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之间》


 一、初次相遇

    九月中，秋老虎仍然炫耀着牠的威猛，空气中瀰漫着迟不肯退的暑气，即便暑假已经结束。这个月对楚竞川来说仍是不平凡的月份，经过6年的工作后，又重新回到校园唸书。从行政相关科系毕业后，他就始终在与文书相关的工作中打滚，渐渐地感到无趣。生活中有兴趣的事情，除了游泳外，就剩下看电影跟与之相关的写写故事或发表电影评论。因为酷爱游泳与晒太阳，让竞川的皮肤上始终罩着一层古铜色，没有特意上健身房，配上一百七十二公分的高度后，身材看来尚称匀称，或许也有些人会称之为小壮。
    「是不是该找点别的什么事做做呢？」
    抱有这种想法的竞川，偶然在网上发现这个离自己公司没有太远的大学电影系有开设学分班后，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每天都在期待这个虽然得利用下班时间，上课上到七晚八晚，可预见会很累的进修机会来到。六月收到入学通知的他，高兴地差点没在公司叫出来。被教务处通知要来加选课程的晚上，查过课表的竞川，早早地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为了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社会人士而显眼，他在洗手间脱下衬衫和领带，换上无袖黑色背心与牛仔裤，脚上套着原来上班时就穿着的球鞋。
    「这样看起来应该像个大学生了吧？」
    才在教室偏后的座位上略有不安地的竞川，听到鐘声响毕，没多久一名两鬓贴齐头皮，发耸如山，脸上掛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套着深灰色短袖polo衫的中等偏瘦身材与宽松牛仔裤，脚上踩着深棕色休间鞋，视觉年纪看来约莫四十岁开外、带着手提包的中年男子探头进来。男子立刻看见竞川，后者礼貌性地微笑，然而前者却愣愣地看着他一、两秒后，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地四顾张望，活脱像是自己走错教室，又或者像是小孩看到什么没见过的事物，而这个表现也让竞川看傻了眼，不明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被人这样看待。
    「我、我是哪里看起来很奇怪吗？」竞川想着。
    他有点慌乱地望向自己周身，毕竟太久没到学校上课，是不是自己眼下真的看起来很不合时宜？同时，男子在门外确定自己没走错后，走进教室里并来到最前面的讲台，不时瞅着台下不知所措而感到困窘的竞川。还好僵局很快消散，赶进来上夜间部课程的同学纷纷入座。男子从手提包内抽出点名单，这时放缓慌乱的竞川确定讲台前的男子，就是他今日要来加选课程电影基础理论的教授郑国伟。

 二、互动

    任教十馀年的国伟，听到上课铃声，离开自己的研究室，往教室前进。
    「上週提醒那些小鬼这周开始要做笔记，该带的文具要带……算了，现在的小孩子只要有手机其他的才不管。」
    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电影圈的经歷，而被学校以业师聘任的他，恐怕现在还在这个不景气的大环境里载浮载沉。虽然这些大学生年纪都可以当自己的孩子，不过十多年的教书加上行政重担，让国伟除了自己对待的导师班外，没有更多心力可以付出给其他同学，虽说如此，他还是自认教书非常认真，毕竟这就是工作。
    来到教室，国伟立刻注意到教室内坐着一个上週没看过的同学。
    「咦？是我走错教室吗？」
    国伟自忖着，随即他注意到了那个座位上微笑的学生，浑身透出的阳光气息，宽厚双肩沿着粗壮手臂的线条，背心也罩不住的胸肌起伏，有别于多数十八、九岁男生清瘦或肥宅外貌，眼前自顾自慌乱的同学，完全符合自己深埋在心中、谁也不知道的喜好。为了想多看几眼，国伟装做自己是不是走错教室而四处张望着。
    「振作一点！如果他是来修课的，未来一定会继续见面的。」
    国伟在内心告诉自己，他后退一步，确认自己没走错教室后，旋即进入教室，当然在讲台就定位后，他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座位上的「菜」。随着同学陆续入座，国伟总算可以开始他的授课。一如过往经验，整个授课完全就是自己发挥的舞台，
    「对于大一刚入学的学生来说，期待他们主动或是有多专注上课都是白费。」国伟边上课边想着。
    总算到了下课时间，坐下来刚拿出手机，眼前光线一暗，国伟抬起头，来者正是「菜」同学。
    「嗯？」国伟表现地一如平时的冷漠。
    「老师，不好意思，我是来加选的楚竞川。」竞川边说边递出加选单。
    「加选？你没一开始就选吗？」国伟接过选课单，原本要加签，发现只有单子递过来，头又抬了起来。
    注意到国伟脸色有异的竞川，连忙说：
    「啊，老师，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上课，不知道今天要带笔。」
    国伟没说什么，从自己手提包中拿出笔袋，并从中取出自己的爱笔，很快签完加选单，还给竞川。
    「等等。」国伟喊住原本转身欲走的竞川。
    「是。」
    「这个先借你，我的课要做笔记。」国伟递出笔，竞川感激地收下。「你有纸或笔记本吗？」
    「有，谢谢老师。」竞川回答。

 三、比较

    上课鐘响，国伟开始上课，竞川也回到座位上。
    「上星期有跟你们说，以后上这堂课都要记得作笔记。现在大家都爱用手机，可是你录影、拍照回去其实记忆的效果不好……」
    国伟才这样说着，另一名坐在竞川前方不远处的男同学接着举手。
    「老师，那你有多的笔可以借我吗？」
    「有，下次要自己带。」国伟无奈地说，随后从笔袋中，掏了支原子笔递给走到讲台的男同学。
    竞川看到原子笔，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这支很像钢笔的笔，心中有点诧异自己获得的高规格待遇。
    「应该只是巧合吧？」
    自小直觉就很敏锐的竞川，虽然内心浮现违和感，不过自己是第一次上课，又对眼前人不熟，不做他想应该才是正确的选择，他用这种说法来安抚内心传来的不对劲。
    「好，我们上礼拜有问大家都爱看什么样类型的电影，在座同学似乎还是以好莱坞电影为大宗……」
    直到下课，竞川将笔还给老师后离开教室，由于学分班学制的关係，比起其他进修部的学生，他少上很多像是通识、体育等的非主科课程，甚至连部分主科课程也都没列在他必修的学分内。趁着轮值的教务处人员还没下班，竞川衝进教务处并缴回加选单，踏着轻松步伐教学大楼，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半，扑面吹来的风仍然没有丝毫寒意，他将背心拉到肚子上，露出快要统一、若有似无的腹肌散热，边走向捷运站搭车。
    在捷运上，竞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不过他看见车窗玻璃反射那个浑身疲累仍带着稚气、短发的阳光男孩，脸上掛着微笑。
    「郑老师讲得满有料的，说不准修完这些课，真的转换工作跑道到电影產业去了。」
    竞川带着苦笑想着，比起自己目前专门处理文书为主的职务，影视產业的工作决非自己所想的轻松，不过自己爱看电影、也对在电影圈工作抱有一份憧憬，而这正是自己会愿意在工作之馀，愿意花宝贵的晚上休息时间来上课的主要动力吧。
    「咕嚕……」
    竞川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他害羞地转头看有没有其他乘客发现这件事，并想起自己因为是第一天上课，为了慎重还特地跳过晚餐，避免上课时会爱睏而睡着。等等在家附近找点热量不会太高的食物吃吃吧？竞川摸着自己(背心已经拉下来)的肚子边想着。

 四、过往

    离学校开学已经过了数周，国伟在自己的研究室里边转着笔发呆，边等候着上课时间到来。手上转的是那支曾借给竞川，是自己平时最爱用的钢笔，思绪随着钢笔的回转也逐渐漂回他们见面的那一周。不论初次见面的惊艷外，国伟在当天上完课，从地下室开车出来时，看见红绿灯旁等过马路的竞川，还有他那衣服掀起，不甚明显的腹肌与从裤头窜出的些许毛发，即便昏暗灯光映照、视线不明，那个景象却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久久难以忘怀，每每想起，裤档隆起的生理反应清楚显示这对国伟有多大的衝击，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平安度过的十多年岁月静好，有可能被一个突然闯入生活的学生改变吗？遇见竞川让国伟的心湖掀起阵阵涟漪，他想起自己年轻读大学时，爱上当时班上的异男哥儿们，还险些向对方告白，直到发现对方交了女友才以心碎收场的过往。而初出社会，的确在电影拍摄剧组遇见自己曾经的第一任男友，却很遗憾发现对方是个渣男再次伤心分手。距离自己最近一次的爱情是距今十三年前工作上认识有着对电影同样嗜好的硕士毕业生，两人每天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像是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个他申请到美国纽约电影学院，自己也衝动地为爱走天涯，硬是辞去工作，也申请游学，一切只是为了和心爱的他廝守。然而，母亲不知道透过什么方式知道了自己和他的关係，不惜讲上超久的越洋电话，甚至威胁要断绝母子关係，逼迫自己回来台湾。最终，在两人的泪水里让这段缘分画下句点。
    沉浸在回忆里的国伟，抬起头看见自己摆在桌上的行事历十二月的地方，用红笔圈起，他不禁叹了口气，即便现在已经在学校任教、是可以管同学的老师，但事实上自己就像隻笼中鸟，不管怎么飞都飞不出去这个限制住自己情感的笼子，十二月的到来就是绑死他这隻笼中鸟的第一次枪响。
    就在此时上课鐘响，他将钢笔收回自己的笔袋内，稍事整理后，便出发前往上课的教室。
    「不要奢望了，郑国伟，幸福已经是你这辈子无缘获得的东西。」
    走在通往教室的楼梯，他换上一如既往的扑克脸，用眼镜偽装，强压住那些情啊爱的，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五、凝望

    虽然开学时有那么些许的插曲，不过在国伟老师的班上，就是平常的上课。只是毕竟是大学，随着上课一周周地度过，还是迎来了期中考试，这对很久没踏入校园，加上白天还要工作的竞川来说，着实是花费了一番工夫准备。总算忙完期中考，国伟要大家拿出纸笔写着自己目前觉得最喜欢的五部电影，并利用之前教的理论与分析角度，简单谈一下。趁着同学们努力地爬格子，国伟沿着长方形的教室绕一圈，同时看看同学们的作答情况。
    巡视过半圈教室，国伟在竞川附近停下步伐。
    「这个电影很有意思，你怎么会想到这一部电影？」国伟微笑着问。
    「喔，没有，刚好另一堂课老师有讲，我就去找来看……」
    答腔的是二年级的学长，经过半学期的相处，竞川已经知道那人身分。国伟单手撑桌，略为俯身看着学长作答的卷子，竞川这时才仔细看着国伟老师。
    整齐服贴的双鬓，已经略为花白，沿着脸庞窜生的络腮鬍，像是行道树般的整齐排列着，竞川有点意外像他这样的中年人，竟然会没有老人斑或太多坑洞疤痕去影响他的尊容，更让他惊喜的是，宽阔的天庭外，国伟老师有着不太明显的美人尖。顺着额线向下，和浓粗而短，彷彿两尾肥毛虫般的眉毛相遇后，来到清澈、坚定的双眸，虽然厚重的黑框眼镜具有修饰与遮挡之功，不过他还是注意到老师双眼旁细微的鱼尾纹。没有特色的鼻子下方接着布满人中、在灯光下略为闪耀的密集灰白鬍鬚，同样出现在嘴唇下方与下巴处。环绕脖子的数圈细纹，或许是最能透露年纪的地方，皱褶明显的白底蓝条纹衬衫，让竞川稍微好奇国伟是否未婚，下半身不贴身的天蓝色牛仔裤，和套在脚上的深棕色休间鞋，也让他想着老师搞不好没有表面来的严肃。
    不过就在老师评点完学长的文章，继续移动时，竞川这时才发现到另一个更应该被关注的问题。
    「我为什么会这么仔细地端详国伟老师呢？」
    「欸，你的呢？」
    国伟老师冷不防地出现在竞川身后，竞川连忙将自己的卷子往旁边推到老师看得到的地方。国伟一样半撑着身子挨近竞川，他调了调眼镜，很快瀏览竞川纸上的作答，随后满意地说声：
    「好。」
    竞川望着老师的背影，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大概就跟年轻时一样，被老师看着总会有些不自在吧？他为自己方才的心跳加速下了一个清楚的註解。

 六、母命

    周六近午，国伟穿戴整齐，开车来到信义区林立着多家百货附近的这家老牌台菜餐厅。附近停好车后，国伟匆匆进入餐厅，店内的服务人员领着他来到vip包厢。门一开，里面热闹非常。五张圆桌几乎坐满，国伟的堂姊招呼着国伟入座，国伟妈妈汤香兰着一身紫红色旗袍端坐在那，贵气非常，那桌坐的都是与国伟家熟识的亲戚，包含国伟三伯与堂姊一家七口。其他桌分别是国伟大伯父一家十口连同一名出生近一年的小婴孩、国伟二伯父、二伯母，两名堂哥与各自家庭共十员、五叔与五叔母，国伟的四名堂弟妹与其家庭，包办另外两桌。
    「好了、好了，大家先静一下。」
    国伟堂姊轻敲酒杯，清脆声响提醒在场眾人，喧哗声逐渐收敛，堂姊搀扶着香兰站了起来，女士手上持着装着三分满的酒杯。
    「今天我们郑家又能在此聚会，感谢老天。」底下传来零星的鼓掌声，香兰缓慢又坚定地叙说：「在此有个好消息想跟大家宣布。」
    「弟妹，是什么好消息？你家的国伟要结婚了吗？」几乎掉光头发的国伟二伯郑世道摇晃地举着酒杯边说。
    「正是，今年十二月就会举行订婚。」
    「对象是……」三伯郑博远疑惑地开口，其他眾人也抱着相同的疑问互视着。
    「小犬国伟一直都有交往的女朋友，我想时间也够久，早些时间就嘱咐他要筹备结婚的事情。我们郑家不是小家庭，该有的习俗跟礼貌，一个都不能少，所以先从订婚开始张罗。」
    语毕，全场响起热烈掌声与恭贺声，包括与国伟同桌的堂姊。
    「看不出来欸，国伟，原来早就有交往的对象了，怎么没带来呢？」
    「她今天刚好有事……」国伟勉强撑着笑容一一答覆。
    大伯、二伯在家人搀扶下走到香兰身旁向她祝贺，一时整个气氛瞬间热络起来，不过在这阵热闹中，国伟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似的，他勉强带着笑容，拿着酒杯应付着向他道贺的家人们。趁着两道菜的空档，他藉着尿遁，走到餐厅外，深深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果然是避不开……」他拿出手机，在line里面找到暱称专职大帅哥的视窗，开始输入。
    「我家太后今天在眾亲戚面前宣布我要订婚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推迟，始终就是躲不开，唉。」
    「好惨，有后续打算吗？」
    「看能不能先订婚，就尽可能延迟结婚吧。」
    「这不是办法，你不是说要对家里那个小女生负责。」
    「对……唉。」他将手机收起，赶紧回去宴席。

 七、酒吧

    「阿海，你终于肯来了喔！」
    蓄着三分头，挺着白色挖背背心也包裹不住的两块胸肌，配合着古铜发亮的肤色和穿着重磅布料製成的卡其色五分短裤，比竞川高了半个头的男子在酒吧门口热情喊着竞川，后者有点害羞地走过去。至于阿海，这是竞川在同志圈内的暱称。
    「chris，你这么早就来喔。」两人相拥后竞川为笑问着。
    「不早点来等一下就客满啦，还好我有订位，走啦，小姪女跟小蓝已经在里面了。」
    推开酒吧的门，两人鱼贯入内，来到最后一桌，穿着白色背心、身材偏瘦小、脸上带着些许痘疤的男孩和同样穿着白色背心，明显由健身房出產体魄的男孩，站起来欢迎竞川的来到。
    「两位好久不见啊。」
    「阿海好久不见。」偏瘦的男孩藉着打招呼的机会，拥抱竞川并偷摸胸肌和腰部，说白了就是吃豆腐。
    「我说小姪女，你上个月才和我睡到同个男人，现在我们清纯的阿海你也想吃喔。」chris翻着白眼边吐槽边把两人分开。
    「人家叫阿宏啦，不要带坏我最可爱的阿海。」瘦小的小姪女抗议着，但chris不理他。
    「哈哈，原来这就是小姪女这称呼的由来。」竞川乾笑两声。
    「对啊，他丑一啦。」接话的是一旁健身壮男，暱称小蓝。
    正当四个人聊着天，忽然隔壁约莫坐有二十人的大桌爆出掌声，几个壮汉把脸上虯着浓鬍，大声笑着的男子围在中间并脱掉上衣，其他座位上的朋友，高声唱起生日快乐歌，同时坐在寿星两旁的朋友将座位下的生日蛋糕拿出并点燃蜡烛。其中一个围住寿星的壮汉，用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手指沾了蛋糕上的奶油，反手抹在寿星的乳头上，寿星惊呼一声，其他同桌友人爆出笑声，又引发一波高潮。
    「哇！玩这么大？」竞川对眼前一幕有些讶异。
    「那个寿星就是现在圈内几个主流团里面最红的团长绰号鲁夫。」chris立即补充到，实际上对于竞川这种不常涉足圈内场所的人来说，chris是他最好的行动百科事典。
    「我听说……」小姪女忽然压低声量，在酒吧如此吵杂的环境下，这让其他三人为了听清楚，只得靠近他。
    「什么啦？干嘛突然小声？」chris同样小声抱怨着。
    「听说他虽然看起来这么壮，不过那边……就很普通。」
    「你跟他睡过喔？」小蓝忍不住问。
    「我才没那个机会咧，他也喜欢壮的，像我这种瘦皮猴根本没机会。」小姪女耸耸肩。
    「啊，我去一下洗手间。」
    竞川忽然觉得尿急，站了起来，走向洗手间。正当他如厕完在洗手台准备离开时，正巧遇上方才的寿星鲁夫进来。竞川直觉闪开，欲让对方进来也好让自己出去，谁知鲁夫和他闪避同一方向，变成两人相卡于门口。
    「不、不好意思。」经过两次的互卡，竞川开口。
    「不用不好意思，小帅弟。」鲁夫忽然往竞川处强压过来，竞川无法在这狭小空间回避或闪躲，只得向后退至墙壁，谁料下一刻，鲁夫左手壁咚竞川。

 八、室友

    用餐后，国伟开着车载母亲先去卖场购物后才开回三伯家。当他停在三伯家对面的停车格时，车上剩下他们两人十，他还是开口问了。
    「妈，有必要这么高调吗？」
    「你搬出去住多久，昱婷就跟你住了多久，我的孙子呢？」
    「生、生小孩这件事也不是说生就生……」
    「妈知道你在意昱婷开始跟着你时还是学生，这传出去对你身为老师的身分不好听，不过她都毕业几年了？」
    「那也不需要今天在亲戚面前……」
    「小伟啊，你都多大年纪？四十好几了。除了我们家的你之外，其他的都老早结婚，人家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你呢？当初为了那个男生跑去纽约……，妈年纪大了，没办法再承受这些，只想要赶快抱孙子。」
    「妈，我有答应过你会跟她结婚，也在筹备……」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好了，我要下车了。」
    国伟放弃辩解，开车门走到母亲那侧，扶她下车并回到三伯家。自从自己的父亲先离世后，三伯家在母亲六十五岁后，愿意让香兰一同生活，香兰一开始是抗拒的，但国伟需要工作，年纪较小的昱婷，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中到大学年纪，香兰也不想麻烦她，最后同意了这个提案。告别三伯，国伟回到车上，却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开到家附近的景美夜市，找到自己爱吃日式料理店，好好祭了祭五脏庙。等到踏入家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后的事情。
    「老师，你回来了。」
    年约26岁，婉约嗓音加上一头乌黑长发，标准的前凸后翘身材，美人胚子的瓜子脸与一双灵转的清澈双眸，她读完復兴美工后、前两年才从市立大学毕业，自带一种脱俗气质，穿着粉色睡衣的翁昱婷对着刚进门的国伟打招呼。
    他们的相遇完全是香兰一手安排与策划。昱婷家和香兰是旧识，在昱婷读復兴美工时，为了帮助昱婷的课业，香兰让刚返国还没有工作的国伟去担任昱婷家教，后来昱婷父亲遇上雷曼兄弟破產波及，造成经商失败，香兰更是向昱婷双亲保证自己一定会让昱婷顺利毕业乃至于念完大学，连带条件就是让想搬出去的国伟得带着昱婷一起生活。不过苦无两人没有后续(生子)消息，心急的香兰在其后更是在指使昱婷製造出两人同床而眠的状况。
    当起床后，原先醉倒的国伟发现自己和昱婷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他责怪自己的粗心，却也下定决心背负起昱婷的名誉。自那时起，香兰便有个好理由反覆催促着国伟婚事的进行。然而前几年都被国伟以昱婷还在念大学，自己才刚担任老师、系上很忙等为由阻挡至今，而现在，没有可以再继续反抗的说词了。
    「你还没睡啊？」国伟看她一脸倦意，想来是替自己等门，愧疚地说。
    「嗯，老师回来了就好。」说完她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停下脚步。「老师，今晚要一起睡吗？」
    「呃……，我、我吃得满饱的，可能会吵到你，你先赶快去睡吧。」
    「妈是有嘱咐我，要我也要考虑一下老师毕竟还年轻，如果有那方面的需求我可以……」女孩羞红了脸，没办法再说下去。
    国伟在心里暗骂脏话，连忙开口：
    「没、没关係，你先休息，我还要去书房准备一下要给学生上课的教材，之后要教动画十二黄金定律，我想手绘几张图。」
    「手绘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係，我自己来就行。」
    「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九、心坎

    狭小空间内，除了尿液和芳香剂混合的味道，鲁夫浑身扑鼻而来的酒味，让竞川在心里暗叫不妙。鲁夫并没有将上衣穿回去，目前就只有下半身还穿着五分裤与球鞋。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他，双颊虯着浓密的鬍子，壮硕的胸膛上长满胸毛，往下到目前略凸的肚子，与腹毛连成一气，透发十足男人味。高了竞川半个头，让此时的他备感压力。
    「很少看到你。」鲁夫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始搭訕。
    「对，我比较早睡，所以不会常来酒吧。」
    「有没有…..觉得很热？」鲁夫伸手想将竞川穿的背心掀起，后者则用右手极力压住。
    「动手这样不是很好。」竞川迎上对方的视线，然而鲁夫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反而用一种猫在看着掌中猎物的感觉看着竞川。
    「不错，我喜欢直接、敢反抗的人。今天我是寿星，可以给我礼物吗？」
    鲁夫的头缓缓向着竞川靠过去，他闭上眼睛，期待着竞川能用双唇回应，不过对竞川来说，他想只要鲁夫再往前半分，他再不想也只得动手敲晕他。
    「欸，阿海，你是跌到马桶里了喔。」chris忽然探头进厕所，打断了双方所有的进行中的动作。鲁夫恶狠狠地瞪着chris，而竞川趁着这空档，溜出鲁夫的壁咚。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一下，我们走吧。」三步併两步，竞川已经来到chris身旁，他回头对鲁夫说：「寿星，生日快乐。」
    在两人回到座位前，听到厕所传来很大的撞击声，这让吧台的酒保连忙前往观看。至于chris带着其他三人迅速地结帐离开酒吧。路上chris很快地将事情讲给小姪女与小蓝听。
    「太夸张了吧。」小姪女听完后惊呼。
    「是真的满扯的欸。」小蓝补充自己的观点。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chris禁不住好奇心发问。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遇见他。」竞川耸耸肩。
    「唉呦，我就说阿海这双小狗眼，加上这个身材，在圈内根本是桃花发电机。」小姪女在思考片刻后说出自己的解释。
    「不过阿海，你二十八岁还没有性经验，这在圈内真的算异类。男生嘛，谁不是视觉系的动物？而且不先试车后再交往，万一不合，不就一切白搭。」
    竞川只能用沉默回应这一切，自己何尝不是有着年轻气盛產生出那压制不下来的性慾，要不是读大学时发生过那件只有他告诉过chris的事情，自己大概也就跟圈内的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同样的生活方式。
    「好啦，有没有要续摊啊？」chris看出竞川的心意，连忙换话题。
    「今天周末，不然去夜唱好了？」
    「这时间ktv会不会客满啊？」
    「阿海你要跟吗？」
    「喔，好啊。」

