大片血迹,又没有人,先是在晋城大面积的寻人,后来过了两日,她母亲在向天天的床底下闻到了腐臭味,这才找到头颅。 章亚茹案发在纺织厂,她是那里的女工,晚上加班时遇害,由于好几天没有上班才引起注意,最终在纺织厂的废料处理室中发现。 徐景槊将向天天、章亚茹、熊妗、庄琬的信息全部列在一处。 她们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女孩,喜欢穿红色的衣服,都是在十七号遇害,身体上的刀伤数为十五,二十七,三十五,三十五。 徐景槊又开始不自觉的卷起书角,他不理解十七号对于凶手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重要日子。十五、二十七、三十五、三十五又代表着什么。 他瞟了一眼陆铭,发觉陆铭对向天天的兴趣更大一些,也就问道:“你觉得向天天是第一起案子?” “恩。”陆铭重重的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向天天的照片,一个女孩的相片,笑得像花一样,“她父母说,向天天虽然性格活泼好动,但是却特别精明,绝对不会在自己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还去给凶手开门。 案发是在家中,说明他俩应该认识,还很熟悉。而且地面有大量血迹没有清理,很显然凶手是第一次杀人,惊慌失措,准备不足。” 徐景槊揉着陆铭的寸板头,有些硬有些扎手,却还是很舒服:“恩,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还认为,十七号应该就只是因为杀向天天的时候是十七号,以至于后面的都是十七号。 也许凶手有强迫症,也许……凶手在怀念向天天。 档案里有张向天天的黑白照,小女孩一脸的稚气,但也是一个小美人。她对着镜头哈哈大笑,毫不胆怯,弯成月牙的眼睛很是迷人。 这样的小女孩,恐怕会是所有小男孩的初恋对象吧。 落落大方,还长得好看。 “向天天住在二巷路的四号筒子楼112号。”徐景槊回忆刚刚和鲁乘聊天的内容,“鲁乘和鲁成仁也住在那个附近,说不定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那你怀疑他们俩其中的谁?” 陆铭脑海中对鲁乘的印象更深一点,他是那些人的主心骨,药材铺里所有的伙计都是听他的。做人处事也是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因为他事先就知道了鲁乘私下买卖毒药的事,恐怕也很难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这样的人杀死人来,也许也会找不到踪迹吧。 徐景槊忽然咧嘴一笑,一把将陆铭拉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肩窝,声音也变得软萌,带着撒娇:“我们去睡觉吧,我新买了一辆汽车,空间超级大。我还让他们特地都换上了软垫,在那里打架也是不会疼的。” 见怀里的人挣扎,也就越发收紧,偏过头含住他粉粉的耳垂:“反正凶手已经确定了,关在这里跑不掉的,我们就去玩一下好不好。” 随即握住他的手径直往下伸:“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我的好陆铭。” ※※※※※※※※※※※※※※※※※※※※ 快了,最多两章这个案子就破了,不过我觉得我把凶手写得好明显,哈哈哈哈。 34 月光下的护城河。 扶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银发散满一地, 他撑着地轻轻的站起来。在皎皎月光下, 他的容貌渐渐恢复,雪白的头发慢慢收短至及腰。 “连人带心入轮回......” 他宽袖一甩, 霎那间漫天盖地的黑气会聚成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却又一头扎进水里, 翻江倒海之后又瞬间消失在河里。 “为什么她连一个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我?” . 七月十五日,他与萧荷华相约在护城河旁的, 他却因为那天感应到强大的怨气席卷桐城,这才引得他去苏宅, 晚了片刻。 在小巷里, 也发现了祭灵司。 “你怎么在这?”扶苏甩一甩衣袖, 他游历人间多年,每一任祭灵司他都认识。 他因自己的上千年的怨灵, 又没有做沾染血腥的事,这才敢肆无忌惮的在祭灵司面前活蹦乱跑。 祭灵司依旧着一身黑袍, 面容掩藏在黑暗中,自身环绕着阴冷怨气:“来看看。”声音空洞又寒冷, 没有一点感情。 扶苏盯着前面的小屋,被层层的怨灵气包裹, 应该是一位器灵, 转头见祭灵司要走也就连忙开口:“银, 你同我问冥王再要一份丹药吧。” 祭灵司停下脚步, 侧头问:“你就这么想做人吗,做人有什么好的?” 丹药为塑灵丹,怨灵吃一颗,便可有一个月的实体,却要受灵气聚拢爆炸之苦。 “你就这么不想做人吗?”扶苏嘴角噙着笑意。 他知道祭灵司是上一世犯了重罪,在地狱受难数载,才可苟且偷生换个人间二十年。 祭灵司前世罪孽深重,今生方可为冥界所用。 霎那间,祭灵司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他使用瞬移术,转瞬出现在护城河旁,却只发现一个飘忽不定的魂灵在那踱步。 一身白裙被染上红色,及腰的长发飘飘,纤纤玉足每动一步,都会带起一片萤火。 魂灵转身,白眸暗淡,嘴角噙着红血,脖子处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忽而莞尔一笑:“扶苏,你来了。” 那一瞬,萤火满天飞舞。 扶苏眼眸徒然停了一瞬,心尖一阵抽动,他飞扑而去。而眼前的人飘忽不定,一阵强风吹得她眼底波光粼粼。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是谁杀了你。”扶苏因为戏曲刻意留的尖嗓子,却因愤怒哑了喉咙。 眼前的萧荷华一身的阴气沉沉,透着凉意,脖子处的暗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是一个刚死的魂灵。 萧荷华凝视着他眼底的波澜,见他一身黑气溢出,身上的气息猛然强悍,压制着她。 她的瞳孔已滋润,她魂灵出窍看见自己头颅的那一刻,就哭了很久,眼泪早已干涸。她故作坚强,尽量减少扶苏的伤痛,因为她知道扶苏只有她。 她定制了一对戒指,护城河的萤火虫最为好看,便与扶苏相约在此。 没想到无意间发现了李秉尧他带领药材铺的伙计运输罂粟进城,这才惨遭杀害,还被李秉尧分尸伪装成连环杀手案的模样。 她当时因不认识李秉尧,也就只是十分耐心的跟扶苏说了事情经过,生怕惹得他动气。 扶苏轻轻抚她的伤口,一股子暖流渐渐涌入她的体内,可他的眼底怒火中烧。 他恨不得将凶手千刀万剐,让他永不入轮回,怨恨升起,怨气滋养长大。 猛然间一股寒流袭来,黑色怨气由远处蔓延过来,雾气之中,蹦蹦跳跳出来两人。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黑衣,红红的舌头长出七寸。 扶苏立马将萧荷华拦在身后,眼眸荧光露现,怨气纵横。他一怨灵伤不了人,便将满身怒气撒在了黑白无常的身上。 他翻手结印,怨气聚成黑剑,声音沙哑得不像他的声音,带着怒火:“老家伙,你们带走她试试。” 白无常甩甩手中拂尘,一脸从容不迫:“千年老鬼,你送走了那么多的魂灵,这个我怎么就不能带走了。” 转瞬间,黑剑甩去,群魔乱舞。 黑白无常为冥界文官,自然打不过扶苏,打了不过片刻,他们二人见时机不对,就吐出一句话:“她还记录在生死簿,你若想让她也变成怨灵,还麻烦你去冥王殿。” 怨气消散,他俩讪讪而逃。 萧荷华蜷缩在角落,胸腔苦闷,泪无止境,她怕引起扶苏的注意,一直咬着嘴唇,白眸隐隐露出红色。 她死了,死在河边,死得特别难看。 她不怕死,只是她死了,她的爷爷怎么办,她还没有看过世间美好,怎么就死了。 扶苏转身见萧荷华躲在一处,瑟瑟发抖,声声抽噎,他缓缓蹲下,一把抱住她。 他轻轻抚过她鬓边秀发,挽至耳后,语气温柔,就似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荷华,我让你也变成怨灵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萧荷华把头从臂弯里抬出来,白眸已变成红色,楚楚可怜。 可见到扶苏的那一眼,霎时她的瞳仁收缩,眼前的扶苏就似厉鬼,白发满天飞舞,眼眸荧光夺目,身上血腥味极重。 萧荷华因为害怕死死的捂住自己嘴巴,所有的哏噎都闷在嘴里。 她一开始就知道扶苏不是人,但是见他都是实体,永远是一副肆意张扬的模样,这副厉鬼血腥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对啊,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扶苏忽而大笑,浑身怨气躁动。 . 萧荷华想去看爷爷最后一面,却被扶苏关在了自己设定的秘境里。 他说:“我现在去找冥王划掉你的生死簿,要不然你很容易会被黑白无常他们带走的。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速速回来。” 她在秘境里待了三日,这里虽被扶苏设计成她房间的模样,可她独自一人终究觉得无聊。 霎时,一缕黑气袭来,一着白色西装的男子从黑雾中出来。 男子面容憔悴,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于脑后,眼眸微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唯独他鼻梁上的一点黑痣,看起来有些许生气。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男子见到她有些许惊讶,他常来这里,却是第一次见有外人在。 萧荷华听他语气仿佛认识自己,也就问:“你认识我?” “见过而已,戏子呢,我是来给他送药的。”男子声音虚浮无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黑瓶丢到她怀里,“这个他可能不需要了,但是还是请你转交给他。” 戏子拿药就是为了让眼前的姑娘,如今她都是这副模样,戏子也不需要实体了。 话音刚落,黑雾弥漫离去,萧荷华见状,立马开口喊道:“你能放我出去吗?扶苏已经入魔了……” 男子脚步一顿,蹙眉侧头:“他入魔了?” “嗯嗯,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模样,很可怕。”萧荷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有些寒颤。 男子翻手,弯刀长镰出现在手上,轻轻一碰萧荷华,瞬间记忆涌入脑海中。 他见萧荷华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微微蹙眉:“他为你入魔,你竟还怕他。” “不,不是的,我不是害怕他那副模样,我是怕他因为我而遭到什么伤害。”萧荷华揉着衣角,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干涸,可她皮肤却显露出点点尸斑,“我听他说,他要去找冥王要生死簿,想划掉我的名字,可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回来。” “去多久了?” “三日了。” 男子轻轻叹气,冥王早在百年前就已下过命令,所有的魂灵无论心中是否有所执念,都必须入轮回,为了符合世界规定。 且还多设定了一处秘境,就是为了让魂灵们储存自己的记忆。 这些戏子都知道,何必还去找冥王自讨苦吃呢? “他愿为你入魔,你愿为他入轮回吗?”男子一身白色西装转瞬间变成黑色长袍,周身环绕着漆黑怨气,如玉的面容掩藏在黑暗里。 萧荷华紧紧的抓住衣角,男子释放的怨气侵蚀她的肉身,她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入了轮回我还能在见到他吗?” “不能,你会走黄泉路,会过鬼门关,会看望乡台,会过奈何桥,会喝孟婆汤。此生彻底结束,你便步入轮回,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你如果一直存活于世,对扶苏更是一种折磨,他在人间游历千年了,手没染血腥,只要他继续潜心修行,他可以鬼身修仙成佛。” 你的存在会耽误他?” 怨气环绕弯刀长镰,祭灵司见萧荷华整个人哆哆嗦嗦,他轻轻一跺,怨气消散。 他曾在十八层地狱里待了百年,受尽一切折磨,忍辱负重才求得在人间二十年的光影。 他做人做鬼都已经腻了,只想求一碗孟婆汤,命入轮回,忘记一切。 他所求之事,别人却避之不及。 萧荷华的眼眸蒙上雾气,支支吾吾许久也回答:“好。” 她舍不得扶苏,也舍不得爷爷。她是爷爷抚养长大的,爷爷供她吃喝,送她去西洋读书,给她想要的一切。 爷爷明知道扶苏不是普通人家,却还是愿意把自己唯一的孙女交到外人的手里。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萧荷华见他点头,这才缓缓开口,“我走后,告诉扶苏是我自愿入轮回的,让他不必太过伤心。 我在他千年生命中,不过只是一个带着浓墨重彩的过客。因我而毁他一生修为,不值得。” 一瞬间,氤氲遮住白眸,她强忍着泪水,莞尔一笑:“他修行了千年,他问过我西洋如何,你待他说西洋的船跟我们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他如果待腻我们这的山水,可以去看看。 不用去寻我,我对于他没有益处。” 祭灵司周身怨气抽动:“好。” ※※※※※※※※※※※※※※※※※※※※ 有奖竞猜环节:祭灵司是人是鬼? 答对有奖哦! 35 太阳的光芒冲破厚重的乌云, 暖意袭来, 寒意散去。 徐景槊早早就醒来, 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洒在顾铭的睡容上, 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多了几分暖意。 笑意浮上他的面容,他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陆铭的脸颊,见他忸怩动了一下, 徐景槊一惊,连忙滚下床。 见他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他们折腾恨了,顾铭定会睡到中午, 他这才开始悉悉索索的穿衣服, 准备去提审鲁成仁和鲁乘。 鲁乘是一个心机深沉、处事圆润的人, 他做过很多生意,晋城和桐城他都有许多东家, 也算得上是小有地位。 鲁成仁虽然不起眼,看上去很是木讷, 身边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为人老实,好欺负。无论是谁, 叫他帮忙他都会答应。 而且由于熊妗庄琬和药材铺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多半是凶手随机调查后选定的。所以只能放在了向天天和章亚茹的线索上。 向天天与他们二人都住在二号巷的筒子楼, 章亚茹所在的纺织厂, 鲁成仁在那做保安, 鲁乘在那里有亲戚, 与章亚茹也算认识。 徐景槊虽然对鲁成仁有所怀疑,但是没有很明确的目标,他也不好妄下定论。 他一进审讯室,就见那个小警探全嘉林就在整理档案,一边整理还一边抽噎,一副伤感的样子。 “咋了,小嘉林。”徐景槊伸个懒腰走进去,他以为他会是第一个到了,结果全嘉林是第一个。 全嘉林的父亲也是警探,说要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所以他刚满十六岁就来巡捕房了。他年纪最小,一张娃娃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巡捕房里的团宠。 全嘉林吸吸鼻子,满眼都是泪珠:“徐大少,太可怜,凶手就是个畜牲,他杀了好几个姑娘,好多个。徐大少……”说完,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徐景槊抱着全嘉林安慰了一小会儿,拍着他的背。他也不过也就比全嘉林大四岁,他怎么突然生出一种父亲的感觉。 “好了,我会查到凶手的,你跟我说说,晋城是又给了什么资料吗?”徐景槊安抚了他一会儿后,也就坐下,见面前也是一堆资料。 全嘉林擦擦鼻涕,声音有点哏噎:“不是晋城的,是北城的。北城的探长正好在晋城,听说我们的案子,正好他们也有一些线索,也就发电报过来了。” 也是两张只有头颅的女孩照片,一个死于三年前,倪舞,二十岁,是舞厅的服务员,在舞厅后厨找到的头颅,没有找到尸体。 另一个死于去年,尤宴余,十八岁,学生,在朋友家的后巷里找到的头颅,尸体正好冲刷到岸边,通过一些印记确定,是同一具尸体,身上有三十四刀。 两具尸体由于发现较晚,所以仵作都没有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但是大致也是十七号前后。 六个女孩,徐景槊紧紧的攥拳,吱吱的磨牙声带着怒气。 他在西洋时,就听过很多那种变态杀人连环案,但是大多数都是那种探案小说的故事情节。如今真正遇到,心中怨愤更加,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来为那些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报仇。 如今的线索里又多个了北城,就更加容易确认凶手了。 这些作案手法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下雨天,穿红衣服的女孩,放在案发现场的头颅,丢弃在河边的躯体,同样的十七号。 唯一不同的,就是尸体上的刀伤,十五,二十七,倪舞的不知道,三十四,三十五,三十五。 徐景槊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纸上写下来所以受害者的名字和对应身上的刀伤,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规律。 熊妗和庄琬都是今年遇难为三十五,尤宴余去年遇害为三十四,章亚茹八年前遇难为二十七,向天天十年前遇难是十五。 那……倪舞可能为三十二,因为是三年前。 如果是根据年份来割的刀痕,为什么不是当时的年份,而且这种很奇怪的数字。 如果十七号是怀念向天天,那这些数字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头就见全嘉林小可爱坐在他对面,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努着嘴。 “你在写什么呢?”徐景槊起身探过去看,就发现全嘉林也在画画,画的是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头上堆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徐景槊忽而一笑:“这是凶手?” “嗯嗯。”全嘉林不仅用力点头,手上也在用力,一不小心笔芯就断了,他就更加生气了,“哼,王八蛋,狗东西,畜牲,禽兽,败类,垃圾……” 徐景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盯着这几个数字,看了许久还是一筹莫展。 只好又坐回到全嘉林身边,看着他画画,听着沙沙的碳笔摩擦纸张的声音,莫名的心里多了几分安逸,心里头少些顾虑。 全嘉林挺有绘画的天赋,不过是简单的碳笔,却在他的手里变得不简单。草草几笔,那臭鸡蛋和烂菜叶就栩栩如生,他不知疲倦的,画了一副又一副。 突然间,徐景槊注意到他在画本右上角写了一个“十六”,他就随手也翻了好几页,写了都是“十六”,再翻翻就变成了“十五”“十四”。 “你这几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全嘉林瞟了一眼,又吸吸鼻子,乖乖的回答:“这是我的年纪啊,到时候一看就知道是我什么时候画的了。” 霎那间,这句话在徐景槊的脑海里回荡,宛若魔咒,一遍又一遍。 “到时候一看就知道是我什么时候画的了。” “到时候一看就知道是我什么时候……杀的了。” 徐景槊猛然揪起全嘉林的衣领,心中带着怨愤,脸上青筋爆出,很是激动:“快去带我去见鲁成仁。” 鲁乘今年三十七岁,而鲁成仁今年正好三十五岁。 . 全嘉林将鲁成仁带到了独立的牢房,鲁成仁为人老实,当他被单独提出来的时候,其他伙计都纷纷问道:“带成仁去哪儿,成仁最老实,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问题问我们。” 徐景槊狠狠的吐了一口痰,憋在心里很久了。 依旧是晕黄灯光的审讯室,可徐景槊却没有之前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而鲁成仁却和往常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一副怯弱的模样。 徐景槊用力的拍桌,鲁成仁猛然抬头,他们四目相对。 一双凤眼带着火花,一对三角眼显露呆滞。 “我听说,你几年前去过北城,做的什么生意?”徐景槊忽而露出笑容,狭长的凤眼染上阴郁。 鲁成仁又默默的低下头:“没有什么生意,就是一个在一家饭店里跑腿送货的。” “哦~”徐景槊这时从怀里掏出倪舞和尤宴余的照片,轻轻的敲桌,“看看,你在北城时见过吗?” 鲁成仁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怯怯弱弱的说:“见……见过的。” “在那儿见过的。” “跑腿……送货的时候,见……见到的。她们……常常来我们店里买……买东西。” 徐景槊眯眼:“你这么怕干嘛?” “因……因为只有头……好……好吓人。”鲁成仁一个壮汉,全身缩在了椅子上,手铐撞击,哐哐哐响。 徐景槊见他这般,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所有的药材铺伙计里,只有鲁成仁去了晋城,北城,桐城,而且与受害人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虽说鲁成仁没有成家,他的鞋子上没有那个所谓的凤尾盘扣,但是也不能排除他穿别人鞋的可能性。 “你在看看这个,你认识吗?”徐景槊又掏出了向天天的照片,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在凶手的心里是一个结。 他不信自己找错了人,毕竟这么多条线索都指向他,这不可能是凑巧。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装。装一时是装,能装一辈子,装到所有人都认为是这样,不容易。 想揭开这层面具,也只能用这个结去打开。 当鲁成仁看到照片的那一瞬,显然瞳孔放大,全身抽了一下,最后弱弱的说了一句:“认……认识的。” 徐景槊勾唇一笑:“那她是你的谁?” “她……她是我的邻居,我们……小时候一起在院子里玩过。”鲁成仁直勾勾的盯着照片,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摩擦在桌子上,沙沙沙的响。 徐景槊将照片推到他的面前:“你……确定你们只是邻居吗?” 鲁成仁猛然抬头看着他,眼底木讷空洞,有些消散。 徐景槊又接着说道:“别激动,我就是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如果没有死,现在长大成人,说不定会很招人喜欢。” “她……她不会招人喜欢的。”鲁成仁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你说什么?”徐景槊听不清。 鲁成仁徒然抬头,双眼直直的盯着他,咧嘴一笑,带着寒意:“我会把她关在家里,只要见不得人,她就不会招人喜欢的。” 徐景槊不禁寒颤,他也曾想过将陆铭关在家里,但是知道他不愿,也就从来都没有提过。 他是爱陆铭,但是更爱陆铭自由自在,高兴的样子。 “她不想关在家里头,所以你就杀了她!” “我没有杀她。”此时鲁成仁的身上散发着戏谑的气息,他微微仰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三角眼底依旧木讷,“我是在帮她。” “她明明答应我了,要和我出去玩的,可是我在那里等了很久,都不见她来。第二天我就她家去找她了,结果她家里就她一个人。 我问她为什么骗我,她说,她父母希望她在家,不想她出门。” 她既然不能出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整整等了她一天。既然她不能出门,我就帮她一辈子不能出门。” 鲁成仁眼底霎时间带着阴鸷,杀意在他的胸腔游走,“所以,我这是帮她。” 徐景槊怒蹬着他,怒火在他胸中翻滚,如同火山下的岩浆。他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带着沙哑:“你不是喜欢她吗?” “恩?”鲁成仁轻轻歪头,又忽而顿悟,“哦~是鲁乘喜欢她,我不过是因为他正好认识而已。” “那你为什么因为纪念她是十七号,所以往后的每一个人都是十七号。”徐景槊的双手吱吱作响。 “恩~怎么说呢?”鲁成仁垂眸笑了笑,“我和鲁乘第一次见面是十七号。” 36 阳光透过云层, 护城河水波光粼粼。 扶苏的心已入魔, 一袭白袍被怨气侵染, 三千白发苍苍,温暖的阳光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他抬眸凝视着远方, 凝视已经回不来的姑娘。 随着白日的到来,澜澜的灵气也渐渐恢复,而苏湛却依旧身体虚弱。 他与澜澜和扶苏不一样, 他们的灵气全来自本身上千年的修行,而他多半是会聚天地灵气。 清晨时分, 灵气充沛,他现在体内的灵气慎微, 怨气横冲直撞, 急需大量的灵气充盈他的四肢。 “苏湛, 你还好吗?”澜澜见他盘腿打坐,面色苍白, 浑身透着凉意。 “无碍。”苏湛紧闭着双眼,声音虚浮。 她抬手轻轻一碰, 一瞬,她就感应灵气在抽割她的手指, 此时的苏湛像是被灵气包裹,千丝万缕的灵气来自花草树木, 锋利又带着柔情。 澜澜翻手灵气会聚掌心, 稍稍发力, 灵气释放进入苏湛身体。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但是她觉得,她的灵气总比得上花草树木的。 可没多久,她便感觉到了排斥,她的灵气刚进去没多久,便遭到了其他灵气殴打、分离。 “你的灵气,对他无用,收不来吧。”扶苏缓缓走过来,微风抚过他的衣袖,此时的他又宛若那个翩翩公子。 澜澜收回灵气,站起来挡在苏湛面前:“你要干嘛?” 扶苏莞尔,站在原处不再靠近,他曾恨过一段时间的澜澜,恨她在那个时间显世,这才错过了荷华。 如今他也明白,这似乎是自己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萧荷华,不怪别人。 甚至不怪祭灵司,他明白祭灵司的苦心。他游历千年,早已无情无欲,以鬼身修行成佛,算是迟早的事。 如今为情爱所羁绊,最终只能自甘堕落,跌入成魔。 可他孤寡了一千年,就想寻一人好好陪他。 扶苏一双凤眼带着柔情,他很羡慕澜澜,以器身修行,沧海桑田两千年,醒来仍有纯真。 他翻手结印,脚下诡咒阵瞬间破碎,少了诡咒阵的压制,金色灵气霎时萦绕在他们身旁,他轻轻一挥,灵气全部会聚到苏湛身上。 “小姑娘,你的名字是这小驱魔师取的吗?”扶苏凤眼眸光摇曳,嘴角上扬,语气平和带着一股清风晓月。 澜澜乖乖的点头。 扶苏猛然甩袖,满天的灵气溢出,又汹涌间穿进苏湛体内。 强盛的灵气突然进入苏湛身体,强行撞击他的四肢灵脉,仿佛要将他自身的灵气取而代之。 澜澜见状,立马翻手长弓,箭在弦上:“你到底要干嘛?” “我的名字是荷华取的。”扶苏见苏湛身体似乎有些不耐受,也就掐指,让自身的灵气溢出得少些,“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是她名字的来历,所以也是我名字的来历。 我如今失去了荷华,你可一定要好好守住你家苏先生啊。” 怨灵的名字消失在生死簿上,也就消失在他们的脑海里,入不了轮回,注定是孤魂野鬼。 可……他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怨灵呢?时间太久了,他自己都忘记了。 澜澜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灵气,是扶苏身上的:“你为什么把自己的灵气强行给苏湛,他会排斥的。” “所以,我才强行给他,没有灵气维持不出两年,他也会离开你。”扶苏骨节分明的手做出几个诡异的手势,瞬间苏湛身下的阵法破碎,周身的灵气被丢弃在一旁,扶苏的灵气强劲霸气,苏湛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渗出细汗。 澜澜怕苏湛有危险,又瞬间拉满长弓,屠昏射出。 扶苏侧身躲过,可屠昏箭却又立即转身向他冲来,扶苏当即抽出黑剑,猛然一甩,抵住攻击。 “怎么,你不乐意我救他吗?” “你在救他?”澜澜随即收回屠昏箭,“你刚刚说,苏湛没有灵气,两年后会离开我是什么意思?” 扶苏轻轻叹气:“看来他未和你提及此事,又做了一件罪事,看来真的要入畜牲道了。” “苏湛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澜澜收回屠昏。 “算了,入就入吧。”扶苏见苏湛已经可以自觉吸收他的灵气,也就放手,“你应该知道阴阳人向来年轻的说法,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老去的模样。 本是阳间人身上带有阴气便是阴阳人,阴气折损命数,所以他们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 苏湛呢他命好,体质特殊,阳气相对较重,又是驱魔师,去除邪祟,上苍感恩,他应该能活过三十岁。” 扶苏斜眼瞟了澜澜一眼,见她眼中水雾氤氲,虽心有不忍,但还是说:“但倘若你一直在他身旁,他若在多晒晒太阳,应该……能活到明年。” “你骗人!”澜澜霎时红眸显露,长弓拉满,“你骗人,我怎么会害了苏湛。” 苏湛说过,她的怨气不会伤害他身体的,苏湛是不会骗她的。 如果真的阴气折损命数,那她与苏湛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那他的命数,如今还剩多少。 扶苏莞尔:“真是一个小姑娘,你没看见我在把我的灵气全部给他吗,我虽不及你的灵气纯真,但好歹也有一千年。” “那他的命数可以增加多少?”澜澜收回屠昏鉴,见苏湛被层层的灵气包裹,而扶苏体内的灵气却越发虚弱,“你没了灵气,会怎样?” “他自然是活不到一千岁,但是七八十是可以的。”扶苏盘腿坐下,苏湛如同一个漩涡,将他全身的灵气吸收进去,他反而变得虚弱不堪,体内没有灵气的支撑,怨气纵横,如同烈火灼烧。 “我没了灵气就没了呗,反正我也无所谓。” 霎那间,湿冷的黑雾弥漫过来,从怨气中走出一个穿黑袍的男子。 空洞的声音环绕:“你们怎么在这?” “你怎么来了?”扶苏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见祭灵司翻手弯刀长镰,眉稍一挑:“怎么,你还想收了小姑娘不成。” 弯刀长镰旋转,语气空洞冷漠:“孤为何不可?” 澜澜徒然拉满长弓,扶苏见之忍俊不禁:“小丫头,你能不能让屠昏歇会儿,它虽是神器,可频繁使用也会累的。” “那……他不抓我?”澜澜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祭灵司,祭灵司身上沾着一些人气,却显得更加阴森。 “他自然不会抓你。”扶苏发觉体内灵气尽数枯竭,瞄了祭灵司一眼。 祭灵司虽暼过头,可弯刀长镰落下,斩断他们之间的灵气。 扶苏没有灵气,整个人猛然瘫软在地上,眼眸涣散,嘴角却噙着笑意:“好了,小丫头,带苏先生走吧。” 澜澜抱着苏湛,见苏湛的面色渐渐红润,呼吸平稳,她紧紧的握住他:“谢谢。” “客气,快走,快走。”扶苏故作轻松。 澜澜轻轻将苏湛背起来,见扶苏整个人躺在地上,他本来就没了实体,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加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你当真没事吗?” 扶苏忽而一笑:“自然,我……” 话音未落,就有一股灵气冲进他的体内,他侧头就见澜澜灵气从心脉溢出,他喉间一甜:“你快走吧,你的灵气至纯,给我太亏了。” 可澜澜却不听,依旧逼出体内灵气,源源不断的输给他。 她知道灵气对怨灵的重要性,灵气一稀薄,体内的怨气就会强势蛮横,侵蚀全身。扶苏是因为苏湛,才会将释放全部灵气,如今她不过是想还他一点而已。 瞬间,弯刀长镰再次落下,灵气斩断:“还不走,孤定收你。” 澜澜一怂,背着苏湛说了几声谢谢,也就匆匆离去。 扶苏依旧躺在草地上,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你来做甚?” 祭灵司不语,黑雾遮掩的面容微微看了他一眼,抡起弯刀长镰就向扶苏砍去。 扶苏翻身一躲,吃了一嘴泥:“银,我们好歹也认识二十几年,你就不要抡起那个长镰砍我了,怪疼的。” “你犯了错,只能用这往生,孤手起刀落,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上路。” . 扶苏见弯刀长镰落下,霎时闭眼,可耳边却传来流水的声音。 应该是在渡忘川吧,毕竟祭灵司俗称忘川摆渡人。 许久,流水声消散,一股阴冷气息袭来。 “醒来!”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扶苏徒然睁眼,就是一片漆黑,正想开口说话,却又没有任何声音。 “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话音刚落,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忙翻着书,小声嘀咕:“他犯了什么罪啊。” 突然找到了,“咳咳,你罪孽深重,残害活人,搅乱人间太平,罪大恶极,但因你事出有因……额……等等” 扶苏一下就笑了出来,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听出来了,这个多半是那个新来的判官,对东西还不是很熟练,总是丢三落四的。 “咳咳,因你事出有因,且也是为了人间太平,方才为了救一驱魔师,散尽全身灵气,看你人心不坏。 便不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准你以畜牲之身,轮回人间百年。” 你对此可有何怨言。”判官特地加重了语气,突出威严。 扶苏嗯嗯了几声,示意他解开禁忌。 判官这才焕然大悟,挥手解开,可扶苏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扶苏揉揉嗓子:“你能告诉我,我叫什么,为什么会做怨灵,为什么会是一头白发。” “你等会儿。”又是判官跌跌撞撞的声音,“你原名羿枝,是梨园当家花旦,与一小姐相爱,却因小姐家人嫌弃你的出身,于是乎,二人双双殉情。 冥王有令,凡是不爱己身,自入地府之人,轮回之前必遭受烈火之痛。小姐不堪其痛,你便自愿请求冥王,说你永世不入轮回,只求小姐免受其苦。” 冥王允你,但收回你全部记忆,三千白发,是为提醒你。你以罪孽之身修行为灵,三千白发皆是孽缘。” 扶苏往生的回忆,一点一点涌进他的脑海之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位小姐,穿着雪白袄子裙,手持蜀绣扇,回眸对他莞尔一笑,轻轻唤了一声:“羿郎。” 霎那间,扶苏湿润了眼眶。 千年轮回,三入地府,皆因是你,此乃命中注定,天赐良缘。 ※※※※※※※※※※※※※※※※※※※※ 好,第二卷结束。 随便提一下,我第七章提到过苏湛只能活到三十岁,目前苏湛二十七八岁。 无纲裸更,好累,这一卷我想表达的东西很多,以至于有点乱,我后期会好好完善的。 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朋友。 你们想看扶苏的番外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泪氏阿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巡捕房内。 徐景槊一把揪住鲁成仁的衣领, 他那一双丹凤眼全是怒气, 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后糟牙, 脸上青筋蹦出。 “所以……你杀人就因为嫉妒。” 