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 《知爱不少年》作者:青家老幺 CP20190106完结 简介 柏学丞时隔六年回到了当年念大学的城市,意外重逢了曾经的初恋对象。 两人曾有过一段甜蜜青春的校园恋情,可惜少年浮躁,总是彼此伤害又彼此错过。 年少不知爱,知爱不少年。 这一次,柏学丞和费廉终于愿意学着去爱了,然而时隔多年,两人之间的鸿沟绝没有那么容易填平。 于是,吃醋大魔王诞生了。(?) *本文所有人物内容均属虚构。 *日常话痨,狗血酸甜小白种田文,互攻互宠,HE。 第一章回来了 柏学丞时隔六年回到了他曾经念大学的城市,南城。 彼时正是农历小雪,今年的天气有些异常过头了,冷风钻入骨子里冻得人浑身发疼,新闻里某城出现大规模沙尘暴,还有的地方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微博上满是“灵异”照片,路灯和人群在浓重的大雾里影影绰绰恍恍惚惚,仿佛什么恐怖片的剧照。 柏学丞坐在计程车里抬头看,新修好的高架活似在半空织了张巨大的网,复杂交错的横贯在头顶,还在修建的地铁将半条街都围了起来,车辆还没有自行车行得快,走走停停十分拥堵。 空气里漂浮着浮躁和焦虑的气息,柏学丞几乎要认不出这座城市了。 到了住的地方,柏学丞下车取行李,同车的是多年老友,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南城工作,他们彼此也有几年时间不见了。 老友早已结婚,孩子都两岁大了,趁着周末过来帮柏学丞搬家,穿了一身带绒的运动休闲服,外面套了件深灰色的羽绒大衣,戴着圆顶的针织帽,一副沧桑大叔的嘴脸,说:“我还记得当年毕业的时候你爸坚持在这里给你买了套房,好家伙,这可真是最英明的决定了。你知道现在这一带的房价翻了几倍了吗?” “要不是有你爸未卜先知,你现在就是想回来,还不一定回得来。”男人结了车钱,走回来帮柏学丞提行李,柏学丞要给钱,被男人啧了一声给拒了,“客气什么?走,上去看看。” 柏学丞大学学得是金融,毕业后在南城待了一年半左右因为各种原因回了老家工作。 但他一直还存着回来的心思,别的不说,他曾经的老友在这里,也在这座城市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对这里有不一样的感情。 确实如朋友所说,如果不是老爸英明的投资决定,没过多久全国开始炒房热加上后来政策限购,他现在还真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老柏同志毕生喜欢投资,从不喜把钱拽在手里,除了给柏学丞投资的房产外,在其他地方还有商铺和小门面,退休之后老两口的日子也算过得清闲。 这栋小区面积不大,负一层有星级的恒温游泳馆,有健身房和便利超市,出了小区满街都是吃饭的地方,后门则是菜市场,隔着一条街临一个河边公园,地理位置可谓绝佳。 当年小区是精装房,单价不到七千,现在已经近两万了。 老友絮絮叨叨跟柏学丞聊着,又提起一年前的同学会,说起大家的变化。 他们其实有个班级微信群,大部分人都加入了,柏学丞毕业后除了跟同寝室的朋友还有联系,跟其他人早就形同陌路,所以也没有加那个群,更没有参加同学会。 老友道:“当时费廉也去了,你说这人也是奇怪哈,这么久不见了再见怎么还跟当年一个样子呢?狗日的连身材都没变。” 柏学丞心里起了一点涟漪,面上不动声色:“他也去了?” “去了啊,”老友叼着烟笑起来,“咱们那些女同学大多都二胎了,一个个身材都走样了,还围着那小子转呢,问他怎么保持身材的,平时吃什么。那画面可别提了。” 柏学丞勾了勾嘴角,自语道:“是嘛。” 两人一路聊着进了小区,穿过公共健身区和喷泉,路上几个孩子追逐打闹,抱着二胎的老人家坐在花坛前闲聊,场面十分和谐。 小区公共环境不大,当年买房的时候一切都还是新的,这才过了几年就四处透着陈旧感了,柏学丞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出了电梯到了门前,看到防盗门上贴着春联和福字,心里觉出几分陌生感来,这时候他才终于有了点自己要在新地方重新开始的忐忑了。 “你这房子之前租多少钱一月?”老友问。 柏学丞低头开门:“两千左右吧,一直没涨租。” 老友诧异:“那可真是良心房东了。” 打开门的时候,柏学丞其实做好了屋里脏乱差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干净整洁敞亮的房间。 该搬走的都搬走了,但屋里打扫得很干净,冰箱里还留了几听啤酒和一盒酸奶。 老友进屋转了一圈,他也是第一次来,评价道:“这户型不错啊,挺方正。” “嗯,还可以,就是公摊有点大。”柏学丞放下行李,在两个卧室里转了一圈出来,看到客厅沙发上放了几个布偶娃娃,有维尼有跳跳虎有米老鼠,还挺可爱。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 床头柜上放着钥匙、门卡、电卡等东西,床单被褥都搬空了独独留了一床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在床头上,空调遥控板就放在被子上方。 “这租客不错啊,之前是几个人?”老友从厕所出来,问。 “好像是一个吧……不确定,我只管收钱。”柏学丞笑了一下,说,“每个月打钱很积极,从不拖欠。” “开玩笑,地段这么好,门口就是地铁,这又是精装房还家具齐全,一个月两千几年都不涨。”老友啧啧,“是我,我也绝不拖欠,这要是被赶出去,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房源?” 柏学丞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看着楼下蚂蚁般的人流和车。他记得刚买房子的时候,从这儿往远处看还能看很远,现在则是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了。 柏学丞掏出手机往远处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我回来啦,好久不见。” 接下来主要是局部翻新和购买家具软装,收拾房间的时候柏学丞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满了各色贝壳,还挺好看,像什么收藏品。 他想了想也没给扔了,拿出来放在了冰箱上面当装饰品。 老友晚上请他吃饭,顺便帮他简单收拾家里,两人边聊边收拾,客厅门大开着也没关,隔壁老太太出门时好奇往里看了一眼,道:“换人住啦?” 柏学丞抬起头,站起来道:“你好,我是房东。” “哦,房东回来啦!”老太太还挺健朗,声音洪亮,提着一口袋垃圾,裹了件红色有小碎花的袄子,说,“原来住的人搬走啦?” 柏学丞点头:“是,以后我就住这儿了,这几天收拾屋子可能会有点吵,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没关系,”老太太笑呵呵的,很好说话,又道,“之前的小伙子人挺好的,长得也好,就是……” 老太太看看柏学丞,又看看他身边的男人,问:“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过来帮忙搬家的。”柏学丞有些奇怪,老太太的眼神儿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老太太哦了一声,点点头,目光落到老友手指上,看到了一枚婚戒,再看看柏学丞手上空空的,便问:“你朋友结婚了啊?” 幸好老友并没觉得被冒犯,笑呵呵地:“结婚几年了,怎么了阿姨?你要帮我们说媒啊?” 老太太摆摆手,走进门来左看右看,小声说:“之前住的小伙子人很好的,就是啊,喜欢的是男人,可惜了哟。” 柏学丞一愣,这回连老友都变了脸色。 “阿姨你连这个都知道?”老友笑呵呵打岔,“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再说也搬走了。” “怎么不知道,我就住隔壁。”老太太道,“经常领男人回家留宿的,我一开始嘛也没注意,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哦?后来我孙女放假来玩,她注意到了,这么给我一说就留了个心眼儿,果然发现不大对头哦。” 老阿姨想了想,又道:“时代不一样啦。” 老友哭笑不得,紧着几句打了岔,问了问小区停车的事,这才把人给送走了。 关上门,屋里静了片刻,柏学丞点了根烟打开窗户透气,东西也不收了,就这么坐在沙发上走神。老友尴尬道:“你别往心里去……” “这有什么?”柏学丞倒是不在意,只是意外,“还挺巧。” 老友见他确实不在意,松了口气开玩笑道:“我说嘛,房子整洁无异味,不是基佬就是gay。” 柏学丞顿时笑骂了一句,拿了个沙发上的维尼熊砸在男人头上。 老友便顺着这个话题问:“这么多年,你就一直一个人?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没有,忙着攒钱搬回来。”柏学丞半眯着眼,微微侧头,俊朗的面容在日光下看着十分精悍,“哪儿那么多时间?” “要么跟这位聊聊?你有人家联系方式吧?”老友笑起来,“也许是缘分?” 柏学丞摆手,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膝盖向两侧打开,手里拿了个跳跳虎,说:“你有费廉的联系方式吗?” 老友表情古怪,片刻才说:“去年同学会见了一面,他好像……有人了。” 柏学丞手上一顿,半响才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老友看看他的脸色,叹气,走过来坐下说:“还忘不掉啊?” 柏学丞没说话。 算忘不掉吗?好像也不是,这么多年他也没想着要联系一下,只是回来了,那沉寂多年的心到底压不住一丝好奇,总想变着法地窥探一丝一毫的讯息。 但是这次回来,他也确实感受到了一种陌生。 不再熟悉的街道、城市模样,变快的生活节奏,包括自己身边这位老友,也不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了变化。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 也许那个人,也早已不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了吧。 第二章迟疑 搬家是件费时又耗费精力的活,尤其新房还要局部翻新,更换家具家电,但同时也是绝佳断舍离的时刻。 柏学丞的大件行李还在搬家公司那里,他自己只提了一个小行李箱,装了点基本的日用品和衣物,大部分的旧物他都没有带过来,但还有很多旧物锁在一个木箱里,全是他和费廉曾经有过的美好记忆——六年了,他还是放不下。 “陈信,你妈这名字真没给你取好。”柏学丞叹气,手肘放在膝盖上微微弓身,道,“是成心给我添堵来的吧?” 老友陈信顿时乐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也没说什么,站起来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柏学丞主要翻新的地方是浴室、厨房,其他房间重新刷墙就行了,他走到门边拉了拉客厅的防盗门,又道:“这门干脆也换了吧,换个指纹锁的?” 陈信探头看了一眼:“我看行。” 于是柏学丞掏出手机在网上查了一会儿各种牌子的电子指纹密码锁,他站在门口,目测身高有183左右,身高腿长比例特别好。 他穿了身烟灰色的大衣,里面是浅色竖纹衬衫套了件羊毛背心,深色的牛仔裤配了一双高帮的厚底黑靴,裤脚被勒进鞋帮里,衬得小腿更显修长。 柏学丞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腿,又长又直,大腿肌肉恰到好处。早年在学校他是田径队的,穿一身运动服在操场跑步的时候常有姑娘来围观,甚至会有人来送水送吃的。 想起当年是怎么和费廉认识的,柏学丞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差不多了吧?你找的人呢?”陈信从卧室出来,手里提着个扫帚,把卧室的最后一点垃圾收拾了,拍了拍衣柜,“收货的人呢?赚个钱这么不积极?” “得了,”柏学丞一边看手机一边笑道,“这么点二手家具,能赚几个钱?” 收货的人是柏学丞找的收废旧家具的老板。 当年这房子出租出去,家具都是去二手市场随便拉来的,每一样家具都各有特色,完全没成套,屋里显得色彩斑斓,看着令人头疼。 浅色的餐桌,红色的沙发,黑色的衣柜,蓝绿色的电视柜……柏学丞给收货的人打了个电话,确定对方在楼下了,于是跟陈信打了个招呼,自己去了趟洗手间。 前任租客将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马桶圈上还套着加绒的浅蓝色坐垫,马桶擦洗得锃亮,毫不夸张地说,比柏学丞自己家里的马桶还要干净卫生。 柏学丞在心里又给这位租客加了一分,无论对方性向如何,爱干净好整洁,生活作息规律品行好都是所有房东求之不得的。 柏学丞还在洗手台上发现了一只熏香的瓶子,脑子里一时又想起了陈信同志的: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基佬就是gay。 顿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洗完手出来时,门口传来说话声,收货的老板已经来了,左右看过之后正同陈信讨价还价。 “八百?那怎么做得出来。”对方摆手,手里拿着个老人机,“也就冰箱、洗衣机和空调还能卖点钱,冰箱我还得看看。” 对方戴着个帽子,微微佝偻着一点背,在屋里来回转圈,又去冰箱那里看了看,伸手去摸冰箱的侧面和背部,说:“这冰箱稍微有点问题,老板你诚心说个价吧。” 陈信其实也没啥经验,看了柏学丞一眼,柏学丞无所谓,他只是想把旧物处理了好换新的,因此也懒得跟人多计较:“六百,不要就算了。” “哎,这可做不出来啊。”收货的人道,小地转着,“四百吧?我帮你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给你省时间了,怎么样?你看你这沙发、电视柜、床……都卖不出什么价的。” “都搬走你怎么处理都成,这我不管。”柏学丞双手插兜,脚微微分开往那儿一站,还是当年在学校里一言不合就跟人干架的样子,只是那种外露的嚣张气劲如今收敛起来,反显得很有几分气势,微微侧头道,“你要卖多少钱我都不管,六百就都拿走。” 柏学丞伸手指了指:“除了热水器,其他我都不要。” 那老板犹疑了好一会儿,转头去打电话,说了半天又回来道:“五百吧,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你这些东西我都给你拉走,那些垃圾我也帮你处理了,好吧?” 柏学丞一摆手:“拉走拉走。” 陈信看得好笑,凑过来道:“你看着倒像是小摊上做买卖的人。” 柏学丞斜睨他一眼,浓眉挑起,那头废品老板忙打电话叫人,不一会儿就有人赶过来跟他一起搬东西,足足搬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弄完了。屋里一时又一片狼藉。 柏学丞懒得动了,送家具的人明天才过来,他还得先联系人再打扫一次房间。 家里暂时住不了人,柏学丞把行李一放,跟陈信一起下楼去附近旅馆定了个房间,暂且先这么住着。 陈信嘟嘟囔囔:“就几天功夫,让你去我那儿住你又不干。钱多得没地方花啊?” 柏学丞拿了房卡,跟陈信一起去吃饭,问:“费廉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 陈信没有费廉的联系方式,但班级群里总有人知道的。 陈信打听了一圈,拿到了费廉的手机号,边说:“那小子跟你一样都不进群,否则何必这么麻烦。” 柏学丞拿到了手机号却没忙着打电话,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去找对方。问候一声?还是请客吃饭?万一人家不给面子怎么办?岂不是很尴尬? 柏学丞点了根烟,手指就在那号码上犹豫不定地轻轻敲打,最后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时隔六年还去找人家?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于是他将手机收起来,暂时不管了。 陈信在旁边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第三章来信人 柏学丞久违地和老友吃了火锅,陈信是个喜欢热闹的,又叫了几个以前同寝室的朋友出来。几人一听柏学丞回来了,顿时纷纷表示只吃一顿怎么行,几个人轮着来,一人请一次,非得让柏学丞感受到组织的爱和热情。 柏学丞简直哭笑不得,但一众老同学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满嘴跑火车,倒是有了点以前无忧无虑的味道,哪怕这种感觉只是暂时的,一旦出了这个门,大家又是风里来雨里去互相匆匆擦肩而过的过客,但至少还有这么一个短暂的时间,能让他们暂时抛却属于成年人的烦恼。 人似乎都是这样,少年总想快点长大,长大了才后知后觉少年时期的好。哪怕是烦愁,现在再回头看,少年时期的烦恼也连带着裹着一层淡淡的焦糖味,有苦有酸,但同样有香甜味道。因为成年人所拥有的大多是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进而又因为无能为力的自己而愤怒和不甘,嫉妒、艳羡、卑劣、虚伪,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成人的人际关系中,很难将它们一一拆分开来,如此对比少年时期简单的黑白分明,爱憎都有执拗的理由,不免就一阵唏嘘感叹。 “还记得着火那次吗?哈哈哈哈——”一个老同学喝高了,脸通红地道,“哪个傻逼的烧水器燃了,半夜三更整栋寝室的人被警报吓醒,还他妈以为是地震。” 众人点头,都想起了这件事来,陈信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预感要不好,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就是:“柏学丞和费廉两个衣服裤子都没穿,从床上爬起来,嘿我还奇了怪了,这两人怎么睡一张床上,还都他妈没穿内裤?” 柏学丞和费廉的事,整个寝室只有陈信知道。 顿时他一阵尴尬,连连喝茶,喝得肚子都要鼓起来了。 幸亏就算是现在,这几个钢铁直男也依然没有多想,更没深究,只哈哈笑道:“费廉捞了两件外套,脸都绿了,给柏学丞遮屁股。哎哟我的妈呀,那画面哈哈哈哈——” 大家都拍桌大笑,陈信也尴尬地跟着呵呵两声,他偷偷觑着旁边柏学丞的脸色,柏学丞也有点晕了,听到这话倒不恼,就是眼眶发红地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看着倒是让人心酸得很,陈信心里叹气,拿走了他的酒杯,让服务员换了茶上来。 几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旧事,大概真是年纪大了,昨天午饭吃了什么菜不记得,几年前在寝室谁和谁干了一仗却记得清清楚楚。 人不都说嘛,年纪大了,反而越是记得早年的事情。 吃完火锅几人又去第二摊接着吃夜宵,烧烤啤酒兑着白酒,这一下肚子柏学丞基本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他酒量原本就一般,最怕就是喝杂了,没一会儿就瘫在了陈信肩膀上,微微张着嘴发呆。 陈信看他那样子,忙道:“今天不行了,人家还忙着搬家……行了别喝了!我给你们找代驾去……开个屁的车?想死啊你?” 陈信的酒量向来是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会儿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活似喝了几杯白开水一样,其他人则多少都有点酒疯子德行了。 陈信叫了代驾,跟保姆似的又喊着几个人:“别跑了!妈的……酒品还跟以前一样差,你们倒是学学柏学丞,喝醉了就闷头睡,多安静?……别跑了!你要上哪儿去?行行,去月球,你他妈去吧,自个儿飞去,对,多好啊,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天蓬元帅。” 柏学丞晕得天旋地转,耳边还奇迹地能听到陈信在骂什么,顿时咯咯咯地乐了。 这种感觉挺熟悉的,真挺熟悉,以前他们几个出去喝酒也这样,陈信就一手提一个,脚下还要踹一个,他和费廉就头挨头靠在角落里,傻兮兮地笑。 ——“陈信骂人真好听。”费廉这么说。 ——“你也,你也好听。”柏学丞打着酒嗝。 ——“你也好听,你叫床好听。”费廉厚颜无耻地伸手在柏学丞腹肌上捏了一下,“爽。” 大概是突然跟老同学聚会,一下勾起了太多往事,加上又喝醉了,柏学丞突然觉得难受极了。 在酒精的重用下,有那么一刻他好想好想回到过去,他想说不要吵架,不要说那些伤害人的话,那只会让自己后悔而已。 他不想分手,从来都不想。 “我想吐……”憋了半天,柏学丞艰难地吐出了这一句,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 费廉开车送客户回了家,他坐在车里看对方走远的背影,拉松领带吐出口长气——这件事终于折腾完了,被这位挑剔的客户折磨了快一个月,他的精神已经快撑不住了。今天还能摆着笑脸同对方吃完饭,忍受了对方毫不客气的找茬,开着车送对方回家,已经是他能坚持做个人的最后底线了。 哦对了,对方还嫌弃他的这俩伊兰特来着,颜色不喜欢,内饰太难看,仪表盘也不够精致。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 真是奇了怪了,费廉想:我怎么不记得我要送他这辆车呢? 费廉闭上眼捏了捏鼻梁,片刻后有巡逻的交警路过,伸手敲了敲他的车窗。 男人英挺的眉眼透着淡淡疲惫,一看交警在外面打手势,立刻清醒过来,道:“抱歉,我马上走。” 说着忙打灯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搬离租的房子时他还有东西落下了,也不知道房东给他丢了没有,这几天太忙了,他一时忘记问问了。 费廉回家的路上要经过曾经租住的小区,干脆就发了条微信过去:“晚上好房东先生,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现在方便去取吗?” 看不见的无数电流穿过汹涌人群和车辆,绕过小区昏黄的路灯,绕过还奋战在麻将桌上的大爷大娘,最后抵达了柏学丞的手机。 柏学丞沉沉地睡在酒店房间里,陈信艰难地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看到柏学丞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微信消息,来信人:维尼Bear。 第四章再见面 柏学丞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不可能去回消息,陈信看了眼时间打算回去了,还没走到房门口柏学丞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柏学丞嘴里咕哝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陈信这个人以前在寝室就像个好说话的“保姆”,这时候见手机还在响,便走回去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注意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慧先生”,接起来之后因为吃了烧烤喝了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喂?” “喂?晚上好,不好意思打扰了。”对方说话的声音很斯文,听着莫名有些熟悉,但陈信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陈信忙打断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话头:“不好意思,我不是电话主人,柏……” 他柏学丞喝醉了几个字还没出口,那头床上的人突然翻身而起,脸色极度难看,一手捂着嘴是要吐的模样。 陈信慌忙去扶人,嘴里喊:“别吐这儿!别吐!等一下!” 费廉在电话这头莫名其妙,他的车就停在以前租住的小区外,银色的伊兰特亮着前灯,他降下车窗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以前住过的屋子里灯还是黑着的。 此时时间还不算太晚,刚过十点半,南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小区院子里凑了麻将桌打麻将的大爷大妈们正在激战,小区外的烧烤酒吧店里正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时候。 费廉单手放在方向盘上,迟疑了一下说:“柏先生是不在家吗?” 那头陈信将柏学丞推到马桶前,给他打开了盖子,柏学丞弯着腰吐得稀里哗啦,整个卫生间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味道,陈信一脸愁苦,把通风口打开了,一边拍着柏学丞的背一边说:“不好意思他喝醉了,您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太紧要的事,”费廉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尴尬道,“我是他房子的租客,我有东西落在他家没拿走……” 陈信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老太太之前说的话,他呃了一声,低头看看还在吐的柏学丞,脑子里一个小灯泡“噔”地一下就亮了。 这租客疑似和柏学丞是同类,声音听着斯文,租房的人品也不错,也许是缘分呢? 陈信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连自己第一次约会女朋友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仿佛是紧紧拽住了挽救柏学丞的一根稻草,声音都要颤抖了,说:“那什么,他现在不在家,明天你来拿好吗?” 费廉还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答应下来,又跟陈信约好了时间,这才挂了电话。 费廉拿着手机想了一下,还觉得有些稀奇,他之前也因为房子的事跟这位柏先生在微信上聊过几句,印象里对方是个很内敛低调的人:话不多,不发任何表情,标点符号从来不会错,也不会打错别字。用得最多的字词就是“嗯”、“可以”、“好”,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这样的人也会喝得酩酊大醉,显出如此狼狈的一面吗? 这种稀奇的感觉只是一晃而过,费廉很快就将其抛在脑后,驾车离开了。 翌日一早,柏学丞醒来时还一身的酒臭味,陈信离开前给他在床前放了个垃圾桶,柏学丞盯着那垃圾桶看了半天,一脸莫名其妙。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 三十岁的单身男人,一夜醉酒,脸色难看,下颚冒出的胡渣子显得人更加沧桑。 他用毛巾草草地抹了把头发,又把胡子收拾了一下,这才感觉自己精神了一点。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手机上有前一天晚上的消息,来信人是前租客。 柏学丞忍不住想起陈信的碎碎念——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 柏学丞觉得自己要被洗脑了,忍不住笑了一下,打开消息看到对方说落了东西在这边。 此时他又看到了一条陈信一大早发过来的消息,大意是说帮他跟那个租客约定了中午十一点左右见面。 柏学丞完全没多想,谢过陈信后他去吃了早饭,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油漆工和地板安装今天到,家电这两天也会陆陆续续送来,但房子还是得敞一段时间才能住人,柏学丞在手机上找合适的开关插座,顺便看了一些软装的小玩意,有一副猫猫的素描画像他很喜欢,便随手扔进了收藏夹里。 这时候负责的工头从洗手间出来说:“天花板都要拆了吗?” “拆,”柏学丞跟着走了进去,抬头看,“都要换新的。” 工头点头,又跟他说起改水的路线,两人正商量,门外走廊尽头电梯门打开,费廉走了出来。 距离十一点还有十五分钟,费廉习惯早到。 男人长得精干劲瘦,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一身白衬衣配黑色西装,打着细长领带,西装外头套了件深灰色的翻领大衣,脚上是成套的西装裤配一双黑色牛津鞋。 他肩上还挎了一只小包,左手腕上隐隐露出一截表带,男人走路如风,大衣衣摆微微扬起又轻轻落下,到了柏学丞房门口,他看门大开着便放慢了步子。 “打扰了。”男人声音斯文清朗,是十分好听的音色,柏学丞在洗手间里没听到声音,外面油漆工戴着帽子转头看他。 “找谁?” “我和房东约好了……”费廉打量已经天翻地覆的屋内变化,好歹在这里住了四年,还是有一些熟悉的亲切感,他忍不住四下看着,又以为房东还没到,便说,“没关系我在外头等他一会儿。” “他人在啊。”油漆工扯着嗓子喊,“房东!有人找你!” 柏学丞身上沾了点灰尘,脸上还挂着友善的笑容,从洗手间走出来时还在道:“来了……” 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口罩,猛然间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个梦,可能他还在酒店的床上压根没醒——否则怎么会看到只在梦里出现的人? 费廉的眼神几乎是在柏学丞说“来了”的时候就凝住了。 他紧紧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从洗手间出来,柏学丞有些变了,但乍一眼看似乎又没变多少,还是那副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带着点嚣张劲的模样。 男人理着干净的寸头,裹着羽绒服,还是像以前一样怕冷,拉链拉到了最上面,竖起来的领子遮住了他的口鼻,只露出一双透出惊愕的眼睛。 柏学丞的眉眼是极好看的:眉头很浓,挨眼头很近,眼睛大而明亮,轮廓有些杏仁眼的意思,睫毛很长,眼角微微上扬,瞳孔黑白分明,眼珠是深棕色,在日光下看着仿佛上好的琉璃,尤其当他充满感情的看着人时,会令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柏学丞自己倒不太喜欢这双眼睛,按他的说法,因为这双眼睛看起来太温柔了,平白将他的嚣张跋扈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为这,费廉还笑了好久。 ——“温柔?你居然有脸说自己温柔?” ——“什么意思?我对你不温柔吗?” ——“你能先把你发情猴子一样的德行改改吗?” 旧日的时光居然毫不褪色,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场所猛然就钻进脑子里来一个大重播。 大概是重播的频率太多了,以至于大脑过于美化了那些细节,越琢磨,那些对话那些笑容,那些深情的眼神和暧昧的亲吻,全都裹了厚厚的糖霜,甜得人唇舌都要化了。 但回忆越甜,现实就越是伤人。 第五章玻璃瓶 足足有好一会儿,柏学丞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离自己远去了,他有点茫然又有点无措,但在这种情况下本能的自然反应却救了他一命——起码没让他显得太过于狼狈无措。 他甚至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满脑子都还是问号: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儿?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是来找我的?可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陈信说的?不对啊,陈信不是个大嘴巴…… 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念头,可在费廉看来,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除了最开始露出了一点惊愕诧异外,就仿佛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 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似的,他看着柏学丞冷静地站在他面前,一手扶住了门,活似下一个动作就要关门谢客般,不带什么语气地问:“有什么事吗?” 费廉定定地看了男人好一会儿,活似对方脸上开出了花来,半响才道:“我跟房东约好了见面,我有东西落下了。” 费廉此刻心里明镜似的,嘴角露出一点自嘲的笑:“柏先生。呵,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这个柏先生竟然就是你。”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来得是个中年男人,说起自己姓柏的时候费廉还愣了一下。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 他身边姓柏的人并不多,每次听到柏姓都只会让他想起那个已经错过的前恋人。签合同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事挺巧,哪里知道,生活才是最跌宕起伏的优秀剧本,这哪里是巧?这简直像是命中注定。 柏学丞也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直到工头从洗手间出来,拿着个测量工具说:“电改这边行吗?柏先生?” 柏学丞啊了一声,舔了下有些干的嘴皮,回头看了眼说:“行。” 其实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基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费廉站在门口说:“你要搬回来了?” 柏学丞下颚绷紧了,梗着脖子一点头:“是。” “哦,”费廉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两人又尴尬地静默了几秒,他才想起什么来,道,“我有东西忘了带走,你有看见吗?一个玻璃瓶里面装了贝壳。” 柏学丞想起来那个被他当做装饰品的玻璃瓶了。 之前他还挺喜欢那个样式,觉得租客还挺有点小浪漫,此刻骤然不是个滋味,仓促点了下头转身去给他拿。 但走了一半他又尴尬了,之前他随手放在冰箱上做装饰品,后来收废品的把家电都搬走了,他又把玻璃瓶装进了自己的包里,此时那个包在酒店房间里。 他只得又走回来,说:“东西不在这儿,我……我放在隔壁酒店里了。” 费廉有些诧异:“酒店?” 柏学丞有些局促地拿了只烟出来点了,他下意识又递了一只烟给费廉,费廉低声道谢接了,但没抽,只是捏在手里。 柏学丞看了他一眼,没滋没味地说:“戒烟了啊?” 费廉嗯了一声,把烟收进了衣兜。 柏学丞回头去跟工头交代了几句,又跟费廉说:“走吧,酒店就在旁边,我给你拿去。” 费廉退后一步让出了路,柏学丞走出来,嘴上叼着烟双手插在衣兜里,微微眯眼的样子显出几分精悍,费廉落后一步跟在他后面,如果目光能有实质,估计已经把柏学丞的后脑勺烧出个洞了。 柏学丞跟费廉差不多高,两人从外表看其实差距甚远。 柏学丞无端透着股悍劲,但真实地相处起来,你会发现这人其实心地很好,也很会照顾人,他做事从来干脆利落,讲话直接,真拿你当朋友就一辈子都是朋友,是个不讲道理只护短的有些感情用事的人;费廉则显得更沉稳一些,模样是正儿八经地英挺俊朗,说话微笑都仿佛用尺子量过,热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客气疏远也恰如其分,交往起来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气质相去甚远却又无端令旁人觉得他们之间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存在。 柏学丞心里还乱着,一路上东想西想:一会儿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一会儿又觉得是场笑话,一会儿觉得自己这幅衰样不知道费廉看了怎么想,一会儿又想原来费廉穿西装是这么个模样,还挺好看。 他手里一下一下划拉着手机,因为焦虑和局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连小区里的猫从他身边路过都一下炸了毛,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氛,弓着背踮着脚往后退去了花坛里。 柏学丞还毫无所觉,他想:怎么会一直就没发现呢? 他下意识点开了自己和维尼Bear的微信,里面还有一些寥寥的对话。柏学丞恍悟,自己是设置了对方不可见自己的朋友圈,同时屏蔽了对方的朋友圈。 柏学丞对自己身边的人有一个清晰的归类,简单粗暴地来说就是能看自己朋友圈的和不能看自己朋友圈的,以及自己不会屏蔽掉的朋友圈和会屏蔽掉的朋友圈。 很显然属于陌生人的“维尼Bear”就在既不能看自己的朋友圈同时会被屏蔽掉的那类里。 此时他才终于点开了维尼Bear的朋友圈,心里正咚咚跳,却发现对方朋友圈里空空如也。 他恍悟道:对方也是屏蔽了自己的。 两人进了酒店,在电梯里沉默着。 费廉问:“当时来签合同的是你爸?” 柏学丞应了一声:“我爸退休了没事做,租房的事是他在打理。” 费廉点点头,迟疑一下又问:“那微信是……” “微信是我。”柏学丞手指夹着烟,摸了摸鼻头,“他没用智能手机。” 费廉明白了,仔细想想他跟柏学丞这几年打的交道,彼此礼貌疏远,完全不知道网络那头居然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容,突然觉得莫名好笑。 费廉看着柏学丞打开酒店房门,房间已经被服务生打扫了一遍,窗户大大开着,把最后那点过夜的酒精味也吹散了。 费廉想起来昨天接电话的那个人:“昨晚我给你打了个电话,当时接电话的人……” 柏学丞道:“哦,那是陈信。”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 费廉:“……” 柏学丞拿了背包翻出了那瓶玻璃瓶,伸手递过来:“你还挺浪漫啊。”他随口说。 费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语气淡淡地:“有一年休假,一个人去海边旅行捡的。” 他这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柏学丞的手却突然一抖,手指仿佛痉挛了一下似的抽了抽。 ——等攒够机票钱我们就去海边! ——好啊,关了手机,享受两人世界,谁都找不到我们。 ——我们要在天涯海角合影,捡满一整瓶的贝壳,听说那边的珍珠项链超级便宜,给你妈我妈一人买他十串二十串…… ——哈哈哈哈,柏学丞你有毛病吗! 费廉拿着那玻璃瓶,低声说:“看来你都忘了啊。” 第六章死犟 忘是不可能会忘的,柏学丞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他骨子里就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看起来并不像个痴情种子,在他答应跟费廉交往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会是一个痴情种子,可经过这么多年现实却告诉他,他就是。 柏学丞有个很不好的缺点,就是死犟,尤其在一段感情里关乎个人自尊和面子时,打肿脸也要充胖子,于是他心里明明咆哮着:别他妈平白冤枉老子!老子全都记得! 但他的嘴却跟他的脑子反着干,仿佛这张嘴十分的独立要强,迫不及待要挣脱脑子从此独自闯天涯,就这么直接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柏学丞就想:完他妈蛋了。 果然费廉的眼神微微变了,之后便再也没开口说话。 柏学丞心里翻天覆地咆哮:怎么就不说话了?像以前一样质问我啊?继续说啊!要怎么说都随你,随便说点什么吧?! 可他的外表却相当镇定,仿佛肉体和灵魂分裂成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人,灵魂努力地想去表白,去挽回,去挽留,肉体却不争气地死死按住了动荡的灵魂,还一脸:莫要着急,冷静冷静,不过是前男友重逢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沧桑模样。 柏学丞酷着一张脸,将烟掐灭了拍了拍外套,说:“还有事?” 费廉看了他一眼,将玻璃瓶放进自己带的小包里,礼貌客气道:“没事,那……再见。” 柏学丞嗯了一声,一脸百般无聊的模样,靠在窗边目送他——如果柏学丞此时能照照镜子,大概会发现自己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十分欠揍的,甚至有些幼稚。 但他没能照镜子,因此也发现不了自己这幅傻逼的样子,他就这么看着费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门,等门关上后,又过了几秒,柏学丞抬手狠狠锤了一下墙,然后浑身脱力般缓缓坐在了地板上,抬手遮住了眼睛。 然后门又被推开了。 “那个……”费廉一手握着门把手,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你怎么了?” 柏学丞:“……” 柏学丞僵硬地抬起头,看了他半天,答非所问:“门没关?” “没关上,”费廉道,“我就是想说……” 费廉看了他半天,神情很是莫测,他一个‘说’字半天没能落下,仿佛存心要让柏学丞窘迫得钻进地缝里去似的,果不其然,柏学丞有些撑不住了,耳朵和脸都烧得通红,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他才慢慢道:“我是想说,你多保重。” 柏学丞:“……” 费廉又点了点头,这回是真的关上门走了。 柏学丞不放心地跟过去看了一眼,确定门再打不开了,才恼火地暗骂几句,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拿出电话给陈信打了过去。 “你说什么?”陈信在办公室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后又拿着手机钻进了洗手间里,不可思议道,“租你房子的人是费廉?!” 柏学丞像被拔了毛的斗败公鸡,耷拉着头有气无力:“是啊,你说这事巧不巧?” “我去……”陈信惊叹了半响,疑惑,“不是,你就一直没发现?他也没发现?” “怎么发现?”柏学丞道,“我屏蔽了他的朋友圈,他也屏蔽了我的朋友圈,平时我们也不打电话。当年租房合同是我爸去签的,他又不认识我爸,这几年他又不拖欠房租,我也没有找他的理由,就……” 陈信打断他:“好了好了,我懂了,你们真是……”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 连陈信都十分哭笑不得,更别提是柏学丞本人了,他只觉得今天的自己简直是活在一部玄幻剧里。 陈信这个大保姆心里也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昨晚他多问两句不管这个闲事,帮忙把玻璃瓶拿下去不就好了? 也不对……陈信摸了摸自己快变成三层的下巴:自己去见费廉不也一样暴露吗? 这么一想,总归是躲不过去的,倒还真有点命中注定的意思了。 柏学丞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虚弱道:“怎么办啊陈信同志,我又说了傻逼话了。” “你说啥了?”陈信问。 柏学丞撇撇嘴,尴尬道:“总之是惹他不开心的话,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活该单身啊,我之前还想着去找他呢,就我这张不带门的嘴,我找到他也没有意义啊。” 陈信克制地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压根就没那勇气去找他,你真要找,早在拿到手机号的时候就找了,那样早就发现你他妈存的租客手机号是谁了。 陈信突然想起来,昨晚看到的手机来电是:惠先生。 他莫名其妙:“你为什么把费廉的手机号存的是惠先生啊?” 说起这个,柏学丞欲哭无泪地捂住了脸,闷声闷气:“我爸说话有口音,H和F从来都不分,他签完合同把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说对方姓惠。” 陈信:“……”你们全家都太有意思了。 第七章过去式 费廉在回单位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玻璃瓶从包里拿出来,修长手指反复摩挲光滑的瓶身,前面车都走了他也没发现,被后面的车辆狂按了喇叭。 费廉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奔驰从他旁边嗖地挤过去,车头微微别了费廉一下,费廉皱眉,对方在两车擦肩而过的同时降下车窗,一个年轻人冲着费廉的方向喊了声:“好狗不挡路!傻逼!” 费廉脾气向来比柏学丞好得多,闻言也没动气,只是他刹那就想到了柏学丞。这要开车的是柏学丞,估计今儿就有得折腾了。 想当年他们校篮球队比赛,对手输了不甘心,下场后把他们几个队友堵在了休息室里,柏学丞当时上洗手间去了恰好和对方错过,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场速战速决的斗殴兼骂架已经结束了,柏学丞当时就撒腿追了上去,硬是追到了校门口,当着对方教练的面把最先出手的那个人揍翻在了校车门前。 其实对手当时速战速决,也没打得多厉害,双方人马基本没怎么受伤,也就费廉在前头挡的一下,鼻子被擦到了流了点鼻血。 可这一下就引爆了柏学丞的怒火,硬是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几个人都拉不住。 就为这事,柏学丞被禁了赛,赶出了校篮,还在档案上记了过;更别提私底下还被押着去给对方赔礼道歉,在医院走廊上被对方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赔了所有的医药费。 简直是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费廉为柏学丞老是感情用事,太过冲动这一点苦口婆心了无数次,但柏学丞就是本性难移,后来两人争执变多,也大多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感情这事其实是经不住考验的,大风大浪也许能一起扛过来,刻骨铭心能令人产生足够的热情和勇气,但细水长流、平淡无波以及琐碎的鸡毛蒜皮,却能压垮任何“刻骨铭心”的感情。 少年时代的校园感情总带着新鲜和刺激,在寝室里偷摸接吻,互相抚摸,周末去旅馆开个便宜的房间,瞎胡混的时候总觉得对方哪儿都好,哪怕是那些感情用事和冲动,在当时看来也带着闪光点——他那么重视我,他不舍得任何人伤害我,和他在一起什么事都变得很有趣。 但再往后,随着岁月和年纪的增长,那些带着闪光点的冲动直白却变成了一种妨碍。 他为什么做事不过脑子?他丢了我的脸。他不觉得这事一点都不值得吗?他没发现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吗? 慢慢的总会有一个人发现这是有问题的,然后他们的频率就变得不再默契,一点小事也会变成争吵的引线。 归根结底,喜欢还是喜欢的,但却不再合适了。 真奇怪。 费廉将车停在单位门口,松开安全带,想着白日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看见他的第一眼依然会心动,依然会感到心跳加速,他当时就想:这个人果然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同样冲动的少年,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喜欢就想时时刻刻在一起。 三十岁的他,已经能理智地将自己的喜欢和现实分门别类的安放好,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理智毫无波澜地说:“你们已经不合适了,喜欢也仅止于喜欢,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喜欢猫猫狗狗,喜欢一幅画,喜欢一朵花,喜欢某部电影。 仅止于喜欢而已。 费廉看了会儿副驾上丢着的玻璃瓶,里面的贝壳是他和柏学丞分手后的第二年,他一个人去海边捡回来的。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0 他一个人去天涯海角照了相,捡了贝壳,买了珍珠项链,喝了几天的椰汁喝得他快吐了。 他不是去寻找什么旧时回忆的,也不是怀着悲壮的心情去的,他只是去告别而已。 非要带着这满满一瓶的贝壳,也不过是一份关于初恋的纪念。 毕竟他们分手的时候互相都还喜欢着,也没有情人变仇人,没有闹到令双方都难堪的地步。 费廉毕竟比柏学丞更理智一些,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之前——他的意思是,没有到互看相厌的地步之前,就及时终止了这一切。他只希望这份感情始终都能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 费廉揉了揉眉心,将毫无防备重逢前男友的情绪压进心底。 到此为止了,他对自己说:到此为止了。 如果柏学丞此刻能听到费廉的心声,可能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在他跃跃欲试想挽回的时候,对方其实早就在彼此之间划出了清晰的分界线。 “你有没有想过啊?”中午陈信找柏学丞吃饭,两人在热闹的街边小馆子里点了三菜一汤。陈信夹了一筷子爆香的回锅肉,说,“有时候回忆才是最好的,我觉着还是算了吧?折腾到最后,也许回忆里的那点好都没有了,何必呢?” 陈信也算是个过来人,唉声叹气地劝:“毕业后我谈过一个姑娘,那时候也真是觉得好,哪儿哪儿都好,撒娇任性也觉得好,一听她说话我腿软腰也软。” 柏学丞默不作声吃饭喝汤,闻言抬眼睨了他一眼,那意思——瞧你那点出息。 陈信拍了下桌子:“你这什么眼神?你敢说你当年刚跟费廉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德行。” 柏学丞做了个“你说什么都对,请继续说”的手势。 陈信于是碎碎念道:“但是那阵新鲜过去后就不对了啊,偶尔撒娇任性那算情趣,天天撒娇任性,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谁受得了?问题是你还不能说,说了她就哭,哭得昏天黑地……”陈信叹气,“后来就分手了,结果分了又总觉得舍不得,她来找我几回,每回都可怜巴巴地,说什么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会改的,以后两个人好好的,有什么不行的就多沟通,互相都让着点。哎,这话当时是说得很好听的,我也是一时没把持住就同意了复合,结果,还不如就那么干脆地断了呢,起码还不到仇人的地步。” 柏学丞甚少打听别人的事,他对八卦不感兴趣,但陈信既然说了,他便问:“怎么的?” 陈信喝了口没什么味道的茶水,说:“说多沟通,多让这点,最后成了我得主动跟她多沟通,我得主动让着点,多说几句,她就会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不爱我了。我就知道当初你答应我是可怜我,那你何苦答应我呢?’这些话说多了,你心里也就麻木了,那点不舍和喜欢真就维持不住了,最后反而变成一对仇人,相看两相厌。” 陈信幽幽地叹气:“可当年我也是真的喜欢过她那点小脾气小性子的,人啊……” 柏学丞皱眉:“我又不是大姑娘,一天天地想那么多……” 陈信摆手,示意他别说这种大话。 “感情里都一样,分什么男女?”陈信倒是看得比他清楚,说,“你是想复合,复合有那么容易吗?对方答应了,你也患得患失,不答应,你又悲伤难过。你只要真的在意,你就不可能不把那些细节放大了一帧帧地去看,到时候以前不算事的都是大事,人家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你都能得出一个‘他不喜欢我’的结论。为什么?因为是你要求复合啊,从复合的那天起,你心里就有了疙瘩,‘他到底是可怜我,还是暂时没有伴儿,所以先将就着?’什么想法你都会有的,小老弟……” 陈信看着柏学丞,问:“你这么些年,没再谈过朋友?” 柏学丞摇了摇头。 陈信叹气:“那就更不行了。” 陈信看着柏学丞,说:“最好的选择,是彻底走出来,去谈一场新的恋爱,去认识新的人,找到一份新的感情。我说真的,别再想着费廉了,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就让他过去吧。” 第八章面基 柏学丞知道陈信说的话有道理,比起错过费廉,将曾经最美好的东西亲手打碎,甚至变成相看两相厌的状态更让人无力和悲哀。 柏学丞久久没有言语,餐馆里热闹的氛围似乎和他无关,他微微弓着背,拿着筷子,日光从他背后洒下来,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软的毛边,但他的神情却复杂又无奈,平白令这层柔光带出了几分感伤。 正是午休时间,小餐馆里有放学的学生,下班的白领,大家都挤在一处,桌子不大过道很窄,椅子碰着椅子,传菜的吆喝声和说话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又喧嚣。 陈信说话几乎要扯着嗓子说,柏学丞还间或听到隔壁几个学生激烈地讨论着学校里的八卦,对桌的几个人则一边吃饭一边拿着手机打游戏,老板娘几次从他们面前经过,总要说一声:“小同学别玩了,先吃饭吧,凉了不好吃了!” 几个学生也不过嗯嗯啊啊随便应着,显然游戏正打到关键处。 柏学丞在充满了烟火气的餐馆里想:是啊,这才是属于他的现实,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柏学丞无声地举起茶杯,跟陈信碰了一下,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陈信松了口气。 为了安慰老友,陈信晚上安排了电影,他自己要陪家人去不了,便打电话给柏学丞说:“我有个网友,哎你别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咱们玩的游戏记得吗?你和那谁早就退了,我还在那公会里呢。” 陈信为了避免柏学丞动摇,改口叫费廉为那谁,名字都不敢多提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1 柏学丞刚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嗯嗯应声听着。 陈大红娘吞了口唾沫,说:“那个人叫蒋梵,也在南城生活,应该是比你小一岁。” 柏学丞听出他的意思了,挑眉:“怎么着?他喜欢男人啊?” “据说是,”陈大红娘说,“我跟他以前面基过,人还不错长得也好看,说话做事什么的挺有礼貌,公会里以前传过他和会长有点什么……我也不清楚啊,不好问人家的,但这事传了很久吧也没见他澄清,我就觉得可能真有点什么。” 柏学丞道:“你都不确定你还瞎牵什么线啊?我不去……” 话音没落,就听陈信教育他:“白天咱们怎么说的来着?你怎么答应我的?你都三十岁的人了,除了费廉就没跟别人谈过,你怎么知道就不能遇到更好的了?你这是自己关上了内心的大门,钥匙还被你自己给吃了,你自己不开门谁能有招啊?” 柏学丞:“……” 柏学丞简直哭笑不得:“老陈同志,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因为你家庭和睦美满就非得让别人也感受一下,不带这样的啊。” 陈信嘟嘟囔囔:“我把你地址都告诉人家了,人家下班去接你。” 柏学丞:“???” 陈信不等柏学丞再说,就把电话给挂了,随即发了对方的车牌号和车型给他,不管柏学丞怎么问都不回话了。 柏学丞又好笑但又很感动,别的不说,这世上除了爹妈外还有个人愿意这么挂心着你,愿意推你一把,总归是件好事。 人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把人家的好意当做避之不及的毒药,甚至带着讥讽和嘲笑,以“道德绑架,感情绑架”等等一类的词将这些心意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高高挂起不算还得拿鞭子沾了盐水抽它几下。 恨不能将别人的一番好心踩在脚底,碾进泥里,再呸上两口痰。 除开个别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却施行着压迫、强制、命令等自私行为外,大多数的“为你好”未必真的需要被麻袋一套合着石头一起沉底。 相左的意见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用不着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歇斯底里,更不必彻底否定对方的一番好意。 到了柏学丞这个年纪,自然会知道真心愿意为你苦口婆心,推着你往前走,忠言逆耳的人其实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同你匆匆擦肩而过,未必会停下来留心你在做什么,你过得什么日子,你是不是过得好。 哪怕知道你过得不好,也没谁有那个心思和义务来为你排忧解难。 人这一路走来,也就少年时代热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目不暇接,转眼几年就咫尺天涯再难相见了;路是能越走越宽,还是越走越窄全凭个人能力,但无论路宽还是路窄,身边的人总会一点点变少,到了只剩寥寥两三人的时候,不由自主便互相多唠叨起来,好听的不好听的,出发点却总是善意的。 因此柏学丞并不感到恼火,也并不觉得被多管闲事,他看着电话只无奈地笑笑,转身又回超市里给老陈同志家的两岁宝宝买了点玩具和小帽子小围巾。 等忙过了搬家的事,肯定是要请老陈一家子上家里来吃个饭的,他还没见过小宝宝呢,希望不要像老陈,不然也太惨了。 …… 傍晚六点半,一辆白色凯迪拉克缓缓停在了小区门前。 柏学丞对了一下车型和车牌,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降下的车窗后露出一张带着笑容的脸,眉眼弯弯月牙似的,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看着十分可爱。 蒋梵开口道:“柏学丞?” “是我,”柏学丞伸手,“蒋梵?” “你好。”蒋梵跟柏学丞握了下手,一侧头,“走吧,上车,电影是八点半开始,路上估计要堵车。” 第九章巧遇 说来也是巧,蒋梵当年读的大学就在柏学丞他们大学附近,柏学丞当年揍过的那个校篮队员,正是蒋梵他们学校的。 蒋梵听陈信说过一些柏学丞的情况,想着两人聊聊以前学校的事,也能拉近一点关系,免得一路无话太过尴尬,于是他很自然地道:“你跟陈信一个学校的吧?咱们学校以前还打过比赛呢。” 柏学丞来了点兴趣:“是嘛?什么比赛?” 蒋梵道:“篮球比赛啊。我听陈信说你是校篮的?当年咱们学校在比赛时还出了点状况,一个队员都进医院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柏学丞:“……”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柏学丞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呵呵两声:“这都以前的事了,不太记得了。” 蒋梵看了他一眼,笑道:“当时学校里有好几个传言,最靠谱的一个版本是那队员撬了你们队里一个人的墙角。”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2 柏学丞一下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什么玩意儿?” 蒋梵说:“我也觉得这个版本比较靠谱,据说你们队的人一路追到门口去把人给揍了,还放话说再敢碰他女朋友一下,就剁了他的手。哎,有这回事吗?” 柏学丞一脸不可思议,可算是了解到了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柏学丞摆了下手,又头疼地按了一下太阳穴,哭笑不得:“不不,没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柏学丞一哽,好半天才把“老子就是当事人!”的话给吞回去,咳嗽两声忍气吞声地说,“我觉得应该,不是。” 柏学丞说着还抹了把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主动道:“咱们是去看什么电影啊?” 蒋梵道:“陈信他们单位送的票,我也没仔细看。” 趁着等红绿灯,蒋梵从上衣兜里摸出票来递给柏学丞:“你看看?”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华灯初上,一眼望去马路上全是亮着尾灯的车。柏学丞拿着票在昏暗的路灯下瞅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南极之恋。” 就算柏学丞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片,但看名字也知道跟爱情脱不开什么关系了。 柏学丞:“……” 蒋梵看他一眼,温和笑道:“单位送的票,这个没得选。” 柏学丞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想:陈信同志,没去做职业婚介可真是屈才了啊。 两个大男人要去看爱情片,这其实也没什么。 问题是,他们性向一致,还都单身,又是经人介绍,这他妈就有点什么了。 