 十、目光

    时序靠近期末，上了将近一学期的课，不论是白天班级还是晚上来进修的同学，专注力在课业或是工作和作业的摧残下，也逐渐涣散，国伟从歷来的教学经验和眼前在课堂的观察看的出来，不过，教室中总有双从不缺席的炯炯眼神在看着自己，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自己把爱笔借给他的那位同学，看着出来他上课总是非常认真做笔记与听讲，他叫楚竞川。
    「是因为我吗？」
    国伟自忖，为了解答心里的疑惑，在某次教师会议后，国伟找上另一门也上一年级进修部的老师聊天，藉着自己带的日间部导师班为开头，一路聊到进修部的状况。
    「说到用功，今年进修部大一同学有比去年好吗？」国伟问。
    「好像差不多，进修部嘛。」
    「是喔……」国伟正打算追问时，对方倒是先开口：
    「不过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同学，还不错欸，都没缺席。」
    「谁啊？」国伟装傻地问。
    「那个姓有点特别……，对！楚，那个同学好像真的对我们系很有兴趣，上课听讲很专心，也没看到他缺课过。」
    「对，我、我也有印象。」
    得到这消息的国伟，心理半是失望半是欣赏。失望是在原来他的用功并不特别针对自己。还多亏自己借过那隻价值不斐的钢笔给他，不过，他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吧？另外的欣赏则是知道自己可能也没办法这么用功，面对白天还有工作的压力，能这么努力听课，难能可贵。
    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在这时，比起自己带的导师班，竞川就已经有着更被注意的地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国伟忙翻了。因为就算是包括同为教师的同事们，没人知道国伟正忙着筹办订婚与结婚婚礼，至少得准备那些遵循古礼的仪规。宾客名单、场地租借、礼饼与婚顾公司、拍婚纱等等，每一条都要钱。这对原本租屋在外的国伟，无疑是凭空多出的一笔开销，就算自己从大半年前就开始存钱，以花钱如开水龙头的速度来看，他只能祈祷这一切尽快结束，结婚虽然已经是不可避免，但唯一的好处是结婚后学校这边有提供教师相关的结婚补助。
    回到研究室的国伟，翻着桌上的行事历。不是为了看订婚日期，而是看看下礼拜几又要上进修部的课程。
    「这是当然，能有人专心听自己上课，我想所有的老师都会同意，真的是一种享受啊。」国伟在心底为自己的行为定调。

 十一、久违

    自从上课至今，竞川自问累不累？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可另一方面心灵上相当满足，这份满足感甚至能让他忍受白天工作时的一些无聊或无谓的要求。在第一学期的这几门课中，竞川最喜欢上的，当然就是国伟老师的课。
    「除了能学到东西，每次来看熟年帅哥两个小时，实在满享受的。」
    他这样认定，却没发现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心思。不过随即他就因为早上临时支援帮忙搬运公司内派发的货物，加上中午又没午休，疲倦感随着老师彷彿念经的讲解声中急速上升，就在眼皮即将闔上的前一刻，竞川注意到郑老师又开始回头讲了上週提过的内容，而且全班包括班代表，没有任何人有反应。这件事很神奇地赶走了竞川的瞌睡虫，因为国伟老师平时表现地一丝不苟，很难想像他会出现这样的错误。竞川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想看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不过国伟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切，将讲过的内容又重新讲了一遍，今晚的课就将近结束。
    回家的路上，捷运上的竞川忽然发现手机出现ig那边有未读的讯息，不确认还好，他发现是过去大学时见过，曖昧了一阵的他校学长。罗法藺。印象中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在他们刚认识时，罗学长是排球校队，戴着黑框眼镜，永远自信的眼神、刚毅的脸庞与运动员瘦高的身材，是非常吸引竞川的对象，两个人藉由社群软体认识，进而见面。要不是因为竞川的大学遭遇，竟然使两人的缘分就这样擦身而过。而之后，每次学长联络他，要嘛刚分手，不然就是刚刚交往新对象，这让竞川后来想起来觉得有些吃味。
    「好久不见啊，刚刚忽然发现你的ig，週六有空吗，出来聚聚？」
    刚看到这段话，竞川愣了一下，循线找回发文帐号后，才确认真的是排球队的法藺学长，这让他心跳似乎漏跳一拍，往事立即浮现心头。他想起吃完饭学长在夜空下搭着他的肩，感受到的体温和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水味，学长对自己总是相当绅士、体接，不论是当地陪时的主动与热忱又或是开着车载着当时心情不好的他，在东北角兜风。认识这么久，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学长和自己有没有撞号。
    「好久不见，学长，我没问题，怎么约？」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和学长逐渐疏远呢？是了，竞川想起来上次见面学长一头热地告诉自己，他认识新的对象，和竞川外表有点像，没认识两週，主动提出要住一起的打算。竞川从踏入圈子，认识chris后，就学习到在圈内，绝对不要随便介入别人的感觉，白话说，就是不要当人小三(王)
    ，因为圈子很小，要留点给其他人探听。
    「学长这次找我是分手吗？还是……」

 十二、订婚

    经过一整天订婚仪式的折腾，国伟带着昱婷终于在晚上八点到家。
    「老师，要我帮你热点什么吃的吗？」昱婷脱下外套，从客厅鱼贯往厨房旁的冰箱走去。
    「昱婷……」瘫在沙发上的国伟勉力开口。
    「怎么了？」
    「要记得改口，看是不是叫我国伟……，还是老公？你一直叫我老师，我妈肯定又会在那边碎碎念。」
    闻言昱婷嫣然一笑，藉着探头看冰箱内食物的机会，闪避国伟的眼神。须臾，从冰箱中拿出些冷盘菜的她，将食物端上桌。
    「是，我的好老公，要不要吃一点再休息。」
    国伟这时走到昱婷身旁，搭着她的肩，靠着她说：
    「这几年辛苦你了，这么年轻就得被指派来陪我。」
    「才不会，老……你一直很照顾我，我还要忙学业，还要上学……都没办法帮你什么，家务都变成还要你来做。」
    「你肯在这个家里，至少让我不会被我妈一直疯狂问婚事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好啦，先坐过来，吃点鸡胗跟滷味，。」
    「昱婷，没跟你说过，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见你。你这年纪的女孩子，还得将就我这样的大叔。」
    「才不会。」昱婷一个顺势侧过，转身依偎在国伟怀里。「国伟老师你才是一直照顾我、迁就我，我有时候很任性、跟同学在外面玩，你还是肯很晚来接我……」说到激动处，昱婷将脸埋在国伟胸膛，表面上看来撒娇，其实是不想被看见自己啜泣的样子。
    「没事啦，以后……以后这个家还要多拜託你。」
    「嗯。」
    昱婷的脸还依偎在国伟胸膛，没有看见他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与挣扎。她眼眶里幸福的泪光，半是被国伟的话感动，半是想起今天仪式上，泪眼婆娑的母亲，与父亲满脸祝福的神情，就算夜夜两人同房不同床而寝，但总算自己终于开始得到预期中的位置，抱住自己的男人深具责任感，明明只是婆婆的吩咐，结果却能让他就此决定安排计画迎娶自己。不说别的，帅气的大叔，学校稳定的教职，自己获得原先经济状况动盪不安的家庭无法给予的安全感，这样的幸福，不能再挑剔了，昱婷这样告诉自己，接下来只要顺利地结婚、帮国伟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孩，自己虽然无法像其他同学、朋友一样经歷什么自由恋爱，但这样稳定的家庭生活何尝不好？况且国伟虽然理性、冷静，可面对自己时，总是温柔以对，性生活什么的，大概只是他就像婆婆说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害羞罢了。

 十三、重逢

    接近期末考的最后两週上课，这时的国伟已经忙完没人知晓的订婚仪式，心情也轻松许多。至于竞川则是打算请教国伟关于研究所考试的事情。
    「老师，可以打扰一下吗？」下课后，其他同学皆已离开，竞川找到机会来到讲台旁，开口问着正在收拾的国伟。
    「嗯？今天讲的有哪边听不懂？」
    「喔，不是，是想请问老师关于电影系的事情。」
    「你现在是读几年级还是……？」
    「学分班、我是学分班的学生。」竞川老实回应。
    「那你要来读我们系的大学部吗？」快来啊，这样我就可以每天看到你，而且你来读大学部，搞不好我就可以当你的导师。国伟瞬间冒出这样的念头，竞川想当然尔完全不知情。
    「喔，不是，是我没讲清楚。我其实已经研究所毕业了，只是上了这学期的课，觉得电影系真的很有趣，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往研究所发展。」
    「噢。」
    劝说失败，国伟心里瞬间涌现失望的情绪，因为他任教的这所学校并没有开设电影相关的研究所，学校的毕业生如果想进修研究所，必须去考他校。这便意味着，眼前的男孩看起来没办法陪伴自己更久。为了搪塞这个不能说出口的想法，脑袋灵活的国伟立刻採取新的战术-把话题扯远。
    「你是想要拍片吗？当导演？还是想製作动画片？又或者是想当编剧？还是说想当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不过剧组工作人员也是分很多职位……」
    一连串的名词砲轰，让竞川哑口无言，自己对电影產业是很有兴趣，但凭藉着才上过一学期的粗浅认识，说真的要往哪一个方向，这问题让他无法立刻回答。
    「我、我…..扼……」
    「没关係，我看看……才大一嘛。」国伟将原本收好的点名单又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竞川的学号，确认(并私底下感到安心)他的年级别。「慢慢想，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谢、谢谢老师，我会再想一想。」
    思考着国伟话语的竞川步出教室，他没发现教室里的国伟正独自窃喜自己找他谈话。接下来的路当然需要好好思考，不过竞川首先要面对的是去会面好久不见的法藺学长。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时序来到隆冬的周六，路上行人个个裹紧大衣，竞川穿了黑色衝锋外套，不过毕竟是见以前的心上人，外套下仅仅套件红底白色的滚边背心。一台银灰色的轿车停在竞川所在的捷运站旁，车窗拉开，罗法藺学长挥手要竞川上车，后者立刻进入车内，轿车扬长而去。

 十四、期末成绩

    学期即将结束，国伟坐在研究室内看着满桌子堆满的期末报告，他叹了口气。叹气的原因并不是这堆积如山的期末报告，在他十馀年的教书生涯里已经是每学期司空见惯的情景，而是自己的母亲香兰在订婚后，变得更加积极地催促结婚，特别接近年关。
    「小伟啊，俗话说讨个老婆好过年，你是不是……」
    「妈，那应该是还没住在一起的男女朋友吧？我现在跟昱婷每天生活在一起，没必要这么赶吧？」
    「小伟，如果你真的觉得钱这边支出太多，我这里有笔存款，你可以直接拿去筹备婚礼……」
    「妈，钱也是问题，不过真的没这么急啦，我们还是先看看过年怎么安排……。」
    国伟想起这件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带着杯子去外边饮水机帮自己泡了杯咖啡后，展开与这堆作业的对决。经过四小时的案牘劳形，总算解决二年级的作业，为了避免拖太晚回家，国伟决定加紧脚步，其他研究室内的老师纷纷向他告辞，研究室内只剩下国伟一人还在批改作业。
    「再看一本好了……」
    国伟从剩下半叠的作业拿出一本，看见熟悉的名字：楚竞川，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边开始翻阅作业。
    「可以的话，我当然想给你高分啊，竞川，不过期末作业，我觉得你可以答得更好。」
    国伟小声地边看边碎念。终于翻阅完整本后，他在登记期末成绩的成绩单上写上86并将作业放到阅毕的那叠上，他决定暂停休息一会，滑滑手机。当他打开line，自己专属的饭友群组(只爱吃美食)，针对即将来到的聚餐地点，上面的留言已经讨论得沸沸扬扬。
    「要不就吃请客楼吧」暱称写着专职大帅哥发出讯息。
    「你好意思推荐这种餐厅。」暱称美食才是王道马上接续。
    「欸欸，不然离开台北？」暱称为爱走天涯片刻后才回覆。
    「有什么好主意？」专职大帅哥讯息没几秒接着。
    「去宜兰吃鸭如何？一隻鸭4000。」
    「+1」国伟快速地在手机上打着，然后显示暱称ccw的讯息跳出
    「唉呦，我这次不能跟喔，工作做不完。」暱称天字第一号大美女的讯息接在ccw下面。
    「那我们帮你吃啦。」美食才是王道回覆。
    「好啦，就拜託你们了。还有恭喜准新郎喔。」天字第一号大美女没多久传上讯息。
    「真的是铁树开花，快五十岁的新郎，恭喜啊！」美食才是王道的讯息随即显示在画面上。
    「谢谢各位的祝福啦，我们见面再聊。」国伟想了想，快速地将讯息送出。正当他想关上手机萤幕，继续批改作业时，忽然一则私讯跳了出来，传讯来的正是刚才群组里暱称的专职大帅哥。
    「你真的订婚了啊？」
    「是啊，上週的事情，一言难尽，见面再聊吧。」

 十五、夕阳

    竞川跟好友chris在中山捷运站附近逛街。
    「所以你跟学长见面怎么样啊？」
    「嗯……学长还是很体贴，和他这任男友好几年了。」
    「那他干嘛找你啊？」chris走到连锁服装门市，边挑衣服边问。
    「就说很久没看到我啊……」
    看到竞川欲言又止的样子，chris为了刺激他，故意问：
    「竞川，你们有没有接吻？」chris是极少数知道竞川本名的同志，可见交情非浅。
    「怎么可能？」
    「喔，那很无聊，跟自己喜欢的人出去结果什么都没怎样，要是我的话……，一定想办法把他吃了。」
    「哈哈，是你的话有可能喔。」竞川笑笑地说。「学长就是找我吃顿饭，跟我提一下他的实验室有什么计画，问我有没有兴趣这样。」
    「那你怎么说，好像也不错啊，主要是看到学长很心动，还是会心脏怦怦地跳着。」
    「心脏当然会跳，不然就死翘翘了。」chris扮了个鬼脸，逗的竞川哈哈大笑。
    「唉呦，干嘛吐槽我啦，主要是回程吧。」
    「你们回程怎么了，等我一下，我去试一下这件。」
    chris拉着竞川到试衣间，他试了两三件背心都不太满意，掛回原处后，才继续这个话题。
    「chirs，我是不是真的很迟钝，对恋爱方面？」
    「你是啊。」chris秒回，没有丝毫犹豫。「干嘛问这个？」
    「刚刚讲到回程，在回程的车上，学长直接问我，喜不喜欢他。我说满喜欢的吧？」
    「然后呢？」
    「他说他不信。我就说，学长是真的，他马上反驳我，他说：可是你从来没在我们分开时抱过我，开车载我的时候，我也不会想握他的手。」竞川的眼神黯淡下来，「天晓得我有多想，可是，上次跟上上次见面时，还有这次，他要不是才刚交往，就像现在已经交往好一段时间，我又不想破坏人家之间的关係，所以就会自动屏蔽心动的感觉……」
    闻言chris拍了拍竞川肩膀，说：
    「虽然我很爱亏你说要减肥每次都没成功，可是你这双小狗眼、古铜黝黑，带着微微肌肉线条的身材，其实招了不知道多少桃花，只是你自己不清楚自己的魅力罢了。」
    「这、这跟学长有什么关係？」竞川脸红地问。
    「我是觉得啦，他既然选了别人，那就是他的选择。你还年轻，又这么有魅力，虽然是没什么信用度。」
    「蛤？我哪里没信用了。」
    「每次说要减肥都失败啊。」
    「啊呦，我就爱吃嘛。」
    「所以啊，赶快找别的对象吧。对了，现在几点？」
    「嗯？快五点半。」
    「啊，竞川拍谢啊，我要先闪了，跟人家有约。」
    「有什么约？该不会……」竞川灵光一闪，眼神贼贼地望向chris，后者边微笑边将食指伸出放在唇上。
    「有些事不用明说，我先闪了。」
    「掰。」

 十六、四千元的烤鸭

    国伟及友人一行，来到宜兰这家知名中餐厅，点餐后，厨师来到他们的桌旁帮他们拆卸、分装，套餐里除了最知名的鸭肉外，他们还点了份油爆鲜虾，一行人好久不见，分属各行各业的它们，抱怨着工作上的瞎事。
    「国伟，还是你最轻松了。」line里面暱称美食才是王道，讲话的这名头发已经半秃，身材宽圆的男子刚牛饮下整杯果汁后开口，附带一提他现职是网页工程师，名字是苏乐俊。
    「像我们这把年纪还要加班，实在是受不了啊。」暱称为爱走天涯，本人满头花白，跟国伟同样戴着厚重的眼镜，身材中等，但一个肚子突出的特别明显，职业是银行上班族，他叫林呈炎。
    「对了，下次晓玟来的时候，你们再帮帮忙啦。」乐俊话中的晓玟就是聊天群里的暱称天字第一号大美女。
    「想要怎么帮，你要先套好啊，不然我们怎么帮？」暱称专职大帅哥，本人在四人中，应该是最不显老的，穿着名牌休间服裤，留着一头飘逸的造型长发，脸上虽然带着些许皱纹，不过明显地就是四个人中最像年轻人的。他是刘锡辉，现职是剧场导演。
    「你说的喔。」
    「要就勇敢行动，我们都快年过半百了，你还在那边犹豫不决。」
    「我、我又不知道晓玟会不会喜欢我？」话落此处，乐俊有点畏缩。
    「拜託，还在这个国高中生的话题里轮回喔。」
    「我、我不跟你说了，去洗手间。」满脸胀红的瑋俊藉着尿遁离开现场。
    「我也喝太多汤，去一下。」
    呈炎尾随其后，剩下国伟慢慢啃着剩下的鸭肉，锡辉声音压低开口：
    「你还是订婚了。」
    「对阿。」
    「好轻描淡写。」
    「昱婷都跟我住这么久了，也是该给人家一个名分。」
    「现在同婚通过，像我们这样都可以结婚了，你这样选，不就把后路给断了。」
    「有什么后路？我都快五十了，总不会还期待有男朋友吧？更何况我还在学校教书。」
    「不是说电影系也是满多老师都…….」
    「就彼此看不对眼，不是菜吧？」
    「你就不会想万一有喜欢的学生……」
    「不要了吧，有个昱婷我就已经弄成这样……，还好这十年来，遇到的都是小毛头。不过说到学生，上次line里面跟你说有个可爱傢伙。」国伟想到竞川，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么开心，怎样，他是嘛？」锡辉看穿国瑋的心思，紧接着问。
    「身材完全是我喜欢的啊，不过……看不太出来他是不是，就算他是，他这么年轻也不会对我这种怪叔叔有兴趣吧。」
    「也是啊，按照你这老实的个性，肯定弄不出什么火花……嘿，你们回来啦。」
    「对啊，都怪呈炎上这么久啦，还要我等他。」乐俊抱怨着。
    「啊呦，就问一下事情，你很挑剔，这样还想要我帮你追晓玟喔？」
    「啊！对、对不起啦，还是要请多多帮忙……」
    「真是的。」呈炎话锋一转，转到国伟身上，「今天这顿是我们的准新郎请客嘛？」
    「啊！你们……」
    「我结啦，国伟弄订婚花太多了，这次先算我的。」锡辉豪爽地扛下这一顿，国伟感激地看着他。「不过国伟，结婚时红包从里面扣喔。」
    眾人笑了起来。

 十七、鲁夫的邀约

    「我喜欢你，真的，可以……可以考虑跟我交往嘛？」
    竞川上次在酒吧见到那醉醺醺的寿星鲁夫，不知道怎样的弄到了竞川的脸书帐号，成为脸书朋友没两天，就开始不断约竞川出去，虽然遇上了震撼世界的疫情，让竞川有理由可以不断延迟，不过等到二月底，疫情看起来稍稍稳定时，鲁夫又开始传讯来讨论约会见面时间，不堪其扰的竞川因为交叠的脸书好友太多，不好封锁对方，只得答应，不过条件是他会带着chris一起出去。
    于是双方各带一人，展开半日的南寮游。
    两部机车来到南寮渔港，在市集简单用餐后，戴起口罩的一行人来到附近的鱼鳞天梯，因为疫情关係，人潮变的稀稀落落，鲁夫用眼神让自己的朋友支走chris，留给自己一个告白的机会。现在的海风仍然非常强劲。
    「嘿，风这么大，会不会冷。」鲁夫藉故想把竞川抱在怀里，不过警觉的竞川仍是很快地闪开。
    「还好，不过差不多该回去了，天空这么多云，怕是看不到太阳。」
    「嘿，等一下。」
    「怎么了？」竞川才回头，却发现鲁夫已经在他面前，两人仅仅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太、太近了。」
    鲁夫一把牵住竞川的手，后者极力想甩开，却发现主动的人暗中用了相当的力气
    「我喜欢你，真的，可以……可以考虑跟我交往嘛？」
    「鲁夫，你又喝醉了吗？我们刚刚应该没有……」
    「我没有喝酒，那一天是我不对，可是请你、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竞川思忖片刻后开口：
    「请先放手。」鲁夫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竞川又说了一次：「放手。」
    「好……我放了。」
    「就问你，你在床上主要是一号吧？」鲁夫点头。「不巧，我也是。」
    「咦？你、你不是……」鲁夫讶异地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眼前这个就算被称为圈内零号天菜级也绝对不负其名的傢伙，竟然是一号担当。
    「况且我们其实不是很熟吧？」对竞川来说这样其实已经是很明确地拒绝了，可他没想到自己转身后，对方竟然又说话。
    「等等，阿海！」鲁夫再度喊住竞川。
    「怎么了？」
    「我、我也不差吧，要认识的话我们可以边交往边熟悉彼此，至于床上……」鲁夫吞了吞口水，
    「你也可以学当受方，我会很温柔的。」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不然你说，你喜欢怎样的？」
    竞川随便胡掰一些我喜欢矮的之类的说法，最后用「我觉得我们要多认识，谢谢你肯跟我说你喜欢我，可是我觉得现在不是机会。」这样的说法打发对方。