鲁成仁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松开他的手, 眉梢一挑:“杀人就是杀人,这么激动干嘛。” 他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杀向天天,也许是因为鲁乘说喜欢她, 也许是因为她的父母把她保护得太好吧,让他不爽吧。 话音刚落, 一个拳头就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喉间腥甜, 鲜血从嘴角溢出。 徐景槊拽着他, 猛然往墙上一甩, 胳膊肘重重的将他压制住,他的眼眸中带着怒火:“你再说一遍?你这是在杀人取乐, 你这个畜牲,你以为全世界就你过得不好吗! 受苦受难的人成千上万, 凭什么你就能将自己安置在生死的制高点!” 鲁成仁垂眸一笑,不语。 是啊, 受苦受难的人成千上万,为什么他就偏偏是其中一个呢。 他从小就不爱笑, 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 但那一双眼睛总是带着阴森与绝望。 他母亲疯子, 父亲虐打, 他年幼的不幸,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一辈子。 他九岁为了生存成了小偷,十二岁一次激动虐杀宠物,十四岁一次意外放火烧了废旧仓库,十五岁因为嫉妒杀了第一个女孩。 他至今都记得向天天跪地求饶的模样,鲜血喷涌而出的样子。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鲜血的沸腾在他手里慢慢的冷却,脉搏慢慢的停止。 他那一瞬仿佛拥有了控制人的权力,他不再是一个忍人欺负的狗,他也算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天生的杀人凶手,杀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机械运动。他的心里没有道义,没有温存,只有自己的快乐与不快乐。 别人的生命竟然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卑微,他所经历过的不幸,就只能用杀人来麻痹自己。 ………… 第二天公董局就封锁了所有案件的消息,鲁成仁判以私下枪决,鲁乘被判终身监狱,其他伙计也要受五年的牢狱之灾。 然而这些,只有他们才知道。 陆铭第一时间就冲去公董局局长的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要全面封锁消息?” 他不懂,他们日日夜夜的调查了那么久,就是希望可以给百姓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机会,可以给那些女孩一个瞑目的机会,给她们的亲人一个洗清污渍的机会。 可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的真相,要烂在他们自己的肚子里,永远掩藏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公董局的局长李海,拿起娟帕小心的擦拭自己的眼镜,眼神微眯,一脸随和:“不能引起社会动荡,所以封锁消息。” “又是这句话。”陆铭有些不耐烦的解开了衣领,满眼里写得都是不屑,甚至还有些无奈,“你有没有想过,所有人都活着你们所创作的看似美好和平的社会里,所以遭到不幸的人才会觉得这个社会虚伪,才会选择去报复这个社会。” “那你就要让相信这个世界美好的人,看着这些脏东西,然后一点一点的侵染自己吗?”李海将眼镜戴上,他将娟帕叠好放在一角儿,他语气平缓,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我们早晚都要学会辨别是非,我们如今的封锁消息,不过是为了让那些还没有学会辨别是非的人,暂且相信这个世界的是而已。” ………… 不久后桐城迎来了第一场雪,如柳絮般轻轻的飘扬,后来风大了,雪也大了,就像极了一簇簇的棉花球,重重的砸在街巷里。 下雪后的桐城才有一点冬天的感觉,大地银装素裹,雪花漫天飞舞,显得小小的桐城格外清冽透彻。 各种黑暗的事物被埋葬在白色之下。 苏湛不知为何对护城河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从那回来以后,自己体内的灵气有些蛮横,难以控制。 他曾问过澜澜理由,可这小丫头却是闭口不提,本是嬉笑妍妍的,一说到这,就马上低头回避。 他知道澜澜有事瞒着他,但是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 从那以后,苏湛就只好从各种书籍里找到炼化灵气的方法。 随后冬节的到来,又让桐城染上了喜庆。 冬节当天,周简之早早的就开车来到清创路,他早就换上了新衣,他身形挺拔,穿着西装革履,外披大衣,也是容冠焕发,整个人透着正气。 他迈着笔直的腿跨进苏宅,就见澜澜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看小人书,而苏湛就坐在书桌前练笔。 氛围安静得可怕。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的吗?”周简之径直走到他们中间,拿起桌上的苹果就是一口。 澜澜从小人书里偷偷探头出来,瞄了苏湛一眼,见他根本就没有抬头,也就默默的藏了回去。 她知道苏湛在生她气,可她真的不想提在护城河旁,扶苏说他活不过三十的事。 一想到苏湛随时都可能离开她,她也恨不得闯进冥王殿,找到生死簿将苏湛的名字划去。 这样他们就可以永世不入轮回,在人间一直游历,一直在一起。 但是一想到让苏湛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逐渐死去,她心里又有些心疼。 苏湛写完最后一个字,抬眸见周简之满面红光的,也就调侃一句:“怎么了,周二爷,最近日进斗金吗?” “没有那么多,日进百两还是有的。”周简之讪讪一笑,探身见苏湛苍劲有力的写下“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几个大字。 不由得鼓鼓掌,“写得不错,与我的字不相上下。” “今日又是来接我们去你家的。”苏湛默默的将字画收起来,抬眸见澜澜蜷缩在沙发上,轻轻叹气,他俩该找一个机会把事情说开了。 往年过节都是在周家过的,苏湛总是一个人,去周家热闹些。 “对啊。”周简之又咬了一口苹果,走到澜澜身边坐下,扯下她遮脸的书籍,“澜澜,还没去过我家吧,我家正好买了新鲜的淮南橘,你可以去尝尝,可好吃了。” 澜澜见苏湛没有拒绝,也就轻轻点头,应下。 苏湛生冷火,将缚灵符灰烬覆在澜澜脖子上,他眼里带着柔情,可澜澜却低着头躲避不见。 随即苏湛伸手轻轻握住澜澜的手,澜澜一惊,却听见耳边传来苏湛温润如玉的嗓音:“我们一起去简之家,把他家所有好吃的都吃光,好不好。” 澜澜小脸霎时红到了耳后根,额间的勾玉花钿光彩照人。 . 申元街的周家,经典的前朝建筑,金顶红门,古色古香的格调。 苏湛牵着澜澜的手,刚随着周简之进入正堂,就见周衍泓穿着深灰色长大褂,端正的坐在那儿。 可一见苏湛就连忙起身走过去,知道苏湛不与人触碰,也就老实的站在三尺外,一脸恭亲的说着:“苏先生来了,请坐请坐。” 周衍泓是个胖胖的小老头,逢人就见笑,以至于上了年纪,眼角算是皱纹,但依旧可以看出周简之的眉目像极了他。 周简之转身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爹,你干儿子回家,这么客气干嘛。” “滚一边去。”周衍泓做势假意踹他,引苏湛坐上座。 苏湛对他们有恩,救了他们全府的性命,以至于明明都相识了四五年,周衍泓对他还是特别客气。 周衍泓见苏湛身后一直躲着一个小丫头:“苏先生,这姑娘是?” 苏湛修长的手顺着指缝插进去,与澜澜紧紧十指相扣,低眉浅笑:“我媳妇澜澜。” 澜澜瞬间脸红,另一个小手也握了上去,轻轻磨蹭着苏湛的手掌。 虽粗糙,但温暖。 周衍泓一愣,瞬后一喜:“哦哦哦,请请请,快把从淮南带回来的柑橘拿来,给澜澜姑娘尝尝。” 好啊好啊,苏先生有女人,终于有借口让周简之找女朋友了,我们周家有后了。 . 随着夜幕的降临,冬节的热闹被渲染开来。 周府张灯结彩,周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全府的人都在庭院里,等着吃热腾腾的饺子,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澜澜也是如此。 她被周衍泓捧到上座,面前的热闹景色全在眼底,她也笑容满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 霎时,她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恍惚间脑海中浮现一个场景,古道长廊里,张灯结彩红绸丝带。 每个人都穿着红袍,脸上挂着笑容,说着恭喜恭喜。 转瞬间,脑海景色与眼前景色重合。 红双喜,红灯笼,凤冠霞帔,还是纤纤玉手里的红绫。 即近即远,虚无若实…… 苏湛发觉她的异常,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澜澜全身冰冷,体内怨气缕缕流窜。他随即手生冷火,燃烧缚灵符成灰烬,又一次覆在澜澜的后颈处。 “澜澜,你还好吗?”声音宛若山间清泉,空幽宁静,安抚了澜澜心中的躁动。 澜澜紧紧的抱着他,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心跳,她仿佛置身于一片红色的虚幻之中。 许久后,苏湛才听到从自己怀里穿出来的闷闷的声音。 听见她说:“苏湛,我喜欢你。” 苏湛,我喜欢你…… 澜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但是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想在苏湛的有生之年里,一直陪着他。 看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苏湛眼眸徒然空了一瞬,久久不能平复。 月光如水,璀璨星辰,满天白雪,却终究不及一句“我喜欢你”来得景色撩人。 他渐渐的收紧手臂,他俯下身凑在澜澜耳边,呼吸有些急促:“澜澜,你再说一遍。” 他们从来没说过“喜欢”二字,但是又心知肚明的在一起许久。 时间如流水,他们仿佛一直站在上帝的角度,看过了无数人的故事,却从未深刻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 徒然间,天空中烟花绽放,如墨的夜空,被染上了浓墨重彩。 澜澜依旧埋进苏湛怀里耳边传来阵阵烟花爆炸声,旁人嬉笑声,还有一句—— “我也喜欢你。” 你是世间最明亮的星辰,遇见你,已用尽我所有的福气。 . 夜半时分。 澜澜换上了周简之送的雪貂袄子,她清醒后由于害羞一直在回避苏湛,还跟着周简之偷偷摸摸的喝了些小酒。 她现在整个人晕乎乎的,苍白的小脸也终于透出一点淡红,雪白的毛领,衬得她特别可爱。 苏湛见她今日兴致极好,也就退了周简之送他们回去的请求,他默默的牵过澜澜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落了一夜的雪,终于回去时才得以消停,他们并肩走在雪地上,一大一小的脚印蔓延至远方。 澜澜张开双臂,脚踩在路沿上,摇摇晃晃的保持平衡,苏湛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牵着她,免得她摔倒。 “苏湛,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能说是。”澜澜软软糯糯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苏湛莞尔一笑,手握得更紧:“好,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是不是最喜欢吃裕华楼的烧鹅。”澜澜也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死死的握住。 苏湛忍俊不禁:“是” 澜澜突然停了下来,站到他面前,眼底水波荡漾:“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苏湛柔情泛起,轻声回答。 “那……”澜澜霎时眼里水雾弥漫,“我身上的怨气是不是会有损你的寿命。” 苏湛一惊,对上澜澜泛红的双眼,随即垂眸躲避:“……是” “阴阳人是不是活不过三十岁。”澜澜忽而一笑,泪珠凝聚在眼角。 “澜澜!” “你只能说是!”微风抚过,眼角的泪珠随风落下。 苏湛眼里也不禁泛起涟漪,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他以为自己可以瞒她很久。 他不过就是一个阴阳人,只拥有三十年的光阴,而她确实两千年的怨灵,往后还会更长。 他终究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他轻轻应了一声:“是。” 澜澜莞尔一笑,脸上映着苦楚和欣然,她猛然扑进苏湛的环里。 “世间是不是有忘川奈何,轮回转世。” “……是。”苏湛收紧手臂。 “那你命入轮回,我是不是还可以去找你。” “是。” 澜澜轻轻的抬眸望着他,眼里的柔情似水那一刹那溢了出来,她轻轻垫脚,在苏湛唇边落下一吻。 “那澜澜和苏湛是不是要永生永世在一起。” “是。” 那一夜,月色很美,而背着皓月的你,洁白无瑕。 ※※※※※※※※※※※※※※※※※※※※ 这是过渡章,新的一卷开始了,这是发生在一个冬后逢春的故事。 感谢为我投出 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六月海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雪花虽轻, 但落了一夜, 也足以压坏屋檐。 苏湛的苏宅年久失修, 因一夜大雪,就砸了一个小窟窿出来,二人不得已就住在了周简之家里。 周简之求之不得, 寒冬里怨气猖獗, 他每晚都能听见恶灵在他耳边叫嚣的声音。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周府方圆十丈都没有恶灵。 周府是祖上留下来的房子,世代行商, 家财万贯。府中亭台楼阁,抄手游廊, 应有尽有。他知道苏湛喜静,于是就给他安排了一间较远的屋舍里,他每每过来都要走好久。 屋外寒冷, 屋里三人围着火炉。 “你们这几日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我说,不用客气啊。”周简之在家穿得格外随意, 随便穿件厚大衣包裹着身子, 大清早的就跑到了他们的屋子里。 苏湛见他刚进屋,还带着外面的冷气, 就将自己的怀里的小暖炉给他:“不缺东西,倒是你自己,大清早的跑这里干嘛。” “哎呦, 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嘛。”周简之抱着小暖炉, 搓搓手。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最近是不是又有小鬼叨扰你了。”苏湛在澜澜身边坐下,见她一直默默的在烤红薯,小脸也被热的通红,嘴角忍不住上扬。 澜澜跟他们在一起久了,渐渐的也染上了人气,身上的阴气都少了许多,一直苍白的小脸都时不时透出红晕。 “对啊,你那驱魔符没有灵气了,你再给我一张吧,商会离家太远了。”红薯的香气四溢,周简之蹲在澜澜边上,“澜澜,红薯好吃吗?” 澜澜微微抬头,见周简之整个人缩在她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红薯:“你也想吃?” 周简之接过红薯,因为烫,在手里来回抛了好几次,俊俏的小脸烫到变形:“好烫啊。” “你慢点。”澜澜拿着另一个大红薯给苏湛,“苏湛,你吃吗?” “你吃吧,多吃点。”苏湛轻轻摇头,红薯是王叔送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澜澜又特别爱吃,也就想全部留给她。 周简之嘴里含着红薯,哈哈呼气,说话有些不清楚:“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你们想好送什么了吗?” 屋里瞬间安静。 澜澜不自觉的往苏湛身上靠了靠,手绕过他的臂弯,小小的手抓住他的手,细细把玩。 其实她和苏湛两天前就想过送什么东西给周简之,可是他俩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什么。 “你俩打算送我狗粮吗?”周简之斜眼看着他们,狠狠的咬一口红薯。 苏湛低眉浅笑,手掌一翻,金色灵气凝聚,渐渐聚成一张符咒。 “这是金色驱魔咒符,可用百年。”苏湛将符咒交给周简之,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不过这是据说,具体能用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这两日一直在找镇压灵气的方法,无意间找到了许多符咒的凝成术,也算是有用。 周简之笑容瞬间收敛,蹬了他一眼,但还是将符咒贴身放好,努嘴转向澜澜:“小丫头,你呢?” 澜澜依旧靠在苏湛身上,扭扭捏捏的,半响后翻手,黑色怨气逼出,她说:“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就送一把匕首吧。” 怨气渐渐凝聚,会聚成一把通体金黑的弯牙匕首。 周简之伸手小心翼翼接过它,发现刀体印着金色的纹路,线条流畅,刀刃锋利,在花火的照耀下,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什么刀我也是不是很清楚,这是前两日无意间会聚而成的。”澜澜不好意思挠挠头。 她顿悟,一双黝黑杏仁眼看着他:“不过你生日是下一个月,我们干嘛这么早就给你。”说完就伸手去夺回匕首。 可周简之连忙起身后退数步,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咒符,洋洋得意:“那有送出去还要回来的。” 澜澜抿嘴:“哼。” 苏湛揉揉她的头:“简之向来如此,早一个月就来讨要礼物,生日当天还会厚着脸皮再要一份。” “这么不要脸的吗?!!”澜澜睁着大眼睛。 周简之摸着匕首,笑得跟花一样:“这匕首一看就霸气,它以后叫就霸气了。生日当天我不会再问你要礼物的,这个我喜欢。” “……谢谢啊。”苏湛蹬了他一眼。 . 连续下了几日雪后,老天爷终于可以歇歇了。 澜澜早早醒来,听见外面雪停了,便翻身趴在苏湛怀里,撑起身子在他耳边小声说:“苏湛,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一股冷气骚弄着他的耳朵,苏湛缓缓睁眼,见小丫头趴在他的胸口,漆黑如墨的眼眸凝视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澜澜依旧全身冰冷,但苏湛却早已习惯她身上的凉意。 他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我们在睡会儿,睡醒了再去堆雪人。”声音如同清晨薄雾,带着朦胧。 澜澜听着平缓的心跳声,舒缓的呼吸声,嗅着他身上自带的桃木香,甜甜糯糯的应了一声:“好。” 可她嘴里应着,心里却总是想着外面的雪景风光。 她趴在苏湛身上,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顿时,她心生好奇,小小的手掌抚摸上苏湛的心口,炙热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 苏湛因常年怨气环身,身体较为虚弱,身形也是削瘦修长,但也是一位成年男子,身上还是有些肌肉的。 手感像极了前几日吃的橙子味布丁。 澜澜顿时嘴里开始犯馋,手上也不禁的加大了力度。 霎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羞意:“澜澜,别闹。” 澜澜怔住,猛然撑起身子,一脸无措的低头看他,就见他桃花眼里泛起水雾,脸上染上红晕。 苏湛被她盯着,下意识的咬住嘴角,整张脸都写满了暧昧。 “你怎么了?”澜澜歪头一问,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了困惑。 苏湛抿嘴,脸上绯红更深:“男子清晨会有不适,所以最好不要去挑拨。” “可我就是撩拨了呢?”澜澜顿时明白他的话,眼眸里露出狡黠,晋江文学城真棒! 见他脸红更甚,轻轻俯下身子,在他滚动的喉结落下一个红晕,声音闷在喉咙处:“你又能奈我何!” 霎时,苏湛心中的仁义乱了,翻身欺压了下去。 “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苏湛瞬间红了眼眸。 一双满是暧昧的桃花眼,映入澜澜眼帘。 湿热的唇瓣覆了上来,滚烫的晋江滑进口中,澜澜不禁颤动起来,苏湛的手臂箍得越禁,晋江文学城缠绕更加默契。 人民有希望,国家有理想。 开车上晋江,想都不要想。 浓郁的桃木香晕染开来,惑人的气息交融在二人口中,百转缠绵之间晋江文学城,吻了许久,苏湛才渐渐放在她。 二人气息有些不稳,苏湛呼吸变得滚烫急促,澜澜眼神飘忽涣散,张着嘴轻声呼吸。 “知错了吗?”慵懒沙哑的嗓音响起,滚烫的双手在她身上晋江。 澜澜被他弄得遍身潮红,轻哼着缓缓扭动起来,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满是yu念的小嘴迎了上去,气息紊乱的说了一声:“没有。” 苏湛阖了眼,低头回应她的吻,压身而下。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气香,指尖的肌肤越来越烫,呼吸短促,眼里的水雾涣散。 窗外的雪飘了进来,洁白无瑕,带着凉意,却在缱绻温柔间,泛起了撩人的温度。 . 翌日清晨。 澜澜也是早早醒来,衣襟滑落,露出点点红晕,脸上一阵羞红,连忙翻身下床,却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苏湛惊醒,起身见地上的人儿,急忙掀起被褥将地上的可人包裹:“你怎么摔下来了?” 澜澜泛着清晨薄雾的眼眸望着他,羞羞的说了一句:“我……我想堆雪人。” 顿时,苏湛眉眼染上笑意,昨日就答应了去堆雪人,结果在缠绵间给忘了。 “好,你想要什么雪人,我都堆给你。” “真的?”澜澜眼底星辰稀碎,波光涟漪,“我想要和我一模一样的雪人。” 苏湛揉揉她的脑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澜澜是独一无二的,我可造不出另外一个澜澜。” “可是……我就想要。” “好,那你等我。” 苏湛起身,穿戴整齐,出门前还是回来对她说了一句:“要不,我们一起吧。” “好!” 澜澜霎时挣脱被褥,穿着单衣就跑了出去,她本就是怨灵,对外界温度没什么感知。 她见眼前一片雪白,整个人就扑进雪地里,洁白的雪涌进她的怀中,冰冰凉凉的。 苏湛拿着她的衣物过来,将她扶起,拍走她身上的雪花:“虽然不怕冷,但是也要把衣服穿上,乖。” “哦……” 澜澜喃喃应了一声,眼底透出小机灵,连忙弯腰抓一把雪花就往苏湛脸上砸去。 见他显然懵了一下,就又抓起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往肌肤里丢去。 霎那间,肌肤的冰凉逼苏湛回神,一大股凉意紧贴的肌肤滑下。 见澜澜挣脱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捏了好大的雪球,就又向他投来:“苏湛,接招。”悦耳的少女笑声响彻耳边。 苏湛侧身一躲,赶紧抓出一个雪球就丢了过去,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澜澜脸上。 “你……你竟然打我,啊……”澜澜将所有的雪球都丢了过去。 苏湛转身,尽数雪球砸在背上,霎那间苏湛感觉眼前模糊,倒在了雪地里。 “苏湛,你没事吧?”澜澜连忙跑过来,以为是自己的雪球伤到他了。 他手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起来,晃晃脑袋,见澜澜小碎步的跑过来,一点一点逼近,脸上忽而浮起笑意。 弯腰抓起雪花就丢了过去:“被骗了吧。” 澜澜一怔,也就抓起雪花还回去。 转瞬间,雪球飞舞,洁白的雪地染上了血污。 ※※※※※※※※※※※※※※※※※※※※ 最近事情太多了,更新有些困难,但是不会弃的。 因为那段,所以我是时候告诉你们我微博是啥了。 艾特我的笔名就行。 39 雪洒落苏湛全身, 霎时他觉得喉中腥甜, 一滴鲜红的花朵落下, 染红白雪。 “苏湛……” 头昏脑胀,昏迷之际, 见全身沾满雪花的澜澜向他奔去。 她的声音沙哑尖锐,却又渐渐模糊。 澜澜猛然冲到他的面前,她为怨灵, 生而无泪,却在抱起苏湛的那一秒, 泪湿白雪。 “苏湛,苏湛……” 澜澜摸着苏湛热血沸腾的心脏, 却见他的身体渐渐染上青色, 鼻翼的呼吸渐渐微弱, 脖颈处的狰狞的暗纹无限延伸,遮住了他如玉的面容。 鲜红的血水从他七窍中慢慢流出, 血迹晕染成了一片,像极了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落下几片花瓣,融化在冰冷的雪里。 凄美却又孤凉。 澜澜的双眸染上水雾,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颤颤巍巍的小手替他抚过血水。 这肮脏的红东西不配出现在他的脸上。 她逼出心脉里至纯的灵气, 成团的灵气萦绕在他们身侧, 却久久不能进入苏湛身体。 “苏湛, 求求你, 要我的灵气好不好?” . 澜澜在床头守了三日,传输了大量灵气,她额间的花钿也渐渐脱色,变成淡红,可苏湛依旧昏迷不醒。 他全身发青,僵硬,莫不是鼻尖尚存呼吸,这时的他与死人无异。 周简之见澜澜也是毫无对策,苏湛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冷,最终别无他法,只好找人将决明子寻来。 决明子游历四方,两日后在北城时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他还未踏入周府,就感应到了这一片雪茫茫中有一抹黑色。 “周家小少爷,我徒儿家中是否还藏了一姑娘呢?”决明子双眼凹陷,满脸皱纹,手中拂尘轻摇,语气平和。 他相识李夫人时,就已经知道了苏湛背着他在家中养了一个小鬼。 但是这小鬼口碑不错,却家中停留数日也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还救了李夫人和小煜儿的性命,也就姑且饶她一命。 可如今听周简之描述,此时的苏湛显然是一副怨气融入心脉,灵气压制的模样。 那……这小鬼就不能留! 在前头领路的周简之,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决明子是什么人,为了驱魔可自剜双目的人,小小的澜澜,不是他的对手。 “师公,这些事你还是等苏湛醒了,你自己问他的吧。”周简之眼神里露出落寞。 他不仅愿苏湛好好活着,也愿苏湛毫无顾忌的活着。 桐城的雪,下了数日。他们二人的小院这几日无人清理,雪早以淹没脚脖子。 决明子虽双目失明,但行动自如,急步走到小院门外。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而蛮横的怨气笼罩在上空,仿佛下一秒就将这个小院吞噬掉。 他翻手结印,体内灵气逼出,千丝万缕在他手中结成一张巨网,枯黄手指一点,霎时变大,将整个小院包裹其中。 床沿的澜澜顿时胸口一闷,喉中腥甜,额间花钿消失,人也虚幻。 周简之看到这张金光麟麟的巨网,他曾听苏湛用过,说这是锁灵网,以驱魔师的灵脉做筑基,可遏制一切怨灵。 那……澜澜…… “师公,你不是答应了要等苏湛清醒的吗?” 周简之仗着自己的至阳精血后,直接横挡在决明子身前。却被他手一挥,霎时被掀翻在地,撞到在假石上。 决明子翻手加固封印,咬着牙狠狠的吐出:“老夫从未答应过!” 他于二十八年前在乱葬岗之地,拾得苏湛时,就说过会把他作为自己一身的依托。如今怎么可能任有自己的孩子被别人侵染。 周简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血肉翻滚,衣角被石子磨坏,手腕渗出红色,可见决明子也是用了力气。 但他依旧盯着决明子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可……你有想过苏湛吗?他那样执拗的人,醒来没看到那人,他会如何? 他是不会恨你,但他也定不会原谅你。” 你待他为孩子,他敬你为父亲。可你终究不是他的父亲,又为何替他分辨是非?” 周简之扶着撞伤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到决明子的身边,此时的决明子心绪动乱,灵气不稳,手脚都有些颤抖得无力。 他径直冲了进去,握住决明子瘦黄的臂弯,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澜澜的去留,待他醒来,再做决定,可好?” 决明子心绪如同一堆乱麻,记不清也扯不断,他的手臂缓缓放下,哏噎许久才说道:“你当真觉得,湛儿会想留下她,哪怕她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当真!” . 决明子还未踏入屋内,他的声音就回响在澜澜耳中,他说:“姑娘,老夫不愿见你,请你速速离去。” 澜澜红肿的双眼再一起,浮起泪珠,呆呆的望着床上躺着的苏湛,轻轻颔首:“好……” 霎时,澜澜消失于天地之间。 “澜澜,我把师公找来了……”周简之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跑来,猛然推开房门,却不见一直趴在床头的女孩,心中一急,揪起决明子的衣领就问,“你把澜澜弄哪里去了?” 明明说好了,不动她,结果却还是这样。这个死老头,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澜澜在苏湛心里的位置,他比什么人都清楚,苏湛是绝不允许澜澜收到伤害的。 决明子轻轻松开衣领,甩甩拂尘向苏湛走去,漠然说出一句:“老夫不过是让她先行离开而已。” 他在床沿,抬起枯黄的双手轻轻抚摸苏湛的面容,他手中有茧,生怕弄疼了他。 湛儿,生于乱葬岗阴阳气交汇之地。捡到他时,才两个巴掌大,不会哭,不会闹,安安静静的躺在尸体旁边。 给他取名为苏湛,就是愿他一生不为世间混沌所扰。 他从未见过苏湛的模样,只是听旁人说过,小时候的苏湛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后来稍微大些,苏湛长得十分俊朗像极了梨园里的花旦。 但他都未见过,也从未抱过苏湛。 年幼时怕自己手笨伤着他,年少时却又怕自己的溺爱害了他,所以总是扳着脸,装作一副很严厉。 再大一些,苏湛就提出想独自一人云游。 二人见面也就变成很少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抚摸他,这是他的孩子呀。 顿时,他无意间抚摸到了苏湛脖颈处的暗纹,指尖一怵,手把过他的脉搏,沙哑的声音闷在喉咙里:“老夫定要了那丫头的命!” 这是暗纹,苏湛身体里多股灵气涌动,将他的经脉撞得支零破碎,怨气才会侵染全身,逼入骨血,竟还行苟且之事,让怨气深入心脉。 “决明子你……” “出去,三日内,都不许进来。” 决明子挥手,周简之再一次被一大股灵气逼退。 . 三日后,天气渐渐回暖,皑皑白雪也的有了消融的情况。 澜澜以虚灵体的形态躲在屋外的柿子树下,好在她是两千年的怨灵,身上的怨气较为轻。化为虚灵体时,稍不在意,更加不容易发现。 她看着屋内的阵法时起时灭,金光大作却又瞬间消失。 黄昏时,屋里的苏湛渐渐清醒过来,朦胧之中,迷糊之时,几日没进水的喉咙第一句话是:“澜澜……” 坐在一旁的决明子,指尖泛白:“你的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决明子用了三日的时间,将他体内的侵染怨气的灵气全部清理干净,就把自己的灵气输送给他。 自己劳心劳力,却听见他唤别人的名字。 苏湛听见决明子,猛然坐起,身体久而未动,猛然一下,有些眩晕,又躺倒在床上。 “师父……” “你体内有三股灵气,你可知都是何人的?” 苏湛趴在床上,不语。 他知道是谁的,一股自己修行而成的,一股是澜澜的,另外一股最为蛮横的多半是扶苏的。 他找了许多控制灵气的方法,想让这三股灵气得以平衡,最终却还是不行。 还害的云游的师父赶来相助。 “你若不愿提,就跟老夫说说你家中的怨灵吧。”决明子掏出身上的金丹塞入苏湛嘴里,“这位姑娘便是当初在你家中所感受到的怨灵吧,竟还修成了实体,老夫也算是开眼了。” 金丹入口即化,瞬间体内灵气满迎,苏湛一怔:“师父那时就已经知道她了吗?” “老夫眼瞎但心不瞎,见你们都有心维护她,自然也就装作不知情。想着你们应该相处不了多久,没过几日便会将她送走,想不到你竟将她留在身边这么久。 你是嫌自己活得还不够短吗?”决明子又塞了一颗到他嘴里。 苏湛一塞:“师父,澜澜与别的怨灵不一样,她是两千年的器灵,却因为我而得以苏醒,也因为我得以拥有实体。 师父您说过,我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的来到世上,孤独的活着,终究也会孤独的离开人生,可如今她出现了,她成了我的牵挂。” 决明子轻轻叹气,他心中依旧不喜澜澜,但是如果苏湛偏要,他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你们俩便将这个戴上。”决明子从怀中掏出一对银戒,上面画满了捆灵阵的阵图,银戒之间仿佛有一点细小的银丝。 “这是认灵戒,戴上它,那姑娘的怨气便会认主,不会损害你的身体。 那日离开,老夫就想到你们俩之间一定会有所羁绊,便去寻了这一法宝。” 决明子甩甩拂尘,一身长衫被雪侵湿,凹陷的双眼,转对着他,嘴角噙着笑容:“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之间是福是祸,都与老夫无半点关系。” 湛儿长大了,老夫也老了。 40 “师父……”苏湛面色苍白, 双眸水雾弥漫, 泛白的薄唇微微颤抖, 指尖微凉,“您这是不要徒儿了吗?” 决明子徒然心中动荡, 枯黄的手紧紧握住拂尘,咯吱咯吱响。 他怎么可能不要苏湛,不过是如今这般场面, 他无法再面对他们而已。 他得意的弟子,一身除妖降魔, 如今却和怨灵在一起,他……真的不知该如何。 “明日老夫便回古灵山去, 若无什么事, 切不可去寻我。”语气如常。 苏湛本来身体虚弱, 可那一瞬他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心脉,沉闷无力, 他语气悬浮:“过几日便是除夕,师父留下来……可好。 师父向来都是陪徒儿一起守岁, 今年也是如此。” 好不好?”泪水模糊了视线,哏噎堵着喉咙。 决明子不语, 只是轻轻甩了甩拂尘,离去。 干净决绝, 他怕再多一秒, 自己便舍不得离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 万千雪花飘了进来, 冷了整个暖屋。 苏湛望着决明子离去的背影,心中苦楚却也只能憋在心里。他明白师父心中的困顿,他也清楚自己不能放弃澜澜。 澜澜无错,不能将一切罪孽算在她的头上。 他本就是阴阳人,命数已定,就算没有那三股灵气冲撞灵脉,他也是时日不多。 再说,澜澜也是为他好,才会准许扶苏那不纯灵气输入他的灵脉里。 他们都不知其中厉害,怪他们做甚。 “咯吱”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全身沾满雪的小孩探头进来。 苏湛抬头,一双眼眸像极了山涧清泉里倒映着的满天星辰,他莞尔一笑,唤了一声:“澜澜……” 澜澜的双眸霎时红了,,她怕自己的怨气又伤了他。她的双腿如同灌入铜铁,丝毫不能动弹,依旧站在门外,探进来脑袋。 “你……还好吗?”她许久未曾说话,又在雪地藏里三日,声音干涸沙哑,完全没了当初明媚的景象。 “进来。”苏湛见她明明满眼里都是紧张,却又缩到门口,不敢进来,“三日未见,你不想我吗?” 澜澜霎时眼睛一亮,自然是想的。 “我……可以进来吗?” 苏湛轻轻朝手,澜澜也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猛然扑进他的怀里。 苏湛紧紧的抱着她,哪怕她全身透着寒意,也想用自己的躯体温暖他。 “你当真没有事了吗?”澜澜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一双如墨的眼眸凝视着他,“我的怨气不会再伤害你了吗?” 他轻轻的揉一揉她的发丝,从怀里掏出认灵戒:“师父说,只要你我二人带上这个认灵戒,你的怨气就不会再伤害我。” 