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生说他爱你》 池先生说他爱你_1 池先生说他爱你 作者:正弦倒数 文案: 婚后第四年,我的天使在罗西奥广场重逢了他的天使。 影帝攻X魔术师受,第一人称攻视角。 主线剧情时间线在2017年,前半部分时间线会很乱,各位善用标注的日期。看每更之前先看日期~麻烦啦。 —— 作者的碎碎念: 说来很悬,前几日突然做梦,梦醒只记得一句话,我念念不忘。 想着想着,这个故事就出现在我脑海里。 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连大纲都没有,我却好像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仅凭那一句话。 因为涉及剧透,所以就暂时不放那句话了,大家看到故事结尾就能get啦。 按我的想法是,篇幅不会太长,就想着全写完再更,然而实在是囤不住稿……太想讲这个故事了,就还是决定发出来_(:з∠)_…… 第01章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2017/02/07 北方很冷的冬天 林彧初缩在我怀里,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他皱着眉头翻来覆去,我便强迫自己浅眠。深夜,他喉间突然溢出宛若哭泣的低吟。我慌乱睁眼。 他没有哭,只是一额头全布满了汗。 他口中模模糊糊叫“左岩、左岩”。 我知道他又梦到那个男人了。 四年多的经验,足够我学会凭他面部的痛苦程度来判断要不要叫醒他。 还是不要叫了,醒了会很难再睡下。 我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些,按亮床头灯,将林彧初抱得更紧,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嘴唇贴着他耳廓低声哼歌。 什么歌都哼,我最近演什么电影,就拿电影的插曲哼给他。 林彧初今晚很乖,也很好哄。很快就舒展开眉毛,在我怀里重新安睡。 眼睫毛刷子一样垂下来,脸圆乎乎,嘟着嘴唇。 我捏了捏他睡衣上的熊耳朵,觉得他太可爱,又害怕突然的亲吻闹醒他,只好把吻落在了熊耳朵上——这是他买的情侣法兰绒睡衣,他一件我一件,绵绵软软的,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惹人疼的小动物。 他买了布朗熊和可妮兔的。他穿布朗熊,我穿可妮兔。 我曾板起脸孔佯怒道:“为什么不买两件布朗熊?” 林彧初小朋友说:“可我很想看你穿可妮兔。” 于是我就真的穿着这件白兔子睡衣在家里拖地洗碗。 每次大费周章地套上袖套、戴上围裙,林彧初就笑我,然后边笑边走上前扯掉我的袖套、围裙。 “哈哈,笨修哲,你这是干嘛呀?弄脏了我给你洗呀。”他笑起来有酒窝,也有虎牙。 这时候,我总忍不住吻他的。 他是我的合法伴侣,这一切就变得更名正言顺。 所以,我几乎很少能控制自己不去吻他。 吻我最可爱的林先生。 第02章 2013/01/01 是热闹的元旦,也是结婚纪念日(1) 相亲的时间约在傍晚,我和林彧初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把戒指送了出去,他很惊讶、很慌乱,但是没有拒绝。 我妈嫌我猴急,吓着人家。我知道我应该再缓一缓,给彼此多一些时间去相互了解,可我挺怕错过他。 那天,我因为节目组另一位嘉宾的突发情况而延长了录制时间。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迟到了。 我急匆匆走进咖啡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彧初。 林彧初小朋友正被一群小朋友包围着,认真施展着他的魔法。 他手拿一朵玫瑰花,慢条斯理地扯下花瓣,将它们温柔地放在左手掌心,合拢五指的动作都极轻,生怕弄疼它们似的。 又将左手翻了个面,手背朝上,让跟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吹口气。 手张开,花瓣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池先生说他爱你_2 周围的孩子们都大叫起来,翻来覆去查看他的手心手背。 林彧初眨眨眼,笑得很俏皮,又把手握起来,让另一个小男孩吹气。 他故意放缓动作,吊足了小朋友们的胃口,待五指全部张开时,掌心上静静躺着一朵完整的玫瑰花。 孩子们的叫声恨不能掀了房顶,林彧初急了,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个嘘。那些吵吵嚷嚷的捣蛋鬼们立时安静了。 林彧初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方才那个小男孩的手里,他说:“我知道你偷看那个小姑娘很久啦,快送给她。” “呀!”小姑娘害羞地捂住脸,却没有逃开,站在原地等那朵有魔法的玫瑰花。 小男孩一步一步挪过去,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还是把花递给了小姑娘,“你好漂亮,送给你哦……” 周围的大人也笑起来。 林彧初这张脸太招人,渐渐有人认出来了这位久未走入大众视野的著名魔术师、魔幻艺术家,甚至举起手机拍照。 他脸上的慌乱让我从他的魔法中惊醒,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他脸色不算好,连推拒人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无助。 我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请不要拍照。” 我戴着口罩大步流星走上前,帮他挡住好几个手机,拉着他往咖啡馆外走。 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 林彧初被我拉住时,先是一愣,见我朝他眨眨眼,才放松下来,任由我拉着。 “对不起,我迟到了……” 我很怕自己给他留下不好印象,正要解释原由,林彧初就摇摇头,递给我一个宽慰的眼神,好似混不在意,还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 “你就是池修哲吗?我叫林彧初。”他露出他可爱的虎牙,“我妹经常拉我一起看你演的电影,都很好看,演什么都好看。” 我长这么大,受过许多夸奖,按理说早已免疫。可听林先生夸我,我却会完全羞红脸。 那时,我真是很庆幸有口罩帮我挡一挡,才不至于暴露我过头的反应。 第03章 2003/05/24 被施了魔法的初夏(1) 我的十七岁生日的上半程过得很糟。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跟我爸坦白说想唱摇滚想演电视剧。 可那时他管我很严,又只有一门死心思,要把我培养成他心中的完美“艺术家”。说只许练琴唱“正经”歌,因为我初登荧幕拍的就是电影,又无论如何都不准我拍那些他眼中的“破烂电视剧”。 正值叛逆期,我被他三言两语就气得摔门走人。 那时的我已经小有名气,怕惹来麻烦,还是戴上了口罩遮挡脸。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我看到街口一处空地稀稀拉拉聚着几个人,便好奇地走近瞧瞧。 正中间站在一个五官极精致的小男生,看起来跟我年纪相仿,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他旁边另有一个年纪稍长的男生,看着他,眉眼里带笑。 他们在进行街头魔术表演。 那小男生手里捧着一颗玻璃弹珠。 他表演欲极强,故作深沉的样子、侃侃而谈的样子、吊人胃口的样子,随便一个动作神态都可爱得人心要化掉。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生动的人,一颦一笑,像坠入凡尘的精灵。 他手一晃,分秒间,那一颗玻璃弹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手里化成了有着漂亮颜色的液体。 我看呆了,情不自禁地走近几步。 他又将那险些渗出指缝的液体全变成了晶莹透亮的玻璃弹珠。 我站在一旁傻乎乎地直鼓掌,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一起鼓掌。 他又笑了,笑得好漂亮。 我恍惚觉得他在看着我笑。 他身旁的大男生鼓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和那个大男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等人群差不多都散去了,我仍不舍得走,整个人好像被钉在原地。 我忍不住开口问他:“怎么做到的呢?” 这真是个白痴问题。 他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将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下,“这是秘密呀。” 他能回答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为了能继续聊下去,我生硬地感叹道:“这真的很神奇。” 他很久没有回答我。 原本就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加之我因为自己最开始的冒失感到抱歉,正欲离开。 我听到他又说:“一部分原因是利用了人的心理。人在生活中总会接触各种事物,同时形成相应的概念,它们以特殊的结构被组织并方便人们调用。而我们往往会挑选一个概念范畴中最典型的、最具代表性的成员作为这个概念的原型,并在对这个原型的总体特征认识不变的情况下,把握这类现象中其它个体的特征。” “以上是E.Rosch等人的观点。”他照着一张纸读完后,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去找这张纸了。 “比如提到‘校服’,人们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又土又矬的运动外套。很多魔术道具都是这样,找寻一个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原型概念,改变一两项特征,就会让人倍感神奇。像那些能弯曲的硬币,又或是我刚才表演的,能够化成液体的玻璃一样。” 池先生说他爱你_3 他瞥一眼还在收拾东西的大男生,又朝我挤挤眼睛,“我只能说这么多啦——你有开心一点吗?” 我的不开心那么明显吗? “简直写满了你露出的上半张脸上。”他好像会读心术。 “再让我算算——”他神神道道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煞有介事地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忽然开口说,“十七岁快乐。” “送你这个做礼物吧。”他把那颗玻璃弹珠放在我手心。 我彻底愣住了。 这个人,或许真的会魔法。 第04章 2013/01/01 是热闹的元旦,也是结婚纪念日(2) “我刚才看到你的表演了,很有趣。”天幕中有细碎的星子,我忐忑开口,藏了一肚子心事。 林彧初摆摆手,直言:“我紧张死了,这能耐好久不使,都生疏了。心血来潮还直接玩起近景魔术,也就能骗骗小孩子。” 我故意逗他:“啊……那我也是小孩子吗?” 林彧初反应过来,傻乎乎愣住,大概摸不透我是不是生气,就中规中矩给出宛如教科书般标准的答案:“有童心,就永远都是孩子。” 那林彧初一定永远都会是我的小朋友。我想。 “真可惜啊,那个咖啡馆环境很不错的……”林彧初在我身旁惋惜地叹。 我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烫?” 林彧初睁大眼睛,眼里写满惊奇:“欸?” 我笑:“百度百科里说你最喜欢吃麻辣烫。” 林彧初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么晚了……你要保持身材应该不方便吧?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吃的,嘿嘿。” 前半句贴心大度,后半句又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像一个手握糖果要懂事地分给其他人,又略略有些舍不得的小朋友。 我看着我的小朋友,自然不舍得要他的糖果。 我回答:“偶尔一次没有关系的,去吃麻辣烫吧。” 他开心地鼓起掌。 林先生和十年前一样直率又可爱。 所以我冲动到直接在麻辣烫店里向他求了婚。 虽然后来也有正式领过证、办过婚礼,可我们始终认定这天才是结婚纪念日。 那枚戒指,是我从知道相亲对象是林彧初开始就着手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奔三的年纪,还这样沉不住气,第一次见面,就把这份意义非凡的礼物送了出去。 我拿出戒指时,前一秒还同我有说有笑的林彧初突然慌乱地摆手。 “池先生,这进度太快了……”他说。 我厚起脸皮,故意露出沮丧神情:“你刚才不还叫我修哲哥的么?” 林彧初小朋友顿时语无伦次起来,好像要哭了:“真的……不行,因为我觉得你真的人好好,我得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得告诉你……我妈不让我说,可我得告诉你。” “他们非要我出来相亲……他们很着急,我不想他们担心,所以来了。可我心里一直有个人……我没办法放下他,你不能跟我结婚,这样不好的。” “我放不下他,我也没法找他……他……去世了,永远都不在这个世界了,我去哪里都找不到他了。我……对不起,对不起……” 林彧初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说到最后,只是一个劲儿跟我道歉。 他每蹦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碾过一道。 我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林彧初脸上连串的泪珠。 心脏沉默无声地抽痛着。 “不要哭,不要哭。”我拿出纸巾帮他擦脸,急道,“林彧初,不要哭了。” 我趁他最脆弱的时候骗他,我也觉得自己卑鄙。 我骗他说:“其实我家里也催得很急,他们说如果我再不为自己找个伴侣,他们就要怀疑我坦白的性向,为我安排美丽的女士一起相亲了。加上这几年我的工作重心慢慢由娱乐圈转到自己的公司运营上,不少想谋利的后辈看中这点,导致我在工作上受到很多不必要的骚扰——我想,如果我有个伴侣的话,很多事拒绝起来也会很方便。”我诚恳地望向他,拿出自己平生最好的演技,“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找别人了,你又需要跟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解决你父母的担忧,那就考虑考虑我吧?或者就当帮帮我嘛,我们可以先一起生活看看。” 林彧初小朋友真的很好骗,眼眶里还挂着眼泪,就被我三言两语说服了,稀里糊涂无名指就被戴上了戒指。 反应过来时,还迷迷糊糊问我:“池修哲,我们结婚了吗?” 我说:“是啊,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生’了。” 林彧初一脸懵逼加糟糕,重点偏到了太平洋:“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告诉我爸我妈!怎么办呀!” 第05章 2003/05/24 被施了魔法的初夏(2) 我的十七岁生日的下半程过得很开心。 池先生说他爱你_4 前所未有的开心。 因为我遇到了一位会魔法的小精灵。 尽管精灵后来给我解了密——是因为我取蛋糕的单子从外套口袋落了出来,他蹲下收拾东西时恰好捡到,领取日期是今天下午,上面的备注是:蛋糕上写“小池十七岁生日快乐”。所以他猜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 可我仍然觉得他很厉害。 我取了蛋糕,回到家中,尝试心平气和地跟家里那位老古董好好聊了聊。 小精灵并没有让我用他变魔术的那套理论认识自己,可我却相当自我地认为他因为开了上帝视角,知道我的难题,所以特地来给我指引。 我同父亲说,我一点也不想成为某种“原型概念”。完美通常就代表着毫无特别。 为什么你眼里优秀的“艺术家”不能唱摇滚呢?摇滚乐也出艺术家,你这样做个井底之蛙其实是变相圈住了我的可能性。 而我只需要“改变一两项特征,就会让人倍感神奇”。 我情愿做个让人感到“神奇”的人,也不要做众人标准出的“完美”的人。 我父亲松口了,仅仅如此而已,不插手,也不给予任何助力。 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多年后,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个适合玩摇滚的料,可我仍感激那样一段时光,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毕竟人们谈起池修哲时,多少还是会觉得“神奇”的——你看,这样板板正正走上娱乐圈顶层的大佬,年轻时还搞叛逆玩儿摇滚,虽然玩儿得有够烂,不过听起来真挺刺激。 我把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不讲道理地归功给我的小精灵。 我知道这样有些自私——可我真的好喜欢他,以及他施于我身的魔法。 两年后的夏天,一档综艺节目让他偶然走红,一时之间大江南北都传遍了这个好听的名字: 魔法少年林彧初。 那一年,他成为所有少年少女们心目中最景仰的超能力者。 街头魔术中站在他身侧的那位,是他同门师哥左岩。 而他送给我的那颗玻璃弹珠,没了他的魔法,再也不能变成液体,却从此成为我生命中最甜美最珍贵的宝藏。 第0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三个月~时间线打乱,主线是2017年,不断插回忆杀,在进行主线的基础上加入前情。so像紫薇答应尔康那样答应我,一定要看日期TWT…… ———— 2013/03/13 婚后第一次陪林先生过生日(1) 这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年,也是我第一次陪林彧初过生日。 因为我的工作很忙,林彧初坚持不准我大办他的生日,他说自己不喜欢应酬,又累又麻烦,只跟我一起过就好了。 他愿意跟我一起过,当然很好。 可我太笨了,不会魔法,甚至不能很好地保护他。 那天林小朋友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出门逛超市,然后买食材回家自己做着吃。半路上我想拉他的手,他没有拒绝。 因为超市就在公寓附近,我俩也只是戴了墨镜而已,却还是被狗仔偷拍了。 影帝池修哲和同性爱人登记结婚这事儿众所周知,可林彧初不愿意暴露在公众面前,我也不想让那些妖魔鬼怪三五不时来打扰他,故而这个大宝贝儿自结婚以来一直被我藏得严严实实,极谨慎地保护着。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恰恰证明了我打点的还不够。 这家报社大概是新开的,门路规矩一概不懂,胡乱摸上门就按快门。我恼了,将脸色不太好的林彧初护在身后,命令他当着我的面删掉照片,那狗仔心虚,立时删了。 回到家中,我就给老李去了电话,让他将那报社查清楚,好好敲打敲打那管事儿的。 我站在书房里,想到刚才林彧初被吓到的表情,心火如何都熄不灭。 “反正在这圈子里我也不仰仗谁了,老子爱干嘛干嘛。” “直接放消息出去,我和我爱人这块是禁区,谁也别想伸脚踩,谁踩我磕死谁。” “我就看哪家报社敢报?我不搞垮它,我池修哲三个字倒着写。” 我望着窗外,心绪混乱。 口中还在交代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在窗玻璃中看到了林彧初渐近的身影,立马怂了。 不晓得自己的脏话被他听去多少,心虚地降低了音量。 “那……那就先这样吧,再有什么,等我去公司谈。” 挣扎许久,才慢慢将身子转过去。 林彧初嘴角挂笑,笑得调皮,调侃道:“修哲,你好像黑帮老大。” 我知道他是没有在意的,于是大着胆子上前捏他的脸蛋,我问:“那你是什么?黑帮大嫂么?”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忽然跟被点了笑穴似的笑个不停。 脸颊红红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吃。 我抱住林小朋友,问:“我可以亲亲你吗?” 池先生说他爱你_5 他没有躲开我的拥抱,却在回答上犹豫了,我好怕他会拒绝,蛮横霸道地凑近了些亲他的脸蛋。又怨他犹豫,亲了好几个带响的,仍不够解气,张嘴咬了一口。 林小朋友唉哟一声,红着脸哼哼:“口水……口水……” 竟然还敢嫌弃我。 我搂住他的腰,抱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去亲他的嘴巴。 “唔……唔……修哲……”我听见他用那极好听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这下不仅把口水留在脸颊上,还留在了彼此的舌尖上。 我看林彧初害羞地躲我,偏不让他如意,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后脑,吻得更深,还坏心眼地想: 叫你嫌弃我。 第07章 2013/03/13 婚后第一次陪林先生过生日(2) “结果还是没能买成食材,”我跟在他身后蹭他的后背,“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林彧初头也不回,认真看着锅里的泡面,安慰似的拍拍我垂在身侧的手。 我说:“如果我会魔法的话,一定把这顿泡面给你变成大餐,可我没你那么厉害……” 林彧初被我逗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也就你信我。” “就信你,”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他,“小初,小初……” 我抱他,吻他,听他浅浅的喘息声,很没出息地硬了。 性器正抵着他的大腿根。我尴尬地挪开一些。 锅里的泡面大概煮好了,那味道很香很勾人,林彧初关了火。 “修哲,我知道你想要……可我,我现在真的……对不起。” 林彧初小朋友又在跟我道歉。 他不敢看我,一边将面装进碗里,一边支支吾吾道。 我最见不得他这样。忒惹人心疼。 还不等我开口,他又说:“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你可以……我不介意……” 一句话里有半句都自动和谐,我还愣是听明白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一脚身旁的椅子。 “林彧初!”我叫了他的全名,“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彧初嘴巴一瘪,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彻底拿他没辙。 我安慰自己道:毕竟影帝婚后三个月就发生家暴事件的新闻实在不好听,忍耐、忍耐。 还是忍不住骂他:“我养只猪都比你聪明,还比你会说话。” 林彧初害怕我真的生气不理他:“我是猪,是猪,你养我就够了,不要养别的猪。其他猪没有我聪明,也不会说话的。” 左看右看,真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个大无赖。 可我真喜欢。 林彧初的生日没有吃成大餐,我们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泡面,加了火腿打了鸡蛋的那种,可我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那时,我们还分房睡,俩妈间或来“查岗”,才睡在一起。 我到林彧初房间,同他说:“明天一起去青锣山玩吧,就我们俩。” “山?”林彧初面露为难,“……你工作没问题么?” 我只当他是怕耽误我工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我说:“没问题的。” 林彧初安静片刻,回我:“好。” 第08章 2013/03/14 和林先生去青锣山(1) 这是个大晴天。 一早起来,空气也十分清新,是个适合出去玩的好日子。 我在内心默默感谢了天公作美。 林彧初就坐在副驾上。 我们的车停在山脚时,他还一切正常。渐渐地,车上了盘山公路,越开越高,他的反应越来越不对劲儿,到最后甚至蜷在座位上不住哆嗦。 我以为是这弯弯绕绕坐得他不舒服了,半山腰找了个停车位就把人放下。 池先生说他爱你_6 我摸了摸林彧初的头发,他的刘海已经被汗打湿。 “怎么了这是?我们出去透透气?” 我下车帮他开了车门,接他出来。 本以为车外巍峨雄壮的景色能让他心旷神怡一些,却不想这小朋友怔愣片刻,直接软在我怀里哭了出来。 全无形象,嚎啕大哭,眼里的星子都被雾气遮住。 我去擦他的眼泪,他越哭越凶,好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抓着我的袖口哀求:“修哲、修哲……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看不得他哭,看不得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蓄满泪珠子。 他那样看着我,我还有什么不能答应? 回家的路上,这天也开始陪他哭泣,哗哗啦啦下起暴雨。 他缩在副驾上小声啜泣,跟雨声恍惚混在了一起。 他说:“修哲,如果我真的会魔法就好了,这样左岩哥是不是就能活过来?” 他问我:“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一种魔法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呢?为什么呢?” 他看起来好无助,一双眼睛哭红了,像只兔子。 原来是因为他师哥。 我喉头哽咽,脑海中准备了太多宽慰的话,真要说出口时,竟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他出神许久,才缓缓同我讲起2011年在葡萄牙发生的一切。 第09章 2013/03/14 和林先生去青锣山(2) 其实我一直关注着林彧初,他的许多事多少都知道一些。 左岩跟他师出同门,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幕后走到台前。 两个才华卓越、关系亲密又处于同领域的人,连名字都是可以并列着被人提起的。 我有些羡慕左岩——说羡慕都是美化过的描述,我嫉妒他。可这样隐秘而让人害怕的心思,我不能让林彧初知道。 为了骗过他,我连自己也骗:我没有嫉妒他,没有嫉妒他,只是羡慕,仅此而已。 我看过左岩和林彧初所有同台的表演视频。 林彧初看左岩时,眼里写着崇拜与爱慕;左岩温柔又耐心地照顾林彧初,不着痕迹地协助他完成表演。 好像两个天使在互相欣赏,而我只是一个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的凡人。 我不会魔法,我也许永远都得不到林彧初那样的眼神。 2011年6月初,左岩的死讯传回国内,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那条消息的版面甚至还不及某艳星脚踩三条船来得抓人眼球。网友们唏嘘感慨一番,睡一觉接着该吃吃该睡睡。 可林彧初并不在广大网友的范围内,他为了左岩一个月掉了二十斤,这还是我后来从他母亲那里听来的。 遇见我之前的整整两年,他没有向任何人施展他的魔法,魂不着体、食不下咽、夜不成眠。 ——他可是从九岁开始就向世人展示出他魔术才能的魔法少年林彧初。 左岩走了,好像把林彧初的魔法也带走了。 仿佛一个天使提前去了天堂,把另一个天使独留在人间,尝遍痛苦寂寞。 多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 如果我没有不可救药地爱上林彧初,大概也会被打动。 第10章 2013/03/14 和林先生去青锣山(3) 林彧初告诉我的,比新闻通稿上要详细得多。 我终于知道那个男人究竟为什么能让林彧初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那时他和左岩刚刚结束比赛,想去国外散散心。葡萄牙正巧有个交流会,也有魔术表演可以看,他们拎着包就飞去了。 