 十八、夜不成眠的思念

    深夜，国伟在书房内用电脑看着自己最爱的美剧生活大爆炸，这是他每天用以消除压力的日常，特别在已经开学的现在，校内与系上每天对疫情的起伏紧张着，毕竟这么多学生，群聚传染的话，不仅对家长无法交代，也会影响系上评价。不仅是自己，整个系上变得非常紧绷。看完第四季的最后一集，他关上播放器，轻缀昱婷上床前帮他泡的热茶。他无聊地随意滑手机，翻看讯息，脑中思绪却陷入深深的回忆。
    浮现心头的，还是十馀年前那段难以忘怀的纽约之旅。自己当时是某个电子报的动画组组长，在职场上遇见那个刚毕业的他，他仰慕自己的才气，自己欣赏他年轻敢衝、敢试。谁料日久生情，在连续熬夜几天后，两个人躺在公司旁边的旅馆床上缠绵。半年后的某天。
    「什么？你要离职？」国伟惊讶地看着他，后者带着依旧桀傲的神色。自己拉着他连忙走到办公室外的会客空间。「怎么回事，谁欺负你？」
    「没有，这里工作满愉快的。」他笑着说，国伟忘不了他自信的笑容，灿烂地让他内心深处一阵阵阵地抽痛。
    「那到底……」
    「纽约电影学院发给我入学许可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最早是毕业前。」
    恭喜两个字回游在嘴边说不出口，是了，尽管比自己年轻，但他的气息是目前遇到的人里面和自己最接近的。同样对电影有梦想、有专精技术，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惺惺相惜，心意相通，连在床上自己都能完全被对方满足。但突来的这个事情，自己真的无法承受，无法说出口的感觉是他对自己的背叛。
    「你甚么时候要走？」
    「可以的话，一周后。」
    「你就不想想我的立场吗？」国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不料对方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回敬自己。
    「你不先恭喜我嘛，还有……你不一起来吗？」
    这句话让国伟愣住。是啊，和心爱的他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自己无法和心爱的人相守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过要离开？瞒着母亲，自己和远嫁美国的姐姐联络，趁着上班的空档，努力查询各种游学方案，盘点自己的积蓄、存款，国伟像是着了魔，此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散发着全新的意义。之后，也如愿地出国。
    可玫瑰色的生活撑不过一年，自己的母亲下达最后通牒，以断绝关係作为杀手鐧，终于逼使自己回到这里。回想自己十馀年来心里的平静无波，不如说是回国前就彻底的心死。
    「只要回来，就是再也飞不出去的笼中鸟。」
    滑着手机，国伟看着在手机图库内，偷偷拍下那个上学期出现的男孩身影，即使只是看着手机中不够清晰的影像，原以为不会有任何起伏的内心，竟然还会出现心绪波动。
    「这是喜欢吗？还是我只是贪恋他的肉体罢了？」
    荒谬、太荒谬了，对一个连对方性向都不知道，又是自己学生的人，存有这种不洁的想像，国伟觉得自己疯了。这件事决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保持现在的生活最是轻松，安排好的婚姻、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只要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那如果他是呢？」面对内心最深处的小小奢望，国伟只觉得很可怕，不敢想。唯一能确定的是今夜又是另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十九、烙在竞川心底的秘密

    不知道今年走的什么运？又或者是疫情带来整个世界磁场都混乱、颠倒。经过法藺学长和鲁夫的事情后，竞川开始去思考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这是过去的他不会做的。最近他想的是鲁夫讲过的那句话，彷彿刺中自己的软肋，那问题始终盘旋在心头。
    「自己究竟喜欢怎样的类型呢？」
    没有主动交友以来，连喜欢的条件都变得模糊了吗？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罗法藺学长，那高大帅气的身材、拥有年纪带来的稳重感，体贴的互动方式，都是他心里认为标准的另一半该有的表现。可惜这么优秀的人选已经有了另一半，那是当然的吧，竞川在心里嘀咕着，这么好的对象才不会等到现在还是单身。那么自己呢？他自认自己也是不差，这样不错的自己却还是单身，问题果然是读大学发生的那件事情吓到自己了吧。这是竞川一直不愿意想起来的往事。
    时间回到升到大学四年级时的竞川，很晚进入圈子的他，凭藉着优秀的外表，和清新的气质很快成为网路bbs同志讨论版上的宠儿，这时的他不久前才刚见过罗法藺学长，因为不同学校与距离的关係，让竞川还在思考是不是要和法藺学长发展下去；也在这个时期，他认识了同在网路上交友的chris，因为chris偏好的类型是大叔的关係，两个人没有往情人方面发展，而是变成像是姊妹淘一般，无话不聊的好友。
    在网路世界悠游的竞川，看到有人主动发讯给自己，聊了几天感觉都不错，约定在某个周五晚上约吃饭。
    来的是个看来乾净整齐的小傢伙，身高足足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吃完饭、散步聊天的感觉都很好。
    「时间有点晚了。」竞川看着手机萤幕显示的时间是九点。
    「阿海，今天、今天不能陪陪我嘛？」绰号小狼的对方，拉了拉竞川的衣角。听到这话的竞川在笨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可是这时的他还没有过性关係，想法上也比较保守。但看着对方恳求的眼神，他心软了。
    「那、那就再一会。」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小狼就口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下，拉着竞川进入旅馆，经过手忙脚乱的checkin后，两人躺在床上。
    「我、我到底在这里干嘛？」竞川在心底明知故问。
    竞川这厢还陷在混乱的思绪里，小狼那厢却忙碌地将衣服脱至剩内裤后，开始来脱竞川的衣服。
    「等、等一……」竞川被小狼的积极给吓得有点清醒，连忙出声阻止。
    「阿海，不要紧张，等一下就会很舒服的。」话说完，竞川的长裤就被甩到床下。
    当竞川准备起身时，小狼直接吻住他。竞川半推半就地感觉自己似乎沉溺在某一种氛围中。

 二十、一百八十度原则

    「所以，这条一百八十度线就是演员在这边，摄影机在另一边，演员不能够随便跨越这条线，换下一cut的时候，也要很仔细考虑这点，你如果乱换，对观眾来说就会產生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国伟说完，然后切换电影的yt预告片进行范例展示。「所以这一部的剧情就像是那个星际……」
    「星舰迷航记。」竞川见无人回应，试着答覆。
    「对，星舰迷航记。」国伟微笑看着竞川，然后继续他的授课。
    两人逐渐展现默契，当国伟想到什么，却临时接不下去，竞川就会帮他补充。对国伟来说，竞川在课堂上的存在，变成一种可以让课程顺利下去的润滑剂，自己也可以因为竞川的主动，而光明正大地看他。虽然自己已经时常看他，这是因为班级上课时，看着自己的同学要嘛眼神涣散，不知道魂已经飞到哪儿了，又或者低着头玩手机的、或累的趴下来睡的。唯独竞川总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让他不仅感觉到自己作为教师的身分被尊重，也让不时看着竞川的这件事不会让人起疑心。
    「幸亏他也是这么用功，不知道能顺利地上完这学期的课吗？」
    下课后，坐在讲台旁的座位，国伟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对于现在这样是珍惜的。疫情爆发到现在已过数个月，幸亏管控得当，目前学校才能让学生这样坐在教室上课，自己能一直看到欣赏的人，而这一切仅只需要入校量体温、戴口罩上课。该烦心的事情还不止于此，自己担任二年级的导师，班上学生的安全就是他的责任，假使疫情扩散开，那他这个导师肯定忙翻。如果疫情不停，那到明年的毕业製作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这对学生来说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毕竟毕业製作可算是他们要升学或者毕业后找工作的一个重要的作品。
    这么多的不可控因素，可以说是国伟任教以来，经歷过最大的事件与挑战，虽然这对所有系上的老师来说都是类似的。不过现在想太多也没用，系上还是得根据校方的营运方针来决定细节作法。若说这麻烦的疫情扩散带来什么好处的话，那肯定是因为为了避免疫情，而不能群聚这点，可以用来阻止自己的母亲与家族持续逼婚这件事，这让国伟暂时得到喘息空间。原以为做到订婚就应该可以让她老人家不再执着，没想到此举非但无效，还变相鼓励她，让她更加努力逼婚。还好疫情的爆发，总让他找到一个很好的藉口去推迟。

 二十一、阳性与阴性

    「先等等，好痛。」小狼舔舐着竞川的奶头，不过刚传来的疼痛让竞川忍不住说，同时用手推开小狼。
    「好像咬的有点太用力，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小狼抬起头，竞川的乳头处微微发红还带点血跡，看见血跡让竞川原先的性慾高涨整个消火。
    「先这样好了。」
    「你不想继续吗？」小狼还试图继续原先的动作
    「不想，不好意思。」竞川一个翻身起床，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乳头，下床把衣裤穿回。
    「对、对不起。」小狼发现竞川的不悦，连忙道歉。
    「今天先这样吧，我要直接回家了，你呢？」
    「那、那我也回家好了。」小狼怯怯地说。
    竞川回家后越想心情越糟，连忙找上圈内好友chris商量。
    「你乳头那边有伤口吗？」chris问。
    「我……我不确定，但是有看到血。」竞川担心地说。
    「看到血就有风险，没有伤口就还好。」chris想了想后说。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要不要问一下对方有没有hiv？」
    「问也没用吧，假如他觉得自己没有，但实际有，我问也可能问到假的结果。」
    「你说的也是。明天我们去医院吧。」
    「你愿意陪我去吗？」chris觉得竞川边说，看起来就快哭出来的样子。
    「当然啊，你不是就来找我了吗？」chris露出笑容，这让竞川回报感谢的眼神。
    隔天，chris陪着竞川到医学中心掛感染科，先花钱拿了防止hiv病毒的事后药pep，之后也做了血液检测，连同后续几个月的追踪，终于来到最后一次的验血，经过好几天后，终于到了可以知道结果的日子，chris特地到竞川在公馆就读的大学陪着他等结果。
    「你会紧张吗？」chris帮竞川买了杯手摇饮，两个人在舟山路一隅坐着。
    「该吃的药都吃了，之后的检测也都一路都是阴性，没意外的话应该不会突然转阳吧？」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觉得我准备好了。」竞川拿起手机。
    「打吧。」chris说完，喝着他的饮料。
    「喂，你好，是，我想查询……，对，我的号码是……」
    「怎么样？」chris低声问着。
    「她正在查。」竞川回答着，「是，….噢！真的吗？好、好，谢谢。」
    「结果是？」
    「她说是阴性！」竞川乐的开始手舞足蹈。
    这瞬间chirs发誓看到这几个月以来竞川最灿烂的笑容，而这件事也成为一个契机，让竞川接下来把交友这件事当作不存在般，对他来说，这几个月不只是药钱、掛号费，更重要的是心理的煎熬，他发誓再也不要让自己这么狼狈。

 二十二、春梦

    竞川浑身只穿着蓝底滚白边的三角低腰内裤，露出古铜色充满肌肉线条的躯体，趴在上面，这让国伟兴奋异常，男孩不发一语，缓缓解开男人的衣釦。下一秒，竞川的头趴在国伟的白色吊嘎上，轻舔着胸部，而手也没间着，解开裤头后，伸进去轻轻抚摸着国伟的骄傲，国伟哪里受的了这份刺激，他感觉自己身体里面有好深、好多能量，不断朝着自己的下腹部集中，他感觉自己的骄傲承载满满的能量，然后当竞川深吻着他时……
    国伟睁开眼，喘着气，感受到一柱擎天的自己，还有耻部传来的温腥湿黏，为了不吵醒隔壁躺在床上的昱婷，国伟躡手躡脚下了自己的小床，很快地从衣柜中取出新的贴身四角内裤，溜出房门，到厨房的流理台，快速地清理自己梦中温存后的「產品」，洗净后，拿到后阳台去晾乾。等到一切都完成，自己再进入书房，就如同前几次般的熟练。
    「怎么…….怎么又来了？」
    坐在电脑桌前的国伟，用手摀着自己的双眼，这已经是订婚后……，不，不如该说，正是从订婚后，自己做春梦的次数就开始与日俱增，原本一、二个月连一次都不会出现的频率，演变成现在每两周前后就会有反应。
    「明明以前不会这么频繁啊……」国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裤襠边小声地说，他心底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他戴上耳机，开着电脑上的影片，然后逐渐在电脑椅上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国伟收拾着自己的手提包准备去学校时，昱婷从后阳台探头说：
    「老公，你昨天自己洗内裤啊？」
    「对、对啊。」国伟停下自己的动作。
    「喔，没事，只是想说最近收衣服的时候，好像隔几天都会看到多一两件。」
    「不好意思，是我睡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滴到，你那时也睡了，我自己弄乾净就好。」
    「谢谢体贴的老公，爱你。」昱婷说完话，又躲回后阳台。但是不一会儿，她又探出头来。「今天晚上早点回来，我有跟寿司店订你爱的生鱼片跟散寿司。」
    「谢谢，怎么会突然想订？」
    「今天、今天是跟老公第一次见面的八周年。」
    昱婷话落，国伟脑中浮现八年前第一次见到昱婷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只是刚上高中的年轻女孩，就被送来自己的身边。
    「这样啊，那你也帮自己买一点喜欢吃的，我们一起庆祝。」国伟心疼地对昱婷说。
    「谢谢老公。」

 二十三、系办工读生

    竞川因为作业需要，来到系办借器材，上学期他就已经借过数位单眼相机，也对系上肯购买这么多台数位相机感到佩服，毕竟每一台的要价都不斐。这也方便竞川暂时不用购买昂贵的设备去应付作业。
    「不好意思，我想借相机。」竞川边说边拿出学生证。
    「喔？」工读生起身，是个留着韩系瀏海、肤色略黑的男生。「有特别需要哪一种吗？」
    「都……可以的话，想要canon850d。」竞川认出这男生跟自己同样有修习夜间部的数位美学图像。
    「嘿，你的学号好特别喔。」那男生看了看竞川的学生证后有点疑惑地说。
    「对啊，学分班的学制。」
    「原来是这样。」工读生将学生证登记后还给竞川，「你是哪一堂课要用？」
    「喔，数位影像概论，要拍影片。」竞川将器材包背在身上，毕竟东西很贵重，他可不想有甚么差错。
    「你是不是有修数位美学图像？」停了一会，男生见竞川已经调整好物件位置后开口问。
    「对啊，我记得在班上有看到你。」
    「对阿，因为我想要成为平面设计师。」
    「蛤？那不是应该去读设计系吗？」
    「我是从财金系转来的，如果再转，可能就要延后毕业了。」工读生男孩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哇，敢情是个商科人才来着，我自己是想说可能对未来修影片时会有点关係，所以才去修。」竞川微笑回应。
    「我还有去外面找平面设计的课程来上。」
    「这么努力？」
    「对阿，这个时代，什么东西都需要设计过，我又很有兴趣，就想说乾脆学起来。你要不要也一起来上吗？我可以推荐你喔。」
    「我、我先跟着系上的课就好了。时间差不多，我先去拍片喔。」
    「掰掰。」工读生挥手送走竞川。
    走出系办的竞川，边回头看着系办的门。
    「刚刚这工读生同学问得也太多了吧，怎么会这么热情啊？以前的工读生好像都不会这样……不管了，还是先赶快去作完作业，不然等一下没拍完，又要还器材……」竞川赶紧坐电梯下楼，开始寻找适当的拍摄地点。
    这是竞川和这位转系同学江决胜第一次的见面，后来随着修课关係，竞川和决胜在共同课堂上会开始打招呼、小聊一下，交换学习生活心得。越来越熟，决胜也会跟他分享在系办听到的八卦。

 二十四、美人计-

    想到好吃寿司与生鱼片的国伟，早早到家，等他从浴室换成家居服出来倒是愣住，室内的光源仅有客厅开的一盏灯，剩下的亮度都靠着餐桌上点起的数支蜡烛勉强维持可视光线。
    「怎么弄这么暗啊？」国伟熟悉地来到餐桌边坐下，昱婷也端来两大盘生鱼片。
    「老公先吃些开胃，还有菜我再去拿。」
    国伟用筷子夹起一大片厚实的鮪鱼时，才发现桌上已经摆好山葵和酱油。他顺势沾了点，一口下肚。
    「新鲜。」
    「汤来囉，小心烫。」国伟直到汤锅放下后才注意到昱婷今晚穿的特别不同。
    「你……」国伟放下筷子，愣愣地看着身旁女子。
    「想、想给老公看一点特别的。」把头发放下来的昱婷，上身仅有的黑色蕾丝胸罩包覆不住她胸前的汹涌，小蛮腰玲瓏有緻，两双吹弹可破的双腿外罩着黑色吊带丝袜。昱婷略为羞赧地开口：「这样好看吗？」
    「好性感。」国伟虽然不爱女性，却也看得出这个和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的小女生，愿意为自己付出多大的牺牲。
    「现在还是有点冷，可、可以靠老公近一点吗？」
    基于礼貌、基于疼惜，国伟一把攫住昱婷，让她挨着自己。
    「啊，还有酒……」
    「先吃吧。」
    「好。」
    吃到中途，昱婷把酒拿了过来，有鑑于之前的意外，即使昱婷不断劝酒，或者将杯子斟满，国伟仍是浅嚐—舌头稍微舔一舔的浅嚐—而已，倒是昱婷不愧是年轻人，酒喝起来比较没有客气。酒过三巡，昱婷的头已经靠在国伟的肩膀上。
    「老公……老师……」
    「你喝醉了，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国伟一把抱起昱婷回到房间，正准备放她在床上时，谁知她开始闹脾气，用双手环住国伟的脖子，不肯被放下。
    「老公，我不要。」
    「乖，先把手放开。」
    「跟我一起睡好吗？」
    「啊？」
    「跟我?一?起?睡。」
    利用国伟放下自己时已经前倾，微醺的昱婷双手用力，国伟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只得往前倾，变成自己压在昱婷身上。
    「对不……」
    话还没说完，昱婷吻了上去。
    「为什么不跟人家一起睡睡？我晚上都好想抱着老公。」
    昱婷凝望着国伟，后者只能回看着她，实际上脑中急速思考如何脱身。
    「碗还没收，我先去收。」国伟欲起身，手腕被昱婷勾住。
    「等我们睡醒，我再去收。」
    为求脱身，苦无办法的国伟灵光一闪，他主动亲了昱婷额头。
    「傻瓜，你今天辛苦了。」
    趁着昱婷酒醉加上反应不及，国伟终于脱身，他连忙直奔餐桌，并打开沿途的灯。
    「真的很害羞，不过没关係。」等到国伟走远，昱婷侧卧着并稍微拉开自己的胸罩透气，甜笑着说：「机会很快就会来了，我亲爱的好老公。」

 二十五、远距教学

    还是抵抗不住疫情的蔓延，学校也宣布远距教学。对竞川来说，有好有坏，好处很明显的，自己下班后不用再赶车前往学校，舒舒服服地回家，在家里也能轻松上课。由于最晚的课是将近夜间十点才结束，要是平时，那肯定到家都快十一点，现在可好，下课就可以直奔床铺；可另一方面，竞川也感觉到了某些改变。
    「chris，所以你觉得我喜欢什么型的？」竞川传着line问候chris疫情是否无恙，没多久话题便兜转到这上面。
    「这应该问你自己吧，施主。」chris没多久就回传讯息。
    「你就帮我一下嘛，你认识的我的话，我会喜欢怎样的类型。」
    「那个老师吧，教电影的。」
    「蛤？教电影那么多个是哪个？」
    「开学借你笔的那个？」
    「唔……」原以为chris会说出法藺学长的竞川这下也愣了。「为什么啊？」
    「你没注意吧，自己把对话往回拉看看，一大堆都在讲那个老师怎样欸。」
    「呃…..，真的吗？你怎么不会觉得是我说过那个排球校队的学长啊？」
    「因为你不是喜欢三角恋的那种人。」
    「好吧，你说的对。」竞川停了会，像是想到什么，又开始输入讯息。「因为疫情关係学校现在就是远距，我也见不到老师，每周就只能看老师的录音加上投影片片段，我是有点想念看到老师……，不过那可不是我喜欢他，那是……」
    竞川看着自己输入的讯息，既然不是喜欢，那到底是什么想要见到他呢？chris搞不好说中了什么，心中彷彿有什么正在发酵……，虽然自认每堂课都很用功，但国伟老师的课比起来确实不太一样，会想上他的课、会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除了课程内容是自己有兴趣的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理由吗？
    很遗憾，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个学期的课程，无法得到回答，就这样一路到期末，学校都因应疫情的严峻而採取远距教学。暑假间，竞川在工作中抽空看选课的课表网页，忽然手机亮了起来，竞川连忙拿起来看。
    「嗨，你下学期要选什么课？」传讯来的是系办工读的决胜。
    「还没决定，你选了什么？」看到讯息，竞川连忙回覆。
    「下学期有分镜脚本学习，这个必修。」
    「我得看一下，还没决定，谢谢告知。」
    竞川查过网页后发现，夜间部的分镜是另一名老师教的，而国伟也有开这门课，却是开在日间部。思考片刻，竞川用电脑连进公司的人资网页，查询自己的特休。
    「加上之前累积的补休，总共有80小时，如果每次去四小时……，应该够吧？」

 二十六、毕业製作

    对系上老师来说，暑假只是比起平时稍稍没那么忙碌，为了毕业製作，学生早早的在上学期末就已经分组完毕，并被要求要提交毕业製作的题目，而每位老师都被分配到一定的学生数量，这也确保不会有学生没被分到组别。这天国伟负责的小组，一共二男五女，在他的研究室内跟他讨论着作品。
    「所以你们主题决定要做这个？」国伟再三确认，小组的学生点头。「那谁要写剧本跟分镜？」
    「老师，我们的编剧是他。」组中一位脸部带妆，身着一件式连身洋装的女生边说边将另一位看来很靦腆的男生推向前。
    「对、对，是我。」
    「锦堂写，我觉得你们不能够只让他一个人写，你们要共同讨论后，才让他去写，不要变成只有他一个人写，知道吗？」
    「知道。」学生你看我、我看你后才吞吞吐吐地说。
    「雅轩，你是组长对吗？」国伟对着方才脸上带妆的女生问，后者微微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要提交下次进度……下次进度就是看你们的完成的剧本跟分镜表，如果都不开始，那就不知道会写到什么时候，知道吗？」
    「知道。」
    「好，赶快去忙吧。记得下周要准时来，你们今天就迟到了十分鐘。」
    学生们唯唯诺诺地陆续离开研究室，国伟把自己口罩拿起来透透气，并把手机拿出来。瀏览过全部的讯息，并把该回覆的都回覆，他点开萤幕上标志着专职大帅哥的视窗。
    「嗨。」
    「早啊，爽过暑假的老师。」暱称专职大帅哥的导演锡辉没多久就回覆讯息。
    「哪里爽了，还不是一堆学生的事情。」
    「找我干嘛？」
    「在忙啊？」
    「现在在放饭，晚一点还有一场戏要排。」
    「就想跟你说前几天我家那个小女孩真是……」
    「怎么？浪漫一夜啊。」
    「是啊，真的是精心安排。」
    「有多精彩？」
    「搞了几大盘我爱的生鱼片，还有螃蟹火锅。」
    「很补喔，晚上有没有砰砰砰来个几砲啊？」
    「你都不知道她穿得有够性感，如果是一般人，应该马上就……」
    「嘖，可惜。」
    「可惜什么啊？」
    「明年就可以吃油饭、鸡腿，有小宝宝可以抱啦。」
    「很三八欸你。」
    「我有跟你说过去年来了个学生，我觉得很可爱。」
    「没有，有这等好康怎么到现在才说？」
    「嘿嘿，好酒沉瓮底啊。」
    「没图没真相。」
    「你可别外流啊。」
    「我什么时候这么没品？」
    国伟将偷拍的照片传给锡辉。
    「有点不清楚。」
    「当然啊，我在教室欸。」
    「不过……看起来很你的菜。」
    「呃，什么是我的菜。」
    「就是这样……」
    讯息停滞了十多分鐘后才又继续。
    「有件事要跟你说，不过得先去排戏，明天打电话给你？」
    「明天可以，你忙。」