认灵戒,为一对银戒,上面刻满了捆灵阵图,造型奇特,像是一只展志高飞的雄鹰,它被一层稀薄的灵气包裹。 澜澜轻轻的拿起它,霎时间,一股电流闯进她的灵脉,她猛然放手,额间逼出细汗。 “澜澜,怎么了?”苏湛问。 她低头见苏湛左手食指已经带好认灵戒,苏湛手骨节分明,而且白皙修长,戴上戒指显得格外好看。 她忍着方才的刺痛,抬眸莞尔:“你的手太好看了,晃了我的眼。”她轻轻抿唇,“帮我戴上好吗?” 苏湛嘴角噙着笑意:“好!” 他缓缓的托起澜澜的手,她的手苍白得发青,小小的一只,冰冰凉凉,摸着又是僵硬无比,没有丝毫柔软,仿佛是冰冻千年的寒玉。 他轻轻的将认灵戒戴上她的左手食指,一瞬,戒指间的银戒消失。 可他不知,那一瞬的澜澜仿佛被搁置在燃烧的火山里,炙热沉闷。千万缕的银色灵气从食指涌入,闯入她的灵脉,与她体内的怨气纠缠,甚至将怨气扼制住。 她的怨气被银色灵气缚于体内,她的灵气也牵连受损。 澜澜猛然扎进苏湛怀里,寻求一丝温暖和安逸。 苏湛不知,依旧抚摸着她的秀发,缓缓而说:“以戒为盟,认你为灵,灵气相通,护你无虞。” . 入夜。 澜澜虽躺在苏湛身侧,却每一秒都身受折磨,仿佛她离得苏湛越近,认灵戒的灵气就越发压制她灵脉。 细汗布满她的额头,额间的花钿也若隐若现,她轻轻咬住自己下唇,希望自己的常态不要引起苏湛注意。 戴上去会痛苦万分,但想着这能让她的怨气不伤害苏湛,便也要强忍着。 也许,忍忍就好了,久而久之,她就会习惯怨气和灵气在体内打架的所引起的躁动。 渐渐的,澜澜昏睡了过去。 清早苏湛醒来,见澜澜趴在胸口,以为是她装睡,也就没太在意。轻手轻脚的起身,活动活动身子,也就去见周简之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无碍。 可当他端着早餐回来时,澜澜却依旧不醒,霎时间,苏湛慌了神,东西摔了一地。 “澜澜,澜澜……”苏湛扑上前,见澜澜额间的花钿消失,便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她的唇冰冷没有温度,苏湛咬破自己舌头,送进去,热血在她舌尖翻滚,却依旧感受到她嘴唇的凉意。 苏湛分开她,满眼里都是害怕,声音有些发抖:“澜澜,看看我,我是苏湛啊。” 澜澜听见耳畔的传来苏湛的声音,缓缓睁眼,声音沙哑得厉害,轻轻的叫了一声:“苏湛……” 霎时间,水雾弥漫住苏湛眼眸,他抽出一个笑容:“你怎么睡得这么死啊,我怎么叫都叫什么?” 苏湛手上带有薄茧,刮得她的脸上有些疼,她笑了笑:“是吗?可能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所以……特别困吧。” 徒然,银色的灵气开始吞噬她体内的怨气。 苏湛见她微微蹙眉,便伸出手覆在她的心口处,可澜澜却猛然往后一堆:“你要干嘛?” “你有事瞒我?”苏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掌覆在她的后颈处,金色灵气从他脉搏涌进去,却在霎那间,又被逼了出来。 苏湛蹙眉:“怎么回事?你的灵脉竟然排斥我。” “没事。”澜澜轻轻推开他,眉眼间都是疲惫,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就是最近没有注意好,所以才会这样的。” “是因为认灵戒对吗?” 澜澜笑了笑:“当然不是,你都说了认灵戒会灵气相通。我若是因为这个,你一定会感受到的。” 她缓缓抬手,抚摸他皱起的眉头:“我就最近太累了,灵气消耗太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苏湛见她有意瞒着自己,便也不在为难她,但是认灵戒的事,他会弄明白的。 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语气温柔:“那你在睡睡。” . 澜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就发觉自己全身被一股灵气压制,怨气被抽丝剥茧,消失殆尽。 她刚起身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决明子,顿时怯弱,哆哆嗦嗦叫了一声:“师父……” 决明子听见动静,缓缓起身:“澜澜姑娘,切莫唤老夫为师父,老夫无才无德不敢收两千年的怨灵为徒儿。” 澜澜昏迷不醒,苏湛查不出任何原有,便去古灵山跪了两日,这才惹得他心软前来。 他依旧着着一身破烂的长卦,白色拂尘也有些发黄,他走到澜澜面前,徐徐张开手,一枚银戒出现在掌心中:“老夫曾说过,不会在管你们之事。 但老夫今日前来,只是因有一事不解,此认灵戒对你的伤害极大,那你还为何这般执着而为。” 澜澜看着眼前的认灵戒,心生恐惧,方才那般万念俱灰的感觉还没有消散。 她抬眸看着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决明子。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凹陷的双眼很是恐惧,他不爱笑,总是扳着一张脸。 可这就是这样的老头,养活她的苏湛。 “前辈说过,只要我带上它,我的怨气就不会折损苏湛的寿命。既然如此,我好与不好,并不那么重要。”澜澜低眉浅笑,伸手去拿认灵戒,可决明子却突然握紧。 “这认灵戒我只说了一半,它是会让你的怨气不伤害苏湛,但它并不是认主,而是将怨气困于你的体内,如今怨气与灵气在你的体内肆意,损害的是你的修为。 所谓的认灵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这般你还要戴吗?” “要戴的。”澜澜眼眸里星辰稀碎,温柔如水,“我两千年的修为再亏损也只是会比苏湛长久,我只想好好的陪他。” 决明子轻轻叹气,将认灵戒放在在一旁:“也罢,都是痴情人。 老夫方才在你身体里下了咒,它虽不会挽救你的命数,但可以安抚流窜怨气,让你稍微感受些,可它还是亏损你大量的灵气。” 你若愿意,老夫便当把它做最后的礼物,愿你们二人平安,老夫便也可以安心归隐。” “前辈,抱歉,是我害了你的徒儿。”澜澜将认灵戒重新戴上,紧紧护在怀里。 确实她体内有咒后,戴上认灵戒也不会收到它灵气的压制,似乎和普通银戒没什么区别。 “无碍,游历多年,驱魔无数,到头来却也只是明白了,人活于世求的不过是平安喜乐这四个字。”决明子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荷包,放在她的身侧,轻轻叹气,转身离去。 “如今老夫自己都不能平安喜乐,又如何确保于他人,如果这是湛儿所求的平安喜乐,那便随他去吧。” 澜澜见荷包里鼓鼓的,像是装着一个什么东西。待他走后,才将荷包打开,里面装着一把长命锁。 刻着麒麟,还有一个湛字。 ※※※※※※※※※※※※※※※※※※※※ 决明子后面没有他了,我让他下线了,不出意外的话。 不过下一章就可启这一卷的故事了。 41 除夕佳节, 今夜无眠, 四处灯火辉煌。 二人相拥坐在屋门前的长阶上, 听着远处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熙熙攘攘的欢笑声, 前门大堂里饭菜香随风飘到了他们院落。 无处不在告诉他们,今夜是团圆节,而相守的却只有他们二人。 澜澜抬眸凝视着苏湛, 他的鼻尖微微泛红,握长命锁的手指轻轻发白, 眼角还挂着未风干的泪。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苏湛,他压抑着内心所有的喜怒哀乐, 心中的悲痛早已环绕在他的四肢, 却硬撑着露出笑容。 “苏湛, 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澜澜靠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身上暖暖的温度, 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胸口,说话声音带着笑意, 像是撒娇。 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欢乐,去听听这个世界的祝福。 苏湛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轻轻的婆娑着他和澜澜手上的认灵戒。他的师父不会离开他,只是找一个理由, 躲了起来, 而他的澜澜少了怨气冲撞的痛苦, 如今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 事已至此, 怨不得人。 他将手里的长命锁戴上,这是师父送他的,因为他出生于乱葬岗,师父怕他撑不过幼年,便施法造了这个长命锁。 待他成人后,这个长命锁便又回到了师父手里,可如今却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苏湛双手轻轻的捧起澜澜的脸,澜澜双眸真是应了她的名字,眼底水波粼粼,干净透亮,满心满眼里都映着他的面容。 他俯下身,在她眼睫处落下一吻,湿润的触感触动全身,他的声音依旧像是山涧的清泉,清越动人。 他说:“好!” 商樽街上,熙熙攘攘都是过往人,街道两旁大小店铺都是开门营业,大红灯笼映着街道都是红红的。 洋溢着一片喜庆。 繁华街道上,三千人群中,唯你于我并肩携手同前。 . 渐渐的雪融化了,从房顶向下流,汇成了侵润黄黑大地的清流,树上的枝叶露了出来,翠绿依旧。 周简之是天之骄子,家中金银无数,就连出生都是蹭在上元佳节。 周府把小少爷的生日会办得极其热闹,上上下下调动了无数的人手准备宴会,去除了所用过年红色的喜庆物,全部换上了西方的打扮。 白色的桌椅,白色的装饰,蛋糕的香甜和红酒的香醇萦绕在这个生日宴上。 踩着年尾出生的小子,今天也是着一身全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澄亮的黑漆皮鞋,站在大厅中央,等待前去的祝福。 “容二爷,几日不见,在平城可有发现什么大好生意啊。”周简之看见熟人进来,端着酒杯就直接迎了上去。 “生意再大,也比不过周二爷啊。”容二爷接下酒杯,深抿一口,“你看看,周家二爷办个生日宴会,多少人来了。” 周简之笑上三分,环看了四周,全是西装革履的商人,他家世代行商,地位在商届也是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周简之是周家独子,桐城商会会长,前来巴结的数不胜数。 “容二爷客气了,不过就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宴而已,来的都是朋友。”周简之微微侧头示意,脸上挂着笑容,十分礼貌客气。 坐在角落里的苏湛和澜澜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端着蛋糕就吃了起来。 “苏湛,周简之过生日,会来这么多的人吗?”澜澜嘴里塞进去一块蛋糕,说话不清楚。 苏湛伸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她沾满奶油的嘴角,软软的,他微微一笑:“随着简之身份地位的提升,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他当初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整个大厅也就十几个亲朋好友,如今怕是有上百人了。” “难怪我见他一直在大厅里来回跑,来一个人喝一杯酒。”澜澜又塞进一个蛋糕。 自从带了认灵戒后,她就倍受折磨,身体就一天比一天虚弱,总是忍不住吃很多东西。 苏湛看了看忙碌应付的周简之,心中甚是安慰:“他以后可是要撑起整个周家的,只是一个生日宴会而已,他还是可以应付的。” 他低头莞尔一笑,揉揉怀里人的头发:“怎么样,这个蛋糕好吃吗?你都吃了两块了。” 澜澜点头:“好吃,甜甜的橙子味道,你要不要也尝尝。”说完就抓起一块小蛋糕就伸到苏湛嘴边。 苏湛张嘴探头去咬,蛋糕很小,他的舌头卷过蛋糕也抚过澜澜手指,湿润的触感缠绕在指尖,热热的。 苏湛见她一脸呆滞,随即对着她的手指又是轻轻一嘬,霎时间一股暖流穿透澜澜全身。 澜澜撤回手,却被苏湛及时抓住,就见他掏出手帕,软绵绵的手帕包裹住她的手掌,轻轻的毛绒抚过她每一根手指。 “你……你在干嘛?” 苏湛歪头一笑,眼底的水波摇曳:“你的手上全是口水,不擦擦吗?” 澜澜低头,哼,还不都是你的口水。 这时,耳畔传来爽朗的笑声,“苏先生,澜澜姑娘。”他们二人抬头去看,发觉是徐景槊揽着陆铭来了。 徐景槊见周简之抽不开身,又见到角落里的苏湛二人,便拖着陆铭直接走到了他们身边。 “苏先生,好久不见啊。”徐景槊端起酒杯高举示意。 苏湛见状也只好拿起一杯轻轻相碰,轻抿一口:“是有些时日没见过了,不过见徐大少的模样,感觉这个冬天过得格外滋润啊。” 很明显的小脸的圆了点,红润了不少,倒是陆铭一进来就皱眉。 “那是。”徐景槊咧嘴一笑,一勾手便将陆铭揽入怀中,陆铭瞬间红了耳垂,却还是不轻不重的打了他的腰。 此时周简之闲聊完,走了过来,见他们四人成双成对,心里莫名不爽,声音都高了一倍:“你们四个人是又打算背着我搞联谊吗?” 徐景槊客气十足,与他碰杯,挑眉:“你有本事也给自己找一个,加入我们。” 周简之咬牙:“今天我生日,我礼物呢,快把礼物交出来。” “哪有人这么着急要礼物的。”徐景槊指了指被堆放在门口的礼物,“你看见那个最大的大红箱子没,上面写着徐陆,那就是我和陆铭送你的了。” 周简之看了眼,确实很大的一个红箱子:“那个里面放了什么,不会是金银珠宝吧,那就俗气了。” “啧啧啧,当然不是。”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认出了徐景槊,向他招手走来,徐景槊不想因为这个人来打扰他们,也就自己向前,将那人带走。 澜澜一直低头吃东西,听见周简之说要礼物才颤颤巍巍的抬头瞄了他一眼。 周简之正好看见,伸手揉揉她的头:“放心吃,我不问你要礼物。” “周二爷,生日快乐。”一旁的陆铭突然开口说道,还从怀里掏出一块怀手表,“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但是我见你手腕上总是戴着一块手表,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一块。” 周简之接过,看了看,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但是摸着挺暖和的,也就应下“谢谢。” 片刻,徐景槊便回来将陆铭带走,说是正好遇到了平城的巡捕房队长,正好让他和陆铭聊聊。 可他们二人不知,他们的背影,正在被另外两个男人所观察。 周简之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来一句:“苏湛,虽然我不介意两个男的在一起,但是……你说陆铭和徐景槊谁在上面?” 苏湛一愣,但是也就抬头看了一眼,脱口而出:“徐景槊在上面。” “…………” “不可能,陆铭那么刚,他怎么可能会……”周简之看着走远的二人,虽然陆铭没有徐景槊高,但是比徐景槊大啊。 “陆队从过来到离开就一直皱眉扶着腰,还时不时揉一下屁股。”苏湛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慢条斯理的咬一口澜澜给他的布丁。 “…………” “苏湛你说吧,你喜欢澜澜是不是就是一个幌子,你到底有没有盯着我的屁股看过。” “…………”苏湛拿起蛋糕就塞进他的嘴里,咬牙切齿,“祝你生日快乐。” 澜澜被他们的动静所吸引,抬头看他们有一出没一出的打闹,不理会他们。 她余光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西装的男子看着她,可是当她定眼一看,就没了。 于是就低头吃东西。 橙子味的布丁也好好吃。 . 深夜,周府的客人全被送回家了,周简之就迎来了最高兴的时候——拆礼物。 一屋子的礼物,零零散散的堆放在地上。 每一次拆开一个礼物,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什么的,好没有心意。 反而还是徐景槊不一样,送的是三把长木仓,不愧是司令儿子,送的东西都比别人强悍。 可惜周简之随身携带的都是小只的,像这种大型的,基本上也就只能放在房间里镇鬼了。 最后还有一份礼物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副卷轴,轻轻打开,发现是一副山水画。 周简之轻轻嗅一嗅画轴,墨是一品阁的墨,纸张是翰林轩的纸,可这两家店都是新店。画面干净整洁,装裱也是近日按上的。 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拿把刀过来。” 在一旁登记礼物的管家一愣:“少爷,你是要把这副画拆了吗?” 周简之轻轻摩挲画面,语气平和缓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要送我的礼物应该藏在里面。” 他接过刀,小心翼翼的划破:“这是礼物是谁送的,可有记录?” 管家查找记录本,许久:“没有,这里没有人说自己送了书画。” “当然没有了,桐城谁不知道,我最不喜书画了。” ※※※※※※※※※※※※※※※※※※※※ 记住穿白色西装的人,要考。 42 夜幕低沉, 乌云遮月。 苏湛遇到好几个曾经救助过的小少爷们, 被连灌了几杯酒,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宴会一散, 澜澜就扶着他回了院落。 “苏湛,你还好吗?”澜澜轻轻将他放平在床上,苏湛脸上浮起了红晕, 身上也染上一些酒气,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有点涣散。 “澜澜, 没事,一些酒而已。”苏湛猛然一下从床上翻身站起来, 东倒西歪的有些站不直, 澜澜连忙抓住他的肩膀。 苏湛低头, 额头与她相抵,浑厚的酒香扑了她满面, 忽而咧嘴一笑:“等我……散散酒气就没事。” 话音刚落,轻盈缥缈的金色灵气从屋外涌进来, 将他俩层层包裹,霎时酒气从苏湛体内溢出,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浓烈的酒香。 澜澜见苏湛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眼神也渐渐凝神。这才知道, 苏湛这人竟然用灵气逼毒的方法将体内的酒气逼出体内。 “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很多人的灵气, 所以都嚣张到用灵气解酒了。”澜澜见他手脚还是有点发软, 便扶着他到沙发上走下。 苏湛轻轻摇摇头, 余光瞟了澜澜一眼,她低眉浅笑,扶他的手苍凉冰冷。徒然,他头一侧,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澜澜身上。 声音闷闷的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澜澜抿嘴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靠在她肩头的苏湛的后脑勺。苏湛的发质很软,摸起来很柔顺,软塌塌的贴他的后脑勺上。 她食指上的认灵戒异样,银白色的戒身带着一点乳白色的光芒。 “你酒醒了吗?”澜澜见他一直趴在自己身上,许久未动,他鼻翼气息萦绕在她颈脖处,温暖异常。 苏湛轻轻蹭了蹭,耳畔传来澜澜的声音,才彻底清醒过来,缓缓离开澜澜肩头,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澜澜。 澜澜有着一副好容貌,肤质白皙,一双杏仁眼明媚动人,高挺的鼻梁,圆圆肉肉的鼻头,小巧可爱的嘴巴…… 她的嘴唇竟染上淡淡的红色,澜澜身为怨灵,唇色一直很浅,很是惨白,但是如今竟然有了红。 苏湛嗅着身侧的酒香,轻轻俯下身,在澜澜唇角落下一吻:“好香……” 澜澜脸一红,也轻轻的在他嘴角亲了一口:“你也好甜……” 比橙子布丁还要好吃! 这是我护在心尖上的人啊! . 周简之将面上的山水画渐渐拆下来,露出一副羊皮图,泛黄老旧,角落印着“弥生”二字,画着也依旧是一副山水画,不过是寥寥几笔。 只能大概看得出来是山,是树,是水而已。 在图的左上角,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顶处画了一个红点,像是一个很大的古墓。 “管家,你看得出来这是哪里吗?”周简之只流行于市井,对于这种深山老林从未了解。 管家过来看了几眼,瞅见“弥生”二字,微微蹙眉:“好像是弥生国的噬魂山。” “噬魂山?”周简之瞬间来了兴趣,找一处空地坐下,一边吃着花生一边侧耳倾听,“说说,怎么就是噬魂山了。” 管家讪讪笑了笑,现在的场景瞬间回到了周简之小时候,缠着他讲故事的时候。 “噬魂山好像是叫钟毓山,两千年还是一座仙山,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哪里多了一个特别大的古墓。据说是弥生的皇帝墓,皇帝爱修仙,所以把墓地修在钟毓山。 后朝征兵打仗,便派发丘将军前去,结果五千人进去,出来只有寥寥数人,还都得了失魂症。” 后来皇帝墓的名声大噪,众人纷纷前去,结果都是尸骨无存。从此四大仙山榜首的钟毓山就被叫做吃人噬魂山,除去了仙山名号。”管家说道此处,还轻轻叹气,甚是惋惜之情。 周简之眼眸流动,闪过眸光,一脸憨笑:“那现在皇帝墓里头的宝贝还在吗?”显然他啥也没注意,就记住了皇帝墓里的金银珠宝。 “在自然是在的……”管家突然一惊,“少爷,你可不能去啊,虽说里面金银如山,珠宝如海,但这是可要命的钱啊……” “别慌!”周简之起身抓住管家的肩膀,安抚他,“不就是鬼怪嘛,你怕我怕,可是苏湛不怕啊。” “可……苏先生怎么可能打得过两千年的老鬼呢?”管家面露害怕,语气急促,显然是怕得死,“少爷,你可是周家独苗啊,切不可冒险啊。” 周简之见他这般,也就忽而一笑,他知道管家从小带他,真心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管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去不去还不一定呢,你莫急。” 话虽如此,可周简之心里早就想好了,明日如何拖拽着苏湛和澜澜前往钟毓山寻宝。 就算苏湛打不过,可澜澜可以,她可也是两千年的老鬼。 .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灯火通明。 澜澜抱着小人书坐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依旧见苏湛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书。 她瞄了一眼钟,都快一点了。苏湛酒气消散后,反而更加精神了,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一点困意,于是就爬起来看书。 澜澜蹑手蹑脚跑过去,见苏湛坐姿端正,向来不靠后背。所以瘦小的澜澜直接从他和沙发的缝隙中坐下,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抱住苏湛。 苏湛见环抱住自己腰肢的小手,后背冰冰凉凉的触感,微微一笑:“澜澜,怎么了。” “想陪着你。”澜澜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轻轻蹭了蹭,贪婪他身上的暖气。 苏湛听见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都化了一地,抓着她手用力一拽,将她圈在了怀里,见她小嘴红红的,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要是困就躺在我的怀里睡吧,不必陪我了,等我看完了书就抱你回床上。”苏湛的语气也是温柔得滴出水。 澜澜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搓着:“都一点多了,你还不困吗?” 她像极了一只小猫,乖乖巧巧的,全身缩在苏湛怀里,调皮的小爪子还时不时挠一挠主人的胸口。 苏湛被她挠得一阵羞红,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等我看完这书,我们就休息。” 小猫咪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书,貌似只有几页的样子,也就乖乖点头,在他怀里寻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嗯嗯。”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桕斑斑点点的印在他们的脸上。霎时,一阵呼喊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苏湛,澜澜,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周简之昨夜酒喝多了,以至于嗓音沙哑,像极了公鸭嗓,低沉又刺耳。 苏湛揉揉耳朵和眼睛,迷迷糊糊的,见澜澜依旧躺在他的怀里,皱了皱眉,随即捂住她的耳朵,轻轻拍拍她的背。 像哄小孩子一样:“乖,澜澜,睡觉。” “彭”的一声,周简之一脚踹了进来,苏湛脸一黑,符咒飞去,稳稳的贴在了周简之嘴上, 他又被封口了,站在门口嗯嗯嗯了好久。见苏湛小心翼翼的将澜澜放平躺着,翻身下床,也就立马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又是一阵嗯嗯嗯。 苏湛低头看着他,挑眉:“你长本事了,现在贴写符咒封口术,都不怕电击了。” 周简之一愣,霎时全身遭受电流闯入,一抽动就摔倒在地上。 苏湛手一挥,符咒消失,见他躺在地上抽搐不动,也不想搭理他,取下衣架的衣服,就自顾自的穿了起来。 “说吧,大清早的,又有什么坏事。”苏湛冷不丁的瞟了他一眼。 “你知道钟毓山吗?”周简之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他拍拍灰尘,找一个离他们俩最远的地方坐下。 苏湛侧头问道:“你怎么知道钟毓山的?” 钟毓山是上古仙山,但是由于那里的灵气不知为何被人锁在了山顶,世人都以为仙山没了灵气,也就除去了仙山的名号。 周简之从怀里掏出羊皮图,不愿接近苏湛,也就一把丢了过去,“这是昨天有人送我的贺礼,你看看是不是钟毓山的图。” 苏湛伸手接住,羊皮图很少见,跟何况这个还保存得这么完整。他舒张开来看,就见隐隐约约的画着的山川,溪流,树木。 他之前问过决明子关于塑灵之阵的事情,决明子说可以在钟毓山里藏着的《弥生志》中查到。 可传闻中的钟毓山在最北国,灵气鼎盛,周围的山川溪流靠他滋养,就连林中禽兽也因灵气眷顾,可修行成人。 可这简单的羊皮图,只是画了山川草木,还要那角落里印着的“弥生”二字,连他都不敢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山钟毓山。 “这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看着画中山涧像是缥缈着什么,也许这有可能是你说的仙山钟毓。”苏湛轻轻叹气,缓缓而道,这时突然希望自己的师父在身边,要不然他一摸就知道这是不是弥生国的东西了。 周简之霎时眼冒金光,蹭蹭蹭的跑上去,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这当真是钟毓山,那钟毓山里是不是真的有皇帝墓,那我们找到,是不是就可以家财万贯,哈哈哈哈哈……” 苏湛微微蹙眉,他也听说过皇帝墓的事情,不过他师父说过,这都是谣言,根本不会有人在钟毓山山顶修建墓陵,因为这是触天之举,会惹得天神不悦。 虽然他不信这些鬼神传说,但是要在山顶建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两千年前。 “你别做梦了,听说那里头可是有吃人骨血,噬人精魄的妖魔。就你这一身至阳精血,我怕是还没有进墓,就被外面的小鬼吃得一干二净。” 周简之瞪眼,有些上火:“你不是说,我的血他们小鬼无福消受吗,一天天的撒谎都不会圆。我知道你打不过两千年的老鬼,但是澜澜可以啊,他俩同岁呢。” “不去!”苏湛连忙说道,“这钟毓山灵气充沛,澜澜不适合去。” 澜澜戴上了认灵戒后,他也清楚的感觉到澜澜体内的灵气异常,如果在去钟毓山这种灵气鼎盛的地方,他怕澜澜会撑不住。 周简之不明原由,轻轻的啧啧啧:“你重色轻友,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你们俩会在一起吗? 要不是我买回勾玉,你会看见澜澜吗?要不是我拉你们去办案,你俩会看对眼吗?不能这么过河拆桥,用完就扔啊。” 苏湛一哽:“话虽如此,但也不去。” 这时澜澜迷迷糊糊的醒来,见他俩争锋相对的,也就嘟喃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简之一个飞身扑上去,抱着她:“澜澜,我们去看看嘛,你也没去钟毓山对不对。” ※※※※※※※※※※※※※※※※※※※※ 二十二章提过钟毓山的《弥生志》 43 钟毓山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澜澜晃晃脑袋, 还是一脸昏昏沉沉的模样, 看着扑到自己面前抱着大腿的周简之, 更加不解,嘟喃着小嘴问道:“为什么要去钟毓山?” 苏湛黑着脸走过来, 一把将周简之扯开,语气冷漠:“放开你的狗爪子,谁让你抱的!” 周简之被他攥着衣领, 心里一肚子气,回头狠狠的蹬他:“去不去, 不去我就跟我爹说,澜澜是我媳妇, 明天就上门提亲。” “……你媳妇和我睡在一个屋子里一个多月, 你当你爹是傻的吗?”苏湛憋笑, 真的是兔子急了什么鬼话都敢说。 周简之:“……”算你狠。 澜澜窸窸窣窣下床,直接走到苏湛身边, 自然的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轻轻一爬, 整个人便挂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迷迷糊糊的:“你们俩吵了好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湛自然搂过她的腰, 托着她, 见她全身无力, 也就轻轻揉一揉她的头发:“没什么事, 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灵戒,向来觉少的澜澜现在总是一天要睡好久,而且额间花钿的颜色越来越淡,她实体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他感受到,澜澜体内的怨气与灵气会暴动,甚至有时连他的舌尖血都抑制不住。 如果真的去了钟毓山,怕是会与澜澜体内的灵气相撞,心脉紊乱。 “你骗人……刚刚周简之都说了什么钟毓山。”澜澜双腿夹紧他的腰肢,让自己更加安稳的待在他的身上,她如墨的眼睛凝视着他,“我们是要去钟毓山吗?” 苏湛脸沉了下来:“我们不去!” “去,干嘛不去。”周简之连忙喊道。 周简之并不是贪婪里面的金银珠宝,只是年初商会事情特别多,那些老会员又总是挑三拣四,如果不找一个理由离开桐城,会被那些老不死的烦死。 澜澜从他身上跳下来,有些腿软,苏湛连忙扶着她,见她眼神坚定,也就轻声问道:“你……想去吗?” “恩。”澜澜点头。 方才她就觉得钟毓二字有点熟悉,像是仙山的名字,她现在的身子,饱受认灵戒的折磨,每天体内的灵气都被怨气侵蚀。 如果感受一下上古仙山的滋养,说不定会弥补一下灵气的缺失。 霎时,她胸前的勾玉开始躁动,灵气从勾玉体内冲出,她轻轻将它取下,紧紧握在手中:“勾玉为何会这般躁动不安?” 苏湛顿悟,将羊皮图拿了过来:“这勾玉是弥生玉,羊皮图也是弥生图,也许是灵气相通,二者有了共鸣。” “那屠昏鉴是不是也会有共鸣。”说完,澜澜翻手,低声喝道,“屠昏,召来。” 一道金光,划破长空,带来寒风,刺穿窗户,稳稳的坐落在澜澜手上。 金色的箭头挠着她的掌心,箭羽摇摇摆摆,还时不时缠绕在她的手臂上。此时的屠昏箭似乎十分依赖她,像极了撒娇的小孩,争宠。 第一次见屠昏鉴的周简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又觉得好玩,也就脱口而出:“这箭怎么跟狗似的,也太贱了。” 徒然,屠昏箭一个转身就出现在了周简之的眼前,锐利的箭头离他眼眸不过是一眼睫毛的距离,闪闪的发着寒光。 周简之霎时冒出一身冷汗,浑身不敢动弹,说话也是哆哆嗦嗦的:“澜……澜澜,我错了……让这个神器放……放过我呗。” “怎么怂得这么快。”澜澜咧嘴一笑,轻轻招手,“屠昏,回来。” 屠昏箭又变成了软塌塌的小狗,待在澜澜的肩头,蹭蹭她的脖子。 周简之猛然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吓人。” 苏湛见屠昏箭可爱,也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挑逗它,结果箭头也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心中一喜,他原本以为屠昏箭会抗拒他,没想到还挺和他亲近的。 他嘴角带着笑意:“说来话长,你就知道它是澜澜的神器,名叫屠昏,就行。” 澜澜轻轻摸着屠昏箭,她以为屠昏箭会像勾玉一样,和羊皮图有所共鸣,可如今看来,它和其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 屠昏鉴是大夫子所有,那勾玉和羊皮图又是为谁拥有? “苏湛,我们去钟毓山好不好?”澜澜抬眸看他,一双眼眸像极了璀璨星辰。 可苏湛却垂眸不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接回答澜澜的要求,他有些无措。 澜澜明白他心中所想,不外乎就是担心钟毓山的灵气会冲撞她的灵气,可她又不能告诉苏湛,她体内的灵气早已枯竭,难以维持实体。 她轻轻的靠近,瘦弱的小手去勾住苏湛的小拇指,微微攥紧,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湛:“苏湛,让我去嘛,不会有事的,你会保护我的。 而且你不想知道这张羊皮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苏湛微微一愣,对啊,为什么羊皮图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这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前去。 可……这人会是谁呢? 待在一旁默默吃花生的周简之,看着他们眉来眼去,许久定不下主意,也就插嘴道:“既然有人引我们去,那我们就去呗。” 苏湛深思了片刻,最后轻轻叹气,缓缓说道:“相传弥生国是最北国,看羊皮图的显示,那钟毓山的位置应该就是在现在的北戎镇。” “好,我现在去买火车票。”周简之举手,一脸笑容,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边走边喊,“管家,管家,快点去买票啊,本少爷要去赚钱了。” 待声音渐行渐远后,苏湛的手才轻轻抚摸上澜澜的脸颊,他的的修长白皙,指腹带着薄茧,轻轻的摩挲。 “你当真不怕钟毓山的灵气吗?”眼眸恰是一江温泉,面上平静,底下却在翻滚。 澜澜低眉浅笑,冰凉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苏湛的手一直都是温暖的,带着热血。 “我有你保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眼底如同清泉,霎时微风抚过,涟漪层层荡漾在苏湛心里。 . 翌日阳光明媚,被冰封了数日的桐城,也在感受了人气的温暖。 桐城火车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离开的人。过完了年,也就算是散了家,下一次见面,怕又是过年时。 澜澜第一次见这种冒着热气的还会动的大绿皮车,她想伸手碰一碰,却被周简之突然一句“这是吃人的?”给吓得缩回了手。 她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转身扑进苏湛怀里,软萌撒娇道:“苏湛~周简之欺负我~” 周简之蹬她一眼,哼的一声,就提着行李迈着大长腿向车上走去。 苏湛抚额,他这是来照顾孩子的吗? 等上了车后,周简之买了一个包厢,里面有好多食物。可澜澜由于第一次坐火车,竟然有些头晕,缩在苏湛怀里,动都不想动。 周简之去问车长要来了热水,回来时见澜澜在瑟瑟发抖,也就急促问道:“怎么样,澜澜还好吗?” 苏湛轻轻哄着澜澜:“澜澜,来喝水。” 澜澜微微张嘴,苏湛就趁机抬起她的下巴,猛灌了她一口水。 “……”周简之挑眉,说不出的酸味,“你这样喂水是凭什么用有女朋友的。” 苏湛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见她安稳些,才将她平躺放在沙发上,他伸手碰了一下鼻息,没有呼吸。 澜澜依旧还是怨灵,就算是坐车不适,但还是一个没有鼻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的死人。 “我刚刚让你去找北戎镇的人,可又问出什么东西?”苏湛低声问道。 周简之喝了一口气,见苏湛向走来,也就挪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按照你说的,找穿着厚重的貂皮,带着毡帽的。可是这辆车明明是是开往北戎镇的,但是就只有几个人是北戎镇人,而且他们手里还拿着弩。 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是□□时代,竟然还有人随身携带强弩,而且他们生人勿近。谁与他们说话,他们就蹬谁。” 苏湛寻思了说:“北戎镇地处偏远,而且常年天寒地冻,动植物稀有。他们多为打猎而生,时而还会牧羊,他们地方落后,还用着强弩也是正常。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有。”周简之忽而眼神变得坚定,“发现了几个外地人。他们有着浓厚的南方口音,但是穿着北戎镇的衣服。 我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起噬魂山,也就凑过听了一会儿故事。他们说噬魂山是邪山,山脚下埋葬着百万尸骸,方圆百里都是哀声遍野。” 他们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整个车厢的人,都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南方人也是要去钟毓山。”苏湛轻轻的摩挲手腕上的檀香珠子,那这些人和指引他们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周简之微微摇头,神色间没有一丝害怕,竟还带着一份笑意:“嗯的,而且我觉得他们还不想别人去。他们说的故事,虽然吓人,但是有点假。如果钟毓山当真这么邪乎,那北戎镇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而且,我觉得他们像是发丘家的,手掌都有厚茧,背着巨大的背包,我还看见了他们放在座位下的洛阳铲。此次前去,怕是和我们一个目的。” 苏湛细细听完,却会心一笑:“当真如此,那我们就去巴结他们,这样进墓寻宝,就多了一份依靠。” “我已经巴结了。”周简之连续挑眉,眼睛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 由于我无纲裸更,对后续的情节设定可能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错了,还请提醒,我会好好修改的,谢谢你们 44 二人相视而笑了片刻, 周简之才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脸上还时不时抽着笑容。 “我和他们说, 我们是考古的,先去摸索一下道路, 并不打算下墓。”周简之突然笑个不停,一对桃花眼弯成月牙,“结果啊, 他们就直接把这图打算卖给我,还跟我说, 有了这图就不用去察看了,可以直接回家。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蠢得盗墓团伙。” “呵呵……”苏湛冷笑了两声, 敢去钟毓山皇帝墓的能傻吗, 多半是看周简之人傻钱多, 随便找一个理由糊弄过去而已。 这是一张半新不旧的黄皮纸地图,平铺开来, 画的像是墓穴地图,苏湛其实他并不太懂墓穴, 但是他大致可以看出这是中形墓。 墓室是一个长方形竖穴土坑,前后各有一条长墓道, 墓葬全形象汉字“中”的外形故得此名。而且这墓又有五条墓道层层围住墓室,还有很多迷惑式的墓道。可见这真的是皇帝墓, 这寻常人家根本修建不了。 “你确定人家没有骗你吗?”可苏湛嗅了嗅纸张, 是一股墨水的刺鼻气味, 纸张也是那种很廉价的黄皮纸, 平常都是用来方便的。 这地图多半是批发生产产品。 周简之霎时停住了笑容,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的说着:“这怎么可能是百分之百是真的,但是如果他有一个百分之三十的正确率,那对我们是不是就有帮助。” 苏湛将黄皮纸揣进怀里,又起身走到澜澜身边,将她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好了,休息吧,明日就能到北戎镇了,到时候再去找钟毓山的皇帝墓。” “可是皇帝墓在山顶哎,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吗?”周简之有点心虚,他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责任才跑出来的,如果真的受伤了,有点得不偿失。 苏湛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暗流涌动,他嘴角噙着笑意:“怎么怕了?当初是谁哭着吵着要去的。” “我……我一个受上天恩赐的人,又什么好怕的。”周简之又是轻轻哼了一身,躺下。火车的沙发太小,他的腿根本伸不直,还要曲腿躺。 苏湛看着澜澜安安静静的睡颜,车内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薄薄的像极了洁白无瑕的玉。 他轻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有我在,你是不会出事的。而且我觉得皇帝墓不一定在山顶,等到了北戎镇,我们就跟着那些盗墓人,不出意外,说不定能找到皇帝墓。” “你的意思是,他们之前很有可能进去过是吗?”周简之突然来了兴趣,整个人坐了起来,眼里都冒出了狡黠的光。 苏湛歪头一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们可能之前进去过,所以才问他们买地图的吗。” “不愧是我兄弟,称心。”周简之随即一个媚眼,又侧身躺下了。 不久就听见了周简之浅浅的鼾声,可苏湛却怎么都睡不着。 澜澜小小的一只躺在他的怀里,他轻轻的收紧手臂,感受到澜澜身上散发的寒气。 钟毓山一行,前途未知,道路迷茫。 他虽然好奇皇帝墓里头的《弥生志》,也想知道那个封印澜澜两千多年的塑灵之法。但是他现在开始有些害怕了,怕护不住澜澜,保不了周简之。 他生于乱葬岗,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血肉模糊恶臭满盈的一面。 是师父带他回家,教他本事,辨别世界善恶。 是周简之让他明白生命中总是需要朋友,才不会孤苦。 是澜澜告诉他,有一个体己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如今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像是梦,好怕一霎那就全没了。 但是又可笑的事,明知道有人故意招惹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愣头青的撞了上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说的就是他们这种自投罗网还洋洋自得的模样吧。 . 到了北戎镇,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冬天,漫长延绵。 天气阴沉沉的,满天是厚重的的浊云,寒风呜呜地吼叫,显得压抑不堪。所见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树都是光秃秃的,像是被雪花强行盖上了白棉被。 仿佛春天的气息没有影响这里半分。 “这里真漂亮。”澜澜下了火车,见到厚厚的雪,就忍不住一脚用力踩下去,结果小腿都被淹没在雪地里,“哇,雪这么厚,你们快来呀。” 可苏湛和周简之二人,将棉大衣裹了一层又一层,都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苏湛拿起一件毛领大衣就走到澜澜身边,将她也包裹起来:“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是在这种天气里,你还穿着袄裙有点太奇怪了。” 澜澜喃喃的点头,乖乖的将衣服穿上。 周简之一下车就四处张望,幸好因为中途下车的人特别多,就算到了北戎镇,他们那南方口音,还是一眼就看到。 “苏湛,快快快,我们去跟着他们。”周简之提起行李就跟着盗墓人走了过去, 苏湛转头就注意到了他们,四男一女,男的都扛着洛阳铲和长木仓,女的手里似乎拿着罗盘。 这些人果真是来过一次的,他们下了火车,径直就包了一辆大卡车,就往山沟沟里来去。周简之也不甘示弱,也包了一辆小车跟着他们。 司机师傅一看他们往山里开,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的北戎口音很重,官话也是说得别扭:“你们这是去那个鬼山吧。” “没有,我们就是一个商人,听说你们北戎有很好的野生鹿茸,我们就过来看看。”周简之在商场行走多年,说谎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脱口而出就是一个骗局。 司机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他们,也就默默的跟着前面的大卡车,往深山里开出。 在摇摇晃晃的大卡车里,五个北戎镇打扮的人窃窃私语。 “关子,你确定这次消息可靠吗,我们上次进去,可以没了半条命啊。”一个瘦小的男人说着,他死死的拽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神色紧张。 那个坐在副驾驶的叫关子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一听见他泄气,就一巴掌舞了过去:“平东,你这个孬种。你上次去你就没得一点好处吗,那里面可是金子,足金足金的金子。 我们离那个主墓室就差那么一点了,耳室都有足金的金子,那主墓室还能没有宝贝。” 说完,他就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金子,递给后面的其余三人,一脸胜劵在握的模样:“你们可看好了,我关子可不骗人,这是足金的金子,等我们下了墓,就会有更多的金子。” 关子和平东去年就来过这里,不过是和另外十几个人一起,后来就出来了三个人。第三个人偷走了所有的金子,独自一个人跑到了西洋去。 关子不服,这才拖着平东,召集了这几个人打算在下墓一次,得更多的宝贝。 万兴带着眼镜,一副书生模样,手里总是拿着指南针和地图,瞟了金子一眼,似乎没什么兴趣:“就是金子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可是钟毓山,上古仙山,保不齐墓室里有什么仙丹妙药,一颗长命百岁。” 缩在一角亲热的的一男一女,池澄彤靠在蒙甘的怀里,数着从周简之那里得来的一千块银元,叮铃铃的。 “你们刚刚卖了那男的一张图,他们会不会也跟着我们去下墓啊。”池澄彤嘟喃的说。 关子笑了几声:“放心,他那张图被我们改了好几处地方,只要他敢去,就没有命出来。” 他的笑声爽朗但是震耳,池澄彤吓得往蒙甘怀里躲了躲,蒙甘护着她:“没事,他们都是已经去过一次的,不会找弯路。我们只要跟着他们,拿几块金子就好,这样我们就有钱就可以跑到西洋去结婚了。” “恩。”池澄彤轻轻应道。 万兴看了他们一眼,嘴里轻笑一声:“庸俗。” . 深山里的黑夜极其寒冷,北风呜呜呜的吹,地上的树枝都落了一地。 由于车辆开不到山上,他们都只好在山脚下就停了车,他们不敢跟着大卡车太近,所以当他们找到那辆大卡车时,早就人去车空。 不过里面竟然还有几床棉被子和锅碗瓢盆,可能他们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苏湛见树枝顶的雪落了一地,很明显就是有人曾经在树上观察过周围环境。他在周围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埋在枯草里的脚印。 “看来他们挺谨慎的啊。”周简之道。 苏湛看了他一眼:“这明显是在给我们指路啊,看来这张黄皮纸图,可信度要变成百分之十了。” 周简之轻哼一声:“那也比没有得好。” 澜澜身为怨灵,与他们不同。她一进入钟毓山,感受到的不是充沛的灵气,而是极其嚣张的怨气。 仿佛整个钟毓山都被漆黑的怨气包裹着,就连地上这洁白的雪,都渗透出黑气。 这才是真正的吃人噬魂山,埋葬了上万人的性命。 澜澜走到苏湛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知道那个皇帝墓在哪儿,你们跟我来。” 周简之一脸怀疑:“真的假的?不愧是怨灵,对这种邪乎的东西,有自然的感应。” 澜澜轻轻摇头:“不是我,是勾玉,我将灵气注入了之后,它一直指向西北方向。而且我也察觉到,那边的怨气最为猖獗。” 苏湛低头看了眼脚印,也确实是一直向西北方向走,他的怨灵气低微,只能感受到这座山不安的动静,却察觉不出来具体的怨气中心。 ※※※※※※※※※※※※※※※※※※※※ 皇帝墓借鉴的是春秋时期的中字墓,因为往前推个两千年差不多是春秋时期,所以就借鉴了,如果写得不妥,还望原谅。 我第一次写这种盗墓的,写得不好还望见谅。 45 深夜里的冬天, 寒冷干燥, 逼得人们都纷纷裹紧棉大衣。可澜澜不畏寒冷, 于是她一个女孩子拿着手电筒走前头。 而苏湛则用手电筒照亮澜澜脚下的路:“澜澜,你小心点, 雪地下道路不平,你可别摔了。” “好的,你们跟紧我, 我感觉皇帝墓就在我们前面了。”澜澜微微停顿,再一次确认方向, 怨气极重的地方应该就在前面五十米处。 苏湛颔首,他也清楚的感应到了怨灵在他耳边呼啸, 随即掏出缚灵符给周简之:“你跟紧点, 要不然你这一身血, 也就送给鬼了。” 周简之抱紧自己,一把窜到苏湛身后, 离他极近:“要是皇帝墓里没有宝贝,我就回去把管家打一顿。” “管家都五十几了, 你忍心啊?”苏湛轻笑。 霎时,“嘘——”澜澜停下了脚步, 迅速将手电筒关掉,他们正好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 但是清楚了的听见前面有人在挖东西, 轻声说, “把灯关了。” 一片漆黑, 澜澜夜间视力极佳,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没有任何光的情况下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轻轻剥开面前的灌木丛,探头出看,就见三个男人在那里挖地,还有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在附近勘探什么,而坐在地上的女人就是在给他们照明而已。 “他们果然知道墓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进去了,在偷偷摸摸的跟上。”在澜澜一旁探头的苏湛,幽幽的说道。 周简之打了一个寒颤:“苏湛,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轻,那么慢,这深更半夜的,有点吓人。” 澜澜回头蹬他:“要不是你,我们回来这么一个深山老林吗?” 周简之霎时吃瘪,他就是图一个好玩,根本不知道盗墓原来这么吓人。 他们在寒风中,等待了将近这两个小时,突然前方传来塌陷的声音,看来他们挖到墓道里了。 他们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等那些人全部下墓后,才慢悠悠的走出来。 苏湛摸了摸地上泥土,有一部分是潮湿的,应该是雪下面的那一层,还有一部分是干燥,像是被风化了一样,硬邦邦的。 而且还染上了很强的怨气,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味。 “光是泥土就有沾上了这么强的怨气,他们怕是挖到了主墓道了。”苏湛将身上所有的缚灵符都掏出来,在周简之身上围了一圈又一圈。 周简之看着他,绕着自己转圈圈,很是不解:“苏湛,你这是在干嘛?” 苏湛用力的勒紧,就是留下了周简之两条活动的胳膊:“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说你这一身血,多招惹怨灵,等会儿要是我和澜澜惜命,丢下你跑了,你就站在原地别动,用缚灵符盖好自己……” “这样我就可以活下来了?”周简之问,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苏湛斜眼看他,微微挑眉:“不能,但是我们等你死后,可以一眼就认出你的尸体。” “……”周简之立马踹了他一脚,“你大爷的。” 澜澜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她胸前的勾玉隐隐灵气泄露,像是一缕虚无缥缈的烟,幽幽然的飘进洞口里。 也许,这勾玉真的与这个墓有关系。 那……她呢? 她被人用塑灵之法被封印在勾玉里,那她是否跟这个墓地也有关系? 澜澜侧头,见周简之全身缠绕着的黄色的缚灵符,而苏湛自己也将桃木剑染上自己的血迹。 她也随即召来屠昏箭,这好歹也是两千年的皇帝墓,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住着什么,谨慎些比较好。 由于澜澜是怨灵,深知周围怨灵的方向,而且她还是两千年的怨灵,一般修行低的都不太敢靠近,所以她打头阵,第一个跳下墓。 墓道很窄,也就双臂宽,而且还不高。澜澜转头,果然身后的周简之和苏湛都有些弯腰,略显狼狈。 周简之摇晃着手电筒察看墓道,这是青石砖铺成的,每一块青石砖大小一样。他轻轻敲了敲,声音是沉的,所以哪怕两千年过去了,这依旧是实心的,没有被这里的妖风所侵蚀。 “这里要是没有金子,我都不姓周了。”周简之一脸羡慕,他死后可能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 苏湛断后,听见周简之的声音在墓道里回荡,轻轻踢了他一脚:“小点声,别让那些人听见了。” 他随后拿出黄皮图纸,在第三条墓道上确实画着青石砖,他压低声音:“这里应该是是第三条,我们在往前两条就到主墓室了。” 话音刚落,一股强劲的风从墓道尽头吹来,带着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澜澜顿时察觉到了,墓主人的修为可能是她的百倍,瞬间有些害怕想抱住苏湛,可是一转身就见苏湛身上已经吊着一个人了,顿时怕意全无,一腔怒火冲上脑门。 “周简之你混蛋,你给我滚下来。” 周简之双手双脚并用的抱着苏湛,一脸委屈样:“别那么小气嘛,轮流。” 苏湛有些尴尬,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抱着:“你……滚下来,一大男人这么怂。” 周简之轻轻哼了一声,跳下来,细心整理一下缚灵符,嘟喃说着:“那她还是怨灵呢,都还怕同类。我一个普通人,咋就不能怕了。” 委屈极了,可是澜澜却翻了一个白眼:“当初是谁,兴冲冲的拉我们过来的。” “我错了嘛。” 澜澜也就不与他理会,翻手间漆黑的怨气凝聚成一把长弓,她默默的攥紧弓身,轻轻的抚摸停在肩头的屠昏箭。 屠昏箭像是没有什么兴致,就是安安静静的停在肩头。澜澜想着,可能是因为有更加强大的怨灵压制,所以它才会格外乖巧。 这时在最后的苏湛突然说道:“刚刚的邪风很厉害,而且这股血腥味很重,闻着像是新鲜的,只怕……” “你是说,那些人可能都遇害了。”周简之问道。 “十之八九,但是也不一定。” 他们沿着甬长的墓道前行,偶尔会踩到什么机关,听见一阵轰隆隆的机械声,却不见任何的东西飞出来。 苏湛贴墙耐心听了好一会儿,轻轻的敲了敲,霎时一只箭飞了出来,澜澜怨气锁链甩出将其撞飞,这才没有伤着苏湛。 他对澜澜微微点头,示意感谢,后说道:“应该是机械太久,有些都坏了,这才出不来。但是也要小心,地上的青石砖要比墙壁上的大两倍,有些是可以活动的,看到缝隙较大的,就不要踩他。” “好的。”澜澜和周简之乖乖应下。 他们走了好久,却是一直在一条墓道上,而且都没有看见那些人。如果真的如苏湛所言,那他们的尸体应该就放在这条路上才对,可是他们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 墓道里的空气渐渐的都开始稀薄,澜澜无碍,但是周简之和苏湛微微有些不适了。 澜澜扶着他俩坐下休息,她闭眼调息周围灵气,她察觉有所不对。她明明记得刚进来是,怨气中心在正北方,而如今的怨气中心却在东南方向。 可墓道却是一条直线的,他们也并没有转弯。 澜澜睁眼起身,对着墙壁,地面都敲了好几下,都是沉闷的实心声音。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浓厚的怨气打入地面,怨气传入穿过厚实的青石砖,猛然间来到了一处十分空旷的空间里。 黑乎乎的,这里有无数个齿轮运作,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澜澜稍稍用力,怨气转弯,就见到了一个巨大的齿轮在转动,令人惊讶的事,青石砖也在转动。 虽然很缓慢,但是看得出来,每一条墓道都在慢慢的移动,甚至有的齿轮的极速转动下,墓道之间还会快速的交换位置。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没有遇见那些人,也一直离怨气中心的位置再变,甚至他们可能也不是在黄皮纸上说的第三条墓道。 澜澜缓缓睁眼,就见到苏湛在自己的面前,一脸担忧与无措,她微微一笑,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我没事,我就勘探了一下这个皇帝墓的结构而已。” “那你看出了什么?”周简之慢悠悠的走过来问道。 “我们可能要冒险一次。”澜澜低头一笑,满眼里都是坚定,“你们信我吗?” 苏湛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当然是信的。”他的声音永远都是清风徐来。 她刚刚与怨气共情,很清楚的看了前面十米的地方,有一个齿轮链接处,那里有上百只齿轮周转。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如果用力按下地面的青石砖,他们可能会被送去别的墓道。 她起身,带着他们走到那个地方,她蹲下抚摸着那一整块青石砖,稍稍用力。 霎时,青石砖打开,三人如失重一般掉了下去。 周简之直接摔了下去,而苏湛却被澜澜抱住腰,以屠昏箭的灵气缓缓落下。 躺在地上哎呦了好久的周简之,看到他们二人,如嫡仙一样飘落,瞬间心里一气:“你俩也太不厚道了。” 可澜澜和苏湛并没有搭理他,因为他们一下来就注意到了,这里没有青石砖。 地面和四周都是很普通石板,但是墙壁上像是有人在上面雕刻做画了。 苏湛从背包里掏出油灯,点亮时,发现这条墓道要比青石砖墓道要大很多。 苏湛看了看黄皮纸,却微微蹙眉:“这里是第二条墓道。” “不是。”澜澜微微闭眼,察觉了一下,“这里明显怨气比刚刚那条深,而且深很多,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五条。” 周简之抢过地图看了又看,最后邪气说:“也就是说,我花钱买的这个黄皮纸,一点用都没有。” 澜澜讪讪而笑:“没错。” 这时,苏湛向他们挥手:“你们过来看看,这墙壁上的画。” 壁画画得栩栩如生,而且像是出自一人之手,手劲差不多,刻刀大小,用力方向都是一致的。 周简之凑了过来,草草的看了几眼:“这不会画得是墓主人的生平吧,可是这不像是一个皇帝啊,哪有皇帝下河抓鱼,上树掏蛋的。” 苏湛一愣,也多看了几眼,确实不像是一国之主做的事,那为什么要修建成皇帝墓的规格? 澜澜数了一下,大致有几百块石板画,她随便看了一块,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这好像是一对青梅竹马,这石板画可能说得是一个爱情故事。” 46 周简之拿着手电筒怼近了看, 可是就看得出来是两个孩童, 扎的两个小丸子头, 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一男一女的, 明明就是两个小孩啊。” 两个小孩一起下河抓鱼,一起上山爬树,调皮捣蛋, 胡作非为的,怎么可能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女孩子。 澜澜侧头, 见他离自己好远,也就说道:“你过来这边看看, 前面模糊不清就知道是两个小孩, 但是第一百一块石板画开始, 画得就是少年时期了。” “是吗?”周简之就想着澜澜走来,真的数到第一百一块, 石板画的主人公就从两个小孩,变了一个模样。 一个穿着宽袖长裙, 头发也绾起来戴上了簪子,是一位刚及笄的小姑娘。另外一个站姿挺拔, 手里还握着剑,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刻画的栩栩如生, 活灵活现。 石板上画着他们相互作揖的景象, 两人脸上都有些紧张和羞涩, 也许也是他们分开后, 成年的第一次见面吧。 稍后的石板上,画着他们一起上学堂,他们一起舞剑,一起游历四方。女孩一直陪着男孩,无论多远,多贫寒,只要男孩想去的地方,女孩都陪着。 他们形影不离,仿佛这个世界上能分开他们的,只有自己。 “他俩这是有猫腻啊,你们说这里会不会是一个夫妻墓。”周简之说,满嘴里都不是不靠谱的腔调。 澜澜也微微点头,这是她向往的。 只要苏湛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无怨无悔,誓死相随。 苏湛心里有事,急于寻找答案,所以看得很快,渐渐的就看到了第两百二十三块石板,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低沉沙哑:“这也许这就是一个女子墓,那个女孩死了。” 他们一惊,连忙跑到苏湛身边。见石板上画着大灯笼,女孩盖着红盖头,男孩戴着新郎帽,他们手里牵着红绫,身边乌泱泱的围着好一些人。 可下一块石板上,就画着新郎手里紧握着长剑,刺穿了自己新娘的胸口,血流成河。 唯独只有这块石板都被染成了红色。 澜澜霎时哏噎:“他怎么能杀死自己的新娘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爱慕与陪伴,他们……” “所以这些都是新郎刻的……”周简之也有些心里不舒服,他不是很懂情爱,但是他知道被信任的人伤害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 他将手电筒照向远方,发现还有好多好多的石板画,轻轻叹息:“雕刻了这么多,也换不回一个人。” 澜澜停在了拜堂的那块石板画面前,她轻轻抬手摸了摸新娘,新娘被雕刻得很好,红盖头轻盈飘逸,衣服上的纹路都很清晰,就连身上的绣花都栩栩如生。 可新郎雕刻得简单草率,连五官都是模糊的。 如果这真的是新郎刻下来送给新娘的,那新郎一定爱极了新娘,所以才会连新婚时,她的服装姿态记得一清二楚,对于自己的反而模凌两可。 可他为何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 石板画中,在新娘死后新郎就哭了三天三夜,后来像是发疯了一样,东奔西跑从外城找来上万人在钟毓山山脚下修建陵墓。 结果被全镇人嫌弃,往他头上丢菜叶子,可他还是一意孤行,在钟毓山上修陵墓。 而他却抱着新娘的尸体,去了钟毓山山顶,那里灵气充沛,却终年积雪,他们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下山。 两年后陵墓修建好,他独自一人下山了,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玉冠被丢弃,华服被脱下,他就穿着一身破烂衣服,长长的头发用破布条系上。 手中的不再是剑,而是一块玉。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生怕自己磕着碰着坏了这块宝贝。 可澜澜心里徒然空一瞬,瞳孔微微收缩,伸手一直摩擦着石板画,有些难以置信:“新娘呢,他怎么把自己的新娘留在山顶了。” 陵墓按照新郎的想法,修建成了皇帝墓的样子,墓内机关重重,金银无数。 随后他穿着结婚时的喜服,抱着新娘服和玉径直躺进了棺材里,工人们将棺材封死,木材裹了一层又一层。 棺材里的呼吸渐渐稀薄,心跳声渐渐停息,血液四肢流入心脉,温度降低冷却……而他似乎没有停止爱他的新娘。 这里变成了是一个男子墓的样子。 “他明明还活着,怎么就躺进了棺材里,他疯了吗?”周简之问道,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苏湛轻轻叹息,他曾听说过一个古老的法子,他凝视着尽头里的黑暗,声音轻薄:“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铸就他心上人的回家之路。” “所以……”澜澜红了眼眶,想伸手去触碰石板画,却有怕自己的怨灵之身,污染了他们的爱情,“他把自己闷死在了棺材里,是为了复活自己的新娘。如果……他的新娘没有活过来呢……” “那他就陪她一起死。”苏湛缓缓说道,“死在藏有他们所有回忆的陵墓里。” 一阵阵阴风吹过墓道,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久久不散,似乎也在感叹世间痴情人的傻。 他们停在了原地,周简之看着远处还有好多的石板画,问道:“既然在这块石板画上,新郎也死了,那后面的石板画是谁雕刻的啊。” 澜澜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石板画又回到了他们幼年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温婉伊人意气郎。 不过在雕刻的手法和线条上都要比前面那副,来得更加温柔和细腻。 他好像把他们的一生又走了一遍。 带着微风,带着细雨,带着倾尽所有的温柔和细腻,只愿与你将此生同行。 霎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传入他们的耳中,血腥味随着阴风溢了过来。 “那些盗墓人也在这里。”周简之顿时躲在了他们身后。 苏湛紧握六寸桃木剑,划破手指,一滴鲜血落在地上,徒然间,金光阵法毕露。 “简之,你待在阵法内,不要动,我感觉有怨灵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片漆黑如墨的怨气向他们蔓延过来,苏湛急忙念着驱魔咒,上万张缚灵符结成巨网,向怨气冲去。 澜澜翻手凝聚长弓,猛然一拉,屠昏箭飞出,带着一路金光与闪电,刺中了正中心的怨灵。 在澜澜眼中,向他们冲来的不是一大片黑雾,而是张牙舞爪的口吐黑血的恶灵,他们浑身散发着腥臭味,五官血肉模糊。 苏湛的缚灵网拦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澜澜又一次拉满长弓,心中默念“万箭”二字,霎时屠昏箭变化出上万只,万箭齐发,恶灵应声倒地。 可转瞬间,他们又重新站立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冲来。 “不好,这些恶灵吸食了上千年的生人怨气,怕是不好对付。”澜澜又一次拉满长弓,万箭齐发。 “生人怨气?”苏湛顿悟,咬了咬后槽牙,“我还在想他为何要修建成皇帝墓的模样,而且墓中还藏有金银珠宝无数。原来都是为了吸引贪财的生人来。” 周简之蜷缩在阵法内,他听得见恶灵的嘶吼声,用缚灵符堵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生人来?” “他要以上万人的血肉,来滋养他的心上人。” 如果我的血肉之躯带不回你,那便用上万人的性命,只求你大发慈悲,回头看看我。 苏湛攥紧桃木剑,他身为驱魔师,一直都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而如今却有人,愿用苍生的性命救一人。 他握住桃木剑,猛然一下,扎进了自己的心口,腥甜充斥胸腔。心头血染红了桃木剑,他缓缓抽出,鲜血随着剑柄滴落。 “苏湛,你在干嘛?”周简之嗅到更浓的血腥味,抬头一看,就见桃木剑染上血迹,血液从苏湛的胸口喷出。 血从嘴角溢出,腥甜噎在喉咙里,他生生的咽下去,声音无力:“我的血是阴阳污血,我的心头血更甚,恶灵嫌弃,沾了我血的东西,都不愿触碰。” 他手持滴血的桃木剑,一个飞身扑进浓黑的怨气当中,他听见恶灵在他耳畔嘶吼,看见恶灵狰狞的面容。 他被怨气层层包裹,可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握住桃木剑,猛然向地上扎进去,血液灌入地里。 澜澜猛然一惊,见苏湛的鲜血已经染红素衣。霎时红了眼眸,可食指的认灵戒骤然金光闪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她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她忘记了,认灵戒将她的怨气困于体内,便再也不能强行使用怨气,可……不能让苏湛伤害自己。 转瞬间,地下的灵气喷涌而出,印满了苏湛周身,他嘴里念念有词:“驱魔为民,伏魔在心,尔等奸邪,速速……灰飞烟灭!” 强风袭来,强劲的风刃切割着恶灵的身体,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叫声,恶灵退散。 风刃无主,以至于有些切到的苏湛的身上,片刻间,他的素衣彻底鲜红。 澜澜摘下认灵戒,藏于怀中,瞬息万变,一股更为强劲霸气的怨气压制而来。澜澜猩红的眼眸,黑气彻底遮盖住她的面容。 她抬眸间红光毕露,薄唇轻启:“为鬼数年,嚣张跋扈,今日我便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鬼不配。” 怨气锁链飞出,如妖蛇将所有的恶灵擒住,她一个纵身飞跃,将苏湛带出。 翻手间,屠昏乍现,她的声音沙哑至极,带着怒火:“给我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不过弹指间, 上百只恶灵被毁于屠昏箭下, 甚至无数只恶灵不慎沾染上苏湛的心头血, 业火燃烧,片刻间, 化于灰烬。 澜澜和苏湛都消耗了一些体力,顺墙而坐,都有些心绪不稳。苏湛更甚, 整张脸都是惨白,四肢都在发抖。 周简之听不见嘶吼声了, 便一骨碌的爬到他们俩的身边,他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凶狠的怨灵, 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大杀四方的澜澜和苏湛。 他低头见苏湛胸口的血窟窿一直在流血, 害怕的心情瞬间消散, 连忙行李箱里掏出酒精和纱布。 “幸好管家准备了,要不然你都会失血过多而死。”他也就学过一点处理外伤的, 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你忍着点, 会疼。” 他简单的处理后,一抬头就见苏湛满脸的汗水, 一直咬牙忍着,一声都没有哼唧过。 霎时他心中又气又心疼, 生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放在他面前, 语气冷漠:“张嘴。” 见苏湛没反应, 立马捏起他的下巴,就滴了几滴鲜血在他嘴里,“我感觉我的血天天给你当药喝,我下次要收费了。” “苏湛,还好吗?”澜澜渐渐舒缓过来,便伸手捂住苏湛的胸口,可鲜血糊了她一手掌,鲜红的血迹在她惨白的手上,显得特别刺眼。 她凝神,心脉里藏着的至纯灵气顺着动脉凝聚在手掌。她轻轻一推,灵气冲入苏湛心脏,灵气交织错乱,融合与心。 在至阳精血和至纯灵气的帮助下,苏湛休息不过片刻,心头的血窟窿就渐渐愈合。 他缓缓睁眼,面色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惨白无力,他薄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眼眸涣散,看着眼前两个晃动的小人,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周简之见他醒来,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他拉着苏湛他们过来的,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也寝食难安。 “我们没事,倒是你又喝了我的血,给钱。”一惯的无赖风格。 苏湛忽而笑了,反而有些苦楚的美:“以后给你。” 他转头看向澜澜,这小丫头早就红了眼眶,干了的泪痕特别显眼,一直抿着小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吓着了?”苏湛轻声说着,向来的温柔,甚至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脸,可见自己手中满是血迹,眼睛闪过落寞,又将手收回。 澜澜见之,连忙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微微一笑:“我没有吓着,我很好。”眼角的泪顺势落下。 周简之觉得自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也就拿起手电筒向前方走去。 地面一片浓黑的污渍,空气中都泛起恶臭味,实在难以忍受,也就转头问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澜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澜澜看了眼地上的脓液,又看着苏湛,见他含笑微微点头,这才缓缓起身,对周简之说:“那……那你照顾苏湛,我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 周简之嬉皮笑脸的走过来,将苏湛从地上扶起来,转瞬就将他背起,幸好这石板墓道够高,要不然他背着一个人,还真不好动。 “你放心吧,我背着他呢。” 话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嘶!” “怎么了?” “你能不能轻点背,我还流着血呢。”苏湛微微皱眉。 “切~”但是走路的步伐却慢了很多。 澜澜走在最前面,由于地面她已经观察过了,没有机关,那么便双手抵着石壁上。正想释放怨气,却注意到自己左手食指没戴认灵戒,心里一慌,连忙在身上翻找。 这时一个小东西滚了过来,撞了撞她的脚,她低头一看,是她的认灵戒。可是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转头看向周简之他们,却也是见他们二人在争吵。 那这认灵戒是怎么会在这的? 想着也许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掉了,也就将认灵戒戴上,霎时怨气又被封于体内,开始搅乱她的灵脉。 双手放置在石壁上,缓缓的输入怨气。墙壁里的结构跟方才如出一辙,不过片刻,她便找到了机关。 “你们跟我来,这个机关很远,似乎可以直接到主墓室。”澜澜微微闭眼,怨气探路,却被前方的强大怨气给打了回来,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主墓室了。 她也好奇,那个杀死自己新娘然后又杀死自己的男人。 周简之一惊,笑容都浮起了眉梢:“真的假的?我们这么容易就可以获得金银珠宝了?” “这么容易?”苏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血窟窿,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周简之讪讪而笑,突然想起苏湛说的,新郎想用上万人的来滋养他的心上人,心有疑惑,就问道:“你们说新娘复活了吗?” 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苏湛缓缓而说:“复活了又能怎样,他自己不是死了吗?” 清越的声音在墓道里回答,渐行渐远,消散在墓道里。 澜澜看着面前的石板画,画着新郎躺进棺材里的画面,不知为何,心口一阵刺痛,但片刻便又消失。 她故作镇定,整个人靠在石壁上,见周简之背着苏湛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将苏湛放在地上,扶着他。 随即注入灵气进去,石壁转动,一股强大的气流来袭,将毫无防备的澜澜生生的吸了进去。 苏湛见状,连忙伸手去抓她,可另一边的石壁也突然打开,气流将他们俩卷了进去。 “哐哐哐”数声,石壁锁死,将他们三人分离。 甬长的墓道霎时陷入安静,微风抚过,带来的也只是地上的灰尘,还有躲在暗处的一角衣袖。 . 苏湛见重重的石壁关上,一直趴在石壁上寻找机关,声音沙哑到不行:“简之,快替我找找,有没有机关,不能把澜澜一个人丢在另一边……” 周简之也顺着石壁摸,但是也就摸到一墙壁的砂砾而已。 苏湛红了眼眶,拿起桃木剑,强行逼出体内不多的灵气。周简之见之,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语气从未有过的凌厉:“不行,你还流着血呢,又动气,你想死在墓里吗?” “可……可澜澜在别的地方?”苏湛眼神渐渐涣散,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体力有些不支。 周简之扶他坐下,发觉他浑身滚烫得厉害,心头血也渐渐开始溢出,瞬间觉得,苏湛这个人有点傻。 突然间,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简之一惊,手电筒扫过,发觉角落深处蜷缩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他们身上都穿着貂皮大衣,却浑身是血,脸上,手上,地上满是血迹,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恶心刺鼻。 周简之照向他们的脸,惊道:“是……是那些盗墓人。” 苏湛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霎时像是着魔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到他们面前,揪着男人的衣领子:“说,出口再哪儿,怎么样才能回到那个墓道。” “有鬼……不能回去,有鬼……”那个瘦小的,满脸血迹的男人,颤颤巍巍的说着,他的大腿被洛阳铲径直穿过,血迹染红了一片。 女人满脸的血污抓痕,血淋淋的,双眼空洞无神,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苏湛见他们这样,神志立马清醒过来,抓住二人的脉搏,脉搏紊乱,呼吸急促,五脏六腑都受到侵蚀。 他伸手察看二人双眼,他们满眼红血丝,眼球突出,血水从眼睛里流出来,顺着颈脖滴落在地上。 苏湛掏出缚灵符,由于没有水,做不了服灵水,便直接捏住他们的下巴,将缚灵符塞进去。 女人被逼着吃了两张,仍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打算去捏她下巴。可在一旁的周简之看到,于心不忍,也就过去将缚灵符抢了过来。 “歇会儿,你看那个男的被你逼着吃了一张后,就有些恢复了。”周简之将缚灵符拿在手里,直接拍在女人的脑门上,女人瞬间不动了,“你看,她不动了,你去看看那个男的吧。” 男人嘴里还含着缚灵符,拖着自己受伤的腿,缩在一角,但是眼神开始凝聚,面容却更加惨白。 苏湛躲在与他平视,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在对上男子的眼眸的那一刻,散发出异光,他声音低沉又悬浮:“何人?何事?何故?” 男人的眼眸霎时间涣散,身体也挺直起来,少了方才的怯弱,他木讷的缓缓而道:“平东,来盗墓,遇鬼。” “何鬼?”苏湛眸光流转,手指紧紧攥住,开始泛白。 “关……关子,蒙甘,万兴……”男人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嘴唇也开始打颤。 苏湛微微蹙眉:“他们是何人?” “同伴。” 周简之霎时倒吸一口凉气,离那个女人很远,还悄咪咪的躲在苏湛身后:“你要不在问问,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鬼?我觉得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那盗墓团伙。” “当真是?”苏湛回眸望着他,此时眼眸异光仍在。 周简之连忙问:“你眼睛怎么在发光?” “回答问题。”苏湛阖眼,再睁开时,光芒消退。 “我记得他们是四男一女,不过我去买黄皮纸的时候,见过那个女人,她手上的碧玉翡翠镯子我记得。”周简之瞟了一眼女人身旁的那个镯子,虽然被污血遮住翠绿,而且还支零破碎的。但是周简之是花花公子,稀奇玩样儿总是一眼就看出来。 “你说那个新郎是不是还没有复活自己的新娘,所以才要继续用鲜血滋养。” 48 在一处黝黑封闭的空间里, 穿着雪白袄子的少女蜷缩在一角。 澜澜被强行卷入这个密室后, 周身的怨灵气在一点一点的向外吸允, 食指上的认灵戒却又像是一个屏障,将她的怨灵气锁在体内。 两股力量相互撕扯, 生生的折磨着澜澜的灵脉。 她本就是怨灵,受千年封印,灵脉不稳, 灵气稀薄。如今受此密室摧残,更加虚弱, 她额间花钿渐渐淡化,细汗密布。 澜澜紧紧的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弥生勾玉, 想靠勾玉里的灵气续命, 让它拥护自己一阵子, 结果却发现它的灵气也虚无空荡。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能抑制住所有的灵气? 她强行硬撑着身子站起来, 却发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厉害。她捡起滚落在一旁的手电筒,透过微弱的灯光, 环看这里。 不过是一间很寻常的密室,她轻轻敲了敲石壁, 声音沉闷厚重。 她微微一愣,石壁后面明明就是那条石板画墓道, 为何声音却是沉闷的, 像是一块极厚的石壁。 她缓缓将封锁她灵气的认灵戒取下, 霎时灵气溢出, 可不过须臾,密室里独特的屏障又将她的灵气堵塞。 片刻间,远处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转轴声,窸窸窣窣的。 少了认灵戒纠缠,澜澜觉得体内的痛苦少了一半,牢牢握紧手中的电筒,向着声源处走去 是正前方的石壁露出了一个小缝,微弱暗黄的光芒隐隐约约透射出来。 “没想到这个石壁密室后面,竟然还有灯光。”澜澜不知觉的说了一句。 瞬间传来一声巨响,石壁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晕黄的灯光向她铺来,霎时充满在她的身侧,整个密室都映在黄黄的灯辉下。 因为灯光涌现,澜澜微微闭眼,待适应后缓缓睁开时,发觉是一件很小的密室。 正中间是一个不过三尺的石台,却摆放着一把戾气环绕的剑。剑鞘同黑,上面没有一丝花纹纹路,也没有篆刻剑的名字。 而剑柄却像是黄金铸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还雕刻着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可引起澜澜注意的,确实放置在石台边上的长明灯,两千年过去了,里面竟然还是燃烧着蜡烛。 她缓缓上前,将长明灯打开,她嗅不到那股浓烈的腥味和糊味,但是她看得见蜡烛燃烧后向上飘舞的白烟。 她伸手将白色蜡烛取下,发现烛身晶莹剔透,她稍稍释放一些灵气,烛火便熊熊燃烧,白烟冉冉升起。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鲛人烛。 可燃千年而不灭,可聚万物之阴气,可保百世而不朽。 澜澜微微侧头看向那把长剑,通体漆黑,甚至透着一股阴气。可想而知,这个鲛人烛所聚集的所有阴气,最后都是被这把长剑所吞噬。 墓主人是新郎,他就有一把长剑,虽说新娘死后便不再配用,但也会随着主人而陪葬。 可人已逝,还这般费尽心机的用鲛人烛为它延续,又是为何? 烛影摇曳。 澜澜想探长剑究竟,伸手覆了上去,霎时浓黑的怨气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蔓延而上,一举攻心。 黑气糊了眼眸,眼前黑了一片。 . 夜幕降临,乌云遮月,寒风吹过,微弱的月光投射地方,月光如水,映得屋檐温柔内敛。 一位少年身穿玉白段锦袍,手里握着一把通金长剑,正苟着身子,顺着屋檐,窸窸窣窣的向着前面房间跑去。 整个院落都挂满了红灯笼,红锦段,窗花剪纸也是红得耀眼。 少年趴在窗台前,轻轻推开窗户,一个飞跃就跑进了屋内。 正好惊扰了,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女孩,头上的发簪都坠落在地上。 她回眸一看,脸上慌张褪去,莞尔一笑,十分娇嗔的说了一句:“拜堂前新郎官是不可以见新娘子的,你怎么又偷偷跑来了。” 少年抿嘴一笑,一边低头玩弄剑柄,一边含羞内敛的站在原地:“就是想来看看嘛,以前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如今反而快要成亲了,我倒是整日整日不能见你。” “温颜澜……”女孩一听,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圆乎乎的眼睛也染上了红色,她随意将头上的珠钗取下,三千青丝落下。 温颜澜有些怕坏了规矩,这才老老实实的站在烛光阴影里,皎洁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 可是一听见沈映软软糯糯的叫了他的名字,只好乖乖的缴械投降,直愣愣的走过去,见她三千青丝落下,更是忍不住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揉着细软的头发,突然一顿,一本正经道:“我们俩这样私会被发现了,我可能会被打断狗腿。” 沈映一笑,呼出的热气挠着温颜澜的胸口:“明天我们就拜堂了,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温颜澜哼哼哼几声,默默的收紧臂膀,温润如玉的嗓音响起:“你这几天一直待在绣楼,过得可还好?” 沈映趴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指缠绕着温颜澜垂在胸口的发丝,嘟喃着说:“不好玩,天天逼着我学习四书五经,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可我一个修道世家的嫡女,根本就不会安稳待在一处啊。” “辛苦你了。”温颜澜的手掌总是带着薄茧,轻轻的摩挲她的后颈,“我这几日去驱魔,倒是遇见了很多新奇的事。” 他们二人是修道之人,原本以为不用受这种繁文缛节。结果他们父母却说,生于世中,就应遵守世中规定,这才苦得他们有七日未见。 沈映轻轻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往塌上一坐,轻轻的拍了拍身侧软塌:“那快跟我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生气呢。”温颜澜一笑,抬步走过去,转身坐下,自然握住沈映的手,“我们在钟毓山脚下的洞窟里发现了一个魔物,一团浓黑怨气。魔物在这千人棺材洞窟里吸食了太多的怨气,已经修成灵智,完全可以去残害生人,吸走生人灵气。” “那降服了吗?”沈映歪头一问,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伤,怕是降服魔物时弄着的。 温颜澜轻轻摇头:“没有,他的怨灵气在我之上,所以就只是简单的镇压了而已。等我们拜堂成亲了,我再带你去将他彻底降服。” “哪有刚成亲,就使唤新婚娘子的。”沈映垂眸,嘟喃喃的说了一句。 温颜澜微微挑眉:“映儿,难不成是着急得给我生孩子?” 沈映又是轻轻哼了一声,脸颊却红了一片:“你要是在这样,我就喊人了,说我楼里来了小偷。” “你舍得吗?” 沈映远山眉微微一扬:“啊啊啊啊啊啊,来人了,有贼啊……” 温颜澜一愣,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边逃跑着,一边喃喃着:“这个死丫头,看我明天还不弄死你。” 沈映打开窗户,看着玉白色影子在草丛里穿梭,心中更是一边欢喜。转身随意一瞟,就看到了靠在窗台上被温颜澜遗留下的长剑。 长剑剑鞘都是少有的金色,上面篆刻着许多的飞禽走兽,与剑柄的山川草木相得益彰。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带着玉的剑穂,轻轻挂在剑柄上:“轩辕夏禹剑再配上我们弥生国特有的西襄玉,这就更像是上古宝剑了。” . 翌日的弥生国,天空碧蓝如洗,微风徐徐,大街小巷处都是嘈杂声。 市井大道上被围观的人们,生生开出一条路,他们早早就候在两旁,准备沾沾成亲的喜庆。 远处出来敲锣打鼓的响声,人们便开始躁动起来,只想偷偷的看一眼新郎官和新娘子。 不知道的人也上来凑热闹,探头探脑的:“今天是谁结婚啊,这么大的阵仗。” “今天可是大夫子和沈家嫡女的婚事呢。”一个老妇人回答,“他们二人一直为我们驱魔降妖,好生了得,是大善人啊。” 一整队红火的队伍渐渐走来,他们手里持着喇叭唢呐,铜钹皮鼓,震得整个弥生国都是热闹非凡。 队伍最前面的带着红花的高大白马上,坐着今日的新郎官,他一袭红袍,头戴着玉冠,手里还握着重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低眉浅笑间都带着儒雅。 后面便跟着大红花轿,两侧却没有一个丫鬟。修道之人,本就不需要他人服饰,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自然是不需要丫鬟的。 一阵微风吹过,方帘掀起,轿中的新娘子连忙将头顶的红盖头盖好,生怕被人看到轿中的新娘子一直没有盖红盖头。 沈映透过红巾看到外面涌动的人群,微微颔首,脸上的红晕就渲染了一片。 . 温颜澜无父无母,所以温府早早就排满了迎亲的人,他们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今日的婚事也多为父老乡亲们筹备的。 大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沾满了喜庆,门口的大狮子也围上了红绣球,两旁的大树也系上了无数条红绸丝带,人群络绎不绝,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 队伍在门口停下,温颜澜翻身下马,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轻走到花轿面前,踢了踢花轿。 一双纤细洁白的玉手伸了出来,温颜澜脸上一喜,连忙去持她的手,踏入着这满是红妆的府邸。 新人执手相看,而高堂上无人而坐,只是十分端正的拜好了长剑。 “我无父无母,不知道高堂应该坐着何人。”温颜澜缓缓说道,“轩辕夏禹剑是我师父临走前给我的,我便放在高堂,当做我的师父。” 门前唢呐响起,喜婆一脸笑意,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颜澜见沈映戴着红盖头,有些摇摇晃晃的,便偷偷向前一步,对拜时,“彭”的一声,二人相撞。 “夫人你的头真硬。”他一脸委屈的小声嘀咕一句。 盖头下的新娘狠狠的咬牙:“我戴着凤冠呢,撞死你。” 喜婆听见他们对话,忍不住一笑,满脸皱纹都是高兴的模样:“送入洞房……” “大夫子,大夫子……”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推开众人,踉踉跄跄的跑到高堂上。 “不好了,钟毓山下的棺材洞窟塌陷了,一团黑雾跑了出来,您快去看看吧。” ※※※※※※※※※※※※※※※※※※※※ 墓主人的身份我的伏笔很多,所以应该很好猜到的。 轩辕夏禹剑是上古第一神剑,为圣道之剑。 据说是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后传与夏禹。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 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49 黝黑的耳室中, 一片寂静, 阴风阵阵。 苏湛听闻周简之的提问, 却也只能低头不语。他曾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新娘还没有复活, 所以新郎才会继续用生人的鲜血滋养。 可……两千年都过去了,新郎都还没有等到新娘,于是就将自己一直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中, 可他没有想过渡忘川入轮回吗? 千年过去了,她如若想回来, 早就回来了,何必执着于此呢? 苏湛抬眸望向他们二人, 浑身是血, 透着淡淡的怨气, 可身体里依旧流淌着活人的鲜血。 “他们二人活着,就代表新娘已经复活了, 或者换个说法,新郎自己放弃了。”语气空幽, 淡然,在狭小的耳室里飘飘然。 周简之轻轻叹气, 两千年了,放弃也是正常。只是好奇那新郎如今人在哪里, 还是在那个层层包裹的棺材里吗? 苏湛阖眼, 缓缓抬手, 沾血的桃木剑冉冉升起, 他轻打一个响指,清脆动耳,霎时,脚下金色阵法显露。 他另一只手轻轻覆盖住男子的眼睛,他小声呢喃着:“我给(ji)你灵,你予我怨,生死交易,两不相欠。” 徒然,他们二人金光乍现。 “苏湛,你这是在干嘛?”周简之见着十分光亮的耳室,每一个角落都在金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强行共情而已。”他缓缓阖眼,悬浮在半空中的桃木剑,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野马,直直的扎进墙壁之中。 不过片刻,它竟然在墙上开始写字。 周简之惊奇,起身探去,见它挥斥飞舞。 . 寒风萧瑟,白雪皑皑。 在甬长的青石砖墓道里,一队人手里握住洛阳铲,举起熊熊燃烧的火把,暖黄的火苗让这清冷的青石砖墓道多了几分温情。 可一阵阴风抚过,传来呼呼的响声,穿破就如同鬼哭一般。 平东不禁寒颤,默默的抱紧手中长木仓,他抬头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关子。 关子人高马大的,后颈处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高高的举起火把,走路挺胸抬头的。 平东颤颤巍巍的说了一路:“在往前面百米,就到了之前遇蛇的地方了。” 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女孩子不小心踩到了凹陷的青石砖,霎时头顶掉落下无数条黑金的长蛇。它们都吐着红红的蛇信,挺直身子,一双绿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不久,便又两个人在这个丧命。 万兴走在最末尾,拿着火把一直摸着青石砖磨磨蹭蹭的走着,这莫非蓬莱仙山的青石砖,颜色青翠,敲起来,声音也是清脆。 他默默的相信了,这里一定会有仙丹。 听见前面有人说到蛇,也就走到队伍最前面,低头问平东:“是黑金色的,绿眼睛的蛇吗?” 平东看看他,轻轻点头,竟然有人看到蛇还这么兴奋。 “那前面是不是就有一个密室!”万兴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关子猛然回头,熊熊的火焰在他头头顶摇曳,阴影印他的脸上,显得面目可憎,他沉着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万兴低头,忍不住一笑,嘴角上扬:“这是修道人的墓。讲究的就是八卦,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盂艮覆碗,兑上缺巽下断……” “你丫给我闭嘴!”关子怒吼了一声,他一个粗鲁屠夫,他向来听不得这种大道理,“啰啰嗦嗦,神神叨叨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非要把老祖宗的东西拿过来挡刀,说些乱七八糟的。糊弄人呢!” 万兴一噎,闭嘴了,虽说看上去没什么动静,但他心里早就咒骂了无数次。不过是迫于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不愿破口大骂而已。 可是身后一直相拥的二人却很有兴趣,蒙甘带着一脸笑意,这个敦厚老实的男人,就连皱纹都写着可靠二字。 “万大才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听见还是有人询问,万兴心中一喜,偷偷看了关子一眼,见他轻哼一声,便转身走在最前面带路。 这时他才小声说道:“我就不说那些专业的了,反正在风水中,墓中有蛇便是大吉,祖坟有蛇那是先人之灵。” “那为什么会有蛇?”池澄彤因为害怕所以一直靠在蒙甘的怀里,全身都是依附他走路,听万兴说得玄乎,这才硬着胆子问了一句。 万兴瞟了她一眼,眼神不轻不重的,语气也是冷漠:“也许墓主人是个好人,曾经对蛇有恩,所以蛇自愿在此保护他千年。” 平东只信任关子,所以一直紧紧的挨着关子,但还是忍不住听他们的对话,这才明白了,那时为何蛇一直攻击他们,因为他们是闯入者。 他向来性情软弱,存在感又低,但是他眼力劲特别好,他看得出来万兴不喜欢这里所有人,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万兴是留洋学生,有着一身带着傲骨的书生卷气,还有染上一些老迂腐。若不是为了那传说中的不老丹,他自然是不愿看见满身痞气的关子,一身奴才骨的平东,还有应该浸猪笼的蒙甘和池澄彤。 就在他们摸索中,空气中的腐臭味也渐渐加重。他们透过火光依稀看到地上暗黑的血迹,还有当初被他们打死的蛇。 他们当时的同伴尸体不在此处,怕是被蛇们吃掉了。 平东一直捂着口鼻,当时的画面他记忆犹新,酸涩都充满了他的眼睛。其余人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引起那些蛇出来。 此时关子停下了脚步,地上的青石砖依旧血迹斑斑,他有些记不得当时是踩到了那一块,但是他知道自己当初是贴着右边墙壁跑过去的。 也就凶狠狠的说道:“你们跟着我走,不要乱碰墙壁和其他砖头,要不然又把蛇给放出来,我就拿你们垫脚。”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应下,唯有万兴哼哼了几声。 他们平安无事的穿过那里,便沉默的一直往前走。所有人因为见到刚才血腥的地面,不由得心慌,也就不太愿意交谈,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关子,继续前进。 关子突然停下,脚下的青石砖有很明显的刀痕,那是他们当初为了记点花的。站在青石砖上,用力一压,身侧的青石砖便渐渐的松动裂开,最后裂出了一条不过二三十公分的缝隙。 “这里是一间耳室,我们当初就是在这里捡到足金的。”关子将火把扔出去,火把在地上打滚,他通过火光观察,里面那口棺材依旧在,应该就是他们当初的那个耳室,便对他们轻轻招手。 由于缝隙狭小,进来时都十分困难,被关子丢弃的火把,火光在角落里摇曳,挥舞,只能照亮那一块地方。 万兴进来后便四处张望,看到正中间的棺材,这是金丝楠木的棺材,上面还被一层又一层的血迹覆盖。 他凑上前,嗅了嗅,一股浓烈的木头香气还有一点点淡淡的血腥味。按照风水的习惯,这应该是黑狗血,用来封印棺材里头的东西。 平东见棺材是封死的,心里不由得害怕,他们当初是撬开了棺材的,所以才拿到了小黄鱼。 “棺材……为什么是封死的?”他哆哆嗦嗦的说的,往关子的地方又挪了几步,无意间瞟见,万兴的脚下有一只干枯的手,霎时瞳孔放大,尖叫了一声,“有死人……” 关子看了他一眼,连忙将他推开,有些不耐烦的:“你差不多得了,又不是没见过,你是第一次进来吗?”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棺材封死了,我们明明……” “万一后面进来的人又把它封死了呢。”关子瞟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只好将手里从地上又捡起的火把给他,“拿着,我去把他撬开。” 说完,就从蒙甘那里接过洛阳铲就去撬棺材,他随意看了几眼,棺材是封死了,但是不是特别紧,而且缝隙很大。 他不由得心里嘀咕了一句:里面又没有活物,缝隙留这么大干嘛。 他瞟了眼站在身旁无动于衷的万兴,语气强硬:“过来搭把手,瞎站着干嘛。” 万兴叹气,手持着火把离他很近,给他光亮,还偶尔帮他拿一下工具。 所有人都等待棺材打开的那一瞬间,而平东不一样,他紧紧的握着木仓,对准棺材。 “彭”的一声,棺材被生生撬开,平东霎时屏住呼吸。 关子力气大,一把将棺材板掀开,一大团黑气蔓延出来,带着浓重血腥味。他伸手将万兴的火把抢过来,在棺材里一动挥舞。 其他人因为黑气,捂着口鼻连退了好几步,躲得远远的。 平东却依旧握紧手中的木仓,他眼睁睁的看着黑雾将关子包裹住,看见点点火光挥舞。霎时黑雾中的人影像是站在原地不动了,就连手中的火把也停止了挥舞。 “关子……关子。”平东察觉不对,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一把将手里的火把丢过去。 火焰在地上翻滚,渐渐的滚进黑雾中,照出来了人形,依旧高大魁梧,“哐啷”一声,火把撞到了棺材上。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黑雾中冲了出来。 “彭彭彭……”平东立马连开数木仓,每一个子弹都穿进怪物身体里,可也只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时人影显露,他面容发青,深紫色的筋脉爬满他的全身,双目凸出,张着血盆大口,可他穿着北戎镇的衣服。 “是……是关子。”平东一下子就慌了神,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关子一直都护着他,上次进来时,也就关子特别照顾他,才让他有机会活着。 可如今……关子竟然在埋进了这皇帝墓里。 “还不快走!”万兴一声怒吼,震醒了平东。 平东猛然回神,却见关子一个飞身抓住了正要穿缝隙的万兴。关子的黑牙齿生生的咬住万兴的脖子,血液跑了出来,染红了一片。 池澄彤和蒙甘捂着嘴巴,眼睛红肿,他们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却又害怕的趁机从缝隙中穿过去。 可平东却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涣散到极致,全身僵硬如同枯树。 猛然间,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 ※※※※※※※※※※※※※※※※※※※※ 蠢蛋作者没看过几本盗墓文,对于这种东西都不是很了解,万兴的风水都是随意查的资料,有所不对,还望见谅。 我如果下一次还是会涉及这种题材的话,我一定好好写,认真做笔记,查资料。 谢谢你们看到这里哦,爱你们。 50 温颜澜攥紧手中的红绫, 千人棺材洞窟里的魔物吸食了上千年的死者怨气, 生者伤心。本就是极阴至邪之物, 他当初怎么能就只是简单的封印而已呢。 这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掌,袖口里的淡淡的栀子花萦绕而来。 那味道清清淡淡的,如同深山里的冷泉, 清凉舒爽,又像是沁入竹叶清风。 那气味极淡, 却异常勾人的很。 “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入洞房。”沈映温温柔柔的说了一句, 她相信温颜澜, 无条件的相信。 温颜澜眼神突然停了一瞬, 忽而眉眼一弯,俯身轻轻的搂住她, 身上的桃木香与栀子花香相融。 “好!”抬手间,轩辕夏禹剑飞入掌心, 可他轻轻翻手,八方铜镜显露在手掌上, “屠昏鉴你拿着,我担心我离开这段时间, 会有妖邪进城, 扰着一方安宁。” 沈映的笑声掩蔽在红盖头下, 伸手接过屠昏鉴, 柔声说:“你忘了,新娘子是不可以见外人的。” 她轻轻将盖头掀起,施粉黛的面容更加明媚动人,千娇百媚。可她的眼眸依旧清澈如湖水,她微微一笑:“你现在见过新娘子了,那外人也自然可以见了。” “大夫子,我们会好好照顾温夫人,你快去吧。”喜婆见他们难解难分的,也是明白他们心里,明明是大婚的日子,如今却要分开,甚至是面对生死。 “对啊,大夫子快去钟毓山吧。” “我们在这等你回来。” “…………” 钟毓山距离北戎镇较远,不会马上跑来伤害镇上人,而且他们也明白此时温颜澜心中的不舍,所以才一直不说话,等他自己前往。 但是钟毓山脚下还是有几户人家的,怕他们遇难,这才惹得他们纷纷劝说。 “那就麻烦大家了。”温颜澜微微颔首。 他摘下胸口的大红花,放置在沈映怀里,见她小脸上的胭脂,擦得通红,也就忍住不的捏了捏:“好生拿着,等夫君回来。” 沈映微微点头,却下意识的握紧了屠昏鉴,眸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 翠绿丛生的钟毓山,高傲的屹立在蓝天白云间,山间萦绕着的灵气如同薄雾一般,宛若一层轻薄的纱。 一袭红衣在竹林中穿梭。 他手里握着长剑,脚步漂浮,面露难色,头顶的玉冠出现裂缝,发丝凌乱。 “出来!出来!”温颜澜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路边小草。 他用禁术将整座钟毓山包围,设置的屏障连小鬼都不给过,他又花了三日的时间,把整座钟毓山都翻了过来。 最后终于在阳坡上竹林里找到了一点怨气的踪迹,却被魔物偷袭伤了手臂,最后还让他逃走了。 七日,他已经在钟毓山停留了七日。 一阵微风飘过,竹林沙沙的响,虚无的声音随着风声飘了过来,他说:“我出来了,你找得到我吗?” 魔物是怨念凝聚而成,无形无像,只有一团黑乎乎的怨气而已,消散在天地间,也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温颜澜默默的握紧手中长剑,臂膀上的伤口环绕着缕缕怨气,红肉外翻,显得狰狞不堪。 这点小伤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他怕的是他家新娘子在家里等他太久。 “你也算是怨气所化,修炼出灵智,如今却这般怕我,你不嫌丢人吗?”他由于奔波,嗓子早已沙哑得厉害。 转瞬间,缕缕黑气由四方聚集而来,竹叶被侵染,随着黑气枯萎,凋落。 温颜澜死死的盯着眼前渐渐凝聚得黑气,翻手间轩辕夏禹剑灵气涌动,嘴里喃喃着驱魔咒。 灵气外泄,耀眼的金辉如同刀刃,无情的切割着污秽之物。 他举起长剑,一跃而起,对着黑气砍下,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空洞无力,却又每一个字眼都震在他的心头。 “这可是你的新娘啊,你忍心杀她吗?” 温颜澜连忙收回长剑,灵气纵然收回,百里竹叶震落,语气急促:“你说什么?” 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难道不是你的新娘子吗?” 黑气缓缓散去,点点红色显露在眼前。 裙带衣角,凤冠霞帔,红绫绸缎。 她像是睡着了一般,眉眼温和,长长的睫毛悬浮在空中,怨气涌动,吹动衣玦。 温颜澜浑身灵气躁动,席卷一阵阵金风,红色衣裳肆意张扬,他立于风眼,看似从容,却早已乱了心神。 “你竟修得幻化之术!”这不可能是沈映,沈映明明在家里等他。 黑色怨气有些抽动,空洞响起:“你不信?那你拿起剑捅她一下,如果死了,不就知道是不是她了。” 温颜澜握剑指尖开始泛白,躁动情绪充斥胸腔,眼眸猩红。 “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抓到她的。”怨气抽动,“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还带着一把铜镜,小姑娘还挺厉害,损了好几年的修为。” 他眼眸突然空了一瞬,耳边仿佛听见了沈映拿着屠昏鉴在钟毓山寻找他的呼喊声。 他终究还是让她等太久了。 “你放她一命,我放你一命!”他咬着嘴唇,从齿缝中溢出。 魔物似乎有些心动,怨气隐隐约约抽动,渐渐的聚拢,浮上沈映的面容。 “你要干嘛?” 黑色的怨气渐渐的侵入沈映身体,空幽的声音:“你不是说我放她一命,你就放过我吗?那如果我和她为一人,那你该怎么选择?哈哈哈哈……” 一个刺耳的笑声如同冽风,席卷整片绿海。 温颜澜翻手结印,巩固屏障,霎时轩辕夏禹剑盘旋飞出,却见沉睡中的沈映缓缓睁开了双眼。 转瞬间,又一股灵气涌动,如排海之势扑面而来,被金黑两种气息包裹的沈映眸中光芒暗异样。 温颜澜听见了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动人,却渗透着一丝丝寒气,她幽深深的说着:“没想到小丫头体内还有些灵气啊。” 