柏学丞想起陈信那张笑呵呵的圆脸,心里叹气,忍不住从兜里摸出烟来,要点燃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抬了下手看着蒋梵:“介意吗?” 蒋梵“嗯?”了一声,侧头看他一眼:“哦,不介意,请便。” 说着还帮他按下了车载点烟器,单手举着给他送了过来。 昏黄的路灯大片大片地晕染在车前窗上,斑驳在柏学丞的眼前,他的眉眼有一半隐没进阴影里看不真切,却反而增添出几丝成熟沧桑的魅力来。 蒋梵没看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举着点烟器的手却很稳,带着点不容拒绝地味道。 柏学丞叼着烟侧头看他。 蒋梵长得其实不错,脸是有点娃娃脸一样的温柔可爱,鼻梁高挺笔直,唇角不笑也似带着三分笑意,很难让人感觉不舒服。 车内很暖和,男人穿着针织毛衣,袖口挽着,浅色的呢子大衣放在后座上,看起来非常休闲居家的感觉。 柏学丞低头,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压着点嗓子说:“谢了。” 蒋梵放回点烟器:“不客气。” 正是下班高峰,路上确实很堵。 蒋梵放了音乐,温柔的英语歌回荡在车内,淡淡的茶花香飘荡在鼻端,柏学丞将车窗降下一点缝隙,对着外头呼出口烟气,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蒋梵问:“听说你是刚搬过来?毕业之后没在南城待?” “毕业之后待了一年左右,”柏学丞看着窗外夜色,弹了下烟灰随意道,“因为一些私事回老家了。” “一般回老家了很难再回来了吧?”蒋梵道,“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都不要了?” “嗯,不过有时候你总得做出些选择。” “也是,”蒋梵倒是有些佩服了,“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重头开始的勇气,你挺厉害的。” “只是笨而已,”柏学丞摇头,“我打算自己创业,没人脉没关系没背景……这么多年也没存多少钱,年纪也不小了,这不是笨是什么?” 蒋梵不太在意柏学丞的自嘲,道:“大智若愚,韬光养晦。” 柏学丞笑了一下:“你倒是会说话。” 一路堵车到了电影院停车场,柏学丞一下车就唏嘘:“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没这么多车,一路过来喇叭声都听烦了。怪不得老有人怒路呢。” 蒋梵锁了车门一边穿外套一边领着他往电梯走,这时候两人站一起柏学丞才发现,这个娃娃脸男人居然比自己还高出一截,目测大概有个187左右。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3 蒋梵身高腿直,穿上大衣显得十分有气质:“城市节奏快了,大家都赶时间,浮躁得很。” 柏学丞点了下头:“是。” 柏学丞不算是个自来熟的人,相反他还挺慢热的。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柏学丞心里老有些心不在焉,蒋梵倒很能活跃气氛,话题自然又不过分深入隐私,到了影院门口,一对对的情侣相携入场,他俩身高也不低,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幸而两人都不是过于计较的类型,柏学丞一脸懒散,蒋梵绅士有礼,更主动去吧台买喝的,有相约而来的几个小姑娘,提着包包排在蒋梵后面,捂着嘴低低笑着,还拿手机去偷拍。 柏学丞站在一旁看得百无聊奈,余光却猛然瞄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心里已经咯噔一下,仿佛有了某种直觉般的预感。 果然,斜前方电梯里又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高大的帅气男人一出现就格外引人注目。 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扎着马尾,显得干净利落,她背着个双肩包,一件牛仔厚外套上缀着毛边,牛仔裤勒出纤细匀称的双腿,踩着一双黑色短靴,双手正捧着手机,十指如飞,男人低声跟她说什么她也懒得搭理,男人的脸上顿时显出一点无奈。 柏学丞眼里顿时只剩那个男人了——那是费廉。 第十章擦肩而过 费廉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脖子上挂着一条深色长围巾,浅蓝色衬衣配针织毛线背心,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只银色精钢腕表。他走路总是带风,肩背笔直挺拔,但此时为了配合身边的姑娘,他刻意放缓了脚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下班后的放松来。 柏学丞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之前两人见面,柏学丞太紧张了,事后才想起来没能仔细打量费廉——有大半时间他都移开了目光,没同费廉对视。 此时隔着人群,他站在墙角的阴影里,就这么静静地观察着费廉。 费廉在学校里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穿衣吃饭等行为举止永远得体又带着独属他的个人风格。那时候费廉的存在感并不强,他虽然长得很好学习又好,但因为时常独来独往,没几个朋友,跟特别能闹腾的柏学丞不一样,渐渐地周围的人都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他的存在就总是被人遗忘。 所以当年费廉突然找上门来,大胆地跟柏学丞告白的时候,柏学丞其实挺意外的。 两人交往之后,柏学丞才发现这人也不只是表面上那个样子。有的人骨子里或者说灵魂里总有另一幅面孔,一些人只会在相熟的人面前才显露出来,而一些人则需要引导才会慢慢察觉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要简单粗暴的形容的话,就是突然点亮了隐藏的开关,发现了新大陆之类的。 费廉就属于后者,跟柏学丞相处久了之后,慢慢地柏学丞就发现了这个人闷骚的一面:看起来外表正儿八经,人五人六的,私底下其实是个非常有欲望的人,而且精力旺盛。费廉也并不像外表看着那么斯文,真要跟他耍起嘴皮子来,柏学丞还不一定能赢。 而眼下,费廉依然是那个模样,从头发到衣服裤子鞋子无一不讲究,面上也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大概是注意养生和保养,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也很好,双目有神,走路带风,看着不像三十岁,说是二十五、六也是能信的。 柏学丞笼着衣领子,将下颚微微挡在领口下,嘴巴里叼着拉链一下一下无意义地扯着。 多好玩啊,柏学丞想:当初自己不想跟个男人谈恋爱,被这人穷追猛打,最后感动得一塌糊涂从了他,结果最先说分手的也是对方。反倒是自己怎么也舍不得放不下了。 这算什么呢?渣男?柏学丞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知道这其实不关费廉什么事,不过是两人不合适了罢了。 世间恋人之间最无赖的四个字,大概便是:不合适了。一个“了”字带出了多少无可奈何?又藏了多少曾经拥有的甜言蜜语?柏学丞想着自己要放下,心里却一抽一抽地疼。 他看着费廉让那姑娘坐在远处的沙发椅里,然后朝吧台这边过来,大概是要买吃的。 柏学丞慌忙侧开了头,将大衣后的兜帽拉了起来遮住脸,缩着肩背藏在了墙角里。 费廉来排队时,完全没发现自己和柏学丞只隔了几步远的距离。 最前面的高大男人买好了饮料和爆米花,因为两只手拿不过来,于是转头找人。男人长得不错,嘴角又带着笑,费廉无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正准备抬手看看时间,就看到男人朝另一个角落喊了什么。 前排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偷拍,嘻嘻哈哈低笑成一团,费廉下意识也跟着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羽绒服带着兜帽的人走过来,伸手接了饮料和爆米花。 看那身形,明显是个男人,而且那身衣服很眼熟…… 费廉抬手的动作顿住了,他心跳突然加快,目光一直在男人身上打量。随后对方转过身来,一直低着头看不太清面容,但费廉已经百分百确定对方就是柏学丞了。 柏学丞没有看他,费廉想:他大概是没发现我。 就这样擦肩而过算了吧?费廉的心跳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就像早年每次约会时,他看着柏学丞从操场上抱着篮球朝自己走来时一样的感觉,内心的那种期待和渴求,似乎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过。 费廉对自己说:就当没看到,没看到,现在打招呼未免有些尴尬,而且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是谁?朋友?恋人?他刚回来就有认识的人吗?工作上的同事? 费廉脑子里乱哄哄的,等回过神来,柏学丞已经和自己擦肩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那一瞬间,费廉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那个动作仿佛是想抓住什么。 蒋梵检票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问身边默不作声的人:“那个人你认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4 “什么?”柏学丞叼着吸管,脸色有些难看。 蒋梵斟酌词语道:“他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柏学丞静默半响,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大概是有病吧。” 蒋梵敏锐地感觉到了柏学丞的坏心情,他挑挑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得不说,蒋梵这个人识趣又恰到好处的幽默,给了柏学丞不少安慰。如果这时候遇到一个喋喋不休打破砂锅问到底,还半点没有眼色的人,柏学丞大概会炸毛到掀桌吧。 他看到我了吗?可能没看到,但当时距离那么近了,他真的没看到吗? 柏学丞不想多想,但脑子完全不受自己内心的控制,不断不断地重复着疑问:他真的没看到我吗?还是不想跟我打招呼?他到底有多讨厌我?我突然回来妨碍了他的生活吗?还是不想让他身边的女伴误会? 哦,大概是不想让人误会吧,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我想跟朋友跟家人介绍你!哪里有问题了?! ——没有问题,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冷静一点?你不知道这件事对其他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吗? ——打击?我们没偷没抢正常恋爱,他妈打击谁了?! ——柏学丞!你就不能有一次不要那么冲动,不要让感情替代你所有的理智吗?你的智商就不能上线一下吗?! ——费廉!你这他妈是人身攻击! ——我现在是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件事,在我没允许前,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除非你想彻底地失去我! ——……行,那你说,我要等多久? ——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呵,你就是个只想玩不想承认的混蛋。算我他妈这么多年瞎了眼。 电影开始,影院的灯渐渐黑了下来,音乐从四面八方像海浪一样汹涌地包围了柏学丞,他蜷缩在椅子里,无声又疲惫地叹了口气。 第十一章夜宵 柏学丞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蒋梵无声地递纸给他,柏学丞哑着嗓子道谢,将纸拽在手心里捏得紧紧的。他努力将自己的脸埋在拉高的衣领里,又伸手扯了扯帽檐,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奶奶家了。 三十岁的大男人,在电影院看个爱情片哭得跟狗似的,说出去谁信啊? 但话又说回来,谁规定什么年纪就必须活成既定的样子呢?如果柏学丞是那样循规蹈矩,随波逐流,活成世界统一成年男人样板的模样,大概也不会放弃老家的一切重新回南城了吧?更不会到现在感情也没定下来,更没有个像样的家。 柏学丞这样的人,在老家亲戚嘴里就是个失败品。 三十岁的成功“样板间”是:有车有房有一些长期投资,结婚有小孩,备孕二胎,事业上起码是个中层干部。你还不能过于死板老成,还得有年轻人的风范;活泼开朗,为人热情好客,周末会携全家出去郊游,每年至少一次国外旅行;没什么不良嗜好,为人谦逊得体,但又不能谦逊太过,说话幽默风趣,但又不能太过幽默风趣;得识大体知进退,能疼老婆能下厨房,挽起袖子还能修水电通水道搬重物;不要早早秃头,也不要早早少年白,不要太显老也不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最好有健身的爱好,能有一点肌肉但不要太过分,不能瘦得竹竿似的,行为举止更不能娘炮…… 而柏学丞基本跟这些“样板间”不挂钩。 他向来活得随意又自我,想干什么干什么。早年上学的时候在亲戚眼里就不是个好孩子,打架是常事,也常被叫家长,成绩倒是不差甚至勉强算个学霸,但性格就实在算不上好了。 他是个非常感情用事的人,感性常常超前于理性,这会儿揉着眼睛抹着鼻子从电影院出来,在黑暗里还有一些肆无忌惮的安全感,这会儿被灯光一照,简直跟把自己脱光了丢在大街上没两样了,他耳朵一时有些泛红,加快脚步进了厕所,仓促地跟蒋梵说了一声:“我去洗把脸。” 蒋梵点点头,倒是也没笑话他,自个儿站在垃圾桶边点了根烟。 柏学丞匆匆洗了把脸,靠在洗手台前将胸口里那点郁气给一起吐了出来。 他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电影才哭,只是借着黑暗的氛围,听着那些台词和音乐,给自己找了一个抒发的理由罢了。别说,这样还挺管用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最近想费廉的事想得太过频繁了,以至于那些时隔多年的回忆挨个来找他报道,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可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在某些事上留下了遗憾,那件事在心里就成了一根无法拔出的刺,无法释怀又无可奈何,令人辗转反侧。如果当初他跟费廉互相不喜欢了,没有感觉了,那他早也就死心了,可他当时狼狈而逃,那些事到现在想起来依然意难平,想找个缝把自己给塞进去,想全世界都当自己不存在——如此一来,就更无法释怀了。 柏学丞狠狠揉了把脸,将脸擦干净出了门。蒋梵百无聊奈地站在广告牌下看其他的电影上映时间,柏学丞站在他身后尴尬地咳了一声,蒋梵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笑道:“去吃夜宵吗?我有点饿了。” 柏学丞觉得自己挺不好意思的,怎么说人也是陈信介绍来的,蒋梵肯来,大概也是想和他认识一下——无论想认识的原因是什么,但自己今天明显不在状态,还出了这样的丑,心里多少是有点尴尬又惭愧的。 于是柏学丞虽然很想回去了,但还是点头同意了蒋梵的提议,蒋梵对这附近明显很熟,很快找了一家烧烤店,两人步行了过去。 柏学丞没点多少,蒋梵倒是不讲究,点了一堆的肉和酒。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5 这个点烧烤店里人声鼎沸,橘黄的暖光照在众人身上,合着寥寥升起的烟气,增添了许多市井人间的感觉,柏学丞往小椅子上一坐,两条腿憋屈地收着,蒋梵拿了杯子过来,柏学丞酒量不行,没敢在蒋梵面前多喝,两人便慢慢聊了起来。 第十二章倾诉 “这电影倒是让我想起我早年一个朋友。”蒋梵先讲起了自己的事情,抿了口酒说,“他是个飞行员,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当飞行员,后来梦想成真了,挺好的。” 柏学丞点点头,心里有些莫名:这跟电影有什么关系? 只是蒋梵后来说的话就让柏学丞愣住了,蒋梵说:“有一回他出任务,在那之前他进行了一场飞行表演,结果出了意外……他去世了。” 柏学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不知道,”蒋梵摇头,想了想又说,“据说他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对,后来出席他的葬礼,我们遇到了他的恋人。” “那两个人感情很好,但因为结婚的事产生了一些矛盾,主要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蒋梵叹息地说,“女方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我朋友的父母颇有些看不上。那姑娘为人耿直干脆,两个人什么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我那朋友不常回家,任务忙,也不能像平常人那样经常约会,他们基本都属于异地恋了,有好几年的时间吧……难得他们彼此感情很稳定,结果就因为家里阻挠,据说那姑娘提了分手。” 柏学丞皱着眉:“真舍得吗?” “我觉得不舍得,毕竟两人感情稳定,”蒋梵摇头,“但姑娘也说得有道理,结婚毕竟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愿意和不尊重她以及她的家人的家庭在一起,时间久了,再好的感情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变得互相怨怼,白白消磨了彼此的爱情。她不想那样。” 柏学丞想起了费廉的话,一时只喝酒没吭声。 蒋梵道:“但在葬礼上看见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憔悴又绝望,哭得让人心碎。她说……她提出分手,是想将两人的爱情永远保持在最美好的时候,再也没人能破坏它;但如果他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份感情,还有什么意义?早知如此,她宁愿不顾一切地嫁给他,那样起码在他出意外的时候,他不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柏学丞心里刹那一紧,喉咙里仿佛突然梗了一个什么,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梗得他胸口生疼。 蒋梵叹气道:“有些人有些事,往往要到彻底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重要性,可惜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柏学丞闭了闭眼,闷头又灌了一杯酒,眼神飘忽地看着桌子,把桌缝里的油渍和划痕都数得一清二楚。那头蒋梵也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吃喝起来,等他放下第三只木签时,柏学丞说:“你为什么答应陈信过来?” 蒋梵笑着看他:“我以为你不会问。” 柏学丞耸耸肩:“我不太喜欢打听别人的想法。” 蒋梵挑眉,拿起一串韭菜慢条斯理嚼着:“那现在为什么又想听了?” 柏学丞道:“因为觉得你人不错。” 蒋梵好脾气地笑了笑,暖色灯光下两个酒窝非常明显:“我也觉得你人不错。” “嗯?” “我跟陈信是老朋友了,最初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后来才发展到现实朋友。他常说起他最好的几个朋友,其中就有你;他聊过许多以前学校的事,虽然一直没见过你,但大概是听他说得多了,见到你的时候也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认识很久的错觉。”蒋梵道,“那时候听他说起你的事,就觉得你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人,现在这种人可不多见了。” 柏学丞哭笑不得:“就这么一听,你就知道我人不错了?” “我第一感觉很准的。”蒋梵说着,又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没戏,不过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柏学丞:“……” 柏学丞没料到他突然把事情摊开了说,一时没回神。 蒋梵道:“可惜了老陈的满腔热情了。” 柏学丞愣了半天,呆呆道:“是啊。” 蒋梵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怎么样?” 柏学丞:“……” 柏学丞加了蒋梵微信又记了电话,看着那号码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之前的陌生和疏离,因为蒋梵的坦诚一下亲近起来,柏学丞看着他直笑:“你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哦?” “算了,没什么,”柏学丞摆摆手,“其实我一直都没能确定,你是……吗?” 蒋梵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点头:“是啊,我不像?” “不太像。”柏学丞道,“能说说吗?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哎,我这算是相亲失败了吗?” 蒋梵噗地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笑了半天:“不不,你挺符合我的喜好的,不过不是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心里还有人。”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6 蒋梵伸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咱们直说吧?今天排队遇到的那个男人,你认识的吧?我可不瞎啊。” 柏学丞没想到蒋梵眼睛这么毒辣,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陈信,这么多年没有谁还知道他和费廉的事了,费廉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们交往的事,跟躲什么似的,经常让柏学丞感到不满。 若不是陈信当年因为意外撞见了他们接吻,柏学丞到现在估计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些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他从未对外人吐露过。 柏学丞盯了蒋梵半天,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夜晚是个适合倾诉的时间,也许是周围吵闹的氛围给了他安全感,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跟费廉分手很久了,而现在不过是巧遇了一个同类,彼此不算太熟,没有太多顾忌……总之心里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点点光来。 柏学丞慢慢地道:“是,我认识他,他是我前男友。” 第十三章针锋相对 费廉送表妹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表妹的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费廉叹气:“你真的不接吗?当你男朋友可真难。” 表妹宋伍迟冷哼了一声,直接关了手机:“他不想当可以不当,我求他了吗?” 费廉摇头:“先不说是不是谈恋爱的事,作为两个独立的成年人,你应该学会尊重对方。” 宋伍迟从小娇生惯养,长得又十分漂亮,追她的男孩子得拿着号排着队,因此她习惯了被人捧着呵护的滋味,对费廉提的意见并没有什么感想。今天其实是新交往的男友约她出来看电影,费廉当时正跟她吃饭,于是开车将她送了过来,哪知道半路上新男友被叫回公司加班了,宋伍迟就干脆招呼上费廉一起去看了电影,顺便跟新男友提了分手。 这不,一整场电影看下来,小表妹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但宋伍迟根本懒得多看一眼。 费廉对此很是不赞同:“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加班这种事他怎么能控制呢?” 宋伍迟晃着马尾一脸无所谓:“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是这个。”宋伍迟一脸啧啧,对自己过于认真的表哥竖起手指头摇了摇,“我的手机一直没停过,说明他加班也不是很重要啊,既然可以不断地给我发消息打电话,为什么不能自己来一趟呢?如果他加班真的很要紧,他怎么会有闲心骚扰我呢?” 费廉梗了一下:“……骚扰……”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这就是骚扰。”宋伍迟一脸‘我说的就是真理’的表情,“表哥,这些男人你以为还像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么单纯吗?不过都是看我长得好看而已,我真答应了他们,他们又不心安了,总觉得我要出去勾三搭四,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费廉一时没了语言,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表妹,两人边说边下了停车场,夜已经深了,停车场里的车大部分都已经离开,费廉看了一眼表:“都这个点了……” 费廉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宋伍迟。 宋伍迟对他灿烂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第一次约会就看这么晚场的电影,如果是你和你的心上人,你会怎么样?” 费廉心说:我和我的心上人?如果是柏学丞,哪里管第一次第二次的?直接就嚷嚷着要去酒店了。 费廉懂了宋伍迟的意思,想想说:“这男人不行,换一个吧。” 宋伍迟顿时笑弯了腰。 两人正说着,就听前头模糊传来什么声音,费廉一开始没听清,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穿着印有代驾两个字的小背心的男人正跟车主说着什么。 费廉本来没太注意,但突然瞄到什么,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果然在一辆凯迪拉克前头,柏学丞正趴在车前盖上嘟嘟囔囔,旁边站着一个无奈失笑的男人,正一筹莫展地喊他。 费廉他们的电影结束后,正赶上柏学丞他们吃完夜宵回来取车。 柏学丞还是喝醉了,把车前盖当成床,往上一趴就不动弹了,睡得直打小呼噜。 蒋梵万万没想到就那么点酒也能醉人,心里简直惊了,他无奈地脱了外套,卷起袖子,一边说:“醒醒?喂,醒醒?这不是床,咱们回家睡?嗯?” 费廉额头的神经跳了一下。 咱们,回家,睡? 小表妹宋伍迟的遭遇浮现在眼前,费廉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得,这男人是诚心灌醉柏学丞的吧? 只要是相熟的人,都知道柏学丞没什么酒量,当年费廉也没什么酒量,不过现在已经练出来了。 如果是熟人,还让柏学丞喝成这样子,肯定是诚心灌酒;如果不是熟人,让柏学丞喝成这样还要带回家,那就更是司马昭之心了。 费廉只觉自己这一刻神探附体,简直把嫌疑人的心思从里到外摸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就几步走了上去。 “晚上好,打扰了,”费廉心里压着股怒火,但还是克制地礼貌着说,“这位柏先生我认识,请问您是?” 蒋梵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今晚的故事男主角站在眼前,后面还跟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7 姑娘目测也就二十三、四岁吧,看着比费廉小很多,蒋梵心里啧啧:难不成真是骗婚的渣男? 蒋梵从柏学丞那儿听来的版本,是费廉不愿意公开两人关系。当时费廉家里已经有人在给介绍女友了,柏学丞吃醋吃得厉害,就要带费廉去见自己家里人,正式出柜。 结果他满心以为费廉会答应,却没想到费廉反而发了火,还把他教育了一顿,柏学丞顿时就炸了。 当时两人都已经毕业出来工作,因为有导师介绍,两人进了同一家证券公司。 柏学丞几乎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们在一家公司工作,却总是要装作只是普通朋友兼校友,因为同居在一起,上班下班还得错开时间,因为怕被公司同事遇到,所以不能出去约会,偶尔才去餐厅一起吃个饭。简直像是同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这些一点一滴堆积的不满终于彻底爆发,两人大吵一架冷战一星期后费廉提了分手,柏学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结果第二日带着黑眼圈去公司上班,却在电梯里听说风投的一个小姑娘追费廉,据说费廉没拒绝,两人还一起约会了。 柏学丞当时一阵天旋地转,能克制着没在公司爆炸已经是他最后残余的理智了。 原来当他大吵一架搬出去住酒店,跟费廉冷战一个星期没见面没通电话,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对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而且还是跟女人? 费廉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他这是什么意思?跟自己分手后就突然直了?我信了你的邪! 柏学丞很难跟别人形容当时的感觉,他并不是那么细腻的人,说不出多么肉麻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难受得要死了,可能比死还要难受,在公司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感觉要窒息了一样。 于是当日他就递了辞呈,连当月的工资也没结,赶回家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对方已经提了分手,也没有必要再去质问什么,没有意义了。 他唯一想不通的,只是和费廉在一起的时间仿佛是假的一样,那些温存的时刻,那些幸福的一点一滴,对方居然能说放手就放手。 柏学丞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蒋梵因此对这个帅气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看着费廉隐含担忧的目光,不知道这个男人过来是想做什么,既然那么怕被人识破自己的性向,在女伴面前关心一个陌生男人真的好吗? 蒋梵不管费廉的脸色,伸手和代驾一起将柏学丞半拖半抱地弄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他的朋友,请问您又是?” “……我姓费,费廉。” “哦,蒋梵。”蒋梵对费廉点点头,半扶着将柏学丞弄进了后座里,给他系好安全带,又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他很会照顾人,动作小心又仔细,费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蒋先生知道他住哪儿吗?”费廉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插手的余地,这让他心里涌起了一点不甘,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克制住了那点不妙的情绪,“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带路。” 蒋梵摆手:“谢谢,不过我知道他住哪儿。” 蒋梵又看了一眼好奇瞅着这边的姑娘,语带深意地说:“我这就送他回去了,不用麻烦你,你也有事要忙吧?再见啊。” 蒋梵说完就拉开车门,完全不给费廉留余地,费廉张了张嘴,又看了眼后座上睡得人事不省的男人,后槽牙磨了磨,说:“行……你们注意安全。” 等车离开后,费廉还盯着那点尾光灯,直到最后一点光影也消失了,他才突然摸出手机从以前的同学那儿拿到了陈信的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第十四章神经病 陈信这个“保姆”头衔不负其名,大半夜的接到费廉的电话立刻就惊醒了,等听清费廉说了什么,一头雾水和汗就跟着一起下来了。 “蒋梵,我知道他,呃……”陈信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要对着这位老同学兼老友前男友怎么解释?说‘那个人是我介绍给你前男友让他赶紧开始新一段感情好忘掉你’吗?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揍啊。而且这个点费廉打电话问这事也很奇怪,难不成费廉还对柏学丞有啥想法? 陈信脑子里一团乱,睡在身边的媳妇儿翻了个身嘟囔:“大半夜的谁啊?” 陈信忙捂住手机,对媳妇儿轻言细语:“没事,你继续睡,继续睡。” 陈信轻手轻脚下了床,披了外衣顺手又摸了根烟提神,一边点燃了叼着一边往阳台走去。 他路过宝宝的床,探头往里看了看,伸手掖了下被角,心里骤然升起一种时空错乱般的感觉。 当年也是像这样,费廉和柏学丞两人吵了架,费廉找不到柏学丞了,就给他打电话;他要么在网吧上网,要么在跟学妹增进感情,要么在寝室睡得人事不省,被费廉的催命电话叫起来给他出主意或者找人。 那时候的夜晚也像今天一样漆黑不见一颗星星,那时候的夜风大概也是这般沉静寂凉,陈信仿佛看到几年前还没有这么圆润的自己叼着烟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那头费廉也如今日一般焦灼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没变,但又都变了。正如已经成家立业的自己,正如早就分开的朋友们。 陈信在阳台上呼出口朦胧烟气,语调是刚睡醒的沙哑,他揉了揉眼睛说:“蒋梵这人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的,他的人品还是很好的。” 费廉狐疑:“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8 陈信心里说:大概是今天。 但陈信不可能这么说,因为这么一说,不就证明了是自己介绍他们认识的吗? 陈信打哈哈:“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游戏里认识的吧?我也是通过游戏认识他的。” 费廉顿时有些吃惊,柏学丞对游戏其实兴趣一般,更不会和游戏里的人面基。但既然陈信说没问题,他也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不安,又跟陈信道了歉,这才挂了电话。 那头的陈信其实还挺意外的,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保不准柏学丞这家伙还有戏,但是……让他们复合真的好吗? 陈信也是一头雾水,心说:明天把事情告诉柏学丞,让他自个儿决定去吧。 费廉心不在焉地送了宋伍迟回家,小姑娘下车前说:“那是你什么朋友啊?” 费廉“嗯?”了一声,道:“以前学校里的朋友。” 宋伍迟探究地目光上下打量费廉,摸了摸下巴,道:“哥,其实我以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了。” 费廉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焦躁地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但面上依然很克制冷静,说:“什么?” 宋伍迟一手把着车门,探进头来,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交女朋友,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啊?” 费廉顿时僵在原地:“胡说八道什么?” 宋伍迟摆摆手:“我就是奇怪,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遇上一个喜欢的?你说你这硬件设施也不差啊,但你好像对所有人都一个样子。反而是刚才……”宋伍迟不确定该怎么形容似的,想了半天说,“你对那个喝醉的人倒是很关心,是……真情流露的那种?你懂我意思吗?跟对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费廉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行了,赶紧回去。” 宋伍迟吐了吐舌头,将门给他关上了:“你慢点开啊。” “嗯。”费廉挥了下手,一脸平静的驱车离开了。后视镜里宋伍迟在路边站了一下,便转身进了小区大门,费廉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骼分明,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似的,额头上甚至有了细密的冷汗。 直到浑身发麻僵硬的感觉逐渐淡去,费廉才回过神似的,重新设置了导航路线,朝柏学丞暂住的酒店开去。 费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时隔六年,他也早做好了柏学丞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心理准备。 但他看不到对方,听不到对方,不管那个人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就似乎总隔着层什么,他不去想,甚至渐渐习惯自己一个人偶尔深夜品尝曾经回忆里的滋味,那些关于现实的话题就仿佛不存在。 这种错觉一度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他重逢了柏学丞。 那些踩不到实处的虚幻想象,仿佛一下成了真,那本该和自己隔着一层的东西就这么被突然撕下来,把所有有关现实的画面一下铺天盖地扔在他脸上——那个人已经过上了自己的生活,那个人早就离自己远去了,是自己亲手放开的,现在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所有所有这一切全都一股脑扔在了他面前,说来可笑,明明是他自己决定好放手的,明明是他单方面认定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现在他居然后悔了。 这不就是渣男本渣了吗? 费廉简直都想嘲笑自己了,现在又说什么后悔?又提什么担忧?居然还冲动地大半夜去找了陈信,这种事以前在他身上根本不会发生。 冲动这两个字,向来都离他很远,离柏学丞很近。 费廉一路赶到酒店,外套也没拿就锁了车门匆匆上楼。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一阵心慌气短——也可能只是最近缺少锻炼。等赶到了酒店门口,他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到了前台让人帮忙找一下柏学丞。 工作人员帮他打了电话,不过没人接,费廉一直焦躁地点着脚,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 打了三遍都没人接后,费廉干脆自己上楼去找人。 到了房间门口,费廉按下门铃,没人应门。 费廉又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柏……”费廉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也许真的有点难看,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抬起的手慢慢落下,他在原地如困兽般转了一圈。 但很快他内心的小人又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他喝醉了,一个人住,万一酒精中毒怎么办?万一吐了一床,引起呕吐物窒息怎么办?” 费廉很快说服了自己:对,我只是在救人。 找到合理借口的费廉顿时如有了底气般,敲门的手也轻快起来。 “柏学丞?柏学丞?”他按门铃,又咚咚地拍门,“柏学丞?喂?” 他的动静大到周围的人都不满地探出头来:“大半夜的闹什么?!” 费廉的外表是礼貌又克制的,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被人指着鼻子吼让他十分尴尬,他只得又去找了工作人员,帮忙开门。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19 “抱歉,”工作人员皱眉,“我不能随便帮您开门,我无法确定您和客人的关系。” “他喝醉了,万一在里面出了事怎么办?我不进去行了吗?你进去看一眼?” “这……”工作人员有些苦恼,“我无法证明您的话,如果随便进门出了问题,客人要投诉……” 话音没落,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开了。 柏学丞醉意朦胧地站在门口,上身光着,下身就穿着条内裤,浑身散发着酒气:“谁他妈……嗝……吵……” 费廉立刻挡在他身前,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搂了他的肩膀:“怎么穿这样?一会儿感冒了,赶紧回床上……” 他推着人进门,工作人员跟在后头:“先生,柏先生?麻烦您认一认,这人您认识吗?” 柏学丞被费廉搂着上了床,盖好被子,一脸迷茫地看着工作人员:“你谁?” 工作人员尴尬:“不是我,他,他您认识吗?” 柏学丞费力地眯着眼,看着正给他掖被角的男人,好一会儿突然茫然说:“费……廉?” 费廉松了口气,拿了身份证给工作人员看:“你看,是我。” 工作人员这才点头,礼貌地退出去了。 门关上,屋里一下安静下来,空调的温度有些高,费廉觉得自己有点热了。 他拉松了领口坐在旁边椅子里,环视周围,没有看到蒋梵的影子,心里微微一松。 柏学丞迷茫地结巴着说话:“费……廉?你……我在做……梦?哈哈……” 费廉不吭声,只靠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自言自语:“我大概是疯了。” “你,本来就,疯。你个,疯子。”柏学丞大着舌头,困意又浓,说着说着就迷糊了,“疯子,说走,就走,说,不要……就不要,你,神经……病。” 最后一个病字几乎没声了,随后房间里响起了呼噜声。 费廉愣愣地看了男人一会儿,说:“对,我是神经病。” 第十五章费廉 费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漆黑的客厅里拉着窗帘,伸手不见五指。一只美短从窝里跑了出来,在黑暗里准确找到了目标,蹭到费廉脚下竖着尾巴跟他打招呼。 费廉换了鞋,压低声音道:“乖,还没睡啊?” 他伸手揉了揉猫的脑袋,又顺着光滑的毛摸到尾巴尖,美短舒服的呼噜起来,费廉便伸手将它抱起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没走两步,客厅的灯啪地一下开了。费廉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抱着手臂微微扬起下颚看着费廉,那是一个十分带有质问和命令的动作,令人很不舒服。 “妈。”费廉站在原地没动,任由美短爬到自己肩膀上然后一跃而下,呲溜回了小窝里。连猫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坚决不肯抬头多看一眼了。 “伍迟说你早就送她回去了,你去了哪里?” 费廉喉咙动了动,镇定道:“临时被叫去加班了。” “加班为什么不和家里说一声?你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多久吗?”女人的声音始终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听得久了令人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发怵的感觉。 费廉微微低头,不再去看母亲的眼睛:“没想到会这么晚,抱歉。” 屋里一时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里绷起一股紧张的气氛,费廉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无声的压抑持续了整整几分钟后,女人才终于开口,仿佛赦免了谁的罪一般,道:“没有下次了。” 费廉点了下头。 “赶紧洗漱睡了。”女人拢了拢头发,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等门一关上,费廉才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一下活了过来。 猫窝里,银白的美短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仿佛忧愁般看着费廉,耳朵尖动了动。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0 费廉揉了把脸,将窒息一样的无力感压回了心底深处,他像这么多年来催眠自己的那样,一边去洗漱一边从一默数到十,等到他上床睡觉时,任何负面情绪都像被洗掉了一样从他心里消失了。 但是费廉知道,它们只是暂时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能维持多久,也许某一天就突然爆发了,也许能炸得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了。 费廉是随母姓,母亲性格傲慢,说一不二,非常独立自强的同时,也非常有控制欲。 一旦是她认定的事,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听,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 费廉自小父母离异,母亲不顾法院判决强行带走了年仅五岁的费廉,一手养大,费廉的父亲再娶后大概也是想彻底和这对母子断了联系,没有再联系过他们,也没有给过一分钱,就仿佛费廉是天生地养的,跟他再无关系了。 对此,费廉的母亲并没有纠缠不休,也从未上门讨要过公道,她便当前夫已死,整个家里没有人敢提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个好强又自尊的女人,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将费廉好好地养大了——但真要说起来,大概也仅仅只是吃穿刚够,勉强入学的程度,费廉后来的学费,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奖学金和贫困资助。 从费廉有记忆开始,费母就从未笑过。她总是板着脸,带着高傲的表情,说话抱着手臂,永远拒人千里之外,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跟她没有沟通和商量的余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费廉不敢顶嘴——毕竟单身女人独自将他养大已是太大的不易,他没办法忤逆她的任何意思。 大概是初二的时候,进入青春期的费廉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他对女孩子没有任何兴趣,却对男生起了异样的心思。 尤其上完体育课后,一众男生挥汗如雨,打着赤膊,青春少年紧绷年轻的肌肤,汗水沿着胸口滑落的模样,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感到很迷茫,也很害怕,实在没忍住告诉了母亲,本是想寻求安慰和保护,女人却如临大敌地尖叫起来。 “从今以后不准再提一个字!不准!”女人歇斯底里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去当个变态!我不管你喜欢什么鬼东西!不准在我面前提!也不准让任何人知道!” 费廉害怕极了,女人的尖叫像把火钳烙印到他的灵魂里,让他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从那以后,他不敢再提一个字。 …… 翌日一早,柏学丞被手机闹钟叫醒了,他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片刻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慢慢睁开眼睛。 拉上的窗帘外透进一点细细的光线,屋里安静极了,能听到中央空调轻微的噪音。 柏学丞愣了能有三五秒才坐了起来,茫然左右四看,却没发现任何端倪。 “真的是做梦?”柏学丞呆呆道,“我怎么觉得看见费廉了?” 柏学丞虽然醉了,但并没有断片,仔细一想觉得那并不是做梦,便打电话去跟前台确认。 前台的工作人员刚换班,没人能回答柏学丞的疑问,柏学丞无奈地挂了电话,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 虽然这不是梦,但费廉来找他,还给他盖了被子,在他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的场景说出来反而更像是做梦吧?连柏学丞自己都不大相信。 他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脸,起身去洗漱,又叫了早饭到房间里,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开始早高峰的车流,慢条斯理又茫然地吃完了早饭。 九点半,陈信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信把昨天费廉找他的事情一说,柏学丞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柏学丞几乎要跳脚了,“他真的是有病吧?!” 陈信尴尬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柏学丞又说了昨晚费廉找来酒店的事:“我去,他该不会是也喝醉了?我怎么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 陈信觉得不可思议:“我听他昨晚的语气不像喝醉了啊?先不提这个了,柏学丞同志,你的革命意志动摇了吗?” 柏学丞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陈信同志,组织让你好好上班,多为社会做贡献,别一天到晚打听别人家的八卦。” 陈信嘎嘎笑起来,这边柏学丞哼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陈信举着电话想:这明明就是动摇了吧? 第十六章再试一次 柏学丞今天很忙,约了人做淋浴房、安浴缸、装浴室暖风机,还要贴洗手台的瓷砖。 “北欧8格哑光小白砖,就这个了。”他拿了个木头小板凳坐在客厅里,戴着口罩,将刚拿到的物流包裹拆开,一头汗地说,“贴大概一米二……一米三?” 他拿起地上的卷尺量了量洗手台,恼火地皱眉:“失算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1 装修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麻烦,哪怕计算的再准确,最后总会发现一些不如人意的地方。 譬如柏学丞自以为量好了洗手台的尺寸,却发现安装洗手台时依然有重重问题。 “这他妈谁设计的房子?”柏学丞咚咚拍墙,“地漏在右边,水管也在右边,插座在左边?而且还在上面?” 柏学丞没什么经验,这又是第一次自己设计房子,一边拿相机拍照一边跟工头说:“现在还能改电吗?” “其他地方都改完了,”工头为难,“墙也都刷完了,你看这边水管也改好了。” 柏学丞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决定这个部分他还得再斟酌一下,于是转头去看淋浴房。 淋浴房和浴缸安装都算简单,当初柏学丞就是为了想安下浴缸,把洗手台硬是拆走了,打算安在外面洗衣机的位置。 但他压根没注意洗衣机组柜和洗漱台的区别,真正弄的时候才发现,要塞下洗漱台和洗衣机,现有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只能用上下结构的洗衣台。洗衣台的宽和高因为下方洗衣机的存在显得格外不人性化,也幸好柏学丞够高,可即便如此,整体依旧不如意。 最糟糕的是,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了房间设计的不合理性,电源插座和水分隔两地,直接扔一个洗衣机倒是没问题,但既浪费空间,又妨碍美观;可跟洗衣台结合的组柜方案,到时候怎么打玻璃胶?四面一旦封死,洗衣机的插头怎么办?! 柏学丞最初的设想很完美,可放到现实里就相当残酷了。 这几乎是他到目前为止整个房间布局里最失败的地方。 “应该把洗衣机迁到阳台的。”柏学丞后悔的碎碎念,可现在墙也刷了,基装几乎弄好大半的情况下,这实在是不现实了。 一整天忙完,柏学丞焦头烂额,傍晚又跟以前同校的学长约了晚饭,主要是商量学长朋友家里刚好空出来的一套小户型房子出租的事。那套房子之前就租给一个做工作室的人,主要做得是什么不清楚,但装修简约干净,很多办公用品都留了下来,柏学丞去看过了,都用得上,能省下很大一笔钱。 柏学丞也是打算自己做工作室,具体做什么他也没跟别人透露,连陈信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陈信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太过惊讶,毕竟柏学丞从以前就是这么一个人,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也没有所谓的“梦想总会被现实”击垮的悲观感,说也奇怪,是人就总有瓶颈期,有倦怠期,但柏学丞似乎从来没有。他只是一个劲地在往前走,也许走得不快,但他从未停步。 不管是对人对事,谈恋爱也好关乎未来事业命运也好,他都是这一个态度,拼尽全力,其他的以后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晚饭和学长久别重逢,聊得也算愉快,学长还带了房东一起过来,饭局之后房东爽快地跟柏学丞签了五年的约,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 工作室还要再布置一些基础的东西,包括添置电脑空调等基础设备。柏学丞几乎是把这几年所有的存款都掏出来了,还贷了一点款。 当天他拿到了钥匙和水电卡,先给工作室添置了一张简单的铁架床,然后从酒店搬了出来。柏学丞之所以看上这房子,一来有学长介绍,以后的暂且不提,起码今年的租金便宜了一点点;二来地段合适,距离他家很近,走路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距离;三来前后地铁公交站都有,楼下吃的喝的也多,方便客户找上门。 柏学丞这一天忙的,已经把什么鬼费廉忘到后脑勺去了——事实证明,一个人过于伤春悲秋,往往是闲出来的。 他从酒店提了行李箱出来,走到半路接到了蒋梵的电话。 蒋梵在那头说:“出来吃夜宵啊。” 柏学丞翻白眼:“不吃,吃什么吃,这几天酒喝够了。” 蒋梵笑得不行:“没见过有你这样不能喝酒的,哎,你以前上班不用应酬的吗?” 柏学丞哼了一声:“酒精过敏,谁劝我我就拿医院证明出来吓唬他们。现在劝酒,出了问题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蒋梵不可思议:“就你这样的,居然还能在社会上混下去?” 柏学丞啧啧:“成年人肮脏的世界,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惯的。” 蒋梵昨天把话说开了后,柏学丞倒是跟他亲近了不少。别的不提,蒋梵为人幽默风趣又知进退,实在是很难遇到的明白人了。 都说成年人的友谊是很脆弱的,少年时期吵了架隔天就能和好,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总能令好友默契地破涕为笑;年纪大了彼此的想法渐渐不再同步,又碍于许多无谓的自尊和面子,还有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最终渐行渐远的人不再少数。 不如说,告别才是成人世界里最经常发生的事。 在某个阶段遇到志同道合,彼此又足够活得明白的人,能成为朋友便是值得珍惜的事了。 柏学丞跟蒋梵闲聊了一会儿,蒋梵没再勉强他出来吃夜宵,倒是把昨天在停车场遇到费廉的事说了说。柏学丞走到小区门前,一边刷卡一边道:“结果他后来追来酒店了。” 蒋梵震惊:“你没出事吧?” “想什么呢?没什么事,”柏学丞道,“大概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他比较爱操心。” 蒋梵:“……” 蒋梵试探地问:“你说他来找你,是为什么呢?有必要操这个心吗?” 柏学丞知道蒋梵想说什么,就像他也知道陈信想说什么一样。 柏学丞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动摇。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2 试想想,本来内心就藕断丝连没剪干净,想要尝试发展新的感情,忘掉前任。结果前任有突然出现了,还带了个疑似新欢的对象,这本来就够刺激人了,结果对方居然又追来酒店嘘寒问暖……也不算嘘寒问暖,但也算是关心过度。 放在电视剧里这妥妥就是渣男的剧本啊,和前任纠缠不清,脚踏两条船还骗婚什么的…… 这事要是放在别人头上,柏学丞已经骂过去了:这样的人你还想着?还动摇?活该你受罪,贱不贱啊? 但这事放在自己头上,就有点情绪复杂了。柏学丞甚至不敢说,当他意识到对方居然追来酒店,就为看看他是不是安全时,这心情甚至是有点窃喜的。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 柏学丞推开工作室的门,把行李往门后一放。 他坐在办公桌上看着远处的星星灯火,点了根烟:“这事吧,就算你看不起我,我也认了。我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 蒋梵笑了笑:“没那么严重,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谁也没资格干涉别人的决定。作为朋友,我也只能给你提个醒,别太纵容自己的心了,心这东西,不给它多加一点束缚和约束,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别后悔就行。” 柏学丞眯起眼呼出口烟气,觉得蒋梵这人还真是挺懂。 他抖了抖烟灰,不经意似地说:“哎,我这儿有个关于你的八卦……” 蒋梵嗨了一声:“是说我跟游戏公会里的会长吧?” 柏学丞哟了一嗓子:“你知道啊?那到底是不是?” “是吧,也不是。”蒋梵想了想,“不太好说。” 柏学丞一下乐了:“你还不太好说?哎我说你啊,如果昨天咱们真是在相亲,我又看上你了,那你怎么办?你随便就答应过来了,结果你那头也没扯清楚?这算什么?” 蒋梵连连道:“不是不是,不是啊,你别误会我。我和那家伙吧……” 蒋梵似乎想了半天该怎么形容这关系,最后道:“那家伙是个直的,跟直的没有好下场,你知道吗?” 柏学丞搔了搔脸:“是吗?我以前也算……直的吧?” 蒋梵啧了一声:“你也就算个双,不然你不会这么容易接受的。” 柏学丞还第一次跟人讨论这些事,一下来了兴致,坐在办公桌上晃脚:“到底怎么回事?” 蒋梵似乎也点了根烟,柏学丞听到了打火机咔哒的声音。 蒋梵沉吟了一下才说:“跟他上过一次床,哦不对,两次,就两次,没了。” 柏学丞听得一愣一愣的:“没了?” “对啊,不了了之。”蒋梵说,“没有确定关系,大概是他好奇吧,可能又后悔了。这种带着猎奇心态的人多了去了。” 柏学丞一时没说话,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跟费廉,自己其实从来没跟这个圈子的人接触过。他并不知道这个圈子的人都是怎么活着的,又都怎么想,怎么看待他人,又怎么被别人看待。 蒋梵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怎么了?