 二十七、表情包

    随着疫情再度控制，总算让学校放宽管制政策，让学生们在暑假结束后能重新回来上课。竞川展开他第二年学业。和第一年不同的是，在每周五的下午他藉由特休，去上国伟老师的课。第三个学期看到老师，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竞川很快注意到自己所在的这个班级，其实是国伟带的导生班，因此他与班上学生比起之前的学期都更加热络。
    「没礼貌，把手机都给我收起来。」开学几周后刚上课，国伟进教室看见滑手机的学生比比皆是，忍不住开口劝戒。听到老师这样说的大部分学生乖乖的将手机放进口袋，不过还是有坐比较后面，沉浸在游戏中的同学，完全没有理会国伟。
    「那个是谁……，张佑嘉，把手机收起来！」国伟用较为严厉的语气喝斥着，张同学只得乖乖把手机收起来。
    不过对于竞川来说，由于和chris讨论过，他现在看国伟的眼光已经不太一样，他装作生气的表情、为学生着想的表情，看起来有种无法言喻的乐趣。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老师脸部表情这么生动呢？」
    下课时间，国伟坐在讲台旁的位子上滑手机看讯息，原本也想要闭目养神的竞川，看着国伟两条粗短眉毛，一下皱得像是可以夹住一张a4纸，一下单边扬起，让他不禁在心里想着：
    「真的好可爱，真想帮他出个line贴图表情包，原来他也是会有这么多表情跟情绪啊。如果能变成它们班的学生，就能跟老师更亲近了吧。」
    竞川想起自己的立场与其他学生不同，竟然有点唏嘘感，虽然这在自己一开始申请这个方案就已经明白，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萌生这种感觉。第二堂课开始后不久，国伟向全班宣布两件重磅消息。
    「我们期中考就用交报告的方式，听清楚，要有封面，封面上写清楚班级、学号、课名、自己的姓名，内容的话，就写一个剧本，后面附上那个剧本的分镜脚本。」
    「老师，剧本要写什么？」班上有同学举手发问。
    「就写我们上课时讨论过的，来上学的途中。只要有道理，就算是外星人绑架都可以。」
    听国伟这样说，全班都笑了起来。
    「不过，不要乱写，天外飞来一笔这种，还不是你们这阶段要学的，写太差的，小心我把你们当掉。」
    全班立刻收起笑容。
    「第二个事情，期中报告缴交后的下一个礼拜，我们要去参访故宫。」这时全班议论纷纷，「安静听我说，我们虽然是电影系，可是基本的美学素养还是要有的，故宫里的文物有时候也会提供灵感，期中考后的那一周，我们在教室集合，团进团出，看完展览，游览车会载回来学校这里，知道了吗？」
    「知道了。」全班些许同学回应着。
    「那我们继续上课。」

 二十八、重逢

    再看见竞川，国伟有些讶异，因为竞川应该是夜间部的学生，跑来下午的课程，实在是自己意想不到的，无论如何自己很开心能看到竞川。不只是他和自己的上课已经有些默契，有他在肯定不会让自己冷场，另外就是他的出现也满足了自己想再见到他的愿望。若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毕竟这门课是自己带的导师班，不能只顾着竞川，还是得兼顾到其他的同学，此外，对于竞川的想念，自己也不能够表现地太直接，免得导生会上会被学生拿来说嘴。不过说到最意外的事情，还是暑假间自己的好友向自己透露，当初交往的那个他，似乎回来台湾了的这个消息。
    趁着下课，国伟看着手机除了快速读完前一个小时内新增加的讯息外，他的目光留在那个他的line对话视窗，下方留言栏目前有着几个文字：嗨，好久不见。
    「该不该发送呢？」国伟不自觉眉头皱了起来。
    万一他已读不回、又或者早就封锁我了…….，有点骨气啊，国伟！你可是个男人。就在想法縈绕着国伟时，他没注意到自己扬起单眉，他的手指游移在送出键的上方来来回回。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就在国伟脑中想法百转千回之际，上课鐘声响了，他轻叹口气，然后把手机先收进手提包中，看来先讲课吧。他没有忘记系上申请教育部高教深耕的计画，其中系上申请通过的计画之一是美学素养计画，希望培养大学生基本美学素养，系上在企画书里的实际做法是参观美术馆、故宫等知性场所，至于实践的责任就落在各老师的身上，这件事在刚开学时，系主任就已经通令全系的老师。下课后，国伟走到竞川旁。
    「那个，期中后的那一周要去故宫，你也先来教室报到。当天会准备便当，你有要吗？」
    「有便当啊，应、应该不用，我妈会帮我准备。」对于国伟突然走近，这让竞川有点害羞。实际上他在这里说了个小谎，每次上课他都是饿着肚子，直到下课才吃午餐。
    「这样啊，好，总之你要记得先来教室，我们再一起出发。」
    「好，谢谢老师。」竞川道谢后，就揹着背包先离去。
    国伟留在教室内，漫无目的地点击着yt影片，不过摆在桌上的手机萤幕画面，始终是和他的对话窗，直到国伟离开，那则讯息一直都没被送出。

 二十九、故宫行一

    竞川比平时较晚进教室，班上同学开心地吃着便当，来的同学比平时来的更多。
    「老师，我们今天不能去。」两位女同学从门口闯进来，对着正在发便当的国伟说。
    「所以呢？」
    「可以拿便当吗？拜託。」其中一位女同学双手合掌哀求。
    「拿去、拿去，今天不能去记得要交报告喔。」国伟从装满便当的大塑胶袋里掏了两个出来。
    「老师，可以选吗，我想要鸡腿？」另一位女生问道。
    「还选，不准选，拿到什么就是什么！」国伟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但教室内其他同学都笑了，两个女生接过便当就快速离开。竞川坐在自己的平时坐的位置上滑着手机等待，经过约莫半小时不到，教室内的眾人用餐完毕，国伟充当清理员，拿着原先装着便当的大塑胶袋，开始收垃圾。
    「把便当都丢进来。」
    「老师，厨馀怎么办？」
    「都进来好了，不然没时间……，欸，你们。」国伟叫住一个人高马大的同学，「你们两个好了。」他比了比高大同学旁边的另一位男同学。「你们两个等一下把这袋拿去垃圾桶。」
    「老师，可是很重欸。」高大的同学抱怨着。
    「还敢抱怨，不是都吃饱了？赶快拿去，等一下要出发了。」国伟将塑胶袋递出，另一个同学要接过袋子时，忽然开口：
    「老师，这样学期成绩有加分吗？」
    「还敢跟我说加分，你不拿去我就扣分，哼哼。」
    竞川表面上默不作声，实际将一切看在眼里。
    「学生会这样跟他开玩笑，国伟老师其实不是个严肃的人吧？学生还挺爱他的。」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国伟看了看手錶，要大家到一楼，等学生们来到校门口，一台标准型游览车正停在校门外。在国伟的指引下，学生们陆续进入车厢内。竞川因为跟班上同学都不熟，所以自己窝在车头左侧的位置，等到学生都上车，那个位置也还是空着。国伟拿着点名单来车上，仔细确认先前调查要参加的同学是否都在车上，点完名后，国伟顺手脱了外套，他瞥见窝在前面位置的竞川，将点名板和外套放在竞川旁的座位后，就鱼贯往下坐到司机旁边的位置。竞川听见他们小声地在讨论怎么开到故宫的路程。
    老实说，方才国伟的举动，让竞川心慌意乱，万一国伟坐自己身旁，自己该怎么办？竞川敲了下自己的头。
    「他是老师欸，我到底在想甚么？把这件事告诉chris吧。」竞川拿出手机，快速地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传讯给友人。chris和他互传几个讯息后，随即出现的讯息让竞川愣了一下。
    「你之后还有他的课吗？」
    「不……，这学期已经是最后了。」
    「你要告白吗？」
    「怎么可能？他是老师欸。」
    「你如果都不表示什么，这样就结束了喔。」
    就这样让他结束吗？竞川在车上沉思着。

 三十、故宫行二

    「张佑嘉？」国伟在车上点名，他念到的是点名单上最后一位的名字。
    「有。」张佑嘉答道。
    「这样就都到了。」国伟仔细地再对过一次点名单，一路紧绷到现在的他感觉有点热，顺手脱下外套，「该准备出发了。」一抬头，他瞥见坐在前面角落的竞川孤单地坐在那边，国伟一把将点名单和外套放在竞川旁边的座位，自己随即往下来到司机旁的座位坐下。这样应该让他不会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吧？这样的心思很快地从国伟的脑中窜过。
    「大哥，我们可以出发了。」国伟对着司机说。
    不出三十分鐘，游览车已经到了故宫。国伟领着学生们爬上楼梯，来到正门与大厅。
    「请大家准备好学生证，准备入内。大家队伍排成两列，好进场。」宣布完，同学们纷纷动作时，国伟看到略显慌乱的竞川走了过来。
    「老师……」
    「嗯？」
    「我忘了带学生证。」
    这一听反倒让国伟愣住，自己在line班群组曾经有请同学要带，他行事一向没让自己担心过，怎么会忘呢？是了，因为他是学分班，他不在班群里面，而自己又没有在班上宣布记得要带学生证。思及至此，为了掩饰自己这小小的失态与心虚，国伟忍不住用手大力地拍了竞川三下肩膀。
    「你怎么会忘。」
    「对、对不起啦，不然我去买票好了。」镜川老实地往另一侧购票处走去。
    自己身为带队的老师，总不能让学生因为这点事而无法进场。国伟向旁边故宫负责团体进场招待、看来五十多岁西装毕挺的先生，小声说到。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队伍准备入场了，可是有个学生忘了带学生证，可以通融一下吗？」
    「啊……，既然只有一位的话，那就跟着队伍一起进场吧。」
    「谢谢啊。」
    看到远处准备购票队伍中的竞川不停望向自己，国伟挥挥手示意要他回来。
    「老师？」竞川问。
    「跟着排进队伍就好。」已经到要进场的时刻，国伟简短地说。
    竞川不明究竟，但按照着国伟的吩咐也排进队伍里，很快地，在故宫人员的导引下，队伍缓缓进去，虽然吩咐要拿着学生证，但竞川也蒙混过关。一进大门，队伍很快就四散，国伟其实是很想喊住同学们一起参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行前安排了作业，或许各自行动才是比较快的方式吧？只可惜竞川竟然一溜烟就看不到人影。自己对故宫文物还是有点认识的，可惜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的解说，国伟没继续细思，领着班上几位跟自己比较好的同学，开始为他们导览起故宫文物。

 三十一、 故宫行三

    竞川从紧张到顺利进入故宫，心情上松懈下来，鼠蹊部也传来需要解放的信号，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已经看不见班上大部分的人及国伟老师。想起老师先前交代过的作业，竞川没有停下脚步，开始逐层去观赏。
    关于作业分成两个部分，首先希望同学能在眾多展出的作品中，选出三个自己最喜欢的并说明理由，其二，选择一个作品，为它设计文创商品。前面的部分，竞川花了一个多小时走马看花地逛完所有楼层后，默默在手机内记下自己最喜欢的古物，并在允许的范围内照下相片。文创商品的部分，主要在地下一楼的文创商品展示中心。竞川很快地来到展示中心，里面玲瑯满目的商品，让竞川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荷包。
    只是逛完半圈，竞川的小提篮内就装满给chris、小姪女与小蓝的伴手礼，包括印有钦定一甲的小铅笔、花纹雕饰的转心笔和钦定一甲第一名的笔。
    「会不会选太多啊？」还在文具区流连的竞川，看到印有朕就是这样字样的笔，心理猛然想起国伟老师。「朕……满像他的吧？说不定老师在家里是个大爷，都有人伺候地好好的。」竞川忍不住笑出来。他边想边把笔在手上把玩着，「这绝对比不上第一次见面他借我的那支钢笔，不过，反正文创商品就是满可爱的，买了。」竞川把笔放进篮子内。
    选了笔，竞川总觉得只送隻笔略显寒酸，逛到不远处摆满纸胶带的另一柜，朕知道了四个字吸引住他的目光。「笔加上纸胶带……，好像满好的。」就在这时，手机传来震动，竞川连忙拿出来看，原以为是通知什么的，原来是公司涉及到他的业务，其他人正在line上询问。竞川暂时放下奘满礼品的购物蓝，连忙回覆着讯息及公事。
    「之后就不用这样请假来日间部上课，已经没有国伟老师的课了呢。」回完讯息后的竞川看着手机喃喃地说着。结帐后，竞川步出展示中心，他伸了伸懒腰。虽然每周固定这样出来放封，也算是转换工作心情的方式，可课业上的压力和逐渐减少的特休，逼使竞川无法像其他同事可以真正为自己请个半天或一天好好放松。
    竞川看着领着部分同学也来到展示中心的国伟老师，暗自想着：「因为是他吧，所以我才会觉得这样做值得。」竞川这时也在心里开始考虑等到自己修完全部学分的那个学期，是不是找个时间当面向老师表达这份理应不该出现的好感。
    「就算他不喜欢同志也没关係，至少我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不过在那之前……」

 三十二、礼物

    「下面就是文创品展示中心，你们赶快去看看可以做出怎样的文创品。」
    国伟对着他身旁的学生边说，边领着同学们走下楼梯。等到他们陆续进入展示中心后，国伟自己拿出自己的保温杯，走到厕所旁的饮水机装满杯子。等到自己回到旁边摆放点名板的椅子旁，他看到竞川走向自己。虽然刚下楼国伟就看见他了，不过碍于那时学生还在，自己不能表现的出格，他走来自己这边，发生什么事吗？
    「嗨，老师。」竞川说
    「怎么了？」
    竞川把一个小提袋举起来。
    「这是刚刚在里面挑的，想送给你。」
    「送、送我？」国伟有点讶异。
    「刚看到觉得这个应该很适合你。」
    「没关係你可以留着……」
    「特别为你选的。」竞川笑着说。
    「好啦，谢谢你。」国伟收下礼物，竞川看起来很愉快地到旁边去。
    晚上到家后，国伟回到书房里，他小心地将礼物从外袋拿出来，仔细端详。
    「都是朕的主题，朕是指皇帝，我很像皇帝吗？」国伟微笑地自言自语，「还满懂我的。」
    再看一会，国伟将笔跟纸胶带珍惜地放进抽屉。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国伟接起电话。
    「喂，小伟。」
    「妈，你吃饱没？」
    「早吃饱啦，你吃饱了吧？我上次嘱咐昱婷你在外面工作很辛苦，要帮你多煮点好吃的。」
    「有，我吃饱了，……她煮的很好吃。」国伟思忖后，补充后面这句。
    「妈想问你，你何时要结婚。」
    「啊？我们不是才订婚没多久？」
    「都订婚了，就赶快结婚啊。」
    「妈，我跟你说过，现在有疫情，而且已经订婚，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交代……」
    「我都还没抱到孙子，你看你姐姐老早结婚，女儿都多大了。」
    「妈，等之后疫情…..」
    「现在疫情不就没什么，如果你担心办婚宴会有传染，那先去登记结婚。」
    「妈，再看看啦，我要先准备明天上课的东西，我要先忙。」
    再敷衍几句，掛上电话后，国伟打开line，找上专职大帅哥。
    「在忙吗？」
    「安呦。」大帅哥一如既往地快速回讯。
    「刚我妈又打电话来催婚了，我也照例地想办法混过去。」
    「不意外啊，跟我们之前讨论的状况很像，我就说她们这个年纪的长辈，想要的就是看到小孩、看到圆满的家庭。」
    「唉，我一直以为那样可以敷衍她，可是就像你说的，加上又有昱婷必须负责。」
    「我是觉得你最该负责的是自己。」
    「我知道。对了，今天有发生一件很特别的事情跟你分享。」
    国伟把竞川的礼物拿出来，用手机快速拍照后，传给专职大帅哥。
    「跟你说过那个我班上的学生送给我的。」
    「哇，满了解你的欸。」
    「蛤？为什么？」
    「你一直都是家里跟朋友圈里的小霸王、小皇帝啊。」
    「哪有啊？我都与人为善。」
    「哈哈哈，这么懂你，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谁知道咧？」
    「郑国伟，你的春天来啦。」
    「少幼稚了，谢谢你听我抱怨，我先去忙。」
    「小事。」

 三十三、剧本

    故宫行后的两周上课前，竞川依旧早了半小时到教室，国伟已经先坐在里面。等竞川坐定后，国伟挥手让竞川过去。
    「这是你期中考交的剧本。」
    「对。」竞川有点紧张，是自己写错什么吗？
    「所以里面只有一个角色。」
    「对，主要透过动作来表达情绪。」
    「好，形式都没错，不过呢，我觉得你写的太碎了？」
    「太碎？」
    「你看这边。」国伟坐在讲台旁的桌子，竞川向前靠近两步微弯着腰，看着桌上自己的作业。这应该是两个人有史以来，最靠近的距离。
    「我觉得这两句、三句都可以併在一起。」
    「啊，原来是这样！」竞川连连点头称是，「我之前写的剧本都类似这样，好，我未来会修改。」
    「嗯，还有这边，其实剧本不需要太多对镜头或其他东西的安排，你看你连手部动作都写太细，这其实让导演跟演员去发挥就好。」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然后日后要记住……」
    当国伟继续说着，竞川视线向下，看见国伟脚上那双万年不变的深棕色休间鞋，不自觉想着。
    「老师好像跟我差不多高，不过脚比我小一些。」
    「嘿，有在听吗？」
    「有，谢谢老师。」竞川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的不专心。
    「那就先这样……」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方便加您的line？」
    「嗯，你要敲我吗？」
    「呃，我没有加入班上的班群或是系群，因为以后可能没老师的课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想说可以再线上询问老师。」
    「嗯嗯，好，在这边。」国伟爽快地拿出手机并打开line跟竞川互相交换。
    回到座位的竞川，对于能交换到连络方式，感到一丝得意，毕竟交换line这件事虽然在这个社会很常见，国伟也并非在这个系上第一个加入的老师，但自己始终找不到方法，不过来上课前在办公室看着日历的他，惊觉和国伟相处的时间，竟然只剩下短短几周，与其这样，不如提起勇气问问看。
    「老师应该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吧？」竞川在行动前自我评估着。
    他拿出手机，迅速地记下今日国伟提醒的内容(至少是自己记得住的部分)。接下来课程进行时，竞川努力地将每一幕都记在脑海中，如果真的之后无缘再见，那么这几周将会是最后的相处时光，他努力无视自己内心对于最后相处时光这几个字所產生的情绪影响，总觉得内心里有什么正在发酵。

 三十四、错愕

    上学期的课程终于告终，国伟在研究室内改着作业，边想着年关将近，又要找什么理由来推迟老妈的逼婚。看到竞川在期末考卷上写得密密麻麻的感谢之情，原本自己只预期让他们写个三五百字的教学回馈，没想到他竟然写了快整面的意见，国伟莞尔，忍不住回忆起和他度过的三堂课。
    「再来就只能跟以往一样用探听的吧？不过到现在这傢伙也满厉害的，上过他课的老师，没有负评，用功、上课专心，哼哼，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孩。」
    国伟想着，这时他已改完自己导生班的那门课程期末作业，他拿着保温杯到外面饮水机去装水后，回到研究室。打算在批改下个班的作业前，稍微休息一下，他望着窗户，外面的天色已从黄橙色转为黄蓝交杂，这时手机跳出讯息。国伟顺手拿起，不看还好，一看让他觉得自己心脏漏了一拍。
    「嗨，好久不见。」讯息来自那个他。
    「好久不见。」国伟用比平时更快地速度输入讯息。
    「我回台湾了。」
    「之前，疫情都还好吗？」
    「在美国时就确诊了啊。」
    「没事吧？」
    「没事，病了一周后来就好了。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我这趟回台湾是来办点事，回去前希望能见个面。」
    「喔，好啊，什么时候？」这几个字还没来的及传送，他抢先传来讯息来。
    「可惜我老公不能入境，不然真想让你们见面。」
    老公？他在说什么？结婚……他结婚了？
    国伟看到讯息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视线无法移开手机画面上的那几个字。过了好几分鐘他才努力唤醒自己的手指，继续打字。
    「你结婚了？」
    「嗯。」
    「恭喜啊。」
    明明只有简短三个字，输入起来却意外艰难。
    为什么心里深处感觉到一阵阵抽痛？
    自己不也订婚了吗？国伟自问。
    「谢谢啊，那你近来如何？」
    「来学校教书十年有了，最近订婚没多久。」
    「恭喜。」对方似乎比自己更看得开，恭喜两字来的爽快。
    「谢谢。」
    「这样问没礼貌，你也知道我就这个鬼样子。是女性吗？」
    「嗯，怎么会这样问？」
    「没有，不意外。」
    「什么意思？」
    「见面再详谈吧，不过可能要过完农历年了。」
    「喔，好。」
    「我们再约。」
    国伟之后在研究室呆坐若久，直到晚上九点。
    「喂，妈。」国伟拨通手机。「过年前我会和昱婷去办登记。」

 三十五、破灭

    「chris，晚上方便出来一下吗？」chris正收拾包包，准备去健身房跳流行街舞，作为屏东人的他，再过两周也要因为春节到来而回老家过年，这会突然看到竞川的传讯，让他有点意外。
    「我等等要去跳有氧，上完大概八点半，你可以吗？」
    「嗯。」讯息回的时间不超过五秒。
    「那西门六号出口见。」chris回完讯息，背起背包，迅速出门去。
    晚上八点半，竞川身着牛仔外套和灰色绵长裤与球鞋候在捷运出口那，chris走向他并挥了挥手，他看到男孩脸上掛着闷闷不乐的神情。
    「怎么啦？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坐？」
    「都可以。」竞川简短地回答，chris决定先和竞川随便晃晃，如果有合适的店再坐下来。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两人沿着中华路向着北门方向漫步。
    「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老师。」
    「我记得，你说你修了他很多堂课的那个。」
    「对，他结婚了。」
    「结婚？他不是单身吗？」
    「对啊，一开始我是听说系上老师多半都是单身。」
    「我也记得你说过。」
    「直到上周我在写一个电影评论练习的时候，学校的工读生和我在line上间聊，结果突然说要跟我讲个秘密，系上老师知道的很少，但是他不小心听到。」
    「就是那个老师结婚了？」
    「嗯。」chris看着竞川，觉得他皱起的双眉都快可以夹断信用卡。
    「well……」在chris还没想清楚要怎么接话时，竞川倒是自己主动开口。
    「我原来是想要在修课的最后一学期，去跟他告白的。」
    「唉呦，你连对方是不是gay都不知道……」
    「那没关係，至少我把我自己的心意有说出来。」
    「我们认识这么久，很少看到你对一个人会这么认真，至少印象里还没有这么样一个人。」chris边回想边笑出来。
    「唉呦，干嘛笑啦，我明明很难过。」
    「那个老师真的是你的菜吗？」
    「老实说……，我们上次不是在聊说我喜欢什么类型吗？我后来有想一下，会吸引我的类型是古铜色、肌肉或运动型，比较man的，那个老师好像只有符合man的部分。」
    「所以他不能算你的菜吧，之前听你说我就觉得跟我听过的外型不太一样。」两人走到有林默娘卡通造型城门立牌的入口，chris领着竞川转了进去。「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像，你其实比较喜欢看起来温和的好男人……不是好男人啦，是比较忠厚的类型。」
    「我怎么没想过，忠厚啊。」竞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欸，我是这样想，你原本想的是跟老师告白，但是没有一定跟老师在一起。」
    「嗯，当然有机会交往最好」
    「既然这样，他结不结婚根本没差吧，稿不好他根本不是gay。」
    「这样说好像也是。」
    「而且你还年轻，还会遇到很多的人。反正他结婚这件事已经是确定，你不妨就边走边看，不用把他当成第一顺位。」
    「可是我那时一听到，这里竟然会痛痛的。」竞川摸着自己的左胸膛。
    「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些互动，让你也误以为他对你有意思。慢慢喜欢之后，就越陷越深。」chris清了清喉咙，「这方面我可是翘楚。」
    「还翘楚，你超级敢说。」竞川总算露出笑容。
    「总之，如果你们未来有个什么机会在一起，那很好，不过拜託他先处理掉他的婚姻。不然以你的条件，你真的也不会缺他一个。」
    「嗯嗯。」
    「好啦，陪我吃这个。」chris指着一家义大利麵店，「刚跳完舞超累的。」
    「好喔，谢谢你啦。」