他抡起长剑就向她砍:“给我滚出来。” 可魔物翻手,金色大弓拉满,屠昏箭现。 浩浩荡荡的灵气,仿佛泄洪之势,将一片竹海淹没,劲风呼啸。 最后是温颜澜放弃了这场争斗,让附身在沈映身上的魔物逃走,他面对沈映,终究无法下狠手。 她一个纵身飞跃,也就逃出结境。 温颜澜瘫软坐在地上,臂膀血流不止,喉间忽而腥甜,嘴角鲜血溢出。 竹林仿佛又回归了平静,清风扫过,枯叶盘旋。 . 温颜澜在山脚下的一个村落,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黑雾笼罩着整个村庄,大道上躺满了尸体,路尽头站着一位女子。 沈映依旧一袭红衣,不过被怨气侵染成黑气,头上珠钗散落,脸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青色的暗纹爬满她的面容,双眼空洞无力,涣散无神。手中的金弓透露出丝丝怨气,屠昏箭被怨气缠绕,甚至沾满了鲜血。 “映儿……”温颜澜轻轻唤了一声。 魔物眸光流转,生人气息慢慢凝聚在她的身上,寒气从眼神中溢出,她勾唇笑之,语气阴邪:“来欣赏一下,你夫人杀的人,生人气息真好。” “你竟然借她的手杀人!”一腔怒火,握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修道之人,一生修的都是四方平安,护永生安宁,如今竟然让用她的手屠害满门。 “我与她同生同死,杀人而已。”魔物轻笑,“莫不成你还有亲手了解了她的性命,为民除害。” 他看着眼前的沈映,既熟悉又陌生,眉目间的神情像极是恶鬼,轻浮嚣张,可眸光流转间,又恰似沈映的灵动。 “你放了她!”温颜澜紧紧的握住藏在袖口里的藤蔓,充满红血丝的双眸注视着她,声音微微颤抖。 魔物勾唇一笑,把玩着手里的屠昏箭,步伐轻快,显得特别洒脱:“我又这个一个贴身保护,我干嘛放了她。 你是不知道,当初她抱着铜镜在满山找你的时候,嗓子都喊哑,生怕你是在山中出事,身旁又无人照顾。” 只是没想到,喊了半日,竟把我引来了。小丫头身手不错,灵气也好,就是没怎么杀过人,手抖得厉害。” 温颜澜怒不可遏,举起长剑砍去,剑风锐利,扫起一片黄土。 魔物翻手,屠昏盘旋,锐利相抵。 “这身子我用得好,不打算还了。”她薄唇轻启。 “这可由不得你。”温颜澜纵身举起轩辕夏禹剑砍下,金光夺目。 霎时,衣袖间的藤蔓甩去,如同妖蛇,将沈映死死困住。 漆黑怨气如烟雾般,渐渐消散,就连脸上暗纹也悄悄褪去。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魔物发觉自身怨气竟然被锁死,就连沈映的力量也使不出来。 温颜澜举起长剑,声音用力:“坤灵洞里的万年藤蔓是挣脱不了的。” 这藤蔓吸食天地灵气,万物皆可盘。 “那你杀了我呀!”魔物突然一阵冷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呀?你看看你眼前的是谁,是你的新娘。” “我会想到办法的,我会让你们分离的。”温颜澜心思动摇,他也不敢保证是否能将他们分离。 “分离?”魔物眼眸腥红,“呵,她的手上沾了鲜血,体内灵气散尽,五脏六腑被我怨气侵染,她死都不可能逃离我。” 温颜澜怒吼道:“闭嘴,我会找到的,我一定会找到的。” 他知道恶鬼入体,可以强行逼出体外,但是魔物不一样。魔物无形,由众多稀碎鬼气会聚而成,他生于万物恶念,却超脱与世间万物。 唯一消灭他的方法,只有将他打入实体之内,消灭实体,从而毁灭魔物。 流转间,耳边传来轻声:“颜澜……” 温颜澜猛然抬头:“映儿……” 眼前的沈映是真的沈映,眼眸里的星辰大海,开始闪烁。 她红着眼眸,声音沙哑,明媚眸子凝视着他,轻声说道:“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一阵强风袭入温颜澜体内,搅乱他所有心脉,酸涩充满心肺,他颤抖得厉害:“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杀了你……” “我杀了十几个人,灵气早已被上苍收回,如今的我与魔物共生,我死了,他才会消失。”微风抚过沈映眼角,泛红的眼睛,晶莹的泪珠顺势滴下。 “杀了我……”声音仿佛山间清风,被侵染上了竹林芳香,沾染上了恶臭血腥。 霎时,眼眸星辰暗淡,怒气显露:“你闭嘴,你这死婆娘竟然想死。” 魔物突然开始望着温颜澜,带着空洞的声音,凶狠戾气:“你快放了我,我会和你的新娘分离,只要你放了我。” “温颜澜,杀了我,快,杀了我。”温柔的声音从而到来。 凶狠暴露:“放了我,要不然我杀死你们所有人。” 温颜澜看着眼前的沈映,明明是世间最灿烂的人,如今却被折磨得如此不堪。 他缓缓走上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找到分离你们的方法的,你相信我。” 霎时,女子眼眸杀意升起,四周怨气开始盘旋,妖风纵起。 女子的脸上暗纹加深,直戳眼眸,眸中带血,她奋力一挣,蔓藤渐渐劈裂。 “我要杀了你!!!”女子哑着嗓子,像是被火焰烧过,眸中戾气深重,深渊处却带着芬芳。 霎时藤蔓破碎,温颜澜顿时慌了心,连忙举起长剑,想施咒让她冷静,可下一秒却见女子一个纵身,剑入心口。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挥洒一地。 沈映嘴角流出鲜血,眼眸突然柔和起来,眉眼间都染上笑意:“对不起,我骗了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酸水像是浇在了心头,酸涩溃烂,他伸手将她拦入坏中。 漆黑的怨气从她口中渐渐飞出,全身的黑色渐渐褪去。 温颜澜死死抱着她,泪水止不住一般,灵气从心脉溢出,浑身都在颤抖:“不要走,我救你,我把灵气都给你,求求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 沈映躺在他的怀里,又一次的嗅到了淡淡的桃木香,星辰大海回到她的眼眸,忽而一笑,眼角泪顺势落下,她说。 “送入洞房……” 十里红妆,栀子花香,随着清风,入了远方。 ※※※※※※※※※※※※※※※※※※※※ 有奖竞猜环节:最后沈映为什么说对不起? 答对有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六月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 平东瞳孔猛然放大, 寒气直穿他的心口。 眼前的人被黑气围绕, 苍白的面容爬满了暗纹, 双眸突出,四肢僵硬, 他直愣愣的盯着平东,嘴角浓黑的怨气溢出。 “快……走……”他支支吾吾的开口,粘稠的鲜血流出。 与平东共情的苏湛微微一愣, 心里念道:金银被盗,怨气攻心, 幸得关子心中还有一丝善念,这才让平东有了生的机会。 霎时, 原本躺在一片血泊中的万兴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平东侧头探去, 就见万兴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全身青紫, 僵硬无比。 一股强力,抓住平东的胳膊就将他推出了耳室, 他整个人呆滞到极致。缓缓转身,就一个人形堵着缝隙, 黑血慢慢渗出,流了青石砖满面。 他浑身颤抖, 发冷, 低头见胳膊处有一个冒着黑烟的爪印, “啊——”的一声, 疯癫似的向墓道尽头冲去。 却见到浑身散发的黑气的蒙甘,正在一步一步的掐死池澄彤,地上的黑金蛇吐着红红的蛇信,蜿蜒盘旋,仿佛在看一场戏。 苏湛及时斩断了共情,封闭住自己的双目,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面对生死的战役。 耳畔渐渐传来窸窸窣窣间听到了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嘶吼,怨灵的恶吟,甚至是蛇爬行声。 仿佛构成了一首通往死亡地狱的歌谣,阴深,恐怖。 霎时,苏湛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很轻,略带些沙哑,像极了山间的薄雾,缥缈。 “跟我走。” 他缓缓的解开封印,睁开双眸,就见到一个红衣男子虚影从平东身上穿过去,双腿不着地,整个人显得轻飘飘的。 平东和池澄彤浑身是血,眼神涣散,像是白瞳,如行尸一般跟在男子身后,远处还躺着四分五裂的人躯体。 地上的血液竟自己流动聚集在一起,慢慢的会聚成一条红蛇,蠕动般的跟在他们身后。 红衣男子虚影走在最前面,负手而行,头顶玉冠,身上的衣物也是锦绣华服。 转瞬间黑雾弥漫而来,等黑雾散去,便是出现了这间耳室。 平东和池澄彤依旧站在原处,双目无神。 这时男子甩袖转身,苏湛这时才看清了他的面容。男子俊美绝伦,如玉一般的浅薄,一双剑眉下有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带着柔情。 可霎时,双眸勾起一抹寒光,平东手中全是血迹的洛阳铲飞出,干净利落的在池澄彤身上画下无数个血淋淋的口子。恍惚间,狠狠的扎进的平东的大腿里。 男子勾唇一笑,轻轻抖了抖衣袖,黑雾聚拢,人空雾散。 平东他们猛然回归意识,疼痛蔓延了他们四肢,侵蚀五脏六腑,整个人癫狂到了极致。 “啊——” 苏湛强行解除共情,金阵消散,耳室又陷入黑暗。他聚集灵气以平息方才紊乱的心绪,半响后,才缓缓睁眼。 “他俩还有救吗?”周简之虽没有共情,但是苏湛考虑到他,所以才会让桃木剑写下他共情时的所见所感。 如今的石壁上怕全是桃木剑雕刻的文字,这个故事也许会一直存放在这个吃人嗜魂山中,供后人欣赏。 苏湛一双眼眸依旧如清泉一般,他凝视着见呆坐在角落里的平东和池澄彤,忍不住的轻轻叹气。 “为钱生,也为钱而死。他们骨血里有了太多怨气,就算活着,也是一个废人,整日痴傻呆坐,回忆这墓中的一切。” 周简之看着他们,眸中都有些水雾,虽心疼他们的遭遇,但又觉得他们活该。 “那个红衣男子是墓主人吗?” “多半是。”苏湛缓缓起身,心口的伤痕已经痊愈,他们的闹剧也已经看完,如今该找出去的机关了。 周简之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很理解,墓主人救平东二人的用意,既然救了,为何又这般折磨他们。 突然,他脱口而出:“苏湛你说这个墓主人会不会是我的前世啊?” 正在察看石壁的苏湛,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有至阳精血啊,你不是说我是因为前世做了大好事,所以上天才会赏赐我这一身血的吗。”周简之认真道,“所以我会不会就是这个墓主人啊,他说不定是一个风水师,或者驱魔师之类的。” 苏湛低眉浅笑,悠悠然的说:“墓主人杀了上万人,你确定他是做了好大事吗?” “哦……”周简之霎时泄了气,举起手电筒走到苏湛身边,替他照明,但还是忍不住的嘟喃一句,“那我的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天大好事呀?” 苏湛侧眸看他,他知道这一直是周简之好奇的事情,他上辈子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好人,今生才会受到上苍恩赐至阳精血。 “能得到上苍赏赐的,多半是拯救人间吧。”苏湛说。 周简之“噗呲”一笑,凝视着苏湛,在灯光的相衬下,这才发现,他和苏湛的眉眼间有些许相似。 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见苏湛转身离去,这才把“我俩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这句话给咽回去。 苏湛绕着石壁都敲了一边,都是沉闷的声音,他忽而想起黄皮纸上的墓穴地图,主墓室在正中央,前后各有一条主墓道贯通。 还有五条墓道围绕,好像是黄泥土,青石砖,水琉璃,红砖路,石板道。 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他连忙将行李打开,一通翻找,因为屠昏鉴和屠昏箭不能想离太远,所以他把屠昏鉴也带来了。 可是没有屠昏箭的屠昏鉴也只是一把铜镜而已,苏湛将他拿到手上,微微感应,确实灵气稀薄,想必澜澜那边也是危机四伏。 铜镜上刻着八卦,天有八门,以通八风也。地有八方,以应八卦之,纲纪四时主于万物者也。 苏湛缓缓走到正中央,手放铜镜上,灵气释放,嘴里轻声念道:“黄帝元年上元头,五元六纪除为则。太乙三年一宫游,二十四年一周毕。一天二火三为鬼,四木六金坤在七。八水九巽中应五,神宫定位天机秘。太乙仍须甲子求,诸将皆当依此识。”1 铜镜渐渐复苏,缕缕金丝延绵,墓中方位尽失,好在墓中没有磁场,还有一个指南针可用。 苏湛随着金丝望去,徒然瞳仁一空:“西南方向,死门,主死丧埋葬。墓主人果真是一心求生,不给自己丝毫余地。” 周简之见金丝围绕着自己,也甚是觉得好玩:“是找到出口了吗?” “嗯嗯。”苏湛颔首,将屠昏鉴收好,径直走到平东面前,蹲下与他平视,“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话音刚落,就抓住扎进他大腿的洛阳铲,猛然一抽,血液喷涌,溅得苏湛一身。而平东却也只是睁着眼睛,微微点头而已,似乎察觉不到什么痛感。 被墓主人这样的程度的恶灵伤害,终究只能成为活死人,无病无痛,无死无伤。 周简之低头帮他们二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还给他们打了一针镇定剂,没多久受伤的二人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直在凿石壁的苏湛,见他将那两人安置放好,处理伤口很是娴熟。突然想起身为桐城商会会长的周简之,跟西洋人抢生意时,维护利益时,也受过很多伤,他多半就是那个时候,学会处理伤口的吧。 霎时,一声巨响,石壁被他强行凿出一个洞,两个人奋力弄了很久,才将石壁凿出一个人的大小。 “累死了,小说里头不都是说古墓都是那种机关的吗,一点就开了。”周简之身上满是灰尘,第一次见自己这么狼狈的,一气之下将洛阳铲丢弃在一旁,坐在地上,死活不想动了。 苏湛也是累到不行,心口的伤似乎还裂开了些,点点血迹渗了出来,轻轻喘气:“这是死门,怎么可能还会设置机关。墓主人是一心想将我们困在这里,除了砸开,你还有什么办法。” 他们注意不过片刻,便又连忙起身,毕竟澜澜还在别处。 石壁很厚,约有六寸,好在他们会使用巧劲,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要砸多久。 苏湛打头阵从石缝探过去,透着灯光,看到一段青石砖台阶通往下面,发现这是一条很深的甬道。 可他未挪动半步,就见甬道两旁烛光依次点亮,一股浓厚的血腥阴风扑面而来,刺鼻难闻。 “这么高级,不会有鬼吧?”周简之见状,又连忙躲在了苏湛身后,将刚刚被自己拆下的缚灵符又重新将自己裹了起来。 苏湛握紧桃木剑,收敛气息:“我感觉前面就是主墓室了。” 二人缓缓而下,阴风抚过,黑尘扬起,烛光摇曳,他们顶风而行。霎时,就见一阵金光耀眼,苏湛不禁收敛灵气,屏息前行,不敢造次。 不一会儿,便见到了主墓室,青砖石环绕,一口黄肠题凑2为于正中央,身侧两盏长明灯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香味。 苏湛将手中的桃木剑递给周简之,并低声告诉他:“待在原地不要动,我看看就回来。” “恩。”周简之攥紧桃木剑轻轻点头。 空气中的腥香引起了他的注意,取下墙壁上的小蜡烛嗅了嗅,一股自然的腥臭味还掺杂些药草香。 这是鲛人烛,聚阴之物,难怪此处阴气重,见不到丝毫灵气。 他低头见脚下的土壤为深红色,不由得心里一抽,他蹲下抓一把泥土在手中慢慢揉捏,泥土细腻,还带着些水气湿润。放在鼻尖一嗅,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 这应该就是被上万人鲜血滋养过的泥土了。 看来墓主人为了复活自己的新娘,也是煞费苦心,不惜堕入地狱万年。 他轻轻起身,走到棺椁前,这是黄肠题凑,是帝王一级使用的椁室。椁室呈黄色,底部铺设了木板,四壁用木板搭接,木板外面雕刻着花纹图案。 见棺椁顶部是丝丝裂缝,苏湛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样的皇帝墓中,竟然还有人进来过,撬开了黄肠题凑。 在甬道里躲着的周简之见他都跑到棺材前面了,也就跟上去,与他并肩而立。 在长明灯的烛光下,空幽的墓室竟然显得凄凉。 周简之低头就看到长明灯下有一个东西,像是一本书,也就戳了戳苏湛的腰:“苏湛,那有一本书哎,你去看看。” 苏湛随即望去,手电筒甩过,发现那确实是一本书,不过文字迥异,扭来扭去的看不出是什么字。 “这是什么字啊?” “你这是《弥生志》,传说中是弥生国的大夫子所著,里面写满了这种阵法,邪灵,甚至是重生的塑灵阵。”苏湛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墓主人所用的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塑灵之法。 那澜澜…… ※※※※※※※※※※※※※※※※※※※※ 1取至太乙神数。 太乙神数是中国古代占卜术的一种,与遁甲,六壬合称三式,是推算天时以及历史变化规律的术数学。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也。地有八方,以应八卦之,纲纪四时主于万物者也。 休门正北,主休息安居;生门东北,主生育万物; 伤门正东,主疾病灾殃;杜门东南,主闭塞不通; 景门正南,主鬼怪亡遗;死门西南,主死丧埋葬; 惊门正西,主惊恐奔走;开门西北,主开向通迏。 2“黄肠题凑”,是帝王一级使用的椁室,等级最高。即椁室为四周用柏木枋(即方形木)堆成的框型结构。 所谓“黄肠”,颜师古注引苏林的说法即黄心的柏木,就是去皮后的柏木,即堆垒椁室所用的柏木枋木心色黄。因题凑用的木材都是剥去树皮的柏木枋(椽),以木色淡黄而得名。 52 “许久未见驱魔师了……”那个如同山间薄雾的声音再次响起, 依旧是缥缈空幽, 却又仿佛带着一点生人气息,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苏湛霎时屏息敛声,调解周身稀薄的灵气, 翻手间,灵气会聚成一把金剑,将周简之护在身后, 听声音,这可是墓主人。 一个为爱自愿囚禁在棺椁里两千年的男人, 一个吸食了上万人鲜血的恶灵。 在昏暗中,长明灯烛烟徐徐升起, 白烟袅袅, 恍惚之际, 竟有一人出现。 一袭红衣,黑发不扎不束, 阴风阵阵,微微飘拂, 衬得立于棺椁上空的身影,像似邪魔出世。 可他那一双眸子却清澈虔诚, 仿佛钟毓山山顶的神池,微微一笑, 反而更显得凉薄:“不必怕我, 我没想伤害你们。” 话音刚落, 他便拂衣袖, 转身稳稳的坐在了黄肠题凑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环看着他们二人,定眼凝视着苏湛:“你是四十一代阴阳人,今年二十八岁,没想到你竟还是一个驱魔师。” 苏湛见他神情随和,模样俊朗,显然一副少年人的模样,但他也不敢冒险,依旧凝神,紧握手中金剑。 他是阴阳人,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代。 可他身后的周简之一直望着眼前的红衣男子,谈吐间都是随性大气,眉目传神间竟然还有几分苏湛的模样。 “你认识我?”苏湛一本正经的问。 男子微微挑眉:“我不认识你,但是我认识你这一身阴阳血,是我给你的。” 周简之眸光流转,脱口一问:“他是你?” 男子目光霎时被他吸引,盯了周简之一会儿,不由得开心笑来,从棺椁上一跃而下,抖抖衣袖,负手而立。 他咧嘴一笑,浑身都透露出少年人的气息,双眸凝视着苏湛,很郑重的说:“你不是我,你是你自己,我不过是给你血脉,给你性命的人。” 苏湛眼眸徒然空了一瞬,给他血脉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父母,给他性命的是他的师父,如今这个恶灵为何这般说。 “怎么一副不信的模样?”男子轻轻勾手,一股深红色的灵气凝聚于他的掌心,修长的手指随意玩弄,“你是驱魔师应该看得出来,我这是几千年的灵气。” 苏湛沉默不语,他看得出来,这是九百多年的灵气,不纯,带着许多杂质。和澜澜的两千年灵气一对比,就知道眼前男子的灵气有多么的虚空,浮沉。 男子缓缓低身,盯着长明灯内的鲛人烛看,摇曳的灯芯似乎印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她立于黑剑前,双眸呆滞,他抿嘴一笑,惨白面容竟还浮上一抹红晕。 “你们应该看到我刻的石板画了吧。”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逗灯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现在还有些时间,我跟你们说说后来的故事吧。” 男子忽而歪头冲他们一笑,晕黄的灯光爬上他的脸庞,显得生动十足。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为了救自己的新娘,修建了这个皇帝墓。还将自己活生生的关在棺椁里,用自己的鲜血去侵染藏有印儿灵气的弥生玉,这是确实就是你说的塑灵之法……” 男子停顿,直勾勾盯着苏湛的手指上的银戒:“我没看错的话,你带着认灵戒。” 苏湛一愣,不由自主的去轻轻转动食指上的银戒,他……想澜澜了。 “认灵戒为一对银戒,所谓认灵,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男子霎时收敛眼眸,垂眸直直的看着苏湛手中的认灵戒,不禁的攥紧了衣袖。 “而塑灵之法也是如此,所谓重生,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这认灵戒可是你们二人自愿带上?” 苏湛眼眸有些失了颜色,他从未听过所谓认灵是一命换一命,所以说这是在封闭澜澜体内的怨气而保全他的性命。 难怪澜澜自从戴上认灵戒后,整个人都虚弱了很多,就连额间的勾玉花钿都淡泊了不少。 “是。”他轻轻点头,苦楚染上鼻头,酸涩爬上眼眸。 徒然,男子心中释怀,嘴角露出笑意,也许这是她想要的。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却还是下意识的瞟灯芯里的人影,他缓缓而道:“塑灵之法只是传说,从未有人实现过。我怕我的性命救不回印儿,这才算计了那些贪图不义之财的人的性命。 可是在一千二百五十七年前……”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周简之听到这个数字,不由自主的嘀咕了一句:“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男子闻言,勾唇一笑,望向灯芯:“对了,每一天都在数着我们重逢的日子。” 男子眸光流转,又回归少年,“我们继续故事,一千二百五十七年前,来了一群盗墓贼,还跟着好几个驱魔师,我当时正好跟冥王打了一架,身体虚弱。他们就趁我不备,冲入了这里,当着我的面,撬开了棺椁,偷走了藏有她灵的弥生玉……” 墓内突然阴风四起,卷起层层红血沙,苏湛驭灵结界,低声喝道:“凝神!” 瞬间,阴风平息,男子挠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我看着他们带走弥生玉后,我躁动不安,将他们所有人碎尸万段,却最终还是让一人逃脱。” “我被困于棺椁中,灵体不得离开皇帝墓,不得已才求助于冥王。”男子突然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老阎头竟然以为我想入轮回,敲锣打鼓的来我这,真是个老不死的。” 周简之想了想那个画面,也是忍不住一笑。可苏湛却还是皱着眉头:“然后呢?” “然后就有了你呀!”男子咧嘴一笑,“老阎头不愿替我办事,说除非要我交出自身灵气,否则绝不帮我。他呀,就是打不过我,还贪心我的灵气。 后来我还是同意了,我愿给他三十年灵气,让他放在一个本该死亡的人身上,让他替我去寻印儿。” “所以我也是本该死的人!”苏湛连忙问道。 男子颔首,眼底的光辉灿烂:“老阎头说,不能破坏生死簿,所以就只能将灵气放在已经夭折的孩童身上。为了让他们发现器灵,也就改变了他们的血液,便给这些孩子取名为阴阳人。 阴阳人身虚体弱,可视鬼神,却终究活不过三十岁,那是因为我给的灵气就只能支撑一个阳间人三十年的寿命。” 男子见苏湛连退数步,脚步悬浮,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才轻轻开口说道:“我这样解释,你可信我?” 苏湛有些呼吸急促,低头见自己的脉搏,明明彭彭的跳着,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死人。 他一直以为是他的父母嫌弃他可看鬼,所以才会丢弃在乱葬岗,原来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才会被丢到乱葬岗。 什么阴阳人生于乱葬岗阳阴气交汇之地,一出生体内阳气便被阴气所替,这都是为这身不干净血所找的借口。 他是替别人活着,为了替一个恶灵寻找新娘而活着,他的出生源于地狱,哪怕挣扎了三十年还是会回归地狱。 红衣男子踱步到长明灯旁,见灯芯燃燃,也就轻轻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解释你的血脉了。” 男子转身看向周简之。 “我?”周简之一愣,指了指自己,“我的血脉又什么问题吗?” 男子莞尔:“你应该知道自己拥有至阳精血吧。” 周简之乖乖的点头,却见苏湛徒然眼眸一亮,侧眸看向周简之说:“莫非至阳精血和阴阳污血也有所联系?” “答对了。”男子一跃而起,坐落在棺椁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的棺椁,咚咚咚的响,“我和老阎头都深知自己犯了大罪。我们虽然挽留了一个已死之人的性命,但却是因为私欲,害阴阳人晚了三十年入轮回,这已是罪孽深重。 所以为了感谢他们,便让每一个阴阳人入轮回转世后,来生都可以拥有至纯至阳的精血,可避万物邪灵,可保一生平安。” 最后一段话,被男子说得铿锵有力,久久回荡在墓室之中:“你们二人可有着前世今生的缘分呢!” “兜兜转转,一千二百五十七年过去了,四十一代阴阳人终于带回了美丽的新娘。”男子环看四周,点点烛光升起,萦绕在他们身侧。 可苏湛和周简之却一直神色迷离,前世今生,千年纠缠对他们而言,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这时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从前就觉得他们命数相近,是过命的兄弟,如今看来,连血脉都同出一源。 “我说了这么多,也是口干舌燥的,你们说说吧,是怎么想到来钟毓山的?”男子清越的嗓音响起。 苏湛回神,他也觉得他们来到钟毓山是有人指引,他以为眼前的男子,如今看来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将画轴用灵气送过去,他虽然与眼前的男子待在此处这么久,也听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故事,但他依旧对男子藏有防备心,毕竟眼前是个千年恶灵。 男子伸手一把接过,徐徐展开后,微微发愣,勾唇一笑:“这是百年前,我跟老阎头玩牌输给他的钟毓山图,怎么突然跑到你们手里去了。有人送给你们的?” “恩。” “看来老阎头诚心帮我找新娘啊,这些年陪他消遣也没算浪费时间。”男子将画轴收起,一把塞进棺椁里,“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放我这,你们没有意见吧。” 周简之木讷的点头:“没有意见。” 苏湛将前因后果全部理顺了一遍,眼前的红衣男子,是墓主人,会塑灵之阵,懂轮回之道,修万灵之法,还以《弥生志》和钟毓山画轴为陪葬品。 两千年前能有这般修为的,怕是只有驱魔师鼻祖大夫子了。 可救国救民的大夫子……怎会这般为了一个女人,去杀害这么多的性命,还搅乱他们的轮回命数。 苏湛望着他,男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洒脱,不像是怨气缠身的模样,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你可是大……大夫子?” “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弥生国大夫子,温颜澜。”温颜澜歪头一笑,拱手作揖,余光见灯芯摇曳异常,火光燃烧热烈。 霎时夜幕下清泉里的星星全部回到温颜澜的眼底,他莞尔一笑:“我的新娘,她终于回来了。” ※※※※※※※※※※※※※※※※※※※※ 老阎头是我的预收《我在人间卖孟婆汤》里的男主,一本都市经营美食风水文。 一个很不正经的阎罗王,整天就是吃喝玩乐,有兴趣的可以去收藏哦。 另外,我一直好奇,你们就不好奇祭灵司吗,祭灵司可是从第一章就一直断断续续出来的奇男子呢。 感谢你们看到这里哦,撒花。 中秋节快乐哦。 53 荒芜的虚境中, 苍凉的白雪里, 一红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人, 步履维艰在向钟毓山山顶走去,冷却的血液滴落在洁白的雪地里。 红色渗透, 渲染开来,如点点腊梅般孤立雪中的凄凉。 温颜澜浑身都是沈映的血迹,身上都是镇上人丢的菜叶子。他眼眸涣散, 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嘴里低声念叨着。 “映儿……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怀里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回应他了。 因为钟毓山是上古仙山, 是弥生国的灵气命脉, 从未有人在钟毓山修建陵墓, 只怕怨气会浊了灵气,坏了弥生国的根本。 温颜澜虽是大夫子, 但是在钟毓山面前,也依旧是一届凡人。 毕竟只有事事顺从之人, 才会被众人拥戴,稍微偏离, 便是众矢之的,坠入深渊, 万人嫌弃。 他深知这一点, 所以才没有怪罪弥生国众人, 甚至将自己所有的书籍都转送给他人, 愿驱魔的责任能一直传承下去。 钟毓山顶终年积雪,内化为一神池,据说池底有神龙,可拯救苍生,可温颜澜在池底寻了三日,却也只是找到了一口冰棺和一个虚境。 可他跪在神池边数日,等待神龙的降临,可神池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望了眼躺在冰棺里的沈映,冰雪冻住了她的容颜,她像是一个睡着了,还没有醒来的人。 他轻轻挪到冰棺面前,隔着寒冷与生死抚摸她的脸颊。他的身体被冰雪冻得发紫,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的喉咙甚至都有些说不出话,微微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一定会复活你的……一定!等我!” 他取下弥生玉剑穂,放置在沈映的心口,他释放周身全部的灵气,红火的灵气如地狱业火一般,燃烧这他的身体。 翻手间,整个山顶的灵气动荡,神池池水开始翻涌。温颜澜伸手进冰棺,将弥生玉放置在她心口,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挽起她耳鬓的发,柔声道:“映儿,我带你回家!” 霎那间,金光围绕在钟毓山顶,怦然一声,神池被长刃劈开,红衣人捧着冰棺入了神池,散尽仙山灵气,在池底修建了小屋。 红衣人进去,三年后,便着一身烂袍出来。 温颜澜将弥生玉放在心口,贴身带着,他望了神池底,愈发握紧弥生玉。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利用神池的全部灵气,才最终得以将沈映的灵气引入弥生玉内,而沈映的躯体却长眠于钟毓山山顶。 下山后,径直就去了皇帝墓,可众工人却都不认识他。 一个满脸胡子,瘦到脱相,两眼发黑,还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怎么可能是受了弥生国拥护十余年的大夫子。 温颜澜望着水缸中自己的倒映,沧桑,病态,都出现在他的脸上,可他却忽而一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太丑了,所以你才不想回来啊。毕竟你说过,你爱极了我这张脸……” 话语渐渐哏噎,嘴角还噙着笑意,可眼角的泪珠却大颗大颗的落下。 工人们还在建造黄肠题凑,他便手握着轩辕夏禹剑在石板道上雕刻他们的一生,从出生,到相遇,到相识,相知,相爱。 每一笔每一画仿佛沈映就在他的身旁,笑眼弯弯的看着他,嘴角上扬,总是说着一些没脸没皮的话。 “温颜澜,你说,我是不是比嫦娥好看……” “温颜澜,我想吃橙子,替我剥嘛,嗯~快点嘛……” “温颜澜,酒好喝吗?……恩~好辣,一点也不好喝……” “温颜澜,你看,这有两只狗在打架,大黄,上,咬它……” “对不起……我骗了你……” “映儿……映儿……”温颜澜手被长剑划破,他瘫软的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血液融进了画中,“为什么当时死的不是我……” ………… 水雾弥漫了澜澜的双眸,泪珠挂在眼睫却迟迟不肯落下,酸楚蔓延了全身。 她抬眸看了眼黑剑,伸手轻轻触碰,霎时黑色消散,一把金剑展露在眼前,熠熠生辉。 她取下脖子上的勾玉,握在手中。她微微一笑,泪珠顺势落下,滴在轩辕夏禹剑上,她声音微微颤抖,哽咽了数声,也就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 “温颜澜……” . 在空幽寂静的密室中。 苏湛紧紧的握住灵气幻化的金剑,他听了温颜澜说的一段故事。两千年驱魔师师祖也曾为了一个女子,孤注一掷。 两千年,弥生玉,塑灵阵…… 这些字眼有些太熟悉,他瞬间心里五味杂陈,有敬佩,有惋惜,有怨愤,还有一丝醋意。 “澜澜就是你一直说的新娘吗?”他直直的看着温颜澜,如湖面般的眼眸泛起了波澜。 温颜澜侧眸看他,轻挑眉梢:“你给她取名叫澜澜,是一个好名字,一听就很美。” 苏湛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澜澜在昏迷中嘴里也一直念叨着“什么澜”,原来一直是叫温颜澜的名字。 他们千年前的爱情如此绝恋,就连他存在都是存在于他们千年的羁绊。 顿然,苏湛回想是方才的共情,温颜澜有能力杀死平东,却刻意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他攥紧了双拳,厉声道:“是你故意将我们分开的!” “我留下那两人性命,确实是想用他们拖住你,不过你不必紧张,我并不想带她离开。”温颜澜伸手将长明灯里的鲛人烛取下,烛火摇曳异常,他莞尔一笑。 “我做尽天下坏事,搅乱阳间风云,地狱都容不下我,这般的我……怎能待映儿好。” 水汽氤氲了他的双眸,他微微转身,不愿让他人看见,可一霎那,泪水落下,滴在了鲛人烛上,青烟升起。 苏湛轻轻的叫了一声:“映儿?” “沈映,她的名字,不过她现在可能更喜欢澜澜这个名字。”他了解沈映,沈映是那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就算她全部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过往,沈映也心系眼前的这个小驱魔师。 自己反正也是入地狱之人,何苦不成全他们。 温颜澜缓缓展开手掌,熄灭的鲛人烛冉冉升起,他抚过眼角的泪,转身对他一笑,故作轻松:“我看得出来,你待她很好,是真的将她护在心尖上。 我不是把她让给你,而是我没有跟你抢的权力,但如若你待她有一点不好,我立刻从地狱里爬出来,要了你的命。” 霎时,他身后的鲛人烛点燃,火光摇曳。 他一个纵身,出现在苏湛面前,他微微俯身,双眸猩红,周身的怨气,围绕在他们二人身旁,他压着嗓子:“我本就是在地狱受业火之刑的人,我也不在意,因你多受一点刑法。 你可听得明白?” 霎时,温颜澜又瞬移出现在棺椁之上,他一挥手,所有的鲛人烛都围绕在苏湛身侧,如鬼火一般摇曳着绿色的火。 周简之本就怂,刚才的场景吓得他坐在地上,抱着苏湛的大腿,听见温颜澜发话,更是拽了拽苏湛的衣角,哆哆嗦嗦的说着:“听……听见了,我会监督的,如果……苏湛对澜澜不好,我就打他……” 温颜澜转瞬间,笑容满面,柔声的说了一句:“好的,要遵守承诺哦。” 他轻打了一个响指,烛光更加摇曳,他咧嘴一笑:“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映儿……”他轻轻哏噎了一下,“不,现在是澜澜,她喜欢的东西。” “你们……应该没认识多长时间吧?”他声音微微颤抖。 “不到一年……”苏湛收回了金剑,语气平和。 他觉得眼前的温颜澜,像极了一个求佛之人,苦苦哀求数年,满怀希望,却也只是求见见佛。 