在葡萄牙的那几天过得很开心,见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事物。临走前他们想去郊区的山头上兜个风,那天是2011年6月3日。 林彧初哑着嗓子描述,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很美。 他和左岩驱车下山时,遇到了几个附近村子里的地痞流氓。 酒疯子,朝他们按喇叭,撞他们车屁股。 左岩熄火,让他待在车上,自己下了车。 那群混混跟左岩要钱,左岩把身上的财物全交了出去。酒疯子们又要打人,只打左岩还不够,要把他拉下来一起打。 左岩不许他们打他,那些人还拿出刀子。 池先生说他爱你_7 酒疯子是不讲理的,真要扎下去,左岩用左手帮他挡住了,划开好深一道口子,红的白的全能看见。 他彻底崩溃了。 那是左岩的手,会变魔术的手,却替他挡了那么重一刀子。 两边人顿时扭打在一起,而他们占上风的可能性为零。 当他被人用鞋底踩在脚下时,左岩竟然强忍着剧痛挣脱了压着他打的两个混混,直朝踩他的那人冲过来。 那人收回脚,和左岩推搡起来。 在林彧初惊魂未定之时,左岩被那人失手推下了悬崖——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抓住左岩的机会都没有。 待他眼睛重新聚焦时,混混早吓跑了,他颤颤巍巍爬到崖边,耳边长久地回荡着左岩最后一声宛如求救的呼喊,而眼前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 那几个混混全被抓了起来。 搜救队在山脚下连续搜寻左岩超过72小时。 死不见尸。 第11章 2013/03/14 和林先生去青锣山(4) “那之后,我在葡萄牙住了半年,什么消息也没有,”林彧初两眼无神地盯着车窗外,“他真的不在了,我用了好久好久,花了好大好大力气,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件事。”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 “修哲,我不是有意的。”林彧初抠着安全带,垂下睫毛,小声说,“我以为我没那么严重……我以为我还不至于对上山玩都充满恐惧,所以才答应你的。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不争气,害你白跑一趟……” 听他解释着,我更难受。 这个笨蛋,这种时候还道什么歉。 “知道啦——”我打起精神,装作混不在意地冲他点点头,“雨景也是景嘛,我们也算出来玩过了。” 我用右手摸摸他的脑袋,说:“我能理解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就好像回家路上遇到的这场大雨。路不好走,那我们慢慢来就是了,总会到家的。” 林彧初吸着鼻涕说:“谢谢你,修哲。” 从青锣山脚开回城中尚有很长一段路,林彧初小朋友哭累了,车摇摇晃晃缓慢前行,于他而言好像摇篮似的,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到了停车场,我才舍得叫醒他。 “小初,小初。”我拍拍他。 彼时,他惊慌睁眼,开口第一句就是左岩的名字。 一脑门子虚汗,是做噩梦了。 看见我,顿时又噤声,眼里染上些内疚。 或许是今天的遭遇着实让他辛苦,他脸色很差,却还冲我勉强地笑笑。 我把林彧初抱下了车。 “修哲,我自己能走,快放我下来。”林彧初在我怀里小声说。 我便放他下来。 车里没有准备伞,外面仍旧是瓢泼大雨,我脱下风衣,不顾他的阻拦,硬套在他身上,还拉起了那个对他而言尺寸过大的帽子。 他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拉着他往停车场外走。 我能感觉到林彧初一直盯着我看,我没有回头看他。我在观察外面的建筑物布局,寻找躲雨的最佳路线。 林彧初乖乖拉着我的手。我觉得这动作仍不很方便,干脆松开,将他整个圈进怀里,帮他拉好帽子。 走进雨地里没两步,我就走不下去了。 我看不到林彧初的脸,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在我怀里颤抖,哪怕有雨声干扰,我也能分明听出他吸鼻涕的声音。 我停下来,将他转了半圈,正对着我的脸,果然哭成了大花猫。 “怎么了呢?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任由大颗大颗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下来,我发型全无,帮林彧初将风衣裹得更紧。 他只是叫我:“修哲……修哲……” 那种混了哭腔的大叫。 两个人站在雨地里好像傻子。 听着他那个叫法,我心都乱了,急忙应:“我在,我在这。” “修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林彧初瘪着嘴啜泣,看起来好难过。 心上像压了块重石,我逼迫自己长舒一口气。 我弯下腰,揪起他风衣帽子的两边,将他小小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林彧初,不准哭,不准跟我道歉,我不听。”我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倏忽分开,“更不准边哭边跟我道歉。” 池先生说他爱你_8 “如果你下次还要这么做,我会不理你,不洗碗,不拖地,让你一个人干完所有家务活。” “在我的标准里,你永远不会犯错,所以不要道歉。我不听你讲废话,我也不要看你伤心。” 我希望林彧初小朋友快乐每一天。 第1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交代得七七八八了,时间线接文章开头,噩梦翌日。 ———— 2017/02/08 家养蠢猪 “池先生,我昨晚有做噩梦,对吗?”林彧初穿着他的布朗熊睡衣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没个坐相。 “对的,林先生。”我眼睛黏在电脑屏幕的工作文档上,分神回他。 林彧初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因为我记得你昨晚哼了《难忘今宵》!” “那是上个礼拜春晚上李谷一给你哼的,我昨晚哼的是《别睡》,”我扶额叹气,“还有,林先生,你可以把你蜡笔小新的声音关小一点吗?你起码调了十格音量。” “嘤嘤嘤,小白小白,池先生嫌我吵内。”林彧初小朋友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瘪瘪嘴,学着野原新之助的声音。 听他撒娇,命都要去半条。 我爱人实在是太可爱。 “我没有,我没有,”我举手投降,“哪敢嫌你。” “唉~伤脑筋,真拿你没办法。”他嘴里还发怪声,一脸小人得志,手上却已经调小音量。 林彧初从沙发上一滚,赤脚下地,夹着他的小猪玩偶——跟示威助阵似的,笑嘻嘻朝我走来。 “猪猪,我们去看爸爸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许我们看蜡笔小新。” ——怎么就成不许他看蜡笔小新了? 我简直要气笑,这小朋友真是不讲理,净会歪曲事实。 我靠在椅背上等他过来,嘴上跟猪猪讲话,眼睛却盯着他:“猪猪,别听他乱讲,到爸爸这里来。” 林彧初睁着大眼睛走近,我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俯身发了狠地吻他。 “唔……猪猪才不……唔……听你的话。” 椅子够大,我让他整个都坐到我身上,一边吻他,一边用手搓他有些冰凉的脚面。 直到林彧初被我亲到连呼吸都困难,我才大发善心地松了口。 “你看它听不听我的话。” 我拿走他怀里的小猪玩偶,放到了桌子上,将他整个在腿上翻了个个儿,屁股朝上。 朝那挺翘的臀部狠狠落了几巴掌。 “唉哟——你这,你这!白痴池修哲!怎么还打人呢!”他嗷嗷叫。 “哪儿是打人?我打猪呢。”啪啪又落下几巴掌,“叫你不穿鞋就下地乱走,我叫你乱走,叫你乱走,看你还敢不敢!” 打屁股的节奏跟说教同步。 林彧初在我腿上蔫儿了吧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池先生,你在唱rap吗……” 我:“……” 第13章 2017/03/01 我的林彧初(1) “修哲,林先生刚才来过电话。” 我从躺椅上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仅剩的那点疲倦一扫而光,我赶忙坐直身子,让自己快点清醒。 我问唐颖:“他说了什么?” 唐颖笑得神秘兮兮:“他说他在片场外等你。”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现在不是应该再北京?” 而我正在上海拍戏。 “那你要问他咯。”也不知道唐颖是不是跟林彧初学的,越来越爱设悬念吊胃口。 我急了:“什么时候打的?你怎么也不叫我?” “半小时前。我说你在休息,林先生让我别叫醒你。”唐颖一脸无辜,“是你自己交代的——‘林先生所有指示优先执行’。” 我把披在身上的毛毯掀开,着急忙慌地整理着装,被唐颖说得怪不好意思,假意抱怨:“你——你就知道向着他!也不记得是谁给你发工资……” 池先生说他爱你_9 唐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夸张地笑:“哎呦!真别说,就数给我发工资的那位最向着他!” 听她笑得十分开心,我更窘,干咳两声,努力让自己的步伐迈得不那么急切。还不忘跟唐颖交代:“跟薛导说一声,我出去一趟,下午该我镜头的时候我会准时到。” “知道啦,赶紧见媳妇儿去吧,急死你!”唐颖那张嘴,非要拿我打趣到我临走的最后一秒才舒坦。 说起来我还没叫过林彧初“媳妇儿”,又或是“老婆”这类的,“心肝儿”、“甜心”通通没有。 我只叫他“小朋友”,或者“林先生”,最亲昵也不过“小初”。 我心中是想叫些更腻人的称呼的,然而那些腻人中总会带有捆绑性质,那也许会是变相的负担,而我不希望他承受任何不必要的负担——如果他不情愿的话。 可当别人说出这种有标签含义的词儿时,我却没法控制自己加速的心跳。 林彧初就是我的——我的妻子、老婆、媳妇儿、宝贝儿、心肝儿。 他是我的小天使、小精灵。 是我的,只是我的。 多让人感到幸福。 第14章 2017/03/01 我的林彧初(2) 我有点着急,怕他等久了,边往片场外赶,边掏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给他。 电话还没拨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甜品店外聚了不少人,立刻禁不住笑了。 林彧初哪会有无聊的时候呢? 大概占了个子高的优势,哪怕我仍距那焦点人物几米远,也能将他一举一动看个大概。 他一手拿着玻璃酒瓶,一手拿着手机,面带灿烂而自信的微笑。 手机和玻璃酒瓶的瓶身小幅度地撞了撞,像预备动作。 周围一圈人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他的动作,只等找到点破绽。 “咻~”林彧初口中调皮地加了个效果音。 下一秒,手机和酒瓶瓶身再次碰撞。 手机消失了,出现在了酒瓶里面。 旁边一小哥惊得又笑又叫,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挨个拍拍身边的人,说:“这是……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天……” 有那好奇的还把自己手机借给小哥,说:“你拨你电话试试。” 酒瓶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响铃,这说明酒瓶和手机都毫发无损。 那小哥只剩不住地抓头发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他前半生的全部认知。 林彧初笑得更开怀:“要帮你取出来吗?” “别……别!”小哥赶忙阻拦道,“你就这么给我吧,让我拍照发微博!” 旁边的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手机还在里面呢——” “欸……快,你们谁借我个手机……” 人群里乱糟糟的,林彧初的笑眼从人跟人的空隙中对上我的视线,朝我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拜托我再等一下。 等林彧初跟几个粉丝合过影、签过名,我们才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我入住的酒店里。 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明明已经离开那甜品店许久,大脑中似乎还在不断回放那些人或惊讶或欣喜的表情,然后自己也能笑出来。 我忽然想起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我很喜欢别人看我表演魔术时,脸上流露出的自然而真实的惊喜,那会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蜡烛上的一点烛火,去点亮别人的生命,哪怕仅仅一隅,哪怕一瞬间。” 第15章 2014/08/21 林先生三年后的第一场魔术表演秀 林彧初喜欢的,我都会竭尽所能帮他达到。 这也许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对他信仰最基本的奉献。 我知道天使是不可能成为私藏品的——他喜欢舞台,喜欢表演,喜欢神气十足地向世人展示他的魔法,我便鼓励他重回到人们面前。 我花了很大工夫,才让他淡化了左岩的死对他表演魔术时的影响。 尽管我有无数个想将他藏起来的念头,但在他的“喜欢”面前,它们统统都只能夭折。 有什么能比林彧初开心更重要的呢? 所以在我伸手轻推林彧初,催促他去台前时,硬生生逼着自己斩断了所有的犹豫。 “你行的,林彧初无所不能。”我帮他抚平衣角那一点褶皱,“我会一直看着你,为你加油。” 我看他不再胆怯犹豫,稳稳迈开步子,走上舞台,才溜去观众席坐着。 他在台上稍显笨拙地说着开场白,口中磕磕绊绊,没说几句话,我身后一大片观众已经开始鼓掌呐喊,还有那多愁善感的姑娘直接大哭起来。 这是时隔三年后,林彧初的第一场魔术表演秀。 池先生说他爱你_10 那些同我一样,将他视作光芒的信徒,从大江南北而来,填满了整个场馆。 他的动作语言渐渐由生疏变得熟练,像他过去十几年一样,自信的、张扬的、充满灵气的,尽情向世人展示他非凡的才能。 而人们只能在崇拜中不住感叹,这样一个人,拿走了造物主多少偏爱。 这才是真正的林彧初。 仅凭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就能征服他所有的观众。 他终于又找回了他的魔法。 我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他,那点独占欲又开始泛滥,甚至要被自己的慷慨所打动。 怎么就舍得让可爱的他被这么多人欣赏呢? 片刻后,只剩难以言状的忧愁。 哪儿能算我的慷慨? 或许他从未属于过我。 这倒也称不上悲哀,毕竟爱他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快乐。 我也并非那种将自己埋进苦痛里的人,在枯枝烂叶里放任自己细数坎坷,自我升华——那姿态太滑稽了。 我只是个简单的人,做着再简单不过的事——我是池修哲,我爱林彧初,如此而已。 第16章 2017/03/01 我的林彧初(3) “怎么突然来找我?也不见你说一声。”我接过林彧初脱下来的外套,一边往衣帽架上挂一边问他。 “好啊——”林彧初气哼哼地过来揪我耳朵,“池修哲,你竟然敢忘记我全国巡演第一场的时间地点。” 我一脸懵逼:“3月13日,在北京啊,不是跟你生日同天吗?” 林彧初收回手,盘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说:“逗你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被这小祖宗逗笑了,诚恳认错:“成成成,那咱重来一遍,这次我一定配合。” 林彧初一本正经:“别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捏他鼻尖,问:“你这都搁哪儿学的怪词儿?” “甭管哪儿学的了——”林彧初推掉了我的手,转身去他随身带的背包里拿东西,“快快快,我给您送温暖来了。” “将将~” 他一脸坐等夸奖表情,掏出了一张卡纸。 卡纸上左边是只很Q的兔子,右边是只很Q的猪。 “选一个,选一个。”他催促我。 我看了看林彧初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卡纸,拼命忍笑,将手指点在了猪上。 大概是职业病。林彧初把卡纸递给我,让我检查它真的只是一张单纯的卡纸,还举起手,张开双臂,自证清白。 我扑上去就抱住了他。 “池先生,你干嘛!”他被吓一跳。 我蹭着他颈窝:“你求抱抱,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林彧初一下子就红了脸:“谁……谁求抱抱了!你不要脸!”说完,还虚虚蹬了我两脚。 我抱着他亲了两口,他就忘了蹬了,羞得话也说不出。 我见逗人逗得差不多了,才缓缓从他身上起来,理直气壮道:“我检查完了。” 林彧初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接过我递给他的卡纸——这模样,是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这么多小动作的含义,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烂熟于心的,但我真喜欢这种日久天长生出来的默契感,让人很踏实。 “不要眨眼睛。”林彧初一脸认真地提醒我。 我立马坐端,跟着认真起来。 他将卡片面朝我,指尖轻轻抚过右边的小猪,手掌半拢不拢地,隐约能看到指缝中小猪的憨态。 他忽然将整个手都盖了上去,利落地向右一移。 卡片上的小猪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只立体小猪挂件握在了他手中。 即使多年来对他能力的熟知给了我很大一部分心理铺垫,当看到这一幕真实发生在眼前时,我仍是控制不住地惊讶。 “可爱吧?”他骄傲地扬扬下巴,“你叫它一声。” 我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它,依言叫道:“猪猪。” “是池修哲。”那只猪竟然讲话了。 “猪猪。” “是池修哲。” “猪猪。” 池先生说他爱你_11 “是池修哲。” 这样玩了好几回,我才明白林彧初这个笨蛋,坐了两个小时飞机,只是为了送这个小家伙来逗我。 还真像是他会做的事。 “以后你出差就带着它,无聊的时候多跟它说说话。”林彧初小朋友笑得一脸鸡贼。 “好的,猪他爹。”我答应他。 第17章 2017/03/13 林先生一七年全国巡演第一场 我出差去了台湾,没能赶上。 连直播都看不全,只好看重播。 边听林先生絮叨边看重播,他会叽叽喳喳在我耳边描述他经历某一场景或做出某一动作时的心路历程。 跟我的呆板木讷不一样,他有一脑袋古灵精怪的想法和观点,尽管我们同样都已经三十出头。 林彧初像时间手下溜走的幸运儿。 所有人都在时间的打磨下变成了精致美丽而制式统一的理想形状,而林彧初却总是偏离轨道、逃过一劫。可他却没有想过独善其身,他从不吝啬去分享他的独特,仅仅是这样的举动就无法不让人觉得他魅力十足。 “……其实有好几次都差点露馅,在我的设计里,一些起推动作用的步骤主观性都太强了,然而事实上表演的过程是充满未知的。即便我走出的那一步是我所认为的最可能发生的选择,也难保真正操作起来时的意外状况。”林先生忽然在视频中叹起气来,撑着下巴颏陷入自己的世界,“断掉的那几年差点废了我,哪怕现在很努力很努力地练习,也避免不了力不从心的时候……这么算,我可能要到六十岁才能拿到年度魔术师吧。” “林先生,你是想看我当初背着我爸接的那部烂俗喜剧了吗?”我朝视频里的他挑了挑眉毛。 这是我鼓励林彧初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每每他在魔术方面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我们就重温那部戏,往往在重温过后,就觉得那些都是小事一桩了——不会有比那部戏更惨的事情发生了。 林彧初连忙摆手:“不了,不了,那戏太尴尬了。” 我难得地朝他撒娇,噘了噘嘴:“你这么果断地拒绝,都不怕我难过的吗?” 林彧初一本正经:“我在夸你呀池先生,你为什么要难过?我这是夸你演技超群,把尴尬都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别人靠剧本烘托尴尬,而你能实力演绎尴尬本身。” 我:“总觉得你在耍我……” 林彧初不说话了,在视频里笑得左摇右晃,看得人眼晕。 我接着宽慰他:“你还没拿到年度魔术师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拿到奥斯卡,看我现在这架势,估计也还有的熬,咱俩争取同一年,一块飞美国,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机票也出个第二张半价的活动。” 林彧初的那点怅惘彻底没了,笑得露出虎牙,说:“美得你。” 他将食指勾起个弯,贴到镜头前,我眨眨眼看他,低着头将脸凑近了些。 林彧初眼睛弯弯的,食指上下动了动。 我们隔空完成了刮鼻子。 多简单的动作,我的心却在瞬间被他搅得软趴趴。 “好想你哦。”他喃喃道,声音低到我险些听不清。 嘴角弯起的弧度竟是一刻也放不下了。 “没有好想你,”我说,“是超级无敌巨无霸想你了。” 看嘛,想得都说起胡话了。 第18章 2017/03/31 林姓粉丝参加我的见面会(1) 我整整在台湾忙了半个多月,才得以松口气,返回北京。 我是昨天到的,想给林先生补一个迟了半个月的生日庆祝,林先生很不客气地送我一句“拉倒吧”。 我对他吊儿郎当、无法无天的态度很是不满,于是当晚无论他怎么求饶我也没放过他,整整做满了三次。做到最后一次,他干脆神游天外,只等最后那点可怜的精液射尽了,便一歪脑袋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清理当然是由我清理,他自去跟周公打麻将。 我和林彧初平常都是很注意养生的人,总觉得纵欲是不太好的,连做爱的频率都有个约定的标准。这规矩很难破一次,且破规矩的主体往往都是我,以前多少会有些负罪感,这次就还好,我可以当自己离开太久,把不在的次数全部补上。 这样算的话,林先生还倒欠我三次。 这才对。 林先生显然不这么看。第二天我起了大早给他做早饭,他扶着腰走到餐桌前,倒像是一句话也不愿跟我讲,整个人都怏怏的。 他那副模样,我是一刻也瞧不得的。于是围裙都没解就凑过去亲他,林彧初要被我亲烦了,就对着我的嘴唇咬一口。 肯应我了,就代表火气没多大,最怕就是他不声不响地不理人。 我端着我那份紧挨着林彧初坐下,同他讲了些我在台湾遇到的好玩事儿,尽管其中很大一部分我在每天跟他的视频里已经讲过了,但好在他在这方面的忘性大且笑点低,几句话又被我逗得忘了板起脸。 我见他情绪好一些了,就跟他头头是道地分析我昨晚的看法。 谁知我话音刚落,林彧初叼在嘴里的吐司都吓得要掉下来。 他赶紧伸出一只手将吐司接住,一边瞪大眼睛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今晚还要来三次吗?” 池先生说他爱你_12 林彧初捂着腰要哭了似的:“我这几天不要跟你住了,我要回娘家。”他被那口吐司噎得打了个嗝,打完急急慌慌接着说,“我要告诉我妈你欺负我。” 把这一通奇葩言论发表完了,林彧初的嗝就一刻不停地打个没完。 我含着一口牛奶,还来不及回他,他又抢着抱怨:“你看你……嗝……看你把我……嗝……吓的。” 我再也忍不住,赶紧侧过头,才避免那喷了一地的牛奶差点喷上餐桌。 我无怨无悔,因为如果我硬憋着这一口,那些液体一定会倒灌进我鼻腔里。 “池修哲!”林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好凶。 情况仿佛有些不妙。 “出门之前把地板弄干净!” “遵命。” “嗝。” “……” 不能笑,会被家暴。 第19章 2017/03/31 林姓粉丝参加我的见面会(2) 一直到我出门,林小朋友的脸色都很臭,因为他的嗝根本停不下来,我劝他多吃两片吐司或者多喝两口牛奶,压一压。 他不轻不重地踹了我一脚,并不理我,也不准备听我的话,只是玩他的手机。 我于是就先回房拿些工作需要的东西。 拿完也并不急着出去,我打定主意要偷看他,从卧室伸了半个脑袋出去,走廊对过去正好是餐桌。 林彧初在吃吐司。 他好像也在时不时观察着卧室这边,不多时就发现了正在偷看的我。 恼羞成怒。 “快滚去赚钱!” 估计气极了,林彧初这句话骂得很是利索。 他不打嗝了。 从家到场馆,我一路憋笑,想到那张脸就觉得生活充满乐趣。 我甚至开始阴谋论林彧初就是故意打嗝,想缓解我的工作压力——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让林彧初知道,否则我的下场会很难预料。 我简直没法想象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看林彧初在不接触表面的情况下,把家里直溜溜的玻璃杯扭成大大卷,还说如果我不乖,他也要把我变成那样。 有这样一个先生,真是太可怕了。 可如果不是他,我会和谁结婚呢?我或许会孤独终老。 由此判断,这种生活,其实也不赖。 今天是做电影宣传的粉丝见面会。 这种活动其实每场都大同小异,一般也不需要我做太多准备工作,除过一些固定问答,其余的部分只要上台跟着主持人的节奏走就好了。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的天,进程过半,就到了粉丝互动环节。 这时候为了活跃气氛,往往就是玩些小游戏。 这次的游戏内容是挑几位粉丝上台,随机抽纸条,纸条上有主演们的名字,粉丝抽到哪位就可以指定哪位做一件能在舞台上实现的能力范围的事。 粉丝也是靠系统随机转的号。 我以为林彧初昨晚被那么折腾过,早上又生了我的气,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这么一场普通的见面会。 可他确实是来了。 就那么巧,系统还刚好转到他的位置。 他跟在上台粉丝队伍的最后面,跟个孩子似的一个劲儿冲我眨眼睛,明明自己也很惊讶被抽中,还一脸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你没想到吧”式挑衅笑容。 一个三十岁的调皮精。 那一刻,我真想冲过去抱紧他。 第20章 2017/03/31 林姓粉丝参加我的见面会(3) 尽管林彧初已经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当他在台上站稳后不久,还是有眼尖的认出了他。 林彧初的知名度不小,台下的观众很是讶异了一番。 主持人顺势将话题引了过去。 “林老师,您这趟过来,为了看谁呀?” 池先生说他爱你_13 我和林彧初结婚这么多年,从事的又都是比较容易抛头露面的工作,故而身边亲密些的好友要知道这层关系并不难,但我们俩的意思一直也比较明确,倒也没几个人会专程拂我面子。 我和他的关系就处于相对私密的状态。圈内人知道的不多,圈外人一概不知,连传言都从未听闻过。 这位主持属于不知情的圈内人那一拨,问出这种问题实属无心之举。 周围一些相熟好友不着痕迹地朝我投来关切目光,我宽慰地朝他们笑笑,心里倒是不太担心。 “什么林老师?叫老了都,叫我彧初就行啦。”林彧初一贯擅长炒热气氛,此时也只从容轻笑,“我上很多节目都提过呀,我妹妹是池先生的忠实影迷,她今年忙于高考,我替她来的。” 主持人又赞他疼爱晚辈云云,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一直忍不住看他。 害怕他觉得活动无趣,害怕他站太久腰疼。 游戏开始后,我巴巴地希望他能抽到我,以再次证明命运对我们的格外青睐,然而很多事总是越盼越不来。 林彧初抽到饰演男二的程膺先生,另一个小姑娘抽到了我。 小姑娘是我的粉丝,问我会不会唱外文歌,说极少听我唱,她很想听,台下纷纷响应。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唱摇滚乐时的自己,下一刻便立马在心里摇头否定。 太可怕了。 不过倒真是有一首,天天听,也就学会了。 我应下小姑娘的要求,清了清嗓子。 我主业本不是唱歌的,尝试玩摇滚失败后,就唱得更少,此时台下不少观众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夏天的阳光如此灿烂 为什么一个人却跳不起舞来 夏天的动物园忙死了 大象用长长的鼻子淋浴 大熊猫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是《蜡笔小新》的主题曲。 