你也吓到了?” “没有,就是……”柏学丞瞳孔里倒映出对面大厦楼顶一闪闪的红光,说,“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 “找个能一直在一起的人……之类的。” “想过。”蒋梵轻轻说,“没有人不希望遇到对的那个人,但这不容易。尤其在这个圈子,更不容易。多得是被家人逼迫,又或者害怕自己跟别人不同的人,前者也许还有办法,也许有一天家人接受了,也许有一天跟家人断绝了所有关系,但后者会隐藏,会假装,他们自己不承认自己……你如果想要装睡,还能寄希望谁来叫醒你吗?” 柏学丞叹了口气,眯着眼叼着烟不说话。 蒋梵道:“其实不分男女,能遇到愿意一起走下去的人都是幸运。” 柏学丞嗯了一声:“是啊,那只能是幸运。” 但是柏学丞毕竟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决定的事向来是先做了再说。 就像当年他答应费廉的告白,在那之前他从来没跟男人交往过,但他被费廉感动了,他动心了,那他就会不顾一切,根本不会犹豫。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于是他想:如果他愿意再伸手试一次呢?那份幸运会不会再出现一次? 柏学丞挂了电话,捏着手机想了半天,给费廉发去了消息:“见一面聊聊?” 柏学丞想:不要脸的主动一下没有关系,反正昨天费廉也主动过了。哪怕之后想起来会后悔,会觉得丢脸,那又如何?不要留遗憾就好了。 幸运这事儿,说不准的,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难道非要等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幸运吗?与其如此,他宁愿先往前一步试试。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3 就试试而已嘛,失败了,也不会掉块肉的。 柏学丞捏着手机,一边安慰自己,手心里却慢慢出了汗。 片刻后,手机响了,柏学丞吓得“啊!”一声,仿佛自己是捧了个炸弹,手一抖手机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屏幕裂了,手机黑屏了。 柏学丞:“???”WTF?! 第十七章相亲 费廉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只是和老同学见个面,这没什么的。况且柏学丞看到他出现在酒店房间了,也许是想要个解释,这也无可厚非。 费廉将手机放在书桌上盯着,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那根绷紧多年的理智似乎在柏学丞出现后就开始摇摇欲坠,心房上不断出现裂纹,他补了东墙补西墙,却渐渐有种无力之感。 “费廉。”卧室门被敲响,费母站在门外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费廉站起身,将手机静音放在兜里,打开门后看到了母亲面无表情的脸。偶尔费廉会觉得,母亲大概早就忘记该怎么使用面部表情了,她的脸像雕像一样僵硬了几十年,似乎连每一丝皮肤的纹路都固定了,再也没有变化过。 你看不到她疲惫,也看不到她脆弱,看不到她开心,也看不到她难过。 她的喜怒哀乐统统掩藏在那张僵硬的面具之下,哪怕是亲生孩子,她也不会漏出一点缝隙来。她将自己稳稳地端在一个宝座上,上面有她所有的强硬、霸道、不可理喻,也有她所有的坚强、执拗和尊严。 没人能指责她,就连费廉也不能。 费廉笑了笑:“妈,怎么了?” 费母转身走回客厅里,拿出几张相片来,扔在桌面上:“你挑一个,这周末去跟人见个面。” 费廉的笑容缓缓凝固了,他走到客厅茶几前,低头扫了一眼——那是几张不同女人的照片,有模样温婉的,有可爱的,也有看起来非常成熟稳重的,也有看着十分年轻像还没毕业的学生的。 费廉喉咙动了动,他早就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但他总逃避着不去想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妈,你这是做什么?”费廉没去拿那些照片,“这都是什么人?” “我去相亲角给你找来的。”费母坐下喝了口茶,双手习惯性地抱臂挡在胸前,依然是那副不容拒绝的模样,道,“这几个姑娘都挺不错,学历也跟你相当,年纪不大不小正合适,家庭背景也算门当户对。” 费廉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被慢慢揪紧了:“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有?”费母看着他问。 费廉镇定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妈,我的事业也正在上升期,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三十而立。”费母不吃他那套,只顾说自己的,“早几年你不谈恋爱也就算了,男孩子,大一点再谈婚论嫁也没关系。你现在都三十了,你去看看你那些老同学,人家都准备二胎了吧?你呢?” “妈……” “一天天地谈什么事业?事业能跟你一辈子?能伺候你吃喝拉撒?你又不是个铁饭碗,私企……哪天说倒就倒了,说裁员就裁员,到时候你喝西北风去?你看你什么都没有了,谁还愿意多看你一眼?” 费廉只觉得满心无力:“妈,你不清楚这些事就不要随便说……” “我不清楚什么了?我说得没有道理吗?” 费廉:“……” 费母摆摆手,就算是这种时候,她说话也是面无表情的,她语速飞快,但语调却平平无奇,令人感觉压抑极了。 “你不挑我来挑。”费母抽了一张相片出来,“我觉得这姑娘就挺好,才刚二十四,金融研究生,跟你一样在证券公司做风投的。你看看,身高160,体重49kg,我觉得有点偏瘦了,但也还行。家里人是做医生和老师的,环境氛围很不错,想必教养也很好,长得也很文静……” 费廉听得忍无可忍:“妈,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答应。” 费母住了口,慢慢地抬头看他:“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费廉说:“我还没准备成家,就这个理由。” 费母盯了他半响,最后冷笑一声:“跟那个男人一个德行。” 费廉牙关紧了紧。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4 费母拢了拢头发,长久没有再言语,片刻后道:“这周六在对方家楼下的咖啡厅,你不去也得去。如果你不去,就当没有我这个妈了,也别再回这个家。” 费廉整个人一僵,费母当着他的面给那家人打了个电话约时间,结果没说几句,就听电话那头一个姑娘愤怒地喊起来:“你们又背着我去做什么了?我没打算谈恋爱!没打算结婚!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罢休?我不能有我自己的生活吗?!” 拿着电话的男人道:“胡闹!我们这不是为你好吗?你去见见面怎么了?你不见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姑娘尖叫:“我不去!我不会去的!” 费母面无表情,听姑娘这一声喊之后,她道:“既然孩子不喜欢就算了,打扰了。” “哎等等,别……” 对方话音未落,费母挂了电话。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安静,费廉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可费母接下来就又开始打电话,把之后几个姑娘家人的电话全都打了一遍。 万万没想到,几乎都是说到一半,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小姑娘愤怒的质问——原来这些家长都是背着孩子去的相亲角,根本没得到孩子的同意。 费母的自尊心作祟,在听到女方拒绝后立刻就不再跟对方家长聊了,等到挂了电话,才发现居然一个都没约上。 费母也不再看费廉,端着茶杯直接回了她自己的卧室。 费廉抱起自家的猫,揉了揉那张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脸,苦笑了一声。 他回了卧室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有任何回应,也许是被今晚的事给刺激了,他大着胆子直接给柏学丞打了个电话,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怎么回事?难道又喝醉了?今天又跟谁在一起?是那个蒋梵吗?是陈信?还是又换了一个人? 费廉在家里待着也是心烦意乱,更怕费母突然又掏出谁家的联系方式来继续打电话,犹豫片刻后,他干脆起身换了衣服,戴上围巾出门去了。 第十八章最好的安排 费廉出门前跟费母说公司临时有事加班,卧室里没有传来女人的回应。 费廉早就习惯了,偶尔他压力太大的时候,甚至宁愿睡在公司或者酒店,也不想回到这个压抑的家中。 当年他刚工作满一年,年末第一次拿到奖金时,因为太高兴想要让母亲也开心一点,于是去宠物市场选了一只银白美短回来,结果母亲并不开心,甚至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对幼小的猫咪并不友好,时常想起来就打骂,让费廉一度想将猫咪送走。 只是后来小猫的存在大概是让母亲逐渐习惯了,才慢慢稳定下来,后来母亲也把小猫照顾得很好,到得现在,这猫什么毛病都没有,还养得圆圆胖胖,皮毛柔顺光亮。 不过大概是幼年时期的阴影一直存在,这猫跟费廉一样,一直深深惧怕着女人,从不敢任性,也不敢反抗。 偶尔费廉看着猫胆小怯懦的样子,会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然,现在的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有老话说,将一头小象捆在木桩上,小象挣扎不得,最终渐渐习惯了木桩的存在;等他长成一头成年大象,力气大到足够拔起一颗大树时,它却依然会被小小的木桩拴住,再也没有试图挣扎过。 费廉深知自己被“童年的树桩”错误的影响了,但就算知道,他也无法反抗母亲。没有那么多复杂深奥的道理,不过是因为她是母亲,是辛苦生下他又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费廉在夜色里驱车,不知不觉就开到了柏学丞住的酒店。 他犹豫一下停了车找进去,却听前台说柏学丞白天就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房子还没装修好,他会去哪里?是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了?住在……什么人的家里吗? 费廉走出酒店,站在台阶上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也许柏学丞约自己见面,只是想跟自己说清楚。他突然跑到人家住的酒店房间去,这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也许他跟蒋梵或者别的什么人已经在一起了,也许自己给他带来了麻烦,所以他想谈谈。 费廉心里一下恍悟了,那点忐忑和紧张也随之消失了,却从心底深处细细麻麻地涌上一股茫然和空洞。 这种感觉他曾经也有过,在第一次大着胆子跟柏学丞说分手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是开了个洞。 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风呼呼地在耳边吹,柏学丞瞪大的眼睛和不敢相信的表情都变得很模糊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又去了柏学丞住的小区,果然家里没人,窗户里也黑漆漆的透不出一点光来。 他下了楼,走出小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家里不想待,也不想找任何人,于是他茫然地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去超市买了几罐啤酒,坐回车里慢慢喝着。 等到他喝下第三罐时,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眼熟的人,一个他正在想着的人。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5 柏学丞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风风火火地冲进一家手机维修店里,人家正准备下班了,他忙道:“我加钱也可以,你先帮忙看看?” 柏学丞从工作室的公寓那边一路找过来,顺着地图找了好几家维修店都关门了,好不容易在小区附近找到一个,他走得一身都是汗,呼哧呼哧地喘气:“就在地上砸了一下,就开不了机了。” 看店的是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来看了看,说:“这个今天修不好啊,不确定是哪里的问题,明天拆开了看才知道。我估计是屏幕吧……” 柏学丞简直绝望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个人,手机就这么掉链子。老天爷,这是你在阻止我吗? 柏学丞垂头丧气地拿着手机出来,他又不记得陈信的电话,也不记得费廉的电话,现在脑袋里除了110、119、120简直一个号码都想不起来。真是令人崩溃。 这个点其他店也差不多都关门了,还在营业的只有烧烤、火锅、夜啤酒摊和24小时便利店。 哦,还有麦当劳。 柏学丞一脸“我不想说话.jpg”的表情,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然后斜着就插进一个人来。 柏学丞:“?” 柏学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遇到抢劫的了,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费廉。 柏学丞:“???” 柏学丞简直搞不懂了,老天爷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费廉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不过眼神很清明,说话很稳不像喝醉了的样子:“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怕你有什么事就找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柏学丞愣了好一会儿,心里那股勇气嗖地一下爆发了,择日不日撞日!你既然来了,我还有放你走的道理吗?! 于是柏学丞放回手机,一把抓住了费廉:“我手机摔坏了,你急吗?不急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柏学丞一副“你不要客气”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你看,来都来了。” 费廉:“……” “来都来了”这个词很好用,代表的情绪也是十分复杂不可言说只能意会的。 费廉似乎也被这个词给说服了,也可能只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总之他答应跟柏学丞去聊聊,两人便就近找了家烧烤摊坐了下来。 柏学丞揉着肚子说:“这几天夜宵连吃下来,不胖也要胖啊。” 费廉看着柏学丞,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有些玄妙——仿佛这一瞬间,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同时都不见了,他们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了。 那日两人毫无防备突然见面时发生的种种尴尬,也像是被二人给默契地遗忘了。 其实这一夜,很多年后两人再回忆起来,都觉得是老天爷最好的一场安排。 费廉无处可去,心里绷紧的弦几欲崩断,整个人的情绪其实是不太好的,然后他就遇到了最想见的人;而柏学丞当时抓着手机游荡在街头,一时又觉沮丧颓败,一时又觉自己倒霉无比,在工作室刚涌起的勇气也是再而衰,三而竭了,可在关键时刻,费廉就这么出现了。 仿佛一夜间人生所有的低谷焦躁和失败沮丧,都在一瞬间翻盘,令两人在对视的那一刻看到了那么一点点希望的光。 哪怕光芒只有一点点,对当时的两人而言,却几乎可以说是全部了。 第十九章你缺男友吗 费廉以为柏学丞会问起酒店的事,但是柏学丞并没有问,两人聊了一些这几年间各自的见闻,仿佛真的是许久不见的老友,慢慢的曾经相处时一点一滴的感觉又回来了。 费廉坐在椅子里,听着耳边哄闹的夜市,看着柏学丞端着酒杯边说边笑,霓虹灯斑驳在他的脸上,令那笑容显出记忆里朝气蓬勃又带着无尽美好的模样,那一瞬间费廉是真的后悔了,如果没有分手,如果当时没有那样大吵一架,如果很早以前他们就能好好谈谈…… 也许他现在还能拥有这个笑容,在最疲惫最迷茫的时候,能被这个笑容拯救。 费廉觉得自己没醉,可看着柏学丞这个笑容,却觉得自己仿佛是醉了,还醉得挺厉害。 柏学丞叹气:“……所以我就……费廉?你在听我说吗?” 费廉回过神,反射弧转悠了一圈才反应过来,道:“嗯,我在听,那个洗手台……”费廉拿起一串烤土豆吃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定做,要不你联系他试试?” “真的吗?”柏学丞乐了,“那真是太巧了。” 费廉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说:“那个……之前我碰到的蒋梵,陈信说你们是游戏里认识的?” 柏学丞:“……”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6 柏学丞心说:陈信你可以啊,自己的锅往我身上推?不过好歹当初陈信一番好心,柏学丞自然不会拆穿他,敷衍地一点头。 “啊,是。”柏学丞道,“我们以前一起玩过的那款游戏,记得吗?就那个公会里的。” 费廉想起来了,哦了一声,又道:“你现在还玩呢?” “偶尔。”柏学丞干巴巴笑了一下。 烧烤店里人满为患,挡风的门帘将冷风隔离在外。 冬风卷起枯叶从马路中间肆虐而过,店内店外仿佛是两个世界。柏学丞吃出一身汗来,脱了外套卷着袖子,费廉的外套上沾了点油渍,在外人看来总是过于认真的表情似乎也缓和了不少,带了点人间烟火气。 直到快吃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柏学丞才道:“那天你来酒店……” 费廉一顿,心想:终于还是问了。 哪里知道柏学丞却说:“我很高兴。” 费廉:“……” 费廉一愣,还没回神,又听柏学丞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女朋友呢?” 费廉下意识摇头:“没有。” 柏学丞挑眉:“那天电影院那个女的……” “那是我表妹。”费廉呆呆地道,“别误会,那是我表妹,我没有……男朋友,女朋友更不可能了。” 柏学丞定定地看了费廉一会儿,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突然低下头笑出声。 费廉:“?” 柏学丞揉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有。” 费廉突然预感到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心跳如擂鼓砰砰地剧烈响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也许该想点别的,万一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岂不是会很失望? 可是……失望?费廉觉得哪里不对。如果自己从未有过期望,又如何会失望呢? 费廉脑子一团乱,殊不知柏学丞此时脑子里也是一团乱。 他伸手又给自己灌了杯酒,借着酒壮怂人胆的劲儿,道:“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了,那个什么……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浪费的必要。咱们就别弯弯绕绕的了,我就想问……” 柏学丞吞了口唾沫,紧张地捏住了杯子:“你缺男朋友吗?” 费廉一时傻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呆呆地看了柏学丞好一会儿,他没想明白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他们不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不该是……一切都结束了吗?六年前就结束了? 费廉难得有些结巴:“我……不是,你……什么意思?” 柏学丞也有些语无伦次,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在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像两个大傻子似的争相面红耳赤,一个比一个结巴:“就,就是问你,缺不缺男朋友,哎你不懂人话怎么的?” 柏学丞颇有些恼羞成怒,拍了下桌子:“就说缺,还是不缺!” 费廉紧张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缺。” 柏学丞捏下通红的耳朵:“我也缺,你觉得,我……” 柏学丞话没说完,费廉突然站了起来。 柏学丞一愣:“哎?怎么了?” 费廉慌张地往外走,起身带翻了椅子,大腿又碰到桌角砰地闷响,听着就觉得痛。 柏学丞慌忙跟上:“我话还没说完……你不痛啊?慢点!” 费廉结了账,几乎要走成同手同脚的样子了,他飞快地推门出去,冷风将他晕晕乎乎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 他下了台阶,被身后的柏学丞一把拉住了。 “费廉!”柏学丞喊,“不答应就一句话的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话不听完就跑是什么意思?!” 要不说柏学丞冲动又感情用事呢?这要是换成寻常人,估计早心知肚明是被拒绝了,或许连追上去质问的胆子也没有,柏学丞却不管这些,一扯费廉的胳膊就喊:“你不想跟我有牵扯,那你还追来酒店做什么?我要是一厢情愿了,那也是你的错!” “对不起……”费廉突然道。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7 柏学丞一愣。 街道上没什么人了,偶尔有一辆车飞驰而过,卷起落叶。风扯着两人的头发,路灯的影子在地上也跟着晃悠,柏学丞的酒劲终于下去了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松开拉着费廉的手:“道什么歉?” “我不该去打扰你,我……太自私了。”费廉深吸口气,看着柏学丞的眼睛,“还有六年前的事,我没有给你任何解释就提了分手,伤了你的心,对不起。这声道歉是我欠你的。” 柏学丞:“……” 柏学丞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兜里,下巴缩在竖起的羽绒服领子里。 他吃出来的一身汗此时被风一吹都没了,整颗心都藏在暖和的衣服里微微地抽着疼。他苦笑了一下说:“哦,是我自作多情了,行吧。” 柏学丞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语气很是僵硬:“六年前的事,我不怪你。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知道你不是……不是想要故意伤害我。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很多事不懂,没关系。” 柏学丞装作若无其事地侧了下头,斜睨了男人一眼:“我是跟六年前的你说的,没关系,别老记着了,都过去了。” 费廉瞬间鼻子发酸,他想要给柏学丞一个拥抱,可是他张不开手。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很重,重得自己都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柏学丞解释,解释他的家庭,解释他的无奈,解释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让柏学丞再次受到伤害——也许那个伤害会来自柏学丞的家庭,会来自他的家庭,会来自外人的有色眼镜,会来自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并不想让柏学丞难过,可回头看看,似乎每次让柏学丞难过的,其实都是自己。 费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只有一句:“对不起。” 柏学丞盯着他没说话,片刻后抬脚走了。 夜风冷寂仿佛某种无声地哀嚎,费廉盯着地面,手指和鼻尖冻得冰凉了也似没有察觉。他就这么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 随即一只手狠狠地拉扯过他,费廉抬头,还没看清就感到眼前一暗,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冰冷的吻。 柏学丞一手按在费廉眼前,一手拉着费廉的衣领,就这么粗暴简单地吻了过去。 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下,咆哮的冬风里,费廉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被冻坏了,居然循环播放起了“吻别”这首歌。 柏学丞的吻很短暂,舌尖在费廉嘴唇上轻轻一勾然后退开。 他的手还按在费廉的眼睛上,不知道到底是要挡住费廉的视线,还是挡住他自己的视线,他语气暴躁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别给我来那一套‘你不懂我的心’,没人陪你拍苦情电视剧!” 柏学丞低吼:“你要是真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你要真……不在意,你就别摆出这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给谁看啊?!” 费廉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柏学丞停了一会儿,似乎是暗骂了几句什么,声音太低了费廉没听清。 随即就听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费廉,我就直说了,我喜欢你,我依然喜欢你。如果你还……还有那个心思,我想再试一次。” 费廉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他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这么好?可我一点都不值得你这样做。 柏学丞慢慢地拿开了手,他的手心里已经湿透了,费廉闭着眼,睫毛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满脸。 柏学丞轻轻笑着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爱哭鬼。” 费廉抬手捂住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不知道是哪个调的呜咽,柏学丞拉过他抱住,在他脖颈后头拍了拍。 柏学丞贴着他耳朵说:“你追过我一次,这回我追你一次,咱们扯平了吗?” 费廉哭笑不得,声音沙哑:“你傻吗?” 柏学丞叹气:“是啊,不傻能看上你吗?” 费廉沉重的双手终于慢慢抬起来,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闪过了头一次知道自己性向的无措和迷茫,闪过了喜欢上柏学丞时的心动和欢喜,闪过了这六年的落寞和孤寂。 他早做好了一辈子单身不要去祸害任何人的打算,而现在,他再次拥有了一份幸运。 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可费廉有一种念头:这一次他也许不会舍得再放手了。 费廉终于回抱住了柏学丞,将脸埋在对方脖颈里:“你缺男朋友吗?” 他闷声闷气的声音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点惭愧,有点忐忑。 柏学丞像以前一样,对费廉这个模样毫无抵抗力,心里无端就柔软了一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缺。” “……你看我怎么样?”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8 柏学丞闭眼笑了起来,随后这个笑容越来越大,眼眶微微红了:“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第二十章谁上谁下 费廉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斯文英俊,待人接物十分有分寸知进退,情商大概勉强算高,对比起来,起码比柏学丞这个完全按照本性做事的“猴子”要更靠谱一点。如果让陈信或者其他同学来评价,没人会把费廉和“胆小鬼”、“爱哭鬼”、“玻璃心”什么的联系起来,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很能让人依赖,笑容和说话方式都自有一杆秤平衡着,永远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来,永远那么沉稳又成熟。 但实际上不是的,费廉的很多情绪基本只在柏学丞面前才会展现出来,因为柏学丞是从以前到现在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人,就像别人不相信费廉其实并没有那么成熟可靠一样,也没人相信柏学丞居然非常的成熟可靠。 柏学丞是按照本性生存的“猴子”,但他的直觉非常强,下定决心的事也基本不会犹豫,做事果断干脆,人缘很好,朋友可谓走遍天下。 因为他重情重义,对谈得来的朋友向来不太计较得失,因此真有事的时候找上他,其实是非常可靠安全的,甚至他能为你做得远远超出你的预料,他的贴心和周到,也远远超出你的意料。 这样两个在外表看来完全相反的人,在内心其实也完全相反。 不得不说也是一段奇遇。 费廉因为喝了酒不能再开车,他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柏学丞便将他带回了工作室。 不算大的工作室里乱七八糟,一张简单的铁架床摆在原本是卧室的房间墙角,上面铺着电热毯,小太阳正对着床的位置,床下还摆了双毛茸茸的拖鞋。 费廉在屋里转了一圈,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这是我以后的工作室,我回来自主创业。”柏学丞给他倒了杯热水,“环境还可以吧?” 费廉有些吃惊:“工作室?你想做什么?” 柏学丞给费廉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在办公桌上,说:“这个想法很久以前就有了,只是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所以去积攒了几年……经验?勉强算经验吧,趁着这次回来准备大干一场。” 柏学丞揉了下鼻子,道:“我爹妈还拉着亲戚一起给我投资了创业基金,以后工作室做大了,就当他们是股东,分个红。” 费廉登时乐了,也真是柏学丞才想得出来,还“分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当年的专业课怕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费廉喝了口热水,呼出口气来,说:“所以?到底是要做什么?” “自媒体。”柏学丞手指弹了弹面前的手机屏幕,“公众号和微博早就开好了,回来之前我已经测试了一段时间,之后想再开一个视频号,平台找哪儿还没想好。” 费廉并不意外柏学丞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意外的是柏学丞一来居然就是大手笔。 “你招聘什么的弄好了吗?” “现在就我一个,明后天就打算开始招聘了,先招编辑和摄影吧,其他的可以缓缓。”柏学丞打了个响指,“为这东西,我在家自学了剪辑和P图,牛逼吗?” 费廉看着柏学丞得意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那个少年当年也打游戏,成绩不差但偏偏心思却总用在别的地方。 今天代表哪家社团去演讲比赛,后天代表谁谁去开个大会,校庆上话剧表演临时差人也能叫上他,台词一天就熟。 他总是精力充沛又热情万丈,所以才会吸引住费廉的目光。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人的热情依然和当初一样,从未因外力作用而浇灭半分。 费廉看着他,一时心里欣慰又自豪,柏学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摸了摸头说:“别看了,再看硬了。” 费廉:“……” 费廉耳朵尖一下红了,捏着水杯移开视线,半响又忍不住地看了回来。 柏学丞觉得好玩,逗费廉的感觉可真是……久违了。 柏学丞从桌上跳下来,走到费廉面前微微蹲下。 两人视线齐平,柏学丞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他:“还看啊?” 费廉顶着通红的耳朵,表情很是镇定自若:“嗯。” 柏学丞弯起大大的眼睛,笑得很是好看:“你故意的吗?听到我那么说还看,是在暗示我什么?” 费廉这回连额头都有点红了,视线有些发飘,但很快他又不服输地道:“只是看看,男朋友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吗?” 柏学丞哟呵了一声,挨近了点,压低声音:“看看,想看多久都行。”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暧昧起来,费廉其实心里还有点疙瘩,他总觉得自己当初渣了柏学丞很不厚道,现在又有些太过厚脸皮,于是心里发虚。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29 柏学丞却似乎从他答应那一刻开始,就把前尘往事全给丢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仿佛他们一直就该这样似的,笑得特别黏糊。 “可让我想死了。”柏学丞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费廉的嘴巴,“该不该罚?” 费廉鼻子一酸,柏学丞指着他:“不准哭!” 费廉:“……” 费廉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 柏学丞道:“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不行?” 费廉老老实实点了头。 柏学丞“乖”了一声,松开费廉的嘴吻了上去。 其实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感情这事,除非出轨劈腿骗色骗钱,否则不过是你情我愿,适合与不适合。 这事本就没个对错之分,非要争个输赢,其实谁也没讨到半分好处。 柏学丞不是当年的少年心性了,现在想想,自己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很难说是不是自己将费廉逼得太急了,若是当年他肯后退一步,再有点耐心,又何必彼此受伤难过这么久? 虽然费廉始终藏着躲着的性子令他疑惑,也令他无法理解,甚至到现在心里还有一个坎儿。 但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一定能一起走过去。 只要费廉答应了他再试一次,这事就还有得商量,而现在,费廉真的答应了他。 不是他给费廉一次机会,是费廉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们是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老话不是说吗,一段完美的感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也许现在,就是他们的天时地利人和,庆幸的是,当他们彼此做好了准备后,依然还想和对方在一起。 小房间的温度渐渐升高,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 费廉许久没和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更别提对方是柏学丞。这个有些缠绵又怀念的吻,足够勾起他所有关于柏学丞的回忆,以及那些火热又青春的情爱之事。 他只觉自己脑子里现在塞得全是爆米花,一颗一颗不断爆炸,带出浓烈甜腻的味道,柏学丞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想让人将他吞吃入腹,再也不分彼此。 费廉一下站了起来,搂过柏学丞的腰将人顶压在了墙壁上。 柏学丞也被激起了斗志似的,在费廉腰腹上捏了一把,手猛地拉起了衣摆探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剧烈的喘息和不成调的闷哼。 两人不知何时摔在了铁架床上,小小的床实在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吱呀声。柏学丞把费廉压在身下,一口咬在对方脖颈上,还不过瘾似的,又侧过头咬了一口耳朵。 费廉倒抽一口气,左手和柏学丞十指相扣,右手去扯对方衣服,转头去找恋人的嘴唇,叼在嘴里就不放开,舌尖缠绕彼此攻击,谁也不输给谁。 来不及吞咽的银丝沿着下颚滑下,柏学丞断续地低声说:“混蛋,让我先!” 费廉喘着气:“我来……” “你他妈……”柏学丞粗暴地将人压住,一手就去扯皮带,“刚刚谁说都听我的?!” 费廉努力要把自己撑起来,恋恋不舍地含着男人喉结,不让柏学丞离自己太远,含糊地说:“让我伺候你,嗯?” 两人正争执不休,费廉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妈。 第二十一章旧事(上) 柏学丞清楚地感觉到了费廉一瞬间的僵硬,那种僵硬是十分不自然的,导致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柏学丞从费廉身上爬下来,看到费廉拿起手机犹豫地瞄了他一眼。 柏学丞扯了扯不可描述的绷紧的裤子,说:“我去趟洗手间。” 费廉有些不好意思,柏学丞凑过去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这仿佛给了费廉无声的安慰,等柏学丞走了之后,费廉才深吸口气接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忙咳嗽一声掩饰。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0 费母冷冷道:“加什么班现在还不回家?” 费廉道:“正准备回来了,你先睡吧。” 费母道:“你不回来我怎么能安心睡?我给你煮碗汤,你回来喝了再睡。” 费廉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已经偃旗息鼓的小兄弟,无声叹气:“好。” 等柏学丞回来,费廉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帖,看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意乱情迷的感觉,背脊绷紧了,说:“抱歉,我得回去了。” “叫车了吗?”柏学丞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叫了,马上到楼下。”费廉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轻牵了柏学丞的手,像个初恋大傻子似的,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柏学丞好笑,拍了拍费廉的头,像拍一条垂头丧气的大狗:“不生气,不过……” 费廉心头一紧,他现在只觉得柏学丞对自己而言就是天赐的宝物,生怕柏学丞一个反悔就收回之前的话了,忍不住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柏学丞的手,颇为紧张地看着他。 柏学丞好笑:“你抓痛我了……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跟你妈一起住?” 费廉嗯了一声:“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妈就我一个……” “没事没事,别误会。”柏学丞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是想说,你好歹三十的人了,你妈……管这么严呢?” 费廉沉默了一下,这样的亲情于他而言一直是糖果和砒霜的双重叠加,但随着年纪增大,砒霜的成分已经远远超过了糖果的甜蜜。压力和负担让他的脊梁骨越来越弯,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爆发的,会无法忍受的,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始终无动于衷。 因为那是母亲,将他视作唯一亲人的母亲,他无法反驳也无法责备。 费廉舔了舔嘴皮,说:“她比较爱……操心。” 柏学丞早不是当年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少年了,见费廉迟疑便不再多问,凑过去在费廉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转开话题打趣说:“你还好吗?难受不?要不趁着车还没来,我帮你……” 说着手指暗示地在费廉小腹上滑了一下,费廉顿时臊得不行,忙抓住那祸害的手:“别动!我……咳,我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柏学丞仿佛是看到当年那个过于认真又容易害羞的少年,一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干脆就坐在客厅办公桌边闲聊,等费廉叫得车来了,柏学丞送他下楼。 费廉上车后迟疑了一下,又下车来,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柏学丞:“你不是说明天有客户要见吗?开我的车去吧。” 柏学丞一愣,挑眉笑了:“你呢?” “我坐地铁,没事的,我住得离公司不远。” 柏学丞还要再说,费廉却不容拒绝地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关上车门就让司机开车。 柏学丞只好追着喊了一句:“到家报个平安!” 费廉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等车走远了,深冬快三点的夜色寂静得很,四周传来呜呜的风声,两人在一起时的那种幸福和热切瞬间被冬风刮得一点不剩了。 孤单的感觉重新裹了过来,柏学丞不想承认自己很舍不得放走费廉,三十岁的人了,却似二十岁初恋那样,只想跟人腻在一块,一分一秒都不要分开。 如果时光再退回去几年,年少的柏学丞可能真干得出来将人强行留下这种事,但那个什么也不顾的二十岁到底是沉没进了时光的海底,再也回不来了。 柏学丞在路边孤单单地站了一会儿,被风吹得一个哆嗦,鼻涕都快下来了,这才裹着羽绒服回了工作室。 也许是重归于好这件事顺畅得太过出人意料,柏学丞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恍惚觉得这事显得很不真实。 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明天太阳升起来,就会把这一切都收回去。 因此当天夜里,柏学丞翻来覆去,在带着费廉气味的被褥里做了一个关于以前的旧梦:梦境里是早几年的校园,深秋,金黄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许多游人跑到学校里来拍照,阳光大好。 青春年少,朝气蓬勃如同野猴子的柏学丞和几个哥们儿一起从篮球场往回走,经过“银杏大道”时,几个哥们儿突然吹起口哨来,拉着柏学丞往某处看。 “系花!系花!” 他们学校金融系的女生不多,因此被男生们奉为珍宝,此刻就在那宽大的银杏树下,金灿灿的树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场景美好的似一副油画,就见那系花学姐穿着雪白长裙,黑发披肩,长裙外套了件浅米色的毛绒小外套,看起来柔软温顺如童话里无辜的公主殿下。 她正对着一个高大的男生说着什么,表情有些害羞,不远处还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等着,暗地里小声给她加油鼓劲,顺带怂恿男生。 这画面一看,哪里有谁不懂的? “又是费廉。”一哥们儿道,“这小子平日不声不响的,真是招姑娘喜欢。”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1 柏学丞打完球一身汗,穿着白T牛仔裤,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怀里抱着篮球,遥遥看着那头说:“我赌五块钱!费廉会拒绝!” “我跟。” “我也跟。” 柏学丞翻个白眼:“那还赌个屁啊?” “本来就没什么好赌的,”一人道,“从大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拒绝多少个系花了,你自己想想?” “也不一定啊,”柏学丞说,“上个系花学姐毕业后,这位是新晋系花,也许刚好合了费廉喜好?” 其他人道:“你到底站哪边儿啊?要么你赌系花赢得了。” 柏学丞嘿嘿一笑,还没说话,就见费廉退后一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头也不回地跟女生擦肩而过走了。 围观几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柏学丞看着费廉走路带风的身形,自言自语:“小子眼光还挺高?” 也是恰好了,对方就这么转过头来,也不知道是察觉到视线还是凑巧,两人视线越过满地灿烂的银杏叶对上了。 费廉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有些腼腆礼貌地笑了一下。 柏学丞下意识抬手挥了挥,两人就算打过了招呼。 几个哥们儿完全没注意两人的小插曲,都看着那头泫然欲泣的系花,心中不忍:“太惨了,人间惨剧。” “你们说,我现在去安慰一下,会有机会吗?” “有个屁的机会,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跟人费廉能比吗?” “我去……你这是人身攻击啊!” 第二十二章旧事(下) 费廉在系里很低调,但女孩子对他的打探却从未停止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二文化节的时候一个摄影社团的学妹偶然将他给拍了进去,随后费廉的名字就在学校女生间传开了。 柏学丞在系里的知名度也不差,无论男生女生几乎都认识他,但男生就未必同样认识费廉,在这一点上,费廉的“存在感”和柏学丞完全不同。 只是柏学丞看着太过浮躁,而费廉则沉稳早熟,十个里有九个姑娘都会一眼注意到费廉,对野猴子柏学丞则褒贬不一。 喜欢的自然觉得柏学丞开朗活泼,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总有听不完的趣事,生活充满了阳光;不喜欢的则会觉得他油腔滑调,对女生都一个态度,很像是擅长花心的家伙,看着不够可靠。 费廉和柏学丞并不在同一个寝室,只有上课的时候能碰上面,大部分时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费廉总是会坐在柏学丞附近——不是前面就是后面。 柏学丞和费廉没怎么说过几句话,但他注意到每次有篮球比赛的时候,费廉都必定会来看。那个高大的男生总一个人坐着,手里拿着饮料,戴着帽子,偶尔身旁还会放着几本书,跟周围的人简直格格不入。 柏学丞其实对他好奇很久了,只是每回他想上去搭话的时候,费廉就会察觉到他的意图似的,先一步找借口溜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延续了一整个学期,终于有一日,柏学丞在开水房遇到了独自一人的费廉,费廉提着热水瓶,柏学丞也提着热水瓶,只是柏学丞提着的是一个女生的热水瓶。 女生是今年的新生,隔壁英语系的,长得乖巧可爱,短发衬托着有些微圆的脸颊,皮肤白嫩透着粉红,看着十分元气软嫩。 她手里抱着一摞书,背上背着双肩包,因为个头不高看着跟柏学丞带了个高中生妹妹似的,正和柏学丞并肩而行。 费廉脚步微顿,看着两个人和自己迎面走来,柏学丞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端从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哀怨的神色。 柏学丞觉得自己是魔障了,迟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打……水啊?” 柏学丞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病:这不废话吗? 费廉嗯了一声,看了眼女生。 那女生一见费廉就脸红了,小声道:“是费、费廉学长吗?” 费廉点了下头,目光在女生和柏学丞提着的热水瓶之间来回打量。柏学丞心里诧异,这和平日的费廉真是太不一样了,男生那种微妙的眼神,促使柏学丞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哪怕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跟费廉解释。 “这是英语系的乔星星,她妈跟我妈以前是同班同学。”柏学丞干巴巴地说,“知道她跟我一个学校后,我妈让我多照顾点。这个就是……我从图书馆回来路上遇见了,顺手帮个忙。” 两个不大熟的人,柏学丞硬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解释了一遍,这种感觉真是太诡异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2 连乔星星也有些疑惑,还以为柏学丞跟费廉关系很好。 费廉听完,表情依然看起来很严肃认真,只是垂下眸子嗯了一声,鬼知道他“嗯”的什么意思?柏学丞心里有个马教主在咆哮,然后就见费廉突然勾了勾嘴角,居然难得露了个笑容。 “我先回去了,再见。”他居然就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走了。 就这么走了? 柏学丞一头问号,但仔细想想,是啊,要不然呢?难道还要站这儿唠一下家常? 只是那之后,费廉就开始频繁地跟柏学丞“偶遇”起来,图书馆路上,上课路上,小花园里,开水房,食堂,小卖部,网吧……等等等等。 频繁地让柏学丞偶然一次没碰上他,心里还总觉得哪儿不得劲。 因为那次尬聊后,两人“偶遇”后就自然地打起招呼来,费廉也不再躲了,要是在小卖部遇见,费廉还会大方地请个客,一般是请一瓶饮料或者零食,柏学丞下次自然会请回来,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稔了。 柏学丞以前还开过玩笑,说跟费廉套近乎真是太难了,像打什么攻略游戏,好感值还得慢慢攒够才能促发下个剧情。 费廉那时候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柏学丞攒够了“费廉好感值”,费廉便开始频繁出入柏学丞的寝室了,陈信他们自然也就跟着慢慢熟悉了这个人,再往后吃饭或者小团体聚会,也会自然地叫上费廉了。 但一般柏学丞不去的聚会,费廉也不会去,陈信他们还开玩笑,说柏学丞简直像是驯养了费廉似的。 又一个夏季来临时,阳光灿烂,蝉鸣响彻操场上空。 闷热像蛛丝一点点缠紧了人的皮肤,甩不掉的粘腻感让柏学丞十分心烦意乱,尤其最近几场篮球比赛输了,他心里正憋闷着,就差找个人出气。 那个撞枪口上的人,就正好是连着一星期没见着人影的费廉。 快放暑假了,费廉突然就开始频繁失踪,说好一起复习的人居然放了柏学丞鸽子——这还是费廉头一回放他鸽子,柏学丞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信几个从外头回来,带着热乎乎的气流,打开冷饮说:“哎我见着费廉了,跟一个姑娘一起呢,就在南校门,你说他最近没来是不是……” 话音没落,柏学丞弹起来就跑了。 那就是费廉第一次跟柏学丞告白的开始,是后来一切的开端。 柏学丞现在还记得,他一头汗地跑去校门口,看到费廉之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觉得心里一股气没地方放,可费廉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柏学丞,我有话跟你说。” 柏学丞怒道:“你放老子鸽子就是为了……” 费廉道:“我喜欢你。” 柏学丞瞬间哑了。 第二十三章想见你 柏学丞做了一晚上的梦,有早几年的回忆也有纯粹的梦境穿插在其中,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竟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了。翌日柏学丞醒来,只觉得累得不行,感觉一整夜像是没有睡,虽然想再赖会儿床,但手机闹钟叫个不停,提醒着他眼下已经不是可以翘课赖被窝的时候了,他得去见客户,这关乎着他未来的生计。 柏学丞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从一默数到五,然后用力翻身坐了起来,在清晨的寒风里打了个激灵。 匆匆套好衣服鞋袜,在洗手间里洗漱的柏学丞还有些缩头缩脑,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脸也有些水肿了。 等洗漱完柏学丞终于清醒了一些,然后他准备去取回手机再吃个早饭。 南城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天边刚泛起一点白,街道上的车流量就明显大了起来。 柏学丞买了杯咖啡和早餐套餐,坐在早餐店靠窗的位置慢慢吃着。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柏学丞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费廉。 “早,起了吗?” 柏学丞忍不住就扬起了笑容,心里依然带着点“这居然不是幻觉”的庆幸,回复道:“早,在吃早饭,你呢?” “我也在吃。” 柏学丞拍了一张眼前的早饭照片发了过去,片刻后费廉也回了一张过来,铺着桌布的餐桌上摆着米粥、油条、茶叶蛋、牛奶还有一盘水果坚果沙拉。 柏学丞羡慕道:“真好啊。”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3 费廉发了个笑脸过来。 柏学丞前一晚太激动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费廉是什么时候跟他妈一起住的?他不是租房子的吗?柏学丞记得费廉老家好像不在南城? 之前费廉不是一直租他的房子吗?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只有他一个吗?而且…… 柏学丞后知后觉,想起邻居老太太的话了:经常领男人回家留宿的。 当时不知租房的人就是费廉,柏学丞也没什么感觉,就觉得挺巧,租自己房子的人居然是个同类。但此刻再想起老太太的话,柏学丞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恨不能立马质问起费廉了。 不过好在他克制住了。 柏学丞一口灌掉了咖啡,深呼吸了口气:他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人家做了什么跟自己没关系啊。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冷静。 柏学丞吃完了早饭,费廉又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来,是他家的美短。 银白相间的猫歪着脑袋看着镜头,一只爪子正伸向镜头的方向,看着像是要阻挡一般格外可爱。 柏学丞发了个亲亲抱抱的表情包过去,费廉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羞涩地回了一个亲吻。 柏学丞窝着的那点嫉妒心刹那又烟消云散了,美滋滋地收起了手机。 虽然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眼下并不是追问的时候。如果费廉不想提,他就不问,柏学丞现在只想好好谈个舒坦的恋爱。 一整天忙着见客户,抽空去看房子装修进度,在网上看招聘情况,等柏学丞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又暗了。 自从毕业以后,这日子就过得像是在飞。 柏学丞给费廉发了个消息,想去接他下班顺便还车,费廉则答在加班,让柏学丞先回去,不用管他。 柏学丞干脆就停在费廉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往后调了一下椅子,点了份外卖,打开笔电继续忙他的工作。 回南城之前他已经测试了一段时间的公众号和微博号,内容的反响还不错。 他很久以前就想要做这种简易生活内容,板块里有热门话题讨论、采访、自驾游路线推荐、居家平价好物分享、探寻有趣的店面等等…… 一开始他只是分享生活点滴,想在浮躁快节奏的生活里找到一点能让人沉下来的东西,后来就慢慢做成了专业性质的。 他点击公众号平台,把今天拍摄的和之前做好的部分内容加入素材库,随后开始编辑内容。 这些天他做得都是房子装修内容,顺带提供网购性价比高的家具分享等等,中途外卖来了一趟,他一边吃一边继续忙,等定好发稿时间,又检查了两遍没有错处后,他才揉着脖子抬起头来。 费廉刚好和同事一起经过停车场,柏学丞不方便叫住他,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费廉是否依然在意这种关系,于是他一声没吭,等费廉和同事朝着马路对面去了,他才驱车离开了停车场,找了个地方调头,沿路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幸而费廉很快就跟同事分开了,他正打算去地铁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费廉不敢置信地回头,柏学丞开着车窗,露出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朝他吹口哨:“帅哥,去哪儿啊?” 费廉一整天的忙碌疲惫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心里涌起滚烫的欢喜。 他克制着不在公众场合露出过于傻的笑容,努力板着脸说:“你怎么在这儿?” “快上车,啰嗦什么。”柏学丞侧了下头,趁着前面车等红绿灯,短暂地停了一下,“一会儿罚款了!快!” 费廉顿时有些憋不住了,笑容浮现在嘴角,提着包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了车。 对一向规矩克制的他而言,这种行为简直可以说是莽撞又危险了。 费廉上了车就听身后的车愤怒地按了几下喇叭,柏学丞开着车汇入车流里,嘴里还叨叨:“急什么?前面是红灯,有本事你飞过去啊?” 费廉噗嗤乐了,简直跟他以前想象的画面一模一样。 柏学丞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问:“带你去吃晚饭?” 费廉摇头:“加班有盒饭吃,你吃了吗?” “外卖,”柏学丞乐呵道,“在你公司楼下停车场吃的。” 费廉一下愣住了,柏学丞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想早点看见你。” 费廉耳朵登时红了起来。 柏学丞从以前就很能撩人,费廉到现在都记得刚跟柏学丞交往的时候,差点被撩出心脏病来。那时柏学丞大概是头一次打开新世界大门,满心满眼都是恋人,压根不理会周围人的注意,他不像费廉,自小活在对自我认知的恐惧和绝望中,心里总有个地方是自卑的,柏学丞像一张白纸,因为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没有在那种环境下生存过,行事方式自然大胆又浪漫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4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被费廉的突然告白吓了一跳,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费廉几乎是一根筋地追在他屁股后头,但柏学丞一旦接受了,就完全陷入了热恋之中,连个缓冲期都没有。 