一面就行…… “那你应该还不是很了解她,对吧?”温颜澜嘴角上扬,而眼眸却包含泪光,“她喜欢吃橙子,很喜欢,但是从来不自己剥。她很懒,每天早上就算醒了,也要送饭到她嘴边。 她喜欢小狗,不喜欢大只的,她喜欢那种小小的可以抱在怀里的狗,她说这样有种娘亲的感觉。” 她还喜欢夕阳,她喜欢期待第二天来临的时候。” 她喜欢栀子花,喜欢那种淡淡的清香。” “她还……她还喜欢吃馄饨,我做的馄饨。”温颜澜突然抬眸看着苏湛,眼神真诚,“如果可以,你一定要亲自做给她吃。” “还有她还喜欢……” 苏湛伸手,取下一枚鲛人烛,烛光映得面容有些许温暖,他声音清澈:“我都记下了…我会对她好的。” 温颜澜咧嘴一笑,眼角的泪珠落下:“好……” 他心中的有不舍,却又不得不放弃。他求了两千年,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却也明白他们二人终究还是会阴阳相隔。 他知道他俩的缘分其实从一开始就断了,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新娘送给了别人。 只要她还活着,能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他不过就是入地狱而已。 顿时,石壁出现了裂缝,缕缕金光透了过来,他们人侧眸。 “彭”的一声,石壁坍塌,灰尘密布间,逆着金光,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形,她一手握轩辕夏禹剑,一手持着屠昏箭。 温颜澜双眸柔和了光芒,低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我的映儿……” 澜澜缓缓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身形削瘦,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被鲛人烛团团围住的苏湛。 她一个飞身,举起轩辕夏禹剑就对势劈下,烛火骤灭,她跑到苏湛身边,一双眼眸清澄如水,急切问了一句:“苏湛,受伤了吗?” 立于棺椁上的温颜澜,飞身而下,轻轻的落在地上,望着前面的人,却又丝毫不敢靠近,水汽再一次弥漫了他的双眸。 却也只能轻轻的问了一句:“两千年过去了,你如今可还记得我?” ※※※※※※※※※※※※※※※※※※※※ 完结倒计时。 番外我就打算写配角哦。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谢谢。 54 澜澜一心察看苏湛胸前的伤口,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却也只是轻轻抬眸, 见苏湛低眉浅笑的凝视着她,一双眼睛干净透亮。 她见苏湛伸手, 她凑上前,发现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越来越用力, 耳垂都有些泛红。 澜澜不解,只好呆呆的望着他, 眼眸如星星般透亮,如泉水般清澈, 最后她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苏湛……” 霎时, 苏湛面容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指尖的动作轻了很多。 他一直担心澜澜想起了温颜澜后,会不要他, 会抛弃一切,去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还好眼前的女孩还是他的澜澜。 可当他抬眸看到站在黑暗中举步不前的温颜澜时,内心一阵刺痛, 他竟生出了一种他是抢别人东西的罪人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瞬露出笑容:“澜澜, 你认识他吗?” 这件事情迟早都是要做个了结的, 毕竟纠缠了千年。 周简之微微一愣, 感觉这个关系有点复杂, 身为局外人的他也就只好继续坐在地上,盘腿看着他们。 澜澜稍稍转身,便见一个红衣男子立于黑暗之处,脚边的鲛人烛冒出点点绿光,他面容含笑,可眼神却有些恍惚,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你的东西吗?”澜澜捧着轩辕夏禹剑和屠昏鉴走到温颜澜面前,如他一般的,站在黑暗之处,却十分客气的问了这一句。 温颜澜胸口一阵酸涩,微微点头,捧着轩辕夏禹剑的是他的沈映,天生的笑脸,如孩童般真诚的眼睛,说话时还会带着一点嗲声嗲气,像是撒娇一般。 千年过去了,她……终于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笑,耳畔甚至听见她薄唇轻启,唤的一声“温颜澜。” 他瞬间回神,瞳孔放大,直直的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温颜澜。”澜澜依旧捧着长剑,但眼底泛起了笑意,乖巧了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我刚刚在密室里看到你的故事。” 说完澜澜却低下头,像极了做坏事的小孩:“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看的,只是里面的那个女孩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 我好像对你有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你就像是亲近了许久的家人,但又只是惊鸿一瞥的陌生人。” 澜澜也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支支吾吾的说了好多,可当她缓缓抬眸时,却透过烛光看到了温颜澜眼眸里的泪光,晶莹剔透。 她连忙问:“你怎么了?” 温颜澜嘴角上扬,他伸手轻轻的抚过她耳鬓的发,轻轻挽至耳后。 顿时澜澜眼眸空了一瞬,脱口而出:“千年前,我们当真认识?” 澜澜记得这个动作,仿佛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男子着一袭红衣,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指尖轻柔,掌心干燥。 她早就猜到了她可能就是这个人的新娘,是那个躺在神池里的沈映。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的一切,对她而言,仿佛不过是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演的一场戏。 她明明看完了他们二人的一生,从年少无知到独当一面,从青葱懵懂到岁月年华,从永世承诺到生死离别。 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共鸣和熟悉,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硬生生的放入了那个场景之中。 陌生的恐慌包裹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种很厚重的窒息感。 “我们认识……”温颜澜的声音有些颤抖,气息有些许不稳,“方才你所看到的一切,是我们所经历的,但也只是经历了而已。 你不要有负担,我所做的一切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无关紧要,我不过就是一个一直在想念着你的一个人。” 澜澜的双眸突然有些发红:“我真的是沈映……” 是那个让他抛弃一切的女子…… “但你更是澜澜!”温颜澜轻轻的长舒一口气,脸上挂上笑容,“你知道吗,刚刚你拿着轩辕和屠昏的时候,像极了当时的我。 谢谢你,能让我再一次看见了鲜活的你,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刻。” 温颜澜眼底星辰稀碎,从她怀里取下轩辕夏禹剑径直扔给苏湛,高声道:“这个送你了,当做谢礼。” 苏湛一把接过,听见“谢”字,微微有些手抖:“不必……” 他不及温颜澜救苍生的心,也比不过他对澜澜的情,他怎能如此这般……得寸进尺,获得这并不属于他的一切。 “我给你我能给的一切,如若你还是护不好她,我定让你挫骨扬灰……”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然一声,温颜澜释放火红灵气,如妖火一般炙热燃烧,刹那间传来嘹亮的凤鸣声。 澜澜连退数步,就只见整个墓室笼罩在火光之下,庞大的火焰凝聚,一只火红色的凤凰立于棺椁之上。 温颜澜顿时翻手,气流席卷红沙,覆天盖地之际,一声凤鸣,火红凤凰展翅,卷出浓厚黑气,猛然腾起,凤凰火焰消散在墓室中。 顿时天旋地转,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他们不知,此时的钟毓山山顶有火凤凰盘旋,有着撼动天地之势,翻天覆地之际,笼罩在钟毓山的黑气消失殆尽。 “这是地震了?”一直趴在地上的周简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整个人慌张得很。 “怨气没了?”苏湛一直能感受到深渊般的怨气,可方才一瞬间却消失殆尽,至纯的灵气渐渐显露,蔓延而来。 温颜澜微微一笑,面容憔悴了许多:“钟毓山为上古仙山,因我而怨气幽深。方才我散尽了全部灵气,去驱散这无边怨气罢了……” “那你也该随我下地狱了吧!” 空洞的声音悠悠然的回荡在他们的耳畔,众人皆怕。 可唯独温颜澜抿嘴一笑,轻笑道:“你这老头子来得会不会太快了些。” “感受到仙山灵气就来了。”空洞的声音,带着笑意。 黑雾蔓延而来,从黑雾中走出两个男子,一人手里捧着薄册,着一身黑西装,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而另外一个人便做一身白色西装,手插进裤子口袋,梳着大背头,面色苍白,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可鼻头的黑痣,却惹人喜爱。 坐在地上的周简之猛然站了起来,指着白色西装的人问:“你是不是去过我的生日宴会?” 当时一个男子穿着白色西装,不苟言笑的一直在生日宴会上晃悠。周简之正好看见了,就上前问何事,可男子也就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把怀里的礼物塞给了他,转身离去。 礼物……好像是长条的…… 是那个画轴! “你……你是送我地图的那个人!”周简之惊呼。 白西装男子微微点头,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语气冷漠:“孤并无恶意。” 说完,转身看向了澜澜,狭长的双眸微微收敛:“孤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被最亲近的人所伤害时,会不会愤怒,会不会恶心,会不会……” 温颜澜闻言,立马握紧了双手,骨骼隐隐作响。 “好了,银,今年就是你任祭灵司的最后一年,安生些,你才能入一个好轮回。”黑西装男人见温颜澜情形不对,立马出声制止。 男子低头应下:“是,冥王。” 澜澜连忙走到苏湛身侧,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屠昏鉴,她见过这两人,眼前的人可是定生死的阎罗王和渡忘川的祭灵司。 “合着我能看见她,不是老头的功劳,是小祭灵司的。”温颜澜甩着衣袖,大步走到祭灵司身侧轻轻撞了撞他,“谢谢啊。” 霎时,他眸光收敛:“下次可别让我知道你在下套!” 祭灵司抬眸望着他,微微一笑:“好。” 阎罗王轻轻的瞟了他们两眼,推了推眼镜,也就迈着大长腿走到澜澜面前,见小姑娘一脸生人勿近,也就微微一笑:“你就是沈映。” “……是。”澜澜颔首,虽然有点不是很想认,但这确实事实。 “是这样的,在九百二十七年前,这个臭小子骗我说,要下地狱,结果刚到就偷了我的生死簿,把你的那页帖子撕了。”阎罗王猛翻手中的生死簿,沙沙沙的响,霎时停下来,露出一个撕扯的痕迹,举起来给澜澜看。 “这小子也是奇怪,都偷了生死簿,不撕自己的,反而撕你的。” 他见澜澜眼眸转动,想着这件事对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震撼,也就接着说:“由于没有你的生死簿,所以你不归我阴间管,但你也不在阳间。 如今的你不归天地六界,属于编外人员。所以等你什么时候想入轮回了,就来找我把名字写上就行。” “阎罗王可以自己改人的命数吗?”苏湛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弱小,仿佛自己的一生都是在别人手里。 “这丫头又不是人,而且皇帝老儿管不着我阴间。”阎罗王又还是翻查生死簿,掏出判官笔,对着生死簿就是一顿猛画,“你,苏湛,你的任务是带丫头来见小子,现在任务完成,你在命数我已经改了,算是给这小子面子,让你活到一百岁。”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躲在苏湛和澜澜身后的周简之,也就指了指他:“还有你,你们俩的血脉我已经收回,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阳间人,无关妖魔鬼怪。 不过我不会收回你们的记忆,毕竟你们是这个世上唯一见过这小子的人了。” 阎罗王猛然一下将生死簿收好,如烟雾一般消失在他手掌之上。 “那他呢?”澜澜凝望着独自一人的温颜澜,眼眸掀起波澜涟漪。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温颜澜对她而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刻骨铭心,还是萍水相逢? 阎罗王瞟了眼澜澜,微微蹙眉,忽而一笑:“他自然是跟我下地狱啊,你也想来吗?” 澜澜连忙收回眼神,下意识的去抓苏湛的手,躲在他的身后,软软糯糯的说一句:“不想。” “呵,那你们走吧,快走。”阎罗王翻手一掌,白雾弥漫,不过须臾,三人便了无痕迹。 温颜澜一直凝视着澜澜,白雾消失之际,他见澜澜抬眸,一双包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看着他。 惊鸿一瞥,当真是入了他的心神。 她还是有些不舍,这便足矣。 “这小丫头怎么感觉好像不认识你?”阎罗王手渐渐舒张开来,两颗血红珠子显现,“你的血脉,自己拿好。” 温颜澜接过珠子,这两股血脉受了千年的生人气脉滋养,变得越发的火红透亮,从此往后,世间在无阴阳污血和至阳精血。 “我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根,在我送她入冰棺之时。”温颜澜微微收紧手掌,血红珠子霎时粉碎,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 “在我想要复活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注定天隔两方。我受了千年的苦,我又何苦还去委屈她跟我一样,受执念的折磨。 我有私心,以血脉复活生人,不仅仅是要去寻她,见她一面,更是希望他能替我守着她。苏湛那小子不错,一身正气,对她也算是温柔。” 阎罗王与他相识两千多年,向来知道这人做事周全,当他打算逆天改道,也自然想好了后果,做万全的准备。 “那你现在随我们回冥界吧。”阎罗王轻轻勾手,温颜澜便化为一缕红烟,钻进了他的口袋里。 他轻轻的瞟了身侧埋进阴影里的祭灵司,他轻轻问道:“银,你还记得,你为何做祭灵司吗?” “记得,因孤犯了错。” “银,你上一世因残害手足,陷害忠良而入地狱,按冥法,让受尽百年业火之刑。你不堪折磨,便将你的魂魄放在我这,换你轮回二十五载,甘愿受罚做祭灵司,你许诺会诚心悔过。” 阎罗王舒张开手掌,一纸契约显露,白纸红字,写着“独孤银,愿献祭灵魂,洗净罪孽,方可入轮回。” “孤有诚心悔过。”独孤银轻声说道。 他本是一国小太子殿下,在父亲和哥哥们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可舞勺之年1,父亲病故,一问三不知的他被拥护为一国之主。 他年纪尚轻,又无才无能,不久变成为了皇位的傀儡,三位哥哥为了摄政王的权力,明争暗斗。 他看在眼里,却不管不顾。皇位有什么好的,每日处理各种无聊的事,这不让做,那不让做。都说皇位是天底下最好的位置,可他却喜欢那个东宫的位置,每天都只有吃喝玩乐。 在他的放纵下,母亲死于阴谋诡计,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也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权力是多么的重要。 他抛光养晦数年,终于在弱冠之年,借他人之手,杀死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哥哥。 他从未手染血腥,赢得儒君之名,可世人不知,他的三位至亲都死于他的算计。 从此,无人在约束他,性情变得暴躁,实行苛政暴政,以虐杀人为乐,整个天下都为娱乐之物,他当时好像说过:“朕要你们所有人都陪朕玩。” 而立之年,他死于百姓之手,整个王朝就此覆灭。 阎罗王焚毁契约,灰烬之灵散去:“百年折磨,可让你好受些。” “没有……”独孤银凝望着黄肠题凑,他也曾躺过这样的帝王棺椁,但是他更喜欢那个小太子墓陵。 “那你也随他一起去吧,忘记前尘往事,入一个好轮回。” 翻手间,白雾弥漫,掩藏了一切人间肮脏。 . 他们出古墓时,天已大亮,久别许久的太阳,炎炎燃烧在上空。 苏湛体内的阴阳污血被抽离,怨气不在缠身,他反而觉得体内的灵气越发精纯。可周简之没了至阳精血,却像是失血过多一样,全身瘫软在地上,头晕乎乎的。 “回家,回家,回家……”周简之躺在地上,哼唧唧的说着。 苏湛无奈,也就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却见澜澜一直凝望着皇帝墓的方向,他徒然空了一瞬,轻轻问道:“澜澜,我们回家吧。” 澜澜回眸,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眸微微弯起:“好啊。”霎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微微一愣,她为什么会落泪? 苏湛伸手轻轻替她擦拭泪水,指腹摩挲她的脸颊,眼眸里的温柔像是溢出来一样。 他们开走了那伙盗墓贼的大卡车,像是有神明一般,完全不知道道路的他们,摸摸索索之际,出了钟毓山。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桐城。 桐城与北戎镇不同,这里显然是一副春天的模样,到处都是春意盎然,花草也好,人也好,都是一副全新的模样。 苏宅的屋顶修好了,苏湛和澜澜又搬回了那个清创路尽头的小平房子。 一切如常,可澜澜却总觉得苏湛怪怪的。 苏湛给她买了一只小奶狗,白色的,跟第一次见扶苏的那只小狗一模一样。 他还在家门口种上了栀子花,一簇簇的,很香很好看。 今日,苏湛还特地跟王叔学做了馄饨。 “好吃吗?”苏湛见澜澜低头一直吃,一张小嘴愣是塞进去了两三颗混沌,汤汁糊了她一嘴,苏湛轻轻替她擦拭嘴角。 澜澜眼里冒着光,嘴里塞满了馄饨,含含糊糊的说着:“好吃,苏湛你真好。” 苏湛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有些暗淡:“喜欢就好。” 突然,胖得跟白肉丸子的小狗,摇着尾巴,迈着小短腿向澜澜冲来,澜澜一把抱起它,撸着他的毛发:“富贵啊~” 苏湛一愣,转瞬间,他嘴角又藏不住笑:“你以后可别当着周简之的面叫它富贵。” “为什么?” “因为周简之小的时候叫周富贵,现在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改的。” “是吗?哈哈哈哈哈……周富贵,好土的名字。” 白肉丸子蹬了她一眼,哼唧唧的踢着小短腿。 转瞬间,一片厚云飘来,遮住了当空的烈日,一声轻雷,闷闷的从远方袭来。 点点白花从云下飘落,澜澜伸手,白花落入掌心,霎时化开。 “下雪了?”澜澜抬头,见到雪绒花般的雪飘落下来,洋洋洒洒的,感觉还很厚。 “昨日报纸上说,什么台风袭来,气温下降,所以要下两天雪。”苏湛摸了摸落在桌子上的雪,冰冰凉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三月了竟然还下雪。” “苏湛!”澜澜高兴的叫了他一声。 他抬眸,就见澜澜指着他的头发,笑眼弯弯的说:“你头发白了!嘻嘻嘻……” 雪越下越厚,如放纵一般,肆意的落在他们的身上,头上。 他微微一笑:“是啊,我们一起到白头了……” ——正文完—— ※※※※※※※※※※※※※※※※※※※※ 1舞勺之年:13~15岁的少年。 有奖竞猜环节:为什么祭灵司做了皇帝却称自己为“孤”,而不是“朕”? 答对有奖哦! 结局可能虐了,但是我保证番外甜,不甜我剁雕。 感谢大家陪澜澜和苏湛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我媳妇儿给苏湛和澜澜写了一段词,她是第一次写词,所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识你》——时清 澜: 坚硬器壁封住我的灵魂 是你用执念破开混沌 初降人世懵懂天真 是你用真心护我喜怒哀嗔 湛: 百鬼中穿行仍镇定自若 却被你一个轻吻红了脸色 用我这一世情深几何 来赔你曾献祭于地狱的烈火 澜:爱你的心才开始启幕 可偏被说成是人鬼殊途 湛: 风霜刀剑苛责于我又何曾退缩 可唯一爱的人却阴阳两相隔 合: 千年的时光穿梭 却是不断擦肩错过 命运坎坷人生苦蹉跎 幸得今生能有你 眼里的星光照亮我 番外一 周简之生日前天, 是上元佳节。 商樽街都挂满了红灯笼, 男女老少都齐聚一处, 整个桐城都洋溢着喜庆。 裕华楼自然更加热闹非凡,因为楼主还做玉石、古玩生意, 所以定了一个规矩。平日里的裕华楼是饭店,但是到了三元佳节,必然是拍卖珍宝的日子。 澜澜的弥生勾玉便是周简之在中元节时, 在裕华楼买下的,没想到竟然给苏湛找了一媳妇。 楼内乌泱泱的一片, 熙熙攘攘的,都是清贫人家来凑热闹的, 也算不上裕华楼的客人。 顿时, 一个戴着大圆框金丝眼镜的胖子, 穿着墨绿色长衫,摸着大肚子走上了裕华楼正中央的高台。 他眯眼笑着, 拍了拍话筒:“今天是我们裕华楼拍卖珍宝的日子。规则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也都懂, 就直接把今天第一样宝贝孔雀绿釉青花瓷拿上来,给大伙瞧瞧。” 在二楼的贵宾包厢, 一个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高脚杯, 摇晃着香醇的红酒, 靠在护栏上, 看着楼下吵吵闹闹的人们。 周简之瞄了眼那所谓的宝贝:“也不过就是一个花瓶, 稀奇在哪儿?” 这时隔壁包厢的人探头出来报价,见到周简之便连忙举杯,怯怯的叫了声“二爷请”。 周简之瞟了他一眼,一饮而尽,这算是应了。 他转身,随手将帘拉上,吵闹声随即减小,他眼眸微眯,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十分慵懒。 老李见他无聊,轻声问了句:“少爷,这红酒不合你口味吗?” “还行吧。”周简之随口应着,低头看了看怀表,都过去二十几分钟了,心情也就变得更加郁闷,“苏湛怎么还没回来,去叫个服务员过来。” 服务员应声跑来,哈腰:“二爷,有什么吩咐?” 周简之瞟了他一眼,直接丢给他两银元,懒洋洋的道:“你去厕所捞一下苏湛,他多半是掉厕所里了。” 他今日是打算带着苏湛和澜澜来凑凑热闹的,随便给澜澜买几件新奇玩样儿。可还没开始,苏湛就拖着澜澜去上厕所,就再也没有回来。 服务员憋笑,但还是恭敬道:“二爷,小的方才见苏先生带着澜澜姑娘,在逛花灯呢。” 周简之瞪着他,心里憋着火,骂咧咧的说着:“他俩又背着我偷鸡摸狗呢,一天天的,还真不把我当朋友了。” 与此同时台上端上来一个新的宝贝,带金丝框的胖子大声吆喝:“这个宝贝据说这是前期的太后私玉,通体透亮,玉质……” “我买了!”周简之想快点走,好去找苏湛算账,于是就起身,掀起帘子就掏出两块银元往台上砸。 裕华楼有规矩,客不可空手归,砸台便无人抢。 “二爷,我还没来得及说价格呢。”胖子是裕华楼的张经理,脸上的肉一抖一动的,压抑不住的笑容。 “我买了,你听不懂吗!”周简之扫了所有宾客一眼,见他们都霎时闭口不言,整个裕华楼都安静了许多,也就转头对着老李说,“带上,走,去找苏湛算账。” 张经理高声喝道,眉目间都带着喜气:“那恭喜周二爷,获得价值两千银元的前朝太后私玉。” 突然周简之腿发软,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心里拔凉:“完蛋了,两千银元买了这么一个鬼东西,回去又得罚跪祠堂了。苏湛,让我逮到你,我真的是要打死你。” 老李扶着他,偷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少爷,你也就过过嘴瘾,你何时打得过苏先生。” “闭嘴。” 周简之蹬了他一眼,无意间瞟见苏湛他们二人,在十里飘香楼前,也就蹭蹭蹭的就跑下楼去,向他们冲过去。 裕华楼送走了一尊佛,这才敢渐渐的恢复原本的吵闹。 在二楼一处包厢,有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撩拨开南海珍珠的幕帘,指甲上大红色的寇丹衬得手指修长白皙。 女子身着月白软缎长旗袍,微卷的长发洒落在腰间,她极其慵懒的靠在护栏上,望着方才周简之的包厢。 她的容貌极美,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撩人心神,声音轻微,却有种无意间勾人魂魄的感觉:“他真的是桐城商会会长?” “是的,楼主,他就是周二爷,周简之。”一个高瘦的男人,穿着墨绿长衫,在一旁轻轻说道。 他是裕华楼的经理钟沛,从不见外人,能让他低头哈腰的,也只有裕华楼楼主——江鸢。 江鸢想起方才周简之大步跨下楼梯的样子,滑稽的很,忍不住一笑:“看起来很傻的样子。” “二爷性格如此,但一做起生意,眼光独到,手段狠辣,还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刚勇。听说他曾经带着十几个人,扛着枪直接抢了西洋人的货。他在桐城,也算是一个人物。”钟沛虽从不去裕华楼,但是周二爷的名声在外,听得自然也多 可江鸢盯了周简之动静许久,发现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方才还见他同一个小女孩抢吃食。这样的人能有多大作为,名声能传千里,水分至少一斤吧。 “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而已,多大了?” 钟沛算了算日子:“过几日便是,周二爷二十二岁生日” “二十二。”江鸢轻轻啧一声,“真年轻啊。” 她都二十五了! . 数日后,他们从北戎镇回来。 周简之总是能嗅到自己身上一股子味道,一下火车,就径直坐车回家,可是刚进屋,就见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自己家中。 他虽乖张玩劣,但是从不招惹女人,如今有女人找上门来,也是有些惊讶。 管家见他回来,也就连忙上前替他拿东西,还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位是裕华楼楼主,江鸢” 周简之微愣,没想到裕华楼楼主果然是个女人,他向前探去,发现她还是一个极好看的女人。 江鸢能来桐城,多半是因为十一月份在晋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拍卖会。 其中就是有一个是桐城废旧矿山,最后被西洋人拍下,竟然在那里找到了玉石。 做玉石生意的江老板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矿石,可是跟西洋人抢生意,风险太大。 后来开采权落到了周简之的头上,这才引的江鸢前来。 这时管家轻声说道:“江小姐,隔三差五就来家里坐,外面都有风声了。” “没事,风声而已。” 周简之稍微整理一下,也就走上前,十分客气的对坐在沙发上的江鸢伸手,示意握手:“你好,江老板。” 江鸢被眼前灰头土脸,还散发着臭味的男人,熏得有点辣眼睛,但依旧强行露出笑容,轻轻回握了一下。 “你好,周二爷。” 顿时,就听见周简之笑着说:“啊,江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我这两日去挖别人祖坟了,我先去洗个澡,免得晦气。” 说完,就转身离去,余光瞟见江鸢僵在哪儿,显然一副被吓着的模样,周简之内心一顿狂喜。 传说中混两道的裕华楼楼主,也不过如此嘛。 周简之没有洁癖,但是那股子味道确实太重,他洗得都快秃了,那味道才渐渐散去。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鸢依旧坐在沙发上。 她轻轻的靠在沙发上,修身的旗袍很好的勾勒出她的身形,她端着一本杂志,看得慢条斯理,不骄不躁,好像就是打算赖在这里不走。 既然美人如此,那周简之自然是要相陪的。 他刻意松了送浴袍领子,露出平直的锁骨,还抓了抓半干的头发,顿时水珠顺着脸颊滑进了锁骨里。 周简之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找了一个特别帅的角度,下巴微微上扬,微眯着眼眸,刻意压着嗓子说:“不好意思让江老板久等了。” 江鸢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他像极了一只花孔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快夸我帅”。 她微微一笑:“不会,能等如此这般英俊潇洒的周二爷,是我的荣幸。”妈的,智障!!! 周简之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轻轻招手,管家送了一瓶红酒,他亲自给江鸢倒上,说:“江老板,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一小女子还算不上老板,周二爷,称我为江鸢就行。”江鸢轻轻接过酒杯,十分客气的说。 周简之微眯眼眸,客套一下:“不敢,不敢,江老板也是叱诧商场的好汉。” 江鸢噎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听说最近周二爷做了很多大生意,这是小女子比不过的。”来呀,谁怕谁。 周简之微微挑眉,满脸的自信:“没有,没有,也就是抢了西洋人几个场子而已。”来就来,有本事正面刚啊。 “不止是几个场子吧,听说还抢了一座矿山。”江鸢轻叹一口气,直接奔去主题。 周简之故作一脸惊讶,很是浮夸的说:“江老板远在平城,消息也是如此灵通,佩服。”终于露出马脚了吧。 江鸢嘴角都笑裂开了,还是假笑着:“平城又如何,谁能不知桐城周二爷。周二爷做的可都是丝绸棉麻生意。”妈的,怎么又来! “是纺织业。”周简之轻轻点头,可脸上却写着“是你不懂,无语!” “那不如将那矿场卖给我,如何?”江鸢把随身携带的包打开,里面全是钱。 周简之看都没看一眼,轻笑一声:“这恐怕不妥吧,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抢来的,我手下人还为此死了好几个呢,现在平白无故的卖给你,我怕会伤了兄弟们的心。” “开个价?有事好商量,我也知道那矿场都是周二爷的人,我买下来绝不亏待他们。”江鸢不屈不饶。 “不好意思,不卖,送客。”周简之瞬间收敛了眼眸,整个人显得阴沉了许多。 ※※※※※※※※※※※※※※※※※※※※ 由于周简之这个人画风不对,所以他这篇番外的风格就是如此。 沙雕怂包但也是霸道总裁的周简之x高贵冷艳不好惹但也是沙雕的江鸢 今晚可能还有一章,看我速度了。 番外二 周简之不是一腔孤勇之人, 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抢夺他人的生意。他不懂玉石生意, 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个矿场究竟在谁的手里。 后来是因为承包矿场的西洋人招了当地父老乡亲做工人, 结果却对他们拳打脚踢,施加暴力, 还克扣工资。 这才引起了他注意。 他借着自己周二爷的名声请西洋人吃饭,好吃好喝的哄着,想从他的手里买回矿场所有权, 可西洋人却狮子大开口,要一亿银元。 周简之一气之下, 便跟西洋人开了生死赌局,西洋人高高兴兴的应着, 可是输了却不承认, 还到处嚷嚷, 说周家二爷欺负人。 这才逼得周简之向巡捕房借人,上百人浩浩汤汤的去矿场, 吓得西洋人签了转让开采权的协议。 如今当地父老乡亲依旧在矿场做工,可周简之又不懂玉石, 也就让他们随便采,所以矿场是周家里头唯一一个不赚钱的资产。 . 自从江鸢被周简之赶出去之后, 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外头也没什么风声在传, 说裕华楼楼主不仅回来了, 还是一个女人。 想着多半是江鸢特地掩藏了自己的身份吧。 周简之处理完商会事情后, 习惯性去了苏宅结果却被王叔告知, 说他们二人去云游四方了,打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顿时周简之心里就窝火了:“你大爷的,他俩出去玩都不通知我一声吗?” 王叔是个老实男人,被他这么一喉也是吓得不轻:“他俩说过,要是告诉你了,你一定会跟着去,所以这才没有通知的。不过他们告诉我了,说你来了就告诉你事实。” “行,我知道了。”话音刚落,就见王叔掏出一把钥匙给他,“他俩连钥匙都给我了,合着还真把我当做看家的了。” 周简之气个半死,上车后就直接让老李随便在城里头开,开到没油为止。 结果车是新车,开到了大晚上还是一直有油,骂了一路的周简之都有些饿了。本打算去裕华楼,但是又怕遇到江鸢,也就去十里飘香。 十里飘香虽为酒楼,但是厨师也是前朝的御厨,下酒菜也是一等一好吃的,待他完全吃饱喝足后,先前的气才渐渐舒缓出来。 可一回眸就看见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在跟十里飘香的总经理在聊天,两个人看起来还十分关系密切。 一下就引起了周简之的兴趣,他抱起一坛酒就走上前去,渐渐的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女人声音较低沉,轻飘飘的,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你们酒就是兑水了!” “不可能的,我们家一直做着酒馆生意,酒是最好的,怎么可能兑水呢。”总经理是一个斯文男人,见女人脸红彤彤的,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也就知道,应该是女人喝醉了,这才好生说着。 “就是兑水了,要不然我怎么喝……呃……”女人猛然打了一个隔,又接着说,“喝不醉呢,就是兑水了。” “小姐,你已经喝了一坛了,你已经醉了。” “骗人,我怎么可能醉呢,我江鸢千杯不醉。” 刚凑过来的周简之听见这句话,僵硬在了原地,他定睛仔细看了看眼前红衣女子的身形,修长但有肉,是江鸢没错。 总经理见她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也就想伸手扶着她。可她一见到手伸过来,就连忙向后退。 猛然一下就撞进了周简之的怀里,两个人瞬间僵硬。 江鸢抬头发现是瞪着眼睛的周简之,也就放松下来,整个人躺在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他的腰,嗲声嗲气的叫了一声:“亲爱的……” 周简之:“!!!” 总经理认得周简之,连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二爷,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你带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总经理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周简之低头一直靠在他怀里的人,这女人还十分享受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一直往他腹肌上摸,整个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你摸够了没有?”