开口第一句,台下便都听出来了,大概没想到我会唱这首,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脸上忍不住也挂起笑容,轻松愉快地唱完了这首歌,又不自觉用带着邀功意味的眼神瞄林彧初。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片。 林彧初果真一脸兴奋,带头鼓起了掌,眼里甚至都冒着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欣喜。 讨好他真是件很容易的事。 于是便总忍不住在工作时分神担心,这样的林彧初走在大街上,兴许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拐跑了。 第2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日期,是回忆杀。 ———— 2015/06/03 需要我的林先生 清晨,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炉子上在煲汤,我在看剧本。 卧室那边传来一声闷响,咚一声,连带着一些细碎物品落地的声响。 我赶忙扔下剧本,冲进卧室。 林彧初正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屁股着地,两条腿还被被子卷着留在床上。床头柜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扫了下来。 他尴尬地朝我笑笑:“被……被绊到了。我手机好像放在客厅?” 我点点头,替他去客厅取了来。 林彧初的脸红扑扑的,好像很激动:“我记得……妈妈好像给我打过电话,说波尔图那边来消息说找到了……” 我闻言,怔在当场,手机差点都忘了递过去。 他母亲从未打过这通电话。 他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我感到一种异常清晰的无力与无措,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期待,我终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因为我们结婚时情况特殊,林彧初出于尊重我,极少对我有什么隐瞒,包括左岩那一部分。 左岩家早年是很富的,走的本该是阔少、二世祖的路子。可他爸糊涂,伸手碰了些不该碰的事儿,锒铛入狱,终身监禁,一家子便从云端落了下来,他妈享受了大半辈子,一时接受不了这情形,便疯了,投河死了。 家中落魄时,左岩还是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愿意接手他的亲戚没几个。他俩的师父跟他一家沾点亲,又不缺钱,便把左岩接去跟他学魔术了。 据林彧初描述,左岩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一场完美的魔术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坎坷艰辛。林彧初自认对魔术的热情已经相当之高,完全凭着兴趣在进行事业,纵使如此,也达不到左岩埋头钻研的程度。 “他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不为自己留一口喘息的机会。” 池先生说他爱你_14 “这样不好,但他让自己活得很好。” 林彧初对左岩的褒奖从不掩饰,那种褒奖完全可以脱离所谓的温情而单独看待。我明白的,人们对优秀之人本能地向往。即使不冠以爱慕之名,同样也算寻常。 左岩由他师父带大,但同他师父并不算亲近,他们之间只有最基本的抚养和被抚养关系,感情上的交流并不多。相较之下,左岩跟林彧初一家反倒更热络一些,故而左岩和林彧初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比拟。 是以左岩在波尔图出事后,联系电话不光写了他师父的,还写了林彧初母亲的,才使得林彧初有此一梦。 我看着林彧初把电话拨出去,我无法阻拦。 我看他涨红的脸颊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惊恐、错愕、不可置信,最终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他坐在那里,眼眶红了,却又不想让母亲担心,拼命去控制自己颤抖的嗓音。 我站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他打这通电话。 然而阻止了又能如何呢?我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直到林彧初挂掉电话,嚎啕大哭时,我才想起上前抱一抱他。 他抱紧我,眼泪洇湿我身前好大一块衣料,他哑着嗓子问我:“修哲,修哲,我是不是要疯了?” “没有,你很好,”我摸了摸他的头,将他背到背上,向客厅走去,“小朋友,不哭了,我们去吃冬瓜鲫鱼汤。” 他的双手紧紧缠住我的脖子,央求道:“修哲,你别丢我一个人。” 我点头:“我永远陪着你。” 我只敢这样背对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发现我泛红的眼眶。从卧室到客厅,我每一步都迈得很慢,以期自己的状态能恢复如常。 很久之后,我才忆起那天是左岩的忌日。 我无端生出了相当古怪的羡慕: 即使这个人已经离去这么久,仍然被这么多人牵挂着,真幸福。 第22章 2017/04/15 夜访林先生(1) 林先生的在北方大城市的巡演已经结束过半,这下越走越远,也没有方便回北京的时候,我和他便彻底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我时常是想跟着飞过去看他的,可这张脸太显眼,又碍着身份,总不好每次都是“巧合”。加上我的工作忙起来也是没准儿的,故而见一面总是很难。 我们在北京的家里养有几株吊钟海棠,用清水插瓶,点缀案头。花朵开得极盛,温温柔柔垂下来十分惹人爱怜,花瓣却是很艳的粉和紫。林彧初嫌家里颜色太单调,我们一同逛花市时,他一眼就相中了这花。 但林彧初是不会照料的,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他不懂。就比如家里很大一部分家务都是由我来做,却不是因为林彧初躲懒,只是不擅长而已。故而他负责逗闷子,活跃家庭气氛,滋养精神;我负责干活,做做体力劳动。 我原先也不是很懂这花的,后来养着养着也就懂了。 林彧初不在家,我将“睹物思人”一词明白了个透彻,有时回家饭也不是第一时间吃的,花却是第一时间照料。 望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家里尤其夺人眼的吊钟海棠,我将衣兜里的小猪挂件掏了出来,叫了它一声。 也只敢叫一声。因为据说里面回应我的那玩意儿是有寿命的,叫多少次就会不应,于是此后每叫一次我都非常惶恐,生怕哪天里面就没了回应。 只剩我一个人叫“猪猪”。 它却不再回我“是池修哲”。 我瘫倒在沙发上,仰头呼吸。天花板上的吊灯太亮了,惹得人双眼刺痛,渐渐看出了重影,我尝试努力凝住视线,却没能消去重影,反倒滚落出些温凉的液体。 我呆愣着,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分析这情绪缘由何在,只能任由寂寞一点点蚕食我的躯体。 我忽然觉得林彧初是个太狡猾的小朋友,在我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痕迹,害我想念他想念到无以复加。想他的虎牙,想他的酒窝,想他的笑声,想他的抱怨,想他的魔法。 而我却没有自信能在他的生活中留下同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想法不止一次被我判定为不成熟,毕竟林彧初一直都是自由的,而我是自愿的。自愿将自己绑上座椅,只因为牢饭太好,便巴望有一日吃一日,也许哪天突然就被行了刑,死掉了,也许运气极好,拖拖拉拉关上一辈子。 左右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谁也赖不了。 第23章 2017/04/15 夜访林先生(2) 合适两个人吃的饭菜量已经委实难控制,一个人便更是如此,我干脆抓了两把挂面下在锅里,一顿午饭也就凑合过去,这要让唐颖看见,少不了要说我几句。 吃过午饭,我也不急着休息,窝在吊椅里看新闻,只等林彧初打视讯电话过来。 也许是错觉,他今天的电话来得格外晚。 他先和我聊了些别的,直觉告诉我他在铺垫什么,我静静等待着,心却像被整个吊了起来似的。 “六月份,等全国巡演结束,我想去一趟葡萄牙。” 林彧初用陈述的语气同我讲出这句话,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攥紧了吊椅的边缘。那应该是藤编的,凸起的纹路很硌手,我不断用力,以使自己保持清醒和管理表情。 在我还未想好如何回复时,林彧初又说:“有一场交流会要在里斯本办,我很崇拜的大师会参加,我很想去……啊,好,我马上过来看。” 林彧初那边的道具好像出了问题,今晚有表演,他不得不先去查看。 池先生说他爱你_15 电话提前挂断了,我又一次欲言又止。 林彧初同我讲这件事,是在与我商量吗?还是仅仅是单纯的告知? 我坐在原处,细细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声语调,每一次停顿。到头来,脑子和心全乱套了。 我该主动向他再次提这件事吗?或许有些唐突了,像是分外在意似的。可他下一次提起这事会是什么时候?是今晚?还是三五天以后?又或者不会再提了。 我理不清,却一心想要去见他。 我让唐颖为我订机票,唐颖说明天下午还要见云巅演艺的霍总,明儿一早又得回来,我说好。 原本那班机就晚飞,遇上晚点更是晚上加晚。 待我到那边时,已是十一点多了。我去敲林彧初的门,他以为是谁,只小小开了一道缝儿,伸个脑袋出来。 看见是我,眼睛里亮晶晶的含满笑意:“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才把门完全拉开,原来是刚洗过澡,赤裸着上身,水水哒哒地只系了条浴巾。 我不想他觉得我是被那么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宁才冲动冒失地跑来看他,仿佛多幼稚似的,就略略紧张地敷衍了一句:“想你了。” 林彧初在我身后将门合上,佯装生气地揪了揪我的耳朵,那力道轻得好像抚摸,他说:“想我你都不看我!光拿后背对着我!” 我被他这样一句抱怨的话撩拨得简直不知西东,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回转过身抱住他亲吻,他身上的水珠浸湿了我的衣服。 “笨修哲,笨修哲。” 我由着他骂我,将他抱上了床。 “你轻点儿……我、我明天还有表演,要站很久……” 刚将他放在软绵绵的被子上,他突然羞羞怯怯地开口。 我一愣,却不知他是这样想法,当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他满脸疑惑,我解释:“我没想做爱的。” 林彧初在这事儿上脸皮向来薄,闻言十分窘迫,一张脸登时红了,给了我很不客气的一脚,像个发怒的小猫咪般低吼:“那以后也不要做了!” 这一脚朝上蹬,浴巾早不知道散开来溜到哪里去了,林彧初反应过来,又急慌慌用手挡住性器,躲流氓似的躲我,转过身恨不得与被子融为一体。 只是遮住前面,又遮不住后面,便像个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干脆俯下身含住了他的乳首。 林彧初像被按了开关键,顿时停止运作,躺在那里只晓得哆嗦。 “还没认错呢……你不准……不准亲我那儿。” 我拉开他虚虚搭在胯间的手,换了自己的手上去一阵抚摸,态度诚恳道:“我错了,小初,我一见着你就想把你拖到床上干,命也不要了,每天都赖在你身上。” 林彧初闻言,像是被吓着了,呜呜嘤嘤半天说不出话,一瞧他,一张脸红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七窍生烟。 “呜……池修哲……啊……!你他妈……真不要脸……呜。” 他一边啜泣着念我的名字,一边讲脏话,可爱得简直要让人把心肝剖给他。 我到底还是拉着他做了一次,前戏慢,进入慢,过程慢,生怕太着急弄得他不舒服了,影响了明天的工作。 于是一场性爱做得好像一对新人戴婚戒。慢出了神圣,慢出了仪式感——若不是强取豪夺,戴婚戒时,通常是要一点点推的,要感受那个最合适尺寸的小环一点点束住手指的感觉,要凭空制造出一种慢镜头的感觉,好像兀自拉长了幸福与甜蜜。 这在性爱中当然是绝对的不适用,我们谁也没能释放,还是靠双手拯救了欲望。 我不禁想起自己当初为林彧初戴婚戒时的场景,我大概便是强取豪夺那一派的。 这样慢慢腾腾,也耗到了一点多,林彧初在我怀里昏昏欲睡。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不设防的脸,或许只有在他迷糊时,我的胆量才能再大一些。 “你今天跟我说你要去葡萄牙?”我问他。 他仿佛困极了,却还是撑起眼皮,眨眨眼睛看我:“嗯。” 想说的话在大脑里转了无数转,连语气神态都预先预演过许多次。 我开口:“不害怕了吗?” “不害怕了。”林彧初缠着我的脖颈,凑近几分吻在了我的嘴角上。 我也回吻他,我拨了拨他柔软的发,说:“那就去吧。” 第24章 2017/05/24 偷溜回北京为我过生日的林先生 凌晨与清早相接的那段时候,天将亮未亮,我还坠在梦里,冷不丁被人隔着被子抱了个满怀。 于是瞬间从梦中惊醒,伸手就要推开身上的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头顶恼火道:“蠢修哲,你睁大眼睛瞅瞅你推谁呢!” 我顿时笑了,大概是刚睡醒,连带着声音也懒懒的,怕他嫌我应付他,干脆先手脚并用重新把人缠回怀里。 “嗯……是林先生,是林先生,”我眯着眼睛替他顺毛,劝道,“之前不是说不能回来?怎么还到得这么早?我们再睡会儿……”说着,就掀起被子准备腾一块地儿给他。 林彧初没躺下,整个骑到了我身上,说:“我偷溜出来之后一路都在睡,现在睡不着。” 我揉了揉眼睛,认真坐起来,等他讲下去。 池先生说他爱你_16 “原本今天时间是冲突了的,我昨儿把两场表演挤在了一天,就为了把今天腾出来,结果那边有一家挺牛逼的公司,非要我今天再加一场商演。我说不成不成,我有事儿呢。人家就各种说是我粉丝儿,如何如何喜欢我十几年。你知道的,我这人最不经夸了,但也愣狠下心把人拒之门外,结果他又找好些人缠到二半夜……” 我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这样你可以报警了。” 林彧初摇摇头:“多大的事儿,哪儿能?人家也没把我怎么,就是太热情了,热情得都有点受不了了。” 林彧初捧着我的脸搓了搓,又挂起坏坏的笑:“你猜我怎么溜出来的?” “我把保洁叫上来,借了保洁的外套,我戴了口罩,那几个人在我旁边都没认出我。去了后巷,我又把保洁的衣服还给了人家。” “他们还以为我会走后门溜,根本没想到我大摇大摆就从正门出去了——这叫什么?狡兔三窟。” 我无奈地笑笑:“三窟,正门、后门,还有一窟呢?” 林彧初把我的脸揉成各种形状,佯作一本正经:“还没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 我眨眨眼睛看他:“总感觉我们很像偷情。” 林彧初沉思,片刻后道:“池影帝的地下情人竟是……”他点点头,“这标题很有爆点,不过得先把咱俩的小红本烧了,那什么,‘毁尸灭迹’,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恶意炒作。” 我看他竟然真的头头是道地在我身上分析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一只手紧紧搂住他,一只手挠起他腰间的痒痒肉来。 “那不成,那是我命根儿。” 林彧初在我怀里笑着求饶,左躲右闪,口中又是“先生”又是“哥”地乱叫一通。 “哪儿来的小野猫,敢打它的主意,嗯?”睡意已经跑光了,我彻底和他闹腾在了一起。 林彧初像是不满我这套说辞,也不躲着我的攻击了,整个人都贴上来,吻我的下巴和喉结。 “不是小野猫,是正牌家猫。” 他一亲我,我就没法子了,早忘了挠他。 在林彧初小朋友的世界里,这就是他胜利了。 他只把我亲到重新躺回床上,又直挺挺立起腰杆,笑得像孩子堆儿里最坏的那个小魔头。 我托着他的臀部颠了颠。 “这不能是猫,勉强算正牌家猪吧。” 林彧初撩起我的上衣,在皮肉上深深浅浅地咬,又要翻天覆地地闹一场。 “你嫌我重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养其他猪了?” 他只管在我身上乱点火,我一声声叫着祖宗,假意抱怨:“哪儿能?养您一只都够折腾。” 那天,林彧初兴致勃勃地向我展示即使他偷溜出来也没忘记带给我的超好吃土特产。 还无意发现了我放在书房里的玻璃弹珠——他送给我的——那个年代,孩子们都在玩的玻璃弹珠。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将十七岁时的那场邂逅说给他听。起初是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让那时候的他觉得辜负我,不愿跟我结婚。后来两个人渐渐相处久了,却是觉得没有提的必要了,毕竟这样重要的事,我为何早不说,偏拖到这么久以后才说。那才更让人觉得突兀和奇怪。 林彧初拿起玻璃弹珠对着灯光看时,我的心不免也跳起来。 我想起了那个将玻璃弹珠变成液体,又将液体变成玻璃弹珠的小精灵。 那一年的林彧初,才十六岁,眼里却好像盛了一片温柔的海,他笑,那海面就缓缓起伏,直要将人溺死在里面——溺死在里面,也是甘愿的。 “这是我的玻璃弹珠。”林彧初肯定道。 “你是那个男孩儿吗?”他问我,“那个傻兮兮要魔术师为他揭秘魔术的小蠢蛋。” 我以为他忘了,此时这样一句话,都几乎要催逼出我的眼泪。 我笑:“你那时可不是这样说的——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林彧初难得地没有因为我的调侃上蹿下跳,他一步步走近我,一步步,像走在我的心上。 “送你这个做礼物吧,”他指了指自己,忽然扑进我怀里,两腿夹着我的腰,拖鞋都不知道甩到了哪里,他说,“三十一岁生日快乐。” 我站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仿佛生命都走了一个轮回。 那个祝我十七岁生日快乐的魔法少年长大了,十四年后,他成为了我的爱侣,用同样的话,祝我三十一岁生日快乐。 也许从遇见他的那个初夏起,我就该时时刻刻感念上苍的仁慈。它慷慨地将天使送到了我身边,它让我留住了他。 第25章 2017/06/07 林先生离开的第一天 今天是林先生飞葡萄牙的日子。 我把林先生要带的东西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见他行李箱中仍有空余位置,回头问他:“你还有别的东西要带吗?” 林彧初手里举着吃一半的雪糕,走到我跟前:“没有了,怎么啦?” 我有心要留点什么东西让他带去,抬眼看见沙发上的小猪玩偶,伸手取了来塞进行李箱。 我转头看了林彧初一眼,他歪了歪脑袋,冲我眨眨眼,好像没太明白。 我说:“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林彧初把吃剩下的雪糕塞进了我的嘴里,腾出手抱着我的腰乐不可支,耳边尽是他清清朗朗的笑声。 “一定一定,吃穿住行,样样都精。我一过去就带它买洋衣服、吃洋餐。” “照顾好自己,”我把雪糕吃下去,口腔里冰凉,还有很腻的甜,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一触即分,“如果晚上被噩梦吓醒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池先生说他爱你_17 换做平常,林彧初少不了要对我这种家长式叮咛进行一番抗议,今天却没有,只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胸口蹭蹭。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机场吗?”我问他。 林彧初:“不用了,机场人太多,到时候围了人更麻烦。” 我于是只送他到了楼下。他有助理来接,助理很客气地跟我打了招呼,又由司机将行李放进后车厢。 我们简单地道了别,车门就关好了,我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好像心脏在胸腔里不断震颤。 汽车开走了,我有种被落寞浸透的感觉,骨头缝儿里都是酸的。 后座的车窗却在此时降了下来,林彧初伸出他的小脑袋,用力和我挥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叫我的名字。 “池修哲。” 像念咒语一样。 我定在那里,含着胸,有些怯懦,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凝着他。 多想他一直看着我,又多怕他看到我的落寞。 我重回了那个过分安静的家,茶几上放着我和他刚才吃完的雪糕棍。 这里有了林彧初的气息,一切都变得鲜活。 第26章 2017/06/11 罗西奥广场上的鸽子 在林彧初离开了十五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他在里斯本的机场开机后第一个联系了我,将这件事用等待夸奖的口吻对我说。 我那时正在休息室看台本,听他这么说,笑着对话筒亲了个响的。 我恍惚听到他捂住话筒小小声说:“嘘!这么多人呢!” 我大方又坦荡:“我这边没人。” 林彧初呸了我一声,我又亲了亲话筒。 他走了两步,我听见行李箱底的轮子骨碌碌的声音,又渐远了。 林彧初也许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安静得我能听到他跨越了八个时区的轻轻的吻——真实到仿佛就落在我脸颊旁。 交流会在今天。 今天之前的那段日子,他在里斯本开开心心带着小猪玩偶玩了个痛快。一得闲就让他助理跟着他,直播给我看。万分嘚瑟地说要让我这个老黄牛看看他滋润的生活,但我觉得他是在变相让我放心。 他真的有带猪猪吃洋餐。 他把猪猪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还在它跟前放了一份鳕鱼。 照例是助理在帮他直播,我看到小猪玩偶脖子上挂着一张名牌:池猪猪。 这场交流会一直开到了下午四点多,北京这边已经接近凌晨。 我超过二十个小时没和林彧初联络,睡不着,等到他结束了交流会才发了视频找他。 林彧初正停在罗西奥广场。 广场的地砖是波浪状的,灰黑相间,起伏起很大的弧度,像灰黑色的翻涌的海。远处欧式的白色建筑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而广场上则聚有一群群憨态可掬的鸽子,还有些我说不上名字的鸟,展开翅膀,盘旋在喷泉四周。 林彧初简单地同我打了招呼,又兴致勃勃走到一边去了,仍旧拜托他的助理拿着手机。 原来他是在结束了今天的交流会后,心潮澎湃,忍不住来一场街头魔术。 林彧初不会说葡萄牙语,便用英语朝正在长椅上休息的一位年轻女士打招呼。 他敞开外套,向她展示了自己外套和里衣之间空空如也,得到确认后,他再次拢上外套,约莫过了三四秒,再次敞开外套,竟然飞出两只胖乎乎的小鸽子! 那位女士惊讶得尖叫不断,引了路人来,围成一圈,那女士将方才的场面叙述了一遍,信的人却没几个,都满眼期待地等着林彧初再做一遍。 林彧初自信地昂起头,敞开外套绕场一周,到最后干脆脱了外套又穿上,真又变了一次。 停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叹声不绝于耳,助理拿着手机左右晃了晃,有那在最外面的孩子,干脆坐在了父亲的肩上。幸亏助理一早就站了内圈,不然恐怕我都瞧不上这精彩的表演了。 林彧初的热情愈盛,我也睡不着了,熬着夜看这位小魔术师的直播。 他带着张扬的笑,熟练地与路人们互动,欣然接受称赞与掌声,并享受着在场每一位观众的笑容。 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待到林彧初宣布结束,国内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路人们逐渐离去,走前还不忘善意地留下些小费,轻轻放在林彧初跟前的背包上,林彧初一点儿不客气,照单全收。 助理仍然时不时左右移动着镜头,带我看周遭环境,还有不怕人的鸟翅膀一张贴着助理的脑袋飞走,那羽翼丰满的大翅膀能挡住半边镜头。 那鸟转眼就飞走,画面恢复如常。 那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冻住了,我不知道,它也许确实有那么一刻停止流动,因为我觉得自己僵硬得像一具尸体,魂魄不在了,思想也不在了。 鸽子群在林彧初身边翻飞,像一点可怜的屏障,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一个男人立在几米远的地方注视着林彧初。 那张脸,在我观看过林彧初所有表演视频后,同样被有意地刻进了我的脑海里。 哪怕仅仅是侧脸,我也能认出,那是左岩。 那个于六年前被宣布死讯的左岩。 池先生说他爱你_18 我甚至来不及思索这是怎样的怪力乱神,我恶劣地希望鸽子再多一些、再多一些,将他们挡住,不要让他们相见,不能让他们相见。 我看着左岩一步步迈向林彧初,我无法阻止。 我不敢吼叫,只得关闭了自己的摄像头,几近崩溃地用双手挤压着脑袋,咬紧牙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画面。我的手或许是盖住耳朵了,或许没有,这大概是很徒劳的自我保护,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已经痛得快要烂掉。 林彧初正低着头收拾东西,左岩停在了他面前,他伸出手如其他观众一般放下两张钞票,转身离去。 那速度很快,林彧初抬头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却和我一样的,在那瞬间久久不能动弹,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仍祈求着鸽子群能够干扰他的视线,哪怕这种干扰微乎其微。但林彧初似乎真的认出来了,他一定从那缝隙中认出了左岩,左岩的手、左岩的身形、左岩走路的姿势,我知道,他一定能认出来。 林彧初风一般地向助理的方向跑来,我隐约看见他两眼通红,我彻底明了了。我如同一个逃兵,惶恐无措,只得闭着眼睛颤抖着按下了挂断。 我的眼睛很干,鼻尖却是涩的。 手机响起专属于一人的铃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因为可恶的习惯性,下意识在瞬间接起了电话。 林彧初真的哭了,他哭嚎着,语无伦次,我竟也分不清那哭声中是欣喜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他开口,却是满溢的无助。 林彧初许久不曾这么哭过,像孩子,完全不压抑自己嗓门的哭法。如果一个听过他笑声的人,听到这样的哭声,心也会甘愿挖给他。 在方才长久的绝望中,我没落下半滴泪,他这样一哭,我却像被人吊起捅了无数刀,疼到再也无法忍受,疼到恨不得即刻死去。 鼻尖的酸涩一再刺激着泪腺,缓慢地、静默地,我陪着他流下泪来。 “修哲……我看到……看到他了,左岩!是左岩!我真的看到他了!”林彧初几乎是嘶吼着,带着哭腔,像绝望的小兽,我见过他为左岩失态,而这次最为严重。 “他走了……他一定是左岩!修哲……修哲……怎么办,他是不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林彧初的嗓子都哑了,我隐约听见助理劝说他的声音,那些说辞却相当模糊,因为我的大脑只会一遍遍回响他哭泣的声音了。 他脆弱得像一根稻草,仿佛下一秒就要夭折。 我深深了解在遇见我之前的那两年,林彧初如何痛苦地活在这世界上。 倘若他真的夭折了,我无法想象自己的明天,或许根本不会再有明天。 我突然在刹那间悲哀地发现我与林彧初之间如此相似的绝望。 我无法失去我的天使,就好像他也无法失去他的。 我尝着了自己的眼泪,从嘴角溜进唇缝,涩到大脑也渐渐清醒。 我听见自己用安定轻缓的声音安抚他、告诉他: “快去追上他。” 第27章 2017/06/16 极夜 助理联络过我,说林彧初看到的那人确实是左岩。 林彧初拉住左岩时,左岩还被吓了一跳。 他不认得林彧初了。 这些日子里,林彧初间或联系我几次,都会提起左岩。 左岩在罗西奥广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工作,是咖啡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女儿进山游玩时救下了左岩。