费廉此刻的感觉跟当年简直一模一样,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毕竟,这是失而复得的人啊。 柏学丞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让费廉怦然心动,像是又回到了热恋时。他忍不住伸手握了下柏学丞放在档杆上的手,只摸了一下随即把手收回来了。 这种小心翼翼又带了点兴奋的感觉,令柏学丞没忍住笑了出来。 今晚的夜色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柏学丞心情大好,决定带恋人找个不错的地方好好谈恋爱。 第二十四章热恋 南城市郊外有座山,不怎么高,白日开着农家乐,夜里偶尔会有房车搞露营聚会,算是个呼朋引伴的好去处。 从市区到市郊算上堵车花了快两个小时,临近年末天气又冷,自然没有什么露营聚会了。到了山顶,远远地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色,灯光聚集成独属于城市的银河带,看着十分美丽。 山上风大,两人便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灯火,费廉手里提着个口袋,是上山前在路口小卖部买来的零食和热饮。 柏学丞打开收音机,又往后调了一下座位,双手枕头一副好不美哉的表情;费廉看得有趣,打开一罐热饮递给他,又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找出一袋香辣味的薯片来。 收音机里温柔的女生低低地念着故事,气氛一时静谧美好,柏学丞喝了两口咖啡饮料,突然说:“不亲一下吗?” 费廉差点被呛到。 柏学丞戏谑地看他,费廉耳朵通红,脸上也带了点红晕,英俊的眉眼注视柏学丞,似有不甘心:“就亲一下吗?” 柏学丞意外:“有长进啊小费同志?” 费廉笑了,伸手勾过柏学丞的脖子,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间是暖热的咖啡味道,柏学丞脸厚地凑过去舔了舔费廉的嘴唇,心如擂鼓:“那……多亲几下?” 费廉一言不发,侧头吻了过去。 这一吻和昨夜那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感觉不同,多了几分温情和热切。 柏学丞抬手抓住了费廉的胳膊,被费廉吻得有些腰软,双腿不住打颤——幸好他是坐着的。 费廉侧身压过来,唇舌纠缠间来不及吞咽的银丝滑下,费廉似不满足,一路舔吻吸吮着从唇角到脖颈,又沿着下颚一路吻回来,还真的像头大狗般。 柏学丞呼吸急促,裤子早绷得不行了,刚一动就被费廉死死压住,费廉轻轻咬了他舌尖一下,激得柏学丞一个哆嗦,就感觉到皮带被扯开了。 柏学丞发出短促的“嗯”声,费廉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片刻功夫,柏学丞简直要忘了自己姓什么,他裤子被扯到大腿上,一手死死搂着费廉脖子,一手同费廉的手握在一处,不满足的动着。 费廉几近讨好地伺候他,完事了之后还温柔地帮他处理,柏学丞咸鱼样摊在椅子上盯着车顶发呆,几秒后打了个喷嚏。 “别感冒了。”费廉帮他拉好衣服裤子,又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一些。 柏学丞只觉得自己舒坦得有今生没明日了,脑袋一阵阵发晕,身体却带着令人舒服的绵软感,他抬腿动了动,膝盖蹭了一下费廉的手:“你呢?” 费廉别扭地按了下裤子:“不着急。” 柏学丞啧啧两声:“果然今日不同往日了。” 他把“日”字说得尤其重,费廉摸了摸耳朵,笑着咳嗽一声,说:“我就是想让你舒服,你跟我计较这个做什么?” “我也想让你舒服啊。”柏学丞一脸不赞同。 费廉没答话,他心里总是有愧的,因此怎么对柏学丞好都可以。他似又想起往日旧事,说:“还记得你第一次……第一次吻我吗?我很高兴,非常高兴。” 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不是个会跟人谈心的人,哪怕以前跟柏学丞一起,也从不说自己的一些心事。 柏学丞舒服得不行,车内温度又高,渐渐就有些迷糊了,含糊地说:“怎么不记得,你小子高兴得失眠了一整晚,傻不傻?” 费廉摸了摸鼻子:“我……”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为难又害羞地蹙起眉,侧脸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十分英俊。柏学丞伸手摸了摸男人的眉毛,心里也是一番感叹。 当年他答应了费廉后,当天夜里跟费廉约会回家,被费廉送到宿舍门口——柏学丞当时真的想狂笑,又不是送姑娘回宿舍楼,两人住同一楼层不同宿舍而已,送到门口简直不要更滑稽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5 好在当时周末,男生宿舍楼里没几个人在,费廉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柏学丞邀请他进门他又不愿意,不知道在矜持个什么劲,柏学丞一个没忍住,就搂过他的脖子吻上去了。 于是费廉就疯了,以至于第二日见面,眼下挂着青黑的眼圈,活像是被什么折磨了一夜似的,看着格外瘆人。 为这事,柏学丞笑话了他半个学期。 还有两人第一次上床…… 费廉赶紧打住了自己的回忆,这种时候可不能再继续多想了,否则哪里控制得住? 柏学丞拉着费廉的手,费廉怕他嫌无聊,便聊起了工作上的趣事,两人慢条斯理地消灭了一口袋的零食和饮料,听夜间电台放起了“成人栏目”,大多是一个专家接听电话,被咨询一些床笫之间的事情,听着格外尴尬。 柏学丞和费廉边听边乐,笑了半天,直到时间指向了十一点,才由费廉开车回去了。 到了柏学丞工作室楼下,柏学丞已经睡过去了,费廉不舍得叫他,又觉得自己藏着什么宝贝似的,静悄悄地盯了人半响,然后凑过去在对方脸侧和额头上吻了吻。 柏学丞一下醒了,怕痒地缩了一下脖子,还没睁眼先笑着回吻过去,随后伸了个懒腰。 “到了?” “嗯,晚安。” “晚安。”柏学丞看着他笑,“明天还加班吗?” “这周都要加班。”费廉为难道,“怎么了?有想去的地方?” 柏学丞摆手:“没事,你忙你的,等你空了我们去看电影?” “好。”费廉点头。 柏学丞也确实变了一些,还是那样活泼热情,还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但多了一些耐心和包容。他又捏了捏费廉的手,低声说:“怎么办,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 费廉听得心头滚烫,只觉得这六年的寂寞和孤冷都被柏学丞给赶走了,他很不想放柏学丞离开,想跟他一起在深冬拥在一个被窝里,互相手脚交缠,紧贴彼此,想起来就说一些小情话,想不起来就一言不发。 那该多好? 费廉喉咙动了动,“一起住”这种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他拼劲全力地压了回去,声音沙哑地道:“我也是。” 柏学丞看了看费廉的脸色,最后跟他说了晚安便下了车,直到柏学丞的身影进了小区门看不到了,费廉才艰难地吐出口气来。 为了憋住这股冲动,心脏甚至都微微抽搐着疼了起来,他泄力一般瘫倒在椅子里,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否则为什么柏学丞一离开,他就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一般? 缓了好几分钟,费廉才找回了自己的状态,驱车回了家。 第二十五章聊天 陈信一口菜没吃进嘴里,全从筷子上掉下来了。 “和好了?是我理解的那个……和好了吗?” 柏学丞脸红道:“是。” 陈信面无表情说:“已经重新成了朋友是吧?” 柏学丞笑容凝固,翻了个白眼:“不是!就是那个和好!复合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陈信抬手揉了把脸:“你怎么……” 蒋梵坐在一侧,喝了口酒劝陈信:“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别瞎掺和。” 陈信悻悻地道:“复合这种事很难说的,你们还隔了这么久……他还是你当初认识的他吗?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也许你们在很多事上的想法都不一样了……” 柏学丞无情地拆穿了他:“别以为你复合失败了,别人就都得跟你一样。” 陈信哼了一声,和蒋梵碰了杯子喝酒,挤兑柏学丞:“老子现在家庭美满幸福!” 柏学丞羞涩:“我也很幸福。” 蒋梵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只觉得柏学丞太有意思了。 先前柏学丞跟蒋梵还不熟,他又不太习惯打听别人的隐私,对蒋梵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看得出来蒋梵家境不错,每次见面穿着打扮都很讲究。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6 这会儿聊起各自家里的事了,蒋梵也不遮掩,说:“陈信知道我家怎么回事,总之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柏学丞看向陈信,陈信说:“做什么看我?我是他发言人吗?” 蒋梵在桌子底下踢了陈信一脚,柏学丞尴尬,便摆手:“不说也没关系。” 蒋梵乐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家……还行吧,我爸自己做生意的,我妈不管生意上的事,主要负责照顾我和家里,没请保姆,什么事都是我妈亲自打理。” 蒋梵耸肩:“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总之有一年父母大吵一架,那时候不知道吵什么,我妈闹着要自杀,我吓死了,半夜三更找我爸……后来才知道,我爸在外头有了别的人。” 柏学丞皱眉,这算人家隐私了,这样听着似乎不大好。 他看了陈信一眼,陈信摇摇头,示意没事。 蒋梵果然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他认了柏学丞这个朋友,陈信更是老朋友了,对他家那点事知道得很清楚。 蒋梵继续说:“我爸那天没回来,后来我妈安静了一段时间,又有亲戚来劝……我那时候小,记得也不清楚了,大意是让我妈忍让一些吧,说男人这样很正常的,总归我妈是老大,又有我这个儿子在,有什么也少不了我们母子一份。只要我妈能忍,外头那个就没办法。” 柏学丞喝了口酒,只觉听着窝火。 蒋梵道:“我妈忍了一年多,后来听说外头那个有了,那天也是受了刺激吧……带着我去跳楼。” 柏学丞一下惊了。 蒋梵道:“最后我把我妈劝下来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还有我吗?因为一个男人这样……实在不值得。每回家里亲戚劝我妈,我外公都不吭声就一个劲抽烟,跳楼的事之后外公就来跟我们说,不行就离婚,拿着证据把那男人告了,让他净身出户。” 蒋梵笑着道:“我妈也想通了,找了人搜集证据,又亲自去刺激了外头那女人一回,逼得对方上门来骂,我就在后面全程录音录像,那阵仗……啧啧。” 柏学丞本来还窝火,看蒋梵这个样子,又忍不住乐了:“后来呢?” “净身出户也不至于,但是判了不少赔偿,之后我妈就带着我走了。”蒋梵道,“现在我自己开公司,竞争对手之一还是我爸的公司呢,那女人也没捞着好,我爸心里怨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虽然最后看在孩子的面上把人娶回家了,但没多久外面又找了一个,天天住外头,家都不回。” 蒋梵冷笑:“天道好轮回。这种人也不想想,有一就有二,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了?还敢以真爱自居?真爱……啧啧。” 蒋梵不知道想到什么,满眼讥讽,又灌了杯酒下去。 柏学丞明白了,难怪蒋梵看上去装扮讲究又看着很体面的样子,原来家境是真的不错。大概因着小时的事,对感情这事也不太较真,所以陈信一请就出来跟自己约会了。 柏学丞想明白这层,转头看了陈信一眼——好哇,陈信这老家伙居然打得一石二鸟的主意。陈信这保姆当惯了,只要认准了的朋友就总忍不住操心,大概是不忍蒋梵从不把感情当真,又看不下去柏学丞为情伤感,于是想把这二人凑做堆,若是真有缘,岂不一举两得? 柏学丞只觉好笑,估计蒋梵心头也是清清楚楚的。他忍不住又看蒋梵,果然蒋梵借着喝酒的功夫,跟自己挤了挤眼。 柏学丞挑起嘴角,拿酒杯跟陈信碰了一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往事以后都不提了!” 陈信莫名其妙,拿起酒杯哦了一声,蒋梵也憋着笑端起酒杯,三人就这么碰了一下,各自饮尽。 柏学丞砸吧一下嘴,觉得陈信这人虽然多管闲事吧,这个情他还是领的。他心里动容,就又跟陈信多喝了几杯,喝得陈信发懵,忙拉他的手:“你这个酒量还喝个屁啊!一会儿还得折腾!” 柏学丞一下得意起来了:“费廉加完班会来接我。” 陈信:“……”毫无防备地吃起了狗粮。 蒋梵蠢蠢欲动:“我也想找个男朋友。” 陈信无语:“拉倒吧,你今年换几个人了?” 柏学丞顿时阴森森看他:“你居然把这种人介绍给我?你的心好毒啊!” 蒋梵笑得不行:“你这么可爱又这么专情,说不定我就从了啊。” 柏学丞翻了个白眼。 陈信自知理亏,挠了挠头:“我一个大直男,我不掺和。” “早就不该掺和了。”蒋梵叹气。 说也好笑,陈信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大直男居然跟两个gay一起把酒言欢,还能把这事挂在嘴上随便唠嗑,还能帮着两人介绍对象,这画面也是奇了。 柏学丞跟蒋梵相反,蒋梵正好是没有这样的直男朋友,对陈信这样“保姆”级别的朋友是真心在意的,柏学丞身边则都是大直男,他没接触过费廉蒋梵他们的圈子,这还是头回有了可以谈谈那方面事情的朋友,心里也是高兴的。 三人就这么热热闹闹聊了一晚上,费廉给柏学丞打电话的时候,柏学丞虽然喝得克制,但还是有些晕乎了。 费廉问清了地址要过来,陈信不想被洒狗粮,还叮嘱蒋梵:“自从我知道这俩的事以后,这俩从来不避着我,你也小心点。” 蒋梵和柏学丞送了陈信打车离开,蒋梵又喊了代驾,等待的时间里,柏学丞打了个酒嗝,神秘兮兮地说:“问你个事啊。”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7 蒋梵点了根烟,瞧着柏学丞晕乎乎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说:“你问。” “我跟费廉的事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那什么,我之前的房子不是他租去的吗?” 蒋梵嗯了一声,这事他之前听柏学丞说过了。 柏学丞靠着他肩膀,说:“隔壁邻居跟我提过一点,说费廉租房时候留宿过男人,你说,我该不该问啊?” 蒋梵挑眉:“你先说你怎么想的?” 柏学丞砸吧一下嘴,唉声叹气:“我不想问,但我又在意。你说我是不是找虐啊?” “是。”蒋梵点头,“你们俩当时是没关系的,人家做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怎么的?你还想无理取闹说人家出轨不成?” “那不至于,这我还是分得清的。”柏学丞摆手,嘴里哈出酒气来,“我就是……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像我这款吗?还是有别的喜好了?” 蒋梵:“……” 蒋梵揉了揉眉心:“别给自己找麻烦,他既然答应你了,就说明是在意你的,那你管他喜欢什么样的?你能保证你就只喜欢费廉那一款的?那些大明星呢?你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人都他妈是视觉动物,别跟这儿扯淡。” 柏学丞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叹了口气:“行吧,我不问。” 隔了会儿,柏学丞又忍不住叨叨:“可是他答应了,也不等同于在意啊。我是说,不一定只在意我一个,他那个人又不爱说心里话,鬼知道他想什么?我都不知道他还……” 柏学丞打了个酒嗝,蒋梵接过他话头说:“你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把你俩关系藏着掖着?” “嗯。” “那也没什么关系。”蒋梵显然是习以为常了,“多得是这样的人。” 柏学丞似乎一瞬间酒醒了一下,他看着蒋梵,蒋梵的目光在昏黄的路灯下似乎有些寂寞和无奈,嘴角扯起一丝苦笑:“你不能什么都想要,本来这在社会主流思想里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那种压力。你不懂。” 柏学丞一时没说话,片刻后道:“我就是想弄懂……” “慢慢来吧,”蒋梵说,“你可以慢慢观察,我是说,用他的思维去观察,别用你的思维。” 柏学丞似懂非懂。 蒋梵想起什么,又道:“你都没跟他确认过这一点,你就提议跟他复合了?” “啊。” “你啊……”蒋梵似乎哭笑不得,想想又算了,“也是,你就是这个性格。” 蒋梵道:“既然你没提这个,以后也不要随便提,否则不够吵的。” 柏学丞又迷糊了,攀着蒋梵的肩哦了一声。 第二十六章补偿 费廉的车比蒋梵叫的代驾先到了。 远远地费廉就看到路边两个靠在一起的人,不由皱眉。 柏学丞攀着蒋梵肩膀,蒋梵叼着烟抱着手臂站在路灯下,这两人都长得不差,蒋梵看起来还挺有点翩翩公子的意思,哪怕是叼着烟也没影响他的气质,这幅画面看着还挺有美感。 费廉心里一下酸得厉害,停了车几步走了过去。 “哟,来了。”蒋梵拿肩膀顶了顶人,“清醒点!嘿!” 柏学丞快睡着了,转头看到费廉又清醒了一些,抹了把脸靠过去:“来啦?” 费廉嗯了一声,抬手扶住柏学丞的肩膀:“喝了多少?” “没怎么喝,”蒋梵掐了烟说,“不过对他来说,一杯怕是也多了。” 费廉头疼:“不是说明天还有事吗?不早点回去歇着,还喝什么酒?” 柏学丞努力打起精神:“陈信请吃饭赔个罪,我就来了。” 费廉疑惑:“他赔什么罪?”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8 蒋梵忙咳嗽一声,柏学丞哆嗦一下清醒了,道:“啊,没什么。” 费廉:“……” 费廉狐疑地看了眼蒋梵,蒋梵露出个温润君子般的浅笑,说:“改天我请,咱们再一起聚聚,费先生愿意赏脸吗?” 费廉自然点头答应。 蒋梵帮着费廉一起把柏学丞扶上了车,关上车门后,费廉颇为不自在地看着蒋梵:“谢了。” “不客气。”蒋梵笑眯眯道,“你不用那么提防,我要是真想下手,就没你什么事了。懂?” 费廉:“……” 蒋梵看着君子,骨子里其实有他自小被奉承惯了的大少爷的嚣张,只是平日并不显山露水,对着费廉就没这么客气了,毕竟他对费廉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费廉也刚好同蒋梵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匆匆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驾驶座。 等后视镜里再看不到蒋梵笔直的身影了,费廉才侧头看了副驾驶上睡得死沉的柏学丞,心里叹气:不管什么时候,这人还是很容易讨别人喜欢。 费廉将柏学丞送回工作室,他单手扶着人,又去摸柏学丞身上的钥匙,摸来摸去的柏学丞就醒了。 “干什么呢?”柏学丞在车里吹了暖风,又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儿,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大着舌头说,“流氓。” 费廉:“……” 费廉耳朵红了,小声道:“钥匙呢?” 他几乎是贴在柏学丞耳边说话,柏学丞耳朵敏感,忙不迭地躲开了,也不知听没听到费廉的话,转身靠在门板上,伸手勾过男人的脖子,亲昵道:“什么?亲一个?这有什么的,来来。” 费廉哭笑不得,扳着他的手:“别闹,我说钥匙,钥匙。” 柏学丞贴上去蹭费廉,耍赖:“亲一个嘛。” 费廉抓着柏学丞不老实的手,终于在他身上摸到了钥匙,开门的同时柏学丞就吻上来了。走廊里安静得很,费廉一阵腿软,又要警惕被别人看到,又舍不得把人推开,他边纵容地让柏学丞吻着自己,边小心地将人往门里挤,正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费廉整颗心一下缩紧了,浑身都僵硬起来。 柏学丞突然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门里,把门关上的同时将人压在了门板上,一手探进了费廉衣摆里。 柏学丞的手有些凉,冻得费廉一哆嗦。 门外隐约有脚步声过来了,还有一家三口说话的声音。 费廉撇开头难耐地喘了口气,压低声音:“进卧室……” 柏学丞也不知是醒着还是迷糊着,扯开费廉的皮带把裤子褪了下来,整个人紧跟着贴了上去。 柏学丞的手指灵活又修长,以前费廉就夸过他的手好看,此时在漆黑一片的屋里,这只手的存在感强得无法令人忽略。客厅窗户外斑斓的灯火映照在费廉的瞳孔里带出迷离的光晕,费廉扬起头深吸一口气,被柏学丞摆布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两人动作间也不知道撞到哪里,大门发出砰的闷响,门外路过的一家三口顿时安静了一下,随即快速离开了。 片刻后,屋里的喘息已经乱了套。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办公桌成了临时的“床”,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费廉被喝醉了的柏学丞压在下头,长裤落在脚踝,背对着男人趴在桌上。 桌面冰凉,空调也没开,费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咬牙切齿地低喊:“柏学丞!你等……”之后的话费廉就说不出来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不愧是野猴子。 其实费廉想过两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他想过很多浪漫的画面,也想过自己怎么去补偿柏学丞,好好地将人伺候一晚,让他舒服得欲仙欲死。 可没想到最后结局是这样的。 费廉满脸通红,被压在桌子上,几次受不住地低喊出声,却更是刺激了背后的人。 费廉脑子里一团乱,想:算了算了,这也是一种补偿嘛。 柏学丞做的方式就跟费廉完全不同。 费廉温柔又小心,柏学丞就凭着本性乱来,当然费廉最后也不是不舒服,心底其实觉得柏学丞野蛮的方式还挺带劲的。 就像现在这样…… 费廉彻底陷入了快感的旋涡,完全无法理智地思考了,太久没尝过情欲味道的他,几乎瞬间就缴械投降。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39 费廉一阵腿软,被柏学丞野蛮地拉扯进了卧室,熨烫得整齐的西服衬衣被丢了满地,皮鞋一只在门口,一只已经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柏学丞焦躁地压住男人,酒气熨烫着费廉的脸侧,费廉听到他模糊地说:“我的。” 费廉一愣,柏学丞却已经不说话了,只闷头做事。 …… 翌日,柏学丞跟费廉交缠在一起挤在小小的铁架床上,两人肌肤完全相贴找不出一丝缝隙来,柏学丞一醒,费廉就跟着醒了,两人的小兄弟精神昂扬地互相蹭着,柏学丞耳朵一红,想起昨夜的事了。 他其实没有完全醉倒,只是酒壮怂人胆,先下手为强了。 他回忆了一下,昨天起初似乎是弄痛了费廉,一时心头过意不去,便伸手捏了捏费廉的,讨好道:“还疼吗?” 费廉英俊的眉眼在晨光中看着带了几分慵懒,一夜间冒出的青色胡渣让他看起来带着和少年时代全然不同的成熟性感。 柏学丞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觉得自己简直魔障了,不等费廉答应,他就缩进被子里翻身压在了男人身上。 费廉:“??” 今日周末,费廉倒是不着急上班,他不知道柏学丞又闹腾什么,转头摸到地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时间。 费廉:“别闹了,你今天还有事……” 话音未落,费廉手一抖:这家伙! 柏学丞已经埋头到费廉小腹下,殷勤地用嘴安抚起来。 早上正是最难受的时候,费廉忍不住抬手插入柏学丞发间,说不好是要将人拉开还是往下按。 片刻后,柏学丞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舒服吗?” 费廉面红耳赤:“你什么时候这么……”浪了! 柏学丞笑得没心没肺的,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漱,费廉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在马桶上坐了好久,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柏学丞推开门看他:“还好吗?我去买点药?” 费廉把门拍到他脸上:“别看!” 柏学丞笑呵呵地又走了。 等费廉洗漱完出来,柏学丞已经去买了早饭回来了。 工作室这边的厨房没开火,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柏学丞也暂时没打算弄,这几天都是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费廉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果然有好几个来自费母的未接来电。 他犹豫一下,将电话打了回去,又给柏学丞做了个手势。 柏学丞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喝粥吃包子。 “喂?”费母倒是醒得早,或则可能是一夜没睡好,声音沙哑,“你没死在外边啊?我都要去报警了!” 费廉眉头蹙起,声音依然很温柔:“加班……在公司睡着了。” “加班加班。”女人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费廉?你知道你这借口跟你爸当年一模一样吗?说吧,在外面有人了是吗?” 费廉:“……”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啊。 费廉陷入沉默,柏学丞看看他脸色,心里也有些紧张。 费母在那头道:“有女人了就直接说,我会妨碍你吗?对方是谁?多大了?改天带回来看看。” 费廉好一会儿才道:“好。” 费母似乎很诧异:“真的有人了?” 费廉苦笑:“你到底是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费母在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说:“趁着周末,带回来看看吧。” 费廉道:“现在还不行。”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0 费母不满:“怎么不行?你都三十岁了,还要学小青年谈谈恋爱?你还有多少时间等得起?她呢?她多大了?她也能等吗?” 费廉深吸口气:“他跟我差不多大,我们有分寸,妈。” 费母似乎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底线在哪儿,这一个疲惫的“妈”字出来,费母就没了声音,好半天才道:“知道了。” 随后不等费廉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费廉放下手机,愣愣地看了会儿自己的碗,柏学丞说:“冷了没?我给你去热热,厨房有微波炉……” 费廉摆了下手,慢条斯理吃起来,只这么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就收进了眼底,说:“你赶紧的,别迟到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第二十七章那根刺 昨天才借着酒劲把人折腾个够,柏学丞正是疼“媳妇儿”的时候,怎么可能舍得让费廉送自己? 他忙吞了嘴里的粥道:“没事,坐地铁过去快。” 费廉不知道柏学丞在想什么,但看他那眼神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没吭声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瞄到了墙角里堆着的一些礼品盒。 临近年关,费廉猜测柏学丞是去给合作伙伴送年货。 提着这大包小包的,方便坐地铁吗?费廉不是市场部的,也不是营销部的,过年过节的除了给同事和领导群发祝福微信,用不着采办什么年货,除了部门聚餐,也没什么可应酬的。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费廉几口吃完了饭,手脚麻利地把快餐盒口袋等一收拾,追上要出门的柏学丞,不由分说提走了他手里的一半礼品盒,说:“我今天没事,送你去。你这样不方便。” 柏学丞愣了愣,顿时心里暖得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凑上去在恋人脸上啵了一口响的,笑着道:“真好,我媳妇儿会疼人嘿。” 费廉:“……” 媳妇儿一出口,费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想想一早起来柏学丞所有的讨好和殷勤,顿时哭笑不得。 他一手按住了要开的门,长腿一挤就将柏学丞困在了自己的“门咚”下,双眼看着柏学丞,嘴角噙着一点无奈的笑,又纵容又恼火地道:“谁是媳妇儿还不好说,你信不信?” 柏学丞眨了眨眼。 费廉凑近了,舌尖卷了一下柏学丞格外敏感的耳廓,说:“昨天是让着你,下回可没这好事了。得意太早了吧?还有得你后悔的。” 这时候的费廉,又有了少年时代跟柏学丞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样子了。 柏学丞定定地看着费廉,倒没觉得是被挑衅了什么威严,反而很是蠢蠢欲动,感觉有点不想出门了,直想让费廉来让自己看看,怎么样叫“后悔”。 两人重逢后,费廉始终怀着愧疚心思,做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很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之色,身段也一直放得很低。以前的费廉也很温柔,很小心,但关系亲昵时也有着属于少年人陷入热恋时的意气风发,跟柏学丞比浪未必会在下风,也未必只会被柏学丞牵着鼻子走。 就这么一瞬间,柏学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带着笑容将自己抵在床头不让走的少年,心里一下软得一塌糊涂,眼眶都酸了起来。 柏学丞不想这么矫情,很快收拾好情绪手指在费廉胸口上戳了戳,笑:“我等着瞧。” 费廉好笑,心里尚带着缱绻的意味,忍不住就跟柏学丞接了个温柔缠绵的深吻。 等出了门,时间已经不早了。柏学丞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说让我早点走,妖妃祸国!” 费廉也是哭笑不得,但这回错在自己,只好任劳任怨给柏学丞做司机。 临近年关很多小公司已经开始安排轮换值班,这时候工作也不太好谈了,柏学丞便一家一家去送礼物,那张灿烂阳光的笑容让接待小姐姐脸红心跳,加上柏学丞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哪里还有不让进的道理? 一天忙下来,费廉简直叹为观止,柏学丞招蜂引蝶的段位比起学校那会儿,明显又炉火纯青了不少。 费廉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又觉得吃味,又觉得专注工作时的柏学丞简直闪耀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样好的人,稀罕宝贝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伤他? 最后一站,费廉在车里坐着没跟上去,等柏学丞提着礼品盒走后,他打开手机翻出旅行APP,将很早之前就收藏的一个旅游攻略点开看了看,心里痒痒的。 有一个他们少年时代共有的,最后却没实现的愿望一直藏在他的手机里,两人分手后的第二年,他一个人去了那里,拍了照,捡了贝壳,像是在达成什么任务成就,毫无感情。 他曾以为自己在天涯海角跟往事一刀两断,也再没期望过自己还能有未来,可时隔多年,那个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费廉选了机票,看着目的地发了许久的愣,迟迟没按下付款键。他其实不大确定,现在提起这个合不合适,万一柏学丞改主意了呢?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等柏学丞回来后,费廉把手机递过去,大着胆子问他:“过年……一起去旅行,好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1 柏学丞简直惊了,媳妇儿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吗? 他低头看了眼机票目的地,先是一怔,随即一阵无法形容的酸涩感从内心酥酥麻麻地传遍了四肢百骸,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觉喉咙有些发紧,半天说不出话来,等这一阵难言的情绪过去之后,他才克制着微微发抖的手,说:“好啊。” 费廉松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猛地落下,他伸手要拿回手机,却突然看到手机屏幕上落下豆大的一滴泪来。 费廉一下僵住了。 柏学丞不如费廉爱哭,他算是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典型。 不过当年和费廉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总觉得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时隔多年他再回来,万万没料到就这么重逢了费廉,许多情绪甚至来不及掩藏就将他给击垮了,在电影院里,他借着黑暗和剧情,无法忍受地又让自己狠狠发泄了一回。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可没想到,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的。当眼泪猝不及防流了满脸时,柏学丞自己其实都被惊着了,他忙伸手要去捂眼睛,又下意识要把费廉的手机拿回来擦一擦,脑子一下当机,应该先抬哪只手都不知道了,直接将手机砸了自己满脸。 费廉:“……” 费廉还以为柏学丞太过尴尬要跟自己的手机同归于尽,忙拽住了他的手,柏学丞满脸泪水,眼眶都红了,鼻子也红了,满眼的“生无可恋.jpg”,结巴道:“不是,我这不是……” 他想解释,又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费廉叹了口气,方才心里涌起的无措、心疼和慌乱顿时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冲得一丝不剩了,他无奈地拉过人抱住,哄小孩儿似地拍了拍:“不疼不疼。” 他想了想,又低笑着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柏学丞登时又哭又笑,握拳打了费廉肩膀一下。 费廉将柏学丞的脸压在自己肩上,免得柏学丞局促尴尬,说:“屏幕给我砸坏了没啊?你这脸可硬了。” “滚!”柏学丞沙哑着嗓子闷吼一声。 费廉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容慢慢收敛,最后凝固成一个有些复杂酸涩的表情:“对不起啊……” 柏学丞一时没说话,片刻后才道:“为什么啊,当年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柏学丞想要的解释大概是藏在心底折磨他多年了,以至于此时开口,带上了几分泣血的味道。 从重逢到和好至今,柏学丞绝口不提前事。 费廉其实知道,不提不等于真的过去了,但柏学丞尽力将它们都掩盖起来了。他更重视两人之后的关系多过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但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话语间,不经意的行为里,曾经的伤痛就会毫无防备地被扯开。提醒着他们,当年突然无疾而终的感情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忽视。 柏学丞其实打算好了,待两人关系逐渐和缓后,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半年,他做好了慢慢来的打算,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急性子的人了。他愿意慢慢等,等到终于可以问出口的那天,彻底拔掉两人之间的这根刺。 但没料到费廉会突然来这一手,将两人第一次打算出游的计划直白地放在面前,硬扯着他跨过了时间的鸿沟,看到了当年陷入热恋,对彼此疯狂爱慕着的两张年轻的脸。 柏学丞一下就绷不住了,压在心头的疑问就这么脱口而出。 费廉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柏学丞的肩,说:“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第二十八章解释 费廉一早接到费母电话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不会再重复一次少年时期的怯懦和无措。虽然如何面对母亲,如何面对柏学丞家人这件事他还没有想好,但这一次他打算和柏学丞一起去面对,而不是自作主张地将柏学丞推开。 车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很快上了高架,电台音乐恰好放起了《年少有为》,男歌手有些沧桑无奈的声音缓缓唱着:“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懂得什么是珍贵,那些美梦,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柏学丞难得沉默地靠着车窗,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只有锥心刺骨的旋律响着,节奏一点点踩在两人的心头,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忆起了许多往昔之事。 “也曾一起想,有个地方睡觉吃饭。” ——面试过了?我去,那我们不就在一个部门上班了! ——什么?分开走?为什么? “可怎么去熬日夜颠倒连头款也凑不到。” ——不是说好去三亚吗?你什么时候答应跟他们去团建了?那我呢? ——费廉,生日出去吃一顿饭不难吧?别人不会怀疑的。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2 “墙板,被我砸烂,到现在还没修。” ——去我家怎么了?咱们从上学谈到现在,毕业都没把我们分开,这还不够认真?! ——行,不见家长,见我朋友总可以吧?……什么叫我不懂?费廉?你他妈是不是只想玩玩?! “原来心疼我,我那时候不懂。” ——以前上学偷偷摸摸,现在住一起还是偷偷摸摸,费廉,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干嘛。 ——我是跟你谈恋爱,不是在当你的情儿。你不累,我累。 ——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这件事让别人知道有那么难吗?我妨碍谁了?我在意你,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我犯法了吗? “假如我年少有为,知进退,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分手?你他妈想得美。 柏学丞深深吸了口气,关了收音机的音量。 他自己说“想得美”,自己却狼狈地头也不回地逃了。说不好他在怕什么,也许是怕费廉面对面地砸来一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如果当面听到这句话,他大概会疯吧。 车平稳地下了高速,费廉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柏学丞从回忆的漩涡里清醒过来,一时有些慌了。 大意了,明明说好不提前事,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提……也许又要吵起来。费廉会说什么?说“你不懂这个圈子”?还是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让彼此为难”? 他可以暂时忽略一些事,等到之后徐徐图之,但他不能忍受费廉再将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提到面上来。 他们会吵架……怎么办?柏学丞拽紧了拳头,他不想吵架,可他不能答应费廉“地下情”的要求,他无法在外人面前装成普通朋友或是老同学。他也无法接受看着费廉若无其事地去相亲,去跟其他人假装要好,以达到和自己撇清关系避嫌的目的。 哪怕费廉跟自己说,那些都是假的,是逢场作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柏学丞整颗心都提起来了,这才做了多久的梦?就要醒了吗?他才贪恋了一次念念不忘的体温,就要这样失去了吗? 陈信说得没错,复合这事不该随便提,他也突然懂了蒋梵无可奈何的那句:“你都没跟他确认过这一点,你就提议跟他复合了?” 傻逼了,自己傻逼了,柏学丞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确定,如果两人再次因为这件旧事吵起来,再次分手,自己会不会对费廉直接动粗。 柏学丞动了动喉咙,脑仁开始一抽一抽地疼,浑身几乎都要麻痹了。 费廉没把车开回工作室,而是开去了一家很安静的主题餐厅。 临近年关,四处都是聚餐的人,饭店不太好订位置,这家主题餐厅的老板跟费廉是旧识,得到费廉的消息就专程空了最里面一间情侣包厢出来,空间不大,也不会有人打扰,正合适。 柏学丞几乎是僵硬地跟着费廉下车,进了店里,甚至没注意店老板看到柏学丞时愣住的表情。 费廉没跟老板细说,只匆匆点了菜,说了句“老规矩”,老板忙着去外面应酬其他人也没法多说什么,忧虑地看了眼费廉便走了。 包厢里早就开了空调,温度合适,费廉脱了外套见柏学丞还愣着,便上去帮他脱外套。 “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适合你的口味,以前……”费廉笑了一下,“想过很多次带你来的,但是都没那个胆子。” 柏学丞“啊?”了一声,还是很呆滞。 费廉不知道柏学丞怎么了,按着他的肩膀坐了,又帮他倒了茶水,拿了点水果和瓜子来。 “这家老板是我发小,这事我没跟你提过。”费廉拉过椅子,坐在柏学丞对面,道,“我喜欢男人的事,除了小时候跟我妈提过,再没跟其他人提过了。我发小他们家一直是开餐厅的,他也不知道我这事,后来毕业上班,他跟家里借了钱也来了南城,在这边开了这个主题餐厅,生意还不错,我几次想带你来,但又怕他多问,又怕你露馅……” 柏学丞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的表情。 费廉紧张不安地搓了搓手,说:“后来我们分了,我……实在难受,去过几次gay吧,又不想和里面的人有牵扯,怕喝醉了和人稀里糊涂……去一般的酒吧,我又怕我喝醉了惹出什么麻烦。” 费廉苦笑一下:“其实是怕自己喝醉了什么都往外说,让人听见。” 柏学丞看着费廉,突然心里酸得厉害。 费廉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总是规矩低调,骨子里藏着抹不去的自卑,就算是难受得要死要活,也不敢吐露分毫,连醉酒都不敢,那感觉大概是生生受了活剐,柏学丞光是一想就感觉呼吸不上来了。 “后来实在忍不住,实在难受。”费廉轻描淡写地说,“就来了这里,喝了个烂醉,果然是把什么都说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3 费廉还有些不好意思:“把我发小吓了个半死,怎么都没想到我会为一个男人……他没见过我那样,当时可能确实太狼狈了。我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他和陈信知道这事了。” 柏学丞心痛得不行了,忍不住开口:“不,不提这个了。” 费廉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便不提了。 柏学丞又没忍住,恼火道:“你可以找陈信啊!你跟他说不就行了吗?他那么细心的人,还能照顾你……” 费廉复杂地看着柏学丞:“那是你兄弟,我……我当年只是偶尔在你宿舍留宿,他们邀请我一起,也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不合群我知道。” 柏学丞皱眉。 费廉道:“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了,我们都分了……我哪儿有脸去见他。” 在费廉看来,柏学丞宿舍的人几乎等同对方娘家人,尤其陈信,跟柏学丞关系那么好,一直也没断了联系,他哪里敢凑到人前去?一是怕听到有关柏学丞的消息,其次也担心被陈信暴揍一顿。 费廉说完这个,觉得话题扯远了,摆摆手喝了口茶道:“其实之前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但……总觉得时机不对,而且感觉你也不想提以前的事。” 柏学丞一颗心微微提起来了:来了…… 费廉沉默了一会儿,期间服务生上了凉菜和一部分热菜。 费廉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边吃边说,饿了吧?” 柏学丞哪里有心情吃饭?但还是木然地举着筷子,哦了一声,几乎是嚼蜡般面无表情地囫囵吞了下去。 费廉看着他表情,有些不安:“不好吃啊?” 柏学丞:“……” 柏学丞忍无可忍,心想是死是活总要来这一刀的,他咬牙道:“我就问你!当年你跟风投的小姑娘去约会是怎么回事?” 费廉:“……” 费廉一头问号:“啊?” 第二十九章说清 当年柏学丞走得匆匆忙忙,连一声告别也没有,不过当时的两人也没有当面告别的意义了。柏学丞认定了费廉要去相亲约会,未来将娶他人为妻,永远当个自欺欺人的骗子,彼时只当自己瞎了眼,从里到外满是不可置信和心灰意冷,回了老家后很长一顿时间都没能振作起来。 费廉听柏学丞如此这般一说,想了半天才隐约觉得好像是有一个什么小姑娘……至于是不是风投的,他完全记不清了。 “我不可能和女人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费廉道,“虽然不记得你说的事了,估计当时只是有公事才会接触频繁了些。” 柏学丞:“……” 对他打击那么大的一件事,这个男人居然完全不记得!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伤心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费廉提分手和这件事恰巧凑在一起让他完全误会了,依着他的性子,他不可能放手得那么干脆。 柏学丞突然觉得,恋爱这种事果然会让人的智商为零,现在想想,当时他也没有跟费廉求证过,关于费廉和那个风投姑娘约会的事,也是从部门同事那里听来的。 柏学丞突然觉得自己很冤。 知道费廉没有要玩自己,骗别人的意思,柏学丞心里一块疙瘩总算是偃旗息鼓了。 他愤怒地吃了几口菜,道:“我真是傻了,就该到你面前去问个清楚!你猜我猜有什么好玩的?还自己伤心了那么久!如果当时就能问清楚,你才别想轻易甩掉我!” 他们之间又哪里会有这六年的煎熬? 柏学丞对自己的厚脸皮和死缠烂打的功力还是很自信的,此时他越想越觉得冤枉,越想越来气,大大的眼睛里凝聚起雾气,看着水汪汪的,十分惹人疼。 费廉愧疚又心疼道:“不知道你误解了这件事,我以为……” 他以为是他提了分手,柏学丞一气之下果断利落地离开了,毕竟柏学丞的性格不似他般犹豫不决。 说清了这件事,柏学丞深呼吸一下,道:“那分手的事呢?到底是为什么?” 柏学丞回忆了一下当时两人相处的状态,毕业之后两人相处的状态确实说不上好。同居在一起后,摩擦不断,矛盾升级,彼此很多想法无法沟通,互相也无法理解。 那时候整天小吵不断,打个电话,发条消息也能争起来。但在柏学丞这里,其实不管怎么吵,他也从来没想过分手两个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4 他只当这是两人迈入新阶段的一个磨合期。少年时期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热恋过去后,总会在不同的阶段遇到新的问题,童话里的故事总是美好的,王子和王子从此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但现实却不会如此。 同居以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习惯里的小摩擦,因为家庭教育环境不同思维上的差异等等,都需要他们不断去磨合。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他们看待同一样事物的眼光和方式都会有变化,那不单单只是包容体谅几个字能解决的问题。 柏学丞说:“是我太急躁了?没给你足够的时间?还是你对我不耐烦了,觉得我不可理喻,不讲道理?那时候……” 柏学丞艰难地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已经,厌烦我了? 柏学丞发现自己在费廉的事情上总是很没骨气,比起承认两人的关系,不再躲躲藏藏,他更怕当时的费廉满心都是厌烦。 柏学丞感觉自己对感情还是很有点洁癖的,他不能接受费廉心里哪怕有一瞬间,曾对自己产生过麻烦、厌烦、不耐烦等负面情绪。 光是这么一想,柏学丞几乎在座位上待不住,简直想把男人的心剖开好好看看。 费廉震惊道:“怎么可能?我从没有说过不喜欢你了!” 费廉急得脸都红了,生生出了一层汗:“我当时提分手是因为我自己,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我只是太懦弱了,我憎恨自己的懦弱,我不想以后对你产生更大的伤害。这句话说来可笑,但我当时……我当时确实想过让你及时止损。” “让我及时止损?止损谁?你?”柏学丞愣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费廉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他从来没和柏学丞提过这些,他怕柏学丞看不起自己,但他既然想要努力往前一步,就必须去正视这些问题,“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可以说是被我掰弯的,我一直有负罪感。我又贪心,又愧疚,但我又不愿意放开你,当你想带我去见你父母时,我一下清醒过来了。” 柏学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费廉额头出了细汗,像一个坦白从宽的犯人,艰难道:“你生活的圈子和我不同,我也没让你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你有很多事不知道……” 柏学丞刚要开口说话,费廉摆了摆手,让他听自己说,他加快语速道:“我不是想找借口,也不是要用一句‘你不懂’打发你。这是我的选择,是我不让你知道很多事,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和别的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但我怕你受到伤害。我是说,两个男人的事一旦让外界知道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的工作,同事关系都会受到影响,你的家人也不一定会接受,你可能……”费廉抿了抿唇,“你的家庭氛围很好,你的父母也很疼爱你,以前你就老跟我说家里的事,每次收假返校,他们都会让你给我带特产来。他们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伤害他们。” “你从来没和家人吵过架,”费廉看着柏学丞的眼睛,无奈地说,“家人和别的人不同,不是随便就能分割的关系。他们和我们会纠缠一辈子,你永远甩不掉,一旦你们之间有了问题,这就会成为一根刺,时间越久,它只会越痛。我不想让你和家人吵架,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那根刺,所以我退缩了。” 费廉闭了闭眼:“对不起。” 当初他对柏学丞不是没有气的,他不明白柏学丞为什么就是不懂。如果他们不提这件事,还可以好好地在一起过上几年。但柏学丞离开后,他一个人回到家,出租房里属于柏学丞的那一块完全空了,那时候他才痛得撕心裂肺地明白过来,那是柏学丞对他专一又固执的爱。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又如何呢?等柏学丞去结婚吗?还是等这段感情在争执中失去了温度,两人彻底成为陌生人呢?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聪明的事,把最好的留在了当下,但空荡荡的出租屋却嘲笑着他,让他突然就恍悟了:错从来不在柏学丞,他只是选择了跟一个不值得的人谈了一场笑话般的恋爱。 那之后,费廉根本不敢探听任何关于柏学丞的消息。 包厢里安静极了,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喧嚣的聚餐完全没有影响二人谈话。 柏学丞听完后没说话,自顾自吃着饭菜,费廉几乎是坐如针毡。 许久后,柏学丞才喝了口汤,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费廉一愣。 柏学丞道:“我是不懂你们圈子里的那些烂事,我也不想懂。那跟我有关系吗?跟你有关系吗?我是在跟你谈恋爱,我又不是跟你的圈子谈,每个人的境遇都各有不同,每个人的选择也不同,你们圈子?你们圈子怎么了?跟别的圈子比牛逼上天了?一个个都成被迫害妄想症了?” 费廉呆呆地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柏学丞抬手指了指他,“‘大部分人都这样,所以我这样也没办法’,这是羊群效应!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费廉,别被那些东西洗脑了,我们只是谈了一场恋爱,想在一起的人怎么样都能在一起,别的都是借口。”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我会不知道告诉家里人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会有什么结果吗?”柏学丞说着眼眶红了,他低了下头,很快控制好了情绪,说,“我是做好了准备的,费廉,是你一直没做好准备。” “我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柏学丞继续低头吃饭,慢慢道,“那是我该解决的事,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就好。我未来的路,我自己选,就算暂时会伤了他们的心……” 柏学丞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至少在家人这里没有。如果你不能求得原谅,那你也只能背负这些继续走下去。费廉,伤害从来就无法避免。” 费廉似乎从未想过这些,猛地就僵住了。 柏学丞看看他,失笑:“我倒是好奇起来,你这些负面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家里的事吧?我不知道你家怎么样,在我这里,家人不仅是互相支持和依赖的对象,同时也是能够相信的对象。也许我会伤到他们,但我同时相信,他们最终会接纳我们。因为这才是家人。”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柏学丞道,“在你看来天要塌了的事,在我这里,根本不是事。” 第三十章恶梦 费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一件事。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5 他一直以为柏学丞是不懂,是没有过多考虑,是忽略了那些可能造成的打击和伤害;其实并不是的,柏学丞只是不怕那些伤害,他只是相信自己的家人,相信哪怕会有一些风雨,也拆不散真正的一家人。 费廉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差点出来了,他忙低头揉了下脸。 家庭和家庭的不同,在他和柏学丞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感慨,也庆幸。 庆幸这样的柏学丞直到如今,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费廉深吸口气,以茶代酒敬柏学丞:“我明白了,最后一句对不起,为我没能相信你。” 柏学丞也不多说了,两人已经把话摊开说了个明白,要说得都已经说了,用不着再矫情别的。 柏学丞不开车,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把话说开后,两人都松了口气,柏学丞不用再纠结“费渣男”,费廉也不再担心柏学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费廉边吃饭,边想着柏学丞那句话:也许我会伤到他们,但我同时相信,他们最终会接纳我们。因为这才是家人。 因为这才是家人…… 费廉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一顿饭吃完,老板总算得了空匆匆赶来,跟柏学丞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柏先生,久仰久仰。”老板年纪其实跟他俩差不多,却已经是个中间秃了,脸圆乎乎的,挺着个大肚子,伸手跟柏学丞握手,“哎呀可算见到真人了,你们这是……?” 老板搓了搓手,看看费廉:“不是说那啥……了吗?” 费廉笑了一下,看着柏学丞因喝酒红彤彤的脸:“复合了。” 这还是费廉头一次在外面跟人承认他俩的事,柏学丞很高兴,整个腰背都挺直了,风度翩翩地跟老板握手:“你好,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老板挥了下手,嗨了一声,“今天要不是太忙了,我一定跟你们一起喝一杯!这可是大好事!” 老板不愧是费廉发小,立刻帮兄弟说起好话来:“柏先生你不知道,这些年费廉可过得太不好了,到了每年你们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就跟犯病一样……” 费廉忙咳嗽一声,止住了老板的话头。 老板看他一眼,笑呵呵地:“得,不说了,都过去了。” 柏学丞倒是听得心痒痒的,不停偷瞄费廉,费廉板着脸不说话,一副人前正儿八经的模样。柏学丞心里想:啧,床上不知道多浪呢。 这么想着,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觉得可怜兮兮的小哭包也十分惹人疼,还想再狠狠欺负一阵。 老板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灿烂阳光的男人心里想着多么不堪的事,倒是费廉察觉出了什么,和柏学丞对视后耳廓一下红了。 老板跟二人寒暄一阵,又让两人好好过日子,别的不提,人生苦短不就得为自己活一次?开心就行了。 这老板也是看了费廉阴郁煎熬六年,他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面已经是深深的同情了。此时见二人居然复合了,心里自然是替发小高兴的。 岁数慢慢大了,身边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怎么行?老板自己是早就有妻儿了,自然也希望发小能过得幸福。 老板招呼着以后常来,送别了二人。 费廉开车回了工作室,柏学丞今天没喝醉,一进门却装疯卖傻,开始跟费廉撒娇耍赖。 费廉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柏学丞心里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拒绝,想着再多陪陪这个疯子,也当是宠他了。 费廉一纵容,柏学丞那不跟开了笼的野生动物一样,想干嘛就干嘛? 这一夜把费廉真是好一顿折腾,柏学丞恶劣性子上来了,又逼着费廉把媳妇改口成老公,要叫得很好听的那种,叫到自己满意才让他发泄出来。 等天蒙蒙亮了,费廉才累得精疲力尽地睡了。 费廉一整晚都竭力配合,用另一种方式好好伺候了柏学丞一顿。等结束时他比柏学丞还累,一沾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大概是晚上和柏学丞开诚布公地谈了谈,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这一睡着没一会儿,居然就做起了梦来。 梦里是母亲声嘶力竭地尖叫,他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女人披头散发,不住狂吼,骂他是变态,是得了怪病,要压着他去精神病院关起来。