 三十六、罪恶感

    「老公，脚先抬起来一下喔。」
    昱婷用新买的拖把，认真地打扫家里。坐在沙发上的国伟，将脚跨到旁边的小凳子。昱婷满意地拖过沙发区，然后继续厨房区的拖地行程。自从登记结婚后，昱婷越发勤于家务，原先只会帮忙洗衣服的她，现在可说是全能家庭主妇实习生。对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性来说，才是正要璀璨的时刻，何等不易。
    将拖把含水桶的拖把组移到厨房区的她，停下动作，趁着国伟看着电视，偷偷地将餐桌上的一个包裹拿进房间。关上房门，她快手快脚地已经将包裹打开。
    「拜託好姊妹推荐的，果然很好看。」摊在床上、已经打开的包裹是一套整组比基尼半篓空红色内衣裤组。比起上次周年庆祝的那套更透、布料用的更少。她缓缓脱下家居服，换上这套崭新战服，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散发着年轻与性感气息。她用手轻抚自己傲人的双峰，沿着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腰部肌肤而下，来到私处。
    「希望老公能够更爱我，我能赶快帮他生个小国伟。」
    镜中的她，洋溢着十分幸福的笑容。
    不过在客厅的国伟，虽然看着电视，却总有说不出来的怪，彷彿自己被包裹在某种未能名状的空虚感中，他不禁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一直都还在等着国外的他，是吗？」
    明知道两人的差距，明知道无法被祝福，明知道现实是如此残酷，原本以为足够理性的自己，在心底的最深处，原来有着这么天真的期待。空虚感的根源，说穿了就是自己註定无法获得幸福，真实的自己是无法被接受的。
    重叠着电视的影像，脑海中竟浮现班上那个大男孩的身影。国伟皱起眉头，忍不住自己嘴角的自嘲，该不会自己用着这个大男孩去弥补没有他的失落？答案是肯定的，那些半夜起来洗内裤的夜里，甦醒前梦里那些无法对他人言说的激情片段，对象全都是和那个肤色黝黑、总是用着认真眼神看着自己的帅气大男生有关。自己用着教师的身分掩藏着对他的所有想法，没有人猜得出来自己其实对他相当心动。
    「可是自己已经是人夫了…..」
    这个想法的出现就像冰块直接从头上倒下，浇熄原本裤襠里的衝动。不管是哪个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已婚，已婚这个身分，宛如套住孙悟空头顶的金箍，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做了只是徒增更多的痛苦，更甚者，国伟有种欺骗竞川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来，却自结婚的隔天起便深深缠绕着自己心头。国伟不敢再想，关上电视后站了起来，准备走回书房，他暗自祈祷今晚不会再梦见竞川，但却同时矛盾地希望能在梦里和他相濡以沫。

 三十七、发送

    「我觉得阿海你就直接告白！」小姪女边挥着酒杯边红着脸喊着，小蓝和chris极力压制他。
    「小、小姪女，别衝动啦。」竞川说，周末夜他们四人正在酒吧内，chris刚和小蓝他们解释完阿海最近遇到的感情事件。
    「要……要是我就直接告白。」小姪女说完顺便打了个嗝，酒味把旁边的小蓝燻的受不了，他连忙用手充当扇子用力搧好几下，企图去除漂浮的打嗝味。
    「不过阿海，你那个老师听chris说已经四十多岁了，应该快要不太好用。」
    「呃……」竞川愣了一下。
    「你也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性福。」
    「没、没关係，反正让他在我上面摇，他应该不太用出力。」竞川脱口而出。
    「哇！大解放欸，看来你真的有喜欢他，那个老师。」chris故意装作很惊讶地说。
    「唉呦……」
    「不过阿海你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老师的课了吧？」小蓝问，竞川点头示意。「那这样就很难追。」
    「没办法追啊，他都结婚了还能怎么追？」竞川无奈地说。
    「死会可以活标啊，异男都可能上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小姪女插话进来。
    「这有法律问题，我可不想他受到什么影响。」竞川连忙说道。
    「还没嫁过去，就已经一颗心都在人家身上了。嘖、嘖、嘖」chris笑着望向竞川。
    「是娶！现在同婚通过，已经能够结婚了。」竞川不服气地说。
    「你们有没有传什么讯息啊？」小姪女好奇地问，边说同时举手，服务生来到一旁，他小声点餐后，服务生离去。
    「很少……我看看……」
    竞川拿出手机，快速打开line的介面，没多久画面上出现与ccw的聊天介面。其他三人都围在竞川身边看。说时迟那时快，小姪女一把抢过竞川的手机，快速地输入讯息。为了不被竞川抓到，他还绕半圈酒吧内场。
    「小姪女！还我！」
    「你这样弄下去，老师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啦。」
    说完，小姪女按下送出，竞川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小姪女借酒壮胆，不闪不避，乖乖地把手机还给竞川。竞川拿回手机，连忙看看发生什么事。不看还好一看一则讯息已传送，上面写着：
    「老师，我喜欢你。」
    竞川又看讯息右下角，还好没有显示已读。正准备收回时，小姪女藉着酒意说：
    「欸，阿海，我们都一起经歷你这几年单身，现在收回讯息，真的可能断送幸福喔。」
    「他是人夫了，还能怎样，我也不敢奢望能有机会跟他在一起。」
    说完，竞川俐落地将那则讯息收回，两人回到座位上。之后除了生气，竞川其实心底某处确实有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他的朋友们说的是对的，讯息不该收回。不过收回就收回了，还好老师没看到，竞川想着，这样一切就跟原来没两样。

 三十八、应对

    深夜，刘锡辉正准备上床就寝，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导演打开手机，身为娱乐圈的一分子，日夜颠倒的作息与永远传不完讯息的手机，基本上就是他的日常，而今天能这时间就寝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睡了吗？」传讯者是ccw，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正准备要睡，怎么了？」锡辉感到很讶异，他知道国伟也晚睡，不过并不是会三更半夜用讯息吵人入眠的那种人。
    「你看这图。」讯息来后没多久，锡辉的手机上出现一张截图，图片内容是手机桌面跳出一则绿色的line讯息，上面写着：「老师，我喜欢你。」锡辉为求看清楚，还戴上老花眼镜，仔细把图片放大好几次。
    「这……，谁传来的，使用者名称写着川流不息……，你哪来的爱慕者？」
    「哪来的爱慕者，是学生。」
    「哇！恭喜你今年真的桃花开满满，春风吹不尽。」
    「还亏我，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你不先跟我说这个是谁吗？」
    「就是你也看过照片的那位。」
    「小鲜肉！没想到他主动告白了！」这回答让等着锡辉的周公和瞌睡虫全被赶跑，他在手机前感到很兴奋。
    「最奇怪就是当我点开进去看，讯息已经收回。」
    「讯息收回……是传错吗？」
    「怎么办？我现在怎样做会比较好？去问他为什么要传我这讯息吗？」
    躺在床上的锡辉愣了一下，然后忍俊不住。是啊，或许当了国伟这么多年好友，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一次总是正经的他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印象所及，上次有类似的表现是他狼狈地从纽约回来，找了自己喝了一整天酒，明明不会喝酒的他，醉的跟什么一样，一晃眼已经十年过去了呢。
    「酒品超极差的啊，还大吵大闹。」锡辉喃喃地说，他思忖片刻才开始输入讯息。
    「嘿，你是老师，要稳定一点。」
    「喔，那下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办？」
    「首先有件事，你可以弄清楚他的意图，但是不能告诉他你喜欢他。」
    「我没有喜欢他！」国伟在手机的另一端抗议。
    「那就是不能告诉他，自己做春梦的对象是他。」
    「你！」
    「我又没说错。」
    「算你狠，那就当作我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他。」
    「这个社会还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只要你们还是师生。」
    「知道了。」
    「然后弄清楚他的意图，也不能太明显。意思就是你不能直接问她说那个讯息是怎么回事。」
    「这、这太困难了吧？」
    「不会，如果他真的有做过这件事，必定会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搞不好还会主动告诉你。」
    「会有这么顺利吗？」
    「拜託，我写过多少场剧本，你没听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好吧，不好意思这么晚吵你。」
    「没事，晚安。」
    放下手机，锡辉带着笑意入眠，他知道今后必定有好戏可以看。

 三十九、闪避

    寒假伴随农历新年，无声无息地流逝。转眼来到下学期，这是竞川第一个不会见到国伟的学期，但对他来说，自从传错讯息后，他就主动减少到系办及经过国伟办公室附近的路，他甚至上网查过课表，国伟这学期都是上日间部的课程，换句话说，只要稳稳地上夜间部的课，基本上就保证过半的机率不会遇上老师。
    「明明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何必这样呢？要怪都要怪小姪女啦。」坐在电脑教室里的竞川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决胜正用着自己的笔电进行电脑绘图。
    「你还真是喜欢这个，有没有考虑读错系？」竞川问。
    「读错也来不急啦，我是其他系转过来的，再转系的话，肯定赶不上毕业。」
    「是喔，那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进设计公司。」决胜双眼散发着未来耀眼的光芒对着竞川说。
    「设计公司……，我们是电影系，这样好进去吗？」
    「我觉得设计这个领域很吃作品，只要我能准备一些有比赛过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吧？」
    当竞川还打算说下去时，教影片剪辑的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他以课程为重，决定先结束话题。课堂老师要大家下载影片素材进行今天的练习。经过好几个练习，响起第一堂课结束的鐘声。课堂老师原本还准备说什么，忽然看到候在教室外的国伟。
    「国伟老师？」
    「不好意思，我找一下决胜，系办公室现在没有工读生，我想拿一下器材。」
    「喔，好，决胜，赶快去帮国伟老师。」
    课堂老师唤了唤决胜，后者连忙起身到外面。就在这个空档，国伟瞥见坐在决胜旁的竞川，竞川也注意到，连忙低头移开视线。来到门口的决胜和国伟迅速离开。
    「国伟老师应该……应该没看到我吧？」
    怀抱着有点忐忑的心情，到了决胜回来，乃至于后来上完课，竞川都没遇到国伟，这让他感到轻松不少。为什么需要这么焦虑或紧张，竞川连着一周上班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好友chris虽然给了几个答案，不过绝大部分都被竞川打了回票，直到两人见面后，谈起这事，chris说：
    「该不会……你怕被老师拒绝吧？」
    这个答案在竞川心里掀起数不尽的涟漪，也让他面对chris的提问时沉默几分鐘。
    「可、可能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这么在乎了，对吗？」chris真诚地看着竞川，后者只能点点头。
    「算了，这就是爱上了啦，也终于让你给遇上。」chris摸了摸竞川的头，竞川觉得自己像是被chris当成小狗狗般在摸，带着某种连锡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
    「是啊，这种事很难说的，走啦，去吃拉麵。」在西门町漫步的两人，决定认真找家店用餐。

 四十、那个他

    「老公，你今天要出门吗？」昱婷看着在衣柜前的国伟，有点好奇。平时的他基本上里面穿件发热衣，外面套上灰色的毛绒外套就能出去上课的人，但此时却在衣柜前东挑西选。
    「喔，跟好久不见的朋友见个面，从国外回来的。」国伟挑了几件衣服，脑中悔恨着自己干嘛平时不多买些比较称头的款式。
    「那要回来吃午餐吗？」
    「不了，你先吃吧。我们……会讨论一下新的电影的潮流跟拍摄手法，晚餐如果我赶不回来，会发讯息给你。」
    昱婷正准备转身去厨房，眼尖看见平时不戴戒指的老公，此时带起登记结婚后特地去买的鑽戒，内心很是雀跃，没多想就离去。最后国伟挑了以前在公司主管会报时会穿的西装，还因为自己这几年变胖，变成只能勉强扣起排釦中的两颗，即便如此，他也满意自己的打扮，在浴室用发蜡稍事整理后，就开车出门。
    国伟驾车来到内湖前公司附近，他看见他站在路边，将车停在路旁，唤他上车。他的样子跟几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国伟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他。
    「不，真的是比较成熟了，虽然那个头发还是一样乱，不过脸上的表情比起以前的狂妄，现在收敛多了，更添几分智慧的神采，不过不管怎么说，以前是没有那个凸出来的肚子。」国伟想着，将车开进大卖场的停车场，然后两人进入美食街内的某家餐厅。
    「伟，最近好不好？」他主动开口问，不过马上瞥见国伟手上的戒指。「恭喜啊，你结婚了！」
    「对啊，前阵子登记结婚，因为疫情的关係也不好请客。」两人已经坐定，也跟服务生点完餐。
    「我懂，不过eric，我老公，满坚持一定要宴客，结果宴客完我们都确诊了。」
    「没事吧？」国伟关心地问。
    「一开始满不舒服，后来逐渐康復。」
    「那就好。」
    「不聊聊你的她？」
    「她有什么好聊的？」一听到这句话，他立刻笑了出来。「喂、喂，没礼貌。」
    「抱歉、抱歉，伟，你跟以前一样，我永远记得你会对我们这组的同事喊没礼貌。」
    「咳！」国伟觉得自己脸上感到有点烫。「她就是我妈朋友的小孩，从我回来台湾后，就丢给我要我照顾她。」
    「然后就照顾到床上啦。」
    「那是你。」这句话国伟压低声线说。
    服务员这时送上两人的餐点，两人开始用餐。

 四十一、邀约

    「竞川，你会想和我上床吗？」和法藺学长用line聊天聊到一半的竞川，忽然看到学长传这讯息过来，登时愣住。
    「学长，你今天吃错药喔？」
    「谢谢你上次跟我说，其实你喜欢我已经很久了。」
    「呃，怎么会突然提这个？」
    「我现在跟我家那个交往已经好几年，彼此都很像家人的感觉。要说谁会让我心动，当然是你。」
    「可、可是……」回讯息的竞川，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样我就变成小三……不对，是小王。」
    「不会啊，我还是会和我家那个在一起，什么关係都没有改变。我记得上次聊天你有说过自己还没有过经验对吧。」
    「对。」
    「那跟我发生第一次啊。」
    「我可以带领你，让你好好学习。我知道你比较慢熟，跟熟人比较放心吧？」
    「是没错……」
    「我和他好久没性生活，你不能帮帮学长吗？」
    「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问题吧？我是怕介入你们。」
    「你就当作是去游泳、做做床上运动，难道你会爱上在游泳池的泳客？」
    「学长，你又不是路人。」
    「哈哈，说的也是。」讯息到此停顿了十分鐘，正当竞川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法藺学长的讯息又传了过来。「清明连假，我家那个要回他老家去扫墓，你看要不要来淡水，我们可以度过愉快的一夜。」
    「再、再看看……我得先上班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
    回完讯息，竞川看着手机上的行事历，距离清明连假还有一个多月，先有讯息传给国伟老师的事情在烦，现在又有他暗恋这么久的学长邀约，竞川用力搔搔头，决定晚上问问chris的意见。
    「是我就去了啦。」晚上竞川在西门捷运六号出口等到chris，他听完竞川的叙述后表示意见。
    「我、我以为你会跟我说这会当小王所以不要之类的。」
    「我是不喜欢当小王啦，很麻烦，在圈内传出去也很难听，我想你也是这样觉得。」
    「对啊。」竞川点头如捣蒜。
    「可是，你都快三十了，还完全没经验……既然你也对学长有意思，学长也保证你不会变成小王，你不去试看看吗？
    「我……」
    「对了，听你说那么久。」漫步在西门町的两人，寻找吃饭的餐厅。chris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
    「什么？」
    「那个学长，跟你学校的老师，你比较喜欢谁啊？不过我好想知道他们的长相喔。」
    「啊，对喔，我都没给你看过照片。」竞川用手机找到系上网页专任教师的介绍。
    「还不错欸，之前我觉得你说好看的看起来都长得很奇怪，这次的这个不错。」
    「哪有，你这样说很失礼欸，学长的照片在这边。」竞川翻出学长之前受访的影片。
    「这个学长看起来比较老……不过，他们感觉好像喔。」
    「会吗？」
    「不是长相，是你喜欢的类型，都是属于这种外貌忠厚好男人的类型。」
    竞川听到chris的说法感到很讶异，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

 四十二、做自己

    「伟。」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该不会是听到我结婚后，也赌气去结婚吧。」
    「哪、哪有，本来就已经订婚了。」
    「是吗？我觉得你就是表面上好像很冷静，可其实是很衝动的人呢。」他用手抓起炸虾，一口吞掉半尾。「对了，给你看eric。」
    他翻出手机照片，国伟看到照片中的是他和另一个高他快两个头的亚裔男子的合照。亚裔男子身材和自己相近，不，不如说更胖一些，相对的，男子的四肢留有练过健美或是运动的肿胀肌肉。一脸络腮鬍倒是跟自己差不多，连眼镜款式都有点类似。不及国伟做出评论，他率先开口：
    「除了身材他大学是打美式足球，现在也有去健身房外，你们其实满像的。」
    「喔？」
    「我很少跟你提过自己的事。」他话锋一转，语气变的沉稳。
    「对。」
    「其实我们两个很像，都是不被家人祝福，而到海外去。」
    「咦？」国伟有些诧异，这些事他当初都没提过。
    「幸亏当初是你当主管，我们在公司交往时，你让我省了很多饭钱，我都好好地存下来作为留学基金，谢谢。」
    「不会。」
    「干嘛说不会，你应该说不客气。」他做了个鬼脸，「这声谢谢，也是这次我回来台湾的目的之一。」
    「嗯……」
    「eric是我的室友，在美国很照顾我。后来，某个圣诞夜，他告白，我就接受了。」他继续说着，国伟内心感到一阵抽痛，原本自己可以是他身旁那个人。「不过问题并没有改变，eric他们家是传统的基督教家庭，反对同性恋。」
    「它们全家不都也在美国吗？」
    「是啊，可能华人就是比较传统，还好台湾通过同婚，亚洲第一的骄傲。」
    「可是我不会后悔嫁给他，也会继续努力让它们家庭能接纳我。」他抬起头，直视着国伟的双眼。「我有点担心你，虽然有点多事。」
    「担心？不要紧张，我现在过得很好，学校教书也很稳定……」国伟见他微微抬手便停止说下去。
    「你一直都是这种个性啊，表面上很好，还结婚了……你爱她吗，你老婆？」
    「我……」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国伟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满足你家人的愿望，可是你自己的呢？」
    「她……她们幸福，我也就感觉到幸福。」
    「胡说。」他又露出那个不怀好意的表情，「我都认识你多久了。」
    「人会变的。」国伟辩解着。
    「但你在我面前永远都那么真诚。」他叹了口气，「换个话题，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我……」国伟脑中瞬间浮现竞川的身影。
    「不方便说也没关係，可是，伟，答应我好吗？如果真的有那个人出现，一定要好好把握。」
    「没……」
    「我也在为自己的幸福奋战，你也是，不要轻易放弃，不然就会像我们那时候一样。如果人生必须遗憾，那让过往那段时光成为祭品就好。」
    国伟在书房瞇着双眼，回想着那天他说过的话，桌上的茶似乎不若之前顺口，混杂许多不同的滋味。
    「可是我……有能力追求到幸福吗？」

 四十三、赴约

    旅馆内床上一具肉体交叠在另一具肉体上，已经脱掉上衣，露出精壮肉体的法藺刚脱掉竞川的t恤，正在解开牛仔裤的裤头。而其下的竞川与其说他紧张地不敢动作，不如说他的脑袋内正呈现天人交战状态。
    「要跟学长吗？还是不要？」
    牛仔裤裤头被松开后，法藺学长熟练地将裤子脱到大腿处，然后将头埋在竞川的白色紧身小三角，他贪婪地用舌头企图唤醒沉睡中的骄傲。
    「好香。」
    法藺闻到竞川的内裤及微微的体味后，不禁称讚道。他被这具年轻肉体散发满满的费洛蒙味道迷惑着。灵活的舌头渐渐地让竞川的骄傲有了反应，不过与此同时竞川心中比起兴奋的偷情刺激，更多的是巨大的空虚。
    「学长……」
    「怎么了？」
    法藺一个起身，用双唇封住竞川的嘴。
    「你好可爱，真的，谁会想到这么可爱竟然会是一号。」
    再多口内的体液交换，也无法填补像是无底洞般的空虚感。这瞬间，竞川清楚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真正欲求。
    「学长。」
    法藺的嘴不情愿地离开竞川的脸，后者用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法藺。
    「怎么了？可爱的学弟？」
    「我想还是算了。」竞川准备起身，但法藺双手压住竞川双手。
    「弄痛你了吗？」
    「不，不是你的问题。」竞川毫不闪避地直视学长双目，「我觉得……今天不想做。」
    「是噢，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法藺瞬间像是洩了气的皮球，他松开压制的双手。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竞川将裤子穿回。
    「好吧，虽然我也觉得今天太过顺利，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法藺轻拍后脑勺，自嘲地说。
    「学长，虽然床第的事，今天没办法，可是吃个饭当然是绝对没问题的。」
    「当然，其实我原本是希望跟你好好滚床后，就去大吃一顿。现在跳过前面这步骤也是可以。」
    两人稍加整理后，离开旅馆的房间。去取车的路上，竞川心里清楚，方才自己说今天不想做是骗人的。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想跟学长做，自己没办法进行无爱的性行为。走到车门边的竞川自忖，刚刚整个情况的确很意乱情迷，但老实说，自己心里在那瞬间希望在床上的对象，并不是学长。
    「上车吧。」已经坐在驾驶座的法藺学长说，竞川打开车门鑽了进去。
    「学长，那我们要去吃什么？」
    「吃阿给吧？都来淡水一趟，吃点在地名產。」法藺打五档边踩油门让车后退边说。
    「好喔，好久没吃，山坡上那一家。」
    「对，那家才是正宗的。」车子开出停车场。
    车子行驶在淡水街头，竞川看着窗外，虽然偶而用几句话敷衍着学长，不过心里面縈绕的却是方才在旅馆内那意乱情迷的瞬间，那时脑海里浮现了自己真正希望在身边的人，能够让自己发生关係的样貌是国伟老师。想到这里，竞川暗自感叹，就像chris说的，究竟何时开始已经无法确认，或许打从最初第一眼，自己就喜欢上他了吧。

 四十四、深夜

    竞川趴在国伟身上，两人唇舌交缠后，竞川沿着国伟的身躯一路向下舔拭，轻轻掀开裤头，用整隻手掌搓揉着他的硬挺，他忍不住舒服地发出呻吟声。
    「这是梦吧，如果是梦希望不要醒…..」当国伟这样想着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可这梦的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跨下的张狂，和温暖的手感。
    「不对，那个大男孩不会在这里啊…..」这样想的国伟张开了眼，眼前一幕让他惊呆。
    已经是自己太太的昱婷，此刻正穿着性感撩人的半透薄纱三点式性感内衣裤，跨坐在自己的下半身，而她的手正在上下滑动着自己的逐渐变大的慾望，小床因两人的体重，传来滋滋作响的声音。
    「昱、昱婷……」
    「老公，你起来了啊，是我太用力把你吵醒吗？」
    「你、你先停……」
    「不要。」昱婷娇声地说，「谁叫你平常都让我一个人睡大床，自己躲在旁边的这张小床睡。」她弯下腰，「这是小?处?罚。」接着张嘴含下国伟的硬挺，国伟怎么说都是成熟男人，哪里堪得被这样对待，喉间发生低沉吼音。
    「老公，很舒服吗？」昱婷问，但国伟不想承认。「今天让我来帮你生个小国伟。」
    听到这句话，瞬间让国伟的理智上线。
    「昱婷，拜託先停一下，我想上厕所。」虽然是很笨的理由，但国伟在这数秒内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藉口。
    「咦？现在感觉正好欸。」
    「哈哈。」国伟乾笑两声，「你也知道我有点年纪了，膀胱可能比较无力。」国伟总算因为昱婷的起身而能走到主卧的厕所，才刚踏入，谁知昱婷立刻从背后环抱住国伟。
    「昱、昱婷，你这样我没办法上。」
    「不然在厕所也很好，虽然没办法躺。」
    「你、你在说什么？」
    「老公，你可以坐着上，上完我就可以接着坐上去。」昱婷满脸羞红，把脸埋在国伟的背。
    国伟没想到平时文静的昱婷，竟然今夜展现出如此大的反差，让他着实大开眼界。不过生孩子这档事万万不可，订婚可以退婚、结婚可以离婚，但有了孩子，那是一辈子的责任。
    「昱婷。」国伟转身把太太抱住。「谢谢你用心准备这一切，可是我今天真的不行。明天没课但有约了几个学生要讨论事情，最近系上也还有系务会议，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吗？」
    「可是人家……还以为你对我没意思、没感觉，是不是我不够漂亮？」
    「不是你的问题，小傻瓜。」看着自己的太太胀红了脸，眼角噙泪，国伟心底生起一丝愧疚感，同时也意识到这样拖下去，问题只会越形恶化。「你先出去睡吧，不早了，我上完厕所也会睡。」
    「好……，今夜就好，可以陪我睡大床吗？」昱婷撒娇地问。
    「嗯，你快先上床，我随后就来。」国伟回，心底满是无奈。
    最后国伟在厕所等到自己完全消火，回到床上，背对着昱婷，而后者则紧紧抱着他入睡直到天明。