老板在波尔图本地有相熟的老朋友开了一家私立医院,他们很快就把左岩送去了,待到情况稍好一些,又带左岩往南走,回了他们的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林彧初在波尔图待了半年之久,也没有左岩的半点消息,他早就被带往三百公里外的里斯本了。 左岩和老板女儿维埃拉正在交往,两个人感情据说很不错。 照理说左岩这么个黑户,那老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下这两人的恋情。奈何这家子是单亲家庭,那老板恨不得对他闺女千娇万宠,大概也因为左岩性子好,到底没有棒打鸳鸯。 然而在波尔图时,左岩失踪后消息的传播范围并不小,林彧初不信维埃拉和他父亲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捡到那么大一个活人,报纸新闻版面占得那样大,不把人送到大使馆,反而养在自己家里,正常人会做这样的事儿吗? 这话林彧初是没敢当面说的。 他起先总以为是维埃拉一家因了左岩什么也记不得了,就硬将人留下来,但连续几天去咖啡店坐着,事情又好像不是这样。 或许左岩真的对维埃拉很好,这点林彧初没有同我说,是我猜的,因为林彧初不再用对立的口吻向我提维埃拉。 我能理解他的排斥与抵触,维埃拉带走了左岩,他却因此被噩梦纠缠了整整六年。 可我又禁不住想,如果不是维埃拉因为一念之差带走左岩,也许我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和林彧初在一起。 我多坏啊,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件令林彧初痛苦的事感到如丝如缕钻入骨缝的庆幸。 助理不放心林彧初,便总也跟着一起去咖啡店,他没个别人能拿主意,就也同我讲店里的事。 林彧初是沉不住气的,那日开门见山就跟维埃拉说自己是左岩相熟的人。维埃拉对林彧初态度也淡淡,可她知道左岩是在乎的,便也不介意林彧初三天两头地跑。那姿态,仿佛完全不怕左岩会因为林彧初说了什么而离开她。 两人相处间再细节的东西,林彧初也许也觉得不适合我们谈,在说明左岩概况后,他便很少再提。我们还是会通电话,只是交换彼此的生活近况,又很快结束。 林彧初有他的事情要忙了,可我的世界在刹那间空空如也,像正居住着的冷清的房子。 他也许是抽空打来一通电话,我却连洗澡都要将手机带进浴室,生怕错过了来电。我知道这样是不好的,我不该这样,像被谁抽了骨头一样,我于是还是去工作,没有吸烟,也没有酗酒。 我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相信我自己很好,我只是很想他。 助理说左岩解释了为什么那天会观看林彧初的表演那么久。左岩当初头部受伤很严重,造成逆行性遗忘中很极端的情况,醒来时名字都记不得,模模糊糊记得幼年的事,很久之后才勉强想起了自己叫什么。渐渐地,左岩发现自己在观看魔术表演时,情绪会非常高涨,总觉得自己仿佛也接触过魔术,在店里拿小玩意尝试了几次,偶有成功。他的医生解释说这是因为情节记忆和程序记忆属于不同的记忆系统,主要负责的脑区不同,所以左岩还能保留一些“如何做”的记忆。 林彧初知道这件事时高兴得话也说不清楚,只兴奋地同左岩说他曾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魔术师,还希望左岩能表演给他看看。 在林彧初期待的目光下,左岩穿帮了,因为左手动作太慢。 池先生说他爱你_19 左岩没说什么,只是抱歉地朝林彧初笑笑。 林彧初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助理飞快跟了上去,可他跑得太快,助理用了一些时间才找到蹲在台阶上正在抽烟的林彧初。 林彧初起初并不跟他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助理这样同我描述时,我愣住,却不知他是何时学会的抽烟。 “他的左手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 “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拿到了青少年魔术大赛冠军。” “可他现在连那么简单的魔术都没办法完成。” “如果我是他,我会恨死那个毁掉我的人,我会记恨那个人一辈子。” 林彧初越发容易狂躁,比四年前刚见我时的抑郁更糟。 自他离开已经过去九天,我数着日子等他,我盼望着蜡笔小新能奏效,小猪玩偶能奏效,芒果班戟能奏效。 我想了太多哄小朋友的方法,却又不安地觉得忽然成熟起来的他也许不会再需要。 这天夜里,林彧初给我来了电话,他那里应该是白天。 他说:“修哲,我向外事部门申请了延签,要在里斯本多留一段时间。” 我说好,让他按时吃饭睡觉。 挂断电话后,我退掉了提前一周预定的林彧初爱去的那家餐厅。 我开了小夜灯,那微弱的光芒很像烛火,柔和的、暖色的、几将熄灭的。 忽然就暗下了,我眼看着这天地迎来极夜,一点点淹没我、吞噬我。 什么也看不到了,寒冷的、没有边际的,而我找不到林彧初的影子。 或许他真的不要我了。 第28章 2017/06/17 凌晨的梦 我做了一个短促的梦。 梦里是那年冬天林彧初表演,我在他的休息室里等他下班。 我们将近一周未见,为了让他感到惊喜,我没把来了的消息告诉他,只嘱咐他助理,等林彧初忙完,发信息给我。 两天加起来只睡了六个小时,我在他休息室里的小屏风后面有些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时脑子混混沌沌,插头也没在插销插稳,手机没充上电,小玩意便和我一块歇下了。 我睡了很久,醒来后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我笨拙地摸索着,不得其法。心里又盛着恐惧,难免有些畏首畏尾,干脆决定缩在一处静一静,想想对策。 我或许想了许久,或许只是片刻,我听见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我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 后来助理回忆起来,只说她跟着林彧初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我的手机没能接收到助理的信息,睡梦中的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直睡到林彧初表演结束,整个场馆熄了灯、关了门。 助理拖着林彧初的车边等了许久,林彧初问她几次,她才茫然答:“池先生来了,说等您忙完,让我给他信息,我以为他会在这儿等着。” 林彧初问她:“起先修哲在哪儿等的?” 助理说:“您休息室。表演一结束,我就给池先生发信息了。我去帮您取东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呀……呀!屏风!” 场馆的方向一片漆黑,如一只巨兽沉默地卧在那里,路灯橙黄的光勾勒着它的轮廓。 林彧初给我拨了电话,自然是没通的。 “怎么能出这种事儿?”林彧初焦急地怒吼,“他眼睛到了晚上看不见!” 工作人员走了有一阵,钥匙要找负责人拿,林彧初风风火火开着车撵过去,半路把人拦下,拜托那人再回场馆帮他开一次门。 助理还把这段对话当趣事儿讲给我听。 负责人问林彧初:“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彧初说:“落……落了个人。” 负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彧初一时自觉是自己的错,垂着眼睛说:“……我丈夫。” 他冲进休息室来找我时,世界仍是黑暗的。只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像一种宽广的力量,在我还未触到边界时,抵达了身旁。 我站起身要去找他,却因为夜盲抬起脚没走几步就险些栽倒。 被剥夺视力的感觉很让人不安,我扶住手边的东西,循着声音移动。 林彧初在几秒的静默后,左手的指尖忽然亮起小小的、跳跃的火焰。 于是黑暗就被划开了,像沉沉的夜幕被晨光破出一道罅隙,哪怕它确乎太小太小了,仍然足够映照这无尽的荒凉。 我眯着眼睛,看到林彧初脸上的焦急,我的心突然有一处柔软,连那不安也被驱赶得丁点不剩。 “我没事。”我走近他,同他解释。 林彧初或许憋了一肚子委屈,半带些埋怨冲我道:“你笨死了。” 敞开的休息室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或错开或叠在一起,有强烈的光束照亮了走廊,那应该是强光手电发出的。 后来的事我记得模糊,却始终不忘那一幕: 池先生说他爱你_20 那簇火焰隔空停留在林彧初指尖,我很努力在昏暗中凝住视线,却看到了他眼里闪动的泪光——我将它归为和我的玻璃弹珠同等珍贵的宝藏。 我醒来时,天刚破晓,这一觉只眠了两个小时。 我的大脑机械地重复播放着林彧初点亮黑暗的刹那。 这样的手段未免太狡猾,谅谁也不敢忘了他。 床头的小夜灯还亮着,我按灭了,翻身下床,对着窗外被风卷落的梧桐叶出神。 这天是亮的,只是不晓得,暗下来时,他还愿不愿意为我点起一束光。 第29章 2017/06/21 访谈节目 “修哲?” 我大概是出神了,听到有人叫我,意识才跑回来。 “程先生,”我抱歉地笑笑,解释道,“刚才在想事情。” 程膺拉了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你最近怎么了?说不了几句就跑神,工作太累了?” 程膺和我合作过许多次,彼此也算熟稔,说起关心的话来也并不唐突。 “或许是。”我答。 这就是不太想聊了,敷衍得有些没礼貌。 程膺倒是没计较我的态度,说:“你自己是老板,不用让自己太辛苦的——要不你先趴着休息一会儿,等会前面准备好了再让唐颖来叫你。” 我应了声好。 新电影上映之后,反响很不错,国内几家有名的娱乐期刊都约过访谈。无非是叫几个主演拍些硬照,再聊一聊。 最初的宣传期过了,这种炒余热的通告我完全可以推掉,也许是害怕自己太闲,总想随便找些事做,也就接了。 答了些句式不一样、本质差不多的问题,工作人员说还想录个小游戏环节,作为花絮发出去。不过是一个占不了多少时间的游戏,大家也就没有拒绝。 游戏很简单,通过图片一角或者音频片段来判断是合作过的哪一位明星。 第一张图片只截了那人手腕一处,手腕上带了只价值不菲的手表。 一众人便笑成一片,直说是程膺。 “除了他,还能有谁?程膺住的那套房子,恐怕都没有他那些手表加起来贵。” 我跟着大家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合群。 又这样轮了几个人,都是剧组的,或跟剧组多少有关的演员歌手,我猜想很快就会到我。 接下来是一段音频,是《动物园は大変だ》,我在见面会上唱的《蜡笔小新》主题曲。 我听见周围七嘴八舌地念着我的名字,心口像塞了一团浸湿的棉花,我很想起身就走,到底还是忍到了游戏结束。 我没打招呼,立刻转身离开,向休息室走去。 程膺赶来,在休息室外喊住我,问:“是因为小林?” 相熟的人从不会在公共场合同我说林彧初的全名。 我心里烦得厉害,一时不想应答,向程膺道了声歉,走进休息室里关上了门。 没多久,唐颖就来休息室找我了。 我正在座椅上捏小猪挂件的耳朵。 林彧初已经三天没有联系过我,他的助理原本就是拿他的工资对他负责,我更不好主动去跟人家问什么。 家里的吊钟海棠枯了几朵,败落了,几乎让人想不到它曾经的袅娜。 他们讲一日三秋,又讲度日如年,我便不知时间在这种情形中究竟流得是快是慢了。 好像我第一次在街头看见林彧初还是昨天,又好像一转眼已经过去许多年,而现在他却已如烟一般散去了,像一场甜过头的梦一般的魔法。 我吻了吻小猪挂件,叫它:“猪猪。” 它的身上发出林彧初的声音,字字清晰:“是池修哲。” 很真实,并不是梦。 唐颖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 我抢先一步,道:“帮我订一张去里斯本的机票,越快越好。” 好像一株芽在心上破开了,还有“喀喀”的响声,胸腔也震动着。 我终于明白这些天来自己的阴郁原因何在。 我以为自己可以谅解,可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可原来,我是这样的不甘心。 第30章 2017/06/23 和林先生见面(1) 池先生说他爱你_21 同唐颖交代完机票的事,前天捱到半夜,又嘱咐她着手准备一份离婚协议,细则条件上怎么对林彧初有利就怎么列。 提前准备好,如果他有需要,流程也不至于走得太麻烦。 我是昨天上的飞机,因为是临时订票,没有直飞航班,这趟飞机先由北京飞往巴黎,再从巴黎转里斯本机场。 当时林彧初也是这么飞来的,我看着窗外的白云和逐渐缩小成点的楼群,以图能寻找出一点与他更接近的感觉。 我在登机前给林彧初去了电话,想跟他说一声我要去里斯本找他,因为一些我自己都形容不清楚的动机。 电话接通后,是他助理的声音,我一愣,照旧把预备好的话说了一遍。 助理解释:“最近一直都在医院忙,忙翻天了。左岩额叶受损好像一直没有治好过,前儿直接在店里晕过去,林先生现在正和他主治医生询问情况,不在跟前。” 我说:“那等会小初回来了,麻烦你转告一下。” “好,”助理应了我一声,又问,“您航班几点到?” “以前去过里斯本,不用特地来接我。你盯着点小初,让他按时吃饭。” “那成,我等会把酒店地址和房间用短信发给您。” 飞机在天空中已经飞了十个小时,昨晚没睡着,现在也睡不着。 透过窗玻璃,我隐约看到自己的轮廓,有点狼狈,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生出了些怯懦。 内心斗争一番后,又觉得自己非去不可。 这样纠结来纠结去的思维方式,自林彧初打电话告诉我要延签后就未曾断绝过。 我很少尝试这种迂回又拖拉的生活,但是面对有关林彧初的一切,我总能做出与面对其他事物时截然不同的反应。 因为林彧初,我一次又一次发现自己身上的恶毒,那些怯于让他发现的一面。 这天飞行很顺利,飞机提前落地,停在了里斯本机场。 到达时当地时间约莫晚上八九点,正在下雨,未完全黑透的天空被这场雨惹得也阴沉沉起来。 我拖着行李到酒店房间门口时,还有点害怕他没回来。 林彧初帮我开了门,他眉眼间有倦意,和我完全相仿。我们两个自认生活质量要求相当高的人,在半个月后的这场相见中,看起来都很糟糕。 原因不言而喻。 林彧初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待门落锁后,上前抱了抱我。 我回抱住他,确保他无处可逃。 我隐约听见了,我们叠在一起的,沉沉呼吸的声音。这一幕,熟悉得仿佛揉进了骨血里。 我久久抱着他,他没有挣脱,我们都沉默着。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对自己的认知错得有多离谱。 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个被动者,我的去留全凭林彧初的需要,如果他有一天不要我了,我也可以安静地远远离开,并对这场甜美的相遇心怀感激。 可当我飞越了将近一万公里,十几个小时难以成眠,拖着一身疲倦敲开这间房门时,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我爱着他,且任性无理——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都不可能将这份感情改变一丝一毫。 吊钟海棠需要阳光雨露,却仍然无法保证常开不败;而爱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也能生发,哪怕仅仅是单向的指望,也宽宏到足够让人一生保有,享一生温柔。 更何况林彧初从未将我置身于任何黑暗中,他慷慨善良,也为我尽其所能,倾其所有。 我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第一次用这样直白的方式索吻。 我站在那里,说:“林先生,你亲亲我。” 第31章 2017/06/23 和林先生见面(2) 林彧初踮起脚,宽大的领子露出突出的锁骨,看起来比以前瘦了许多,分外脆弱。 无名怒火在心底燎开了,我忽然很想将林彧初锁起来,让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我身边。 林彧初用干燥的嘴唇碰了碰我的,因为动作太轻了,唇瓣和唇瓣接触时有些痒。我托起他的后脑,加深这个吻,近乎蛮横地用舌头在他口腔里扫荡。 我用了林彧初香橙味的漱口水,却依旧盖不住他口中的烟草味。 很浓很重,我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烟,我紧紧锁他入怀,用舌头舔遍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好似无声抗议。 林彧初的手无力地揪着我的上衣下摆,他迎合着我的吻,我们二人便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直到林彧初的呼吸急促到带出呻吟,这个吻才被迫结束。 行李箱早不知什么时候被撞得横躺在地上,我弯腰把它扶起来靠墙放着,垂着眼睛对林彧初说:“我去洗漱。” 他好像轻轻“嗯”了一声,我没有听清。 我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放在了床上。在关上浴室门的前一刻,我听见了烟灰缸磕在垃圾筒边缘的声音,他在倒烟头。 我轻轻关上门,无端觉得一个吻也亲得人浑身狼狈。 林彧初毁尸灭迹的做法,像反思忏悔似的,可我却没法高兴起来。 左岩的事让他烦扰,所以他吸烟;我突然追到里斯本,所以他处理烟头。 我不想成为这样的存在,跟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大山没有一分半毫区别的存在。 我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回忆着刚才的举动里有多少向林彧初施压的成分,又一次陷入自我批判。 池先生说他爱你_22 起码林彧初并不排斥跟我接触。 其他呢?不知道。 我从浴室出去时,林彧初手上拿着平板,正卧在床上发呆,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眼神没有焦距。 数年以来,我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迫切成为他的目光中心。 我看到靠墙的矮桌上放着的小猪玩偶,它脖子上的名牌还没有摘。我握住它小小的身体,弯腰将它举到林彧初眼前,开口时紧张得仿佛当年同他求婚。 我把小猪晃了晃,换了轻快的语调:“快问问爸爸在想什么。” 林彧初回过神来,看到我和小猪,嘴角转瞬陷下去,拉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虽然掩不住眼眸里的疲乏,但值得高兴的是,这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 真好,他还是喜欢的。 我余光瞥见平板上那些我看不大懂的医学术语,想来他应该是为了左岩的病。 这样一个人,我连要不要开口过问关心都伤透了脑筋。 林彧初见我还立在床边,朝另一侧挪了挪,为我腾出地方。 他说:“延签是为了左岩的病。” “我知道。”我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小猪以掩饰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林彧初的叙述进行得同样艰难,语速缓慢地一点点将想说的朝外拉扯:“维埃拉一家在左岩醒了之后,没有完成后续全部治疗,左岩的病没有好。” 我点点头,表示我在听,却忽的滞着一口气,将心拴着吊起来,有些不愿面对接下来的话。 “他一直在里斯本当黑户也不是办法,我想带他回国。” 说出来了,结结实实落在地上,反倒比悬在半空让人好受许多。 林彧初仿佛是转过头看向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观察我的神情,但我一点儿能完美应付过去的底气都没有。 我把小猪玩偶按在脸上,对着亲了一口,堪堪遮住脸,转瞬又将亲过的地方按在林彧初的脸上,挡住他的视线。 “嗯,”我又一次点头,“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他。” 第32章 2017/06/24 和林先生一起去医院(1) 我和林彧初到得挺早,比我们更早去的是维埃拉和她父亲。 看得出来,维埃拉对林彧初有些敌意,我将林彧初往身后拽了拽,替他分担了些小姑娘尖锐狠厉的目光。 左岩是清醒着的,不过仍在卧床,他在出事以前就未曾与我相识过,现在便更不用说。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同他面对面——这个林彧初始终念念不忘的男人。 比起表演录像中与林彧初同在台上略显沉默的青涩少年,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长成了刚毅十足的男人模样。五官线条很凌厉,却不见半点张扬气势,是很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舒服在我看来都难免有些刺眼。 见我跟着林彧初来,左岩面上也没有太多奇怪。或许只是没精力奇怪——维埃拉正在用葡萄牙语和他对话,倒也没有大吼大叫,只是从神态语气上可以看出非常暴躁。 连带着林彧初的助理,我们六个人在小小的病房里十分尴尬。维埃拉一直在说什么,左岩只是低着头听,并不反驳,维埃拉的父亲几次想阻拦,但到底没有真的拦下他心肝宝贝。 到某一时间节点,维埃拉停下,这病房就彻底安静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仿若雕像,钉在原地,死一般地沉默着。 林彧初突然开口道:“我去一趟洗手间。”用英语说的,也就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语罢,他飞快地从我身后走过,我的目光只捕捉到了他的侧脸,他的下巴绷紧成一条线。林彧初拉开门,走出去,又狠狠将门摔上。 这一下,我知道他一定不只去上厕所,他在找由头抽烟。 我和助理也前后脚走出了病房,我站在走廊里发呆,随便找了条长椅坐下,并没有追上去阻拦林彧初。 助理挨着我坐下,他应该是懂葡萄牙语的,开口向我解释:“维埃拉跟左岩说,如果他要跟着林彧初回国,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听了这话,顿时笑了:“他在这边当了这么久黑户,这一趟走了,交罚金、留记录,以后就是想回也不好回了。” “维埃拉就是这个意思。她挺生气的,因为她和左岩的感情确实不错,她觉得林哥来了一趟,把他们生活都搅乱了。” 我沉吟片刻,抽身出来,客观评价:“可维埃拉太自私了,她迟早要结婚的,硬把左岩扣下这么多年,又没法和左岩结婚。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是可选择的,如果哪天她想和某个葡萄牙小哥结婚,左岩就活该顶着黑户身份被遣返吗?” 助理苦恼地将手指插进发间,拨弄着发根,道:“该说的林哥都说尽了,甚至把当年的事也一一搬出来讲,想说动左岩。毕竟只有回国了,才算咱们自己的地盘,能给他更好的治疗和更好的生活,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窝囊……只是维埃拉太强势了,仗着当初救了左岩,一直有意无意在施压。” “所以这事儿才拖了这么久?”我问了个没营养的问题,心底又再次翻搅作一团。 当年的事?林彧初说了多少?他会拿什么当筹码换左岩回去? 就目前来看,怎么也不像是曾经那一段。 应该至多只是交代了二人师兄弟关系,不然就维埃拉那样火爆的性子,林彧初现在一定不可能和她不争不吵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即便没有维埃拉呢,那助理知道我和林彧初结了婚,又知道左岩这一茬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我面前提。能提,便是没说到那一步去。 “对,”助理点了点头,“那姑娘大概对左岩也是动了真情,怎么都舍不得,左岩也为难,林哥最不擅长处理这些,现在只有这么僵着。” 我越听越觉得可笑:“真要动了真情,怎么会舍得左岩的病拖拉到现在?他们没法子找更好的医院,才只有拖着。维埃拉舍不得左岩走,无非是怕委屈了自己罢了。” 这样的话,如果当面对着维埃拉说,那铁定要杵肺管子了。我如此想便如此说,说完不禁又要类比自己,看自己对林彧初的那份又占有几分自私。 事情始终还是要谈,我注视着走廊的尽头,林彧初迟迟未归,我轻叹口气,朝助理问道:“左岩他自己是什么想法?” 助理答:“任谁稀里糊涂地过了六年,都不可能对自己的从前不好奇。左岩现在有些依赖林哥了,但您知道的,他被维埃拉一家关照了这些年,猫儿狗儿都要养出感情了,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命都相当于他们一家救来的,怎么也不可能顺着林哥的话甩甩手就走了。” 助理不知晓内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过滤,蹦一句话就让我头疼一次。 池先生说他爱你_23 “左岩能在里斯本做一辈子黑户吗?”我掐了掐眉头,尽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去思考,“拿钱解决吧,再不合适也只有拿钱解决了。林彧初不可能放他在这儿当黑户的,再拉不回左岩,林彧初自己也要留下当黑户了,到时候被遣返,又是篇大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池先生除了面对小初,其他时候都很凶悍划掉很酷啦233(? 第33章 2017/06/24 和林先生一起去医院(2) 临到中午吃饭的点儿,我让助理把林彧初带去食堂。林彧初看出我是有意支开他,转过头望了我好几眼,我冲他笑,他又缩着脑袋转回去,乖乖跟着助理走了。 维埃拉猜到我有话说,撵了她父亲去咖啡馆看店,便同我一起出了病房,站在长廊里看着窗外的风景,谁也不让谁尴尬。 女人的直觉真是很令人害怕的东西,维埃拉一开口便问我:“林不只是安德雷的师弟,对吗?”她的英语没有太重的口音,我很容易就能听懂。安德雷应该是他们为左岩取的新名字。 我站在那里,几乎要在一瞬间失去再谈下去的欲望,可我还是忍耐住了。 我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 余光瞟见维埃拉轻轻扯起嘴角,转瞬又放下,她没有回复我这句话,只是忽然低声叹道:“那天之前,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我不该让他出去看表演。” 虽然此情此景下,并不适合发牢骚,可我还是被维埃拉的话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愿意让他去看表演,我就愿意让林彧初表演给他看了吗? 当然也只是想想,在这方面我不会干涉林彧初,我也无权干涉,无论他是不是我的伴侣,这都应该是他的自由。 我问维埃拉:“现在的生活是不错,冒昧问一句,你想过安德雷的未来吗?” 维埃拉垂着眼睛,阳光打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显得格外温柔。 “你有没有主动了解过从前的安德雷?你冒险将他扣留在这里这么多年,我暂且默认你不知道,那我说给你听。” 我突然为自己当初关注林彧初时捎带关注了那么久左岩而感到惊奇,但仍是缓缓把那些零碎的东西道了出来。 “他叫左岩,是国内顶尖魔术师之一。十三岁斩获青少年魔术大赛冠军,被称为魔术界‘最具潜力的未来之星’,二十三岁就在国际魔术大会上拿到精神魔术第二名。他以前家境优渥,后来落魄了,也是靠着自己不断奋发向上的精神和日以继夜的付出才走到那样的高度。你该明白,尽管一只雄鹰被折了翅膀,也不该被人强行圈养起来。” 我看出维埃拉想要反驳什么,怕她说出来的话会让我脑仁疼,我伸出食指尽量礼貌地抵在她嘴唇前,以继续自己的劝说。 “他的人生曾经那样精彩过,往后也不应当平庸,更别说在异国他乡当个黑户。左岩喜欢魔术,重新回了国,他能再次接受训练,继续书写他的传奇。” “你为什么不愿这么想呢?他并非不爱你,他只是想家了——这里不是他的家,而你,连一个普通的身份也给不了他。” 维埃拉站在我眼前,隐忍着她的愤怒,我觉得她快要对我破口大骂了,可她仍是忍耐着。我突然觉得维埃拉或许真的很爱左岩,她也是个迷路的人。 可我没有耐性再与她多做纠缠了,甜枣给完就该下棒子。 “我代表林先生,感谢这些年来你和你父亲对他师兄的照顾。我们愿意承担你们为左岩支付过的全部费用,并另外给予能够让你们满意的补偿。” 