他实在无法去寻求父亲的帮助,父亲却一脸不认识他的模样,带着重新组建的家庭茫然地看着他。 父亲身边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继母带来的,一个是父亲和继母生的,两个孩子捂着嘴一直笑,还拿石头砸他的脸,骂他神经病,不要脸,恶心,会传染病。 他在梦里疯狂奔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满心都是无助。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6 最后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想带着柏学丞离开,去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柏学丞却说:你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你一点用也没有。 柏学丞笑着道:你看我们不一样,我有很多人喜欢,你没有。 费廉一阵惶恐,心整个都空了,呼啦啦地灌进冷风来。 他拽紧了手指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站在了老家的阳台上。母亲披着头发,手里拿着几个相册,说:你看,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好好结婚,给我生个孙儿,咱们既往不咎。 女人脸上带着怪异的笑,说:没人会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是个神经病,你有病,没人喜欢你,只有妈会陪着你。你听妈的话,妈会害你吗? 费廉站在阳台上,颤抖说:你别过来,别过来,我要跳下去了! 费廉陷入了恶梦里,他不停地念叨什么,眉头紧皱,满身冷汗。 柏学丞被惊醒了,抬眼见费廉不安地挣动,嘴唇快速蠕动,眼皮也不停颤动着。他不敢将人叫醒,只轻手轻脚搂着男人,心说:难道是昨晚欺负狠了?这会儿又梦到被自己欺负了? 柏学丞自我反省了三秒钟,搂着男人轻轻哄着,小声说:“没事没事,我在呢,没事。” 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传达到了梦里,还是别的什么。 费廉竟慢慢安静了下来,重新睡过去了。 费廉一连几天没回家,平日下班就回柏学丞的工作室,休息日就陪柏学丞去装修房子见客户等。 临近年关,装修工人也忙得脚不沾地,好些工程都暂时搁置了。 “先就这样吧,估计得等过完年再说其他的了。”柏学丞站在空荡的客厅里,四面都放着装修用的工具和材料,屋里带着淡淡的腻子膏和水泥味。 费廉站在一旁左右打量,这屋子已经半点看不出自己曾经租住时的模样了。 柏学丞想起一事,问:“我听说,你住这儿时常带男人回来啊?” 费廉一愣,忙道:“别误会,有段时间单位电脑系统升级,我常和同组的同事过来加班。他早就结婚了!” 费廉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的,道:“他老婆睡眠浅,容易惊醒。那段时间加班太频繁了,他回去晚了很容易吵醒老婆,所以就留宿在我这儿了。” 费廉指了指次卧:“他自己买了张小床,就放那儿,加班就会过来休息。我们各睡各的!” 柏学丞一听费廉解释就懂了是怎么回事了,但又想看费廉着急忙慌的样子,似笑非笑道:“那么多同事,就找你?因为你长得帅吗?” 费廉哭笑不得:“别人要么是有女友,要么有家室了,我一个单身狗……” 柏学丞笑出声来,趁着没人,把费廉压在门上接了个吻。 “行了,我相信你。”柏学丞低低说。 正这时,邻居老太太家那个小孙女过来了,手里提着吃的,路过没关上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两个接吻的男人。 小孙女:“……” 小孙女顿时两眼放光,就差没把“我就知道是这样!”几个字贴在脸上了。 费廉闹了个大红脸,忙低头整理衣服装作没看见。 柏学丞则有些心虚:费廉不知道,之前他和别的男人的事,就是从这个脑补太过的小姑娘那儿传出去的。 这回让人逮了现行,还不知道会传成啥样呢。柏学丞想了想:算了,这事还是不要跟费廉说了吧。 第三十一章小家 春节期间三亚的酒店十分难定,价格也翻了好几倍,费廉并不擅长与人周旋,此时也放下脸皮来四处奔波,能走得关系都走了,还欠了许多人情,这才终于拿到了一套位置环境都不错的酒店房间。一连好几天绷紧的弦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费廉只觉心累不已,他洗澡时还想:这若换成柏学丞,估计不用一天时间就能定下来,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柏学丞人缘好,关系多,别的不说,光他现在自主创业联系上的那些客户,就已经一个赛一个的有门路了。 费廉这么想着,难免有些焦虑,总觉得自己这些年浑浑噩噩,实在是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自小就不擅长同人交往密切,工作也只维持同事关系点到即止,能不参与的聚会也尽量不会去参与。 他不似柏学丞,成天在外面跑着,像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外力越大转得也越欢;费廉只有一个人静静待着时才是最舒服的,和人应酬交际就像要把他从内到外掏空了般,这次他主动跑关系,酒桌上好几天地轮换转下来,感觉自己像颗快枯死了老树,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但一想到谈成的事情,酒店房间给他们定了整整七天的时间,价格也打了八五折。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7 一想到把这个消息告诉柏学丞,那个人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费廉心头的疲惫就一扫而空,自己也觉得浑身轻松舒畅,从一颗临冬快枯萎的老树直接跳到了逢春抽芽的绿枝。 咚咚。 浴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费廉一头泡泡,闭着眼转头:“怎么了?” 门外柏学丞耍赖道:“好冷啊,你还要洗多久?我跟你一起洗吧?咱们一起洗暖和!” 费廉:“……” 费廉哭笑不得,匆匆道:“你等一下。” 他忙将头上的泡泡几下冲掉,又抹了把脸,混身滴着水赤着脚打开了门。 房间里的水雾一下冲了出去,门外冷冽的空气撞进门来,激得费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浴室里的暖风机呼呼吹着,柏学丞穿着睡衣站在门外,一见门开了,便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惹得人也跟着笑起来。 柏学丞推挤着费廉进了门,目光不住打量,他顺手锁了浴室门,毫不见外地利落脱了睡衣裤,露出精干的身材和修长笔直的双腿,挺翘的臀瓣很有弹性,费廉忍不住就搂了过去,湿漉漉的大手在恋人臀瓣上揉揉捏捏,心里一阵发痒。 柏学丞真是爱死这样的费廉了,赤身裸体的男人站在浴室晕黄的光下,常年规律健身保持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腹肌线条性感,人鱼线清晰,胸肌结实有力,环抱自己的臂膀让人感觉分外安心。 尤其费廉对胸部特别敏感,柏学丞上手一捏,那对结实胸肌便微微颤抖,跟如此结实性感的身体呈反比的反应,令柏学丞浑身都泛起燥热来。 两人肌肤相贴,肆意摩擦,惬意安心的感觉远比情欲本身还要更震撼人心。 费廉将柏学丞拉到花洒下,热水温柔地摩挲过两人每一寸皮肤,柏学丞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勾住费廉脖子慢慢亲吻。 两人一边细细密密地亲吻,一边小声说着情话,片刻后互相抚慰着发泄了一次,然后费廉开始帮柏学丞洗澡。 柏学丞射出来的东西黏在费廉小腹和大腿的皮肤上,热水一冲就形成了大片粗糙的斑驳,费廉也没管,先仔仔细细地帮柏学丞清理,擦完背洗完头后,费廉将人抵在墙上,手指顺着沐浴液滑进了最诱人的地方。 柏学丞动了下肩膀,微微分开腿由着费廉来,脸上带着水珠笑着说:“洗澡就洗澡,你干嘛呢?” 费廉手指动起来,喘着粗气说:“是在帮你洗……这不还有地方没洗到吗?” 柏学丞嗤笑:“流氓。” 柏学丞的笑容实在太好看,费廉心里一悸,凑过去狠狠吻在唇上,然后抬手捞起了他的腿。 …… “酒店定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柏学丞被费廉搂在胸前,困倦地说,“我还说我找人……” “就知道你会去找,我紧赶慢赶地……”费廉无奈,“总算赶在你前头了?” “嘿嘿。”柏学丞笑起来,“太好了,媳妇儿你真棒。” 费廉捏了下柏学丞的臀瓣,暗示意味极浓:“媳妇儿?” 柏学丞随便他捏,侧头咬了男人脖子一下,舔舔嘴唇:“什么时候走?” “放假前一天吧,”费廉轻轻摩挲恋人的腰,“年底聚餐多,这几天我可能会有点忙,不能每天过来了。” “没事,”柏学丞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了,趁你不在我先去把床换了,再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虽说是暂住,也得有点样子吧?一开始我没想着会这样……本来打算就这么将就着过呢。” 费廉搂了搂爱人,心里也是一阵感慨:是啊,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柳暗花明。 柏学丞的房子连装修买家具带敞房起码要明年年中、年底才能住人。 以防万一,柏学丞是打算明年年底再入住的,工作室这边暂时会成为他的临时居住地。一开始柏学丞没料到会遇到费廉,还想得是就在工作室安张铁架床敷衍一下,反正也就是睡个觉的事情。 可现在既然和费廉在一起了,自然不能再挤在一张小床上睡了,不仅如此,柏学丞有了布置卧室的想法,想让工作室和小家一点点区分开来。 这租来的不大的工作室是两室一厅,柏学丞打算客厅餐厅和主卧是办公地,次卧则住人;原本厨房也没打算好好弄,放上咖啡机、微波炉、烧水器也就可以了,现在也打算好好地买点锅碗瓢盆,能和费廉偶尔一起弄点饭菜吃。 两人曾经同居过,虽然争执不断,伤害了彼此的感情,但现在柏学丞心里却没有曾经那么没底了,跟费廉摊开说过之后,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8 第三十二章爆炸 柏学丞把想法跟费廉一说,费廉同意了,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聊着天,等柏学丞睡着后,费廉看着天花板,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连续多日没回家后,费廉这天提着大包小包公司发的节日礼品回了家。 年末聚餐有各种抽奖环节,费廉运气不错,拿了一套床上用品、一只烧水壶、一袋旺旺礼包和两桶菜籽油回家。 费母冷冷地看着他把东西搬进屋,又往他身后看了看:“舍得回来了?还有的人呢?也不说来家里打个招呼问个好?什么态度?” 费廉头也不抬,把东西挨个放好后拍了拍衣服裤子,站直了身子说:“什么人?” “你找的女人!”费母提着眼角,看着费廉,“在外头待了这么多天,什么意思?” 费廉只觉得一进家门整个人就呼吸不畅,和柏学丞在一起时那种舒服的感觉瞬间就被窒息压抑的氛围给压得分毫不剩了。 这些天他跟柏学丞在一起想了很多,思考了很多,此时此刻他才发觉,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无视和逃避,才最终助长了这种不健康的氛围。 有些事可能无法再更改了,错过的也回不去了,人都说年纪越大越固执,其实是跟逐渐固化的社交圈、认知范围等息息相关,如果一个人始终追求新鲜,永保好奇心和进取心,那么无论年纪多大也不会固步自封。 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也需要每个人自己来负责。 费廉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耐性和平静,先去洗了手然后坐进沙发里,双手搁在膝盖上,说:“妈,你坐,我有事想说。” 费母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是费廉这个模样这个态度实在太像曾经和她提离婚的前夫了,女人心里泛起了强烈的抗拒和不适,好一会儿才坐了下来。 “这些年我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费廉想着昨晚做好的决定,道,“房子的首付我攒够了,加上公积金,装修什么都好说。左右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去看看房子怎么样?选一套喜欢的,你决定就好,我把卡拿给你。” 费母有些诧异:“好是好,怎么?终于打算结婚了?” 费廉摇头:“跟这个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费母难得不解,“不是要结婚……买房子做什么?那姑娘是本地人?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家那边妈还有一套房,女方家要是要求高,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再……” “我没交女朋友,没影的事。”费廉摇头,看着费母的眼睛,“一直在这里租房也不是个事,我打算买一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以后就安心住着。” 费母慢慢听出一点不对了,眯起眼睛,语气冷漠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安排你妈呢?人大了翅膀硬了,不愿意跟妈住了是吧?你想什么呢?你不跟妈住跟谁住去?一个人租房子住?你有钱得很?” 费母道:“还是不想被管着了?想出去跟人瞎混了?我告诉你,我这是为你好!你一个人怎么过日子的?我以前来看你就发现了,吃泡面,吃外卖,那是人吃的东西?好好的身体就是被你这么糟蹋了!我来之前你是什么脸色?啊?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看着跟吸毒的一样!你这么多年没交上一个女朋友,你也不找找自己的毛病?好啊!现在好了,还嫌弃起你妈来了!能耐了啊!白眼狼三个字怎么写知道吗?!” 费廉安静听着,他早料到了母亲的反应,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等母亲声音一下比一下高,一大段话几乎是吼着说完了,他才道:“妈,我不可能一直跟你住一起。如果我要结婚,你是不是还打算跟我们一起住?” “这不是废话吗?!”费母一下站起来了,指着费廉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可能跟我一起住?前几年我还没退休,由着你来也就算了,现在我一心为你,为你的家庭,你这什么意思?!我就是这么教你孝顺的?!” “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跟你一起住我跟谁住?!你干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 费廉道:“妈,我已经三十岁了,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每天被你责问在吃什么,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家。我需要自己的空间,你懂吗?你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你要为自己多打算,你要是不想回老家,我就在南城给你买房子,写你的名字,你安心住着,我假日周末得空都回来看你,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不是共有的!” “混账东西!”费母抄起桌上的杯子,直接砸了过去。 费廉没想到费母会这样,一下没避开,被杯子砸破了额角,鲜血一下流了出来。 血腥味激发了费廉所有压抑的愤怒,他的眼眶几乎红了,任由鲜血流到眼前,一下站了起来。 费母愤怒地指着费廉,呲目欲裂:“我养得是个什么狗东西!什么东西!你跟你爸一样,你跟你爸……” “我跟我爸一样怎么了?!”费廉吼出了声,“我跟他有血缘关系!我跟他像有什么不对吗?!你总说我跟我爸这样像,那样像,成天冷嘲热讽地是在嘲讽谁?!嘲讽我还是嘲讽你自己?!路都是自己选的!你迁怒我有意义吗?!是我想来这个世界的吗?!是我想夹在你们之间的吗?!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是!你一个人把我养大不容易!那我又容易吗?!”费廉几乎吼破了嗓子,鲜血顺着他的眼睛流到鼻尖,又滴在地板上,让他英俊的眉眼染了一层修罗感,生生震住了费母,“别人和父母出去玩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听你们吵架!别人父母在辅导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看你们吵架!半夜三更还得被你们活活吵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明!第二天上课讲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我又做错什么了?!” 费母哽咽道:“你……你……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费廉,你亏不亏心?” 费廉胸口快速跳动,扯着他脑门上的筋也不住颤动,他只觉胸口里有炸弹要爆了,要爆个四分五裂,不管不顾,要爆个彻彻底底,埋葬后路炸开前路。 他心里很清楚,很多话很多事现在再跟费母说已经晚了,已经迟了,人和人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能。 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妈,”费廉抹开了额头的血,说,“我谢谢你一个人把我养大,这很不容易,这些恩情我都记着。但谁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你有爸有我也有,我不单单是你的儿子,我还是个独立的人。我不想跟你吵,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跟你吵,为什么?我就怕我没了爸,一旦吵了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我就又没了妈。” 费母狠狠地喘了口气,一时气得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 “你一直很有主见,太有主见了。”费廉道,“你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好,让别人无路可走,如果你非要拽着点什么才能有安全感,我让你拽着,没有关系,你是我妈,你拽着我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但只一点,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无论是生活工作还是感情,那是我自己的事。” “我前几天听人说,家人是吵不散的,经历风雨依然能在一起,那才是家人。”费廉想起柏学丞,脑子里稍微清明了一些,沙哑的嗓子渐渐和缓下来,“从前我是太忌惮了,一直不敢跟你吵,才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样。也许,我该早点跟你大吵一架的。”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49 费母手指颤动,好一会儿才说:“你给我滚。” 费廉定定地看着她,女人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她坐得笔直,光晕将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晦涩的纱。 她就像很多年前跟前夫离婚时一样,坚决不让任何人碰触她尊严的权杖。 你要走?那你就走吧。 如今对儿子,她也是一样的态度:“滚,你既然不想我管,以后我都不会再管。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第三十三章休息 费廉很清楚他们母子俩这么多年积下的种种问题绝不会这么轻易被解决掉,闻言他不再多说一句,只放下了手里捏着的银行卡,上面贴的小纸条上写着密码。 “拿走,我自己有退休金。”费母看也不看,冷笑,“当年没钱的时候,拖着你也能活下来,怎么?现在我一个人反而还过不好了?” 费廉并不同她争辩,只道:“给不给是我的事,用不用是你的事。” 费母怒瞪,费廉抽了张纸巾按着额头,大步离开了。 柏学丞这一天在工作室很清闲,他年末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把最后的几个软文广告定好发送时间后,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去二手家具城买点东西回来。 只是还没出门,先接到了电话。 “是柏先生吗?我们是XX家居的,现在要送货上来,您家里有人吗?”柏学丞没听清对方是什么家居,就听到要送货上楼几个字,吓了一跳。 “送什么货?我没定货啊?” “是柏学丞吧?手机号……”对方报了名字手机号地址门牌都没有错,又道,“那就对了,我们是来送床的,还有一些小家具。您在家吗?” 听到床,柏学丞明白过来,估计是费廉定的了。 这小子,最近挺积极啊。 柏学丞勾起嘴角,把门打开了:“在,你们上来吧。” 从上午到傍晚,柏学丞这一天就没出过门。 床送来之后,床头柜,小衣柜,迷你冰箱,懒人沙发……从大件到小件,一样一样的货品挨个送到,把空荡的工作室一点点给堆满了。 最后一台咖啡机送到后,柏学丞给费廉打了个电话。 “你买了多少东西?”柏学丞哭笑不得,“这是干嘛呢?” “还有几盏灯,”费廉那头明显在忙,背景音很嘈杂,费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门一关,周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费廉带着笑意说,“还有新的窗帘,几盆盆栽,几张画框,挂钟,我想想……” 柏学丞很诧异,同时心里又被填得满满的,看着被布置起来的次卧和厨房,还有部分客厅的装饰,感觉内心一些空缺的地方也鼓胀了起来,忍不住地就想笑:“你这是给我打算的呢,还是给我们打算的?” 费廉顿了一下,轻声道:“给我们,可以吗?” 柏学丞哼哼两声:“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费廉在电话那头闭了闭眼,心里又酸涩又幸福,很难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错觉。 费廉动了动嘴,突然说:“谢谢。” 柏学丞愣了愣,费廉却不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又谈起正事来:“工作室过完年就要正式开工了吧?人都招好了?” “嗯,这几天他们会先过来熟悉一下地点,”柏学丞也没多问,顺着话道,“周末蒋梵约咱们吃饭,有时间吗?” 提起蒋梵,费廉全身都立起戒备的刺来,立刻道:“有!” 柏学丞不知道费廉在亢奋个什么劲,笑着道:“好,那我去回他,晚上……” “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费廉道,“可能会晚。” “行吧。”柏学丞正要挂电话,那头费廉又道,“买那些东西只是……想帮上你一点忙,你租工作室,装修房子都花了不少钱了,想帮你节省一些开支,没其他意思。” 柏学丞失笑:“你就是有其他意思我也照收不误,怎么?还怕我误会你想包养啊?” 费廉不知想到什么旖旎画面,顿时耳廓红了,喃喃:“包养……也不错啊。”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0 柏学丞道:“有本事你就来,我还怕你不行呢。” 费廉讪讪地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待机壁纸是柏学丞的睡颜侧脸,费廉的拇指在恋人嘴角摩挲,心里头一回对工作和事业燃起了熊熊热情。 费廉连轴转了多日,周末终于得空休息,在床上赖了个床。 次卧已经布置妥帖,换了窗帘,加上大床、床头柜和衣柜,比之前空荡荡放个铁架床有家的味道多了。 费廉拖来的行李箱和柏学丞的一起并排放在门后,衣柜旁边立着一只小巧的衣架,上面挂着两人的外套围巾,小小的细节彰显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温馨。 费廉的生活习惯很好,这从之前他租住柏学丞的房子就看得出来,几年时间房子保养很好,也很干净,当初陈信都是夸赞过的。 有了费廉在,整个屋子收拾得规整又周到,他为人细心,想得又多,柏学丞想不到的他都能提前规划好了,用柏学丞的话说就是“十分贤惠”。 难得赖床,费廉翻身的时候旁边枕头上已经没人了,枕头微微冰凉。 屋里开着空调,床头上放着加湿器,费廉在被窝里迷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费廉听了一会儿,发现是柏学丞跟陌生人在介绍什么,神智一下清醒了。 他揉了把脸起身穿戴好,窗台边放着一只黑木框立镜,确认自己的仪态没什么不妥,他清了清嗓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次卧正对着洗手间,中间是条走廊,客厅在走廊尽头。 听到这边的动静,柏学丞探过头来看了一眼:“醒了?早饭在厨房里,自己热了吃。” “好。”费廉声音有些沙哑,却更显低沉磁性,十分好听。 陌生人好奇地也看了一眼,费廉跟对方视线相对——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姑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大男生,身量不高,看着还挺干净精神。 估计是工作室招来的新人了。费廉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两个小姑娘则微微瞪大眼,脸蛋红了起来。 一个大着胆子说:“柏哥,那位也是……?” “他不是,”柏学丞笑了,“他是家属。” 两个小姑娘没明白过来,呆呆地哦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关系。倒是旁边的男生看出了什么,探究似地多看了柏学丞两眼。 费廉洗漱完走出来,精神了许多。他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衣西裤,工作室里开着空调稍微有些热,他敞开了领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英俊的眉眼带着莫名的风情,令人一眼看去就心跳加速。 他穿着和柏学丞同款的拖鞋,进厨房去热早午饭,又给柏学丞和自己做拿铁,弯腰拿咖啡豆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小姑娘说:“柏哥,那位,那位先生叫什么呀?” 费廉回头看了一眼,见柏学丞依然笑得淡淡的:“他姓费,不是我们工作室的人,以后你们大概也很难遇到一次。好了,工作流程都熟悉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柏学丞说话的间隙回头看了费廉一眼,两人视线相对,柏学丞暗示意味极浓地瞪了他一眼。 费廉好笑,偷偷做了个讨饶的姿势,然后将厨房门给关上了。 等送走了人,柏学丞回来后道:“那个男生看出什么了,说他不来了。” 费廉神情一顿:“不来了?” “大概是讨厌gay吧,不过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那么不客气的。”柏学丞带过了男生的事,说,“确定过完年正式上班的只有那两个姑娘,其实三个人我也觉得多了,两个人加我目前刚好。” 费廉捏着咖啡杯没说话,柏学丞凑过去拿肩膀撞撞他:“你小子,当着我面招蜂引蝶啊。” 费廉苦笑:“这可不赖我……” 柏学丞本也是跟他开玩笑,见他神情恹恹的,哄他:“小姑娘那么喜欢你,可见多年过去你这幅皮囊风采不减当年,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费廉欲言又止。 柏学丞道:“好了,知道你想说什么。工作的事你情我愿,他愿意来我还不乐意让他来呢,别什么事都往你自己身上揽,嗯?” 费廉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一时也改不了自小养成的一些思维习惯,潜意识总觉得这是自己犯了错,他克制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释怀掉这种情绪,点了点头。 柏学丞揉了揉他的短发,目光注意到男人额角的创可贴却也没多问。 柏学丞自认对费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突然多出的伤口,决定搬来工作室跟自己常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起家里的事情,手机上也不再频繁弹出费母的来电等等细节,都让柏学丞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也许费廉正在处理一些家庭问题,柏学丞并不方便多问。 费廉这个人是这样,骨子里有自卑的一面,因此对自己的很多事总是无法正视,也很难自我肯定,对人事比较容易敏感,又容易多想,外表看着英俊潇洒,内心其实很细腻。 他不知道,自己对外人的影响其实很大,年少时并非他不合群别人不喜欢他,而是他看起来太过成熟稳重,别人心里有想法也不敢多言,怕多说多错。 女孩子大多将他当做梦中情人,殊不知这个梦中情人并不那么威武可靠,反而是个哭包,黏人还容易玻璃心。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1 这些事只有柏学丞知道,柏学丞心里其实是很有优越感的。 其实心思周到细腻,容易多想的性格,在感情上也许容易自惹麻烦,但在工作上却很受同事领导的欢迎,他总能最先察觉出错误,提前预估到问题,避免过多的损失,甚至因为提前准备了多种方案,总能力挽狂澜。 只是费廉不合群又不擅交际的短板,令他卡在了升迁的路上。一旦能改善这一点,他在事业上能走的路要宽得多。 柏学丞倒不认为费廉非得在事业上闯出什么名堂才行,之前说的“包养”也是随口开的玩笑。只是费廉如果愿意再往前走一步,能逐渐明白他并不如自己所想那么不堪,他其实可以是个很棒的人,也许对改善他的潜意识思维方式和性格都有益处。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柏学丞笑嘻嘻地说,“赶紧吃饭吧,下午太阳这么好,咱们去晒太阳?” 费廉扬起笑容:“嗯。” 第三十四章聚餐 晒了一下午的太阳,两个人浑身都暖烘烘的透着舒服,傍晚费廉开车带着柏学丞一起去了蒋梵定好的餐厅,柏学丞跟费廉大致说过一些蒋梵的事情,不过隐去了家庭隐私那一段。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餐厅,”进了包厢,柏学丞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原来是火锅啊!” 费廉接过柏学丞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服务生进门递过有点烫的消毒毛巾,柏学丞随手拿过擦了擦手,蒋梵喝了口茶怼他:“火锅哪里不高级了?” “当然高级,”柏学丞看了眼服务生,对蒋梵做了个鬼脸,“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蒋梵呵呵笑:“聚餐热闹就得吃火锅,不然撸串也行啊。” 柏学丞克制地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坐下,费廉跟蒋梵不熟,不过仅有的两次见面彼此都带了点不愉快的火花,费廉微微点头先谢过蒋梵这次的请客,蒋梵摆摆手示意不用见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哟,你俩看着气氛不错啊。” 费廉下意识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服务生。 这是费廉多年的习惯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就看到蒋梵坐在对面露出了一点挪揄的笑容。 费廉:“……” 费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默不作声。 柏学丞若无其事地道:“陈信呢?哎咱们这算团年饭吗?” “怎么不算?上回陈信请,这回我请,下回轮到你了。”蒋梵隔空点了点柏学丞,“请高级餐厅啊。” “嘿!来劲了是吧?”柏学丞拍桌,“就我们几个人来回团,你请完我请,累不累啊?” “不累,有人请客吃什么都行。”蒋梵笑出声,就觉得逗柏学丞特别有意思。 两人这边你来我往,费廉在旁边听着,目光一直看着柏学丞被空调吹得红红的脸蛋。片刻后陈信还没来,倒是来了个陌生人。 一个长得挺高大的男生,穿着卫衣套着棉服,头发稍微有点长在脖子后扎了个小揪,右耳上戴着两个耳钉,脖子上还挂着骷髅项链。 模样长得挺帅气的,看着脸挺嫩,还化了妆,眼尾有点小烟熏,在包厢的光线下看着很是诱人。 柏学丞挑起眉,看着男生双手插兜模样十分不可一世,进了门目光从柏学丞费廉脸上扫过,径直走到蒋梵身边坐下了。 蒋梵打发了门口的服务生,包厢门关上,蒋梵搂过男生亲了一下,介绍说:“这是我家的小狼狗,程羊。” 蒋梵捏了捏男生的脸:“这你柏哥,费哥,他俩是一对。” 程羊脸臭臭的,靠在蒋梵身上点了个头唔了一声就算打了招呼了,蒋梵小声跟他说话:“这么没礼貌呢?打个招呼啊?” 程羊薄唇一掀,冷冷道:“要我站起来鞠躬吗?两位哥哥好,红包拿来?” 柏学丞噗嗤一下笑了:“小孩儿脾气挺大啊?多大了?” 蒋梵跟领孩子见长辈似的,啧了一声,放下了搂着程羊的手:“刚大二,十九岁?二十?” “翻年二十一。”程羊见蒋梵想不起来,嗤笑一声接话道。 柏学丞不大喜欢这种没礼貌的小孩儿,闻言点点头跟蒋梵聊起了别的,包厢里有电视机,此时放着新闻,主持人正经肃穆的声音冲淡了一点尴尬气氛,费廉抬头去看新闻,心里其实觉得有点无聊,突然浑身一僵。 柏学丞的手藏在桌子下头,轻轻摸上了他的大腿。 费廉:“……”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2 费廉克制又快速地看了对面一眼,幸亏这桌大,中间又摆着大锅,热气蒸腾的,估摸蒋梵注意不到。 费廉喉咙动了动,继续看着新闻,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不易察觉地也摸了下去,挠了挠柏学丞的手背。 柏学丞转过手心来,两人就十指相扣地牵在一起,有些隐秘的暧昧感令费廉心猿意马,不仅没听清新闻说了什么,蒋梵和柏学丞聊了什么他也一个字没听到。 过了十几分钟后,柏学丞凑过来跟费廉说话。 “蒋梵上哪儿找的这么个小孩儿?脾气挺臭啊,他好这口吗?” 费廉总算拉回了一点神智,边跟柏学丞咬耳朵边抬眼去看,就见靠墙那边,蒋梵和小孩儿也凑到一起去说悄悄话了,两人靠得很近,蒋梵一手在小孩儿脸侧轻抚,动作暧昧,小孩儿还张口咬了蒋梵的手指。 “看什么呢?”柏学丞不满,整个人几乎贴到费廉身上了,手指轻轻搔了下费廉手腕,“那小孩儿好看吗?” 费廉无奈地看他:“你觉得呢?” 柏学丞眼底带笑:“我觉得长得还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估计够折腾的。” 费廉抬手揉了下柏学丞的唇,压低声音:“没你好看,脾气也没你好,更没你会疼人。” 柏学丞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费廉的手——以前在外头,只有他调戏费廉,费廉哪里敢这么动手动脚的? 柏学丞惊讶之后又很开心,顺着费廉的手指蹭了一下,在不被人注意的位置轻轻舔过了恋人指尖,费廉浑身涌起一股燥热,感觉这火锅不用吃他已经热血沸腾了。 “陈信来不了了。”蒋梵突然说,“说是孩子生病了,要去医院。” “怎么生病了?”柏学丞回过头来,皱眉,“严重吗?我们也去看看?” “吃完饭去吧,陈信那个人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蒋梵摆手,“孩子有点发烧,这几天天气不好,可能是风寒了。” 柏学丞点头,费廉看了眼时间,站起来道:“吃完饭周围的店铺可能关门了,我先去买点东西备着。” 柏学丞好笑,费廉就是这样,能想到的能准备的总是要提前备好,不然这顿饭估计是吃不安心的。 蒋梵也不客气:“帮我的份一起买了吧,一会儿给你钱……” “不用。”费廉道,“顺便而已。” 蒋梵勾了下嘴角,点头:“行,谢了。” 费廉拿了外套,恰逢服务生开门进来送茶水,费廉低头自然地在柏学丞额头上吻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柏学丞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了眼服务生,嗯了一声。 服务生眼观鼻,鼻观心,换了茶水立刻出去了。 蒋梵笑道:“你家这位这是在宣战啊?” 柏学丞:“啊?” 蒋梵道:“上回你喝醉了,我还跟他说呢,我要真想对你出手,就没他什么事了,他估计还记着这茬。” 旁边的程羊闻言,看了柏学丞一眼。 柏学丞顿时尴尬,心说:蒋梵这个神经病,有当着现任的面这么说话的吗? 蒋梵倒没觉得什么,继续道:“他这是改了?不躲躲藏藏的了?” 柏学丞唔了一声:“也许吧,得给他一点时间慢慢来。” “也就是你。”蒋梵嗨了一声,“换别人,哪里给他这么多时间这么多耐心?” 程羊听着听着,说:“你们要分手吗?” 柏学丞看他一眼,这小孩儿说话真是不够客气的。 “分过了。”柏学丞淡淡道。 蒋梵看出柏学丞不喜欢程羊,伸手捏了捏程羊的手,主动接过了话题。 “你柏哥是个痴情种子,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柏学丞呸了一声:“再说不请客了啊!” 蒋梵举手做投降状:“行行,不说。大过年的,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3 说着亲自倒了酒,柏学丞抬手接了,两人碰了个杯。 没一会儿功夫,费廉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买了点玩具,牛奶,小衣服……”费廉把礼物分发了,说,“还买了这个,会讲故事的小娃娃,店员跟我说里面还能存几个G的歌。” 蒋梵接过礼物笑了半天:“这东西我亲戚家也有一个,你们猜怎么着?他们把故事删光了,装满了几个G的英语听力,我真替那孩子头疼。” 柏学丞一听也笑了起来,程羊百无聊赖地自己先吃起来了,蒋梵拿了筷子道:“行了,开吃吧。”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程羊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能把天给聊死;费廉也不会主动参与话题,只安静地听着,偶尔帮柏学丞烫个菜拿个纸的。全程聊得最欢的就是柏学丞和蒋梵了。 酒足饭饱后,四人准备休息一下就出发去探个病。 柏学丞喝得晕晕乎乎,还不至于醉倒,脸蛋红彤彤的很是好看,大眼睛里带了点雾气,嘴角始终带着笑。 费廉擦了擦嘴起身去洗手间,包厢里的洗手间有两个隔间,一推开门就闻到淡淡的薰香味,洗手台上摆着假花,还挺好看。 他从隔间出来后在洗手台前洗了个脸,又摸出烟来,刚点燃了,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程羊。 程羊喝得挺多,人已经有些踉跄了,醉眼朦胧地看着费廉笑了一下——这小孩儿臭着脸看着虽然帅气,但不讨人喜欢,笑起来倒是可爱多了。 费廉叼着烟,拉了拉领口,略微点了下头。 费廉按开了洗手间的换气机,免得烟味太呛,换气机的噪音有些大,嗡嗡地响起来,掩盖了外面电视的声音。 程羊很快从隔间里出来,趴在洗手台前洗手洗脸,费廉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大舒服,就问了一句:“想吐吗?我给你倒点热水来?” 程羊打了个酒嗝,摆摆手,抬起头来看费廉:“费哥,那个柏学丞有什么好的?” 费廉一愣。 第三十五章探病(上) 费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很诧异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就没人会说柏学丞有哪里不好。自然无人可以是完人,但柏学丞就是有那个能力,让别人愿意给他面子,绝口不提其他。 这小孩清醒的时候就不大客气,现在喝醉了,说话更是没边,嘴里碎碎念着:“开口闭口就是柏学丞,柏学丞,哎我说费哥,你别是被人带了绿帽还不知道吧?” 费廉明白过来了,这小孩儿是吃醋了。 一整晚的饭局蒋梵和柏学丞聊得最欢,费廉心头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很清楚柏学丞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和谁都聊得来,去哪儿都不会冷场,费廉也正是最喜欢他这一点,但换到程羊的角度来说,心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费廉掐了烟,英俊的眉眼在昏暗的洗手间灯光下看着似电影海报里的男主角,格外有魅力。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一点,连挤出的皱褶都是极好看的,微微敞开的领口能隐约看到脖颈下的青筋,程羊喉咙动了动,走到费廉跟前小声说:“费哥,那两个人有问题,你看不出来吗?” 费廉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并不接他的话茬:“你醒醒酒,我先出去了。” 刚一转身,程羊却抱了上来,手臂勒在费廉腰上还十分不老实地乱摸:“这会儿出去,指不定他们在干什么呢。费哥,我看你人挺好的,要不我们……” 程羊的个头也不矮,微微侧头想亲费廉的脖颈,身上的香水味带着酒精味一起传了过来,熏得费廉直想打喷嚏。 他一把扯开了小孩儿的手,又在衣摆上拍了拍,像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似的,面无表情道:“再有下一次,我就动手了。” 程羊一下笑了,眉眼舒展开,是十分青涩又稚嫩的表情,却带着格格不入的不怀好意,舔了舔嘴角说:“我听说你们之前分过手?为什么又复合?是你要复合的吧?你对他那么好……我都看着呢,你们还悄悄拉手了吧?你看他整晚在意你了吗?跟蒋梵聊得那么开心,这人心里不定在想什么……” 砰—— 程羊眼前一花,后背隐隐作痛,在酒精的作用下脑袋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费廉提着衣领撞到了墙上。冰冷的瓷砖贴着皮肤,让程羊稍稍清醒了一点,皱起眉。 “小子,”费廉不太容易生气,但生气的时候连柏学丞也会说他模样可怕。此时他面无表情,说不出来是凶还是不凶,嘴角下抿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冰冻十尺的寒意,偏偏说出口的话听着又很正常,这种强烈的反差感令人鸡皮疙瘩直冒,“在背后嚼人舌根有什么意思?你要是想找刺激,出去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费廉松开手,在程羊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伸着两指轻轻弹了弹小孩儿的衣领:“磨磨唧唧的看着不像个男人。” “你说他有哪里好?”费廉嘴角勾了一下,“就是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像我一样废话。一分钟之前你的两只眼睛就该肿了。” 程羊:“……” 程羊动了动喉咙,费廉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费廉?”柏学丞看到费廉站在程羊面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问题,他顿了一下,“怎么了?程羊不舒服?”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4 程羊就眼看着刚才还神情威武的男人突然跟耷下耳朵的大狗似的,就差身后没有尾巴在摇了,满脸的寒冰融化成涓涓细流,温柔得不像是同一个人。 费廉快步到了柏学丞面前:“好像是有点想吐,我正准备去给他倒杯热水来。” 柏学丞哦了一声,转头去喊蒋梵:“你家小孩儿不舒服!要么你先送他回去吧?” 蒋梵在外头应了一声,也没打算来扶一把的样子,只说:“程羊?这几盘零食给你打包?” 程羊气得不行,尤其面前这两人无时无刻不在闪瞎狗眼,更衬得蒋梵不是个东西。 “不用了。”程羊瞪了费廉一眼,经过时还拿肩膀撞了柏学丞一下,把柏学丞撞了个趔趄。 小孩儿出去直接拿了包甩到背上,脸上也不知是气出来的还是醉酒的红晕,把之前蒋梵交给他的一家酒店的房卡扔在桌上,说:“你自己撸去吧,老子不奉陪了。” 蒋梵:“???” 费廉咳了一声,把到嘴的笑给憋了回去。 柏学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费廉立刻小声在柏学丞面前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柏学丞听得津津有味,还侧头上下打量费廉,吹了声口哨:“刺激吗?” 费廉:“?” 柏学丞笑得贱兮兮地:“在洗手间,刺激吗?” 费廉:“……” 柏学丞仿佛是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摸了摸下巴,探头朝隔间里看了一眼:“下回咱们试试?” 费廉不争气地硬了。 那头蒋梵一头雾水地被分了手,看着小孩儿扬长而去倒抽了口气:“嘶,现在的小孩儿……” “说吧,认识多久了。”柏学丞撩够了费廉,转头抱胸看着蒋梵,“我猜不超过一天。” 蒋梵拍了下桌:“赌什么?” 柏学丞哼哼:“赌下回还是你请客。” 蒋梵:“……” 蒋梵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赌这个?不是,柏老板你是有多穷?好歹也是自己创业的人了……” “正在创业中,穷是应该的。”柏学丞理所当然。其实他多少心里带了点气,蒋梵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人,居然勾搭上费廉了?这锅当然得是蒋梵背。 蒋梵懒得跟他掰扯这个,边起身穿外套边道:“那你输定了,就在刚刚……”蒋梵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已经一天零两分钟,哦不,三分钟了。” 柏学丞:“……” 蒋梵乐呵呵的,光看他那张娃娃脸真是看不出他对感情的态度如此随便。蒋梵扬了扬眉毛,迎着柏学丞鄙视的眼神说:“你请客,高级餐厅,不准赖账。” 柏学丞叹气:“行行行,愿赌服输,走着吧蒋少爷。” 第三十六章探病(下) 蒋梵这个一天零三分钟前男友据说是在酒吧认识的,前段时间蒋梵就闹着要人陪,这不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 “我当时去洗手间,就这么认识的。”蒋梵蹭费廉他们的车,费廉在副驾驶位上,代驾眼观鼻鼻观心地开车。蒋梵就靠在后排跟柏学丞说,“大冷天的小孩儿就穿件T恤破洞牛仔裤,那T恤还有点松垮,肩膀都露出一大截来,身材看着是真的棒。我就多了句嘴问他‘不冷啊?’那小孩儿就说‘冷啊,哥抱抱吗?’,就这么的。” 蒋梵说着还拍了下手,掌心向上摊开了:“干柴烈火。” 柏学丞翻个白眼:“怎么又是洗手间。” 蒋梵:“啊?什么?” 柏学丞摆手,示意没什么:“你是发情期的猴子吗?” 蒋梵啧了一声,开了点窗户缝透气,靠在座椅里微微眯眼:“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 蒋梵说着又道:“一开始还觉着挺有劲的,小孩儿脾气大,床上跟打架一样。现在看来,算了吧,年纪大了,搞不懂这些小孩的想法了。哎,这是不是叫有代沟?” 柏学丞看了前头费廉一眼,果然费廉不大习惯听这些,耳廓都通红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5 柏学丞忍不住觉得好笑,想到之前陈信还牵线自己和蒋梵来着,就觉得简直太不靠谱了。蒋梵完全是个极具伪装色的人,真跟谁搅合在一起了,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柏学丞暗自摇头,跟蒋梵在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代沟讲到代购,又从代购聊到蒋梵的生意,蒋梵也有心帮柏学丞,提了两句合作的事。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种事不好私底下胡乱应承,两人也就随口闲谈,没详说。 很快到了儿童医院,代驾在外头等着,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地去探病了。 小孩儿进了急诊,风寒这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突然高烧有点厉害,这会儿正降温呢。 “什么都输液。”还没进门,就听到陈信的声音,“这么小就输液,以后怎么办?开点药就得了……” 那头护士在说什么,陈信的妻子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一手轻轻帮小孩儿裹着被单。 陈信结婚的时候柏学丞就见过他妻子,是个很温婉的小女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这会儿见他们来了,忙起身打招呼。 柏学丞忙将人按下了,把东西放到一边:“怎么样?” “高烧不退,刚才已经回去过一趟了,我不放心,又抱着孩子来了一次。”女人不好意思道,“来就来吧,怎么还买东西了?” 陈信走过来,往口袋里看了一眼:“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蒋梵也是见过女人和孩子的,以前儿童节也没少送礼物,这会儿也问了下病情,皱着眉抬手要打电话:“不行就转院,我认识一家私人医院还不错……” “等会儿的。”陈信哭笑不得,按住他的手,“你拍电视剧呢?大笔一挥就去什么私人医院,要不要再调一辆直升飞机?得了,没什么问题,烧退了就好了。” 陈信亲自把孩子抱过来,亲了一下烫呼呼的小脸蛋,眼底到底是带着疼惜的,只是话说得比较糙。 费廉还是第一次见陈信的妻儿,问过好之后陈信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像我吗?” 费廉看了一眼,觉得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还挺稀罕的——他没怎么见过这种小孩儿,父母自小离婚,他跟父亲那边的亲戚就断了联系,因为上学从老家来了南城,跟母亲那边的亲戚走动不多,听说是有几个表兄弟有了孩子,但没见过。 费廉伸手摸了摸孩子额头,是挺烫的,忍不住也皱眉:“什么时候能退烧?” “医生说打一针输个液就好了,我只是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输液,想说开点药吧……”陈信亲了亲孩子额头,“医生说怕引起肺炎脑膜炎……说得吓人。” 柏学丞几个都是不懂医的,也没照顾过孩子,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小孩的外婆外公来了,老人家经验丰富,接孩子的动作很熟练,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顿时成了定海神针,将众人浮躁的心都镇了下来。 说来也是好笑,几个三十岁的人围着一个孩子,彼此却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柏学丞几人也不好给人添麻烦,没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出门时柏学丞看到费廉的神情,费廉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一家五口。 两个老人家抱着孩子,陈信跟护士说着什么,妻子则帮着倒水拿药,儿童医院里连墙壁都是五颜六色的,还有彩虹和长颈鹿,虽然这么说不合时宜,但看着却是温馨的。 有一家人的氛围的感觉。 柏学丞顺着费廉的目光也看了一眼,伸出手牵了费廉的手:“想什么呢?” 费廉“嗯?”了一声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希望那孩子早日康复。” “是啊,不然陈信这个容易操心的人,不得掉光头发?”柏学丞说着又笑了,“就他那个性子,以后闺女长大了,不得操心成什么样啊?不能早恋,不能跟男生太要好,不能太晚回家,打电话一定要接!‘闺女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喃?那些脏兮兮的臭小子才配不上我闺女!’——他一定会这么说。” 蒋梵听了乐得不行,费廉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几人上了车,代驾先把蒋梵送回酒店,柏学丞还说他:“好好的家不回,去什么酒店?” “我房都开了,不能浪费。”蒋梵还琢磨着再去哪儿约个人。 柏学丞要走之前,蒋梵还把人拉住了说悄悄话:“我知道你想什么。” 柏学丞斜眼盯他。 蒋梵笑嘻嘻地,那双眼睛笑弯了尤其好看:“我还是那句话,换成是你,我不会这样。问题是,世上没有那么多耐心的柏学丞,也没有那么多好运的费廉。” 蒋梵拍拍柏学丞的肩:“我们有戏吗?” 柏学丞看他一眼,啧了一声:“没戏,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蒋梵一愣,意味深长地看着柏学丞,最后终于松开了手:“嗯,我说的。行了,走吧,晚安!” 第三十七章冬至番外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6 八岁的柏学丞第一次被带去省南城动物园,柏学丞开心极了,坐在大巴车上一路都没停止过尖叫,吵得周围旅客不得安生,被柏爸爸捂了几次嘴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姥姥一句话制住了这要翻天的“泼猴”。姥姥说:“再吵一句,你就在动物园外边罚站。” 小泼猴不敢吭声了,自己捂着嘴站在椅子上,两眼却依旧是掩饰不住地发着光,亮晶晶的,看得人又无奈又好笑。 南城的动物园很大很出名,柏学丞的老家没有这样规模的动物园,一听说家人要带他去玩,提前几天就在班里炫耀开了,惹得其他小朋友也羡慕不已。 有心里发酸的,便转移话题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小姨给我带了京城的新书包,这边没得卖!你们看!会发光!” 这小子家境不错,小姨在首都京城上班,常捎回来一些小地方没有的新玩意,每次炫耀都不准人碰不准人摸,这会儿为了打击柏学丞,便割地赔款地把新书包贡献了出来。 小柏学丞哪里会跟人计较这个?顿时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挤开众人扑到同学面前:“哇!真的会发光!” 说着他也上手去摸,还去按那书包带子上发光的纽扣。 那纽扣会发出规律的红光,书包带子则是夜光的,晚上背着可以远远地提醒车辆前方有人。京城那时候已经有很多车了,柏学丞他们这种小城市却没有这么热闹。这发光的灯看着没什么用。 柏泼猴手贱,戳一下又戳一下,不知戳坏了哪儿,那红灯就不闪了。 同学本就十分不得劲,明明是为了打击柏学丞,哪里知道他玩得比谁都起劲,这会儿看灯不亮了,登时急眼了:“你弄坏我书包了!!” 小男生尖叫起来,一把推开了柏学丞,柏学丞目瞪口呆:“我没有!” 于是去不去动物园的事也就被一群孩子忘到脑后了,班主任赶到时,小男生尖叫着抱着书包哭,柏学丞在旁边嘟嘴:“我没有,我明明没有……” 幸亏最后老师发现了问题所在,是那小灯的电池没电了,这才化解了一场危机。 这不过是临行前的小插曲,哪里会妨碍到柏学丞的兴致?到了动物园,柏学丞上蹿下跳,看什么都新鲜,买了票之后一家老小牵着他进了大门,柏学丞抓着地图喊:“大象!我要看大象!” 小泼猴连地图都拿倒了,却一往无前地冲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柏爸爸在后面叹气:“这小混蛋,兴奋了一星期了这劲儿怎么还没使完?” 柏妈妈瞪着丈夫咬牙切齿地微笑:“要你提前说,你昨天说不就好了?惊喜,惊喜,对他是惊喜对我简直是灾难!” 柏妈妈压低声音,躲着前面宠孙儿的老太太道:“你知道他这一周惹哭了多少同学吗?逢人就说他要去动物园,别人孩子去不了不得回家跟父母闹啊!这一下替我俩把所有家长都得罪光了!” 柏爸爸缺根筋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有这事……呃,”见妻子瞪眼,男人立刻收了笑容严肃道,“说得是,太不像话了。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对,以后我绝不给他一点惊喜。” 柏妈妈:“……” 柏学丞的姥姥身体康健,满面荣光,活似冲在前面的小炮弹是什么小英雄,笑呵呵地追在后头喊:“慢点小心摔着。哎呀这孩子,跑得这么快,真能干!” 柏妈妈:“……” 到下午,动物园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柏妈妈牵着孩子,生怕他走丢了,小孩儿却似栓了绳的小狗,扯着柏妈妈的手往前冲着,就差没吊着舌头在外头,每到一个园区都要嚎:“啊啊!狮子!啊啊啊!鹿!啊啊啊啊!熊猫!” 到后来,小孩儿的嗓子都哑了。 与此同时,动物园区门口,小费廉刚从舅舅的面包车上下来,舅舅和妈妈走在一起,妈妈提着个小包,里面装着费廉的零食牛奶和擦汗的帕子。 费廉穿着牛仔外套,牛仔裤,踩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戴着鸭舌帽。一张像极了舅舅的俊脸看着稚嫩安静,带着一些和同龄人不符的阴沉感。 小费廉此时的脸更圆,眉目很淡,眼睛大大黑黑的。他第一次来南城的动物园,本是很开心兴奋的,但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偷偷开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动物园的牌子,眼也不眨地看着舅舅去拿票,然后领着他们进门。 “大老远的,何必跑这么一趟,又不是节假日。哟,人还挺多啊?”彼时费母年轻漂亮,扎着马尾,头发有点自然卷,几缕发丝落到耳前,穿着时下流行的碎花长裙披着外套,看着像哪家屋里的大小姐,十分有气质。费家的基因不错,男的俊女的美,费廉是典型的外孙像舅,眉眼跟舅舅能有个七八分像了。 舅舅笑起来阳光帅气,惹得旁边许多小姑娘暗暗脸红偷看。他拿着票道:“有人请客不来白不来,我们十月还没来过这么大的动物园呢,有什么不好的?节假日人家要赚钱的,哪儿会给免费的票?” 舅舅自己做点小生意,人脉多,据说这次是别人送了几张票,便干脆带着小外甥来了。 费母不喜欢欠人情,一双细长的眉目从上车开始就微微蹙着,她低头看了眼儿子,见费廉虽然和平时一样安静乖巧,但眼底带着好奇和新鲜,小孩儿哪里能藏住真心?费母一眼就看出了儿子喜欢,最终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动物园里人多,热闹的氛围却似同费母无关。费母总有点心不在焉,舅舅本是想带人出来散心,见费母心事重重,便忍不住开口劝慰。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姐……” 费母不愿在外提起家事,打断弟弟的话道:“我去买点吃的,十月,想吃什么?” 费廉是农历十月出生,小名费十月。只是后来大了,就没人再这么叫了。 费廉知道母亲心烦,不敢太过折腾,便乖巧道:“没什么想吃的,包里不是有吗?” 舅舅道:“吃棉花糖,你看那里就有,舅舅请客好不好?” 费廉抬头看了一眼,棉花糖的摊位前聚着好多小朋友,热闹得很。 费廉先看了看妈妈,见妈妈没反对,这才点头:“好。”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7 舅舅便推着他往前走:“去选个喜欢的,走。” 柏学丞挤在所有小孩儿前面,站在做棉花糖的老板面前瞪着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老家当然也有棉花糖,但花样没这么多,也没这么大。 老板会做兔子,还会做两种颜色,看着十分有趣,柏妈妈在人群后急得不行:“小柏!你站住了别乱跑!” 柏学丞哪里听得到,指着最大的那个兔子说:“我要这个!” 老板笑呵呵地:“好咧!” 柏爸爸在外头笑:“让他选,看他怎么给钱。” 柏妈妈:“……” 费廉被舅舅推到前头,跟柏学丞挨着,费廉比柏学丞还矮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这嗓门儿最大的男孩子。 柏学丞玩得一头汗,外套已经脱了,穿着件鸭黄色的衬衫,白色的运动裤,一双杏眼又大又好看,他挤了费廉一下,说:“不准跟我抢!我先来的!” 费廉忙点头,舅舅在后头道:“嘿这小孩儿……十月你别退了,踩着舅舅了!快选一个喜欢的,这么多人呢,一会儿卖光了。” 费廉选了有两种颜色的,那种稍微贵一点,柏学丞舔了舔嘴角,也有点想要。 