周简之无奈的说道,见她没有反应,也就任她抱着,自己开了一坛新酒,仰着脖子倒进去。 酒从嘴角流下,滴了几滴在江鸢的脸上,她嗅到了酒香,很醇厚,要比她的酒好喝,也就张着嘴,抬头想去接着落下来的酒。 可顿时,一个满是酒香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唇,软软的,但酒香更加浓郁。 她猛然一把抱住,薄唇凑了上去,轻轻撬开便尝到了更加醇厚的酒,满口生香,醇馥幽郁,回味悠长。 当她舔舐干净最后一滴酒时,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他,还轻轻的拍了拍那个圆溜溜的酒坛子,整个人像喝傻了一样,傻乎乎的笑着说:“好喝,我明日还来点你。” 说完,她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酒,猛然间就倒了下去,“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 而就站在她身边的周简之全程僵硬在原地,他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因为脖子瘙痒,像是被是什么舔着,所以也就低了个头。可这个疯女人却猛然勾着他的脖子,从脖子一路亲到嘴巴,然后就是一顿猛啃,跟没见过男人一样,恨不得把他吃到肚子里,亲完还拍了拍他的头说下一次还点他。 ?!?! “妈的,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小倌。”周简之恼羞成怒踢了她两脚,摸着自己红肿得不成样子的嘴巴,心里也是又气又羞。 可半响,都不见江鸢回应,她依旧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周简之顿时心虚,又轻轻踢了几脚:“喂,江老板,江鸢……” 还是没有反应,吓得周简之连忙蹲下,去探她鼻息,结果…… 听见了她打呼噜声。 “日你大爷的!” . 周简之是心善的人,他不会放任一个女人那样不检点的躺在地上,哪怕这个女人刚刚做了不道德的事。 可是当他背着江鸢送到裕华楼时,钟沛却拦着他不给进。 “为什么?”周简之空出一只手,揪着躺在他背上的江鸢头发,让她整个红彤彤的脸露出来,“你在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家楼主。” 钟沛看了一眼,此女子胭脂酒水糊了一脸,可谓是面部全非,但他还是十分淡定的说:“不是,我们楼主高贵冷艳,不是这个女人。而且二爷,我们这里不是没有住店的业务。如果这不是你的人,你可以把她送去申元街的元满大饭店。” 说完,就“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一阵寒风吹过,吹傻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周简之侧头看了看趴在他背上的江鸢,确实丑点,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二傻子难不成真不是裕华楼的楼主,那之前去他家那番话就是在耍他咯。 背着疯女人就气呼呼的向停在后面的车走去,对着老李就是一吼:“走,回家。” 老李看周简之把江鸢随意丢进后座,也就问道:“那这位小姐呢?” “呵,让她睡猪圈。”周简之坐近副驾驶,整个面容被掩盖在黑暗里,突然嘴角一勾,咬着后槽牙说。 老李:“…………”算了,年轻人的打闹,他老年人不懂。 带车走后,钟沛才敢开一个小缝,看是否真的离去。 可一旁的胖胖的张经理就不是很理解:“刚才不就是楼主吗,怎么还不让她进来?” 钟沛轻轻的关上门,深舒一口气:“楼主吩咐过,如果她喝醉了,有人送她回来,就一律不接。她怕她自己喝醉了,说了什么胡话,毁了她裕华楼楼主高贵冷艳的气质。” 张经理连连点头,没错,他家楼主特别在乎这个名声,可是又转念一想:“可楼主一个姑娘家不会……” “没事的。”钟沛连连摆手,“我刚刚已经派人跟着了,而且还说了元满大饭店。二爷是正人君子,就算没有把楼主送回饭店,也不至于伤害她。” 突然钟沛嘴角忍不住溢出笑容:“只不过要是放楼主醒来,看到二爷的脸,八成肠子都要悔青。” . 夜幕降临,星辰稀碎。 周简之扛着酒气冲天的江鸢回到公馆,可是一推开门,就见到一个男人站在客厅里,穿着粗布长衫,一见到他,就恭敬的说道:“二爷,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哦?好。”说完便轻轻的将江鸢放下,可谁知这个女人脚一落地就抱住他,脸上的胭脂全蹭到他的衣服上,“咦——来人,来人,把她送上去。” 立马来了两个女仆,把江鸢从他身上扣下来,可江鸢无力,顿时就腿软,要不是周简之及时捞回她,怕她又是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轻点,她喝醉。”见江鸢一身酒气,周简之的嫌弃写满了脸上,他一把推开她说,“替她好好收拾收拾,一个姑娘家咋就这么埋汰。” 在一旁的老李,顿时一阵不好意思:“少爷,别老学我说话。” 周简之见女仆小心翼翼的将江鸢带走,也就对那个男人说道:“这么晚了,等会儿说完事,也就让老李送你回去吧。” “好的,二爷。”男子轻轻颔首。 周简之脱下被江鸢弄脏的外套丢给老李,他活动活动身子,也就走过去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骨架像是快散架了一样。 女人看着挺瘦,背起来还挺重。 “说吧,什么事?”声音里都透露出疲惫。 男人微微蹙眉说道:“二爷,近日矿场来了一个人,看着很是面生,她去矿场也不干活,就天天坐在一个地方,支一个小棚,和父老乡亲们聊天。” 周简之闻言,微微侧头,轻轻的解开衣袖扣子,挽起衣袖露出一节白皙但是有劲的胳膊。他微微收敛眼眸,眉目间舒缓开来,低声说道:“都聊些什么?” 气场和方才回来时完全不一样,感觉低了很多,男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都是跟父老乡亲聊些家长里短,还时不时送去茶水吃食。” 周简之忍俊一笑:“难不成他还是想在那个鬼地方,修一个茶铺不成。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我有些时日没去矿场了,就发现她这会儿已经混进了采石队伍里,天天进山洞,勘探石头。” “那有点意思。”周简之勾唇一笑,“有图吗?” “有。”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副图,整整齐齐的舒张开来,“这是根据父老乡亲的印象照着画的。” 周简之低头一看,全身跟过电了一样,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数次,忍不住叹气,心声道:这画上的不就是江鸢那个死丫头吗?难怪最近消失了好几天,原来是去深山老林看他矿场去了。 这时,男人在一旁说道:“二爷,你说我要不要等下次她去的时候,把她抓起来,好好询问一下。” “不必了,就一个女人而已,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周简之轻轻的将画卷子,见他还是一脸担忧,也就笑着说道,“好了,陈格,你本来就要管理棉麻厂的事情,那边那个矿场就不用理了。” “矿场是不赚钱,可是……那也是兄弟们拼命从西洋人手里抢回来的。我们为的不是钱,是那些父老乡亲的命,我……”陈格越说越激动,霎时看见了周简之抬眸看他的眼神,他顿时小声了起来,“我也看不得别人来破坏它。” 周简之将画卷收好,缓缓站起来,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路过他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异常,他低声说:“我说了,不用你管……老李,送陈格回去。” 说完,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伸着大懒腰就二楼走去。 陈格待周简之走后,整个人四肢有些发软,他见过周简之嬉皮笑脸的模样,也见过他发起狠来拿枪杀人的样子。 他们一帮兄弟愿意跟着周简之,一是因为他重情重义,二是因为他明辨是非,三是因为他够狠。 ※※※※※※※※※※※※※※※※※※※※ 下一章他俩的感情线就要飞起了,别问为什么,因为篇幅就这么长,哈哈哈哈哈哈。 番外三 春天的清晨总是带着点清新脱俗的感觉, 薄雾弥漫, 像层轻纱, 周简之轻轻推开窗,缕缕阳光照射进来, 屋内光线大亮,还感觉到丝丝凉意。 “快点起来了,睡什么睡!”周简之猛然一下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蜷缩在被子里的人顿时感到一股子凉意,腾坐起来。 周简之看着她的模样, 微微挑眉,她那微卷的头发被她揉得像炸了一样, 丝绸睡衣也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上, 露出…… 顿时, 他将被子重重的甩到江鸢身上,自己连忙转身望向窗外, 深深吐气来平复心中的忐忑。 江鸢被砸醒过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朦胧之间看清了房间,云锦家的蚕丝被, 红褐色的西洋家具…… 这不是她饭店的房间啊。 她猛然清醒,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房间里的男人, 瞬间怒气冲天, 她抄起被子就丢过去, 盖住男人的脑袋就是一顿暴打。 “流氓, 竟然敢睡你奶奶,妈的,狗东西……”男人被她推到在地,她横坐在他身上,对着脑袋就是一连贯拳。 “是我啊,住手……”被子里的人一直在躲避,发出闷闷的声音。 江鸢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谁啊你,老娘今儿就……” “我周简之!”男人怒吼。 “…………”江鸢霎时不敢动了,一把卷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就向着换衣间冲进去。 许久,江鸢才扭扭捏捏的换好了衣服慢悠悠的出来,见周简之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床上,他身上的西装褶皱不堪,领口处的扣子崩坏了一个。 最重要的事,他嘴角红了,渗着点点血。 周简之冷眼看着她,背逆着光,阴影遮住面容,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厉声道:“过来。” 江鸢嘴角一抽,胆战心惊的走了过去,见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心里不安加剧,明明坐在蚕丝被上,却有一种坐在钉子上的感觉。 “那个……我错了!”江鸢支支吾吾的说的,但是却突然醒悟,“但是……我为什么在你家?” 周简之瞬间一愣,方才装出的凶狠模消散开来,眼神微眯看着她:“昨晚你喝醉了,正好被我遇上,送你去裕华楼,他们不要你,我就只好带你回来了。” 江鸢一听,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昨晚抱着一坛酒猛喝来着,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巴。 嚯哟,都肿了,果然喝太多了。 突然门口出来管家的声音:“少爷,江小姐,早餐好了。” “好~”周简之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见江鸢还坐在床上,“你不饿吗?昨晚你可吐了一个晚上。” “你怎么知道的?”江鸢霎时警惕起来,“难不成你守了我一个晚上。” “你觉得的呢?”周简之斜眼看她,“快下来吃饭。” 昨夜江鸢极其不老实,惹得守夜的好几个小丫鬟都折腾了一个晚上。 周简之走得极快,完全不在意身后的人跟不跟得上,路过的仆人看到他脸上的伤也像是没看到一样,习以为常。 他们相对无言的吃这东西,彼此沉默,像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凑在一张饭桌上吃东西一样。 突然,周简之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喜欢做玉石生意。” 江鸢微微一愣,抬头看他,却见他还是一副低头喝粥的模样,也就轻轻说道:“因为钱多啊。” 周简之寻思了一会儿:“还好吧。”矿场可是他家最不赚钱的行业。 “还好?”江鸢轻笑一声,放在手里的豆浆,凝望着他,“你不会不知道一个块上好的玉石,没有经过打磨加工都可以有个几千银元吧。” 周简之顿时噎了一下,微微抬头望着她,“真的假的?那我家石头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家矿场的石头……”江鸢心虚的低头喝豆浆,耳边传来一声“呵!” 江鸢瞬间火气上头,怒蹬着他,牙齿吱吱作响。 可周简之却微微挑眉,面带笑容:“一直盯着我干嘛,难不成已经看上我了。” “呵!”江鸢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疯狂咀嚼,仿佛这是周简之一样。 可周简之却丝毫不在意,依旧说道:“我不卖给你,你干嘛还要去那深山老林里。” 顿时,江鸢微微一愣,轻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能养出晶莹剔透的玉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看了我家那石头怎么样,能赚多少钱?”周简之没看出来江鸢的变化,脱口而出问道。 江鸢认真说道:“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有媒玉,说不定还有别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一下,你提供原石,我负责加工和售后,八二分怎么样。” “我八!”周简之听说过冰种翡翠可以卖很多钱,瞬间面容上就浮现出一种小人得志的笑容。 “你二!”江鸢丹凤眼微微瞪着他,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就提供一个矿场还贴着脸要八。 周简之一咬牙:“行,二就二,也比没有的好。” . 吃饱喝足后,周简之说,和外人合作,需要商会其他人同意,这才拖着江鸢去了商会。 商会位于申元街尽头,由于都是一些桐城大老板交谈的地方,所以目的就是不为外人打扰,所以商会从不进入外人,江鸢是第一个。 当周简之推开那扇木门,江鸢跟在身后,刚踏一只脚进来,齐刷刷的二三十个男人同时望着她,凶神恶煞的跟厉鬼一样。 她轻轻的拽了拽周简之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你们自个讨论就行。” 她可不想找麻烦,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裕华楼楼主当真是个女人,怕是会引来很多的麻烦。 “那我八?”周简之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染上眉梢。 “不行!”江鸢急忙说道,“最多给你四。” “我二就行。”周简之侧眸看了她一眼,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出来,暖暖的阳光撒在江鸢的身上,衬得月白旗袍隐隐发亮,很好看。 “进来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周简之瞬间收敛眼眸,随意的望了这里所有人一眼。 江鸢突然心里空了一瞬,孤女的她在大伯家里长大,偷偷摸摸的学了一身看石头看老东西的本事,不及十八,便一个人出来闯荡。 受了很多欺负,却从来没有人说过,“有我在。” 她僵站在原地,见周简之迈着长腿,手插着口袋,径直走到了正中央的位置上,轻轻勾了勾手指,老李搬来一个太师椅放在他身旁。 这时他露出一抹笑意的看着她,轻轻的拍了拍椅子,声音像天山上的温水一般,带着暖意,他说:“过来。” 站在暖阳里的江鸢凝望着他,坐在正中央的周简之,明明穿得跟在场的男人一模一样,可是他眼底的笑意,却记了一辈子。 “过来”两个字,霎时间就印在了她的心里。 她轻轻的向前走去,木讷的坐下,耳畔边满是周简之的声音,他声音明明很轻,却带着许多威严:“这是江鸢,我带来的人,你们无需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你们要知道,她待会儿要和我合作的人。” 一个胖老头突然冒出来说:“你怎么能把矿场交给一个女人?” “女人?”周简之冷笑挂在脸上,“那我把矿场给你,你能赚多少钱。你无非不就是贪图那块地,想拿来盖厂子,那里可有一条河养着上万人,你一盖厂子,那里上万人,都要死。” 周简之突然阴沉了很多,他扫看了一圈:“我告诉你们所有人,别惦记那块地,那是我的。我不妨碍你们赚钱,你们也别抢我东西。” “那……总要告诉我们一个理由啊,凭啥就把矿场给别人吧。”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人出来说道。 周简之微微挑眉,感觉终于要到好戏了,也就轻轻戳了戳完全懵逼掉的江鸢:“该你了。” 江鸢回神,她刚才有点被周简之的气强吓到,她一直以为周简之就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人,没什么真本事,结果就几句话的时间,让这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该我什么了?” “该你上场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带你看热闹呢。上,去说服他们,让他们臣服在你的旗袍下。”周简之眉飞色舞的说的。 江鸢脸一黑:“……”妈的,太贱了。 她缓缓的起身,在商场混了太多年,这二十几个人的目光还是可以忍受的。 她面露微笑的看了看他们所有人,缓缓而道:“我叫江鸢,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你们。正如你们刚刚听到的,我要矿场……” “你凭什么?”顿时一个男人打断她的话。 “闭嘴。”周简之呵斥一声,男人瞬间坐下,一片安静。他很少在商会会议上黑脸,但今天这是第二次。 他微微歪头,柔声说了一句:“你继续。” 江鸢对着他微微颔首,表示谢意,稍微收敛笑容看着他们:“我凭什么,那我问问你们凭什么。凭你们有钱,不好意思我也有钱。那凭你们是商会的董事,那也不好意思,做生意靠得是头脑,而不是懂事。” 顿时场下一阵骚动,江鸢看在眼里,轻轻的挥了挥手,大概是安抚的意思:“不要激动,后面还有。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观察那片矿山,反正我观察过,矿山地处较偏僻,那里早期挖的是煤矿,半座山都快挖空了。 风景特别不好,都是一些枯草烂树,但是在山的另一边却依旧风景可以。你们应该知道,另一头地下埋着玉,那是媒玉。” 但是你们知道媒玉长什么样?你们有人脉去找专家来替你们工作吗?知道如何卖玉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吗?知道他们玉届的规矩吗?…………” 周简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江鸢身形较修长,瘦高瘦高的,但是有肉。 他一直以为一个姑娘家撑起这么大的产业,多多少少有点手段。可是认识两天,她就跟一个傻姑娘一样。 今天终于见识到她的伶牙俐齿了。 这时老李轻轻探头说:“少爷,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为什么?”周简之回头看他。 老李面露难色:“你现在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媳妇真好看。” 周简之微微一愣,转头凝视着可滔滔不绝的江鸢,欣慰的说道:“是挺好看的。”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问我凭什么。”江鸢轻笑一声,“你们长这么大,饭都喂猪了吗?” “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敢如此嚣张!”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带着一顶帽子,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靠在椅子上,浑身透着一股匪气。 江鸢定睛看他,顿时露出笑容:“呦,这是窦爷吧,听说你的海鱼生意被公董局关了,也是,敢用火.药捕鱼,你也是第一人……” 见窦爷想起身,也就连退数步,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哎哎哎……窦爷,别生气,我不是说你方法不好,火.药捕鱼多快啊,一炸就全死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个人特坦荡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江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头,“不过呢,我会因为你的原因,会把你的不好说得特含蓄。 但是在我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否定了你的东西,你这个垃圾蠢蛋。” 猛然间,窦爷站了起来,掏出了枪,指着她:“你他娘的,在说一句!” “彭”的一声。 放在大门口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周简之咔嚓一声,将手中的枪放好,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枪嘛,谁没有啊,放下。” 窦爷顿时火气上头,转而看向周简之:“你奶奶的,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话音刚落,门口的另一个青花瓷瓶碎了一地,东窗子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这声是外面射进来的。 江鸢顿时慌了身,周简之伸手一把将她扣在了自己腿上,摸了摸那削瘦但是有肉的腰,微微一笑,“别紧张,我的人。” 转瞬,看着所有被吓得趴在地上的人,缓缓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不太愿意做这个会长,但是没办法,谁叫你们不行呢。玩手段玩不过我,赚钱也没我多,老子把西洋人玩得团团转的时候,你们还蹲在被子里数钱呢。 我不太管你们,但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赚什么钱我也不在意,就连李秉尧赚罂粟钱,我也一个字没说。” 大家都是朋友,没有必要撕破脸。不过你们要知道,你们有的,我也有,你们没有的,我也有。” 他低头发现江鸢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里,甚至还有些发烫,也就缓缓起身,轻轻的抱着江鸢,径直离去,可在门口微微停顿:“你们应该都同意我刚刚说的事情,那么今天会议……圆满成功。” 霎时,江鸢的身子更烫了,她心里咒骂道:这男人怎么有这种该死的魅力。 . 后来周家真的又多了一个矿场生意,又过了一年,听说裕华楼楼主换了老板。 依旧还是那间二楼包厢,周简之被人猛然一堆,坐在的沙发上,那人压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比你大三岁,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江鸢怒蹬着他。 周简之讪讪而笑:“怎么会,女大三抱金砖嘛。” “那你干嘛不愿意嫁给我?”她一本正经的问。 “嫁给你当然没有问题。”周简之顿时眼眸笑意泛起,“主要是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嫁给你了,谁给我家生大胖小子,继承皇位啊。” 江鸢立马应下:“行,既然你不嫁给我,那我嫁你也行。” ※※※※※※※※※※※※※※※※※※※※ 其实周简之的人设在别的题材书里,应该妥妥的算是男一号,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灵异文呢,周简之这个人类只能是男二了。 我这番外的目的也就想突出一下周简之的人设而已,在正文里的小怂包,在自己的圈里还是一个钢炮的。 由于篇幅较短,又要突出两个人,所以可能会有点仓促,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谢谢,爱你们呦。 番外四 他十岁, 陆铭十七岁 十岁的时候, 母亲在去外公家的时候, 在游轮上被西洋人打死。 徐司令当时还在战场,所以就将他反锁在家, 他想出去打西洋人替母亲报仇就爬窗户出去,结果摔断了腿。 这时,徐司令只就让自己手下的新兵陆铭去照顾他, 这也是他俩的第一次见面。 他躺在床上,翻着手上的兵书, 看了眼瘦瘦高高,感觉单薄得很的陆铭:“你就是我爹派来看着我的。” 陆铭站在门口笔直, 直视前方, 根本不愿看他:“是, 小少爷想要什么就跟我陆铭说。” 他见陆铭那副不在意,又撅着脾气不说的模样, 有些觉得好笑:“我爹不让你去打仗,在这里守着我, 心里不舒服吧。” “没有。”陆铭咬着后槽牙。 “你一新兵蛋子身上有枪吗?”他见陆铭一直捂着,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想干嘛?”陆铭果然把枪捂得死死的, 生怕被抢。 “你不是说我是小少爷,想要什么就跟你说, 这就不算数了, 你先前那话是哄我的呢。”他平淡说完, 就马上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爹啊,我怎么这么苦啊,没了娘,还摔断了腿,现在还被你手下欺负。” 顿时,陆铭被他吓得干愣在原地。 管家听见他大哭大闹,连忙跑过来,对陆铭就是一堆臭骂:“你这干嘛呢,我家少爷身娇肉贵的,怎么能任你欺负。你是不想守着少爷了是吗,明早我就告诉老爷,让你离开军营,一辈子都不用任我们差遣。” 管家抱着他,拍着他的脑袋,哄着说不哭了,不哭了。 他靠在管家怀里,哭着喊着,但是眼里没有一点泪花,还对陆铭抛了个媚眼。 陆铭气得不打一出来,这小少爷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会扮猪吃老虎。 最后迫于无奈,陆铭只好把□□丢给他,很是不情愿的说:“你可小心点,里面可有……” 话没说完,他就当着陆铭的面,把手/枪拆个稀碎,各种零件散落出来。 陆铭立马飞扑上去,虽被管家拉着了,但陆铭长手长脚的,还是肆意张扬着,宣称要打死他。 他轻轻了看了陆铭一样,觉得这个小子也是好玩,便缓缓的解释:“这是17年式毛瑟手/枪,口径四十五英寸,二十发子弹,最大射程一千米,他也就是你们说的大盒子炮” 显然陆铭愣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家少爷从小摸着枪长大,怎么可能不清楚。”管家十分得意的说着。 管家话刚说完,他就已经把枪支组装好,丢给陆铭:“现在你伺候我,心里还委屈吗?” 从此以后,他到哪,陆铭便在哪里,哪怕是他腿好后。 . 他十一岁,陆铭十八岁。 徐司令在北城的战争败了,死了上万人,所有人都来徐家闹,叫他们献出他,他们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陆铭死死将他护在身后:“你们恨的人是徐司令,你们恨他让你们的儿子上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可这跟这个十一岁的孩童什么事?” “他徐达的儿子。”一个妇人丢出菜叶子。 陆铭侧身,菜叶子全部都丢到他的身上,他轻轻抖抖干净,一双眼眸写满了坚定,看着他们所有人:“可他只是他的儿子,他才十一岁,他只知道徐司令是他的爹。你们嘴里哭着喊着徐司令是罪人,是恶魔,是他害了你们的儿子。 可你们现在却来逼迫十岁的孩子,那你们是什么,你们也是伤害别人孩子的罪人,恶魔。” 真正杀你们儿子的是西洋人,是那些侵略者,你们无能,伤不了西洋人,打不死徐司令,就过来残害一个孩子。” 你们呀,可真好。” 陆铭将他抱得极紧,紧到不能呼吸,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眼底异样的光。 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陆铭很傻。 后来又闹了好几天,那些人总是骂骂咧咧来的,骂骂咧咧的走,从破晓骂到夕阳。 而他永远躲在陆铭身后。 他看着散去的人们,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他们恨的不是我爹,是他们自己。他们不敢相信亲人离世,便要找一个人来怪罪,像当初的我一样,我娘死了,我也恨死我爹。” 陆铭微微蹲下,与他平视:“小少爷,你知道你名字的涵义吗?我知道,司令对我说过。 景是光明前途,槊是锋利长矛。司令希望自己的儿子不仅是一把利器,还向着光明,桀骜而不驯,忠君又爱国。” 这样你还恨他吗?” 他想了很久,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的母亲,道理他都懂,只是面对很难。 他凝望着眼前的陆铭,陆铭面容俊朗,身上满是少年人的气息,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聚集了所有人的光。 他缓缓说道:“真正杀死我娘的,是这场战争。” 陆铭手满是薄茧,轻轻摩挲他脸蛋时,都有些生疼,但是他忍着不说。 许久后,陆铭才轻轻说道:“他们的儿子其实是英雄。没有人愿意死,他们也不愿意。但是他们要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如果他们不冲锋陷阵,死的只会很多。” 他的眼眸徒然空了一瞬,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望着陆铭:“那你也想上战场,保护那些素未蒙面的人。” “嗯。”陆铭干净利落的点头。 顿时,他扑上去,死死的抱住陆铭:“我想长大,我想保护你,就想你像保护那些素未蒙面的人一样。” 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活着。 . 他十二岁,陆铭十九岁。 那一年他们分开了,陆铭因为北城战事又开始了,也就不得不离开平城。 他在陆铭离开了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依赖他。 他会没日没夜的都想陆铭,想他给自己讲故事,想他做的饭菜,想他教自己的写字,想他想到睡不着觉。 . 他十四岁,陆铭二十一岁。 已经习惯了没有陆铭的他,开始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他会主动的给他寄信,虽然都没有成功。 他一直守着北城的消息,就等着听见北城守城成功,结果却突然听见陆铭受伤。 那时的他恨不得飞过去,灭了所有西洋人。可当时因为平城也起战火,徐司令当心他在城中会遇到危险,哄着他说去北城,结果却一把将他推上了去西洋的游轮。 去了那个他最不喜欢的地方。 . 他十五岁,陆铭二十二岁。 他已经在西洋待了一年,虽然已经不是没日没夜的想陆铭,但还是会偶尔想起他对自己的好。 后来他第一次收到陆铭的信,高兴得像傻子。 他的同学萧荷华问他是不是收到了喜欢人的情书。 他想了很久,久到把他的一生走了一遍,最后郑重其事的说着:“是。” 是他喜欢陆铭。 . 他十七岁,陆铭二十四岁。 北城和平城的战事已平,他就被接回了平城,时隔五年再一次见到陆铭。 陆铭更高了,更瘦了,也黑了,而他也基本上与陆铭同高了。 他还听说,陆铭父亲给他找了一门亲事。 “你要去相亲?”这是他看到陆铭说的第一句话。 陆铭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很喜欢,觉得很舒服,厚实的手掌摩擦头皮,有种被宠溺的感觉。 可是却听见陆铭说:“对啊,家中父母催了好久了,我一直以战事未平为借口,如今安定了,就正好找一门亲事。” 如今的陆铭是副官,平城许多姑娘愿意嫁他。 可他却不高兴,先后毁了陆铭两次相亲,基本上把陆铭的名声给搞臭了。 可陆铭没有怪他,依旧对他很好,似乎比以前还要好:“小少爷,你是想我孤家寡人一辈子吗?” “她们配不上你。”他倔犟的说着。 “她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她们都配不上我,在你眼里还有谁配得上我啊?”陆铭笑着,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也上扬,露出笑意。 红晕浮上他的脸颊,微微低头,支支吾吾的说着:“她们……她们只知道你是副官,前途无量,只知道借你的名声,可以光宗耀祖。可她们并不懂你,不明白你心里爱国平天下的志愿。” “可她们能为我生孩子,能让我父母高兴啊。” 陆铭说出了,让他死心的话。 他再一次的离开了平城,又回了西洋。 他当时真的就想一辈子待在西洋,不愿回去了。 . 他二十岁,陆铭二十七岁。 后来陆铭的父母因病双亡,他自己也厌倦了战争,也就回父母的老家—桐城,在这里做起了巡捕房的队长。 徐司令也来到了桐城,徐家集体搬迁了过来。 陆铭因调查一件案子,抓了周简之,听周简之说,他少抓了一个人,是徐司令家的小少爷徐景槊。 陆铭这才知道他回了桐城,当初他家小少爷不说原由的就离开了平城,如今也不说行程呢,就出现在了桐城。 陆铭来到徐家,管家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副官,你也来桐城了。”管家依旧还是那个胖胖的肚子,不过面容和蔼了好多,像极了可亲的老头。 “恩,刚来还没有两个月。”陆铭回答。 “我家小少爷也回来了,快一个月了。”管家笑着说道。 陆铭微微一愣:“我今天就是来找他的。” “好哇。”管家去把他叫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出现在陆铭面前时,是什么模样,但是他知道,眼前的陆铭是他想了一辈子的人。 他挣扎了五年,逃离了三年,最终还是作茧自缚的掉进了一个叫陆铭的陷阱里。 正如他手脖子上的刺青一样,铭记嘛,当然是要刺在皮肤上,烙在血液里,铭记在心里。 动脉连着心脏,而陆铭一直住在他的心里。 ——番外完—— ※※※※※※※※※※※※※※※※※※※※ 这只是一篇简单的介绍徐景槊对陆铭执念的番外。 这本书是我的处女作,又是无纲裸更,基本上都是在靠着一种感觉在行文,很多地方我处理得都不是很好,还望见谅。 我希望大家看完这个故事后,还能稍微的能想起来故事里头的一个人物、一个故事。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哦,撒花。 苏歌白人生第一本书,2019年9月25日,圆满完结,打卡成功。 打滚求收哦! 《我在人间卖孟婆汤》美食风水文 详细版《孟婆麻辣烫终于在人间开业了》 孟婆来到人间后,因为只会熬制汤药,于是她就成为了一家麻辣烫的老板。 阎罗王只会发号施令,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住到了孟婆家里,成为了这家麻辣烫的老板夫。 . 孟婆麻辣烫,色香味俱全。 不仅有鲜嫩可口的食材,香辣过瘾,还可以强身健体、美容养颜,馋得人直流口水。 重要的是还物美价廉,五毛钱的蟹足棒、龙虾球,三毛钱的撒尿牛丸、血豆腐。 只要九块九,保证你吃到肥肠流油! . 由于人间的灵力不足,逼不得已之下,孟婆麻辣烫还开了副业。 凡是在本店内满两百的顾客,可以获得孟婆和阎罗王上门的vip服务——看风水抓小鬼的业务。 . 孟婆:“把麻辣烫喝了。” 女鬼闻到一股酸臭味:“……过期的孟婆汤还有用吗?” 阎罗王叼着泡椒凤爪:“能用,你没看后面那个大兄弟的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孟婆斜眼:“你好歹是阎罗王,能不能少看点东北乡村剧。” 阎罗王:“……中!” . 战五渣还掉钱眼子里的孟婆x混吃等死还时常不靠谱的阎罗王 超火辣美食文+非典型经营文+不靠谱风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