维埃拉的火气终于被点着了,她似乎很想揪我的脖领子,但这动作到底太凶悍,她只揪住了我的外套边。 “你什么意思?” 我摆不出多余的表情,继续陈述:“你或者可以理解成我只是在向你说明我们将要做什么。如果我们愿意,根本不需要你的首肯,左岩随时可以被带走——在不用我们多费任何力气的情况下。他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合法。” 维埃拉松开我的衣服,气焰没那么盛了,盯着我问:“你在威胁我?” “看你如何理解了,我以为我算得上十分客气。” 维埃拉又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想说的都说尽了,这沉默便长久地延续下去。 窗外忽然起风了,维埃拉打开窗户,将一只手伸了出去,竟然真的恰巧接住一片被风扯拽下的落叶。 它的状态很好,只有边缘有一些卷曲泛黄。 维埃拉轻轻捏着那片落叶,吹掉叶面上薄薄的灰尘,她扬起下巴,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我才不要你们的臭钱。” 待将那片落叶吹干净了,才歪过头看我一眼,说:“你比林讨人厌得多。” 我并不赞同:“林是我见过最惹人喜欢的珍宝。” 维埃拉闻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我一点也不想我的丈夫因为这件事被拖到遣返,他也是个很出名的人,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维埃拉又笑了,仍旧是方才提到林彧初时扯扯嘴角的笑法。事情谈妥了,我也懒得同她计较,只当自己没看见。 林彧初和他的助理回来时,给我们带了饭菜。那时维埃拉正蹲在左岩的病床边,两个人用葡萄牙语絮絮叨叨交谈,我看见维埃拉将那片叶子放在了左岩手心里。 看左岩的神情,维埃拉应该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 左岩和维埃拉接吻了,林彧初正在房间的另一头取东西,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一幕。 这样的场景我实在应付不来,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快要裂开。 只记得维埃拉的结语说得很温柔,仿佛是一个问题,左岩回答得干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那一瞬的停顿后,我看见那个火爆脾气的姑娘蹲在一旁哭得泪流不止,看起来格外脆弱,脆弱到我几乎要忘记她刚才在长廊上想要揍我时的表情。 为什么爱总让人这么辛苦呢? 我站在那里,如何思索也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后来因为好奇,我问了林彧初的助理那天的最后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在听完助理的复述后,我反倒觉得这正印证了我的猜测。 “等你记起一切后,会忘了我吗?” “无论我能否记起一切,我永远惦着你。” 池先生说他爱你_24 第34章 2017/06/27 回国 手续办得比我想象中快,交完一笔数目不小的罚款,左岩有生之年想再去申根国恐怕会很难。 维埃拉帮左岩收拾好了行李,却并没有送他到机场。 离别确实是件让人痛苦的事,尤其是这一别后重逢变得完全没有着落。 我们在候机楼的休息室等待时,左岩几次都对着他手里的书发呆,将那本书摊开又合上,仿佛是一本诗集,书里夹着维埃拉送给他的叶子。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不动声色的敌意稍稍消减了些。 林彧初坐在我旁边玩手机,视线就在手机跟左岩身上打转,按医生的建议,左岩虽然可以自由行动,但最好还是有人陪同。可他显然已经困得意识模糊,手上渐渐松了劲儿,手机都要从手中溜下去。 我赶忙帮他接住:“左岩那边有小牟在看,你等会上了飞机好好睡一觉。” 林彧初含糊地应了我一声,浑身泄了力气,垂着肩膀垂着头,憔悴得像朵蔫儿掉的花。 他放下手机,疲惫地用手撑住额头,忽然轻声问我:“修哲,这次不是梦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我一时语塞,感受着他细细密密的不安顺着我的指尖钻进心脏。 我忽然觉得我所有的情绪都可以为此让步暂缓。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郑重道:“不是。” 即使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它若能让你卸掉身上的枷锁,我也会愿意竭尽全力让它成为现实。 更何况它不是。 我仿佛看到林彧初漫无边际的痛苦终于有了尽头。 这些年来,我极力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护他周全,而那些我无法触及的部分,却又偏偏伤他最深。我时常苦于自己的束手无策,眼下这一切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解决,事实证明,他仍旧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我忆起长久以来自己的所求,林彧初能漂漂亮亮地活成林彧初,大概就是最令人幸福的事了。 其次才是他爱我。 我度过了一个不算太顺利的六月,此时坐在里斯本机场候机楼的休息室里,周围有嘈杂的说话声。我注视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明白,我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爱着林彧初,他很好,我希望他快乐,我不介意他回应这份爱的期限延长到哪一天,因为我时刻准备着与他共度余生。 只要他来,我不怕等。 数日纠缠着我的烦愁困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飞机平稳飞行,窗外有柔柔软软的云挂于碧空,林彧初在我身边睡得正熟。他靠着我的肩膀,歪着脑袋,湿热的呼吸也喷在我颈窝, 我忍不住低头去吻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印在他额头。 余光恍惚瞥到坐对面的左岩头正偏向这边,将要停下的动作止住了,鬼使神差一般,我用另一只手抚了抚林彧初鬓边的碎发,将嘴唇贴在了他嘟起的唇瓣上,怕弄醒他,轻轻碾一下便分开了。 我重新坐直身子,拿起书刊假装翻看,颇有些心虚地思考我方才的行径究竟像什么。 林彧初到底还是被闹得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我一本正经瞟他一眼,先发制人:“做梦了?” 林彧初唔了一声,挪了挪脑袋,又睡下了。 偷偷舒了口气,片刻庆幸后,我终于想明白自己像什么——像个幼稚的流氓。 第35章 2017/07/25 新戏 我的一整个七月都很忙,除过积攒的工作,还有先前接的戏要开机。 左岩被林彧初安排在了北京的一家三甲医院进行治疗。因为并不相熟,我问得不多,都是林彧初交代什么我听什么。据说左岩的左手是治不好了,这病根怕是要落一辈子,故而医治的重点方向还是在大脑额叶。因为前半年的巡演结束了,林彧初干脆为他停掉了后半年的所有工作。 新戏的拍摄地点在外省,我跟着剧组一起离开了北京。 兴许是左岩对于维埃拉的在意太明显,我这一趟走倒也没有最初那么忐忑不安。但想到二人到底是要朝夕相对地在一起,我又难免有些吃味。与其说是对林彧初没信心,不如干脆说我就是对自己没信心。 于是走前特意跟林彧初交代,吊钟海棠得时常有人照料,还装模作样地写个纸条,上面记着怎么照料这花儿。这就是让他时常回家了——照理说林彧初也没什么理由不回家,可我偏得用个什么作保,像要拿什么拴住他似的。 直到坐上飞机,我才有脑子反省自己的小格局。但真要重来一遍,我大概还是会这么做。 新戏有些双男主的意思,跟我演对手戏的是合作过许多次的程膺程先生。 程膺在几年前拿下视帝后就有往电影圈发展的趋势,因了演技过关,近两年也有过一些拿得出手的作品,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程膺连着几部戏都跟我有合作,虽然对手戏不算多,但他本人性格很好,咖位大却没什么坏脾性,在剧组里一来二去也就熟了。他也是圈里为数不多知道我的配偶是魔术师林彧初的人。 这次的剧本对我们二人来说,都称得上是不小的挑战。 我饰演的沈宣是一个大家眼里英俊卓越、近乎完美的高中教师,程膺饰演的江映昙是一个经常对妻子施行家暴的失败丈夫,也是沈宣学生的父亲。 因为沈宣幼年受到过来自家庭环境的恶劣影响,精神与心理上对于这方面的认知存在极大错误,且对家暴行为极其厌恶,致使他在疯狂的状态下囚禁了本应前往外省赌博的江映昙。 白天,沈宣仍旧是讲台上严谨认真的沈老师;夜里,沈宣就会回到阴暗的出租屋中对江映昙施暴,毒打他、辱骂他、用尽一切手段折磨他。在这场犯罪中,江映昙渐渐由最初的挣扎反抗到失去所有身为人的尊严,用尽世间肮脏的词汇形容自己,求沈宣饶恕自己——沈宣的目的貌似是达到了。 另一边,江映昙的家人发现许久联系不上江映昙,很快报了警。警察渐渐查出了端倪,怀疑到了沈宣头上,沈宣便带着江映昙四处逃避警方的追捕。彼时的江映昙已经被折磨得对预谋逃跑都感到麻木,跟着沈宣东躲西藏,二人一齐逃到了城郊的山洞里,遇上盛夏里一场暴雨,泥石流爆发,沈宣和江映昙被一起埋在了山洞里,死掉了。 我坐在化妆间任由化妆师摆弄我,替我塑造起一个阴沉狠厉的形象。已经被收拾好的程膺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卷成卷的剧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以暴制暴不可取?”程膺阐述自己观点时有些不太确定。 池先生说他爱你_25 “是,又不完全是。沈宣施暴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吗?假设他在一开始确实只是看不惯江映昙对妻女的所作所为,冲动之下囚禁了江映昙。但在江映昙屈服后,他真正想要施暴的主体是否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个人是不是江映昙不重要,他就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当事物的多面性没有被人们完全察觉时,人们就会格外擅长为罪行寻找借口,但实际上结果往往是欲盖弥彰。” 化妆师提醒我闭眼睛,我闭上眼,她在我旁边接道:“这种题材看到最后,多半让人觉得他俩相爱相杀,你瞅瞅江映昙,被打都打出感情了,那可是生死相随——嗨,人啊,真怪。” 我闭着眼睛,看不见程膺的表情,但我听到了他没憋住的笑声。 再睁开眼,我从镜子中和程膺对上视线,他笑的时候眼睛很亮。 他说:“哪儿有相爱相杀?是修哲在追着我杀。” 程膺说了我的真名,却不是沈宣的名字,我觉得有些怪,但我又确实是沈宣的扮演者,这样仔细计较又显得很龟毛。 正常状态下的沈老师的镜头已经拍得差不多,这两天的戏基本都是我在出租屋对程膺施暴。 拍摄这部分剧情时,往往是场记板一打,我就要进入狂躁暴戾的状态,但又不能表现得太用力,需时刻拿捏住情绪,一抬眼一皱眉都得细细琢磨,以至于时常拍得人大汗淋漓、身累心累。 程膺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也是绷着根弦儿,尽力在控制面部表情——在这种情形下,挣扎算是很浅显的动作表现,江映昙对沈宣的态度就得从神态语言中带出来,有时嘴巴堵上了,就纯靠表情。加上程膺自认演技上不如我,经验也不足够,对自己的要求就更加严格,经常会跟导演交流,稍有丁点瑕疵就会主动请求重来一条。 就这样,我们二人对手戏的拍摄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拍摄过程中最难迈过的一道坎儿。 “好了,歇会儿吧,你俩脑门子上的汗都能接一瓶了。”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朝我们叫了声停,大概也热得够呛,手里捏了把蒲扇在扇风。 我顺手把程膺背后的束缚解了,场务打程膺的方向过来,把纸递给了他。 程膺抽了两张纸出来,抬手帮我擦了擦快流进我眼睛里的汗珠,我嗅到了他手腕处浅淡的香。 我愣住,觉得这姿势太过亲近,赶忙伸手接住那纸巾,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用麻烦了,谢谢。” 我向程膺点了点头致谢,动作却是明显的疏离,程膺面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如往常一样回我一个客气的笑。 我感觉到一股股强劲的凉风吹来,周围几个大风扇都被场务打开了,大家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程膺向监视器那边走去,跟导演讨论起刚才的戏。我觉得自己多虑了。 第36章 2017/08/23 电梯停电 剧组的进度已经到了沈宣和江映昙逃避追捕那一段。 拍摄地点设在城郊的一座山跟前,地方说荒不荒,一片村里也能有几个旅馆住人,这季节来旅游的不多,剧组受到的骚扰也少。 一连几天都报的有雨,机器不方便架在外面,没辙,上面手一挥,剧组全休假。 今晚我和程膺玩牌输得最惨,于是双双被派去给大家伙买夜宵。 这周围人不多,我和程膺一人戴副墨镜,就能大摇大摆走大街上。商店离旅馆有段距离,走个来回得十来分钟。 城郊的夏夜晚风凉爽,星星零碎地缀满天,林彧初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我一手拎着买给大家的零嘴,一手接起电话。 “妈来看你了?” 我听他絮絮叨叨谈近况,从里面拣了个话题聊。听他描述,林妈妈应该是去北京了。 程膺见我听电话,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晃晃,示意可以帮我提。 我摇摇头拒绝了,冲程膺礼貌地笑笑,接着同林彧初聊:“没事儿,直接让妈住咱家就行了,有房子为什么去外面住?你把客房收拾收拾。” “我这儿挺好的,还有星星看,城里瞧不见星星吧?” “晚点给你发照片,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我侧过头,习惯性地朝话筒轻轻亲一下,才想起旁边站着的是程膺。 个把月相处下来,我发现程膺确实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我说不出,且他太会做人,根本让人挑不出什么,这戏就还是照样拍下去,大家也能和平相处。 从我接电话开始,程膺就始终目视前方,我比他稍高一些,能看见他垂着的卷翘的睫毛,看不清神情。 我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我们一路安静地走到旅馆里,上了电梯。 电梯门将将合上,手上的数字还没完全按下去,四周突然陷入黑暗。 我看不清东西,急忙将身子贴到电梯壁上,缓解气氛似的说道:“怎么又来。” 这地方入了夏,家家晚上用电都厉害,到了夜里时不时就要突然断一下,最迟不过五分钟就会好,这阵子我们也都习惯了,只是在电梯里遇上停电倒还是头一遭。 我正欲打开手机的电筒,那片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我的手机。 我听见程膺的声音:“修哲,你夜盲对吗?” 小小的空间里,他的问话好像绕在我脑袋边挥不去,我有些恼了:“你闹什么?把手机还我。” “你之前和林彧初吵架了?”程膺没管我说什么,接着问。 我整个靠在电梯壁上以寻求一点安全感,努力睁大眼睛,却仿佛瞎了一样,什么都落不到视网膜上。 程膺的手碰到了我的锁骨,他的指尖都是湿的,汗被风吹过之后变凉,贴在皮肤上格外渗人。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修哲,”我感觉到程膺贴了过来,他离我很近,我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再近一步,他的声音还是停在了我耳畔,是压低之后刻意营造的暧昧,“你有没有考虑过……来一段婚外情?” 我这次再也没留一点力气,凭本能狠狠将程膺推开。 几乎是一瞬间,我手机的电筒开了,这方寸间骤然亮了起来,我看见程膺脸上挂着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把手机递给了我。 池先生说他爱你_26 我接过手机,心里有压不住的火,又不知如何发作,放冷了声音道:“程先生,作为合作搭档,我欣赏你的工作态度,但在此之外,我还是希望大家能保持应有的距离,你非得让彼此面儿上过不去,以后有你的戏我池修哲不接就是,谁也别碍谁的眼。” 我这话明摆着拿自己的圈内地位在施压——哪有我为别人让步的道理,潜台词便是我要接的好制作,以后你想都甭想。 程膺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无赖都在这五分钟里耍尽似的,也不接我那茬儿,靠在另一边电梯壁上,就着电筒的灯光看我。 “如果现在你跟我真困在山洞里,死了也挺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思忖很久要不要在完结之前回答一些作者自己的观点想法(因为很怕自己的言论起引导作用后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233)但是我觉得这条不回的话很可能让有的小可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gt;lt;还是决定借这条说几句~ 以下可能会存在比较隐晦的剧透,不过后续剧情应该很好猜,大家看了其实应该也无所谓。我尽量条对条回复~ 第一人称虽然能充分体现其人的内心,但它是有明显局限性的,也就是这仅仅是池先生一个人的视角,而他个人的观点与想法并不能完全代表整个故事宏观的走向。比如林先生如何想——林先生对他当然不完全是他所以为的态度,他的敏感与林先生曾经的经历决定了他的没有安全感。这也就是你理解的第一人称带来的池先生的温柔痴情包容都有些苦唧唧的感觉~ 林先生也不全是个只顾自己的傻白甜,前文中提过他对池先生的关心,可以飞几个小时只为了送他个小玩具,愿意为彼此挑情侣睡衣,啪过之后腰酸背痛也要去现场参加池先生的见面会——这份感情不是单向的,我觉得没有几个人真的可以几年如一日毫无指望地深爱一个人,池先生完全感觉到了林先生给他的感情回馈,如他所说的,林先生也在尽己所能,所以这份感情才能得以维持。所以林先生不是不理解池先生,是个人能力有限,他在这方面不算七窍玲珑,甚至有点迷糊,但他愿意努力,效果一般罢了233。 关于什么契机滚床单,对池先生情感如何萌芽,我选择略过是因为我觉得这方面会比较水到渠成233,结婚之后池先生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影响着林先生,有时他自己甚至都不自知,他包容林先生、照顾林先生、将林先生重新送回舞台、鼓励林先生拾起自己平生之志、将“林彧初能漂漂亮亮地活成林彧初”视为自己人生中头等幸福的事,这样的付出没法不让人动容的,林先生能感觉到,但他在这方面稍稍笨拙了些。前文中我写过他俩亲亲时,林先生并不厌恶反感,其实就是扔了个引子233示意各位他俩假以时日是能坐上火箭的。池先生爱的影响无声无息,林先生爱的萌芽也就无声无息,偏要挑哪个时间节点来作为重要转折,我倒有点挑不出来……全文作为主线着重描写的目前这一部分(婚后第四年),也是因为这里能真正让两个人认清自己的心、解开心结,是我认为的高潮。 然后什么契机滚床单正文里不会提到的,番外里会有林先生视角,我会努力从林先生视角撒糖233。 关于林先生“长情”这个问题,我觉得不能完全这么说,对于林先生这份几年过去还入梦惦记的感情,136L“牧声”的解读和我很相近~我就不赘述啦。对左岩旧爱是有的,更多还是来自内心的愧疚。 池先生的魅力并不完全依赖程膺的爱恋来体现呀~林先生已经很爱他啦,足见他的魅力,程膺的设置并不为了让林先生意识到池先生的魅力,而是知道自己内心对池先生并不是“他给予我,我就要给予他”这种感情模式,而是同池先生一样:我爱你,我寸步不让。 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毛病,只是需要时间和事件来互相理解与共同成长。 关于文的展开问题←这其实就是我要来顶锅盖解释的东西233。故事基本已经发展到后半程啦,要不了太久就会完结,故事2/3的面貌已经展示给大家了,因为我个人能力问题,只能止于这一层面了hhh。其实某种意义上,作者自己来解读自己的文就是件很羞羞的事,有点正文展示不足,自己解释来凑的意思。 我自己写这篇的时候,也因为自己笔力不足感到力不从心过,总觉得拖沓了,没有讲好这个故事了,有点惋惜。也是正处于一个学习过程,很多地方处理得不太好,午夜梦回,捶胸顿足233。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疑问、建议和包容,让我也能好好思考自己的行文思路、剧情推进。这种双向的感觉超级好,像谈恋爱一样(不) 呱唧呱唧说了好多,希望不会影响到大家看文233刚好趁着这条把想说的都说了~非常喜欢认真看文的大家,我也会尽自己所能讲好这个故事哒 么么啾 第37章 2017/09/07 和程膺的争执 因为演员间配合默契,剧本角色少,场景上的细节也不算繁复,这部戏的拍摄已经进入尾声。距离杀青越近,剧组里的每一个人越是卯足干劲,一时之间效率倍增。 清早起床,大家坐一桌吃着早餐,我上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在座的基本都能凭铃声识人了,朝我暧昧地笑笑,也不言语。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食指蹭了蹭鼻尖,把林彧初的电话接了起来。 他如往常一般问候了我几句,而后告诉我左岩术后恢复很不错,已经能慢慢记起以前的事了,这话说完后,他又拣了许多旁的说给我听,仿佛左岩这件事只是夹在前言和后语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这样做了,却仍抵不过我只着眼那一件事。 我想,左岩记起从前的事了,林彧初现在在他身边,维埃拉远在两万里之外——我将这三点放在一起,登时就沮丧烦闷起来。 我是个这样小气的男人,被这种情绪折腾到工作开始前的半小时仍没调整好自己。唐颖将剧本立在我眼前,我才意识到自己该全身心投入工作了,只好把乱七八糟的心事随便往心底压一压。 今天拍沈宣和江映昙刚躲进山洞那一段。 这季节其实最不缺自然降雨,但因了地形问题,怕人和机器不安全,反倒要等天晴时用掺了牛奶的水人工往下洒。 九月初的清晨让人很舒服,我从剧本中抬起头,朝忙碌的人群中望去,工作人员正在山洞口试洒水效果,程膺在不远处被人五花大绑,等着进洞。 那晚之后,我尽量避免和程膺私下相处,在拍摄过程中,程膺照旧十足敬业,他也没有像从前工作中遇到的那些男男女女般见缝插针地纠缠不休。我看不懂他,但仍旧庆幸大家的工作能正常进行。 导演那边喊了“action”,我和程膺就接着昨天的那段演——沈宣将奄奄一息的江映昙按在石壁上,朝他嘴里塞干粮。 山洞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下得温和又矜持,山洞里的人感受不到丝毫危机,甚至觉得这样一场雨遮在山洞口,平白像个隔开外界的屏障。 我将程膺逼到了角落,一只手掐着他的脸,一只手拿着分成块馒头往他嘴里塞,为了使画面更狰狞,我整只手几乎是按在他嘴边的。 他艰难地下咽,我一面动作,一面斟酌着在不影响拍摄效果的情况下调整力度。 突然,我感觉到一个湿滑的东西蹭着我的手心,我险些僵在原地。 几乎是在片刻之后意识到那是程膺的舌头,且绝对是故意伸出来戏弄我的,我有些窝火,可山洞戏重来一条,很多准备工作都得跟着重来,这些天我跟程膺都尽量保证山洞戏能一条过。这段戏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段,实在犯不着重来。 我压着火,凭本能续着演,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手掌的位置,算是给程膺的暗示与警告。谁知程膺全不当回事,舌尖就跟着我掌心的纹路描,我被惹得又痒又烦,手下彻底失了轻重,只知道一个劲儿把手中的东西往他嘴里塞。 待到导演叫了停,我将手心在裤腿上胡乱抹了抹,才铁青着脸向山洞外走去。我去一旁洗完手回来时,程膺搬了个马扎坐在导演边上。 导演远远就冲我道:“修哲,这段不错。” 我尴尬地沉默着。 程膺接道:“眼神很到位。”程膺没用戏谑的语气,但我知道他说的是戏谑的话。 接下来几个镜头程膺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早上的戏拍摄得也还算顺利。直到午餐时,他跟我前后脚进了饭馆的卫生间,我们才说了今早以来第一句台词之外的话。 我在洗手台前洗手,抬头从镜中看到了跟来的程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没往里间走,就正正地停在我身侧,摆明故意跟来的。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扯了一旁的抽纸擦手,禁不住想怎么从前交往时没发现程膺是这样无赖。 “早上拍得不错。”程膺眼里噙着笑意,没头没尾道。 我直截了当问他:“早上第一场戏你抽什么风?” “为了让你更入戏啊,”程膺一脸理所当然,“早上接完他的电话就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你被踹了。” 我一肚子的火药顺着程膺的话被点炸了,几乎是一瞬间,我冷着脸一把揪起了程膺的脖领子。 “程膺,你给我适可而止。” 池先生说他爱你_27 程膺撩起眼皮看我,两道目光撞在一起,都带着火气,他眼里那点笑意渐渐褪去。 “你就这么相信林彧初?”程膺捏住我的手,强硬地要掰下去,我不松开,我们两人就僵在那里。 程膺眼底的冰碴儿倏忽又化开,他弯着眼睛,那只手又顺着我的手腕一路摸向小臂。我彻底被他的厚颜无耻惊住了,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狠狠按在了贴满瓷砖的墙壁上,腕骨撞在瓷砖上的声音很响,我听见了程膺抽气的声音。 他接着开口道:“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难道不可能发生在林彧初和左岩之间?” 语毕,我立在原地,喉咙里像卡了根刺。 任谁都知道林彧初是如何有情有义——左岩死讯公布后,他整整三年不再表演魔术;六年后,左岩奇迹般地被找回,他为了时刻关注左岩的情况,以此为由停掉了之后所有的工作。 自出生到现在,三十年,林彧初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给了魔术,而这一切,都是可以为那个人让步的。 我已经忘记这两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在我耳边被并列提起,如今程膺在我面前,用极尽轻佻的语气翻出了那段我最不想回顾的过往。 我忘了回答,也无法思考他所谓的我和他之间发生过怎样的事。 就是这一晃神,程膺的膝盖蹭上了我的下体。 我登时清醒了,胃里翻滚起来,本能地恶心,揪着程膺的衣领就将他拽倒在地。 右拳随着一腔怒火高高举起,到底还是没落下。 程膺不闪不躲,仰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我隐约从那双眼中看到怜悯。 我仍然觉得恶心。 只是这一拳我不能打下去,因为我可以断定自己的怒火不单单是由于被他冒犯,还有太多旁的东西。 第38章 2017/09/09 我们的星星 左岩的记忆渐渐恢复,我以为林彧初接下来的生活比之从前会更加忙碌,却不想在那之后倒是他联系我的次数在日益增多。 我的沮丧连三天都没维持到。但凡是生活里与林彧初相关的痕迹,我都极难将之与苦痛挂钩,时常是好的总惦记着,不算好的很快抛之脑后。 林彧初是有这样的本事的。他常说愿做烛火,让路过的人都能感受到一些光与热——我也曾以为自己仅仅只能路过,却不想阴差阳错驻足而伴这么多年。 也许于千万人而言,他是那一点烛火,但于我来说,他是太阳。 我不喜欢黑夜,所以我总要缠在他身边,如此一来,那些我应付不来的无边黑暗就不至于时时刻刻压在我头顶。 于是他的笑,他的嗓音,他的亲吻,就都成为了拥抱着我的光芒。 窗外的月亮像被人咬缺了一角的饼,夜幕是倒扣过来的一口大锅。 林彧初缩在被窝里和我视频聊天,房间里连小夜灯都没开,兴许是为了让我看清他的脸,林彧初在怀里抱了个手电筒。白光从下巴往上打,活像日韩鬼片里钻出来的小鬼,我猜他八成是故意的。 林彧初话还没说几句,就在那头咯咯笑个不停,他将被子整个裹在身上,小小的一只缩起来,平白让人觉得他在索取拥抱。 