他往后看了一眼,爸爸妈妈在人群外头,看不到影子了。这会儿他才有点着急了,自己没钱,叔叔不给自己做怎么办? 柏学丞便隔着人头喊:“爸爸!!钱!!” 柏爸爸在后头回:“没钱,你把自己当了吧。” 顿时周围人都被逗笑了。 费廉抬头也看了一眼,见柏学丞丝毫不慌,只喊:“姥姥!爸爸不要我啦!” 姥姥果然立刻出现了:“钱在这儿呢!不怕!让你爸爸把他自己当了去!” 周围人咯咯笑个不停,柏妈妈只觉丢人现眼,站在一旁装作空气,费廉有些羡慕,看着柏学丞得意洋洋地拿了钱,接过了老板手里的大兔子,转身的时候,因为人太多太挤,那大兔子一头砸在了费廉脸上。 柏学丞:“……” 费廉:“……” “十月!”舅舅忙拿开了棉花糖,费廉头上脸上都粘得甜腻腻的。 柏学丞傻眼了,但他还知道好歹,知道是自己的错,立刻道:“对不起啊!” 他嗓门儿大,又有点沙哑了,瞪大眼道歉的样子显得特别诚恳,费廉呆呆地摇头:“没关系。” 柏爸爸这时候挤了过来:“抱歉抱歉,快拿水洗洗,我们带了水,老婆!!” 这边手忙脚乱,费廉还不忘接过自己的棉花糖,他就那么举着棉花糖被舅舅拉出人群,呆呆地站着,看着柏学丞被他爸爸妈妈教训,姥姥则在旁边劝。 柏学丞像是怕被没收了棉花糖,一边挨训还一边执着地先把棉花糖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姥姥在旁边帮着擦嘴,说:“吃得真快,能干!” 费母走了过来,皱眉:“怎么回事?” 舅舅几句话解释了,笑:“没什么大事,你看都洗干净了。” 费母嗯了一声,低头看费廉呆愣愣的,说:“发什么呆呢?” 费廉忙别开视线,不敢多看了。 萍水相逢,连话也没多几句,那头有双漂亮杏眼的男孩儿也早就把这茬儿忘到天边了。费廉看着那孩子被大人簇拥着走远了,那洪亮的嗓门儿和通红的脸蛋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旁边姥姥不住的夸赞和柏爸爸时不时逗乐的声音也随着风飘远,再听不见了。 费廉突然觉得周围人来人往的,自己却有点落寞。 他有点羡慕,但他羡慕的东西却不敢跟妈妈说。 费母蹲下身帮他理好了衣服和头发,又拿纸巾擦了擦他的手:“看什么呢?吃吧,好吃吗?” 费廉回过神,忙咬了一大口棉花糖,甜腻腻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好吃。”他回答。 费母揉了下他的头,站起身伸出手:“去看狮子?嗯?”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8 “嗯!”费廉伸出手,握住了在他的小世界里唯一有安全感的手,他牵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对方会松开。 费廉转过身,和精力永远用不完的柏学丞背道而驰,人海很快将他们分开又淹没了。 这只是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的其中一天,小路边高耸的枫树在风里沙沙作响,哼唱着无人能懂的老歌,随着时间的洪流将这段过往永远埋葬。 第三十八章年关(上) 费廉回出租房的时候,家里已经搬空了。费廉面无表情地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台下的猫窝里往里看了一眼,猫也不见了,应该是被一起带走了。 出租房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费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卧室里的衣柜门还开着,里面只剩下了费廉的一些日常衣物。 费廉转身闭了闭眼,拿出手机给费母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才被接起来,电话那边很吵闹,费母声音平淡无奇,仿佛给她打电话的人只是个陌生人:“喂?” 这一刻费廉总算感觉到了血缘的厉害,他同样平静无波,甚至没有过多地质问一声,只说:“走了多久了?” “三天。”费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怎么?” 费廉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你舅舅这儿,”费母道,“你外婆住院了,我陪她几天。” 费廉倒不知道这事,愣了一下:“外婆怎么了?还好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你舅舅舅妈都在,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忙的,等你外婆出院了,我把她接去跟我一起住。” 母子俩说话仿佛挤牙膏,说一句互相就要沉默好几秒,费廉有些茫然,坐在沙发上望着空空的卧室,好一会儿摸出根烟来道:“不来南城住了?” “……不了,”费母仿佛在手机上长了眼睛,“你少抽点烟。” 费廉一顿,将烟在手指间来回转,没点燃:“哦。” 费母又冷淡道:“算了,你也不想我多管,我不管。” 费廉抿了下唇,没说话。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费母说:“你的银行卡我放在电视柜下面了,你拿走吧。” 费廉还是点燃了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慢慢呼出,青烟模糊了他的表情,他说:“何必呢?也可以帮外婆……” “用不着,我有退休工资,你外婆也有养老金。”费廉的外婆早年是银行里的,退休后的待遇不错,费母说,“你的钱你自己拿去用,我就没想过要用你的钱做什么。” 费母道:“你以为我跟着你搬去南城,是为了让你给我养老?以前的人那是养儿防老,到你们这一代,我还能指望这个?” 费廉皱眉:“妈……” 费母打断了他:“行了,就这样吧,你要愿意多回来看看,你就回来,你要不愿意,也随你。” 费廉还想说什么,费母那边传来沧桑无力的女人声音:“阿云,你老说这些做什么?” 费廉听出是外婆,忙道:“外婆!” “十月啊?”外婆道,“这是你家,家里人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啊?” 费廉眼眶突然有点酸胀,喉咙动了动,笑着说:“好,外婆你多注意身体。” 费母匆匆道:“你外婆该吃药了,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费廉独自坐在沙发里抽烟,肩背微微弓着,心情复杂。 费家基因好,男的俊女的美,费廉的外公年轻时候用现在话说也是妥妥的小鲜肉,穿着粗布衬衫提着水桶都能让人脸红心跳。黑白照片里,年轻的外公站在一群皮肤黝黑的糙汉子中间,斯文俊秀的简直不像个农家人。 费廉外婆在银行工作,算是“城里人”,嫁给费廉外公时左邻右舍都羡慕不已,后来有了费廉的母亲和舅舅,一家人日子过得很和美。 费母自小长得标志,自尊心高,嫁给费父的时候也是一段佳话,费廉的父亲早先在机关里做事,算是走了外婆的门路,费母那时候为了家人的未来,把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却没想到反而伤了费父的心。 那时候的人想法和现在不同,费廉父亲总觉得自己像是入了赘,大男人的自尊心怎么会比一个女人低?久而久之就和费母有了嫌隙,再后来费父毅然决然离开机关,下海经商,中途也是跟费母大吵小吵了无数次,就这么两人最终耗尽了对彼此的好感,离了婚。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59 在那个时候,费母年轻貌美,带着个孩子,和几乎算是“入赘”的丈夫离婚了,左右都是闲言碎语,没少打击费母。而费母也因为这事自觉丢了颜面,主动远离了娘家人,之后性子也就变得愈发乖僻。 其实舅舅和外婆当年很想安慰她,关心她,她却将之视为怜悯,一概拒之门外。 费廉跳出了往日的思维惯性才发现:母亲看来孤高不近人情的模样实则不过是保护伞,她在伤害更加严重之前率先推开了对方,用毫不在意划清了界限,其实心里滋味如何,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费廉苦笑,抖了抖烟灰想: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他和母亲处事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遇到了更好的柏学丞,而母亲没有遇到那个哪怕推开了,也要回头来拉她的那个人。 费廉想起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陈信一家子,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可埋怨的了,没有谁过得比谁容易,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人。如此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没人愿意多宠她一些,那就自己来宠好了。 费廉走到电视机前,拉开抽屉把银行卡拿了起来,片刻后他用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 “过年带着外婆舅舅一起出去旅游吗?”费廉清楚母亲的心思,补充道,“舅舅舅妈照顾了外婆这么久,也算是谢谢他们。” 果然,费母不愿欠人情,只能回道:“好。” 第三十九章年关(下) 年末在忙碌中度过,放假当天是除夕夜,柏学丞坐在费廉车里给爸妈打电话。 “今年不回来啦,我要出门旅游。不带你们?前几年不都是我们一起出去过的吗!老年痴呆不会这么严重吧?” 柏爸爸在那边装聋:“什么?风太大听不清。你就忍心把你年迈的父母独自丢在家中?出了事怎么办?” 柏学丞一头黑线:“会出什么事?” “走丢了,”柏爸爸给他举例,“开着小太阳忘记关,着火了。我昨晚还做梦来着,家里着火了,你妈抓起你就跑,不要我了!” 柏爸爸说着说着满肚子委屈,叨逼叨:“你妈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天我就去打了一会儿牌,她就打电话让我不要回去了。你说你妈这人,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这醋劲大的……” 柏学丞秒懂:“打牌不是重点,重点是跟你一起打牌的是谁?” 柏爸爸咳嗽一声:“就你小廖阿姨。” 柏学丞挑起眉,手指在冰冷的车窗上划来划去,划出费廉的名字,又划了一颗心,幸灾乐祸地说:“当初单位里可是给你喝小廖阿姨牵线来着,我妈不吃醋才怪呢。” “啧,人儿子比你还大一岁,有什么好吃醋的?”柏爸爸说是这么说,嘴上还是很得意的,简直没哼出一首歌来。他又问儿子,“你是一个人去旅游啊,还是……?” 柏学丞看见车窗外费廉从公司大步出来了,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说:“两个人。” 柏爸爸立刻“哦哟嗨哟不得了”地喊起来,又喊老婆:“老婆!老婆!儿子有戏啊!” 那头女人的声音道:“我就说他非要回去目的不单纯!” 柏妈妈凑过来,跟丈夫头挨着头,挤在电话前:“谁家姑娘?多大?有没有照片啊,给你妈看看!” “看什么看?不看。”柏学丞哼哼,也得意地要哼出一首歌来了,说,“以后再说吧。” “你这孩子!”柏妈妈顿时要闹,被柏爸爸按住了。 柏爸爸道:“可能是八字还没一撇,你儿子追不到人,不好意思直说。” 柏学丞:“……” 费廉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他裹着呢绒大衣,冬夜的冷风跟着一起倒灌进车里来,将那一点暖气顿时给挤散了。 见柏学丞在打电话,费廉没出声,把买来的小蛋糕小心地放在膝盖上,然后去系安全带。 柏学丞笑着道:“不说了,我接着人了,晚上一起过除夕。” 柏妈妈顿时压低了嗓子,仿佛生怕被未见面的儿媳给偷听了去,说:“你表现好一点啊,体贴一点。你那个性子,啧,跟你爸似的粗神经一个,你知道当年你爸约我……” 柏妈妈一说起往事来就没个完了,柏学丞忙道:“我要开车了,不说了,除夕快乐啊!跟爸说,要记得关电源,出门挂个牌免得走丢了!” 说着不等柏妈妈笑骂,忙挂了电话。 柏学丞笑着转过头,就见费廉也正笑着看他。 费廉今天和昨天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但在柏学丞眼里,这人今天似乎格外的帅,他抬手搂过人先啵了几口,有点冰冷的手指探入费廉衣摆里摸了一把,把费廉冻得一个哆嗦。 “来多久了?怎么不开空调?”费廉皱眉,将柏学丞要收回的手握住了,捂在了自己的衣服里头。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0 柏学丞由着他,又俯身偷了个吻,舔了舔嘴角说:“也没多久,刚打电话呢给忘了。” “家里打来的?”费廉喜欢看柏学丞跟家人贫嘴的样子,特别可爱又带着暖人的温度,是费廉一直都很羡慕的。 柏学丞道:“老头子跟我这儿撒娇呢,这么几年我都是跟他们一起过年的,他们不习惯。” 费廉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也就前两年母亲来了,才一起过了年。 不过现在,他可以和柏学丞一起过年了,费廉心里偷偷地开心着,手心揉了揉捂着的柏学丞的双手,像是在反复确认自己的宝藏还在。 柏学丞喜欢费廉这些抠门兮兮的小动作,手指弯曲挠了挠费廉的手心,说:“今晚怎么过?” “我买了蛋糕,菜中午就买齐送去工作室那边了。”费廉说,“我给你做年夜饭?” “都这会儿了,来得及吗?”柏学丞看了眼时间,春晚都快开始了。 “来得及,走,”费廉搓了搓柏学丞的手,“还冷吗?” “不冷了。”柏学丞调戏了费廉一把,“再冷就放你裤裆里去暖暖?” 费廉耳朵通红,清了清喉咙,一副力作镇定的样子却是没拒绝。 柏学丞笑得不行,开车回了工作室。今天他临时接了个事情,过完年后马上要做的,所以出去跟人谈了一天的细节。 他一早出了工作室还没回来过,这会儿一开门开灯,顿时愣了。 原本冷清空荡的工作室,被费廉打扮一新。 屋里挂了灯笼和彩灯,餐桌上铺了红白格子的桌布,摆着几只烛台,花瓶里插着一大把玫瑰,柏学丞想笑又憋住了——过大年家里放玫瑰是什么风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情人节。 费廉关上门,张开手臂,忍着通红的脸不好意思道:“新春快乐。” 柏学丞转身回抱住他,埋头在费廉颈侧狠狠出了口长气,跟费廉蹭了蹭脸:“新春快乐,快长快大,吉祥如意,寿比南山。” 费廉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柏学丞嘿嘿一笑:“接下来做什么?”他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角,十分不正经,“别吃什么晚饭看春晚了,来一发跨年炮吧!” 费廉:“……” 在费廉的坚持下,柏学丞到底是没折腾成功,工作室的客厅是办公区,没有放电视,费廉脱了外套换了居家服,系上围裙把柏学丞赶去了卧室。 费廉之前买了投影仪,柏学丞开了APP看直播,热闹的新春BGM一响起来,工作室顿时有了家的味道了。 费廉挽着袖子去做饭,蒸鱼、炒菜、烤鸡、蛋糕、八大碗一样不少。 八大碗是提前买回来的,热一下就行,时间稍微长一点的也就一个蒸鱼和烤鸡。 柏学丞开了空调,穿了双红色带白边活似过圣诞节的地毯袜,费廉休息的间隙过来看了一眼,登时有些热血沸腾。 也不知道柏学丞这厮是不是故意的,暖和的小房间里他趴在床上抱着抱枕,手边放着黄橙橙的桔子,只穿了件和袜子成套的红白格子衬衫式睡衣,没穿睡裤,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小腿肌肉十分好看,柏学丞脚踝细,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袜顿时带了居家小浪货的魅力,见费廉站在门口,还撑着下巴抛了个飞吻。 费廉满脑子一时只剩下柏学丞之前说的“跨年炮”了。 第四十章甜腻 要问柏学丞脸皮有多厚?他大概会说:“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脸皮这东西当柏学丞面对心爱的人时,那都是不存在的。柏学丞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勾得意志力不坚定的费廉忘记了锅中的蒸鱼和八大碗,在春晚开始的热闹BGM里,柏学丞闷声发出低喊,整个人被费廉死死抵在床头,被单滑落,在橘色的暖光下露出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仿佛过圣诞一般的喜庆大红地毯袜还剩半只摇摇欲坠在脚尖上,柏学丞双腿被费廉大力分开,悬挂于男人结实的腰腹两侧,费廉低头呼出口浊气,柏学丞侧头追吻过去,两人几乎抵死缠绵在一处,不分彼此,恨不能将对方都拥入自己的血脉骨肉里。 等费廉清醒过来闻到厨房传来的糊味时,无奈地趴在恋人身上,轻咬了柏学丞胸口一口,惹得柏学丞发出沙哑地哎哎叫唤。 柏学丞尚不满足,抬胯顶了顶男人:“关火,再来。” 费廉埋头在柏学丞颈侧哭笑不得:“吃了饭再来。” 柏学丞唔了一声,竟是摆出了要考虑一下的表情。 费廉拿他没辙,在他颈侧和耳下吸吮出吻痕,随即裹了睡衣起来去厨房关火。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1 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发生火灾。 柏学丞光着身子赤着脚,屋子里都拉上了窗帘,他就返璞归真到了“野猴”状态,两个指尖提着用过的套套,费廉简直怕了他了,将他关在厨房门外,他便去浴室收拾了一下,洗了个澡,浑身染满了情欲的晕红,心口尚悸动着,只想一整晚黏着恋人哪儿都不去。 费廉关了火,对着烧糊的鱼无奈叹气。好在烤箱里的烤鸡是定时的,倒是不会有问题,他拉出来看了看,又铺上一些蔬菜,再烤一小会儿就可以配着做好的酱汁吃了。 费廉想:好歹还剩了一个菜,再加他买的蛋糕,除夕夜能对付过去了。 等他从厨房回来,柏学丞已经倒了红酒,光着身子披着被单,圆润的脚指头朝他打招呼。费廉便也懒得再矜持了,脱了睡衣同他裹在一起,肌肤相贴肆意摩擦,是最朴实又温馨的感觉。两人端着酒杯吃着小零嘴看电视,讨论哪个小品好笑,哪个全程尬聊,柏学丞把脚搭在费廉大腿上,费廉时不时侧头同他亲吻,情到深处便不管不顾地互相抚慰,整个屋子里满溢出发情般的荷尔蒙,费廉只觉头晕目眩,要被柏学丞迷死过去了。 到了后半夜,两人才爬出来草草吃了蛋糕和烤鸡,远远地城外响起烟火声,柏学丞搂着费廉站在窗前看万家灯火,说:“新年快乐。” 费廉也举杯:“新年快乐,我爱你。” 柏学丞诧异转头:“这么不浪漫的吗?” 费廉:“……” 费廉不知道柏学丞又在想什么,道:“那要如何?” 柏学丞凑过去,悄悄说:“要一边干一边说啊,顶在最深处射的时候……”后面的话太过下流,费廉喉咙动了动,从额头到脖颈再到全身都红了。 柏学丞逗够了,跟他碰了下酒杯:“我也爱你。” 蒋梵和陈信等人的微信接连响了起来,蒋梵发了张照片,不知道又在哪家酒店里,肩膀上露出了另一个男人的手;陈信则是全家福,满脸傻笑。 费廉拿起手机揽着柏学丞的肩,两人看着镜头拍了一张,背景是大红灯笼还有吃了一半的烤鸡和蛋糕,写上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给蒋梵和陈信发了过去。 这尚是费廉第一次主动合拍两人的照片然后发给别人,费廉还顺带发给了自己开餐厅的发小,发小很快回过红包来,还说:“新年快乐!给嫂子一个大红包,不用谢了!” 费廉顿时乐了。 “原来这感觉这么好。”他喃喃。 柏学丞凑过头去看:“嗯?什么?” 费廉闭了闭眼,在柏学丞额头落下一个带着欢喜和感慨的吻:“原来被人祝福的感觉,这么好。” 柏学丞笑了,跟费廉额头碰了下额头:“我早说过啦。” 两人的微信都开始不断响起,他们各自挨个给朋友同事亲人发过祝福,城外的烟火声也没有了,节目也到了尾声。 然而万家灯火,却连绵不绝地延伸直地平线尽头,此时此刻,无论之前有过什么,仿佛也都随着新一年的到来烟消云散。和心爱的人一起迎接崭新的未来,让费廉胸口中注满了从未有过的对未来的期盼和渴望。 “我很庆幸,你还在这里。”费廉轻声说。 柏学丞弯起嘴角,饮尽了最后一口酒:“我也是。” 两人胡闹了一整夜,到天将明时才沉沉睡去,翌日两人一早还要赶飞机,闹钟响时柏学丞感觉自己好像才睡了五分钟。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那么能折腾了,柏学丞抱着费廉不想动弹,被费廉半搂半抱地拉起来穿衣服,又被费廉抱进浴室洗漱。牙膏是费廉挤的,毛巾是费廉准备的,柏学丞全程闭着眼刷牙,费廉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身。 “睡之前该洗一下的,现在来不及了。”费廉手脚麻利,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说,“肚子难受吗?” “不难受,亲爱的。”柏学丞一早起来就乱说话,“没怀上,放心吧。倒是你……” 柏学丞伸手摸了摸费廉的性感腹肌,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满嘴泡沫说:“我的是不是有点多?” 费廉被柏学丞闹腾了一晚,现在开始麻木了,虽然耳廓红了但还算镇定,拍开恋人的手出去做早饭。 上了飞机后,这趟航班票价贵得离谱,没什么乘客,柏学丞看着窗外:“包机啊这是。” 费廉放:“你再睡一会儿吧。” 柏学丞这会儿倒是清醒了,问费廉:“你之前不说请家人出去旅游吗?他们去哪儿?” “西双版纳。”费廉说,“外婆身子没什么大碍,早几天就走了。” 柏学丞哦了一声:“你说,哪天要是能全家一起旅游,多好?” 费廉嗯了一声,竟也是抱着一点期待的。 柏学丞看看他:“还以为你会害怕?” “以前会,”费廉低垂眉眼,沉默了一下说,“失去过你一次后,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2 柏学丞拿手肘捅了捅恋人:“嘴越来越甜了小伙子!” 费廉不好意思地笑了。 落地后阳光明媚,风很大,满眼看去都是巨大的椰树。 机场大厅里人很多,经过身边的人都说着不同的方言,这种感觉还是很稀奇的。 来接他们的人拿着名牌站在大厅里,费廉抬手招呼了一下,对方皮肤黝黑,戴着草帽穿着沙滩裤T恤,跑过来道:“费廉,柏学丞?” “是。”对方的方言夹杂普通话有点难懂,费廉微微侧头仔细听着,注意到对方手上还有个名牌,“还有其他人?” “对,应该也快要出来了。”男人指了指外面,“两位去车上等吧,车门上有酒店名字。” 柏学丞除了相机和几个镜头,一台笔电,其他就没什么贵重物品了。 费廉也只简单拿了一些换洗衣物,还有出差一定会自带的洗漱用品,床罩之类的。费廉是坚决不会用酒店东西的那类人,睡衣、浴巾、沐浴液、洗发液、拖鞋都自带了,还带了能把整个床罩起来的床罩,简直讲究到了极致。 柏学丞拿着相机四处拍,又拍了费廉拖着行李箱的一个逆光背影,说是之后用来给旅游攻略配图的。 两人找到了酒店的车,还在装行李,接待人就带着另外两个客人出来了。 费廉抬头一看,愣了一下,竟然是熟人。 “费廉!”对方走过来握手,哈哈一笑,“真是巧了,你也住这家酒店?哦对了,你之前问过酒店的事来的,看我这记性。” “方部长,”费廉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方国信和费廉不在一个部门,是另一个部门的主管负责人,没想到也来这边旅游,只是…… 费廉看了对方身后跟着的女人,聚餐的时候他看到过方部长的妻子和孩子,这个女人费廉并没有印象。费廉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了,立刻明白过来,也没多看女方,转头让柏学丞先上车。 柏学丞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费廉公司的熟人,还是领导,这就很尴尬了。他跟对方笑了一下当打过招呼,便先坐进了七座的商务车里。 方国信带来的女人提着大包小包,酒店接待忙着帮她搬行李,女人戴着大墨镜,露出形状漂亮的下颚和鲜红的嘴唇,皮肤雪白,身材窈窕,穿着时下流行的度假长裙,裙摆拖着流苏,此时摘下墨镜看了费廉一眼,打招呼:“你好。” “你好。”费廉点了点头,伸手帮方国信拿行李。 方国信忙拦他:“哎不用不用,自己来。” 柏学丞坐在车里看得有趣,他还没怎么见过费廉对待领导的样子,此时费廉不卑不亢,腰背笔直,比起方国信略微发福的身材,他的身材结实有力,皮肤经过一个冬天略微有些偏白,英俊的眉眼迎着光,实在是令人大饱眼福。 女人此时也在打量费廉,有意想找点话题,便说:“你也是来旅游的?和家里人?那位是?” 费廉抬头,许多答案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他不愿再让柏学丞受委屈,正要鼓起勇气坦白,柏学丞却主动道:“我是他远房表弟,姓柏。” 女人哦了一声,有些奇怪为什么费廉会和一个远房表弟来旅游? 柏学丞主动跟他们搭话,道:“我有工作在这边,刚好要过来采风,表哥也想出门逛逛,就顺路一起了。” 柏学丞拿起手里的相机晃了晃。 女人道:“这样啊,你是摄影师?” “勉强算吧,还在学习。”柏学丞笑了笑。 柏学丞本也长得英俊帅气,一笑就更讨人喜欢了,大大的眼睛里仿佛缀着光,女人立马信了这两位帅哥是一家人的设定,热络地和他们聊起天来。 一路上彼此聊得很愉快,方国信也没有特意介绍女人的来历,费廉也没有多问。 到了酒店,方国信他们住得是单独的小别墅,几人便就此告辞,分头而行。 进了房间,费廉才问:“怎么不让我说……” “那是你领导,你不要工作了?”柏学丞无所谓道,“我是不想躲躲藏藏,但也没必要见个人就宣扬。” 柏学丞捏了捏费廉的脸颊:“你有心我就很开心了。” 费廉心头不知什么滋味,握住柏学丞的手吻了吻:“谢谢。” 第四十一章度假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3 自由工作者的状态基本是别人上班你也上班,别人放假你依然在上班。尤其做自媒体这行的,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时下流行趋势,新闻时态,生活细节等等,可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睡觉的时候,大脑基本都闲不下来。 柏学丞还没来南城前就已经开始试水,测试号也做了一年快一年半了,建立了不少前期的合作用户,几个SNS平台的流量也尚算可以。柏学丞本人阳光开朗又大胆,一旦决定做什么了,也是果决直接绝不拖泥带水。 他本人的整个性格和行事方式其实还挺适合自媒体这一行,同时目光长远,能看到很多潜在的生意机会。就好比这次出行,费廉想得不错,如果让柏学丞来做,会更有效率的定好酒店,也许连之后的行程安排也能一起定了;只是虽然费廉抢了头功,也没影响柏学丞自己做自己的事,进了酒店没多久,酒店的大堂经理得到消息就找了过来,礼貌地跟柏学丞询问了一些事。 费廉当时在收拾行李,也没过多注意,还以为是酒店要送什么果盘之类的,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柏学丞回来,他这才找了出去。 门口,经理手里拿着手机在记录什么,柏学丞点了根烟靠在门框上,见费廉过来,他侧头比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格外帅气。 费廉浑身的细胞都在喊“喜欢柏学丞!”,他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听了一会儿明白了,柏学丞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酒店接洽好了,要做一个酒店试住的测评攻略。 费廉:“……”他真是五体投地的服了。 “大概就是这些数据,过几天人流量应该会平缓一些,快年底的时候还会有波动,但大体用这个数据应该差不多了。”大堂经理道,“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问我,我们余总说了,这次就我来跟您接洽细节问题。您看酒店房间这样布置还行吗?你们入住的是情侣套房……对,之前预定的是大套房,但这个时间段您也知道,很难留住房间。” 柏学丞点点头:“行,先这样吧,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 “好的,祝两位入住愉快。”经理点点头,客气地帮忙关上了房门。 费廉靠在墙上看着恋人:“什么情况啊?不说好是出来度假的吗?” “要养家糊口,”柏学丞拍拍胸脯,叼着烟,笑出了一点痞气的味道,“你老公可还行?” 费廉笑着摇头:“行,老公你最行。满意吗?” “乖,”柏学丞凑过去抱了费廉一下,掐了烟说,“只是顺手做个测评,来度假还能赚钱,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影响咱们度蜜月。” “不是,”费廉拍了拍柏学丞的后脑勺,“你什么时候安排上的啊?” “在你跟我说定好酒店之后,”柏学丞笑眯眯地,“恰好之前有客户也来这里住过,有认识的熟人,就搭了个线。这事我之前也不确定,人未必愿意让我做测评呢,我也就没跟你说。” 费廉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柏学丞嗨了一声,帅气地一抹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孔朝天:“承让承让。”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这一天基本没什么事,费廉收拾行李,柏学丞就拿着相机满屋子转悠,顺便拿录音笔做了个记录。 “情侣套房,春节期间价格确实过于高昂,但服务也升了级。包括机场接送,景点接送,私人导游,定制路线,租车在一定时限内免费,还有这个房间服务升级,小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吃,包早晚饭,两张免费SPA券,健身房游泳池等也都是免费,自助餐厅两张八折券……” 柏学丞拿着录音笔叨逼叨,蹲下身打开小冰箱:“食物没过期,饮料酒水可选性多。” 费廉收拾完行李走过来看他,柏学丞吧唧了一下嘴:“一会儿我和可爱的小情人准备去SPA馆享受一下,晚上定了一家有名的海景餐厅,唔……” 费廉突然俯身吻住了柏学丞喋喋不休的嘴,柏学丞没关录音笔,将两人的声音尽数录了进去。 完事后,柏学丞趴在费廉身上,窗户上挂着薄薄一层纱帘,阳光透过纱帘细碎的缝隙落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在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上落下一点性感的阴影。 柏学丞摸过掉在地上的录音笔,抬起手来回放,费廉粗重急切的喘息夹杂低沉的闷哼顿时在房间里来回重播。 费廉耳廓唰地红了,抬手来抢:“怎么没关?!” “哈哈哈哈——”柏学丞笑得不行,压着费廉不让他起来,“多好听啊,哎,你知道你在床上有多浪吗?从以前就是,人前正人君子,背地里……唔嗯……” 费廉爬不起来,只能捂住柏学丞的嘴,片刻后他又猛地松开手,因为柏学丞这厮拿舌尖舔他手心! 窗外阳光大好,楼下是露天泳池,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味道。这是他们在上学时就想一起来的地方,当年他们约好去天涯海角留念,仿佛是要烙印下属于青春的冲动和情深意切,却又在毕业后消磨掉了曾经的意乱情迷,彼此心中都带着不满和怨怼。 柏学丞现在明白了,没有永恒的爱情,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随着时间、阅历以及思想的变化,能携手到老的两人只能靠着彼此体谅,包容,谅解以及互相学习来“改变”彼此的关系。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永远不会改变的只有“改变”本身。爱意的维持需要的是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和互相扶持,一旦有一方后退了,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布满了荆棘的爱情道路就会被重新关上。 要么彼此遍体鳞伤,困陷其中无法自拔,意难平不甘心;要么黯然退场,变成心里解不开的疙瘩,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忘却和埋葬。 否则为何会有那么多歌颂和咏叹爱情的诗歌呢?它的复杂和变幻莫测才是最吸引人的毒药,似潘多拉的魔盒,似伊甸园盘踞在禁果下的蛇。 柏学丞埋首在费廉颈侧,深深地出了口长气——他们到底是一起来了,他们到底还是完成了少年时代的愿望,哪怕中途有过那么多坎坷和不甘,有过那么多的伤害和悔恨。 从寒冷的南城飞跃到了阳光沙滩,到了这时候,柏学丞才总算有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感慨和欢喜。 他蹭了蹭费廉,又看了眼时间,带了一丝委屈地说:“今天SPA馆去不了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4 费廉:“……”好好的气氛都没了! 第四十二章意外 餐厅人多,早早定好的时间是不能更改的。两人在酒店房间翻天覆地,这时候才发现去了SPA馆就赶不及吃饭的时间了,于是只得作罢。 “明天一早去,”费廉哄怀里的恋人,“你想睡一会儿吗?还是收拾一下,咱们去海边逛逛?” “……走吧,去海边。”柏学丞伸了个懒腰,又掐了一把费廉的腰腹,笑着说,“还有劲儿吗?” 费廉眼底带笑,抬胯顶了顶他:“小看我?” “可不敢。谁不知道你在床上浪得……啧啧,我只是担心你年纪大了,不比从前。” 费廉不自在道:“只有你知道。” 柏学丞原本是随口一说,闻言没反应过来:“啊?” 费廉咳嗽一下,搂着柏学丞的腰亲昵地蹭了蹭,小声说:“我说,只有你知道我在床上……咳咳。可没别的人。” 柏学丞明白过来了,脸厚如他此刻心里居然也涌起了一丝难为情,他结巴地“哦”了两声,也跟着费廉咳嗽了一下,两人一时安静下来。 柏学丞的脚趾蹭了蹭费廉的,费廉的手还搂在他的腰上,他就这么盯着被单看了片刻,直到身体有些僵硬了才坐起来,盘着腿裹着被单看费廉。 “其实吧,我之前问过蒋梵一个问题。”柏学丞摸了摸脖子说。 费廉:“?” “蒋梵让我不要多问,说是给自己找事。我觉得也不该多问,但人嘛……就是贪心。”柏学丞舔了舔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不是误会你带人留宿吗?我当时很想知道,你……还喜欢我这款嘛?” 费廉:“……” 费廉万万没料到,耿直坦率如柏学丞居然也会想这种问题?他倒不是觉得这问题怎么了,只是觉得柏学丞不是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人。 其实认真来说,两人的复合很突然,他们已经彼此疏离了数年。在这段时间里,彼此的身心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但他们就像倔牛一般不听旁人劝告地还想再试一次,暂时的甜蜜压下了许多彼此没有正视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当时并不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都暂停了往前迈进的步伐,努力地想和对方肩并肩地一起走一段路程,哪怕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 惶恐,无措和迷茫过去后,最近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柏学丞看到了费廉的改变,费廉也看到了柏学丞的变化。 他们一个不再是畏惧现实压力的胆小鬼,另一个也不再是急躁的,如果要爱就非要拿出所谓证据来的冲动小伙。他们都愿意留给对方空间和时间,也都拿出了毕生的耐心和勇气,这也许就是彼此开诚布公地最好时机。 费廉明白了柏学丞的意思,他也跟着坐了起来,想了想突然又想笑。 若是以前的柏学丞,也许会直言不讳地问:“你爱不爱我?”但现在的柏学丞却不会再问这么尖锐锋利的问题,而是说“你还喜不喜欢我这款的?” 费廉从床头拿了两根烟和柏学丞分了,两人头挨着头点了烟,费廉说:“我忘不了你,只在意你,这才是关键。但如果我说只喜欢你这款的,说了你也不会信吧?” 柏学丞低着头盯着自己拿烟的手,说:“那这么多年,你没找到一个适合的人吗?” 费廉咧咧嘴,到底是没有笑出来:“没有,我不想找。” 柏学丞抽了口烟,眯起眼:“我决定要回来的时候,一直想着要联系你。但又不知道联系你做什么,也许你已经结婚了,也许你有了别的人,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我又怕知道。” 费廉懂他的感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答应见蒋梵的时候,我是想尝试着往前走的。” 费廉拿烟的手一紧。 “没想到在电影院碰上你了,”柏学丞笑,“也许是命中注定。不然……也许我会和蒋梵……” 如果不是他看见费廉走了神,蒋梵那个人精不会看出什么来,也不会说“你心里有人,我们没戏”的话。和蒋梵相处其实是很愉快又没有负担的,两个早已成熟的成年人相处,彼此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也不会和少年时代一样瞎折腾。 如果不是费廉租了他的房子,如果不是突然的重逢,他和蒋梵也许就会走到一起去。 “感情这事,很难说什么先来后到,”柏学丞的脸在细碎阳光和青烟后,显出几分朦胧感来,“也许我心里一直扎着你这根刺,但我也没有勇气再去探听什么了,然后我们就这样永远不再见。” “你说缘分这事,奇怪不奇怪?” 费廉心头一痛,光是想到那副场景,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谁说不奇怪呢?柏学丞离开后他将自己过成了行尸走肉,不会再动感情,也不想再祸害任何人。他不知道关于柏学丞的任何消息,时间就仿佛停在了某个角落里,让他麻木地,自欺欺人地过了六年。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5 似乎也没觉得会怎么样,地球也不会停止转动,世界末日也不会到来。 但再次遇见这个人后,所有定格的时间就恢复了运转,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了失去这个人的六年有多么的荒凉寂寞,而如今短短一个月相处的时光又是多么的满足幸福。有了这层对比,他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哪怕只是想象中的分离。 费廉一把拉住了柏学丞的手:“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 柏学丞吓了一跳,见费廉眼睛都红了,忙将人拉过来抱住,哄宝宝似地拍他的背:“没事没事,我只是这么一说,不怕,老公在这儿呢。” 费廉颤抖地呼出口气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 柏学丞听得一阵心酸,用力地搂了搂恋人:“别这么说,什么叫都听我的?我有那么专制吗?咱们家还是要民主的,要讲道理……唔我想想,趁着这个机会,不如说说你家的事?我家的情况你知道,就那么回事了,不复杂,我们家也不爱吵架,都挺和睦的。” 费廉一直没跟柏学丞提过家里的事,当年他总烦躁地说“你不懂”。其实那时候他藏着很深的自卑,他羡慕柏学丞的家庭,于是更不想将自己的情况说出来。说不好是怕吓着柏学丞,还是怕让柏学丞怜悯。 但现在是一定要说清的,为了更好的未来。 费廉点头:“行,我都告诉你。” …… 傍晚的夕阳落在沙滩上,海平面尽头显出迷幻般的色彩。大海的倒映和天空的景象重叠在一起,海面仿佛是浮着一片巨大的鱼鳞,反射着金色的光点。这个时间海滩上的人依然很多,海岸边也挤满了人,喧闹声比海浪的声音还大,却打扰不了柏学丞二人之间沉静的氛围。 两人在沙滩上一把红白格子的大伞下,旁边铺着蓝色的垫子。柏学丞把费廉埋在沙堆里,只露出费廉的头来,然后他用沙子给费廉重塑了一个身体,在胯下堆了一只巨鸟,还有两颗沉甸甸的圆球。 费廉说完了家里的事,一脸木然地看着伞顶,不知道此时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柏学丞又给费廉堆起了结实的胸肌,使劲拍了拍说:“那你妈就不回南城住了?” “应该不了,她也是个很固执的人,轻易说不动。”费廉动了动,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一时更无奈了,“你别拍照啊。” 柏学丞站起来摸出了手机。 费廉:“……” 柏学丞开启了录像,转着圈地拍费廉,旁边有个小孩子路过,手里提着小桶和铲子,茫然地看着他们。 费廉脸红道:“你别,你先把那个给推了!” 柏学丞玩味地问:“哪个?” 费廉道:“有伤风化!” 柏学丞站在他的“大鸟”前,伸手握了一下:“之前谁说的都听我的?嗯?” 费廉简直有苦说不出。 柏学丞收了手机,撑着下颚就杵在那大鸟前跟费廉说话:“你觉得你妈知道你的性向吗?” “可能知道,”费廉顿了会儿说,“我觉得她知道,所以一直想让我赶紧结婚。估计她觉得这毛病结了婚就好了。” 柏学丞笑了一声:“不好办啊。” “什么?”费廉费力地抬头看他,“这东西重死了,推掉吧?” “行行,”柏学丞伸手,先把两只十分可观的圆球给推散了,可惜的啧啧两声,接着说,“你妈的性子……我估计她接受不了,要不还是算了。” 柏学丞早年也许还会有很多不解,譬如:你找爱人又不是你妈找!你又不跟你妈过一辈子!这是你自己的生活!诸如此类的。 但现在他多少能理解费廉当初的不易了。一个自小只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他不忍也不舍得更不敢推开母亲,否则他也许连唯一的避风港也没有了。 这种思维模式一直持续到了他长大,潜意识里他就无法拒绝费母的很多要求,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我,在那种情况下,他当初的所有焦躁畏惧和不安定都是很自然的本能反应。 柏学丞很想回到当初,抱抱那个害怕着未来的费廉。也很想跟当初的自己说:如果你再多一点耐心,如果你能让他更信任一些,也许在那时候你就能陪着他去跨越障碍,而不是离他而去。 现在的柏学丞倒是不会再苛求什么了,费廉已经自己克服了那道障碍。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了,他这时候又跟曾经的费廉想得一样了,他并不愿意去做费廉和他母亲之间的那根刺——一如曾经的费廉不愿做自己和自己家人之间的刺一样。 “不行!”费廉突然激动起来,“什么叫算了?不能算了,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了,你答应……” “嘘嘘!!”柏学丞挪到费廉能看到自己的位置,伸手戳了他的额头一下,“我说算了的意思是,不用非得让你母亲知道。我不会介意的,不用为难她,我也不想为难你。” “没有为难,我想好了,等他们这次旅游回来我就带你回去见他们,我……” 话没说完,突然远处传来了惊恐的叫声,人声一下子乱了,许多人朝某处跑去。 柏学丞站起来回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后瞳孔一缩。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6 费廉看不见,着急道:“怎么了?柏学丞?怎么了?” 柏学丞匆匆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说罢居然跑了。 费廉努力挣扎,无奈柏学丞这厮挖得坑太深,身上的沙越来越重,费廉挣扎半天居然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只听跑过身边的人喊道:“老天,有个孩子被浪卷走了!” “救生员呢?快叫救生员!” “打120!!” “我记得这边有救生衣,谁去拿一下?!” 费廉一愣,随即整个人瞬间凉透了。他半点不怀疑按柏学丞的性格会直接去救人,他一慌,刷拉一下挣出了一只手来,然后费力地将自己身上的沙土推开。正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旁边好奇道:“费哥?你这……” 费廉推开了上半身的沙土坐起来,胯下还是那个巨大的鸟,旁边站着方部长带来的那个女人,对方正惊讶地摘下墨镜看着自己。平常的话费廉已经恨不能再把自己给埋回去了,连头也埋起来的那种。但现在他可顾不上这些了,他双手一撑站了起来,直接朝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发疯 费廉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海边挤满了人,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嗡嗡响着震得他头疼,他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人头和前方看不到边的海水,有好些会水的人都冲进海里去捞人了,费廉简直想不明白,这种海浪怎么会把人给卷走? 有人还在扔救生圈和救生衣,最前方有个女人尖叫着哭喊,那种不踏实的慌乱感觉传达到费廉心头,费廉只觉得心里空得很,浑身都发麻,脚也发软,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柏学丞。 “柏……”他张了张口,才发觉自己嘴唇居然在发抖,“柏学丞!” 他冲进海里,跟着退去的浪潮吃力地走了几步,半截腰身埋进海水中,咸腥的气味充斥在鼻端,水下的砂砾和石头滑得让人站不住。他双手在腰侧滑动着,茫然地喊:“柏学丞——!” 没有人回答他,喧闹的人声淹没了他的声音,下一个海浪涌来,将他整个人脚不沾地地高高推起,浪潮一下淹没了他的头顶,又急速褪去,他呸了几口入嘴的涩味,太阳穴一下一下紧迫地跳动,他颤抖着喊:“柏学丞——!柏学丞!你应我一声!!” 这一刻,他才真实地懂得了,什么叫“大海捞针”。 很快,有人在远处高呼:“孩子找到了!” 费廉忙转头去看,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救生衣,怀里抱着个孩子跑上了岸,一群人匆匆围了过去,有人在喊:“都让开点!” 还有人在喊:“人工呼吸!谁会!” 围在一起的人中,费廉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柏学丞救上来的,不是,周围也没看到他的影子。柏学丞呢?费廉猛地一下几乎抽不上气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被救的孩子身上,没有人会发现少了一个柏学丞,没人认识他,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他的柏学丞呢?! 费廉脸色惨白,瞬间就疯了,他几个猛子扎进海里,四处转圈地看,又冲出海面在翻滚的浪潮里狼狈地大喊:“柏学丞——!” 几个回合后,他冲向岸边,抓着人就问:“看见一个年轻人了吗?穿着蓝色的沙滩裤!长得很帅!看见他了吗?!” “看见一个年轻人了吗?他去救孩子了,他没回来!有人看见他了吗?!” 费廉眼睛血红,看着几乎有点狰狞了,几个被追问的人都被他抓痛了手臂,结巴着道:“没、没瞧见啊,他溺水了吗?” 有人立刻帮忙喊:“有人看见一个小伙子了吗?他没回来!” “喂!有人看见一个穿蓝色沙滩裤的小伙子了吗?据说很帅!” 除了蓝色的沙滩裤,很帅,这种场合简直没有其他可以说的特征了。一眼望去,大部分男人都穿着蓝色沙滩裤,而帅则是因人而异的,如何能作为特征? 费廉感觉自己头皮都炸开了,一阵阵发麻心慌心悸奔涌过四肢百骸,胸腔里的心脏要跳出喉咙,他喘息着又要冲回海里,有人立刻拉住了他:“你别乱跑!一会儿你出事了怎么办?” “来人帮个忙!再去找找海里还有没有人了?” “救生衣呢?之前发的救生衣拿来!” 费廉根本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挣开拉着他的人就冲进海里,一个猛子扎下去,久久才出来一次。海平面上风平浪静,什么都看不出来,费廉心里凿开一个硕大的洞,没有底,所有的海水和人声都陷了进去。 他茫然地想: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刚才人还好好的。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说马上就回来,马上是多久?他去哪儿救人了?是不是从另外的地方上岸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7 费廉被人一把从水里拉了起来,眼泪合着海水分不出彼此,嘴唇都紫了,神情迷茫又空洞,挣开来人就又要往水底去。 “费廉!”柏学丞气喘吁吁地大喊,“费廉?!我在这儿呢?醒醒!!” “我的天,他这感觉不对啊?是不是犯病了?快弄上来!”有人在岸边喊。 柏学丞忙扶着费廉上了岸,感觉费廉似乎不会自主呼吸了,忙拍打他的背:“费廉?费廉你醒醒?费廉?我在这儿,你听见了吗?我是柏学丞!” 费廉手脚颤抖,脸色也不对了,不知道手脚是抽筋了还是什么,痉挛地蜷缩着,整个人都倒着气。 刚救了小孩儿的人回头一看,喊:“可能是过度呼吸!有人有口袋吗?密封的那种!” 有人立刻拿来装泳衣的塑料袋:“这个可以吗?” 柏学丞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费廉是溺水了,此时才发觉问题不对:“怎么了?怎么回事?过度呼吸?什么过度呼吸?” 救人的中年男人大概是个来旅游的医生,顾不上回答柏学丞,把口袋一下套在费廉口鼻上,封住会漏气的部分,快速地说:“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呼吸,慢慢来,1、2、3呼气,对,就是这样,1、2、3吸气,慢慢来!别着急!” 柏学丞紧张地手抖,不敢说话,紧紧盯着费廉。好在费廉很快缓了过来,开始能自主呼吸了,脸色也逐渐好起来,就是浑身还在发抖。 柏学丞帮他揉搓着手脚,将他抽筋的手脚慢慢打开,又拿了浴巾擦干他身上的水,给他保暖。旁边一个女人道:“他找你找疯了,可能以为你溺水了。” 柏学丞抬头,发现是之前费廉上司带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道:“可能是太着急了就这样了,他有什么毛病吗?心脏病?” “不是心脏病,这个是急性焦虑造成的突发生理反应,”中年男人这时候才回答他们,“由于病人太过焦虑,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而导致的过度呼吸。他情况不严重,没事的,缓缓就好了。” 柏学丞擦了把额头的汗,呼出口气来:“谢谢啊,麻烦你了。” “没关系,这事可大可小,以后要告诉病人尽量保持冷静,不要太着急了。”男人笑笑,见费廉缓过来了便告辞离开了。 柏学丞搂着费廉,好心人给送了水过来,又拿来了椅子,柏学丞忙道谢,扶着费廉坐下了。 费廉闭着眼没说话,柏学丞心疼道:“对不起啊,我……我从那边上岸之后看见有卖椰子的,想顺便给你买点过来。” 费廉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果然滚着两个大椰子,吸管掉了,海浪一卷连吸管带椰子都没了踪影。 女人闻言好笑:“你这不是吓人嘛,看把你表哥吓的。” 柏学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费廉:“你……不生气吧?那个,生气也没什么,要打要骂随你,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对不起啊。” 女人有点稀奇,觉得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怪怪的,这个远房表弟感觉很是讨好殷勤,费廉方才的疯狂和焦虑也显得有点古怪。 但女人到底没深想,只以为是两人关系很好。 她还挺喜欢费廉的,男人看着成熟又帅气,带着点绅士般的气质,说话也很斯文,但刚才疯狂的模样也很让人印象深刻,对比成熟稳重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心头悸动,几乎要唤醒沉睡的少女心了。 女人便有意卖个好,伸出手想去扶费廉:“走吧,我扶你回房间去,这来回折腾的一会儿生病了怎么办?” 柏学丞不爽地看了女人一眼,刚要伸手去拦,脸上婉拒的笑容还没挂出来,突然眼前就是一暗。 女人一瞬间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庭广众的,快落山的夕阳下,椅子里的男人突然推开她拉过了柏学丞,然后直接吻……吻了上去? 周围有看到的人一时吹起了口哨,有不理解的,立刻拉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躲开了。 女人僵硬在原地,感觉浑身都臊得慌。就见费廉搂着柏学丞一个深吻,柏学丞反应过来后立刻又回搂过去,暧昧的吸吮声像鞭子抽在女人脸上,女人脸一红一白一青,只觉自己站在这里很是多余滑稽,察觉有人拿出手机来录像,立刻戴上墨镜走开了。 费廉不管不顾地吻了片刻,柏学丞察觉有人在看热闹,忙推开了男人。他倒是无所谓的,就怕费廉回过神来后会因极度羞愤而“杀人灭口”。他嘴唇被吻得红肿,小声哄道:“回去让你随便欺负,嗯?” 费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过一个看热闹的人身边时,一把抽过了对方的手机。 “哎!”对方一愣,费廉已经面无表情迅速地删除了视频和照片,然后扔了回去。 对方想骂人,抬眼看见费廉还有些惨白的脸色,冰冷的神情,男人眼眶还通红着,看着有些吓人,嘴里的话就没能骂出声来。 柏学丞看得一愣一愣的,扶着费廉走出几步远了才笑道:“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帅?” 第四十四章呸呸呸 回了酒店房间,费廉转身就将柏学丞狠狠抱住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8 他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埋头在柏学丞颈侧,闷声说:“我在大庭广众下出柜了。” 柏学丞听他这委屈的声音,猛地很想笑,竭力控制住了,使劲揉搓他的背道:“是啊是啊,你可厉害了。不过没关系,没人认识咱们。” “有一个认识。” 柏学丞哦了一声:“对啊,那个女人……你说她会跟你领导说吗?不然我去找她解释一下吧?” “怎么解释?”费廉声音还有点沙哑,他活这么大可能就没这么狼狈不堪过,也没在人前这么崩溃发疯过,他清了清喉咙,发现声音还是很哑,只能无奈放弃了,有气无力地说,“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深吗?说我本来是想抱抱你,结果不小心磕你嘴上了吗?” 柏学丞噗嗤了一声,实在是忍不住,抱着费廉放声大笑起来。 “笑,接着笑。”费廉咬牙切齿地,“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柏学丞笑得肚子痛,搂着费廉说:“你这么怎么可爱?我的妈呀,我爱死你这样子了!” 费廉叹气,但又觉得是挺好笑的,于是他也就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在酒店房间门口像个傻子似的互相扶着对方胳膊狂笑,直笑得喘不上气了,柏学丞才揉了揉眼睛,说:“我那什么,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也没想到你会吓成……吓成那样子。” 一提起这个费廉就难受死了。主要是他回忆了一下吧,当时自己倒不过气来的样子可能挺丑的,手脚抽筋打不开,又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浑身发抖,估计像犯了什么重病的一样,跟帅字肯定是不沾边了。 一想到那个样子被柏学丞看了去,他就想去撞墙。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费廉耳朵红了,恼怒道,“我当时就是着急想找你,但脑子就怎么都不好使了,想不出找你的办法,冷静不下来。” 柏学丞忙将人拉过来,拍了拍:“我知道,我知道。” 费廉闷了半天,泄愤地在柏学丞肩头咬了一口,一嘴的咸涩味:“挺丑吧?” “啊?”柏学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费廉在纠结什么,顿时又想笑了,忙哄道,“没有!怎么可能丑?你什么样子都最好看了,真的,我们男神拉屎都是香的,是粉红色的……不,我们男神就不会拉屎!” 费廉:“……” 费廉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你怕是脑子里进了海水。” 柏学丞噗地笑出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着长出了口气:“谢谢你,然后……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吓你了,你也要保证,尽量保持冷静好吗?也千万别吓我。” 费廉哦了一声,搂着柏学丞觉得很踏实,不想动弹,柏学丞就这么半拖半抱地将人弄去床上,费廉这个讲究的人又坐起来了:“得洗澡。” 柏学丞:“……”唉,这位难伺候的大爷。 情侣套房的浴室有个硕大的浴缸,浴缸正对大片的落地窗,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能看到远处黑黝黝没有边际的海水。 费廉抱着柏学丞坐在浴缸里,看着那片海水就觉得心头还一阵一阵地发慌,忍不住就搂紧了怀里的人。 柏学丞安慰地拍了拍,听费廉低声说:“那一瞬间我真的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了,想不出来怎么了。” 柏学丞听得一阵发酸,回过头想想,若换成是费廉,他也得疯。 “上一秒我还在跟你说要带你回家,见见我的家人。不管他们认不认可,我都想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想你再受委屈了。可是下一秒你人可能就没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海那么大,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抓着别人连你的特征都说不清,我他妈……”费廉难得爆了粗口,说完又忍住了,好半天才道,“我真是傻逼了,连话都不会说。” 柏学丞拍拍他的手:“我明白。” 费廉蹭了蹭柏学丞:“我真的是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人真的要到那种时候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能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真的会疯的。” 柏学丞心里一抽,知道这回是真的把费廉吓坏了。他也是傻了,做什么那时候要去买椰子?还排了半天队……自己这一点是真的没有费廉细心。 “呸呸呸,”柏学丞转过头搂着他,慢慢落下亲吻,“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也什么事都不会有,好不好?赶紧呸呸呸。” 费廉眼眶有点红,跟柏学丞接了会儿吻,沙哑着是嗓子说:“呸呸呸。” 柏学丞笑着道:“这就对啦。” 柏学丞听费廉那意思,是坚定了要带他回家见家长了。既然费廉决定了,他也不再阻拦,大不了也就是一起挨骂或者……挨揍?如果费母不接受,凭他的厚脸皮,也总能缠到费母接受为止的。 只要费廉始终跟自己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柏学丞笑眯眯道:“回你家之前,可能得先回我家。” 费廉一愣。 柏学丞说:“我家比你家情况好点,咱们先选简单的副本打吧?嗯?” 费廉失笑,跟柏学丞蹭了蹭鼻尖,道:“好。”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个小麻烦。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69 翌日一早,费廉和柏学丞去餐厅吃早饭,准备吃完早饭就去SPA馆。柏学丞一路都在嘀咕:错过了昨天的SPA,又错过了晚饭,那家餐厅之后都订不到位置了!我真是傻逼了。 费廉哭笑不得,柏学丞一边吃一边开始拍照,费廉便起身去拿水果甜点,他一落单,很快就有人跟上来了。是方部长带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今天穿了件黑色比基尼,外面套着纱衣,踩着一双拖鞋,戴着草帽,看着十分美艳逼人。费廉隐约记得方部长在车上喊得是“小蔡”,估计是姓蔡吧,他便点头道:“蔡小姐。” 蔡泱把墨镜拉下来了一点,看着他:“你是同性恋啊?” 若是以前,费廉此时大概会僵硬,大脑空白,不知如何回答,甚至会很畏惧地下意识否定。但眼下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听到自己最怕的这句话时,居然会这么淡定,内心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这种感觉其实相当好。 他端着盘子,拿过夹蛋糕的小夹子,说:“是。” 蔡泱站在他身边,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会儿才说:“你不怕我告诉老方?你们这样的,会被开除吧?” 费廉选了几块造型好看,适合拍照,柏学丞也会喜欢的糕点,平静地说:“也许吧,你想说就去说。” 蔡泱似乎也不是想威胁他,仿佛只是说来好玩,顺手端了杯饮料,两指捻起杯子上的装饰小樱桃,说:“你不怕啊?你们这样的,曝光可不好吧?哎,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你有的他也有啊?” 费廉感觉蔡泱年纪可能确实不大,虽然长得很美,但内心更重的其实是好奇心,说话也挺直的,只是同样是直,她给人的感觉可没有柏学丞那么令人舒服。所以他也没打算怜香惜玉。 