 四十五、柳下惠

    「什么！人家裤子都脱了，你竟然没动作，你是不是禽兽啊？不对，你是禽兽不如欸。」chris表情夸张地说道。
    「嘘……！小声一点啦，你看别桌都在看我们。」竞川慌张地向chris比着食指竖在嘴前的动作。。
    「你真得是很夸张欸，楚竞川，堪称现在社会的柳下惠。」chris大口地吸了口麵，才继续说道。他们正在西门町内的一间义式餐馆用餐。
    「哪有，我是那个当下真的没感觉嘛，觉得我到底在这里在干嘛。」说完，竞川捡起自己盘子内的猪排，狠狠咬了口，「然后我觉得自己是好像真的喜欢上那个老师了。」
    「我想问你。」chris提问前连喫两大口麵才开口。
    「怎么？」
    「因为你太久没谈恋爱了，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觉。」
    「你是指……」
    「首先啊，你觉得老师很不错，那是因为老师在课堂上要有一个形象。」
    「对啊。」
    「你其实对他的私生活不瞭解。」
    「呃。」chris突破盲肠的要点，让竞川愣了愣。
    「你根本都没跟私底下的他相处过，不是吗？」
    「是没错。」
    「再来，你连人家是不是gay都不知道，况且他都结婚了，是不是早点放弃会比较好。」
    「你、你说的也是有道理。」
    「拜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他这头老牛。」chris的叉子上捲起层叠的麵条，在他说完后，被他一口吞下。
    「我、我虽然觉得他感觉很好，也没有排斥交友啊。」
    「少来。」chris毫不留情地吐槽。
    「呃，你、你又知道了？」
    「从你刚刚说你跟学长上床的事情就知道啊，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会不瞭解你那个死脾气吗？有些人说不见黄河心不死，你是见到黄河还会期待他会变清。」
    「啊哈哈……」被完全说中的竞川只能苦笑回应。
    「我是觉得人家一般都是有认识、熟悉对方，才会考虑交往，像你这样一头热反而有点奇怪。」
    「我、我，这世界也是有一见钟情嘛。」招架不住的竞川，连忙喝起杯中的果汁。
    「你也一见钟情维持地太久了，快两年欸，服了你。竞川，我是真的觉得在那之前你都不要表白会比较好。」
    「当然啊，他又不可能会问我。」
    「也是。」
    「chris，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啊？」
    「我啊，怕你表错情。同志要找一样的自己人谈恋爱已经够辛苦，你这个年纪结果还遇上异难忘，岂是个惨字了得。」chris耸耸肩说，他桌上那盘义大利麵已经被他扫荡地片甲不留。「而且我觉得就算他是，他也可能不会接受你。」
    「怎么说？」
    「你想想啊，他是学校教授欸，你们的关係弄不好传出去，他可能会丢工作，换做是你，你愿意为了一份爱情，牺牲掉自己工作嘛？」
    「我……」
    「你还要想，他如果已经四十几岁，找工作也不容易吧？搞不好还有房屋贷款什么的。」
    「嗯……」
    「好啦，不要苦着一张脸，我不是吓你，只是希望你做点心理准备，可能跟他……机会不高。」
    「知道啦。」竞川吞完盘内最后一粒饭，感觉吃起来有些苦涩，不像刚入口时满口馨香。
    「走吧，我等下要去运动，你呢？」
    「我喔？晃一晃就回家写作业吧，明天晚上又有课。」
    「你们课真多。」
    「对啊，跟大学夜间部一起上课嘛。」两人聊着边起身，离开餐馆。

 四十六、质疑

    叮咚，line讯息的提示声响起，国伟拿起手机一看是锡辉传来的。
    「最近可好？」
    「还可以。」
    「这时间还没睡啊？快半夜一点了。」
    「上次有跟你说过，自从我太太半夜……那件事后，我现在都尽量晚睡。」
    「喔，你隔天打电话跟我说，我差点笑死在办公室。」国伟看着讯息苦笑，连忙在手机输入字串。
    「没礼貌喔。」
    「抱歉、抱歉。还好没真督下去，不然你就准备当爸爸吧你。」
    「别吓我啊。」
    「话说你问到那个小朋友没？」
    「谁？」
    「就是川狗狗啊。」
    「叫人家狗狗……不太好听。」
    「不然心爱的小川？」
    「狗狗比较可爱。」
    「我就说嘛。」
    「我没特别去问他，他现在已经没有我的课了。」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有在某个教室遇到他？」
    「我找工读生时发现工读生和他修同一门课。」
    「你都知道了，不就可以行动。」另一端的锡辉，还躺在自己办公室的躺椅上，回着讯息。
    「只是在想……那个川啊。」
    「怎样？」
    「如果他不是，那就是一般学生。不过，就算他是又怎么样？」
    「不怎样啊，你就心里有数了。」
    「有数又怎么样？我其实什么也都不能做。」
    「又是熟悉的那个理性国伟上线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好吗？」
    「你真的不好奇嘛？」
    「……」
    「怎样？」
    「我好奇。可是」
    「可是什么？」
    国伟思忖片刻，打了个呵欠，才继续输入讯息。
    「知道他怎么想后，我反而会想很多。我都四十多岁，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他条件很好，干嘛屈就我这个老头。」
    「喂、喂、喂，刚刚才说我没礼貌，你现在才没礼貌咧。你都忘了我大你快十岁。」
    「啊，我在说我自己，你干嘛自己对号入座。」
    「总之，你会担心自己配对方，让对方委屈。」
    「是啊，那倒不如什么都不要知道，这样默默地守护他，让他迎接自己的幸福。」
    「哇！听起来真是好伟大啊。」
    「现在你才知道。」
    「是不是应该还要加上因为你现在是个人夫？」
    「对，这也是重要的考虑，我结婚了，怎么能对他怎样呢？再说了，就算去掉结婚的身分，我和他也是师生，真的是不能怎样。啊，还有，我也没跟他相处过，没相处过要怎么交往？」
    「满会找藉口的嘛，我觉得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
    「如果他也喜欢同性，你会不会想跟他在一起？」
    「……」
    「怎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因为爱才是答案，爱一直都是。」
    「好吧，我看看最近还有没有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四十七、巧遇

    过了期中，时间就变得飞快。就在竞川以为又是一个可以风平浪静度过的影片剪辑课，这次换成上课前，国伟出现在教室外。
    「咦，那个决胜呢？」国伟问。
    「喔，他快上课才会进来，老师找他嘛？」竞川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空位后，回覆道。
    「这样，那他如果进来，请他到系办一趟，我想借东西。」
    「我会转告他。」
    「嗯。」国伟转身离去。
    「真是好久不见啊，还是这么帅气。」
    竞川看着远离的国伟背影，心中不禁感叹着。没多久决胜匆匆背着背包进来。
    「你来啦。」竞川说。
    「嗨，对啊，刚去吃饭。」决胜放下背包。
    「那个国伟老师找你喔。」
    「真的吗？」
    「对，他说在系办等你。」
    「今天系办没工读生，我去一下。」决胜说完匆匆离开，大约五分鐘后回来。
    趁着课堂空档，竞川问正在做着课堂练习的决胜。
    「咦？国伟老师借了什么器材？」
    「喔，摄影器材，数单跟脚架。你怎么会问这个？」
    「没啊，老师是不是上次也是来这堂课找你？」
    「对啊，那次也是借一样的，大概是要拍影片吧。」
    「也是。」
    下课后，决胜还在收尾下课前老师讲的影片特效跟调色，竞川揹起自己的背包先离开。走到系办，他看到门敞开，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国伟老师蹲在地方，看起来在找东西。
    「老师？」
    「啊，是你啊。」国伟抬起头，看到竞川。
    「老师你在找东西嘛？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对，你如果方便的话，脚架上的螺丝掉了，我在找。」国伟头没抬起来，仍认真地搜索。
    「我也来帮忙吧。」竞川把背包放下，随即蹲下帮忙寻找。
    两个人找了近五分鐘，由于过于专心的关係，谁都没注意到两个人实际上逐渐靠近，当竞川发现卡在oa板下的螺丝，他一把取出，兴奋地抬起头说：
    「找到了！」
    竞川没注意到抬起头的国伟就在自己身旁，两个人的脸现在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时间在这瞬间像是停止流动，周遭安静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竞川……螺丝？」国伟首先打破沉默。
    「啊……喔……对，对，螺丝。」竞川张开手递给国伟，后者伸手去取，手指稍微抠到竞川的掌心。
    「谢谢。」
    国伟板起扑克脸，将螺丝拴回去。竞川起身，却完全没注意到oa办公隔板多安有一块凸出来的板子，他起身时撞到板子，一时不稳往前方─也就是刚栓好螺丝的国伟那边扑过去。想当然尔，专心锁螺丝的国伟自然也没有防备，这一扑造就了川上伟下的这一幕。

 四十八、保护

    时间回到稍早，国伟用完相机跟脚架后，将器材拿回系办，等决胜过来要归还。由于和竞川对话后，国伟表面装的没事，内心却是澎湃，手不自觉去抠转云台转轴处的螺丝，冷不防，传来清脆的声响，国伟才意识到自己把螺丝给转下来了。系办的器材竟然被老师弄坏，这传出去可不能听，国伟立即弯腰寻找，一边责怪自己的粗心。
    「老师？」
    竞川的声音传来，国伟抬起头，看到来者。
    「啊，是你啊。」国伟强抑心中的衝动，冷静地说。
    「老师你在找东西嘛？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对，你如果方便的话，脚架上的螺丝掉了，我在找。」
    国伟故意不抬头看竞川，一方面他必须认真地找，二方面自己不想让学生，特别是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他用眼光馀光瞥见竞川也蹲下一起找。是该专心点，国伟在心底对自己说，先找到螺丝再说。也因为这个想法，让他忽略了稍后会发生的危机。
    「找到了！」
    竞川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国伟直觉地抬起头，不料竞川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那个夜晚梦里常看不清楚的稚嫩脸庞，一双勾魂小狗眼，直愣愣地往自己看来，国伟觉得自己双颊烫的像是快着火。时间流动的比平常更慢，国伟忽然萌生，要是时间能在此停止就好的愿望，不过不行，这里是学校，自己有身为老师的尊严！理性的想法硬生生将国伟从幻想世界给拉了出来。
    「竞川……螺丝？」国伟勉强自己开口，他知道只有有个什么动静，原本停滞的时间就会再度流动。
    「啊……喔……对，对，螺丝。」
    竞川张开手，国伟伸手去取时，内心玩心大起。如果不能握他的手，那藉故碰到他的手掌可以吧？他应该看不出来吧？国伟伸出手指，故意在拿螺丝时，触碰到竞川的掌心，当然年轻的学生浑然未觉这是他的老师的小心机。
    「谢谢。」国伟板起脸孔，专心地将螺丝锁回去，殊不料这时起身的竞川撞到oa办公隔板凸出来的部分，等到国伟意识到异状，是他发现灯光怎么忽然变暗，才抬头，就看见竞川直接向自己扑来。设备不能有所损伤，同样地扑过来的怎么说也是学生，自己有保护的必要，国伟只得左手蜷住脚架，右手勉强接下竞川。
    砰！
    等到他再张眼，自己已经搂住竞川的腰，而他身上散发淡淡的体位和男人味，每闻一口，就会让自己越接近疯狂的边际。这时背部传来刺人的疼痛感，将他的思绪再度拉回现实，国伟意识到是刚刚竞川撞上来自己向后摔到地板造成的疼痛，他表情因疼痛而狰狞。
    「老师！你没事吧？」竞川注意到国伟的脸色有异，连忙问着。
    「没、没事，你先起来。」
    「好、好，老师对不起。」竞川连忙道歉，小心起身后，也扶着国伟站起。

 四十九、情不自禁

    「咦？老师？竞川你也在啊。」决胜刚好进入办公室，看见刚站起来的两人。
    「我、我们……」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这让竞川词穷。
    「没事，决胜，我在等你呢，要还器材。」国伟举起脚架，旁边的桌上放着相机包。
    「没问题。」
    决胜赶紧进入工读生的柜台，接过器材，完成还物手续。正当决胜清点物件，国伟转头对竞川说：
    「你等一下没课了吧？」
    「对。」
    「跟我到研究室。」
    「好、好。」竞川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刚刚才害老师受伤，现在心里七上八下。
    「老师，没问题了。」决胜说。
    「好，那我们先离开。」
    国伟领着竞川离开系办，穿过长廊，下到四楼，总算到了研究室。国伟开门发现灯已经都关上，连忙开灯。
    「先进来，把门带上。」国伟对门外的竞川说。
    「好。」竞川毕恭毕敬地进入，并顺手关门。
    国伟叹了口气，忍到现在总算不用再装。他表情凝重地拉起自己的衣服。
    「帮我看一下背后。」国伟坐下后，将椅子背对竞川。
    「好……，老师，背后整个红一大片，主要是下背！您要不要去保健室？」
    「保健室能处理的主要是撕裂伤，我找时间去看中医好了。」
    「老师，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竞川看着国伟的伤势，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不要那个表情，我又没有怎样，你也是不小心，不是嘛？」国伟把衣服放下。
    「是，对不起。」
    「你先坐下……」国伟脑中浮现锡辉说的话。
    「讲到故意……之前你、你是不是…..」清了清喉咙后，国伟尝试说着。
    竞川听到话的前头，心跳的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快，该不会国伟老师有看到那则讯息吧？
    「你是不是有传讯息过来？」
    「我、我，呃……」竞川百口莫辩，他看到国伟认真地望向自己。他耳边回盪着chris说过的：
    「我啊，怕你表错情。同志要找一样的自己人谈恋爱已经够辛苦，你这个年纪结果还遇上异难忘，岂是个惨字了得。」
    chris啊，我可能没办法照你说的去做了，竞川心想。
    「老师，我有传讯息，不过后来又收回了。」
    「喔，是跟我有关的嘛？」
    「传了、传了……」
    「嗯？」
    「讯息内容是老师…..我喜欢你。不、不过那是被我朋友恶作剧的啦。」
    「原来被收回的讯息内容是这个，以后要记得手机保管好，别被朋友拿去恶作剧。」国伟像是松了口气，「好了，没事就早点回家。」
    竞川原本走到门口，又转回国伟的座位旁。
    「老师，虽然是我朋友恶作剧。」
    「你刚刚说过了？」
    「不过那也是我真正的想法。老师，我喜欢你。」
    国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坚定的竞川。

 五十、拥抱

    「如果他也喜欢同性，你会不会想跟他在一起？」
    锡辉的话此时浮上国伟心头，现在正是探测他是不是的最佳时机吧，如果错过了机会不再。国伟把定主意，清了清喉咙后开口说：
    「讲到故意……之前你、你是不是…..有传讯息过来？」
    看到竞川欲言又止，满脸做错事的小孩表情，国伟觉得自己心底有几分把握。
    「我、我，呃……」竞川结结巴巴地说。
    该不会是那个讯息不是他自己发的吧？国伟暗地里想着，才这样想，竞川就开口说：
    「老师，我有传讯息，不过后来又收回了。」
    「喔，是跟我有关的嘛？」
    「传了、传了……」
    「嗯？」
    「讯息内容是老师…..我喜欢你。不、不过那是被我朋友恶作剧的啦。」
    「原来被收回的讯息内容是这个，以后要记得手机保管好，别被朋友拿去恶作剧。」
    看着满脸胀红的竞川，原来她说的就跟自己猜想十分接近，国伟松了口气，这下总算确定这一切只是场闹剧。
    「好了，没事就早点回家。」
    竞川默默走到门口，而国伟掏出手机，准备读讯息后再准备回家。原该离开的竞川，又走回国伟的座位旁。他沉默数秒后才开口：
    「老师，虽然是我朋友恶作剧。」
    「你刚刚说过了？」国伟好奇他为什么走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不过那也是我真正的想法。老师，我喜欢你。」
    国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坚定的竞川，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意淫的对象、总是上课很认真的傢伙，竟然对着自己说出告白的话语。国伟愣住，因为这个告白来的让他毫无准备，怎样回竞川才不会伤他的心？可，慢着，自己是喜欢他的吧？为何不打蛇随棍上？不行、不行，自己是老师，要严守本分……纷乱的想法瞬间充塞在国伟的脑中。
    「我……」正当国伟准备将冠冕堂皇的话语说出口时，另一个记忆强佔住脑海全部范畴，和他聚餐的那一天，他说过：
    「可是，伟，答应我好吗？如果真的有那个人出现，一定要好好把握。」
    眼前人就是那个自己该认真的人吗？自己对他的认识仅止于课堂上的表现，不瞭解私底下的他是怎么样……种种未知让他却步。
    「老师，你、你也喜欢我吗？」竞川怯懦地问，得不到国伟的肯定。
    他看着眼前可爱的大男孩注视着自己，緋红的双颊、微微颤抖的身躯，他想必鼓足全部的勇气吧。
    「对、对不起…..是我、我乱讲话，请老师不要介意。」竞川失望地低下头。
    自己要让他这样失望吗？国伟情急打算起身时，肌肉拉扯到被撞到的位置，那里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又跌坐下来，而勇敢告白的男孩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向门口。
    「如果人生必须遗憾，那让过往那段时光成为祭品就好。」那个他过去说的话，像是清晰的鐘声回盪在国伟耳边。此刻如果不做点什么，是否自己又要再次遗憾？
    「等、等一下。」国伟勉力撑着身体站起来。
    「嗯？」听到国伟声音的竞川停止前进，转身看着站起来的老师。
    国伟走了过去，然后深深抱住竞川，在他耳边，细声说：
    「我也是。」

 五十一、交心

    「呃……竞川，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国伟开车带竞川到家附近的夜市，他们找了摊国伟自认是整条夜市可以排入前三名的排骨酥麵店。
    「老…..」竞川才开口，国伟的手就微微举起。
    「叫本名就好，国伟。」
    「好……，国、国伟。」
    竞川觉得自己还没吃麵喝汤，就已经全身是汗，身体微微发颤。到此刻他还不相信那些像是小说里写的情节，竟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老闆娘将他们点的(实际上是国伟老师跟他简短问了问有没有吃后，就叫了两碗)排骨酥麵送上来。
    「好，边吃边说吧。」国伟拆开免洗筷，开始捞麵。「我只是好奇，像我年纪这么大的大叔，哪里吸引你了？」
    「嗯。」竞川才捞一口麵，又感受到国伟热情且好奇的眼神，匆匆吞下连忙开口：「我、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
    「哦？」
    「可是，我很喜欢你上课认真，很为学生着想。」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关键？是日久生情吗？」
    竞川想了想，又吃了好几口麵才继续说：
    「虽然你上课时会装得很兇，可是我知道，你其实根本是很温柔的人。」
    闻言，国伟才举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他愣愣地看着竞川。虽然时至夜晚，竞川还是看见国伟的脸上泛起桃红，他暗暗地想着，原来老师还是会害羞的。
    「很、很明显吗？」
    「不要紧张，一般大学生应该没有注意这么多吧？」
    「喔。」国伟在安心的语气中，将还未入口的麵给吃下。
    「然后你又懂得很多，上你的课学到很多。」
    「谢谢。」
    「至于外型喔。」
    「外型怎样，你该不会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迷倒了？」竞川猜想国伟老师应该比较放松，竟然也开起玩笑。
    「你其实不太算是我的天菜，哈哈。」话才说完，竞川有点后悔，因为他见到坐他对面的男人，表情有点黯淡。「没有啦，可是认识这么久，觉得你很帅气。」
    「还敢说。」国伟伸手捏了捏竞川的脸，「刚刚是谁说我不是他的菜。」
    「那是一开始嘛。」竞川故意讨饶，他感觉脸上的力道瞬间少掉一半。
    「好啦，谢谢你陪我吃晚餐。你家在哪？我载你回去。」国伟确定两人的碗内都已经吃得精光后，起身掏出钱包。
    「不、不用啦，老……」看见国伟的眼神，竞川硬生生将师这个字给吞回去，「国伟，载我去捷运站就好，我坐到展览馆再转车回家。」
    「你家这么远？我载你比较快。」
    两人很快回到停车地点，上了车，国伟反而没开口，只是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紧紧握着竞川的左手，直到他下车为止。

 五十二、安稳

    国伟睡醒，感觉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同。和竞川吃完消夜后的昨晚，自己睡得特别安稳。
    「老公？差不多该起床囉？」
    昱婷探头进房间，轻声唤着国伟，后者决定再装睡一会。这声叫唤也将国伟又拉回现实之中，自己身为人夫，是已经有家庭的身分，才想着内心某处又纠结起来。他在被子里暗骂自己刚醒时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消灭殆尽，抱着不爽的心情，国伟起床开始梳洗。
    「老公，早餐要带出去吃吗？」
    「嗯。」国伟拿起昱婷打包好的早点。
    「好，路上小心。对了，昨晚还满晚回来的。」
    国伟才刚踏出门口，听到昱婷的话，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最近学校……学生事情比较多。」
    「我知道，没事，你记得吃饭要定时，不然胃食道逆流又会发作。」
    「谢谢，我会注意。」国伟头也不回地离开。
    来到学校，国伟在研究室内自己的位子上吃着早点，边看着line群上的讯息，瀏览后，他开始传给锡辉讯息。
    「嘿，早安。」
    「早。」经过一小时后，国伟才收到锡辉的讯息，他猜想大导演昨天排戏排到半夜。
    「昨晚谜底揭晓。」
    「什么！？快告诉我。」
    「他跟我告白了。」
    「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啊！！！」国伟可以想像锡辉在办公室内大叫的画面。
    「不过……」
    「不过什么，该不会你……」
    「嗯，你应该猜的到。」
    「我猜不到，这不像你。等等郑国伟，你该不会也跟对方告白了吧？」
    「和他，我前男友见面后，就觉得是不是该把握一下。」
    「哇呜，现在是不是什么水逆？还是我来到多重宇宙？你不是我认识的郑国伟啊！」
    「昨晚睡的超级安稳。」
    「是啊，心头上的大哉问，终于被解开了，当然会睡得好。」
    「昨晚和他在夜市吃晚餐，之后载他回家。沿途握着他的手，让我很安心。」
    「哇塞！敢情现在是在赶进度吗？」
    「没有，这应该是一般水准。」
    「我觉得我该去配副新眼镜。」
    「怎么了，眼镜被压坏了？不对啊，你不是才去做雷射？」
    「听到你上面说的，我不管有几副眼镜都不够破啊。」
    「嘿，这样会不会太浮夸？」
    「不过，国伟。」
    「嗯？」
    「你没忘记自己的身分吧？你有跟那个小朋友说了吗？」
    「没、还没有。」
    「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一定要记住啊，好友。」
    「我知道。」
    「好啦，知道就好，我先去忙。」
    「seeyou。」国伟看着自己的手机，喃喃地说：「是啊，已经是人夫了……