我看着他笑,忍不住也跟着笑,眼睛和嘴角一齐弯起来,幻想着这只可怕的鬼什么时候像电影里演的那般,从屏幕中钻出来。 隐约能看清林彧初伸出空闲的左手,做了个托着的动作。 他说:“亲一个。” 这阵子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太忙,连亲昵都变得零星。我没料到他这样直白要求这个,当即愣了愣。 林彧初在那边扬了扬下巴,是等待亲吻的动作,不知怎的,我觉得他心情相当不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快活。 灵动到让人心跳加速。 我凑近屏幕,对着镜头,上下唇碰在一起又分开,发出亲吻的声音。 刚刚拉远了距离,就看到一颗星星形状的夜灯不知从何处落下,稳稳停在了林彧初的左手上,散发着橙黄色的温柔的光。 我惊住,眼睛睁得极大,一时之间连感叹也忘了。 林彧初将那颗星星放在了床铺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再亲一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凑上去又亲了亲。 林彧初又接住了一颗星星。 “还要。” …… 这样重复数次,我被他惹得耳根子都红了,那边床铺上摆着的星星夜灯在林彧初身边环绕了一圈,他才没让我接着亲下去。 林彧初说:“城里也有星星啦。” 我怔住,半晌才意识到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记住了我随口的一句话。 我喉咙哽咽,一颗心用力地跳着,几乎要冲出胸膛。 “蠢修哲,给你看我们的星星。” 镜头一转,在短暂的昏暗后,一整个卧室突然亮起了温柔的光。 ——墙壁上、天花板上,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闪闪发光的星星。 一颗一颗,像汇聚在一起的一场盛大的梦——而我知道这并不是梦。 林彧初说:“你要喜欢,我挂上去很辛苦。” 我点头,不敢说话,怕情绪激动时声调会变得奇怪,只“嗯”了一声。 池先生说他爱你_28 “你要非常喜欢。” “嗯。” “你没点别的什么要跟我说了吗?” 我调整呼吸,从睡衣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挂件,将那胖乎乎的小家伙在镜头前晃了晃,轻声道:“猪猪说它有点想你。” 第39章 2017/09/16 程膺的道歉 今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程膺向我道了歉。 沈宣和江映昙在暴雨天双双被困死山洞的戏被安排在了今天的最后一场。 拍完后,两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水打湿了。我和程膺很快被助理拉去换了衣服,因了是夏天,也不急着提前往山下赶,就一人裹条毯子,手里捧着姜汤,坐在马扎上等剧组其他工作人员收器材。 起初我们各坐一边,我心上挂念着北京那边,暗自出神,待余光注意到身旁的人影时,程膺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蹲下身,紧紧裹着毯子,避免毯子角落在地上沾了泥。 程膺总是这样,来找你时半点由头也不寻,仿佛一切十分顺理成章,他也不曾有丁点压力。 这里离人群不算太远,在工作人员跟前闹起来总归是不好看,我正思忖着要不要起身离开——反正我们二人总得有一个先走,还未等我想出个答案,程膺那边就先开了口。 “修哲,之前的事儿,对不住。”程膺歪过脑袋朝我咧嘴,他蹲着的时候矮我一个头,仰头看我时一脸无害。兴许是因为小我三岁,缩着脖子撒娇也做得自然。 看他还有后话,我没应他这一声。 程膺甩了甩还未干的头发,水珠顺着他额角往下流,他隔了许久,才缓缓说:“池修哲,我觉得你特别傻。” 我一时反应不来,愣在原地。 我探寻的目光还没到达程膺的眼底,他就先一步别开了脸,望向远处的群山。 “我十六岁那年参加选秀节目落选,你跟我差不多年纪,已经做了特邀嘉宾。我因为没办法再站在舞台上,蹲在卫生间里哭,你却因为觉得录制节目太假太无聊,借口肚子痛跑到卫生间看杂志。”程膺仿佛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轻轻笑了笑,“你过来安慰我,还指着杂志上的魔术版面,跟我介绍那年刚火起来的魔术师林彧初,用炫耀的口吻兴高采烈地讲你们两年前的相遇,还告诉我,如果很难过,一定要看林彧初的魔术表演——我当时哭得快要背过气,还要听你推荐你的小偶像,说实话,如果不是当时知道你就是池修哲,我会忍不住揍你一顿。你夸赞他太投入了,根本连周围是什么情况都顾不上,一张嘴好像机关枪,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傻。” “也许因为你说得太神乎其神,我回家之后真的看了林彧初的表演,确实很厉害。这一看就是好多年。我总想,你应该也跟我一样,一场不落,我会有种我们在做同一件事的归属感。”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我结识了我师父关磬,他挖掘了我的表演天赋。在我二十四岁那年,极少参演电视剧的你友情出演了我主演的商战剧,剧组里传是因为师父让了幅画给你新婚不久的先生,你才卖了这个面子。”程膺将装姜汤的杯子搁在了地上,兴许是嫌毯子累赘,程膺干脆将它整个揉一团放在怀里,顿了顿又道,“虽然之前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可我还是不太信,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结婚了?直到你来的那天,我看到了你手上的戒指。不怕说实话,当时你那份暖宝都是我跟场务主动接下说送过去的,你正打电话,嘴里一下‘小朋友’一下‘小初’地叫,我瞬间就明白了。我想起自己看了好些年的林彧初的表演,他身边总站着他高个子师兄,我还想起他师兄两年前传出死讯——我看到你跟他打电话时脸上的表情,眼睛被针刺似的疼,我觉得你特别傻。” “我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攒够了资历,有了越来越多和你合作的机会,越来越多的时间确认你过得真的不错。我看到你们即使忙于工作也极少间断过联络,我看到他装作粉丝参加你的见面会,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很快乐,我反倒觉得释然——我以为那个躲在卫生间喋喋不休,满脸写满爱慕与骄傲的男孩儿终于变聪明了。可我又看到你为他难过,你为他无心工作,撇下一切去找他——为他带回了他的师兄。我简直气到肺都要炸掉,我觉得没有人会比你更傻了。” “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程膺低头,把脸埋进毯子里,声音变得闷闷的,“我爱你。” 这是段我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对话。 在短暂的震撼后,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能礼貌地、不加伤害地拒绝并安抚这个错付真心的男人。但显然,程膺在这方面比我要利落得多。 程膺再抬起头时,那种道不明的落寞已经散了七七八八。 “我不止一次武断他绝不如我这般爱你,但爱情哪有靠一根筋能走到底的?我执着了这么多年,耗到这一天,也许爱早已经消磨光了,余下的全是不甘心。”程膺耸了耸肩,“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思来想去,能确定的,还是希望你过得好。”程膺说到这句时,才把一直别开的目光重新投了过来,“我已经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时,远没有和他在一起时快乐。” “他未必就对你不好。” 程膺抱着毯子,缓缓站了起来,他声音很轻:“或者说,爱这种东西,从来也没法比较。” 彼时,我还听不懂他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记得他最后询问我是否原谅他时,才想起我们最初的话题。 我郑重地朝程膺点点头,应了。 第40章 2017/09/18 雨夜(1) 拍摄结束,整个剧组又重回了市里。今晚主创们还有顿杀青宴,应付完那个才算真正搞定了这份工作。 饭桌上,导演直说这部戏把我和程膺累瘦了一圈,菜一筷子一筷子夹,酒也一杯一杯劝。我因为自知酒品太差,倒也没有贪杯,程膺像是没什么顾忌,谁敬都给面子,喝到最后,木愣愣又安安静静坐着,也不疯癫癫地闹谁。 我若有这样好的酒品,大概也不会介意自己喝醉。 等这顿饭吃完,已是夜里十点左右了。 程膺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排得太紧,凌晨就要坐飞机走,于是出了饭店后,又挨个和主创们握手拥抱。程膺这样八面玲珑一个人,在剧组里很吃得开,大家也都热情地同他作别。 我以为在经历过那次道歉后,程膺再接触我会感到尴尬,便站到人群的最边缘,只等他最后来跟我握一握手。 一盏盏路灯在街道两旁发着光,亮着,却不够亮。我听见程膺爽朗的笑,还有人与人之间相互攀谈的声音,隐约看见他的动作,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边仍是三三两两侃大山,程膺停在我眼前,我才发现其他人确乎离我们有些远了。 程膺张开手作势要拥抱我,满脸酡红,眼睛很亮,像能看到底,他问:“可以吗?” 作为同事,我没道理拒绝;但作为程膺曾经的暗恋对象,我不该答应。 “作个别而已。”程膺没恼,反而笑着对我说。 很容易听出的一语双关。 程膺抱上来,是极礼貌的那种动作,我觉得他在颤抖,两人分开的那一刻,程膺的嘴唇蹭过我的耳畔。 兴许是方才的颤抖太让人觉得无奈,这一次,我忍住了将他掼倒在地的冲动。 池先生说他爱你_29 程膺的左手正要借着动作往我衣兜里塞什么东西,我伸手拦下了。 是一枝红玫瑰。 我和喝醉了的程膺对视,他有点被抓包的尴尬,我难得地朝他笑笑:“别了,留给未来那个人。” 程膺的尴尬在片刻后消散,换上那副随意的笑脸:“收下吧,刚从花篮里随手拔的——我未来那位,起码得按捆算。” 程膺手上略一用力,细细的花枝就溜进了我上衣口袋,独留娇艳的花朵垂在外面。 我刚要拿出来,手就被程膺按住。 “求你了池修哲,一枝花而已,别什么都拂我的面儿。” 程膺喝多了,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兴许是情绪有些激动,音调都上扬了些。我垂了垂眼,觉得不必要跟个醉鬼计较,又任由那花搁在衣兜里。 程膺望着我,忽的低声开口:“未来三年是我事业的上升期……我也没办法发展任何一段感情。”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扬起抹英气十足的笑,有几分强撑起来的洒脱,“所以这里还能为你留三年——如果他欺负你,就来找我吧。” 我看他笑得快要哭出来,心头终究浮起几丝不忍。 我恍惚觉得自己亏欠他——但实际并不是这样的,就像我从未觉得林彧初亏欠过我一样。 这世上若真有还不完的债,那必定是情债。 我把那枝带着水珠与幽香的玫瑰从衣兜中取了出来,捏在手里,举到了程膺面前。 “花很漂亮,我收下了,就当是离别礼物,”我的眼神掠过花朵,专注地望向程膺,认真道,“没有人能欺负我,同样的,你别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 “花可以随便送,心记得好好收着。要相信总有个一辈子只遇一次就让你觉得前头的日子没白活的人在等你——我已经等到了,你再等等,不着急。” 在明黄色的光下,程膺垂着眼睛,他紧抿着嘴唇,仿佛还想对我扯一个笑,到底是扯不动了,一颗脑袋看着也昏昏沉沉,却在片刻之后,明明白白向我点了个头。 这道别也终于划上了句号。 第41章 2017/09/18 雨夜(2) 远处传来声闷雷,打断了说说笑笑着的人群。 唐颖跟我一块来的,兴许是看过天气预报,还从包里取了把伞出来。 一众人这才有动身回酒店的意思。酒店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大家前后脚走着,还未等走到,雨就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砸在伞面上。 在这样纷乱的夜里,雨声也平白让人觉得聒噪。 这下连路灯也帮不了我太多,雨幕中,万事万物都开始模糊起来,我索性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紧跟着身旁的唐颖。 唐颖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能踩出一点响,我就在雨声里仔细辨别着这响声,一步一步跟着她。待到终于回了酒店房间时,心中的烦闷彻底垒起座小山高,好像小虫爬过皮肤时,那种细微的、令人心头一跳的不适,不算多强烈,但也抵不过它如浪潮般一波波前赴后继。 房间门关上,我换下身上的衣服,没有半分睡意,就缩在窗边的藤椅上发呆。 窗外只有连成线的越来越细密的雨,再远些就是黑沉沉的天幕,更远的便是仿若处于另一个世界的红红绿绿的霓虹灯。 这城市是有繁华存在的,只是这一刻,与繁华无关的这一边,实在有些冷清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上一次见他与下一次见他之间的所有时间与所有角落里,都能生出无尽的寂寞,甚至可以在这寂寞中自得其乐。 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我压抑着想要联络林彧初的冲动,指尖却烦躁不堪地轻敲着桌面。手背有时会不小心蹭到窗玻璃,冰凉凉的,我便将手缩回来几分。 这一出神便是许久,直到熟悉的铃声将我重拽回现实。 夜已深了,我被这通电话吓一跳,赶忙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隔了好几秒,才开口问:“修哲呀,今天杀青宴吗?” 我记得我先前同他提起过,不过他又问,我便又答:“是今天。” “你在忙吗?”他的声音软软的,每个尾音都扬起来。 我的四肢百骸都开始回温,手指抠着藤编矮桌上的缝隙,组织着语言:“杀青宴十点就结束了,我现在在酒店房间发呆,睡不着,外面在下雨。你怎么还没休息?” 林彧初说:“我也睡不着。” 林彧初又安静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吃了没有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我们刚刚才聊完杀青宴,为什么会紧接着问这样的问题。 “杀青宴上已经吃过了。” 大概自己也反应过来问的问题太怪,林彧初后知后觉地“哦哦”了几声,语气轻松地重复了两遍“那就好”。 我这才咂摸出那份俏皮与轻松有些用力过猛。 林彧初又问:“你那边冷不冷呀?” 我望了一眼手机界面,确认现在是国内九月中旬。 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我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哄道:“小朋友,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做噩梦了吗?跟我说说好不好?” 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一语不发,只剩下愈发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我的心都要揪起来,难得舍弃了常用的称谓,换了更腻歪人的,同他哀求似的撒娇:“……宝宝,宝宝,你跟我说说,我在这听,我就在这。” 那撞上我耳膜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不稳,仿佛在颤抖,过了许久,太久太久,不知何时牵拉出了委屈的抽泣声,一下一下,逐渐清晰起来,像一柄利剑一下一下刺进我的心口。 池先生说他爱你_30 我听见林彧初在我的耳边哭。 几乎是本能地咬紧了牙关,滚烫的心绪才不至于在刹那间沸腾。 那边的抽泣在几次强行压抑无果后,全数变成了“呜呜”声,好像心都要哭碎了,却还在忍着、藏着、闪躲着。 “我……” 林彧初只发出一声,就被止不住的哭泣阻断了接下来的话,但他仍努力坚持着说下去。 “我、我……” “我……” “……我想,接你回家。” 在尾音结束的一瞬间,他仿若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整个人像过了电,直挺挺从藤椅上弹起来,手机落到地上也顾不上捡,飞奔向房门。 我用力拉开了门,呼吸好像在一瞬间都停止了。 那一幕,我记了一辈子。 林彧初穿了件被雨淋得透湿的笨重的小猪玩偶服,可怜巴巴地缩在门口的墙边,怀里抱着小猪头套,仰头看我,一张脸上布满泪水,他拿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眼泪一点也不听话地一颗颗往下滚。他想跟我说什么,却好像什么也不敢说,不住地颤抖着。他望着我,一直哭,一直哭,眼里分明填满了无助。 好像一个魔法失败的小孩。 我在他不住流泪的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我想我实在是荒唐了许多年,我怎么能不信他爱我,他是这样爱我,如我爱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林先生啦,彼此的心意终于传达到了,这更我已经尽力去写了,因为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情节,拿池先生视角写这一段其实很难把握,头都要秃了。 因为断在这里,加上我要备考停更两天,为了避免大家用池先生视角看太黑人问号,提前透一下,林先生哭是因为看到了离婚协议后,一点不相信,风风火火穿着猪猪玩偶服要来接池先生,结果看到池先生和程先生抱抱,还收下了程先生的花,就以为池先生真的不要他了。所以才会那么委屈地说“我想接你回家”。 嗷嗷嗷,总之这一部分剧情我在后面肯定会开林先生视角的!肯定会!只有走一遍林先生视角才能知道林先生心里有多难过呜呜呜。 那就这样,两更发完先和大家886两天,谢谢你们的喜欢gt;3lt;。 (紧接着可能会开辆巨他妈豪华的加长林肯……我努力!) 第42章 2017/09/18 雨夜(3) 林彧初被我抱进了房间里。 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玩偶服上是雨,头发上是汗,脸上是眼泪。 我抱着他,衣角也被濡湿了。 林彧初还未缓过劲儿来,进了房仍然在哭,细细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我颈侧。 林彧初那身玩偶服很胖,活动起来很不方便,他想伸手搂我的脖子未果,又用尖尖的虎牙磨着我的皮肉。 我安抚着他,伸出右手去找他背后的拉链。因为林彧初迫切地缠着我,我花了很大工夫才将那拉链拉了下来。 我一下一下摸着林彧初的头发,待到他哭得没那么凶,才将他从玩偶服里拎了出来。 叮铃哐啷,带出了一堆小东西。 小猪玩偶,玻璃弹珠,星星串灯,塑料纸花,还有露出一角的纸质文件。 ——这应该是林彧初穿帮最厉害的一次。 他顾不上那些零碎,刚从玩偶服里出来,就扑到了我身上。 我被他压着躺倒在地板上,脑海一片空白。 在看到那份文件时,我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是我飞葡萄牙前,让唐颖准备的离婚协议。一时之间,我惊得连解释的话语都组织不到一起去。 林彧初的手忽然捏住我的腮帮,兴许是因为出了汗又见了风,他的指尖很凉,凉得我混沌的思维都瞬间清明。 我仰望他,他红红的眼睛像只兔子,仿佛累极了,另一只手撑在我脑袋边的地板上。 空气好像都被他的眼泪浸湿了,我们安静对望着,我听着他的呼吸,自己的心跳,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池修哲。”他哑着嗓子叫我的名字。 “你答应过我的,”林彧初捏我脸的手渐渐泄了力气,软软搭在我颈侧,“你会永远陪着我。” “永远,就是我未来的全部。” “你答应过我的。” 他低声说着,头越垂越低,尾音颤抖着。 像夏夜的风吹过沾了雨水的叶片,叶片颤抖着,雨水从那翠绿上滚落。 ——眼泪也再次从他眼眶中滚落,是烫的,一滴一滴,砸在了我的脸上。 “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呀?……你为什么收下他的花?” “修哲,我给你变魔术好不好?你想看什么我都学,我都做得到。你别丢我一个人,你别喜欢其他人。” “我知道我不好,我给你添了好多麻烦,让你为我操心。我没用,这么多年都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 池先生说他爱你_31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了好久,我有在努力,我真的有努力。可我来晚了,你是不是不愿意等我了?” “我以后会乖的,我会做家务,我会按时吃饭,我会好好工作,我什么都答应你。” “只有这点不行,你不能不要我。” “池修哲,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林彧初的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有的落在我眼睑上,和我的眼泪偷偷融在一起,有的滑进了唇缝,涩得舌尖都要麻木。 他抓住我的衣领,指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他紧闭着眼睛,只有嘴巴在开合,每一声都绝望地几乎能淬出血来。 他说:“对不起。” 我躺在地板上,忍受着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酷刑。 我甚至忍不住想,眼前这个人,或许生来就是为了克我。 让我爱,让我痛,让我放不开,让我舍不得。 在知道他心里装着位难以撼动的人时难过吗?难过的。第一次听他睡梦里叫左岩的名字时难过吗?难过的。得知那个人死而复生,咬着牙根也要对电话那边的他说“快去追上他”时难过吗?难过的。 可如何能抵得上这一次。 痛得好像肉身已经烂掉了,唯有灵魂抽离出来看着这一切。 林彧初哭着,哀求着,眼泪都要将我淹没。 全是因为我。 我惹他哭了,惹他委屈了,我铸下大错。 似乎所有的言语都太过贫乏,我狠狠按住林彧初的后脑勺,将唇瓣贴了上去,止住了他的低泣。 他愣住,片刻后整个人都缠了上来,近乎疯狂地同我接吻。没有半分美感和舒适感,牙齿磕在唇瓣上很疼。 我拉开林彧初的脑袋,将他按在了肩头,任由那湿漉漉的脸蹭上我的衣料。 “林彧初,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听话的小孩儿。”我深深呼吸着,情绪尚未平复,一句话也说得艰难,几乎一字一顿。 他紧紧抱着我,太用力了,勒得我有些疼。 “我跟你说过什么?不准哭,不准跟我道歉,更不准边哭边跟我道歉。” 我摸着他的发顶,轻声道:“你全都做了,我不理你了。” 林彧初在我怀里哆嗦了下,登时直起上半身,用小臂使劲抹了抹眼睛。 他把眼泪全部擦了个干净。 他开口道:“我没哭,你看,没有哭。” 我也撑着地板支起上身,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用指尖缓慢地顺着他乱糟糟的湿发。 “嗯,没有哭。是我错怪你了。”我凑近林彧初,放软声音,和他蹭了蹭鼻尖。 他仿佛又要哭出来了。 我赶忙站起身,将他打横抱送进浴室。 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先乖乖洗个澡,再闹该着凉了。” 林彧初缩在我怀里,耳朵贴在我的左胸腔,左手别扭地伸出去够我的手,握住我的手背,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我回望他——这才明白,从来都不是我需要他,或他需要我。 我们彼此需要。 像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像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生命线。 第43章 2018/09/18 雨夜(4) 刚才林彧初在哭时还不觉得,这下他不哭了,立在厕所的暖光灯下却仍旧在哆嗦,才知道他是真冻得厉害。 原本还酸酸涩涩的心情顿时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我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带了些责怪。 只这一眼,林彧初就知道我在气什么,他怯怯地缩在一边看我,结结巴巴道:“我……我走得急,没查天气预报,不知道有雨……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肯定带伞!” 我心想,就是你真带了把伞,也不一定能盖住你玩偶服的那颗大猪头。 林彧初没等到我回话,垂着脑袋,时不时撩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瞄我一眼,软绵绵的,讨好意味十足,愣是将我看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我轻叹口气,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朝浴缸里放水,一只手慢慢探进水里试水温。 林彧初这才赤着脚从角落里跑过来,急着要接过我手里的活,说:“我来,我来。” 我腾出空亲了亲他的脸蛋,拒绝道:“你边儿站着。” 林彧初被亲得红了脸,小声说:“这个我会……” 我故意逗他:“刚不还说什么都答应我?怎么这么快变卦?” 林彧初大概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双手忽的捧住脸,只差将羞耻二字写上脑门,乖乖站到一边去,轻咳两声:“那你来,你来……” 没多久,浴缸里的水便放好了。我朝身后的林彧初招呼了一声,唤他脱衣服。 兴许是湿哒哒的真的不舒服,林彧初三两下就将自己扒了个干净,刚把身子没进水里,就发出声极其享受的喟叹。 池先生说他爱你_32 我往手心里挤了点洗发露,弯下腰替他搓头发。 我问他:“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 林彧初顶着一头泡沫,任由我抓抓挠挠的动作,声音闷闷的:“整理卧室的时候,看到你收在床头柜里的离婚协议。” 一句话说完,未等我回复,不知想到什么,又自顾自添了句赌气似的嘟囔:“如果……如果你真的出轨,现在回头,我会原谅你的。”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也不管手上都是泡沫,一把捧起林彧初的脸蛋,迫使他与我对视。有许多解释想说,又不知道先说哪句好,干脆全化成一句:“林彧初,你真的是猪精转世吧?这个脑袋瓜里是藏了颗猪脑吗?” 林彧初鼓着腮帮子,满眼茫然地盯着我。 “离婚协议是我去葡萄牙找你之前,让唐颖着手准备的,”我向他解释道,“我想,如果到时候你要甩了我,流程还能走快一些,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林彧初仰头看我,眼里有一瞬间的受伤,喉结上下鼓动,好像道歉的话已经走到嘴边,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他就那样死死地望着我,连眼睛也不眨,像平白多出只手推着我的后背,推着我走进他的眼里,走进他的心里。 林彧初把一切都向我敞开来,只等我去看一看,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上,刻着的是谁的名字。 我哑着嗓子,接着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那种垃圾我不需要,以后也不会再需要了——即使你求我放你走,我也不会准。” 这是我第一次向他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独占欲。 狠话放出来了,心却莫名忐忑起来。 有些怕,怕他害怕。 林彧初沉默片刻,忽的挣开我的手,一头扎进我怀里,将泡沫蹭上了我的上衣,一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腰。 他的脑袋在我怀里撒娇似的蹭了又蹭,一只手勾住我裤腰的边沿,朝下拽了拽。 林彧初哑声道:“脏了,一起洗。” 一句话里一个主语也没有,偏能让人全懂他的意思。 