他想了想,道:“你这样的都不怕,我们没偷没抢的,正大光明地恋爱,有什么可怕的?” 蔡泱果然脸色变了,被踩了尾巴似地炸了,她先左右看了看,小声低喊:“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样的?我怎么了?!你们这些搅屎棍才恶心呢!” 如果刚才还只是好奇所以话多,这会儿可就是正儿八经地不客气了。 费廉看着她,挑眉道:“偷人家的东西很刺激吗?正大光明的路你不走,非走这种下三滥的道,还觉得自己没问题?” “你懂个屁!我是自由恋爱!” “嗬!”费廉叹为观止,“你单方面自由恋爱吧?方部长他自由吗?我怎么觉得他儿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呢?你对自由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行就回去查查字典。” 女人低喊:“那女人没本事留住人,就别怪别人!” “有道理,啧,”费廉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婚姻也算是风险投资了?可我看方部长也不算潜力股啊?” “你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男人,我很负责地告诉你。”费廉伸出一根手指,“出轨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 “你!!!” 也就蒋梵没在现场,否则蔡泱今天不知要被怼成什么样呢。 费廉还惦记着柏学丞,没空跟蔡泱在这儿掰扯什么人生道理,他也没兴趣指导别人的人生。 费廉端着盘子转身,高大的身体遮挡了一部分光线,侧脸的轮廓俊朗又硬气,浓黑的眉头挑起一点,看着女人:“老话说,人活二十几,全靠懂得起。你想跟谁说就去跟谁说,告辞。” 费廉大步离开,将跳脚又不敢大声张扬的女人丢在了身后。 他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天空格外湛蓝,自己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说得明白,就像雾霾突然散开,露出穹顶大片灿阳;就像冰冻三尺的冰雪,突然化成了涓涓细流,汇入无边无际的江海。 有一种踏实感,归宿感,安全感,从四肢百骸里慢慢聚涌到心头。那不再是需要别人来认可,需要别人来承认时才会得到的感觉,而是因坚定的内心自然而然产生的自我肯定。这一瞬间费廉终于懂得了柏学丞的那种“毫不在意”,柏学丞说得很对,两个人想在一起怎么样都能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借口。 费廉忍不住就扬起了嘴角,他突然在蔡泱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小心翼翼,不敢声张,怕被别人知道,怕惹出麻烦。 那种苟且般的,不自由的,压抑的,又容易气急败坏焦虑不安的模样——原来自己曾经是那个样子。那么丑。 而现在,他活在了阳光下,彻底走出了黑暗。 到了桌边,柏学丞的镜头对着他连拍了好几张。 “怎么了?这么开心?”柏学丞放下相机,朝他身后看了看,“那个女人说什么了?要给你发喜糖吗?” 费廉笑了起来,摇摇头:“没什么。”他顿了顿,又道,“我还得谢谢她,她让我又看清了一些事情。” 柏学丞:“???” “我爱你。”费廉凑近了,勾了一下柏学丞的下巴。 柏学丞:“!!!” 费廉的荷尔蒙简直要爆炸了,柏学丞直愣愣地瞧着他,想:完蛋了,他预感今天的SPA又要泡汤!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0 第四十五章元旦番外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陈信组了个宿舍聚餐,因为费廉常来他们宿舍串门,甚至还会留宿,陈信几人也早当他是自己人了,此时众人举杯碰杯,四周都是热闹的吆喝声——好些校友聚餐都在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年轻又朝气蓬勃的面孔。 柏学丞跟费廉靠在一起,端了酒杯就喝,费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慢点……” 柏学丞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手在桌下捏了捏费廉的手心:“没事!” 费廉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的小动作,但他还是坐立不安,小心地将手抽了出来:“咳,想吃什么?我给你挑?” 柏学丞没注意费廉的谨慎,这是他跟费廉交往的第一个新年,意义特别,他心里仿佛早就绽开了新春的花,窗外寒冷的风也阻挡不了他心头滚烫的暖意。正是陷入热恋之时,费廉哪儿看哪儿好,怎么看怎么顺眼。 “吃那个!”柏学丞笑嘻嘻地,“来!你喜欢这个吗?” 他们互相给对方夹菜,知道情况的陈信在对面一脸惨不忍睹——好好的兄弟聚餐,非得在这儿闪瞎人眼,他还得打掩护! 果然其他人看了过去,正想打趣两人的社会主义兄弟情,陈信忙转开了话题:“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啊,大家复习得怎么样了?” 所有人:“……” 柏学丞哈哈大笑:“老陈!你这样子好像章老!” 陈信喝了口酒,瞪了他一眼,其他几人倒也顺着话说起这次的考试来。 窗外寒风吹出了呜呜的声音,隐约听着像谁在哭叫。餐厅内热气腾腾,玻璃上凝结出大片的水雾和水珠,柏学丞热了,干脆脱了衣服只穿了单衣挽着袖子,满脸红彤彤的,看着十分乐呵。 费廉帮他收着衣服和包,一边听别人说话一边时不时地瞄小男友。 柏学丞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巨大的吸引力,有力的手腕,微微凸出的一点骨节,修长的手指,脖颈因为说话和吃饭的动作微微抽动的筋,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单衣下隐约露出的一点锁骨。 费廉吃得颇为心不在焉,每回柏学丞朝他看来时,他就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十分镇定,其实心里早就万马奔腾,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饭局接近尾声,费廉那时候的酒量也不行,和柏学丞一起晕乎乎地往回走,陈信在他两人耳边小声说:“行不行啊?你们今天回宿舍吗?嘿?还醒着吗?” 柏学丞大着舌头:“醒着!不回了!定了房房房……” 费廉也打着酒嗝,脚下踉跄,搂着柏学丞的肩膀,哥俩好似地头挨着头:“不回!嗯!” 柏学丞转头在费廉脸颊上啵了一口,陈信啧了一声,好在其他人也都晕得不行,没人会怀疑,几人也学着柏学丞要来费廉脸上啵一口,一个比一个醉得厉害。陈信这个保姆左手提一个,右手拉一个,崩溃地喊:“看路!要摔了!看路!!” 陈信带着几人走了,远远地还能听到陈信的吼声,赶猪崽似的。费廉和柏学丞脚步歪斜地去了之前定好的小旅馆,一晚上不到一百元,虽说便宜环境当然也没多好。 大学城附近到处都是这种小旅馆,房间的隔音也不行,半天三更还能听到隔壁闹哄哄地打牌声,浴室还算干净,但墙角也能看到一些霉菌,费廉洗了把脸,这个讲究的人其实有些难以接受这种地方——还不如宿舍干净呢。 小房间里铺着地毯,干净是不可能干净的。费廉看着那张床有些一言难尽,还没说话,柏学丞就已经从后面搂了过来。 炙热的带着少年人热情的爱意扑面而来,没有丝毫隐藏,坦率得令人心疼。 费廉回手摸了摸柏学丞的背,又顺着背摸到了挺翘的屁股。 柏学丞打了个酒嗝,笑着说:“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当我不知道呢?” 费廉顿时不好意思,也没心思去看房间了,转过身摸了摸柏学丞的脸。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仓促且不浪漫,回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而失去了理智,都是满满的黑历史。 这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第二次,依然有些激动和紧张。 费廉揉着柏学丞的唇,喉咙动了动,有了隐秘的兴奋感。柏学丞大概是天生少点浪漫细胞的人,直接就拉过费廉吻了过去。 粗重激烈的呼吸,缠绵在一起的舌尖,谁也不愿先放开的手;急迫拉扯的衣服,床板发出的尴尬吱呀声,原本还能听到的隔壁吵闹声渐渐也听不到了。 是谁先低喊出声的也不记得了,是谁先咬了谁一口也没印象了,滚烫年轻的肌肤紧贴在一起,暧昧的声音合着内心的亢奋聚集成汹涌的风暴,最后一起爆发,炸得眼前全是灿烂烟火,耳朵甚至有些微微耳鸣。 “新年快乐……”费廉听到柏学丞在耳边说。 “新年快乐。”费廉低低回应。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1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费廉从旖旎的梦里惊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了会儿天花板,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但片刻后他想起来了,这里是他租住的房子,距离那年的聚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他和梦里那个抵死缠绵的人早就分手了。 费廉拉了拉裤子,裤子里一片冰冷粘腻,感觉很不舒服。 他伸手摸向手机接起来:“喂?” “费廉。”那头女人的声音冷淡道,“赶紧起床了,早饭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了。” “妈?”费廉莫名其妙,“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了?” “市场上今天搞活动送鸡蛋,我晚点再回去,你自己吃了早饭赶紧出门,这都几点了还在睡……” 费廉昨天加班,统共也没睡几个小时,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草草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先去换洗了裤子,然后洗漱完吃早饭。 这是他新租了一段时间的房子,房租比之前租住了四年的房子贵多了,环境还没那么好。 之前的房东很是良心,几年不涨房租,偶尔有事微信交谈起来也很礼貌客气。 可惜了租来的房子始终是租来的,这不,人家今年要回南城来住了,就把房子收了回去。房东人也算厚道,提前半年就跟自己提了这事,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找新房搬家。 他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在南城打拼,也是一个人住,一年前母亲正式退休说是要照顾自己,就提着行李搬过来了。 所以现在他是跟母亲住在一起的。 费廉在车上打了好几个哈欠,差点没看到红灯,等到了公司停好车,上电梯之前他的手机接到了一条消息,是房东发来的。 “我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你东西都搬完了吗?” “搬完了。”他简单地回复。 那边没再回复过来,他们并不需要频繁联系,虽然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但到底还是陌生人。 进入年底倒计时了,最近费廉加班的时候很多,偶尔脑子也不太清醒。 某一天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漏了一样东西在房东家——是那个放在衣柜最底部的玻璃瓶,里面是他几年前去海边旅游捡的贝壳。 其实忘了也就忘了,那东西拿着也没太大用,睹物思人,何必呢? 这些年他也不敢联系柏学丞,也不敢探听对方的消息,两人早就结束了,也许漏拿了那东西也是老天爷的意思——路总是要朝前走的。 费廉开车回家的途中想:就这么算了?嗯,就算了吧。房东发现那东西会怎么样?扔了吗? 费廉焦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拿回来。没办法,还是放不下啊。 又等了两天,费廉确定了房东已经回来了,先开车去了对方小区,从楼下往上看,灯是黑着的。 这么晚了也不方便打扰啊,费廉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决定改日早点来。 结果之后又忙工作脚不沾地连轴转,这事一时也就顾不上了,等到抽出了空来,他给房东发了条消息,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他干脆把电话打了过去。 他还没给房东打过电话,平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发条微信就行了。 电话那端慢条斯理地嘟嘟响着,不知为什么,费廉有点紧张。 只是最后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房东,据说是朋友,嘈杂的背景音里他还听到了有人在呕吐的声音。 费廉觉得自己电话打得不是时候,那头的朋友说东西应该没丢,让他明天来拿,费廉只得应了下来。 好在明天没什么事了,费廉看了眼时间驱车回家,他心里其实还挺好奇,不知道那位柏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跟他签合同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据说这房子是给儿子买的,后来他联系的也是那位小柏先生。 费廉心里当然是羡慕的,有为孩子未来打算的家人,有听起来靠谱的朋友,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想回来就能回来,不像自己,几乎没有退路可走。 老家他是不会回去的,狭隘的亲戚关系和复制粘贴般的人生会让他坚持不下去,这是他必须要离家的最大理由——况且南城是有他无数美好记忆的地方,他舍不得走。 翌日,费廉一早便驱车找来了。 房东大概是在装修,工人来得也挺早,一楼的电梯门口还堆着一些要运上去的建材。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2 电梯门打开,周围的一切还透着熟悉感,费廉一步步靠近了曾经租住过的地方,心里有点感慨唏嘘,同时有些好奇,还有点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姓柏,年纪也相差不远。 费廉觉得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期待起来。 他站在门口,迎着客厅毫无遮拦的深冬日光。 租住了四年的地方,此时搬空了家具,拆除了地板灯具窗帘……居然显得这么空荡这么陌生。 原来这窗户这么大,这么敞亮的吗?费廉觉得自己似乎没怎么认真看过这些细节。 有工人在里面问:“找谁?” 费廉看向他,注意到洗手间的位置似乎还有几个人在,但看上去都像是工人:“我和房东约好了……没关系我在外头等他一会儿。” “他人在啊!”那工人转头朝洗手间喊,“房东!有人找你!” “来了……” 费廉:“!!!” 只是两个字,他就已经认出了来人。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洗手间的门,看着那人带着笑意走了出来。恍惚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嘲笑他这么多年的欲盖弥彰,又将他的所有淡定拉扯得一点不剩。 时钟的齿轮重新转动,身体里所有关于感情的生锈神经挣扎而出,生生逼得他三魂七魄都归了位——仿佛这么几年他漫游的灵魂找到了归处,终于脚踏实地地落了下来。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四十六章见家长(上) 柏学丞看得出费廉很紧张。 在海边的特产纪念店里,费廉很认真地给柏学丞的家人选了礼物。 “现在家里就我爸和我妈,”柏学丞说,“其他亲戚住得不近,你不用管。” “有小孩子吗?”费廉严肃道,“过年过节的,还是得给小孩子买点东西。” “那群吃货,你买几袋旺旺大礼包得了,到时候让我爸妈拿给他们,”柏学丞想了想道,“我也想吃。” 费廉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柏学丞后颈,提小猫似的,说:“还想吃什么呀?” “吃你。”柏学丞凑近了,低声说。 旅行还剩最后一天了,费廉和柏学丞把以前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走了个遍,柏学丞蹲在海边捡贝壳的时候还被海浪兜头浇了一身,两人在天涯海角跟各种游客挤在一起争分夺秒地拍照,还被穿着民族服装的小妹妹拉着合了个影,拍完就收费,五十元一张。 “现在的人,”柏学丞牙疼地捏着手机,“没现金还能扫码了,牛逼不牛逼?” “牛逼。”费廉想起刚才的事就想笑,忍俊不禁道,“人小姑娘挺可爱的,还夸你帅呢。” “那不该是我收费吗?”柏学丞皱了皱鼻子,“这么帅的帅哥,还俩,一共一百!” 费廉笑得不行。 回去那天,两人又遇到了方部长和他带的女人。这几天双方都没碰面,看起来女人也没跟方部长提过这个,快秃顶的中年男人毫不知情,笑眯眯地伸手过来:“先走了啊,再见。” “您慢走,注意安全。”费廉点了点头,转速对视了一眼又互相转开了视线。 看得出那女人心头还是有气的,但也不知为何,她并未多嘴。 柏学丞目送二人离开后,拿手肘捅了捅费廉:“小费同志。” 费廉笑着看他。 柏学丞挑眉:“我可不是瞎子啊,你们刚才……什么意思呢?眉来眼去?” 费廉捏住他的嘴:“是哪张嘴总说不可爱的话?嗯?” 柏学丞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去掰他的手,费廉低声道:“真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大过年的,不给你添堵。”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3 柏学丞捏着费廉的手翻了个白眼。 落地之后,两人的精力似乎彻底被榨干了,一回工作室就瘫在沙发上谁也不想起来。 “完蛋了,明天无心开工,只想做条咸鱼。” 柏学丞一脚踩在费廉膝盖上,费廉抱着他的脚,闭着眼说:“晚上去你家?” “嗯……”柏学丞道,“他们饭菜都准备好了,虽然是剩菜剩饭吧……你别嫌弃。” “不会。”费廉想了想,苦笑,“到时候我估计连口剩菜剩饭都吃不上了。” “哪儿那么夸张。”柏学丞翻个白眼,但想想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忍不住就跟费廉苦中作乐地笑成了一团。 柏学丞提前说了会带人回去,为了不刺激两个老人,也避免他们想歪,先就说了是大学时期很好的男性友人,柏妈妈还回复了一句“呸”。 这事柏学丞没跟费廉说,心里还想:到时候这“呸”可千万别具象化。 费廉瘫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来在屋里绕圈圈,又时不时检查自己带得礼物,柏学丞也被他走得心里没底,抱住了人说:“别走了,晕了!” 费廉揉了揉他的脑袋,实话实说:“紧张,如果搞砸了怎么办?” “这不很正常吗?”柏学丞说,“你应该说,如果一次就过了怎么办?我怕不是充话费送的。” 费廉失笑:“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舒服了点。” 柏学丞捏了捏他的屁股,有心转移恋人注意力:“还早着呢,不如咱们……嘿嘿嘿?” 费廉蹲下来看他:“这几天还没嘿够啊?” 柏学丞舔了舔嘴角:“没呢,哪儿够啊?你够啊?” 费廉咳嗽一声,耳朵红了,贴着柏学丞跟他咬耳朵:“不够。” 柏学丞顿时心血沸腾,只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战一百回。 他拉了费廉的手就往卧室里拖:“来吧小娘子,进了小爷的窝可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了!” 费廉:“……” 下午费廉开车,走高速回柏学丞老家,全程也就不到三个小时。 “以前我坐长途大巴来南城动物园,”车上,内外的温度差让车窗玻璃凝结出了水雾,柏学丞在上面画了颗心,说,“那时候大巴要坐好几个小时,现在就方便了。” “我也来过。”费廉说,“我舅舅开面包车带我和我妈来的。” “什么时候再去一次?”柏学丞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好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以前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了。”费廉笑着道,把音乐声音开小了点,“就记得棉花糖挺好吃的。” “棉花糖!我也吃过……”柏学丞费劲地回忆了一下,“好像吃了个兔子还是什么鬼玩意。” “现在还吃吗?”费廉问他。 “齁甜,算了。”柏学丞摇头。 两人一路闲聊,在寒风中很快下了高速。柏学丞的老家是个三四线小城,距离南城算近的,周边环境也还不错,是个宜居小城。 “这几年人口输出量大,一到节假日你出门逛街全是老人家。”柏学丞给费廉指路,边说,“没什么自己的企业,这两年据说还想弄什么南城后花园,想开发度假。” “这要是做得好,也不错。”费廉道,“这里环境挺好的。” “早几年更好,天蓝水清的,”柏学丞靠在椅子里,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还是城市规划不行,眼光不够长远。你看这都是四车道,哪儿够啊现在?是不是高峰期都堵,难受得很。” 费廉笑道:“这就是你不买车的理由。” “啊,”柏学丞哈哈笑起来,“小爷还不买兰博基尼呢,你看这不是节省了好几百万?” 费廉点头:“是挺贤惠哈。” 柏学丞靠了一声,笑着撑着太阳穴侧头看费廉开车的样子:“小费同志,你最近情绪很高涨嘛,都会开我玩笑了?” 费廉没说话,伸手过来捏了捏柏学丞的手心。 柏学丞的家在很普通的小区里,这小区也挺老旧了,据柏学丞说有个十几年的历史了,小区大门上垂着不少三角梅,感觉是天生天养的,长得还挺旺盛。不过小区打扫和维护都挺不错的,干净整洁,那时候好些小区都没怎么修建停车场,这一个也一样,导致小区里现在挤满了车。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4 一楼好些十几坪的空间都修成了麻将馆,打眼看去全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小区中间有一颗硕大的树,柏学丞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树干粗大,树冠遮天蔽日,好些小孩儿在下面玩。 “这小区里有几颗桂花树,我也不知道是哪几颗。”柏学丞说,“一到时间,整个小区香得喘不上气来了都。” 费廉好奇地四下看着,据柏学丞说他是中学和家人搬来这里的,以前住得地方更老旧一些。 费廉很想看看中学时候的柏学丞,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连带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也有了亲近感,总觉得无论是多小的细节,都会留下少年时代的柏学丞的影子。 进了单元楼,远远地就听到了某一家传出的吵闹声。 柏学丞走了几步,停下了,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费廉“我去”了一声:“好像其他亲戚也都来了啊。” 费廉:“……” 第四十七章见家长(中) 收假最后一天,没想到亲戚都来了柏家聚餐打牌。 柏妈妈来开了门,门后的欢声笑语顿时像爆炸气流一样旋转着迎面扑来,两个五、六岁大的小孩拿着玩具冲到门前探头探脑,嘴边还有零食残渣,一看见柏学丞就喊:“老大!” “什么老大!”柏妈妈手指弹了两个孩子脑袋一下,“都跟着瞎喊什么东西,叫哥哥。” “哥哥!”两个小孩儿又喊。 “差着辈儿呢!”屋里有人喊起来,“这是在占谁的便宜呢?!” 柏学丞提着大包小包,乐得不行道:“弟弟们好,弟弟们作业写完了吗?” 俩小孩顿时做了个鬼脸跑了。 “柏学丞!不像话啊你!”有人笑骂。 柏学丞的姨妈走了出来,帮忙提东西,见了费廉道:“哟,这位帅哥是?” 柏学丞介绍后面跟着进门的费廉:“我大学好友,我俩关系很好,费廉。” 费廉拘谨地在门口站着:“阿姨好,新年快乐。这是我买的礼物……没,不费事的,就是没想到你们人挺多,东西可能不够……” 费廉耳朵都红透了,大冷天的额头还出了一点汗。柏学丞拉着他进了门,将冷风关在门外,屋里开着空调,一下暖和了不少:“都说了没事,不行让我妈跟他们分去。” 柏学丞姨妈笑着道:“没事没事,我们也是来串个门而已。哎?这还买了小孩儿的东西呢?” “听柏学丞说家里有小孩儿,所以就买了点吃的,也不贵……” “没事!”女人觉得费廉这么客气拘谨挺有意思的,上下打量他,“我们小柏还有这么礼貌的朋友呢?人都说近朱者赤,哎柏学丞你成天都学了什么回来?” 柏学丞一家人关系亲近和睦,没什么可争可抢的,大家也都说话耿直,不藏着掖着,一看就是亲生的一家人。 俩小孩一看有吃的,立刻又跑回来了,那头牌桌上的几个人回头来看,费廉打眼看去也都不认识,只认出了柏学丞的爸妈。 “叔叔阿姨好。”费廉点头打招呼。 “好好,是那个小慧吧?”柏爸爸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俩关系可好了,对吧?” 柏爸爸一边说,一边觉得这个姓费的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费廉:“???”小慧? “现在都在南城了,”柏学丞忍笑,转移话题道,“陈信那家伙也在,都当爸爸了。” “你看看!”柏妈妈端了水果和瓜子出来,“你那些同学都该有孩子了吧?” 牌桌上几个长辈都笑:“来了来了,逢年过节老一套,现在网上可说啊,咱们这些老的多管闲事,可没几句好话呢。” “管什么闲事?网上说那些才是乱七八糟!”柏妈妈哼了一声,“哪个父母不盼着孩子好啊?奇了怪了,等他们当了家长他们才知道!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白眼狼!” “停!”柏学丞忙道,“不提这个,啊?” 柏妈妈瞪他一眼,又去看费廉,见费廉坐立不安的,忙关心:“就当自己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孩子……”柏妈妈看着费廉,觉得小伙子帅气腼腆气质不错,看着赏心悦目的,心里还挺有亲近感,说,“过年过节的,没回家去啊?” 费廉神情黯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家人出去旅游了。”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5 “哦,那也不错。”柏妈妈坐下来,道,“这天太冷了,我跟你叔叔懒得动,就没出门。” “是挺冷的。”费廉点点头。 柏学丞把东西都分完了,坐过来喝了口热茶:“晚上怎么吃?” “吃饺子,”柏妈妈道,“我懒得做,本来是你们俩过来,把之前没吃完的饭菜解决了……年夜饭人太多了,剩了好些。哪里知道他们这一家子中午就过来了,干脆就下饺子吧。” 柏妈妈说着又觉得不好意思,捂着嘴看费廉:“小费该笑话我们了,这么抠门的。” “没有没有,节约是好事。”费廉强行闭眼吹。 柏学丞笑着看了眼费廉,就觉得费廉怎么看怎么小媳妇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心猿意马的,觉得自己像带了乖巧媳妇回家,各种美滋滋。 柏学丞懒在沙发里跟老妈和姨妈聊了会儿,又隔着牌桌跟几个长辈你来我往地商业互捧,费廉还没有这么热闹地过过年——母亲很少回娘家去,舅舅那边后来也不常往来了。 他一直安静地在一旁听着,时而忍不住地笑,又帮柏学丞剥桔子,看见柏妈妈去厨房做事,也赶紧起身去帮忙,还帮着给牌桌上几位倒茶。 柏学丞的姨妈在旁边嗑瓜子,说:“这不知道的,以为小费才是我们家孩子呢,你看你懒散的样。” 柏学丞撑着下巴,看着费廉给柏爸爸倒茶,又帮几个长辈拿烟,笑着不说话。 现在城里不准放烟火爆竹了,要放只能去城外,远远地能听到不明显的烟火声音,楼下的小孩儿不知哪儿去买的摔炮,在小区里扔得一个炸响,吓了柏学丞一跳。 “南城是不是听不到这动静了。”柏妈妈说。 “不知道,今年也没留在南城过年,”柏学丞说,“刚从海边回来呢。” “也没怎么晒黑,”柏妈妈道,“别是抱着电脑换个地方玩吧?浪费钱。” 柏学丞和柏妈妈说话的声音不大,淹没在哗啦啦响的麻将音里。费廉在一旁坐下,看着屋里挂得小灯笼,玻璃上贴得福字,慢慢地呼出口气来,觉得心里的慌乱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家。 柏妈妈跟费廉说起柏学丞小时候的糗事,这大概是长辈过年一定要谈及的老套路之一,柏学丞自己都听厌了,无动于衷的,费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吃过晚饭,亲戚一家走了,柏妈妈道:“明天一早回去?住一晚?” 柏学丞一个自由职业,有电脑就行倒是无所谓,他转头看费廉,费廉点头:“明天一早没什么事,可以晚点去。” 柏妈妈一下高兴起来:“那成,我去收拾一下,你俩挤挤吧?” 费廉心里砰砰直跳,总觉得自己做贼心虚似的,点头:“没事。” 柏爸爸看着电视,柏妈妈收拾房间,柏学丞和费廉坐在沙发上互相一下一下对视,柏学丞咳嗽了一下,坐直了,费廉下意识地拽紧了手指,指甲在手心里用力地捏出掐痕来。 柏爸爸目不斜视:“怎么了?有事要说?” 柏家是男人心细,柏爸爸对儿子还是比较了解的,柏妈妈反而比较心宽。 柏学丞一时居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总觉得这个时机好像还是选得不大对。 但什么时候是对的呢?很多事也许从来就没有完美的那一刻,无论如何,都得迈出这一步才行。 柏学丞悄悄地呼吸了两下,镇定地说:“我谈了个朋友。” 柏妈妈刚好从屋里出来,惊喜道:“真的?怎么没带回来看看呀!” 柏爸爸却比较敏锐,发现儿子说得是“谈了个朋友”而不是“谈了个女朋友。” 大过年的把好友拉到家里来,还这么正经,费廉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在家里的殷勤劲儿柏爸爸可都看在眼里。柏爸爸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打量了一下费廉,果然费廉脸色也很是肃穆。 柏爸爸心头咯噔一下,怕吓到老婆,说:“你去……那什么,厨房看看。” 柏妈妈:“看什么?” “我……口渴,给我倒杯水。” “这不有茶吗?” 柏家果然是不擅长撒谎的,柏爸爸硬是磕巴半天,最后放弃了,说:“我跟儿子谈谈,你回卧室去,一会儿再说。” 柏妈妈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等门关上,柏爸爸调大了一点电视音量,自己则压低声音,说:“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他说着,看了费廉一眼。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6 费廉那一瞬间如芒在背,一下坐直了。 柏爸爸平时也上网,知道现在流行个什么同性不同性的,也知道很多国家都已经开放同性婚姻了。 可别人是别人,别国是别国,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云里雾里。 柏学丞紧张地喝了口茶,试探道:“你都想什么了?” “你说你大过年的,带小慧……小费回来……”柏爸爸说,“你以前就没带过人回来,上学那时候你俩关系也挺好,也没见你带回来啊。这些年你也没跟哪个姑娘在一起,之前你姨妈给介绍的,你不是连见也没见吗?这才去南城多久,就有对象了?” 柏学丞想了一下:当初他是想带回来的,那之后不就和费廉闹崩了吗? 柏学丞见老爸直说了,也就不绕圈子了,懒得费那个劲:“是,我跟费廉在一起了,很认真的那种。” 柏爸爸顿时不说话了,他摸了根烟抽了一口狠狠地呛咳了几下,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他对柏学丞向来管得不严,但要说溺爱也谈不上,只是不想过多地干涉而已,但眼下哪怕是注重“主引导不干涉”教育理念的他,此刻内心也是天翻地覆,排山倒海的。 柏爸爸艰难地问:“怎么算认真的?” 费廉坐在一边很是难受,但柏爸爸不看他一眼,他也插不上话,只能在心里焦虑着。 柏学丞说:“你和我妈怎么认真,我就跟他怎么认真。” “胡闹!”柏爸爸终于严厉了起来,“能一样吗?我和你妈能扯证,你们呢?我和你妈能生下你!你们呢?” 柏学丞长这么大很少被老爸吼,脸色也有点发白,但话已经出口,他反而淡定下来了,坚定道:“这跟别人没关系,只跟我和费廉有关系。” “别跟我说这一套,世上人99%都走这条路!你要去走别的路,你不问问为什么那条路没其他人走?这都是前人总结下的经验和教训,前人不是没试过,但发现走不通!你懂我意思吗?” 柏爸爸夹着烟,指了指他和费廉:“万一被发现了,工作怎么办?生活呢?别人怎么看你们?亲戚朋友怎么看你们?以后老了,谁照顾你们?你们又能留下什么?” 柏学丞皱眉:“爸,你一直说做人要诚实,要脚踏实地。我脚踏实地过日子,我好好生活,就因为爱的人不是个女人,就不配做个普通人了吗?不配有普通的生活了吗?如果因为99%的人都走这条路我就也得走,那我还算是个诚实的人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再说了,你这数据从哪儿来的?你说的99%是在你所知的范围里,你这得分宏观和……” 费廉轻轻撞了柏学丞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果然柏爸爸夹着烟气得手抖:“你个臭小子……” “你再想想!”柏爸爸站起来,“我劝你们再想一想,这不是儿戏!” 第四十八章见家长(下) 眼看话题要到此结束了,柏学丞还没急,费廉先急了。如果柏学丞口里的“简单副本”也走不下去,那以后他们要怎么办?虽然柏学丞也说过,第一次不可能过关,说不通才是常事,但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费廉一下站了起来,挡住了柏爸爸的去路。 “叔叔,听我说两句吧?” 柏爸爸到底还有礼貌,在原地站住了,也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严厉。 费廉心中打鼓,但还是说:“早几年我就想过这些问题了,我当时的选择是放弃。” 柏爸爸愣了一下,看着他。 “我和,我和柏学丞大学时期就在一起了,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们。”费廉说完,后退一步鞠了个躬,“我很喜欢他,是我先追的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后悔,我觉得我不该这么草率,如果我不去招惹他,也许早几年他就给你们带回一个可爱的媳妇了。” 柏学丞皱眉:“没有那种可能性,说什么屁话!” 柏爸爸嘴唇动了一下,但到底没说什么。 “大学毕业后,他本来就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跟你们说个明白,但我当时怕了,”费廉一提起这个,心里始终是有愧的,低声道,“我跟他提了分手,也因此深深地伤害了他。我们……我们分开了好几年,但彼此都没有再找过其他人,直到最近重逢。” 柏爸爸转头看了一眼柏学丞,柏学丞说:“爸,他就是租咱们房子的那个人。” 柏爸爸愣了一下,这才回忆起来几年前跟自己签合同的那个年轻人——过了这么久,费廉看起来似乎又变了一些,他压根没认出来,只觉得面熟。 柏爸爸指着他:“你难道当时是故意……” “不是,我当时真不知道情况,纯粹是个巧合。”费廉说,“但我觉得,这可能是命中注定,是老天爷再给了我和他一次机会。我知道这样说叔叔可能不爱听,但……我真的很感谢这场重逢,它让我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和他都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人生这么短……”费廉想起之前在沙滩上,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那么失去了柏学丞,那种巨大的恐惧感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他浑身发麻,心口憋痛,“我很后悔当初没能勇敢地和他站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和他一起面对。无论发生什么,包括叔叔刚才说的工作压力,生活压力,他人眼光的压力……有必要的话,我会挡在柏学丞前面,我会保护他。”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7 柏爸爸似听了个笑话:“怎么保护?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城墙?你挡得住人家背地里说闲话,背地里指责嘲讽?你挡得住岁月蹉跎?” 柏爸爸摇头:“等你们老了,走不动了,吃不下了,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最重要!” 费廉看着他:“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这辈子唯一想要的那个人一直陪在身旁?” 柏学丞也站起来:“是啊爸,不然什么最重要?钱?多找几个护工?” 费廉说:“叔叔,如果现在去想以后的事,在最后一刻来临前,不会有人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去假设那种事没有意义,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柏爸爸真是气得脑壳疼,掐了烟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别的人如何我们都无所谓,”柏学丞说,“其实一直不告诉你们也无所谓,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要直说,这是你教我的。我和他特意过来,就是想……希望得到你们的体谅。” 柏爸爸一愣:儿子希望得到的是体谅。不是理解,不是包容,不是祝福,不是认可,只是体谅。 柏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儿:“非得这样吗?如果过几年你们又分了……” “不会,”费廉笃定地道,“我现在承诺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只能用我余生的时间来证明……不会。” 柏学丞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啦,要不写个保证书按指印?” 费廉:“……”这种时候皮一下很开心吗? 柏爸爸却没被逗笑,只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再想想吧。” 说完就回了卧室。 一直到这时候,电视里的声音才传进了柏学丞和费廉两人耳朵里,仿佛这会儿周围的空气和时间才活了过来似的。 柏学丞坐进沙发里,抹了把脸:“我以为会挨揍,还好还好。可能我三十岁的人了,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揍我了。” 费廉有些忐忑:“这算……砸了吗?” “不算吧。”柏学丞想了想,“不全算,第一次没那么容易,我说过了。其实这个结果还在我的预料之外,我以为他会更不能接受一点,但其实……好像也还好?” 费廉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有点磕巴:“怎么,怎么算还好?你怎么看出来的?” “自家人,怎么看不出来?”柏学丞摸了摸下巴,“没直接拒绝,就还有谈得余地。他让我们再想想,其实也表示他需要再想想,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费廉有点激动:“那,那就是说……?” “也许三五年后,或者两三年?他们就能接受了。”柏学丞道,“我爸还算好的,平日也常看新闻也上网,知道一些事情。起码他不会说我是有病,对吧?” 费廉苦笑一下:“是,这点比我妈强多了。” 柏学丞伸手把人抱过来,狠狠搓了一下费廉的背:“没事没事,慢慢来。” 两人正互相感慨,卧室门又开了,柏爸爸走了出来。 柏学丞:“……” 费廉:“……” 柏学丞忙将搂着费廉的手放下了,柏爸爸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柏学丞忙道:“走走,我们也去睡了。” 听到“我们睡了”几个字,柏爸爸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似乎非常意味深长。柏学丞动了动喉咙,尴尬解释:“客人睡床,我睡,呃,地板。” 柏爸爸盯了他片刻,又沉默地走进了卧室。 等进了卧室,费廉和柏学丞无语对视,片刻后竟是觉得好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笑出了声。 “被你传染了。”费廉叹气,“不合时宜的皮。” 柏学丞笑着亲了费廉一下,又咬他的下巴,费廉心里还有事,有些心不在焉,又觉得在柏学丞的卧室里,隔壁就是柏家父母,这感觉有些隐秘的刺激。 他正绷着呢,就感觉柏学丞动作越来越放肆了。 “你收着点!”费廉忙拦住人,“今天不行!绝对不行!” 柏学丞啧了一声,就听房间门又被敲响了,柏爸爸在外头说:“柏学丞,你出来。” 柏学丞:“……”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8 柏学丞开门出去,柏爸爸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你睡客厅沙发。” 柏学丞:“……”哦。 在门口偷听的费廉:“……” 晚上两人洗漱后各自睡下,柏学丞裹在被窝里给费廉发消息。 “我觉得机会还是很大的。” 费廉:“哪里看出来的?你都去睡客厅沙发了。” “没把你当场赶出去啊。” “……” 柏学丞飞快地打字:“我觉得,你妈那边还是得再等等。” 费廉:“听你的。” “你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我家都这样,你妈那边估计不好办。有些人会局限在某种环境和思维方式里走不出来,那就很难沟通了。这个是客观存在的正常现象。” “嗯,我知道。” 柏学丞想想又道:“你今天说的话还是挺感动我的,我可记下了啊?你会用余生的时间去证明啊。” “嗯,”费廉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过来,“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 “怎么了?” “这话你有种的当我面说,当我面就知道脸红。” “……” 柏学丞看着费廉发过来的那个亲亲,有点心猿意马。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门,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偷听,隐约听到了老爸的呼噜声。他估计老爸暂时还没跟老妈说,老妈的情绪可能会波动得强烈一些,连他都不太敢正面对上。老爸可能会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找时机说。 又等了一会儿,费廉发来消息:“睡了?” 黑漆漆的客厅里,柏学丞的手机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诡异得很。 他贼兮兮地笑着,打字:“要亲亲才能睡,怎么办?” 费廉发过来一个亲亲:“么么哒。” “不行,要真人的。” 费廉:“明天。” “那我要失眠了。” 费廉不知道柏学丞在这儿耍什么无赖,不过今天两人才刚渡了个小劫,彼此心里都有点激动。费廉只好道:“等等,我出来……假装上厕所。” 柏学丞笑得不行,打字:“你太可爱了,不用,我来找你。” “好。” “小娘子,等着小爷!” “……” 柏学丞说干就干,将被子卷吧卷吧,弄得像有人在里面,然后赤着脚轻手轻脚开了次卧的门钻了进去。 他钻进费廉的被子里,费廉暖烘烘的身体让他舒服得叹出口气来。 他的手摸上费廉的腰,身体紧贴过去,早就硬起来的轮廓顶着费廉,两人在黑暗里无声又缠绵地接了个吻。费廉伸手推他:“好了吧?快回……唔……” 柏学丞心思不纯,笑着将恋人的话吻了回去,这次的吻激烈又极具暗示意味,手更是顺着摸了下去。 “别出声,”柏学丞一手捂了费廉的嘴,“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什么感觉?” 费廉艰难地喘了一下,感觉到柏学丞扯下了他的裤子。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79 …… 翌日一早,柏学丞钻回客厅里眯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洗漱弄了个简单的早餐。 两人趁早要走,留了张字条把早饭放微波炉里就出门了。 “真不打招呼啊?”费廉觉得有些不好。 “没事,”柏学丞拍了他屁股一下,“我爸一觉睡醒清醒了,见着我指不定回过神要揍我了,还是先跑了吧。” 费廉:“……” “以后机会还多着呢,”柏学丞笑着说。 第四十九章尾声 新的一年开始,一切又回到了日常的忙碌中,日复一日,仿佛没什么不一样。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起码对于费廉和柏学丞来说很不一样——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彼此身边。 这短短的一两个月里,费廉仿佛是过了大半生那么久,每天睁开眼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填满了曾经单调凄冷的色彩,让整个世界都鲜活了起来。 有句老话说:如果一个人让你的世界越来越狭窄,那个人一定是错的人;如果一个人让你的世界越来越大,让你看到了不同的风景,那个人才是对的人。 对别人而言是怎么样费廉不清楚,但对他自己而言,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正式上班后,柏学丞的工作室迎来了第一批新人,大家都很年轻,平日有说有笑话题不断,柏学丞的生意还有些起伏,偶尔单子很多,偶尔单子很少,还会遇到拖欠费用的人,让人心烦不已。 但这些都是生活里的常态,没有什么事总是一帆风顺的,重要的是遇事时的心态。 柏学丞的心态相当好,每天都笑眯眯的,这让他工作室的新人们也很是敬佩不已。但用柏学丞自己的话说:“怕什么?没钱我还有媳妇儿呢!” 费廉听闻此言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更努力的工作了! 有了柏学丞开得好头,费廉也一往无前,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年中的时候公司正式提升了费廉的职务,工资和奖金自然也水涨船高,柏学丞还为此给他大肆庆祝了一番,叫来了陈信、蒋梵还有费廉的发小。 最初刚来南城的时候,柏学丞以为自己会跟蒋梵一起去了解那个不熟悉的圈子,但到现在他发现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既然他和费廉重新在一起了,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吃饭的时候陈信才知道了他们出柜的事,翻年后大家都各自忙碌,好不容易才聚了这么一回,陈信大呼不是兄弟,居然连个消息也不发!蒋梵在一边笑眯眯地:“我倒是早就知道了。” 陈信:“……” 陈信顿时不愉快地瞪着柏学丞。 “你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想着不好打扰你,哪天吃饭的时候再说。”柏学丞忙赔罪,自己罚了杯酒,说,“哪里知道一拖就这么久了。” “你怎么不年底再告诉我?到时候让我给发个红包,多好啊?”陈信哼了一声,“年底就说‘老陈啊!我去年出柜啦!啊什么时候?去年过年的时候啊!’瞒我一整年!满足强迫症!” 费廉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忙转过头憋笑。 蒋梵年初就帮柏学丞拉了些生意,他作为中间的媒介,两人还算常见面的,比陈信是要早知道这个消息,此时闻言也忍不住好笑:“行了,大老爷们儿别在这儿撒娇,让柏学丞多罚几杯算了。” “谁撒娇了!”陈信五大三粗地吼起来,“你看着我的脸!好意思再说一遍?” 蒋梵拿酒杯挡住脸:“说不下去了。” 几人顿时大笑。 费廉的发小也很激动,还问费廉家里情况怎么样,费廉苦笑一声摇摇头,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费廉家情况复杂,跟柏学丞家里完全不一样,柏学丞也就只简单提了两句,想必当时的情景实在是有点不好,连柏学丞这个性子居然也不愿多说。 “去过我家后没几天去了他家,选了个周末。”柏学丞说,“还没进家门呢,在楼下就被他妈看见了,他妈也是敏锐,直接没让我们进门。” 费廉有些愧疚:“抱歉……” “说好了不说这个!”柏学丞拍了他一下,“再给她一点时间。” 轻飘飘地一句“没让我们进门”就把话题揭过去了,在场都是人精,自然也不会多提。柏家还好一些,柏妈妈后来知道了这事,给柏学丞打了个电话,先是哭了一场,问他为什么想不开,柏学丞当时还在忙工作,尴尬得坐在客户对面,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柏妈妈哭完也就没事了,只说这事她和老爸还得再想想,让他们也多想想——说得话倒是跟老爸差不多。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0 这样对比起来,费廉心里自然是更难受了。 当日在费母楼下被拒绝进门,费廉只觉得脸上一会儿发烧似的烫,一会儿又似被人扇了耳光般疼,柏学丞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忙去抱他:“没事的!费廉?看着我?不要着急,这事急不来。” 费廉艰难地点点头,弯腰把柏学丞花了好几天时间精心挑选的礼物们拿上,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去。” 柏学丞只得在楼下站着,费廉上去没一会儿,他就听到楼上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尖叫很是刺耳,令人心头发慌,楼下好些人都打开窗户探头出来看,还有小孩儿握着笔出来看,被家里大人又拉了回去。 隐隐的,柏学丞听到对方说:“估计又是她儿子惹着她了,这女人也是惨,儿子不孝男人又……” 后半截话隐在了门后,听不到了。 柏学丞当时懵逼地站在小小的院子里,只觉得满心都是不敢置信。这关费廉什么事呢?费廉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指责? 他只是想选择自己的生活,就要被戴上“不孝”这么大的帽子吗? 柏学丞一瞬间怒火上头,就要冲上楼去找费母好好评理,好在他的理智还在,冲进楼道后又慢慢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他不能去火上浇油,他不能以小辈的身份去指责一个长辈,这只会让费廉夹在他和母亲之间更为艰难。退一万步说,他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套在费母头上,就像他和费廉不愿意让别人的价值观套在头上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柏学丞在楼道里站住了,慢慢地深呼吸,让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他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楼道尽头的门突然被打开,费廉一下被人推了出来,门里还有苍老的女人声音,估计是费廉提过的外婆。 外婆道:“阿云!你别这样!十月啊……你先走吧,我劝劝你妈……咳咳咳咳……” 老人家咳嗽的声音合着女人愤怒地尖叫吵得柏学丞头疼,他一个外人,都觉得瞬间喘不上气来,更不要说是费廉了。 费廉在门外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直,提进门的那些礼物劈头盖脸一起砸了出来,砸了费廉一头一身,有一盒高档丝巾翻滚着落在费廉脚边,费廉低头站在阴影里,柏学丞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门砰地关上了,楼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栋楼有些背阴,楼道里不见光,带着潮湿的霉气。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空的花盆,破了的婴儿车……这些东西都像费廉的背景图,将那高大的男人活活拖拽着矮了一节似的。 柏学丞心里一抽一抽得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这时候费廉不需要任何安慰或者是怜悯——哪怕自己只有心疼,没有怜悯,但他不想给费廉造成误会。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楼道,迅速下了楼,在院子里站着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睛。 大概过了十分钟,费廉下楼来了。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不出丝毫狼狈,只无奈笑了一下:“这些……要不还是送你们家去得了。” 柏学丞点了下头,小心地看了眼费廉,费廉表情不变,看起来还行:“怎么了?以为我会哭啊?” 柏学丞咳嗽一声:“没有,就是……就是吧……” “我看见你了,”费廉好笑,“跑得跟兔子似的,怎么?怕我尴尬?” “不是!”柏学丞心里“我去”了一声,提过费廉手里的东西,凑近了撒娇道,“我就是……给你点时间,你看我多善解人意?大家都需要有自己的时间,我不着急,你也别急,嗯?” “谢谢,”费廉揉了揉柏学丞的脑袋,“对不起啊,你特意花了心思的……” “没事!以后再说吧,为你花心思我心甘情愿啊,再花多少回都行。”柏学丞看着费廉眼睛,“以后不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费廉点了下头。 费廉这个哭包突然不哭了,突然变得成熟稳重了,符合他的气质长相了,柏学丞还挺不习惯的。 但他心里也有些欣慰,还自恋地想:跟了小爷,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愁的! 这些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柏学丞和费廉都没打算多提。 一顿饭吃完,众人兴致都挺高,于是又找了家KTV唱歌。 一进门陈信就哎哟一下捂了耳朵:“老了老了,以前是真不觉得,现在真是……吵死了。” 几人都哈哈大笑,叫了酒和果盘来,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点得歌都十分古老经典,大多是抒情的歌,不像以前还总吼来吼去的。 什么都会变,只有“改变”不会变。 柏学丞看着身边的费廉,心说:只要这个人在,管它世界怎么变。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1 第五十章完结 年底房子终于可以入住了,柏学丞和费廉一起把工作室的东西往新家搬。只是在工作室待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小小的次卧里已经有了无数两人共同拥有的回忆和痕迹。 去年底在海边的度假照片,今年国庆在草原的照片,柏学丞还因为水土不服肿了脸拉了肚子,一脸很丧的坐在一群羊中,看起来格外滑稽;费廉戴着帽子,穿着夹克,和当地导游一起烤羊腿,裤腿挽起来装酷,结果被虫子咬了好大一个包。 两人从草原回来又黑了两个色,简直成了人形煤炭。 搬行李那天费廉公司开会,柏学丞便自己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蚂蚁搬家似地往新房子挪,顺带还去收了几个快递,都是新家要用的东西。结果他一个人拿不下,借了个推车像个收废品的推着车往小区走,一路颠簸,推车发出刺耳的嘎吱磕碰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觉得挺有趣,还自拍了一张发给费廉。 没过几分钟,费廉打来了电话。 彼时柏学丞正进小区,一手拿手机识别门禁结果发现蓝牙没开,他另一只手还拖着推车,小区门口又有些坡度,一松手车就往下滑,车上的大包小包也跟着往下滚。 “哎!!”柏学丞去抓包裹,斜刺里就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对方戴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腕表,小手指上还有一枚银色的戒环,柏学丞认出了那双手。是蒋梵。 “知道你今天搬家,还好我来了。”蒋梵穿着考究的西装,系着领带,精致的领夹和露出一点的猫眼袖扣让他绅士正直的伪装色更加突出,柏学丞却知道,这人骨子里可是个披着人皮的兽类。 蒋梵左右看看:“费廉人呢?” “喏,这儿呢。”柏学丞笑着给他看手机,他已经把电话接起来了。 刚好听到蒋梵说话的费廉:“……” 蒋梵挑眉,恶劣一笑,那张娃娃脸上带出邪气,跟他正直的西装半点都不搭。他挨近了手机,故意道:“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来,这是他不重视你啊。” 费廉:“……” 费廉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他搬家啊,你看我,再看看你,啧啧。”蒋梵侧头看柏学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柏学丞笑着推开他,说:“小费同志今天开会,走不开。搬个家而已,多大事?” 蒋梵挑拨离间不成,哼了一声,几下把包裹捡起来放在推车上,示意:“走着吧?” 费廉没想到蒋梵会去,等柏学丞刚喂了一声就立刻语速飞快道:“我马上过去。” “……不是,你还来劲了?”柏学丞好笑,“你开你的会,多大的人了……” “我开完会了,”费廉语气无奈,“本来就准备过去找你,刚好看到你发的照片。我是想说,麻烦的话你就放几样在门卫室,我一会儿过来带上去。” “不麻烦,现在有帮手了。”柏学丞道。 费廉闷了半天,低低地哦了一声,语气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泛着一点酸味。 柏学丞凝神听着,落后一点跟着蒋梵,眼底带着笑意说:“怎么啦大宝贝?” 费廉别扭道:“没什么。” 柏学丞乐得不行,见前面蒋梵回头跟自己挤眼睛,十分得意的模样,登时抬脚踹过去,在人裤腿上踹出个鞋印。 “啧!”蒋梵低头看了眼也不在意,“卖了你都赔不起啊。” “不准欺负他。”柏学丞笑骂,“你幼不幼稚?上回不是说又碰到个小狼狗吗?人呢?” 说起这个,蒋梵顿时一脸丧气:“别提了。” 柏学丞:“???” 费廉受刺激地提高了音量:“你们收敛点!我还在呢!” 柏学丞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不是能憋吗?你继续憋啊?” 费廉:“……” 蒋梵笑着摇头,两人上了台阶按下电梯按钮,柏学丞靠在墙边,倾长的身影映在电梯门上,蒋梵站在电梯门前,从倒映里看着他。 柏学丞抬手比了个“嘘”的动作,说:“吃醋了就直说。” 费廉道:“早知道翘了会来搬东西了。” 柏学丞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你认真的?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2 “不是。”费廉蹙眉,“想哪儿去了?我只是……” 费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只是不想被蒋梵比下去,只是知道如果不是运气,也许蒋梵早就和柏学丞在一起了。 柏学丞啧了一声:“你这想东想西的性子真得改改。” 当着蒋梵的面,柏学丞也不方便多说,只让费廉开车小心便挂了电话。 两人进了电梯,彼此安静着。 电梯里的广告屏放着欢快的音乐,快到楼层的时候蒋梵说:“如果是我更早遇见你呢?” 柏学丞看着电梯门:“你知道答案。” 蒋梵是个聪明人,不用多说什么自然明白,电梯门打开,蒋梵叹气:“我真挺喜欢你的,现在想想还挺不甘心。” 柏学丞站在门口回头看他。 蒋梵说:“你觉得缘分是什么?” 柏学丞想了想:“时机、时间还有场合都刚好对了。” 蒋梵唔了一声,又说:“那他有什么好?你能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柏学丞早知道蒋梵总有一日还是会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但这是好事,这说明蒋梵有了新的目标,所以才能轻松问出口。 柏学丞按着电梯按钮,说:“他在我还不懂爱的时候,教会了我什么是在意,什么是不甘心,什么是事与愿违,什么是自以为是,什么是自私,什么是占有欲,什么是患得患失。他让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好,也让我知道,有些事不是彼此喜欢就能在一起。” 蒋梵懂了:“时机、时间还有场合。” 