 五十三、甜秘密

    「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刚从系办公室走出来的决胜对着路过门口的竞川问。
    「噢，哈哈，比较早下班我就直接过来。」竞川本人没预料到会遇上决胜，有点吓一跳。
    「也太认真了吧？」
    「没有啦，哈哈。你呢？刚下班吗？」
    「对啊，我要去吃晚餐，要不要一起来？」
    「没关係你赶快去吧。」
    「好，等下课堂上见啦。」
    决胜踏着轻松地步伐离开，竞川在原地确定已经看不到决胜的身影后，才走到往楼下的楼梯，来到国伟的研究室门口。
    叩、叩
    「请进。」
    听到里面传来的答讯声，竞川转开门把进入研究室。国伟坐在研究室进来右手边的第一张桌子，桌边架有办公室oa板，不过并不影响国伟看到进来的竞川。国伟招了招手，竞川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国伟先冲着竞川笑一下。
    「怎、怎么了？」竞川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给你。」
    国伟神神秘秘地从旁边的纸袋拿出便当，竞川眼尖看到白底红字的纸袋上印着鼎泰丰。便当打开是排骨蛋炒饭，另一盒是小笼包。
    「我刚下课后先衝去买。」
    「这、这会不会太贵？」
    「笨蛋。」国伟捏了捏竞川的脸，「先吃再说，你等下不是有课？」
    「对。」
    竞川拆开筷子，而国伟拿出小碗，将排骨饭分成两份后，再拿给竞川。
    「好吃吗？」国伟见竞川吃了几口后问。
    「还不错，我没吃过鼎泰丰，非常有名。」
    「你加上这个看看。」国伟从小袋子中拿出酱油包，竞川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先加进去拌看看。」
    「好。」竞川加入酱油后再吃，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这味道是！？」
    「对吧！这炒饭本身已经很不错，如果喜欢口味重的，加酱油那真是种享受。」
    竞川点头如捣蒜，国伟对着他笑了笑。
    「这个你也试看看，小笼包，别吃太快喔，先咬破，然后吸吸看那个汤汁。」国伟将装有小笼包的纸盒推向竞川。
    「嗯，很鲜甜。」竞川吸了汤汁后发表感想。
    「对吧，现在吃看看内馅的肉吧。」
    「好……很香也很软。」竞川满意地说。
    「嘿嘿，鼎泰丰品质还是有保证的。」国伟得意地说。
    「不过老师，我们在这里吃好吗？万一有学生进来……」
    「没事，今天预定的行程我都解决了，就算有我就说我请你吃饭就是。反正那些大学生只会哀一哀叫我请客。况且不这个时间见面，你白天要工作，等一下又要上课，那我们要什么时间见面？」
    「说、说得也是。」
    「不给我一点奖励吗？」国伟看向竞川。
    「老师，你要什么奖励？」竞川问，然后他看到国伟用食指比着他的脸颊，瞬间意会的他，脸瞬间就胀红。「这、这、这……」
    「快点，你都要上课了。」
    「好、好啦。」
    竞川轻轻地啄了一下国伟的脸颊，后者感觉不是很满意。
    「不够。」
    「噢。」
    然后竞川搂住国伟，嘴对嘴地给了深情一吻。
    「这还差不多。」国伟的脸泛着红晕说，这时鐘声响起。「你先去上课，这个带走趁下课时吃。」国伟俐落地把剩下的食物打包塞给竞川。
    「老师，你这样有吃饱吗？」
    「傻瓜，我等下回家路上再买就好。」
    「喔，好，那我先去上课。」
    「到家时line我。」国伟在竞川踏出门口前说。
    「好。」

 五十四、对策

    「抱歉啊，今天下课比较晚，只能随便买一下学校附近的便当。」国伟怀着歉意对着正在吃烧腊饭的竞川说。
    「不会啦，老师。」竞川急急地吞下口中的饭开口道。
    「别急着说话，小心哽到。」
    国伟靠近竞川，后者促不及防亲了他脸颊一下，虽然混杂着油腻和烧腊饭的香气，但国伟还是觉得很甜蜜。这在这时无情的分离鐘声响起。
    「啊……你该去上课了。」国伟照例开始收拾、打包。「对不起，和你相聚的时间总是这么短。」
    「老师，这不是你的问题啊，我也还得上班。不如说，明明没修课，我却还能这样见到你，觉得自己很幸福。」竞川露出笑容，但国伟心里深处却有一个很不舒服的感觉，彷彿揪住自己的呼吸跟心跳般。
    「到家line给我好吗？」
    「好。」
    竞川拿着打包好没吃完的便当盒走出研究室，他离开没多久，国伟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吗？我到你们学校附近了。」
    「谢谢，我去找你，捷运站旁的麦当劳，好，五分鐘后见。」
    五分鐘后，当国伟走到麦当劳，一眼瞥见戴着口罩与鸭舌帽的导演坐在最角落处，他先挥手和对方示意，去柜檯点了杯咖啡，来到位置。
    「我们刚吃完晚饭。」
    「不对吧，第一句话就放闪。」导演拉下口罩，喝了口自己桌上的咖啡，不满的说，「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
    「哈哈，抱歉啊。」国伟也拉下口罩，缀了几口自己的咖啡。
    「你真的看起来不一样，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我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会见面第一句话就放闪喔。」
    「干嘛这样损我？」
    「说真的，我以为你会向我们讨论的一样，不对那个小朋友表态你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也以为，不过那时我想到的是他劝我的话，他希望我勇敢一点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是你的一个人生的遗憾，不过看来他也成熟很多，竟然会劝你要追求。」
    「他算是歷任交往对象以来，最了解我的吧，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
    「不过你不担心那个小鲜肉洩漏跟你的恋情？」
    国伟看了下窗户未曾停下脚步的路人，又回视着自己的好友。
    「也不能说不担心，可是刚好他不是正规的学制，不用在学校这么久时间，也没有认识太多班上的人；他的成绩好，这在教师会议时也都被拿出来讨论，更重要的是和他这些时间上课的相处，我感觉他满正直的。」
    「夸成这样，看来深得你心。」
    「我是对他感觉有些抱歉，还没跟她说我并不是单身，可是我真的好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他下班来学校的时候，我会帮他准备便当，虽然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也不用说很多话，他就讲一些他今天工作怎样，我有时候说自己上课的事情。」
    锡辉叹了口气，帮国伟说下去。
    「很幸福？」
    「很幸福。快五十岁的我，能找到心意相通的人，我很幸福也很幸运。」

 五十五、渣男

    「我觉得对你很不公平！」
    chris说，他和竞川正在逛着西门町附近的百货公司，因为疫情严重，健身房的有氧课不是教练确诊取消，就是来的学员太少，老师无奈只能改时间。下了班的两人在百货公司逛着，虽然是公眾场所，但此时人流变的异常稀少，chris觉得相对安全。
    「他都买东西给我吃，也没跟我要钱，不能算是不公平吧？」竞川左顾右盼，随意瀏览这柜姐比客人多的奇景。
    「可是他一直都没跟你说他结婚了不是吗？」
    「应该有什么理由……」
    「还是他就是吃定你，要把你当小王。」
    「不会吧？他是老师欸。」
    「我跟你说，教育界各玩各的，玩很兇的也是有。而且竞川，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事情，怎么你这次反应很平淡，上次学长的事情你就很计较。」
    「……」
    chris的话提醒了竞川，自己确实是这样，但为什么遇上国伟，这个自己心仪已久的老师，直接双标？
    「我、我想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你真是，爱到卡惨死。」chris两手一摊，动作之大惹的竞川忍不住笑出来。
    「我会注意啦。」
    「换个话题好了。」
    「小姪女上周又跟人发生关係，而且超级满意。」
    「这么好？」
    「那你跟你那个帅老师呢？」
    「怎么样？」竞川不解地看着chris，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上床了吗？」
    「呃，当然是没有啊。」竞川大惊失色地看着chris，后者觉得竞川是不是看到什么外星人在他面前。
    「你们万一撞号怎么办？」
    「我、我还没想到那边……」竞川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烫。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和人家交往，你真是……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什么都看不见，只会往前衝。」chris忍不住翻了白眼。
    「那不然你跟我说要怎么问嘛？」
    「不是，你就看他的动作啊，不对……这也不一定……」面对竞川的询问，可让在圈内老经验的chris哑口无言，「我觉得。」想了大概一层楼的距离后，chris说：「你还是直接问他比较清楚。」
    「万一撞号？」
    「那就是你们无缘。」
    「喔。」
    「不对，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两人走出百货公司时，chris说。
    「什么？你刚有买东西忘在那边吗？」
    「不是啦，你们只是互相确认喜欢而已，对吧？」
    「嗯，怎么了？」
    「那你们不就在曖昧而已。」
    「蛤？」竞川再度不解地看着chris。
    「没有告白啊！天啊，花了快两年，你们进度才到曖昧，现代的社会，那些网路上的小朋友们，一个月交往都嫌慢，你竟然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意识到喜欢一个人，楚竞川，我真的服了你。」
    「我……不到两年啦。」
    「一年都太久啦。」chris忍不住再度翻了白眼，竞川则吐了吐舌头，不过因为戴着口罩，chris并没有看见。
    「先回家啦。」两人在捷运入口分别。
    「注意疫情啊。」
    「掰。」

 五十六、后代

    「叮咚。」昱婷从厨房衝到门口开门，见到香兰和扶着她的国伟堂姊。
    「妈！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她连忙帮忙搀扶香兰到客厅沙发坐下，堂姊则将手中两大袋物品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
    「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担心你们好不好，刚好你堂姊要开车出来买东西，所以我就想说绕过来看看你们。」香兰边扯下口罩边说。
    「妈，我先帮你倒杯水。」昱婷转身进入厨房。
    「我也来。」堂姊尾随昱婷，并在厨房时细声在昱婷耳边说：「其实她是特地买了一堆补品来看你们的。」
    「喔，好，谢谢堂姊。」
    昱婷拿着装有温水的玻璃杯回到客厅，递给香兰，堂姊自己也倒了一杯。
    「要不要我准备一点什么……」
    「不用，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香兰放下茶杯说，边打开两大包东西，里面琳瑯满目。现宰的温体乌骨全鸡、五颗红嫩鲜艳的富士苹果、一串青黄不接的香蕉、两尾比脸还大的鱸鱼与几把绿油油的青菜。
    「这给你们补一补，疫情什么的，其实只要吃的营养，自然不会有事。」
    「好，谢谢妈。」昱婷正准备起身收拾，香兰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示意她先坐下。
    「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消息？」香兰饶富兴趣地问着。
    「妈……」昱婷脸红了起来，「我、我是有穿一些比较……特别的衣服给国伟看，他也满喜欢的。」
    「然后呢？」
    「上……上次有照妈你建议的，就是半夜……」越说昱婷越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半夜让老公舒服……」
    「那应该快有好消息了？」
    「不过那次没成功。」
    「是喔。」
    「没关係，至少他现在会让我抱着睡觉。」昱婷为了怕香兰一直追问，撒了点善意的谎言。
    「有抱就有机会，最近他还好吗？学校工作？」
    「他最近偶而会比较晚回来，晚餐的话在学校吃了或是去夜市买。」
    香兰闻言眼睛瞇了起来，耸起双肩。昱婷和堂姊疑惑地看着香兰，后者叹了口气后松懈下来。
    「昱婷啊，国伟这么优秀的男性，应该也是不少人在覬覦他，即使他已经结婚了。你可要多花点心思，男人啊，就是有机会会作怪，虽然国伟很乖，这我知道，但你还是要多点留心，知道吗？」
    「是，妈。」
    「我都这个年纪了，总希望闔上眼前能见到你能生个胖宝宝，男的还是女的都没关係，我也好想抱抱孙子。」
    「妈，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啊，四姑姑。」堂姊也跟着应和。
    「这鬼疫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好啦，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昱婷和堂姊赶紧扶着香兰起身，送走香兰她们后，昱婷默默地收拾物资边思考着香兰方才话中的意思。

 五十七、交往

    「老师。」竞川照旧在研究室吃着饭，他透过工读生决胜知道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因为疫情即将停课的消息。
    「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好吃吗？」
    「我、我们……」竞川停下筷子，摆在他眼前的是鬍鬚张的招牌滷肉便当，肥嫩油滋的控肉不断地散发香味。
    「嗯？你说啊。」
    「我们这样算是在交往吗？」
    「傻瓜，当然是啊，不然我买便当买辛酸的喔？」
    「喔。」竞川听到后有点开心地又扒了两口饭。
    「你在想什么啊？」国伟有点好奇地问。
    「没有啦，只是、只是我朋友说好像没有告白的过程，所以我……想确定一下我们的关係。」
    听到竞川这样说，国伟站了起来，从背后环抱住竞川。
    「真的是小傻瓜呢。」
    「是啊，是大叔会喜欢的傻瓜。」竞川露出微笑，打从心底的此刻，他感觉到某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大叔跟小傻瓜吗？也不错啊。」国伟亲了竞川脖子后，回到座位。
    「老师，那个。」
    「嗯，亲不够吗？」
    「不是啦。」竞川瞬间胀红了脸。
    「喔，我还以为是那个，那？」
    「我是想跟你说，我觉得、我觉得我会支持你的，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或是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对我，你可以直说。我们毕竟都已经…….在交往了」最后几个字，竞川几乎是说在自己的嘴里。
    「喔……」
    竞川说的平淡，却在国伟心里激起涟漪，他立即连结到自己已婚的身分这事，他起身再度抱住竞川。
    「谢谢你。」
    「怎么啦？」竞川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羞涩地问。
    「没有……我……」
    这时鐘声打断国伟的发言，他松开手，照例把便当整理好。
    「先去上课吧。」
    「好。」竞川起身，「最近疫情满严重的，多小心喔。」
    「你也是。」国伟说，忍不住走向前抱了抱竞川，才让他离开。
    竞川离去后，国伟坐在位子上沉思十数分鐘后，才拿出手机。
    「我今天还是没有告诉他，我已婚了。」他传讯给锡辉导演。
    「嗯。」讯息没多久跳了出来。
    「没想到会这么困难，我觉得很痛苦。」
    「怎么说？」
    「我是不是当初不应该结婚？早知道会遇到他，我……我就不应该衝动。」
    「嘿，别忘了你结婚那时，你就认识他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喜欢我……而我也比想像中更喜欢他。」
    「唉……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最近疫情挺严重的，我们剧组好几个人中标，你自己也小心点。」
    「我会的，你也要多注意。」

 五十八、心思

    香兰在三伯家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约六坪大小，有着一套独立卫浴，厕所内加装了安全扶手，床铺是标准的双人床，已经被摺叠好的被子老实地窝在角落。床的对面有约到腰间高度的衣柜，衣柜上放着一台40吋的led电视。在衣柜与床之间则放着一座老式梳妆台，上面摆满得瓶瓶罐罐，都是香兰平时在用的各式保养品及化妆品。
    香兰坐在梳妆台前，拿出手机，迅速地拨打电话。
    「喂，小伟啊，你在忙吗？」香兰露出笑容说，「我吃饱了，你呢？不要顾着上班跟学生，自己没吃饱。找你什么事啊？也没什么……」
    她搀扶着化妆台有点摇晃地站了起来。
    「想知道什么时候让我抱一下孙子？……这当然不能随缘，我都几岁的人了？」香兰望向床头柜上，她和先夫的黑白合照。「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搞不好我哪天就走了，……你叫我不要乱说？这新闻每天在报多少人确诊，你也不是不知道。……又喊忙了，每次我提这个你就喊忙，好、好、好，我不催你，你最好让我闭上眼之前能抱的到孙子！」
    她掛上电话，坐回梳妆台的椅子前。
    「电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香兰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行，直到抱到孙子为止，我都要尽力排除所有可能的障碍，好不容易才让他肯结婚，真是的，光是一个结婚拖了十年。」香兰又打开手机，翻找着联络人，直到画面上停在唯一徵信李先生的联络人画面，她拨通电话。
    「喂，李先生吗？你好，我以前有拜託过你们公司……，对，对，就是我。我想再来拜託看看，可以帮我调查看看我儿子吗？他叫……，对，期间吗？一个月还是跟以前一样吗？」她边说电话，边打开化妆台的抽屉，拿出自己的存摺。「涨这么多啊？能够便宜一点吗？嗯嗯，如果不是录影，只是拍照……，谢谢啊，你们真的拯救我的人生……好，我会尽快找时间过去签约。」
    香兰满意地掛上电话后，搀扶着化妆台站起，走到她和先夫的合照旁，她拿起已经略为褪色的相框。
    「老公，我一定会帮你、帮郑家守住香火，绝对不让十多年前那种夏系夏景的事情再度发生。」
    她又凝望相框一会后，将相框放回原处，然后摇摇晃晃地开门走出去，从未关上的门缝，传来这样的对话。
    「三哥……，我等下想出门一趟，可以麻烦一下吗？」
    「没问题啊，那个谁等下就回来了，我叫她载你出门。只是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口罩要记得带。」
    「我会，谢谢三哥。」

 五十九、再度远距

    竞川在家刚用笔电连线，上完远距的课程，盖上笔电的上盖，他觉得有些矛盾。在家上课，节省了往返的交通时间，照说上到第十四节的课程，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到家最快最快也是十点半，不过在家上课就没有距离带来的时间限制。以前自己是这样认为，但现在远距的关係根本不用去学校，换句话说，没办法见到国伟老师了！
    「现在五月底，离期末还有两周……有机会恢復实体上课吗？」
    竞川边想着边觉得有些荒谬，明明以前自己超级享受远距带来的好处，不过如今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并不是正统有学位的课程，自己却一点一滴地改变了，这一定是国伟老师改变了我吧。」
    回想起这四个学期的一切，竞川回忆着，三个学期的课表上有着国伟老师的课程，或许无意之间，自己希望能够博得他的注意，因此越发用功，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比上班还要认真了。然后，虽然对小姪女发顿脾气，但幸亏有他，自己才能一口气缩短和国伟老师之间的距离。
    「下次……等疫情过去，请他吃顿饭吧，顺便把国伟老师介绍给大家。」
    慢点，国伟老师的状况是深柜吧？竞川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是老师，按照chris说过的，本来就比较封闭，更何况他还是已婚身分。想到已婚，竞川觉得自己左胸有处隐隐作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国伟老师就像chris说的一样是个渣男？不会的！一定是系上有什么事太忙了，啊，像是这疫情爆发的期间要处理学生的请假……
    竞川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我这样不就跟chris说的一样，不断替他找理由了？无论如何，还是要相信他看看啊……
    竞川整理后躺回自己的床上，看着手机。
    「通常晚上老师都不会传讯来……，有点想他……如果能……」
    正当竞川心里犯嘀咕时，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伴随着画面上的绿色讯息。
    「最近疫情很严重，还好吗？」是国伟老师传来的！
    「我没事，连公司也都开始分流上班。老师呢？一切都好吗？」
    「还是要到学校上课啊，只是这学期学校要求要线上会议，不能只录影片。」
    「你也要保重。」
    「很想你，疫情和缓一点再来约，还有很多我喜欢的店想带你去吃。」
    「我也很想你，之后再见，这之间好好保重。」
    这之后讯息就没动静了，但竞川感觉到心里暖暖的，也决定暂时把在乎已婚这件事拋在脑后。这夜他睡的特别香甜。

 六十、确诊

    在国伟晚上传讯给竞川几天后的下午，他在办公室接到昱婷的电话。
    「怎么会这样？」国伟着急地问。
    「就三伯他们家好像和确诊者有吃饭还什么的，妈也跟着一起，所以……」
    「那妈现在没事吧？」
    「目前好像除了有点发烧、喉咙痛之外，还算满有精神的。」
    「那就好……等等，那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算一下天数，刚好错开。」
    「没事就好。」国伟暂时松了口气。「我放在家里的零用钱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晚上我回去再放些，想麻烦你明天去买快筛试剂跟一些补给品送给三伯他们。」
    「好的，其实我也是这么想，他们现在出门就不方便，得在家七天。」
    「那先这样，你自己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
    「我会的，谢谢老公，爱你。」
    「掰。」
    「掰掰。」
    另一头的昱婷掛上电话，国伟瘫坐在椅子上。即便网路上的消息每天更新确诊人数，班级学生不停确诊的讯息在line群组内疯传，都比不上自己熟悉的亲人遇上确诊这事来的更震撼人心。国伟将双手掩在脸上，他现在除了担心自己的母亲外，其实更让他感到不堪的是自己竟然在听电话的同时，心底涌现希望母亲确诊，并且最好是能严重到送医的情况发生。
    「我怎么会这么糟糕？」
    一路生养、照顾自己的母亲，却也是拆散自己姻缘的母亲，已经没办法用单纯的憎恨或是感激来描述心底这些纠结到难以解开的情绪，那不如让老天做主，让该走的的走，或许母亲真的走一步离世，自己就能简单地处理和昱婷间的关係，到那时，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和竞川交往。思及至此，国伟感到喉咙像是哽住什么般，想喊或者吼却无法如愿，不仅仅因为自己在有着其他老师在的研究室，这种喊不出声的痛，无法做自己的为难，正是一直以来困住自己的牢笼。
    「拜託……拜託老天…….」
    国伟正想着拜託老天时，却发现自己不确定自己希望确诊的家人们，特别是自己的母亲，是顺利早日康復，还是……
    「拜託老天让他们都平安啊。」
    经过数分鐘的挣扎，国伟最后顺从理性，在心里默念着。同时今天他很快地排开其他事情，准时地离开办公室，开车返家，除了交付更多的零用金外，也衝去卖场买了一些食物与药品，等昱婷明日去市场採买后，再载去三伯家。

 六十一、暑假

    自从国伟在晚上传讯息给自己后，竞川只有再收过一次讯息，内容很短：
    「有家人确诊，我没事勿忧，暂时会很忙，之后再连络。」
    竞川心里担心，却也不敢打扰国伟，再加上也到了期末考，只得全心准备，熬过了近乎断联的一个月，等到最后一科的期末作业送出，竞川终于松了口气，同时或许是接近夏天，染疫数字总算从四月的开始上升，开始反转。不然之前几万、几万的确诊数字，搭配上与病毒共存的政策，染疫带来的不确定性仍然笼罩着，这从街上的行人仍紧戴着口罩可看出一二。
    「暑假了，不知道国伟老师是不是会比较轻松些？」
    请了个假，竞川来到系上因为疫情而延迟一个月举办的日间部毕展，实际上竞川心里小小的期待能在会场遇见国伟老师。
    毕展会场弄得像是金马奖颁奖典礼般的辉煌，他快步来到柜檯，意外遇到决胜。
    「咦，决胜？你怎么在这？」
    「嘿，你竟然会来？先来签名。」
    决胜引导下，竞川在签名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或许因为今天是第二天展出，上面已经有若干姓名。
    「你怎么会来啊？」决胜喜孜孜地走出柜檯。
    「想说来看一下学长姐的作品，你跑出来了？」
    「对啊，系上老师要过来的时候，说怕会场需要支援，所以要我一起来。」
    「原来如此。」竞川点点头。
    「我们去逛逛看吧，我今天才来的。」
    决胜领着竞川开始走逛整个会场。会场区隔出十多个空间，放置各组的作品。每个个别展场上，有做三折简介、贴纸、海报等，几乎全部都有做展版，竞川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在心中碎念：
    「光做这些场布，应该就所费不貲，再加上拍片的费用，哇塞，还好我读的这个不算正式课程，不用作毕制……难怪江湖传说设计相关科系的学生，学费之外也都还要花很多钱。」
    花了快一小时半，虽然没办法看尽所有组别的完整影片，但竞川两人总算逛完。决胜很快地和其他认识的同学聊开，竞川默默地走到会场外面。
    「老师，我刚逛完毕业展了，真的都满精彩的！」竞川输入这些字串，思考片刻后送出，传这些应该不会造成老师困扰吧？竞川才想着，忽然手机的震动提示着有未读的讯息。
    「你有去看真是太好，我刚好也想找你，晚上有空吗？」
    「有，要怎么约？」
    「晚上六点到学校右侧的入口等我？我开车载你，去吃个晚餐。」
    「好。」