第44章 2017/09/18 雨夜(5) 林彧初坐在浴缸里,侧过身扯掉了我松垮垮的睡裤,低着头用鼻尖蹭起我的下身。 同我在一起时,只要他想,总有办法无赖透顶的,像现在,耍个流氓也能耍得随心所欲,半分顾忌也没有。 我眼见他伸出舌尖,试探地隔着那层布料舔我勃起的性器——他从前没做过这种事。我俯视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林彧初大抵也有些害羞,眼睛半眯着,不是那种放浪的舔法,像猫似的,一点点用舌尖刮蹭那话儿。暖光灯自上方打下,林彧初长而卷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看起来很乖。他的舌尖嫩红,皮肤很白,两种颜色映入眼底时相当刺激神经。 这样舔弄了半晌,林彧初大概觉得口干了,不住进行着吞咽唾液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喘息。 无意识地、情欲浓烈地、勾魂摄魄地——他顶着那张干净而极富灵气的脸亲吻我的下体,我立在那里,快感自尾椎直冲向大脑。 我垂着眼睛,单手扶了扶林彧初的肩膀,拉开了距离,让他不再像个妖精似的作乱。 我哑着嗓子,呼吸仿佛都沉重了些,挑眉问他:“林先生,你喝多了?” 林彧初环住我的腰,拉我进了浴缸,他声音低到我险些听不清:“你才喝多了……和别人一起喝的。” 浴缸很大,但塞两个人就有些勉强。我刚压到他身上,浴缸里的水就溢出去了大半,哗啦啦的响,我在那水声中咬他耳朵,问他:“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林彧初的脾气上来了,登时伸手去摸我的性器,攥到手心里质问我:“我需要勾引你?” 我看他认真的模样,笑了,道:“不需要。”贴近了些,又伸出舌头去舔他耳廓,缓慢吐字,“一看见你就硬了。” 我叫他宝宝,使唤他的手再圈紧些,上下动动。 这样逗弄他一番,林彧初方才嚣张的气焰登时减了一半,不吭气也不反抗,红着脸像是羞极了,却仍旧什么都听我的。这小流氓毕竟是个新手,如何撑气势,到了实战时都要原形毕露。 “什么都答应我——做什么都行?” 我偏揪着林彧初这句话不放了,这样说给他听,还腾出只手去握林彧初的手,带着他帮我纾解欲望。 若说我从前和林彧初在床上做的事堪称厚脸皮,那如今便是仗着有了底气,彻底不要脸了。 林彧初没好意思答我这话,眼睛别开,实际上就是默认了。我活脱脱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型,非得从他嘴里要个答案。 林彧初不理我,我就吻他。一边要他帮我打着飞机,一边叼住他的唇舌吮咬得有滋有味,林彧初眼角泛了红,舌尖却照旧迎合着我,勾缠着,相互舔舐着。直吻到他喉间溢出几声甜美的低吟,我才住了口,生怕再吻下去,会忍不住在这里办了他。 我一下一下啄吻他的嘴角,又问:“是不是呀?做什么都行?” 林彧初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我恍惚看到了其间藏匿着的宠溺,甜酒一样,温温柔柔地入喉入胃,香气四溢又惹人沉醉。 他拿指腹慢慢磨蹭着我性器的顶端,开口时每一个字都缀着情欲:“是你的话……做什么都行。” 小小的一声钻进耳朵里,头皮都要发麻。我凝着他,他也不闪不避,湿润的空气里,两道视线就这般碰撞出灼人的热度。 我抱着他出了浴缸,站在喷头下三两下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直奔卧房。 林彧初水哒哒地被我扔在了床上,他趴在白色的被单里,脑袋半埋在软和的被子里,露出半边脸看我。 那张脸红扑扑的,望过来的眼神有些涣散,没有刻意地放荡,却仍撩拨得人即刻就想狠狠欺负他。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润滑和安全套,走到床边,指尖轻轻蹭了蹭他挺翘的臀瓣,上面还沾着温热的水珠,倘若等会风干了,皮肤会变得很凉。 我恶意地用指尖勾勒林彧初起伏的线条,他的皮肤登时敏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朝他股缝间挤了点润滑,手指也沾了些,他主动而顺从地抬了抬腰,方便我帮他扩张。 林彧初身上的鸡皮疙瘩半天不下去,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帮他扯了扯被子,盖在了后背上。 “冷吗?”我问他。 池先生说他爱你_33 “冷,”林彧初保持着那有些情色的动作,容纳着我在他体内进出的三根手指,回过头来用软软乎乎的目光看我,“所以你快一些……快点抱抱我。” 林彧初向我撒娇似乎已是家常便饭——即便他从前并未在床上撒过这样的娇,现下看起来也不算太不熟练。 我把手上的东西随意撂在了一边,将林彧初翻了个面儿,拿了枕头塞在他腰下面。 我抓着林彧初的膝窝,性器正抵在他扩张过的向我敞开的穴口,那里还留着润滑剂黏腻的触感。我磨蹭着,用柱身一次次蹭过他翕张的穴口,感受着那处轻微的开合。 林彧初的呻吟全被压在了鼻腔里,化作一声声闷哼。 我这样逗他,他不自觉地扭起腰杆,大概扭了几下仍觉不出滋味,彻底恼了。 “呜……你、你今晚怎么磨磨唧唧的——!” 他生气时更多几分有趣,眼角挂着泪花还要将人瞪一眼,一点气势也没有,反倒是变着法儿催人干他。 我扶住完全勃起的性器,找准那处,一点没留情地顶到了最深处去。 “啊——!” 林彧初忽的扬起了脖子,露出性感精致的喉结,身体在瞬间绷紧,只有一张嘴诚实地叫出了声。 我没忍住俯下身含住他的喉结,拿舌头舔他,逼他再多叫几声,身下便一刻不停地往他最敏感的那处凿。林彧初的里面紧紧裹着我,每撞一下还要再缩紧些,细算起来,我已经太久没同他做过,一上来就被这么缠着折磨着,我险些当即就要释放出来。 这可太没脸了,我只好开口劝他:“宝宝,你咬我咬得太紧了,放松。” 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彧初的屁股蛋,他噘着嘴快哭了似的:“涨……里面太涨了。修哲、修哲……” 我被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得小腹更热,下身抽插的速度反倒持续加快,每一下都要顶到最里面,非要两个赤裸裸的身体严丝合缝才罢休,他的双手无力地攀住我,扬着下巴,哭得更凶。 自林彧初来找我直至现在,他几乎哭了一整晚,嗓子也哭哑了,却还在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火热的情欲,仿若最要人命的情话。 他哭得气也喘不匀了,可他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只是抱住我,亲吻我,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修哲,我要你、要你”。 我吻上他湿漉漉的眼,用舌尖卷走睫毛上的泪水,我软着声音道:“宝宝不哭了,我轻点,不哭了,再哭嗓子要坏了。” 我的唇瓣仍旧贴着林彧初的眼皮,他的脑袋动了动,眼皮一下下蹭着我的唇瓣,很快地,我的嘴角又尝到温热苦涩的液体。 “池修哲,”他疲累地轻声唤着我的全名,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郑重,“你得让我疼,你得让我记着。” 我的心像被刺着了,我沉默着,不厌其烦地再次吻去林彧初的眼泪,坦然道:“我是真想让你疼,疼到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剩,只能待在我身边。”喉结上下动了动,莫名哽咽,压住那感觉,才敢接着说,“可我舍不得。” 四下只剩我们的呼吸声和窗外越发嘈杂的雨声,噼里啪啦,裹着晚风,撞上了心门。 林彧初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水——我原说他的眼里是海,要溺死人的,此刻,在一片疾风骤雨下,却恍惚于其中看见了一座灯塔——我的灯塔,而我是流浪了太久的船舶。 “池修哲,我爱你。” 第45章 2017/09/18 雨夜(6) 这晚我们仿佛是一宿没睡,做了多少次也记不清楚,即使后来不做了也没人合眼,用慢悠悠懒洋洋的声音聊着天,手指和手指毫无目的地勾缠在一起。 我跟林彧初仔细解释起程膺的事,他静静听完,就低头咬我的手,那力道不轻不重,恰能留下两排牙印。 我望着那牙印兀自出神,林彧初就翻身压到我身上来,吻我的头发,吻我的额头,吻我的鼻梁,吻我的脸颊,吻我的耳垂,最后停在了我的嘴唇上。 他一下一下地亲,每一下都要亲出响,腻歪到人耳根子都要被惹红。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刚做完的劲儿没完全缓过来,林彧初说话时还带着些鼻音,闷闷的,却硬生生撑起了十足的气势。 我被他逗得想笑,又不敢太明显,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生怕他发现我对他幼稚行径的低看。正认真忍耐着,身上的重量又离开了,林彧初忽的想到什么似的,扶着腰摸下床,大概腿还软着,边走边喊着“唉哟”。 叫是叫不住了,我赶忙跟着这位祖宗下床。林彧初停在他带来的玩偶服和一堆零碎边上,手伸进玩偶服里面摸了又摸,摸出个个头不大的玩意儿。 仔细一看,才认出那是个手动碎纸机。 林彧初将地上的离婚协议捡起来,朝我丢了个委屈恼怒对半开的眼神,我立时生出些莫名的心虚。 “哼。”林彧初扶着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紧接着传来声,“唉哟——我的老腰。” 我彻底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将人打横抱连带着离婚协议和手动碎纸机一块送回了床上。 林彧初认真摆弄起碎纸机,我朝他腰后面塞了个枕头,挑了挑眉道:“林小朋友,你怎么不干脆变个魔术?” “你懂什么?”林彧初用手轻轻拍了拍跟前的小碎纸机,一本正经道,“这玩意儿简单粗暴,还不费电不费神,就是费点劲儿——等会我碎一半,你碎一半。” 我当然满口应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林彧初转动碎纸机的声音,他时不时瞟我一眼,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嗯?” “我没和左岩哥在一起过,”他垂着眼睛,手上仍旧认真销毁着那份离婚协议,“如果单就建立恋爱关系这件事来说,你是第一个。我只和你一个人谈过恋爱,连第一次接吻也是和你。” 林彧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低声开口,却平白给人以字字铿锵之感:“修哲,四年了,我终于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你承诺——我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往,完全准备好和你一起迎接未来。” “我……我自私了这么久,大概还要这样自私下去,”林彧初的手放在碎纸机上不动了,紧张感却来得毫无预兆,他磕磕巴巴地接着道,“从此往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也、你也只看着我,只喜欢我,好不好呀?” 我坐在他身边,安静了许久,用手撑着脑袋,将他瞧了再瞧。 我想把我眼里心里身体里的所有温柔都献给他,可是不够,永远不够。 我第一次在林彧初面前这样坦然地红了眼眶,让他看得一清二楚,而非给他一个难以读懂的后背。 好像一个人在心头太特别,闪闪发亮而夺目非常,仔细盯着他,眼睛都要受不了。什么时候眼眶就热了,仿佛要落下泪来,却仍不至于,只是安静地噙在眼里。 池先生说他爱你_34 因为这份心情并不让人觉得难过。 林彧初忽然张开双臂,急切地揽住了我的肩膀,他一下一下帮我顺着后背,语气里有些懊悔,他小声哄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软着尾音,像哄小孩。 我从他怀里拿过碎纸机,接着碎剩下的一半。 “你别那样小心翼翼地问我——一点儿也不像林彧初,你就该这么跟我说,”我手下动作着,不自觉扬了扬嘴角,“‘如果你敢喜欢别人,我就让你净身出户,连条裤衩也不给剩’。” “成!”林彧初被我逗笑了,也不再垂着脑袋一脸心事,他眯着眼睛,笑出尖尖的虎牙,“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蹲家里一条一条剪你的裤衩,再给你衣柜里添点性感丁字裤。就看你穿是不穿?” 我:“……” 眼眶怎么好像又热了。 第4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每个人都能幸福呀。 ———— 2017/09/21 左岩和维埃拉 这是我们回北京的第二天,市里断断续续在下小雨。舟车劳顿,我们在家窝着睡了一整天,直到昨晚,林彧初才同我提该去看一看左岩。 听他说,左岩这阵子在忙着复健。他的左手想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了,但通过一定量的训练,灵活度再上一层楼还是十分有望的。 除过受伤的手本身就不方便,这些年来,他只顾着冲泡咖啡做甜点,有太多需要重新温习的东西,故而林彧初猜测左岩这些天十有八九是整日待在他们师父那儿等着开小灶了。 我在卫生间里洗漱,林彧初坐在客厅里打电话,待我收拾完毕出来时,林彧初眨巴眨巴眼睛看我,道:“左岩今儿没在师父那,说是要去机场。” 刚才洗脸时眼睛里好像进了水,我一边屈起食指指节蹭了蹭眼睛,一边问他:“去机场做什么?” 林彧初接着眨巴眼睛,陈述的语气里带了些困惑:“接维埃拉。” 我挑了挑眉毛,也没觉得多惊奇,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日同我在长廊上争执时野蛮又高傲的金发女孩,前一刻还怒火冲天,后一刻便伸手温温柔柔替左岩接下一片落叶,像把所有的思念与爱恋都寄托在了其中。 她多勇敢,临别时也不痴缠无比地留他,只送了他那片落叶——而他收在了诗集里,带着它漂洋过海。 我终于感觉到自己拍摄期间的担忧有多么多余,而爱总是使人盲目。 与其说左岩今天去接维埃拉,不如说他打从飞机落地的一瞬间起,就已经将她带了回来。 林彧初倚在沙发上问我:“那今天还要不要去看他啊?” 我略微思忖片刻,倒觉得没什么,回他:“左岩六年没回来,也不知道还熟不熟路,刚好碰上了,就和他一起去接人吧。” 我们开车去了左岩现在住的地方接他去机场,林彧初早早就告诉了我左岩已经恢复记忆。但真见面时,也没我想象中的尴尬,左岩还和先前一样,大家客客气气地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仿佛没什么变化。 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不断跳动,周围有人们三三两两攀谈的声音,机场到达厅里永远那么热闹。 维埃拉已经到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出来。方才还和我们闲聊的左岩忽的没了话,脚下踱着步子,显而易见地忐忑起来。 不一时,出口处陆陆续续走出了人,一旁等着接机的都拿出了接机牌,左岩也朝前挪了两步,高高举起了那本诗集。 金发的维埃拉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她刚走出来,未等我们招呼,仿若有心灵感应似的,一双碧眼精确地对上了左岩的,几乎是一瞬间。 在见识了维埃拉认出左岩的速度后,我便想即使没有诗集,她也一定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维埃拉拖着行李箱,急切地小跑到近前,和左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葡萄牙语和英语混着讲,我只听懂了她在叫“安德雷”,语气里满是喜悦。 渐渐地,维埃拉完全用英语在讲。 她同左岩说,她父亲最近交往了一位女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有人照顾她父亲,她可以放心来中国。 她说,如果仔细收拾的话,东西根本带不完,她不擅长取舍,干脆只带了足够这个冬天穿的衣服。 他们拥抱着,维埃拉披散下来的金色的长发垂在了左岩的小臂上。 她说:“左岩,我来和你结婚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维埃拉叫左岩的中文名,实在算不上字正腔圆,但念得极认真,说不上来的好听。 左岩将她抱得更紧,用英语缓慢坚定地回她:“好,马上结。” 第47章 2017/10/09 和左岩的对话 十一长假,我和林彧初去了海南玩。 我和他都是北方人,无论眼见过多少次,对大海始终都有些道不明的神往。 林彧初说这里挺好的,要不干脆就在这儿买套房,等年纪大了年年都可以来这边过冬。 这话他是走在我前面说的,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往前慢慢迈步子,真有几分老大爷逛公园的架势。 彼时,我实在没忍住朝身边店铺的玻璃上瞧了瞧自己的身形和被口罩遮了一半的面庞,确认自己仍然年轻,正当壮年。 林彧初大概嫌我半天没回应他,又回转过身看我,他站在原地等着,朝我伸出一只手。 原来影视作品中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并不完全是假的。 池先生说他爱你_35 空气和时间骤然变得黏黏腻腻,我有些透不过气,甚至因为心跳加速而变得头晕目眩。 我走近他,牵起了那只手。 林彧初就这样拉着我,慢悠悠地边走边小声抱怨:“你跟好我呀,走丢了怎么办?” 我由他拉着,顺着街道上商铺的玻璃一路看下去,看我们映在上面的身影。 “有高德地图,”我说,“而且我记得你的方向感也不怎么样。” 林彧初:“……” 他不接话了,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掐了掐我的掌心。 我以为他在闹脾气,却从玻璃上看见他低着头,身体一抖一抖地笑了。 十月的海南依然温暖,林彧初的手心热得浮起一层汗,我的手则是一年四季都很干,他坏心地让彼此的手心蹭了又蹭。 我忽然觉得玻璃上的我们仿佛转瞬就要老去,白发苍苍、背曲腰躬、齿落舌钝,一双眼睛已经无法看清玻璃上的容颜了,双手却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从生到死,再也分不开。 我完全被这样的想法降服了,或者说以林彧初为假设的一切美好都太容易让人心动。 我说:“好。” 兴许是这对话间隔时间太长,林彧初已经不知我在应哪句了,问我:“什么?” 我答他:“在这儿买套房。” 假期结束后不久,林彧初就被邀请去了国内一流的魔术培训学校做演讲,他自觉闲了太久,该做点事,欣然应了。 也就是在他正忙的这几天,左岩忽然约我出去,说一起喝杯咖啡。 左岩没经过林彧初联系我,也没有提及林彧初,那就一定不光是为喝咖啡了。以林彧初和他目前相当自然的相处状态来看,他们先前应当是谈过的。只是我着实没有料到,左岩会在现在找上我。 约定的时间恰好避开了咖啡馆的高峰期,我们上了二楼,就更没什么人。那服务员只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记录我们的点单。 咖啡端上来时,左岩尝了尝,还打趣说这里的手艺没有他的好。 我礼貌地关心了下他的病情,他只笑笑说还有的熬,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 我知道他这是自谦。 左岩是个很健谈的人,如若他只单纯是林彧初敬爱的师兄,我们应当也能相处融洽。 这天他向我讲了许多事。 他说他自己起初也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约我谈谈,他直言我们这样的关系,约出来聊点什么都活像挑衅。但他又觉得我这阵子帮了他和维埃拉许多,即使不说别的,道谢总是可以,说他设想的就是先和我简单聊聊,如果我看起来没有窝火到要跳起来揍他一顿,他就接着讲下去。 我被他一席话逗得哭笑不得,我向他承认我原先确实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存在,不过还不至于到动手打人的地步。 左岩说:“那我就随便说说了,你随便听听——听不下去就咳嗽一声提醒我,咱们说好了,不打人。” “一一年的比赛结束后,小初向我告白了,那年他二十四岁,背着双肩包就像个初中生,我们一起学习生活了十几年,彼此之间萌生出什么都很快会被发现,连这份感情也变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可我们到底是没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喜欢他的,却未必就是那种喜欢,我当时已经决定拒绝他了,决定在波尔图的最后一夜告诉他答案,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大一个乌龙,害了他这些年——倒是你,我看着你,看着你们现在这样,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受益者还是受害者了。” 我知道左岩这话没什么恶意,释然地朝他笑笑:“吃了点苦头,捡了个大宝贝,无怨无悔。” 他接着道:“在我恢复记忆后,小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歉,他在这方面脸皮薄,支支吾吾好久才说明白,他不喜欢我了,但这些年一直很惦记我、很愧疚,因为他以为我真的死了,现在看到我没事、看到我好起来他很开心。” “小初悄悄告诉我——我现在决定悄悄告诉你了,他傻兮兮的,一直到我回北京还在害怕自己是不是还喜欢我,还想如果自己还喜欢我,你怎么办。你紧接着就出差了,他每次在医院陪我陪到无聊就看你的电影和访谈,我劝他给你打电话,他说你一天最久要拍十几个小时的戏,没什么时间聊天,他怕自己话太多耽误你。我后来恢复记忆了想起这段,简直要被气笑,这是还喜欢我的样子?小初很多时候都傻得好笑。” “他说他知道自己不喜欢我了,他很感谢当初我废了只手也要极力救他,如果以后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竭尽全力帮忙——这就是开始拿我当外人了。我还有些伤心,但看在他联系林妈来看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我给了小初那个早就想好却迟来的答案,他看起来挺高兴的,还说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可以把心放肚子里等你回家,好好陪你出去玩一阵子了。” “虽然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变成了他去找你。他那天来医院交代过就去机场了,两只眼睛从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嗯……他挺爱哭倒是真的,你尽量别欺负他。” “我后来回忆起他和我坦白时的神情,愧疚、不安、难过、抱歉……唯独没有爱,我想,是你驯服了他。”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和我相似的感受,总感觉林彧初和其他地上走的人不太一样,我知道这种形容有点搞笑。” “小时候,没几个人愿意和我这样母亲死了父亲进监狱了的‘传奇人物’一起玩,他就粘着我,带我去他家吃饭,和我一起讨论师父新教的手法,也是因为想一直做他可咨询可请教的人,我才有动力坚持不懈地努力。林彧初有双翅膀,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却偏要带着地上的人一起,飞不动了也吭哧吭哧地不愿撒手。林彧初总是这样,好像这四年吧,你尽管可以爱你的,他不必要也搭上一份真情,可他最后也还是心肝脑子一通全掏给你了。” “他看重的人,都愿意待他好的。毕竟说好听些他太善良,难听点就是傻,哪儿能不护着点。” “我说这话你千万别误会——我家里还有个火气大的等着呢。想护他的也不定就必须得是他对象是吧?我怎么也当得住他叫一声哥。” “这么傻乎乎又亮得扎人眼的家伙,远远望着的人海了去了,真敢走近他的确实没几个,原先的我就没有勇气应他,有个词儿怎么说的?自惭形秽,对,自惭形秽。” “小初他很爱你,你呢,要是不爱他,应该也就没我前头那句话了。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就里斯本那段日子,我稀里糊涂过的,维埃拉都觉得我和小初关系不一般——依我看,你俩现在就好好过日子,有多好往多好得过,千万别惦记我,力证我和小初关系真的一般,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一直默默听着,手里的咖啡放凉了也不记得喝,我听左岩说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一时有些恍惚。 等回过神时,想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谢了,哥。” 左岩大概说了太多话,他的咖啡倒是见了底,他听了我的话,松了口气似的靠在椅背上。 “客气了,”换了方才逗趣似的口吻,左岩认真道了句,“他挺好的,你好好待他。” 第48章 2017/10/17 最后一个魔术表演 林彧初一忙完魔术培训学校的事,就着手准备起了新的演出。 这决定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这次回来突然就说要办,这阵子我恰巧没什么工作,就跟他讨了个VIP座。 池先生说他爱你_36 因为工作性质,结婚以后我单纯作为观众坐在观众席上看他表演的次数并不算多。 林彧初今天穿了西装,出门前还拿着三条领带问我哪条好看,平日里那乖乖耷拉下来的头发也被收拾得很利落,他笔直地站在舞台中央,向观众席礼貌亲切地打着招呼,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熨帖。 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人了——仔细再瞧瞧,却不尽然。 当林彧初开始表演魔术时,脸上的笑便很难收住,又有虎牙和酒窝衬着,使他看起来像个行走的糖果,甜到旁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邀请观众上台互动,做近景魔术的表演,用起伏欢快的声音和灵动深情的眼眸进行蛊惑——没人能逃脱这样的蛊惑,情不自禁就要走入他的魔术世界,走入他神秘而诱人的圈套,去感受由他支撑起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快乐与美好。 “我很喜欢别人看我表演魔术时,脸上流露出的自然而真实的惊喜,那会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蜡烛上的一点烛火,去点亮别人的生命,哪怕仅仅一隅,哪怕一瞬间。” 这是林彧初自十八岁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时,回答媒体的话。 关于他为什么喜欢魔术。 此后无论他走到何种高度,这句话都始终挂在嘴边。 像个精力十足又坚定执着的孩子。 林彧初的心里装着的是所有人,而他也有能力让自己的话兑现——十几年如一日,林彧初做的从来都是这样一件事。 我无端想起自己十九岁那年,得知那日送我玻璃弹珠的男孩就是当红的林彧初,得知他即将要到我正进行拍摄的城市开小型表演会,我偷偷溜出剧组去看他。 他正当红,一票难求,我斥了巨资,小钱包瘦了一大圈。 我拿到了好位置,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我总觉得他会看到我,腰挺得极直,从头到尾都没弯下去过。 我多想让他认出我,我就是两年前那个要他揭秘魔术的笨蛋,可我又害怕周围有太多人发现我,影响了他的表演,只好无声地将帽檐压了又压,连尖叫和惊呼都压抑着,心头又酸又涩。 那时他也会请观众上台配合,随机挑选时,我的心都要跳出胸膛,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一回上,只晓得一个劲儿默念“选我吧、选我吧”,念咒语似的,但我的魔法向来不奏效,最后走上舞台站在他身侧的也不是我。我为此还难过了许久。 十二年过去了,舞台上那个熠熠生辉的人,依旧熠熠生辉,他长大了,却永远不老。 我仍旧坐在台下,捧着一颗心爱慕他,为他寄去我所有的热情与痴狂。 “好了,接下来是今天最后一个表演——” 林彧初弯着眼睛,笑出甜甜的酒窝,尾音有意拖长,吊着台下人的胃口。 台上已经没有再上新的道具,也没有任何助手,观众们皆屏息凝视,等着林彧初的下一步动作。 他忽然开始伸手解西装外套的纽扣,一粒一粒地解,屏幕将他修长的手放大许多倍,整个场馆内近乎落针可闻。 