柏学丞笑了一下。 蒋梵深吸口气:“行吧,以后不欺负他。” 柏学丞瞪了他一眼,将推车从电梯里拉了出来,然后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蒋梵:“……” 柏学丞微笑挥手:“再见了您嘞!” 将人拒之门外当然是开玩笑的,没人按电梯,电梯依然停在这一楼。 蒋梵重新出来时,柏学丞已经将推车吱吱呀呀地推到了门口。 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时,费廉匆忙地回来了。 蒋梵坐在新沙发里喝茶,窗口摆着几盆绿萝和吊篮,蓬勃的绿意衬着蒋梵优雅的动作,将这骨子里散发着危险的兽类活活加了层清新脱俗的滤镜。 简直下至八岁上至八十都能对他一见倾心。 费廉站在门口换拖鞋,新鞋柜上还放着两个相框,一个是柏学丞和费廉大学时期拍的合照,一个是两人在天涯海角的合照,仿佛曾经年少的约定早就达成,中间失去彼此的时光并不存在。 “回来啦?”柏学丞从卧室探出头,“帮我再拆几把衣架。” “好。”费廉脱了外套挂起来,挽起袖子,先去洗了个手然后开始帮忙。 蒋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电视,柏学丞和费廉活似两个奴仆。 等收拾完东西,蒋梵也点好了外卖,时间已经不早了。 费廉忙道:“我来给钱。” 蒋梵也不跟他争,换以前可能总想挤兑他几句,不过既然答应了柏学丞他也就收敛了脾气。其实他也知道费廉的很多不易,但两人性格毕竟不同,思维方式总是有差异的,虽然知道,但未必能体谅和理解,这很正常。 千人千面,正因为各人有不同的想法和观点,才能组成完整的人类世界。 就像柏学丞和费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观点,彼此一起克服,一起商量,因为想要在一起,所以愿意朝着能让彼此更好的方向携手共进,这很不容易,也值得尊重。 蒋梵和费廉之前没有互加微信,因为转账的事也就顺道加了。 费廉转了钱,手下略一犹豫点开了蒋梵的朋友圈。 费廉:“……” 蒋梵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一张照片,正是他帮柏学丞推车,柏学丞的侧脸笑得很开心,配字则是:想撬墙角。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3 柏学丞还回了一句:老子真帅。 费廉脑内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地想回一句:怎么肥事小老弟?! 费廉沉痛地看着柏学丞,柏学丞毫不知情,还笑眯眯地跟他对视。 于是费廉更沉痛了,他现在觉得窗台上绿意盎然的颜色可能是自己头顶的颜色。 当天夜里,费廉难得主动积极热情开放地伺候(振夫纲)了一顿柏学丞,柏学丞喘不上气来,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头汗地艰难道:“不来了!你干什么!” 费廉一言不发,将人煎烧饼似地翻了个面继续。 柏学丞低喊出声,手脚无力,腰被身后的男人狠狠抓着不放,大腿内侧发酸得厉害,奈何费廉简直跟磕了药似的,柏学丞还想喊,被费廉俯身吻住了,这个姿势让柏学丞不得不撑住自己,别扭地侧头,整个身体强行跟费廉完全贴合,被费廉进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深度。 柏学丞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爽还是抗议,如此反复几次,柏学丞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 结束后,柏学丞趴在床上起不来,费廉搂着人细细吻着耳廓,柏学丞说:“可以啊,学会报复了?” 费廉不说话。 柏学丞转头看他,湿润的眼睛,发红的脸看着十分诱人,费廉动了动喉咙,说:“你也可以报复回来。” 柏学丞:“不来了!要死人了!” 费廉闷声笑起来。 窗外万家灯火,楼下还有小区大妈跳广场舞,搓麻将,遮了一半的窗帘外挤进五彩缤纷的光,这一切在陷入恋爱中的人眼里,每一寸细节都是完美的,甚至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若有,那也只会是比现在还要更好的未来。 令人无比期待。 “我爱你。”费廉吻着恋人光裸的肩膀。 柏学丞转身抱住费廉,困倦地睡去,朦胧中他还记得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我也爱你,酸甜味的大宝贝。” 全文完 第五十一章番外一 蒋梵从酒店电梯出来,呲牙咧嘴看着模样十分狰狞,连原本有点可爱的娃娃脸也挡不住他浑身散发的“杀气”,此时若有人撞在他的“枪口”上,不出意外会被怼到体无完肤。 他大步朝停车场走去,脑内全是各种汹涌奔腾的草泥马,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 来人力气很大,蒋梵常年健身自认力气也不小,但对比此人却毫无挣扎的余地,他瞬间被拉了个踉跄,然后整个身体转了半圈面对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目测刚二十出头,气质和神态都还带着一点青涩。他走得很匆忙,一手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穿着白T恤牛仔裤,T恤上有些明显的脏污,瞬间刺瞎了蒋梵的眼睛。 蒋梵移开视线,不想去回忆昨晚丢人现眼的事情——他长这么大,真就没有这么丢人过。 “怎么了?”蒋梵清了清喉咙,冷静地道,“钱没给够吗?” 男生皱着眉,不可否认的是他长得很好,是蒋梵喜欢的类型,跟柏学丞有点微妙的类似,都是阳光英气的类型。 只是他的体格比柏学丞要健壮得多,身高也更高。 蒋梵甚至要微微仰头看他。 男生将手里的钱塞给蒋梵:“我不要钱,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蒋梵:“……” 他真是昏了头了,昨天居然会老眼昏花地把这条小狼狗给带进了门。昨天他实在是醉得厉害了,否则在清醒的状态下,他绝对不会招惹这种人。凭蒋梵多年胡混的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种人是最固执和一根筋的,一旦招惹上就不容易甩掉。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蒋梵镇定下来,心说老子还解决不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鲜肉了?于是他换上一副暧昧笑容,凑近了贴近对方的耳朵。年轻就是好啊,蒋梵甚至感觉到了对方瞬间粗重的呼吸和不稳的身体,“你昨天不是一直管我叫宝贝吗?我没有异议。” 他一副早已习惯一夜贪欢的风流模样,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显出罂粟般的吸引力。男生直直地看着他,甚至不愿眨一下眼,蒋梵倒习以为常了,他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 蒋梵笑着揉了一下男生的唇角,动作十分下流,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这回男生果然没有再追上来。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4 要么是呆住了,反应不及时,要么是不满他风流模样,自动退缩。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蒋梵想要的。年轻人,对于风流韵事总是觉得格外刺激回味,但年少的好处也是容易忘事,很快他就不会再记得自己了。 蒋梵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揉了揉自己被勒出一圈青紫印记的手腕,再次啧了一声。这小子真是属狼的,跟他绝对合不来! 这“绝对”两个字,有效期还不到四十八小时。 隔天傍晚的一家商务KTV里,蒋梵陪客户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小狼狗背着双肩黑包,正低头坐在一辆共享单车上刷手机。 蒋梵愣了一下,客户醉醺醺地道:“怎么了?” “没事。”蒋梵自己也喝了不少,揉了揉眉心头痛道,“遇到个……熟人。” “那蒋总你先走。”客户自己的司机开车过来了,他摆摆手,踉跄走去。 “没事,我送您。”蒋梵笑了一下,余光看到小狼狗站起来了,赶忙装作自己没看见。 客户老婆管得紧,这个点他得回家了,不像其他人早已沦陷在欢乐场中。他推了蒋梵一下,说:“行了,我用不着你……嗝,你也早点回去,别管那群人。” 他似很看好蒋梵,还道:“年纪轻轻的靠自己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被那些人带坏了。身体是自己的,那些玩意儿……” 他指了指楼上的KTV,意有所指:“就跟毒品和酒一样,不过是一时的快乐,丰足不了你的内心。人得……嗝,人得心有所爱,才能……嗝……” 蒋梵失笑,这客户年纪大了,家里有三个儿女,老婆是个狠角色也曾经跟年轻小姑娘斗智斗勇过,幸而找得丈夫情商高,有实力也专情,两人一直很幸福美满。 蒋梵很敬佩这样的人,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懂得自我克制,也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点点头,尊敬地送客户上了车,目送车离开后,小狼狗终于找到机会走过来了。 “你好。”他有些局促地说。 蒋梵叹气,转头看他:“你动我手机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这小子动了自己的手机,泄露了自己的定位,才会让他一路找过来。 对方摸了摸脖子,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学计算机的。” 蒋梵转头就走:“关我什么事?找你电脑售后打八折?” 男生有点无奈:“计算机专业不是修电脑的。” 蒋梵站住脚,转头看他:“既然听不出我是在拒绝你,就别想着还能上我的床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柏学丞坐在咖啡厅角落里,捧着手里的原味拿铁一脸懵逼:“怎么就没有然后了?” 蒋梵仿佛坐在什么城堡花园里享受英国红茶,一手端杯一手拿着小小的杯盘,翘着二郎腿,气质优雅绅士,面容带着淡淡笑意,显得十分温暖,语气却很冷酷无情地说:“然后又做了啊。” 柏学丞:“……” 柏学丞放声大笑:“真香!” 蒋梵皱眉:“这小子下手真的太狠了。” 他挽起一点袖子,上面果然又有新的勒痕了。 柏学丞咂嘴:“你年纪也不小了,玩这么刺激的吗?” “谁跟他玩了?他那个人就这样!”蒋梵说,“像头狼一样,上来就又绑又啃,喏!我这脖子后面还有牙印,好悬没给我咬下肉来。” 柏学丞听得眼神发飘,蒋梵看他:“你什么表情?” 柏学丞动了动喉咙:“有点刺激,想试试。” 蒋梵:“……” 柏学丞拿出手机,给费廉发消息,彼时费廉在见客户,看了眼手机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还让对面的客户一脸莫名其妙。 费廉回了个“好”字,再不敢看手机了。 柏学丞细细品味那个“好”字,仿佛咂摸出了费廉百转千回的小心思,顿时笑了起来。 蒋梵被这无声的狗粮喂得一个白眼:“我走了,今天就是路过给你带份资料。” 柏学丞笑着说:“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讨厌他啊。”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5 蒋梵顿了一下,臭着脸:“谁说的?很讨厌。” 很讨厌的第五天,蒋梵又和小狼狗睡在一张床上醒来了。 手上的领带还有一头松松搭在手腕上,肩膀上新的牙印也隐隐作痛。蒋梵懒散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想起来柏学丞说的话——年轻人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你又是个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的人,潜意识想在你身上做点标记吧。 我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吗?蒋梵想了想,就感情上来说,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当年他发现柏学丞这个宝藏的时候,是真的动了心的。 柏学丞的专注和认真,很容易让人想跟他一辈子平静到老,就是便宜了那个费廉。 想到这件事,蒋梵心里不甘,总觉得是被人抢走了什么好不容易找到的宝物,心里一时愤愤不平,正想着,后面的狼狗就抱上来了。 “在想什么?”对方道。 狼狗的怀抱温暖滚烫又有安全感,和自己完全相反。 蒋梵想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地靠了过去,舒服地叹出气来。 “你成天不上课的吗?”蒋梵说,“就知道堵我,你得给我把手机里的什么定位关了。” “那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不会联系我的。”小狼狗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蒋梵转身,稀奇地看了眼他:“我问你话呢,不上课的吗?” “上。”男生点头,“不过这几天课不多,我还有兼职,就……” “你还兼职?还能来堵我?” 男生说:“兼职快递。” 蒋梵:“……” 男生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半,他揉了下头发坐了起来,但又舍不得离开蒋梵,于是低头吻了吻蒋梵的额头。 他看着蒋梵,说:“中午可以找你吃饭吗?” 蒋梵想了半天,诚实地说:“抱歉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 第五十二章番外二 小狼狗姓郎,单名一个骏,蒋梵叼着烟敞着睡衣坐在飘窗的软垫上,一脚屈着,睡衣松垮地搭在双腿间,带出一丝隐秘的情色,看着十分性感。他反复念了“郎骏”几遍,吐出口烟气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名字很占便宜?念岔了像‘郎君’一样。” 郎骏脸上带了点红,提裤子的时候微微弯腰,有点尴尬的样子,不敢直视窗边的男人。 蒋梵比郎骏大了好几岁,又是个人精,欢乐场里也是一把老手了,目光往下移了几分,挑眉道:“到底是年少气盛啊。” 郎骏裤裆鼓着,伸手扯了下裤子,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结实,腹部隐现八块腹肌,英俊青涩的眉眼里带着小情人般的恋慕,看着蒋梵说:“我很喜欢你。” 蒋梵哼笑一声,这样的情话他一天听八百次,早就麻木了。 郎骏却似不甘心,走近了蒋梵身前低头看他。他高大的身子似一座小山挡住了蒋梵的视线,蒋梵拿下嘴边的烟随意夹在指尖抖了抖烟灰,将一口烟气吹在他的腹肌上。 男生的裤裆顿时又胀大了一圈。 蒋梵伸手绕过男生的腰搂着,手指在对方挺翘的屁股上捏了捏,说:“要说脸和身材,我是挺喜欢的。” 郎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手抓了蒋梵的手握在手心里:“那……” “其他的就算了。”蒋梵放开手,拉了拉垮下肩膀的浴袍,道,“得了,过段时间你就该腻了,在那之前,先让我干一次?” 郎骏体格高大,若不是他自愿,蒋梵有些压不住人。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就有股气,虽然他向来是不拘小节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而眼下是看得到吃不到,还是很让他不甘心的。 郎骏没说话,抬手撩开了一点蒋梵前额的碎发,看着他的脸。 蒋梵长了张娃娃脸,但不是很标准的娃娃脸,主要是显嫩,三十的人了目测看着也就二十六、七,他个子也不矮,模样又斯文俊秀,笑起来有酒窝平白增添了一些可爱。如果他待人和蔼可亲起来,就像邻家哥哥,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6 但若是像现在这样…… 郎骏细细地看着男人:保养得细嫩的脸蛋白里透红,眉眼带着一点嚣张,睡衣松垮地搭在肩头,一脚屈着,隐约能看到衣摆下什么也没穿,这种慵懒自负的样子仿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又仿佛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这种气质是郎骏在学校里从来见不到的,以前在酒吧里也没见其他人身上有过,顿时就被迷得找不到方向了。 郎骏早熟,但再早熟也是个没经历社会残酷洗礼的大孩子。他总觉得身边的同龄人太过幼稚,长得再好的也总觉得差那么点味道,提不起劲来。 但看到蒋梵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他要找的人。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自己和他差着那好几岁的年纪,是时间所无法弥补的巨大鸿沟,让他垮不过去反而越发痴迷追逐。 可能是有点M体质?郎骏自己也说不好。 有点汗湿的碎发贴在蒋梵额头上,他拨开了男生的手,催促:“行了,赶紧走。” 郎骏还要上课,心里再不舍也只能穿好衣服离开了。 离开前他又道:“晚上找你吃饭。” 蒋梵薄唇轻启,心里不当回事:“滚。” 等人走了,蒋梵才慢吞吞地窝回床铺里继续睡,朦胧间还在想,那小子臀肉紧致有弹性,后入式掐着不放再打几下,估计很爽。 最好能揍得丫哭爹叫娘。 当天快傍晚时,蒋梵已经把什么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他们又没有交往,顶多算个炮友,哪里来得那么多麻烦事?还约会?约会也得看蒋小爷的心情。 蒋梵在办公室处理完文件,柏学丞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是之前合作促成的事情有眉目了,效果也不错,要请他吃饭谢谢他。 蒋梵回了一句:“不去,给我包个红包。不想看你们撒狗粮。” 柏学丞二话不说,发了个大红包。 蒋梵不客气地收了,又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找了个之前认识的挺可爱的小朋友,打算晚上一起玩玩。 对方很快答应了,蒋梵大方地将柏学丞刚发给自己的大红包发给了对方,小朋友立刻发了亲亲的表情过来,看来是很开心。 蒋梵笑了一声,笑意不进眼底,他收了手机打算再忙一会儿就去接小朋友吃饭,结果一抬头,从落地玻璃窗看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 郎骏穿着快递工作背心,戴着鸭舌帽,系着个腰包,一手抱着好几件快递正在分送。 蒋梵:“……” 秘书妹妹脸都乐红了,郎骏不知道说了什么,秘书妹妹立刻点头答应了,给他大开了方便之门。 几秒后,蒋梵的门被敲响了。 蒋梵:“……”很好,秘书今年的年终奖没了。 蒋梵埋头继续看文件,声音不咸不淡地:“进。” 郎骏推开门,拿着几个包裹进来:“蒋先生,您的包裹。” “你倒勤快,”蒋梵不看他,说,“把前台的事都做了。你去其他公司也这样?” “不是。”郎骏倒很老实,把门关上,摘了帽子捏在手心里,“只是想借故多看你一眼。” 蒋梵抬头看他,郎骏头上见汗,显然是马不停蹄赶来的,又从一堆包裹里提出一个口袋来,说:“买给你的,我听她们说你今天很忙,午饭都没吃。” 蒋梵撑着下巴看他:“买的什么?” “楼下的小吃,牛肉豆腐脑,肉饼,还有一碗小汤圆。”男生看着他,腼腆却稳重地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就一样买了点。” 蒋梵是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但看着男生满头的汗他也没拒绝。 他按下电话,让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然后让郎骏把吃的拿过来。 别说,闻着味道还正经觉得饿了。 配着咖啡吃豆腐脑和肉饼也真是绝了,男生看他愿意吃倒是很开心,帮他把包裹放好了,又听蒋梵说:“都拆了,这么堆着做什么?还让我亲自拆啊?” 郎骏哦了一声,拿了刀来拆包裹,拆出了性感内裤、情趣按摩棒、避孕套、蛋白粉、护肤品还有一对很精致简约的戒指。 郎骏看着戒盒有点懵,蒋梵慢条斯理吃完了东西才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说:“放心,不是买给你的。” 郎骏:“……”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7 蒋梵却没打算再解释,指挥郎骏把东西都放好,然后说:“行了,走吧,谢谢你的东西啊。” 郎骏:“……” 郎骏把帽子扔在一边沙发上,关上了百叶窗帘,锁了门。 神奇的是蒋梵没觉得被冒犯了,他意识到郎骏想干嘛的同时,顿时兴奋了起来。 小子总算是落在自己手里了! 他站起来,手悬在了电话上方,说:“乖乖脱了衣服在沙发上躺好等干,你敢反抗,我就让保安把你扒光了丢出去。” 郎骏一顿,蒋梵笑了起来:“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郎骏迟疑片刻,站在原地说:“戒指是给谁的?” 蒋梵笑着看他。 郎骏梗着脖子不动。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脾气就是大嘿。蒋梵觉得挺有意思的,问他:“我自己用的,行不行?” “是一对的,还有一只给谁?”这是死抓着问题不放了。 蒋梵看着他:“我想给谁就给谁。” 郎骏一张脸黑了白,白了黑,片刻后转身捡了沙发上的帽子打开门走了。 蒋梵愣了半天,颇不得劲地坐了下来,扯了扯裤子——有代沟真是不行,果然还是合不来。 第五十三章番外三 被郎骏一折腾,蒋梵的兴致也耗光了,但晚上人都约了,蒋梵又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归。 于是到了下班时间,蒋梵还是开着车去接了小朋友,对方是个很可爱的人,会撒娇会哄人高兴,会看脸色知进退,不会过分纠缠,是蒋梵心目中最理想的床伴人选之一。 小朋友说是小朋友,但其实年纪比郎骏大,也早就毕业了,只是在蒋梵这里,论年纪和心智这两个都是小朋友。 接了人先去吃晚饭,对方有一家早就想去的餐厅,但是消费太高又是会员制,只有跟着蒋梵才能进去。只是会员制的餐厅难免就容易遇到熟人,而且还很可能是老熟人。 刚在夜景观光窗前坐下没几分钟,蒋梵就看到从旋转大门进来一男一女,准确说是中年女人带着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和蒋梵长了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不算典型但很显嫩的娃娃脸,但就气质和神态上来说,两人就实在是差太多了。 年轻人也一眼看到了靠窗坐着的蒋梵,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蒋梵面无表情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坐在他对面的小朋友察言观色,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问:“遇到熟人了?” “我弟。”蒋梵翘着二郎腿,双手合十轻轻搁在膝盖上,风度优雅,“同父异母不太懂事的弟弟。” 这些有钱人家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小朋友不用多问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他想了想问:“需要打个招呼吗?” 蒋梵没说话,但那脸色明显是不屑的,于是他立刻笑起来,微微俯身给蒋梵倒茶,软声哄道:“那就不要理他,当没看见。喏,我给你买了礼物,要拆开看看吗?” 蒋梵不再继续关注那对母子,面上重新带了点笑意:“是什么?” 小朋友献宝似的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颜色鲜艳的情趣用品,旁边还有小型的遥控器。 “专门定制的,”小朋友笑得暧昧,“要现在用吗?” 蒋梵这回是真的笑出来了,只觉得这小孩儿真是会逗人开心。虽然在这里拿出这东西实在是有点不妥,但对方讨好的殷勤让蒋梵很受用。 蒋梵手指从那鲜艳的包装上滑过,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暧昧无比,空气里都带上了荷尔蒙的味道似的,诱得人内心蠢蠢欲动。 先前被郎骏打消的兴致终于开始死灰复燃了。 “乖。”蒋梵将盒子递过去,“自己去洗手间……”他话音放低了点,声音性感,“塞进去。” 他将遥控器放进了自己的西装衣兜里,作势拍了拍,对面的男人立刻红了脸,舌尖轻轻舔过唇角,接了那盒子就要走。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8 “得比上回坚持得久一点啊。”蒋梵拉着人的手说,“难得带你来这种地方,别浪费食物。” 男人点头,正要转身,斜刺里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手里的盒子拿了过去。 两人转头一看,正是蒋梵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蒋夙。 蒋夙穿着一身米色休闲服,从上到下都是顶级名牌,神态带着几分阴狠,将那盒子拿着拍了照片就像是拿到了什么把柄,说:“大庭广众讨论这种东西,你恶心不恶心?” “喂!”小朋友知道蒋梵的心思,自然不会再对这人客气,立刻道,“大庭广众你拍这种东西,你就不恶心了?!拿过来!” “有你说话的份吗?!”蒋夙如今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因为娃娃脸显得像没成年似的。一头黑发染成栗色,手腕上戴着和蒋梵一模一样的表,连穿衣服的品味都差不多,仿佛是个复制品,他说话的声音略微尖利,口气嚣张得令人不舒服,“你信不信我转头就找人把你拖去轮了?!妈的……” 蒋梵站起身,将东西拿了过来,轻描淡写地说:“服务员。” 蒋梵偶尔和人应酬会来这里吃饭,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认得他的,早在蒋夙惹事前他们就紧张地看着这里,拿不准该不该来干涉——毕竟这种地方,左右都是不好招惹的人。 现在听到蒋梵喊,他们立刻赶了过来:“蒋先生!” “这位先生太吵了,麻烦请他离开。” “你说什么?!”蒋夙立刻炸了,“我是这里的客人!我凭什么走?!” “麻烦你先去门口看看这家店的规定,”蒋梵声音始终冷静又淡然,仿佛面前是个陌生人,“请勿大声喧哗,请勿吸烟,请勿自带酒水,请勿……” “你们干什么!”尖锐的女声响起,女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蒋夙挡在了身后,“蒋梵!你要对你弟弟做什么?我就去个洗手间的功夫,你趁我不在你就对你弟弟……” “停。”蒋梵打断了女人,“麻烦不要把你那套委屈巴巴的模样用在我身上,我不是老蒋,我对女人没兴趣。” 女人一阵尴尬,还没来得及落下来的眼泪登时不尴不尬地挂在了眼眶上。 “就算我对他怎么着了,那又如何?”蒋梵冷眼看她,微微扬起下颚,同样是嚣张的不可一世,却跟蒋夙那令人生厌的气质天差地别,“你前些年带着他跟老蒋怎么说的?他是弟弟,是小辈,我这个做大哥的应该多提携多指点,若是小弟做错了,我只管教训。嗯?” 女人生孩子生得早,眼下到底还年轻,加上保养得当,就算说她是蒋夙的姐姐也是有人信的。此时她涨红了一张脸,眉目风情动人,在场但凡是个异性恋的男人便很难呵斥于她。只是对蒋梵而言,这张脸并不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 女人磕磕巴巴:“是,是我说的,但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想教训也得等回……” “我们家早就没有什么不可外扬的家丑了。”蒋梵微微俯身,声音带笑却令人心头发毛,“最大的这个丑,不成天在外晃荡吗?” 女人:“!” 蒋夙瞪圆了眼睛,嘴里“操”了一声,抬脚就对着蒋梵踹了过来。 蒋梵早就留意着他,此时轻松躲过,手指在衣摆一弹,仿佛轻轻拂掉了可有可无的尘埃,说:“在这种场合大声喧哗,嘴里不干不净,丢得是老蒋、你和他自己的脸。至于我,我无所谓,老蒋的新项目被我截胡了,估计正在气头上,你大可以回去告状,看看他会怎么‘安慰’你和你儿子。” 女人喉咙一动,神情僵硬,她确实丢不起这个人。蒋夙现在不得他父亲的心,无论是实力手腕还是心计都比不上这个长子,老蒋虽然常被蒋梵抢了生意气得不行,但心里到底是骄傲的。 因为那是他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个父亲不骄傲? 这会儿去告状?她吃撑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蒋夙还要再骂,被女人回头扇了一巴掌。 蒋夙捂着脸,愣了三秒鬼嚎起来:“妈!他才是丢人的那个!他玩男人!你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恶心!” 蒋梵早就出柜了,老蒋也管不了他,人家的家业现在是自己挣的,没人有资格说三道四,尤其这是在外头,当着这么多人面把蒋梵喜欢男人的事翻出来说道,岂不是也等同于找老蒋的不愉快? 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还有他们母子好过吗?! 女人顿时低喝:“闭嘴!” 说罢扯了人就走,饭也没法吃了。 每回遇上蒋梵就是一脸灰满头包,女人早就不敢动歪心思了,可惜她的儿子还没懂其中的道理。 等人走了,工作人员忙道:“要帮两位安排包厢吗?” “不用了。”蒋梵什么心情都没了,顺手把男人送的礼物扔了回去,说,“你另外找人来吃,钱结我账上,我先走了。” “什么?等……” 蒋梵不等对方说完,接过外套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89 第五十四章番外四 蒋梵这会儿心情相当不好,每次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他就会想起老妈的崩溃和绝望。感情这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伤害留不下什么。 如果老妈不是那么爱老爸,不是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如果她能更自私一点,像那个女人一样,更在意钱财和享乐一点,她就不会绝望,也不会崩溃,更不会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妈在家人的帮助下重新振作起来,前年又找到了新的爱情,对方是个英国人,是老妈在旅游的时候遇上的。那个英国人也喜欢旅行,是个摄影师,没什么钱,家庭也很普通,但对老妈很好。 蒋梵翻出手机相册里老妈之前发来的照片,虽然不再年轻,又因为常年在外旅行风吹日晒的也没怎么注重保养,看上去没那个女人那么光鲜亮丽,但她的眼睛、神情和笑容却如自己记忆里的样子,无比美好。 蒋梵看了照片一会儿,心里的怒火才慢慢消散了。 虽然他很清楚,世上的事并非绝对,就像柏学丞和费廉哪怕彼此错过,彼此伤害过,最终也能走到一起。两个人之间的事,总少不了互相摩擦,伤害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对事的态度,只要态度对了,无论如何都能走到一起,慢慢地也能学会彼此珍惜。 只是他心头总迈不过那个坎:老妈带着他站在天台上时迎面吹来的风,刺眼的日光,楼下的警车声,外公外婆的呼喊声,还有脚下川流不息如同蚂蚁般大小的车辆和人群。 一想到当时的画面,他就一阵头晕目眩。 虽然跟陈信和柏学丞说起来时,他好像很轻松地拦住了老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他有多么害怕和无助。 那些时光早就一去不复返,所有的一切也都翻篇了无人会再提。但他心里的坎始终是存在的,也许在老妈那儿,也同样有一道坎存在,只是别人不会知道。 蒋梵开车去了常去的酒吧,热闹的氛围和来自昏暗中的安全感令他一下放松了下来。他点了酒,坐在吧台边独自喝着,有人时不时过来搭讪,他也懒得回应。 没一会儿又有两个姑娘坐在了他旁边,蒋梵去的虽然是gay吧,但偶尔也会有姑娘喜欢来这儿喝东西。 他正一个人刷着手机喝酒,突然就听其中一个姑娘小声道:“我的天,那是……吗?” 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但蒋梵没听清。 “好像……是?我去真的是!”另一个姑娘也语带震惊。 “他抱得是个男人吗?等等,他是个gay?” 蒋梵下意识地朝另一头撇了一眼,看到靠近吧台的斜对面,有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小声说话,看上去很亲昵。 这在gay吧里并没有什么关系,就像普通的酒吧里也常有异性恋情侣搂在一起一样。 蒋梵起初以为男人是俩姑娘认识的熟人,但隐瞒了性向,现在突然被姑娘知道了,他心里还有点同情那男人,觉得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出柜了也是惨——如果这俩姑娘是他工作上的同事或者工作合作对象,那就更惨了。 但接下来蒋梵就听到姑娘说:“我的天啊,我们上个月才参加了他的婚礼啊!” “他老婆还挺漂亮啊。” “不不,这跟漂不漂亮没关系了吧?他是个gay啊!” “这怎么办?要装不知道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这种人不得好死啊……” 蒋梵心里那点刚灭下去的火瞬间就合着酒精一起被点燃了。 他从吧台椅子上下来,转头问旁边两个姑娘:“你们说得是那个人吗?戴眼镜那个?” “是……”俩姑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蒋梵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松了衣领扣子,挽起袖子大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姑娘反应过来了,立马道:“等等!” 但已经迟了,蒋梵提起男人的衣领,手臂上青筋绷起,转头看另一个愣住的男人。 “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另一个男人愣了一下,神情一时有些闪烁,显然是知情的。 “很好。”蒋梵冷笑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插足他父母感情的那个女人,还有她现在带着的孩子。 说他玩男人恶心?蒋梵眯起眼,最恶心的那个都二十岁了,成天在眼前恶心人,还有资格说别人恶心?! 蒋梵不发一言,一拳揍向手里提着的男人。对方惨叫一声,眼镜碎了,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懵了三秒后立刻对着蒋梵招呼了回去。 两人一时打在一起,旁人想拉都拉不开,蒋梵揍起人来气势凶猛,很快眼镜男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0 “来人!” “快报警!” “住手!别打了!” “蒋梵!”有个声音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随即蒋梵被来人拉住了。对方力气很大,生生将他从眼镜男身上拖开了。 那眼镜男趁机踹了蒋梵几脚,来人立刻大怒:“操!” 他将蒋梵推到一边,回敬了眼镜男几脚,踹得对方在地上打滚爬不起来。 “住手!踹成内出血会很危险!”酒吧的工作人员忙挡在前头。 那两个姑娘也在后头看得胆颤心惊地,见蒋梵被护在后面了,忙道:“谢谢你啊,但是惹出事了对你不值得啊。” 蒋梵揉了下眼角,嘶了一声:“没事,你们先走吧。” “哎……”俩姑娘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几眼,又探头看了看还在地上的人,互相拉着手跑了。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伸手不容拒绝地扳住他的脸:“伤哪儿了?!” 男生声音十分着急,还能听出几分火气来,跟平日软耷耷的模样完全不同。 蒋梵看着他,很是无奈:“怎么又是你?你又跟踪我?” 郎骏生气道:“我问你伤哪儿了!!” 蒋梵哟了一声:“吼什么?我听得见。” 郎骏回头又看了地上人一眼:“他怎么你了?”他看了眼在旁边吓得呆滞的男人,脸色阴沉,“劈腿了?” “是劈了,”蒋梵道,“不过我不认识他。” 郎骏:“???” 第五十五章番外五 躺在地上的男人被工作人员扶了起来,他终于喘过一口气来了,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有病吗?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蒋梵理了理衣袖和衣襟,说,“不认识就不能为民除害了吗?” “为民除害?”男人愤怒道,“你他妈为什么民除什么害?你是警察吗?” “为你的新婚妻子。还有你,”蒋梵眼神冷了下来,看着缩在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男人,“明知道他结婚了还跟他混在一起,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吞咽了一下,自知理亏,别开视线不说话。 一旁围观的人们听出了前因后果,有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有的则皱眉不赞同。 有认识这两人的,在后头冷笑说:“什么?那个眼镜儿结婚了?啧啧,藏得可以啊。” 周围就有人问了:“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经常看他来,有好几年了。”那人道,“眼镜儿旁边那个也是,两人好像好了有一年半载了吧?” 蒋梵听明白了,看着那二人:“两个大男人合谋坑骗一个无辜的姑娘,拉人家入火坑,这顿揍我看是还不太够。” 郎骏拦了一下蒋梵:“我来。” 蒋梵:“……”他就是顺口一说,没打算再继续啊。 那二人显然也是误会了,立刻齐齐往后退去。 眼镜男一开始还不让人报警,估计是怕被家人知道后节外生枝,被发现这段隐秘的地下情,蒋梵早看出来他有所顾虑,反而催促旁人报警,非得让人来评评理。 那眼镜看真有人报警,顿时也顾不得出气了,立刻就想走。 郎骏往前一拦,长腿挡在门口,微微侧头看着他:“让你走了吗?” 蒋梵吹了声口哨,抱臂靠在椅子边看着小狼狗。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1 别说,小狼狗这么拽了吧唧的样子挺帅的,年轻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嚣张和张扬,带着蓬勃的青春气息,青涩中自然而然的大胆和冲动,都是蒋梵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不会有的东西。 那种一往无前,一言不合就是“干”的劲头,让蒋梵心里的小钩子又微微动了一下。 “你们多管什么闲事?!”眼镜男出不去,气得不行,“该不是那个女人找来的?她知道了?你俩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路人关系。”蒋梵道,“看不过眼就替她教训一下你,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旁边缩着的男人弱弱道:“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犯了。”蒋梵眉头一挑,一边摸烟一边笑道,“谁是你哥?我说犯了就是犯了,不服再来打一架?来来来,也好让警察抓个正着。” 郎骏回头看了蒋梵一眼,蒋梵正低头点烟,眉眼隐没在昏暗的灯光和徐徐升起的青烟里,带了点朦胧和颓废的美感。郎骏有些意外,他以为蒋梵不是这种会替人出头的人,尤其是个陌生人。 他敏锐地感觉到蒋梵心里有什么事,或者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似乎不大好。 酒吧里有人也故意拦着二人,那二人走不掉,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到了。 这两警察年轻又帅气,还穿着制服,身材看着劲瘦结实。酒吧里不少小鲜肉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当起了“目击证人”。 蒋梵的注意力也落到了那二人身上,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嘴里低低“啧啧”两声。 郎骏的脸顿时黑了。 郎骏从来没这么迫切地希望过自己能快点毕业,快点工作和成长,能和蒋梵有肩并肩的底气和实力。他只觉蒋梵是只抓不住的鸟,想飞就能飞了,他心里满是无奈和愤怒,这愤怒大多是针对自己的。 警察带走了那二人和蒋梵,郎骏跟着进去,在外面台阶上蹲着等。 半个多小时后,蒋梵手臂上搭着外套走了出来,眼角和太阳穴附近的擦伤变得有些明显了。郎骏站起来的同时,台阶下一个姑娘匆匆跑来,身边还跟着像是家人的人。 也许不一会儿里面就会上演一场大戏,但蒋梵没有那个看戏的兴致,他只是想起了老妈刚得知老蒋外面有人的时候,那绝望又欲哭无泪的脸。 那种神情他不想再看到了。 他揉了揉眉心,酒也醒了不少——虽然原本也没醉。 他的酒量比柏学丞到底是要强很多的,只是没想到出来时发现小狼狗还真似条狗般,老实地蹲在门前。 “还没回去啊?” 郎骏黑着脸:“我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儿。” 蒋梵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领着人几步回了酒吧门口,上了车。 “那两个人……”郎骏到底是个年轻人,想问就问了。 蒋梵随口说了一下经过,然后道:“今天气不顺,算他倒霉栽我手上了。” 郎骏没说话,蒋梵坐在副驾驶上看他:“有驾照吗?” “啊?啊,有。”郎骏忙坐进驾驶室,驱车离开。 蒋梵不常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时常一夜醒来身边都是不同的脸。 但今天他累了,想回家了。 郎骏顺着蒋梵的指引开进了市区中心的一栋公寓楼停车场里,这是蒋梵早年创业后,给自己买的第一份礼物,示意从此自力更生,不再依赖任何人。 现如今房价大涨,这房子周围环境便利,又挨着医院和学校,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也算是他的第一笔成功投资。 蒋梵还没带过外人回家,郎骏算是头一个。他倒是想赶人走,但看郎骏那固执的神情,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人的了。 该给小狼狗改个名字,蒋梵想:小奶狗,黏糊人的奶狗。 这房子很大,一层只有一户人家,电梯入户。 郎骏这种生在普通人家的小孩儿,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房子,光是从电梯出来后过道里的金碧辉煌就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开发商弄的,”蒋梵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开门一边说,“土出了新境界,暴发户才喜欢。” 郎骏:“……” 进了屋,那种金碧辉煌刺瞎人眼的感觉一下就没了。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主调是黑白,风格类似北欧又带了点工业风,黑色的摆饰和金属质感令整个屋子充满了安静沉稳的格调,沙发前大片的灰色短毛地毯,在夜色下看着带了点盐系的感觉。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2 蒋梵随手将外套丢在光可鉴人的地上,拉开了领口,躺倒在沙发上。 屋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了起来,自动窗帘缓缓关闭,将窗外市中心的夜色拦在了外头。 屋里安静下来,淡淡的熏香是雨后植物的潮湿味道,不刺鼻,郎骏看着蒋梵,半响才说:“我给你倒杯热水吧?” 蒋梵闭着眼,心想:神他妈倒杯热水。 这若换了今天一起吃晚饭的小朋友,估计早就熨帖地凑过来,嘴上抹了蜂蜜似的哄得人七荤八素了。 这小子居然直愣愣地说“倒杯热水”。 蒋梵无不可地“唔”了一声,郎骏便似得了首肯,神情缓和不少,挽起袖子去找厨房了。 只是蒋梵家并没有烧水壶,桌面即热饮水机摆在客厅,郎骏硬是没看见。 这憨厚的奶狗最后只好拿了口奶锅烧热水,然后倒在杯子里端了过来,蒋梵看神人一样地看着他。 郎骏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廓微微红了。 蒋梵:“……” 郎骏吹了半天才将水温降下来一点,蒋梵喝了两口,在热气腾腾里问他:“还不走?” 郎骏沉默半响,在地上盘腿坐下,仰头看沙发上的人:“那戒指到底是给谁的?是跟你晚上一起吃饭的人吗?” 这事还没过去呢? 蒋梵简直无语了:“不是,我给谁不给谁,关你什么事了?你还跟踪我?你给我把手机上的东西关了!快点!” 蒋梵把手机扔出来,郎骏不去捡,蒋梵驯狗似的吼他:“快点!我数到三!一、二……” 郎骏这才捡过手机,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最后点进了蒋梵的相册里。 相册里有一些合照,里面的人郎骏都不认识。 翻到后面的时候,他突然一顿,照片里是个赤裸上身的年轻男人,长得很可爱,眼中带笑,看背景应该是在洗手间之类的地方拍的,模样十分诱人。 郎骏举着手机给他看:“这是谁?” 蒋梵看了一眼,愣了下:“这谁?” 郎骏:“……” 蒋梵认出来了,哦了一声:“这小子,什么时候用我手机拍的?” 蒋梵伸手要去删照片,郎骏面无表情看他:“这些人对你来说算什么?” 蒋梵皱眉:“什么?” “你只是用这些人打发你的无聊和寂寞,对吗?你从来没用过真心,对吗?” 蒋梵的眉眼慢慢冷了下来:“小朋友,关你什么事呢?” 郎骏不甘心:“我不是小朋友!” 蒋梵揉了下眉心,他今天实在是累了,没心思来争执这些。所以说有代沟就是这点不方便,若是换了成熟的人,不会不知轻重,不分场合时间地乱问,尤其在这种时候。 况且两人没有确定过任何关系,懂的人就知道不该乱说话,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但郎骏太年轻了,年轻的感情总是经不起一点折腾的。 蒋梵不想跟他多说,转身背对他,睡在沙发里:“你赶紧走,下次再跟踪我,我就报警了。” 郎骏愤怒地摔了手机——虽然是摔在地毯上,但还是发出了闷响。 蒋梵猛地翻身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力气之大,让郎骏完全没反应过来。 蒋梵提着年轻人的衣领,整个人跪压在对方身上,居高临下冷漠看他:“你还没资格在我这儿耍威风,识相地立刻给我滚。” 郎骏呼哧呼哧喘气,气得一张脸通红,瞪他:“你不负责任!” “我他妈……”蒋梵一口气没上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爆了粗口,只觉得现在的小孩儿不可理喻,“是他妈谁占了便宜?啊?老子干过你一次吗?你他妈占够了便宜还说我不负责?!” “我会负责的。”郎骏道。 蒋梵:“……”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3 蒋梵要被他气死了:“我不需要你负责!你给我滚!” “我不。”郎骏躺在地上,仿佛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我喜欢你。” 蒋梵内心一群草泥马汹涌而过:“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你就喜欢?成天把喜欢两个字挂嘴上就是喜欢了?买个饭就是喜欢了?替我打个架就是喜欢了?给我倒杯热水就他妈是喜欢了?!” 郎骏抿着嘴角,有些执拗地道:“当然不是,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喜欢。” “甜言蜜语就是喜欢了?”蒋梵俯身看着他,“好话谁不会说?” 郎骏看着他:“那你要如何?你要我如何都可以。” 蒋梵神情不屑:“要你如何都可以?看到那边的阳台了吗?你从那儿跳下去吧。” 郎骏:“……” 蒋梵冷笑:“小朋友,话不能随便说,还有,我没心情陪你玩这种扮家家酒的游戏。” 蒋梵松开抓着郎骏的衣领,郎骏手肘撑着坐起来,看着蒋梵,一脸欲言又止。 蒋梵不悦:“又有什么屁话了?” 郎骏迟疑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幼稚。”什么跳下去,这又不是拍逻辑不通的狗血电视剧。 蒋梵:“……” 蒋梵暴怒:“你给我滚!” 第五十六章番外六 蒋梵遇到过很多人,但郎骏可能是他遇到的最煞风情,最脸厚的人。他甚至会觉得,郎骏的情商和智商可能是有什么问题,否则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怎么就捉摸不透郎骏的行为方式呢? 就比如现在,前一晚他才在暴怒下将人赶走,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吧?可人家就是不走寻常路,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线,居然还抱着一大捧玫瑰来了公司,指名点姓是送给他的。 秘书一大早就得了蒋总指示,不能再放这位帅气的小哥进门了,但人家说是来送快递的,而且客户是要求必须送到面前,这又怎么办? 秘书笑着说:“要不你给我,我给你送进去,不也一样吗?” 郎骏板着脸,浓黑的眉头蹙着,十分严肃地说:“不行,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怎么能让别人代劳?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吃,还请小姐姐不要为难我。” 秘书:“……” 秘书无法,只得再次请示蒋总。 蒋总正在开网络会议,闻言眉头抽得一跳一跳的,就想拿块搬砖砸那奶狗头上,给他砸失忆了才好。堂堂蒋总任性妄为这么多年终于后悔了一次自己的放浪行迹——最起码要保持清醒选对了人! “让他进来吧。”他关了自己这边的麦,只听着另一头的人说。他随意靠在椅子里,将钢笔夹在手指尖转。 门被打开,抱着玫瑰的年轻男人进了门,开口就是:“你还生气吗?” 蒋梵:“……” 蒋梵懒得跟他生气了,只瞄了一眼:“东西送到了就走吧。” 郎骏关了门,把玫瑰花放在桌上,说:“我送你的,不喜欢你跟我说,我下次买别的。” 蒋梵:“……” 蒋梵放下钢笔,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在工作。” 郎骏哦了一声,往他电脑上看了一眼,比了个在嘴上拉上拉链的手势,乖乖坐在一边不开口了。 蒋梵:“???” 蒋梵一脸迷茫:“你干嘛?等着放饭啊?” 郎骏不好意思道:“我今天没课,就想来看看你,那个……想请你吃饭。” 蒋梵深吸了口气,露出怒极反笑的可怕笑容——他总觉得自己迟早被这小子逼疯了。 “我不跟你吃饭,我们没关系了,你爱干嘛干嘛去,你想送玫瑰随便找人送,我不要。”他抬手将玫瑰扔进垃圾桶里。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4 蒋梵是很少跟床伴撕破脸的,他向来崇尚好聚好散,维持一定床伴关系的对象他也不会亏待人家,时不时送点东西封个红包,若是床伴有所求,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也能适时地满足人家,可以说是十分体贴绅士了。 这还是头一次,他被逼得跟人放了重话。 这小子太执拗了,不把话彻底说清了,他是不知道退缩的。 蒋梵索性一次说透了:“我们就是一夜情的关系,你明白吗?谁都不要认真,没有那个必要,再说了这次是你占我便宜,我没揍得你妈都不认识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还是看在你那玩意儿功夫不错的份上!” 郎骏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你小我这么多岁,我跟你没可能的。别说什么年龄不重要,在我这儿,很重要,”蒋梵道,“我没那个心思跟你玩恋爱游戏,对我而言不仅没意义还浪费时间知道吗?算了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要想好好谈个恋爱,去找和你同年纪的人,管你们是要许诺山盟海誓还是白头到老,我提前祝福你们。总之这事别找我,以后都别来了,走吧。” 蒋梵说完,也不看他,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工作去了。 郎骏坐在沙发里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从垃圾桶里把玫瑰花捡出来了,然后捧着花沉默地走了。 蒋梵目不斜视,等门关上才蹙起眉——他跟这小子无冤无仇,非要撕破脸到这种程度,到底是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仿佛他是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人。可感情这事本来就勉强不得,谁说一方死心塌地,掏心掏肺,另一方就非得接受不可呢?这不是感情绑架吗? 但用这种方式拒绝一个老实孩子,蒋梵心里始终是有疙瘩的——因为他很清楚,郎骏是个很认真的人。 这让他不舒服了好多天,以至于短时间内他都没再出去晃荡,连那种心思都淡了不少,只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不如年轻时候没心没肺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蒋梵没有再看见郎骏,起初蒋梵心里还有点潜意识的习惯,不管去哪儿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第一反应也以为是郎骏又跟来了,工作的时候也总觉得郎骏会找着稀奇古怪的理由敲响办公室的门。 可是没有,郎骏如他期望的那样,没再出现。 就算是条黏人的狗,被打了揍了,被寒了心,也不可能再跟过来了。 蒋梵本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次在公司里看到了郎骏。 郎骏似乎瘦了一些,又黑了一些,依然穿着印着快递公司名字的背心,戴着帽子,系着个腰包抱着一堆快递在走廊里来回跑。 蒋梵看到他的一瞬间正想说“你怎么又来了”,却发现那小子仿佛没看见他,同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送完快递就离开了。 蒋梵一时有些懵,还专程走去前台那边看了看,电梯上的数字在往下走,那小子果然走了。 “蒋总。”前台小妹妹忙站起来打招呼。 “那什么……”蒋梵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她,“刚才那小子是来干嘛的?” “啊?”前台被问得莫名其妙,呆呆地说,“来送快递呀。” “之前没见着他来送啊?”蒋梵记得之前送快递的人换了一个。 前台跟这些快递小哥还是很熟的,经常要寄件收件什么的,闻言道:“哦,我们这片区都是刚才那小哥送的,只是之前有段时间他好像请假了,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又回来啦。” 那前台还笑着说:“那小哥人挺好的,做事认真从来不出错,之前听说他是回了趟老家,好像家里什么人病了。” 蒋梵哦了一声,还有些没回神——怎么看见自己就跟没看见似的? 不不,这才正常吧?自己话都说那份上了,还要人家如何?他们的关系是断了,但人家还有工作啊,凭什么因为自己就不来上班了?没这个道理吧。 不过换个人的话,估计不会再在这里兼职了吧?那小子……很缺这个钱吗?不能另外找家公司? 蒋梵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郎骏。 他站在前台发了会儿怔,被前台的小妹妹喊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脖子说:“好我知道了,没事了。” 他走回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想通了:挺好的,就当彼此是陌生人,他兼职又能兼职多久?以后各走各的路,没什么关系。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郎骏一直兼着快递的工作,没课的时候就来寄件送货,最多的一天能和蒋梵遇上个五六回。不过两人始终都没打过招呼,彼此当对方不存在。 有一回两人刚好在电梯里遇上了,蒋梵跟一个客户站在一起,郎骏抱着快递站在角落里。 客户和蒋梵聊着天,蒋梵时不时笑着应对,依然是绅士有礼,气质非凡,身上的香水味是他家里那仿佛带了点潮湿雨气的植物清香,淡淡地在不大的空间里挥发,很是好闻。 蒋梵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对,看向电梯门的时候,才发现身后郎骏的目光一直从电梯门的倒映里看着自己。 和蒋梵的视线对上了,郎骏也没移开目光,两人就这么通过电梯门对视着。 蒋梵心里甚至隐隐有点发毛,总觉得郎骏的目光像头野狼。 但那之后,郎骏就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寄件送货,也没跟他有过任何交际。 知爱不少年 完结+番外_95 一年半后,蒋梵听前台小妹说,郎骏毕业辞职了,以后大概不会来了。 蒋梵心里说不好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但工作忙碌的他,很快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人的一生里总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是过客,有的是窗外的风景,有的会给你留下一些痕迹,但这些痕迹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哪怕是亲人,是至交好友,也很难一路随行。 人生路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走下来的,孤独和寂寞是毕生的修行,而蒋梵,早就习惯了别离。 时间依然不急不慢地向前,日复一日,蒋梵依然是个工作认真,待人绅士,但在个人感情上浪荡不羁的人。但玩耍的心思相比以前还是少了一些,大多数时候他宁愿跟三五朋友喝茶谈天,或者自己在家里看部老电影,茶壶里煮着红枣枸杞。 蒋梵也不觉得自己是玩够了,浪子回头了,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累了,很难再对什么动心了而已。 又一年后,政策上有扶贫专项资助,很多大企业都先后被找上门,蒋梵的公司也不例外。 一对一的扶贫名单下来后,蒋梵和政府相关负责人通过秘书约了见面——听说对方还带了个年轻人一起来,那年轻人当年公务员考试成绩很不错,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基层学习后,现在在相关部门里工作,刚好负责蒋梵这一块。 带着年轻人来的是相关部门的主任,有意让年轻人多学点东西,于是带在了身边。 本市相关的工作人员不多,一个办公室总共才四个人,眼下正是忙得不行的时候。年轻人跟在主任身后进门,个头很高,背着光穿着西装衬衣,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刚进门视线就和蒋梵对上了。 蒋梵:“……” 时隔快三年,蒋梵再次正儿八经地对上了这个人。 “蒋总你好,我是……主任。”蒋梵愣愣地跟主任握手,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目光又落到旁边人身上。 “这是郎骏,小郎,”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这次谈好后,以后的一些细节工作就由他来跟你负责对接了。” 蒋梵:“……” 郎骏挺直了脊背,放下手里的文件,相比三年前他似乎成熟了不少,面容也脱离了稚气,不苟言笑的模样有点过分严肃了。 他伸手道:“蒋总,幸会。” 蒋梵动了动喉咙,心里暗骂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尴尬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丝毫震惊和动摇,蒋总面带微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伸手跟郎骏握在一起:“你好,真是年轻有为。” 郎骏没有马上松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蒋梵:“……” 蒋梵心想:这家茶馆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高了?有些热啊。 春天刚刚过去,盛夏即将到来,窗外树下的蝉沉睡多年终于要破土而出,再过不久,便会漫天蝉鸣振翅求偶迎来新的热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