他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连带着领带也解了,一并扔在脚边,只剩白衬衫紧贴着线条好看的上身。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一浪又一浪的尖叫声,姑娘小伙都有,聒噪得很。 那该死的摄像头还没有挪开,仍旧对准林彧初的上身,然后在屏幕上不断放大再放大。 林彧初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观众席的影响,不急不缓地将衬衣下摆也从裤腰里抽了出来。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认真,没半分刻意撩人,理智上应该如何也不能够想偏,我却仍觉得吃味,只想上前拉他回家,到底还是劝了自己好好坐着。 林彧初竟真的动手解了衬衣纽扣,只是这次是从下往上解的,我背后的尖叫声几乎快掀了房顶,我愈发觉得自己要坐不住,在纽扣解到肋骨处时,林彧初停下了。 他用手拉起右半边衣角,露出一截窄腰和紧实的小腹,朝台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让台下重恢复了安静。 林彧初的手放在了肚脐右侧的小腹上,用力蹭了又蹭,蹭出了一片红。他肤色偏白,衬得那红快要灼了人的眼睛。 不多时,又朝观众席走,前排的人除我外无一不在尖叫,林彧初向观众席另一头的一位小姑娘借了湿巾,重走上台,在同一个位置上用湿巾接着用力摩擦,仍旧没有变化。 这就算道具展示结束了。 我该庆幸林彧初没有请观众上来查看或触摸道具,不然他最后一个表演一定是做不完的,我会直接带他回家。 “好——那我要开始啦,不要眨眼。”林彧初笑着提醒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将林彧初的小腹放大了十几倍的屏幕。 我看到林彧初轻呼了一口气后,将指尖停在了皮肤上。 指尖移动了起来,随着林彧初的动作,皮肤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是纹身。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林彧初,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前两天不愿泡澡,只肯淋浴——而我竟然自始至终都未曾发现过那处纹身。 林彧初垂着眼睛,专注地盯着那处皮肤,移动得缓慢,但黑色的印记与他的动作分毫不差。 Hubert Chi. 他写了我的名字,在他的身上。 我确信场内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个名字,零星有几声尖叫呐喊,甚至说出了“池修哲”三个字,又很快止住了,因为林彧初的动作还在继续。 他转了一行,屏幕将他手下的每一笔都展示得真切,一笔一笔,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压过他的皮肤,在那片白上留下最醒目的黑。 这句话写了太久,以至于他每落一笔,我的心就要从空中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我只有靠指尖不断掐着掌心,才能压抑住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感情。 Hubert Chi,I’m always yours. 林彧初点下最后一个点时,全场忽的齐声叫喊着我的名字。 “池修哲——池修哲——” 数千个人对他念着这三个字,呐喊声如浪潮般四面八方而来包围住我。 我坐在原处,指尖将掌心抓破了皮,有些疼。 我清楚地知道,我再也不用害怕他看不到我,再也不用因为他看不到我而失意沮丧——无论我在哪里,无论何时何地,他属于我,他爱我。 林彧初朝观众席晃了晃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池先生说他爱你_37 他总这么爱哭。 “是他。” “四年多了,这个戒指圈了我四年多,以后也许还要圈一辈子,所以我就借这个机会和大家交代了。” “三年前,我在他的鼓励下重新回到这个舞台,有幸继续为大家表演魔术。我在采访时总说‘我爱人’,大家都当他是‘林彧初背后的男人’,其实我觉得不是的,一直以来,都是我藏在他背后。” “四年前的我是个胆小鬼,遇到了事情就让自己躲起来。我很想你们,也很想变魔术给你们看,可那时的我好像什么也做不到。我像个蜗牛,被人碰一碰就要重新缩回壳里。池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没有嫌弃我,把最狼狈最差劲的我捡回了家,照顾得白白胖胖,又把我送回了我最渴望的舞台。” “大家都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怕疼啦,除了表演需要,所有跟疼痛沾边的苦我都不敢吃——疼其实也次要了,我总是一疼就要哭,一疼就要哭,天生这样,止也止不住,总让人觉得没骨气似的。” “我前几天去魔术培训学校演讲,恰巧在隔壁看到个纹身店,没忍住就去纹了,还专门跟纹身师交代,要是我哭了,绝对不能笑我,他答应了,结果在我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肚子都抽抽时,他还是笑了……” “我把它纹在了小腹,因为纹身师告诉我这里的痛感最强烈。” “能够与我先生相知相爱这件事实在太好了,好到我怕遭报应,指不定老天爷哪天就要跟我算账,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再疼些。” “如果我经历过的所有噩梦与苦痛,是为了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那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我一点也不怕。” 林彧初面对着观众席,带着哑哑的哭腔尽力说着俏皮话,一双眼睛却一刻不离地望着我。话语已不足够表白了,眼泪亦不够,只有对望的双眼,直通到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我沉默地摘下了头顶的鸭舌帽和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一步步走向他。绕过了警戒栏,跨上了舞台,林彧初在舞台中央定定地等着我,他果然又哭得一塌糊涂。 我用指尖揩掉他的泪珠子,却如何也揩不尽。 我恐吓他:“再哭今晚没肉吃。” 却不知离他太近,声音被耳麦扩到了整个场馆。 原本还叽叽喳喳讨论的人群顿时笑作一团,林彧初吸吸鼻涕,也笑了。 我低着头,替他一粒一粒扣上了衬衫纽扣。地上扔着的那件大概脏了,我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林彧初很乖地站着,等我收拾完了才拉住我的手,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同大家作别。 “那今天的演出就到这里,我们要回家啦。” 第49章 2017/10/31 白日宣淫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进入新电影的宣传期,飞往几个大城市开始工作。 林彧初昨晚跟我就“要不要开空调”一事产生分歧,目前在同我进行装模作样的冷战中,之所以说“装模作样”,是因为这种冷战通常情况下至多只会持续到饭点,上了餐桌,天大的事也可以先抛一边,毕竟掌勺的是我。 我在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些明天要带走的东西,林彧初不知在客厅捣鼓什么,连他平日里“哒哒哒哒”个没完的脚步声也听不到。 手里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我干脆活动活动四肢,朝客厅走去。 林彧初站在靠近玄关的立镜前,手里拿着微单。屋里开了空调,他嫌热,裤子也不穿就乱跑,此时不知为何撩起了上衣下摆,内裤完全遮不住,还露出一截瘦劲的腰肢,看那动作仿佛是把下摆叼在了嘴里。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猜不透这位小朋友又要成什么精。 我走近他,他太专注手里的东西,直等我走到跟前,才从镜子里看到我,手一抖,照片大概也拍花了。 林彧初睁大眼睛从镜子里看我,我提前了我们冷战结束的时间,捏了捏他的脸,救下他的T恤下摆。我用手揉了揉他低下太久的后颈,他舒服得直哼哼。 我问他:“在拍什么?”说着将手背贴在他大腿后面,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不算热,也不凉。我隔着内裤拍了拍林彧初的屁股,说:“还光着腿?” 林彧初也不回头,就在镜子里看我,好半天才憋出个字:“猪。” “你这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在骂我?”我把林彧初抱进怀里,他一点儿没客气,卸了劲儿就靠在我身上。 他说:“骂你。” 林彧初腾出只手,握住我的手背,引着我拉起他的T恤,我能清楚地从镜子中看到他小腹右侧的一串英文。在光洁的皮肤上,那纹身显得格外性感惑人。 我弯着腰,将下巴搁在林彧初肩头,不自觉就笑了,问他:“干嘛不找我拍?” 林彧初回我:“你非得开空调——咱俩还没和好呢,注意一下个人言行举止。” 林彧初的回答常是这样脱线到引人发笑,他这样说着,还要耸一耸肩膀,作势要将我的脑袋耸下去,但其实根本不下任何力气,蹭来蹭去,反倒跟撒娇似的。 “谁叫你总爱不穿衣服乱跑?” 我用手指摩挲起林彧初的纹身,指腹慢慢蹭着,每一下都轻飘飘,从镜中看来,平白多几分情色。林彧初大概被摸得有些痒,他把衣服往下扯一扯,像要止住我的动作。 “谁不穿衣服了?”说着,林彧初还抖抖身上的T恤,力证自己没有裸奔,白色的平角内裤就在他的动作间时不时亮出来晃人眼。 大概是看惯了,刚才从卧室出来看到林彧初这副样子还不觉得怎么,这会闹一闹,闲扯几句,再看他无意识的撩拨动作,嗓子眼都有些渴。 我拉着林彧初挪到矮几跟前,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又从他手里接过微单,调成了录像,搁在了矮几上。 林彧初大概猜到我要做什么,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笑嘻嘻等我。我刚撩起他T恤,他又一本正经地清嗓子:“欸,这位先生,耍流氓了啊。” 我忍着笑弹了他个脑瓜崩儿,将他整个压到了沙发上。 “不是你想拍纹身的吗?这回一定好好拍。” 我伸手将林彧初的上衣推着卷到他胸口,吻住他的乳首,他哆嗦了下,用手胡乱揉着我的头发。我嗅着他皮肤的味道,从胸口一路嗅到小腹,我们用一个牌子的沐浴露,身上的味道也相似。兴许是吸气的动作让他觉得痒,他在我身下扭动着,我毫不犹豫地掐住了他的腰。 我舔吻着他的纹身,舌尖都像被那串英文勾住了,久久在那里流连,好似非得尝出是苦是甜才肯罢休。 林彧初的下身很快支起了小帐篷,我用手抚弄着他的阴茎,他大口喘息着,间或发出几声低吟——沙哑的、勾人的。 大概是还记得一旁有个录像的玩意儿,林彧初抬起小臂遮住眼睛,下身却配合着我的动作脱掉了内裤。 我拉开他的手,吻着他的眉心:“别遮,你最好看。” 池先生说他爱你_38 林彧初低低地哼了一声,他潮热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嘴唇印上了我的颈侧,张张嘴仿佛要咬下去,兴许是害怕会留下痕迹,又去咬我的耳垂,从门牙磨到虎牙,用牙尖刺着耳垂上的肉,并不疼,却痒到我整个人要从内里炸开。 “修哲……” 林彧初用双腿缠着我,用脚趾勾我宽松的裤腰,他两条腿软得没力气,只是一遍遍让那松紧带在我的腰上弹开又重贴回来,脚趾不时蹭过我后腰的皮肤。 前戏做得很潦草,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分开,情事也变得急切起来。 就在此刻,就在这里,必须是你。 我坐在沙发上,林彧初跨坐在我的腿上。我也顾忌着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别人能看到的痕迹,故而以锁骨为界,以上仍旧原样,以下已是一片狼藉,T恤领口都被扯大了一圈,歪斜着,露出他圆润的肩头。 “可能会,有一点儿疼。”我扶起他的腰提醒他,用阴茎磨着他的臀缝,他软软地撑着我的肩膀。 “唔……嗯……” 林彧初含糊地应着我,用手揉弄着自己那话儿,大概是刚才真把他乳尖咬疼了,他微微佝偻着,仿佛在避开和布料的接触,我这样猜测,却一点也不想脱掉他这身衣服。 “没事儿,你……进来、进来。” 我抓着他的臀肉,将阴茎送进了他的身体里,一整根没进去,用力地顶到最里面。 “呜——”林彧初的口中发出一声宛如悲鸣的哼叫,一张脸涨红,双眼紧闭,睫毛猛烈颤抖着,抖着抖着便抖下泪来。 他哭,便是很痛很痛了。 他怕痛,所以比常人更不会分辨痛,一点痛和很痛都被他归为痛。林彧初在生活里弄伤自己,和我形容时总是“很痛很痛”。 “修哲,很痛很痛。” 但同样的话他绝不会在情事中提,做爱时痛了他只是哭,他会求饶,却从不说“修哲,你把我弄痛了”——他会表达感受,却从不在情事中拒绝我。 我顶弄着这个属于我的灵魂,这个身上烙着我名字的肉身,听他哭泣,听他呻吟。 我朝前挪了挪,阴茎在林彧初体内移了位置,他“啊”地叫出声,我伸手从矮几上拿起微单,对准了他漂亮的纹身。 只要再向下移几分,就是我们结合的地方,那里仍不知羞耻地发出水声。 “不、不能拍了……”林彧初这样说着,却并不阻拦我。 他红着脸,说话也结结巴巴,和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小家伙完全两样,无端将人的施暴欲勾起来。我猛烈地在他体内抽插着,他在我身上快速颠簸,口中的粗喘低吟也被撞得破碎,一声也连不到一起去,镜头也跟着我们摇晃,不知拍了多少淫荡的画面。 林彧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征伐吓到了,哭得更凶,他越哭我越想欺负他。 大概是实在耐不住了,林彧初的手攀上了我的大臂,指甲也嵌进肉里。 “你要弄死我了……”他用哭腔道,“你慢点儿,修哲……慢点儿……” 他向来不大会说床话,这样说“弄死”,也绝不会有调情的成分,他在以夸大的修辞阐述感受。他这样说了,我却并不这么听。我告诉自己,不对,他说的是“快点儿,再快一点儿”。 我发了狠地一次又一次撞进他身体里,他承受不住地仰着脖子,眼泪顺着下巴往下落。 他哑着嗓子,仍旧在喊:“修哲、修哲。” 再深一些,再重一些。 “唔——啊……!” 掐进肉里的指甲猛地用力下滑,在大臂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感觉不到疼,只是通体畅快的爽。 射过的阴茎还留在林彧初身体里,他把脑袋搭在我肩头,慢慢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 他气也喘不匀,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却小声问我:“我好看吗?” 我答:“好看,说一万次也是——你最好看。” 林彧初从我手中接过机身已经发烫的微单,重调了拍照,哑着嗓子道:“亲一个。” 我拨开林彧初被汗浸湿的发,扶住他的后脑勺,心跳加速地闭上眼睛,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按下了快门,微单发出“咔嚓”声。 林彧初靠在我身上,扬着嘴角查看那张照片,又兴冲冲举到我眼前。 照片里的我们都好看。 林彧初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我的下巴:“工作加油。” 我:“嗯。” 林彧初说:“不准偷吃。” “一定,”我说,“欢迎性感小家猪随时查岗。” 他被这比喻气得给了我一拳,不轻不重的,动作幅度却大,倒把下身给牵动得疼了。 林彧初龇牙咧嘴好一阵,被我摸顺了毛才说:“等冬天过去了,花也全开了,我们去补拍结婚照吧。” 第50章 2018/01/01 五周年快乐 年尾,池修哲的宣传期基本结束。他的工作时间比起其他演员相对自由,也比较可控,早早就空下了元旦的假,饶是如此,他仍要上赶着去逗越到节假日工作越忙的林彧初。 “唉,林先生,今年你忙我也忙,咱还过不过结婚纪念日啊?” “说的都是屁话。” 池先生说他爱你_39 彼时隔着一千多公里,林彧初累得连举手机的劲儿也没有了,仍然留着一口气骂他。手机和林彧初一块躺在床铺上,只给视频那边的人看酒店房间的天花板。 “那我等着你了啊,”池修哲难得没正行地乱拐尾音,一副小媳妇口吻,“我等着你~” 林彧初果真信守承诺,元旦晚会上一表演完他的节目就找空溜了出来。上一刻还在全国观众面前直播变魔术,下一刻就站在北京国家体育馆门口打的。 这手上挥挥下挥挥,愣是拦不下车,林彧初急了,干脆去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着就往世贸天阶赶。 今早分别时,池修哲说:“我在世贸天阶二百五十米长的电子天幕下面等你。” 林彧初没想到他要在外面过,不过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就点点头。 池修哲见林彧初不开口应他,不放心地又问:“林先生,我刚说的什么?” 林彧初:“二百五在世贸天阶的电子天幕下面等我。” 被狠狠赏了个爆栗子,遂铭记于心——二百五在世贸天阶二百五十米长的电子天幕下面等我。 二十三点十五分,月光如水,林彧初蹬着脚踏,将繁华的街道甩在身后,盼望自己能如风般尽快抵达世贸天阶——他答应池修哲了,要一起过零点。 冬天里衣服裹得厚,这样蹬了没多久,林彧初背后就开始冒汗,他轻呼口气,看着白雾升腾。难得池修哲想约他逛个街,那个笨蛋十成十要发那个一元一条的滚动短信上天幕给他告白,然后两个人傻兮兮一起仰头等显示。 林彧初这样想着,画面都蹦进了脑袋里,嘿嘿笑笑,才发觉脸都冻得有些僵。两条腿一下又一下地不停蹬着——人还没到,倒惦记起告白短信了。林彧初腾出只手蹭蹭冰凉的鼻尖,无不感慨地想:忙起来就是不好,纪念日也过得寒酸。 “没打到车?” “那你怎么过来的?” “不着急,你快看看周围有没有空车,别冻着。” “好吧,骗你的……如果你能零点前来,当然最好啦……实在没办法也无所谓,安全第一,路上小心。” 二十三点二十五分,池修哲挂断了林彧初的电话。 唐颖听完全过程,站在一边挑了挑眉:“我就说林先生不一定能准时赶来,所以现在还照常进行吗?” “在听天命上我已经习惯认栽了,只好尽人事。”池修哲一脸无所谓。 唐颖:“那我让安保公司那边现在开始清场?” 池修哲点点头,从车内探出头,目测着街上的人流量,隐隐觉得有些危险。 几乎是意料之中地,不少行人和安保公司的人起了争执。 因为害怕动静太大被林彧初发现,他极力要求工作人员等到今天白天再贴告示,而现在看来,传播力度显而易见。 果然自己的麻烦还是要自己解决。 池修哲没管在背后叫他的唐颖,拉开车门就下了车。清场仍在继续,没几个人注意到影帝池修哲就那么从自己身边走过。 池修哲一路走到世贸天阶下面的乐队旁边,直等到开口和乐队主唱说了话,才被认了出来。 “能借您的麦克风用用吗?”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世贸天阶没有被清场,所有行人被整齐有序地安排在了天幕两旁的街道上,好像两堵几十米长的人墙。这一刻,所有人都守着一个秘密,只等一个人的来到。 “修哲,我换了辆共享电动车——我会赶来的,很快就来,你等我。” “好的,小朋友,别超速。” “你就站在天幕底下别乱跑,那地方找个人怪难的……算了,等我到了再给你电话啊。” “成,我就站这儿不动,你来就行。” 二十三点五十分,池修哲挂了电话,转头朝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示意:“拉闸吧。” 唐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的眼睛……迟点再拉闸吧?才刚挂电话,哪儿能来这么快?” 池修哲冲她宽慰地笑笑,摆摆手道:“看不见而已,就当在睡觉了。万一他来了还亮着,可不就前功尽弃了?”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补一句,“反正也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会儿。” 恍惚听到“啪”的一声,天幕与两旁的灯次第熄灭,池修哲站在原地,几不可见地晃了晃,铺天盖地的黑暗在瞬间包围住他。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尖叫,很快又压了下去,四周有交谈声,只是这声音都放得很轻很轻,仿佛生怕破坏了这个秘密。 远处恍惚有光亮,太微弱了,凝住眼也看不分明。可是林彧初明明白白告诉他了,跟他说,“你等我”。 池修哲将自己钉在了地上,心跳如擂鼓,恐惧和迷茫轮番上前问候,却全不如期待与喜悦来得真实。他从未这样清醒地将自己长时间置于黑暗之中——在无措中,满怀欣喜,只是因为有了指望。 二十三点五十五分,林彧初到达世贸天阶的天幕前。看着一片繁华里陷入黑暗的前路,林彧初吓傻了,整个人几乎是从电动车上滚下来的。 停电了?这么大的广场停电了?那个笨蛋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林彧初仍旧能借远处的霓虹灯看清脚下的路,但他知道,这种亮度下,池修哲什么也看不到。 “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那头接了电话,林彧初才算松一口气,却仍心有余悸地直跺脚,这么多人,黑咕隆咚的,一不小心就要发生踩踏事件。 “都说了,站着没动,等你呢——在天幕底下的最里头。” “你个猪——!” 有那么一瞬间,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就知道,他就怕这样,可他拿那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彧初迈开腿狂奔,只恨这条路怎么这样长,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笨修哲,你笨死了,笨死了。”他把电话举在耳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你别怕,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离人群远一点。” 池修哲觉得自己脚下仿佛长了刺,引得他要迈开步子去找林彧初,可他忍住了,轻声道:“嗯,我没怕。”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池修哲听到远处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和沉沉的呼吸声。 仿若雪虐风饕里遥遥一点烛火。 池先生说他爱你_40 林彧初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地跳动得更猛烈几分。 大概终于发现二百五十米长的走道上,一路跑来只他自己一人,林彧初减慢了步速,朝池修哲走去。 “我多怕你赶不来。”池修哲看不到他,却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林彧初喘得厉害,拿冰冰凉的手捧起池修哲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池修哲的眼睛。 “我在这儿——这不就来了?”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池修哲抬手握住林彧初的手,拢在嘴边哈热气,片刻后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池修哲伸出小指,仿佛要做个约定似的,林彧初不假思索,用自己的小指勾上他的。 “我成功了。”池修哲说。 林彧初眨眨眼,不解:“嗯?” “林彧初,”他字正腔圆地念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郑重。 “这五年,是我送给你的魔法。” 北京时间零点整,世贸天阶的夜空几乎是刹那间被烟花点亮,像一场盛大的宴会。 天上是亮的,地上也是亮的。 天幕重新开启,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行人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仿佛要将方才刻意压抑的那份也全释放出来。 林彧初下意识抬头,在巨大的电子天幕下,人也显得格外渺小。他睁大了眼睛,看天幕上显示的文字,那份心动仿佛被人浓墨重彩地深刻再深刻,就这样,再也忘不掉。 【2003年5月24日,破胡同口,第一次见面,林彧初送了池修哲一颗玻璃弹珠。】 【2005年4月20日,魔法少年林彧初,一日之内,红遍大江南北。】 【2005年8月23日,池修哲偷跑出剧组,第一次看林彧初的舞台演出。】 …… 【2013年1月1日,麻辣烫店,相亲第一面,池修哲向林彧初求婚。】 【2014年8月21日,林彧初被池修哲烦得没办法,重登舞台。】 【2015年12月4日,林彧初从休息室里救回了夜盲的池修哲。】 【2016年6月10日,林彧初斩获梅林奖。】 …… 【2017年3月1日,林彧初坐两个小时飞机,给池修哲送了一只会说话的猪。】 【2017年3月31日,林彧初偷偷参加池修哲的粉丝见面会。】 【2017年5月24日,林彧初偷溜回北京为池修哲过生日。】 【2017年6月7日,林彧初飞葡萄牙参加交流会。】 【2017年6月11日,天暗下来了。】 【2017年6月23日,又亮起来。】 【2017年9月9日,林彧初送了池修哲一屋子的星星。】 【2017年10月17日,Hubert Chi,I’m always yours.】 【2018年1月1日,五周年快乐。】 字幕就这样循环延续了二百五十米,他回头看,如何也望不到尽头。 林彧初怔愣着收回目光,呆呆地望向池修哲——那人的背后是一座正在发光的双层旋转木马,他西装笔挺,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再灿烂的烟火也只配做他的背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英俊无匹。 林彧初知道,这不是他误入的童话,而是眼前的人,以一己之力,将童话送到了他的身边。 “我知道这样挺俗的,”池修哲说,“可我这人在这方面好像真的没有上天眷顾。” “又大又亮的超级月亮预报出现在明晚。” “我没办法逆天而行为你送来1月2日的超级月亮,只好用了这么俗的方法。” “你的愿望是成为烛火,为途径你的所有人带来光亮;我没那么厉害,我只想照亮你一个人。” 话音未落,林彧初就目光闪躲,红了眼眶。 池修哲见林彧初紧咬下唇,也顾不上说甜腻腻的情话,急了:“你这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吗?” 隐约感觉到天幕投下的光变了色,林彧初再抬头,那惹人哭的字幕全变成了一群一群聚在一起的猪,二百五十米长的天幕,成千上万只猪。 感动的眼泪活活被气得倒流回去,林彧初说:“你完了,北京市内不准燃放烟花爆竹。” 池修哲:“我备过案的,趁你没在北京的时候。” “你不是还问我过不过纪念日……”林彧初忽然转过弯儿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滚,“你这人怎么这么鸡贼啊?” 池修哲看他哭,更着急:“高兴的事儿啊,别哭,幸福的眼泪我也不要。这么冷,等会鼻涕都该冻住了。” 林彧初别扭道:“我哭我这是心疼啊!婚后共同财产——你这得花多少钱啊?”倒是没好意思把自己以为他要发一元一条的短信这事儿说出来。 “私房钱。” “你还给我藏私房钱?!” “没了没了,真没了,搞这么一出,我就差去天桥底下卖裤衩了。” 后来还说了什么,也全被四周的欢笑和祝贺声掩盖了。 池先生说他爱你_41 很久之后,当时的路人仍旧为自己见证过这样一场爱情而兴奋不已。 他们说,池先生很帅气,林先生很俊朗,那晚的烟花很美,两个人很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章……上帝视角,将近4k字,没准备驴大家,实在是错估了自己的手速,才拖到这个点_(:з∠)_ 感谢大家陪我这么久啦,池先生和林先生终于可以幸福地酱酱酿酿下去了。 之前也提过,这里只是正文完结,我有几个必要的林先生视角番外想写,几个也不知道了,可能几个,也可能浓缩成一个_(:з∠)_我先去睡觉,之后再说……期待大家回复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