 六十二、康復

    「是吗，妈和三伯都完全好了吗？」国伟正在研究室里讲电话，
    「原来以为长新冠会拖很久，没想到这么顺利。」电话另一头的昱婷开心地说。
    「不过二伯他们家……」
    「连丧礼都不能好好办……」昱婷的声音黯淡下来。
    「我们算是很幸运了。」国伟说完的瞬间，脑中闪过自己刚听到家人确诊消息的反应。
    「那我今天还要去看一下妈吗？」
    「没关係，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家都还好吗？」
    「还好，爸妈就在家里。」
    「还是要注意，我要先忙囉，你午餐记得吃。」
    「我会的，谢谢老公。」
    掛上电话，国伟才发现昱婷在自己的日常生活已经越来越有份量，透过这次的确诊事件，几乎都是昱婷在协助张罗物资，连自己回家后的衣物清洁，也都是昱婷一手扛起，自己是不是有些亏欠她呢？自己真正的心思其实并不在她的身上。
    「老师，我刚逛完毕业展了，真的都满精彩的！」随着手机的震动，传来竞川的讯息，国伟拿起手机，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思考片刻后，开始输入讯息。
    「你有去看真是太好，我刚好也想找你，晚上有空吗？」国伟才送出讯息没多久，马上收到回讯。
    「有，要怎么约？」
    「晚上六点到学校右侧的入口等我？我开车载你，去吃个晚餐。」
    「好。」
    国伟连忙点选到line上昱婷的对话框，输入讯息：
    「今晚有事情，晚餐自己记得吃饱。」很快地昱婷那方传来ok的图案。
    把事情都排定后，国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边在研究室等着晚上的约会来临，就连午餐也刻意地吃少了些。主要是疫情期间活动量确实变少，看在和竞川好久不见的份上，希望能给竞川一个外表的好印象，至少透过少吃点午餐，可以稍事遮掩自己微微发胖的肚子。
    时间匆匆过去，来到晚上。国伟到地下停车场，驶出自己的车子，在车道上来的右侧，熟悉的身影站在那。
    「快上来。」国伟打开车门，竞川一溜烟就鑽进来。
    「老师，好久不见。」竞川拿下口罩后说。
    国伟先将车子往前开出车道，靠边后，忍不住微微起身，安全带勒住国伟的胸部和腹部，使得肚子微微突出，不过他完全没在意，单手捧着竞川的脸，嘴对嘴亲了竞川。竞川脑中呈现空白，只感受到嘴唇有股温暖的触感，接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入侵，激盪起整个身体感受，仅仅不到几秒鐘的时间，却让竞川难以忘怀。
    「好久不见。」国伟温柔地说。
    「好、好久不见……」竞川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之前的国伟很好，但没有像此刻的他来的如此主动。
    「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吃个好料的。」国伟又恢復成先前的表情，只是脸上带着微笑。

 六十三、约会

    国伟载着竞川来到台北市民生社区的一个巷弄，车停下后，国伟领着竞川来到一家香港的大排档。
    「试试看这个腊味饭，这家的口味非常逼近香港本地的味道。」
    当店员送上广东腊味饭后，国伟热情地介绍竞川，后者用筷子夹起烧肉，小心翼翼地送进口中。
    「嗯！皮很脆，肉除了香，也满润口的。」竞川讶异着烧肉的味道和台湾传统的烧腊店那细微的差异。
    「我喜欢它们的虾仁肠粉，皮非常薄，你也试试。」店员方才端上白嫩嫩的肠粉，和旁边一小碟酱油。
    「老师……」看到自己被国伟瞪了一眼后，竞川赶快改口，「国伟，你不要顾着叫我吃，你也吃。」
    「好、好。」国伟也夹起饭菜开始享用。
    在两人边吃，店员边将菜色送上来时，竞川注意到店内的客人非常少。
    「是因为疫情吧？」
    「对啊，大部分都选择外带，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样安全。」
    「你、你之前传讯息来说，家中有人确诊……」
    「那个解决了，还好满顺利的，没有太多后遗症。」
    国伟说完，将盘内最后一点牛肉跟青菜拨给竞川。
    「国伟你不爱吃牛肉？」
    「喜欢啊。」
    「那怎么拨给我？」
    「想把喜欢的东西给喜欢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国伟露出笑容，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举动让竞川内心的小鹿差点衝出来。
    「喔….喔。」竞川低下头，避免胀红的脸被国伟注意到。
    吃饱饭后，国伟带着竞川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天色已黑，多盏路灯忠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国伟的手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攀上竞川的手，两人肩并肩地漫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国伟口气比起平时，渲染着更多浓重的情绪。
    「我没事啊，我才担心你呢。」竞川用较为自信的口气回应着，希望抚平国伟的担心，至少竞川以为他是担心居多的心情。
    「我很想你。」国伟停下脚步，凝望着身边人。
    「我也是。」当竞川说出这三个字后，国伟伸手摸了摸竞川的脸，然后忍俊不住地再度深吻他。
    「唔……」竞川原先很享受国伟的亲吻，然而他很快发现国伟的手正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上下滑动时，他知道自己必须制止他，这里是公共场所。「国……国伟…..老师！」
    听到老师两个字，国伟回神过来，两人的嘴唇才得以分离。
    「对、对不起。」
    「没事，这里是公园……」
    「大概是太久没见…...，还是以后我们一周固定见一次面？」
    「好啊，不然现在没课，我都见不到你。」
    「好，我们先回车上吧。」
    两人回返车上，又继续在车上激吻直到国伟觉得今天不是前进到下一阶段的好时机，载竞川回家为止，之后的一个月内，就照着国伟的建议，每周一次两人在国伟下班后约会。然而他们完全没有发觉这一切都被看在眼里。

 六十四、照片

    「这里请。」
    徵信社的人员带着香兰通过她曾经走过的长廊来到社长室。敲门后，香兰独自进入并坐在那张木质办公桌的一侧，另一侧带着无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简单和她寒暄后，从抽屉拿出一份b4大小的牛皮纸袋，并掏出里面的东西。
    「今天通知您过来一趟，就是按照上次的讨论，疫情比较和缓时，了解一下您儿子的生活状况，也确实拍到一些东西。」
    香兰接过整叠照片，开始细细翻阅。照片中的时间尽是夜晚，拜现代科技进步所赐，照片中的影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张张都很清晰。这叠照片里的共通点都是在夜晚，国伟和一名看起来比他小很多的大男孩在不同的餐厅愉快用餐。
    「咳、咳。」中年男子轻咳两声，中断香兰的思绪。「我猜你想看的照片不是前面这些，翻到第十五张后。」
    香兰没说什么，按照男子的吩咐，将照片数到第十五张后，映入眼帘的是从车子后方的视角拍摄，两个人在车上激吻的画面。香兰拿着照片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个不小心，整叠照片散落在桌上，而她也看到其他张在车中两人激吻的不同角度。
    「这、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香兰指着其中一张两人激吻的照片，凝重地问。
    「他们约会的时间其实满固定的，都是每周二的晚上。」
    「不要脸！」香兰气的槌了下桌子，连同手上的那张照片一併甩下。「抱歉，我失态了。可以拜託您调查这个年轻男孩的身分吗？」
    「就跟十年前一样，我们已经调查好。他叫楚竞川，目前在某家公司工作，电话跟地址都在这信封里面。您有什么打算吗？」男子另外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香兰很快地收下。
    「你刚刚说他们都会固定周二见面。」
    「对，地点是在学校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时间是晚上六点。」
    「我明白了，谢谢你，这是说好的款项。」香兰从自己携带的紫色柏金包中，拿出一个厚重且摺叠好的牛皮纸袋，从形状上来看里面应该包裹住相当数量的钞票。
    「贪财，希望对你会有些帮助。」
    「很清楚了，我会跟以前一样，俐落地解决掉。」
    香兰眼神里的冷冽，让中年男子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她听完结果后也是同样的表情。香兰将照片装回牛皮纸袋，连同密封的信封一起放入后便起身离开。当她走出徵信社后，随即拿出手机打给昱婷。
    「昱婷啊，我是妈。礼拜二小伟快下班的时候，大概五点五十分左右，对、对，你记一下，问他要不要买乌骨鸡跟高梁酒……你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是这样，我那天会在他学校附近，想说找他去吃晚餐，对，所以帮我拖住他一下，你也知道我现在走路没什么力气……没事的，他那天应该会陪我吃饭，不要担心。好，好，那就先这样。」
    结束对话，香兰嘴角浮现自信的笑容。

 六十五、竞川与香兰

    周二五点半后，已经下班的竞川踩着轻松的步伐，固定的约会日又能再见到男朋友，这让竞川感到开心。他沿着路走到约定地点的对面，等着红绿灯。这时一名行动不便、手持单手拐、身穿紫色连身旗袍的老妇也站在路边等红灯。两人一齐站在路口，没多久灯号转绿。
    「有、有需要我帮忙吗？」竞川主动开口。
    「好，谢谢，我要去学校。」
    竞川主动搀扶着妇人穿越马路后，两人站在学校车道旁的人行道上。
    「谢谢你，看起来是个满正直的小伙子。」香兰开口，竞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
    「那没事的话……」
    「我是来找我儿子郑国伟的。」
    「国、国伟老师？您是国伟老师的母亲？」竞川惊讶之际，随即香兰接着说出更让他更震撼的事情。
    「楚先生，我想告诉你。」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国伟老师跟你说的吗？」
    「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我儿子已经结婚了，而且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在课堂以外的时间接近他。」
    「可……可是我们彼此……」竞川瞬间想起chris说过的渣男说，相爱两个字现在哽在他的喉间，说不出口，搞不好国伟老师其实真的是两边都爱，所以才隐瞒、所以才不说……
    「我已经七十好几岁了。」香兰话锋一转，改走哀兵策略，「你刚刚愿意帮助我这样一个老人过马路，我是不是也能请你行行好，我就指望他这么一个儿子，能帮忙生下后代，我才对得起他已经先走的爸爸。」
    「小孩…..后代……」
    这些字眼都是现在的同志婚姻下，无法拥有的。竞川从原先的讶异逐渐变得严肃，特别眼前的老妇人，是自己男友的妈妈。该怎么让她理解或认同自己和国伟之间的关係？又或者这就是国伟不愿意说出口自己有婚姻背后真正的理由？无论如何，现在似乎多说什么都不对，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有备而来……
    「我应该先离开，不能让国伟老师难堪。」竞川想着，他思忖后才开口：
    「国伟老师的妈妈，您好……我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但我是真心喜欢国伟老师的，今天、今天先这样，希望有机会能再跟你好好解释跟说明。」
    「不用解释什么，我都知道。我只拜託你可怜我这个老人家，你还年轻，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小伟好不容易总算有个家，就算我求求你，圆满他的人生、他不年轻了，让他好好专心在家庭和工作上不好吗？」
    「总之，今天先这样，我先告辞。」
    竞川无法解释自己此时此刻内心涌入这大量且难以消化的情绪参杂那些成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快步离开原地，走向捷运站。为什么原本该是开心的周二约会日会遇上这种事？竞川并不清楚，他只确定自己搭上捷运时，流下来的莫名眼泪是热腾腾的。

 六十六、等待的人 -

    「好、好，我知道了，先这样，我要先去吃晚餐，嗯，回家再说。」国伟掛上电话，解脱的表情掛在他脸上。「昱婷怎么会这时间打来，还扯一堆什么乌骨鸡什么的菜？不知道竞川会不会等很久……」
    他匆匆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将车开上车道，就在竞川原该在的老地方，让他震惊的人物正在在那边。
    「妈……！」
    「还楞着做什么，开车门啊。」
    「我、我先把车子靠边。」
    国伟很快地将车子驶离车道靠边后，下车扶着母亲入座。
    「妈……你怎么会来这里？」
    「开车吧，载我回你三伯家。」
    国伟感觉不对劲，竞川没出现，自己的母亲却现身了。他发动车子，开始行驶在路上。
    「妈……」
    「小伟，你以前的一切，我都当你不懂事。」
    「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是学校的老师、昱婷的老公。」
    「我知道。」国伟撇过头去苦笑，但香兰没有就此放下的意思。
    「你知道？你如果知道就谨记自己的身分，不要再课馀时间还跟学生廝混。」
    「我没……」说到一半，竞川的身影浮现他的心上，国伟瞬间了然。「你！你跟踪我？妈，你竟然做这种事？」
    「如果我没做这种事，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噁心！」香兰从牛皮纸袋中抽出照片，的两人在车内好不亲热。
    「你！」国伟先将车子停在路边，他接过香兰的照片。
    「小伟，你放心，我没跟昱婷说，你们夫妻的感情不会受到影响。」
    「不是……这些、这些太不尊重我了吧？」
    「注意你的口气！我是你妈，不是随便让你兇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为我好吗？妈，我都几岁了，你行行好，让我有自己的人生不行吗？」
    「先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啊。」香兰冷峻地回道。
    「我……」
    「你要做尽那些丢脸的事情，你长大了，我管不着你。可是，你爸爸、还有我都巴望着这个孩子出世，你想怎么乱搞，我年纪大了也没力气管，可是你给我让昱婷生个孩子出来。」
    「如果生个孩子你就会接受他吗？」国伟指着照片中的竞川。
    「没告他已经算我仁慈了吧？对，如果你继续跟他纠缠在一起，我现在就可以去告他。」
    「你敢！」国伟难得动怒。
    「小伟，听妈一声劝，他太年轻了，哪懂得你什么？你看你太太昱婷多懂事，这次我确诊也多亏她去张罗东张罗西。」香兰边说，国伟把整叠照片连同牛皮纸袋丢到后座，发动车子，疾往三伯家前进。在路上他一直强忍着好几次要将车子撞向某个电线杆的衝动，最后车上只剩下香兰一直叨唸昱婷的好，直到下车为止。

 六十七、放弃

    暑气逼人的天气下，面对着波光瀲灩的泳池，竞川却完全提不起精神，赤身裸体仅穿着泳裤的他，泡在泳池的一角，直到另一侧的chirs游了过来。
    「欸，都出来游泳了，你好歹开心一点，看泳池有这么多帅哥可以看。」chris边说，眼光不停逡巡着水道内那些身材姣好、可以媲美健美先生的泳客。
    「你要我怎么开心得起来……，没想到会这样。」竞川无力地回应，眼中彷彿再好的身材都入不了他的眼。
    「再找个人交往吧。」chris直率地说。
    「啊？」
    「说真的啦，人家妈妈都反对了，而且很噁心欸，竟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偷看过你那个老师的手机？不然怎么会知道你的姓名，还有，还在那个地方等你，非常刻意。」
    「可是我不想放弃。」
    「楚先生！」chris刻意放大声量，旁边的泳客都看了他们一眼，chris赶紧降低声量说：「你不要搞不清楚，这个有牵涉法律问题，弄不好你要上法院的，难道你要让你妈担心你吗？」
    「我不会让她担心的，只是……我也不想放弃老师。」
    「我说你啊，你看。」chris用眼神诱使竞川望向不远处水道头，正要入水的泳客，在阳光照耀下，清晰的胸腹肌块块分明，古铜色的肤色展现出阳光与活力，身上仅有的日本品牌深蓝色三角窄边泳裤，更衬整个身材。「你那个老师身材有他好吗？」
    竞川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再看那个。」竞川顺着chris的眼神望过去，对面的水道一名刚起身的泳客，是他们俩都认识，公认圈内的帅哥，身材好就罢了，连脸蛋也散发着男人刚毅的气息。「这个以前我们讨论过很优的，你的老师有他好看吗？」
    「没有，老师虽然很帅，不过也是中年大叔了。」
    「好，那你在执着什么？」
    「可能、可能我喜欢他吧。」
    「真是的，像你这种太少谈恋爱的，就会有这种问题。那我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去找老师谈一谈吧？」
    「还见面好吗？万一line都被看光的话…...」
    「反正只是见面谈话，应该没办法构成什么通姦还什么的吧？」
    「是没错。」chris顺手泼了竞川水。
    「干嘛啦？」
    「我是觉得如果他爱你，就不应该让你伤心，还有，都来游泳池了，还能干嘛，来游泳啦，你窝在那里窝一早上了欸。」chris比向水道对岸，「看谁先游到那里，输的请对方吃午餐！
    话才说完，chris转身就蹬墙出发。
    「嘿！这样很贼欸！」竞川边说，也边蹬墙出发。
    在两人于泳池嬉闹之时，竞川还不知道这时自己的手机正不断收到国伟发过来的通话提示。

 六十八、吵架

    「终于见到你了！」
    国伟见竞川进来研究室，给了他一个又大又温暖的拥抱，不过抱不到五秒，竞川出乎意料地推开了自己。
    「老师，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过了，叫我国伟。」国伟正色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其实……上週我们约定的那天，我后来没等你。」
    「对，你有传讯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骗了你。」竞川惭愧地低下头。
    「嗯？」
    「其实那天，我在学校附近遇见你妈妈。」
    「噢！不会吧」
    竞川第一次看见国伟这样吃惊的神情，当国伟准备再度上前给竞川拥抱时，竞川却往后退。
    「她跟我说……」
    「她说什么你都别信她，她只是、只是希望让你动摇。」
    「可是她说的是真的，她说你结婚了。」
    竞川抬起头直视着国伟，后者一时愕然。
    「其实早在她跟我说以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老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你为什么会知道？」国伟的声音因为心虚而逐渐微弱。
    「看来结婚这件事确实是事实。」竞川难掩失望，他心中一直抱着那个情报可能出错的渺小希望。「老师，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是骗我、不让我知道？」
    「竞川，你听我说。」国伟不自觉呼吸急促，脸也稍微胀红，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且镇定。「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是真的。」
    「那结婚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结婚了？」
    「因、因为……因为…..我会处理，结婚有很多理由，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心里有预计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我原本希望处理到一个段落再跟你说，这样你不会有什么误解，事情也已经被处理好了。」
    国伟用自己的双手握住竞川的双手，希望用实际的温度，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可是他发现他错了，眼前的大男孩，一双低垂的小狗眼道尽委屈，晶亮的眼泪一颗颗扑簌簌地流下来。他用自己的双手缓缓挣脱国伟的手。
    「老师，我好喜欢你，能够有之前的生活，一起用餐、一起聊天，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每个回忆我都不想忘记，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不是吗？不用你自己承担，如果痛苦，有我在，我也可以忍受。」
    「竞川，不要想这么多…….我……」
    「不管有什么理由，老师，结婚就是具备法律关係了，现在要一起承担的，应该是你的太太，而不是我，因为我们的关係在法律上站不住脚。」
    「去他的法律关係，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你！」国伟急急地说，他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挽留住眼前的他。
    「我也好喜欢你，可是，你妈妈都说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竞川说完转身走向门口，国伟追了上去抱住竞川的背。
    「你刚刚不是说要陪我一起承担，现在为什么要走？拜託你不要走……」
    「老师，喜欢同性已经够辛苦，师生之间的关係更是得要遮遮掩掩的，如果只是这样，我觉得自己都能承受。可是，你妈妈那样拜託我，就算我不想放弃，可是结婚真的是一个槛。」
    竞川的手搭在环抱着自己的国伟手背上。
    「我不想自己变成破坏别人幸福的人。」竞川边说，国伟感受到自己的手背滴到水珠，「而且你还要生小孩，那我更不能继续这样的关係。」
    竞川回身抱住国伟，就在国伟还来不及动作时，竞川推开国伟跑出研究室，国伟再追出去已经不见男孩的身影。

 六十九、何为幸福

    看到国伟的讯息，竞川最先感到开心，然后走在通往研究室的路上，他尝试梳理这几天拥塞在内心的情绪。
    和国伟老师这将近两年的一切，点点滴滴的回忆都是他的绝对不肯放手的宝贝，可是，当他想起国伟老师已婚这件事，内心忍不住抽痛。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是选择我？有什么苦衷吗？」这些问题像是无解的多元联立方程式，越想就越难以从中脱身，chris说的没错，如果他够爱自己，就不该让自己伤心。接着他想起了以前勾引自己的学长，自己之所以对学长后来没兴趣，不正是因为学长也有了另一半，自己并不想破坏他们的关係。
    「啊、啊…..，原来我是这种人吗？」即便再喜欢对方，就算事关自己某部分的幸福(性福)，只要察觉到可能会破坏别人的关係，自己就会退缩。那样是退缩吗？竞川没办法得到回答。
    想到这里的竞川，人已经站在研究室的门口，他推开门口，国伟带着开心的表情看着他，立刻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没多久，竞川便想起香兰说过要国伟生后代的事情，身体比心智反应地更快，他轻轻推开国伟。
    「老师，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过了，叫我国伟。」国伟正色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其实……上週我们约定的那天，我后来没等你。」
    「对，你有传讯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骗了你。」竞川惭愧地低下头。
    「嗯？」
    「其实那天，我在学校附近遇见你妈妈。」
    「噢！不会吧」
    看着国伟惊呼的表情，竞川的心里开始產生种奇妙的化学变化，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
    「她跟我说……」
    「她说什么你都别信她，她只是、只是希望让你动摇。」
    「可是她说的是真的，她说你结婚了。」
    竞川不顾呆然的国伟继续说下去：
    「其实早在她跟我说以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老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你为什么会知道？」
    「看来结婚这件事确实是事实。老师，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是骗我、不让我知道？」
    「竞川，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是真的。」
    「那结婚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结婚了？」
    「因、因为……因为…..我会处理，结婚有很多理由，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心里有预计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我原本希望处理到一个段落再跟你说，这样你不会有什么误解，事情也已经被处理好了。」

 七十、为你

    看着脸色微微胀红，说话有时急促有时吞吐的国伟，竞川脑中想起来的是电视剧中，那些被抓到偷吃而不停辩解的男主角。
    「原来真的是这样……」竞川暗自想着，同时难过起来，眼前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暗恋一年半的对象，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在误会下，互相坦白心意。一路走过来是这么酸楚又困难啊！
    竞川忍不住哭了，而国伟握住他的双手。
    「我不能、也不想让他再为难了。」心疼的感受此刻正式超越喜欢，或许这才是爱的表现形式？前面的问题在这个瞬间得到回应，自己并不是退缩，而是不希望让对方为难、受到伤害，因为这是自己爱着对方的表现！
    他用自己的双手缓缓挣脱国伟的手。
    「老师，我好喜欢你，能够有之前的生活，一起用餐、一起聊天，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每个回忆我都不想忘记，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不是吗？不用你自己承担，如果痛苦，有我在，我也可以忍受。」
    「竞川，不要想这么多…….我……」
    「不管有什么理由，老师，结婚就是具备法律关係了，现在要一起承担的，应该是你的太太，而不是我，因为我们的关係在法律上站不住脚。」
    竞川知道用结婚这个软肋，绝对是国伟老师无法招架的点，他只想尽快结束今天的会面。
    「去他的法律关係，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也好喜欢你，可是，你妈妈都说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竞川说完转身走向门口，国伟追了上去抱住竞川的背。
    「你刚刚不是说要陪我一起承担，现在为什么要走？拜託你不要走……」
    「老师，喜欢同性已经够辛苦，师生之间的关係更是得要遮遮掩掩的，如果只是这样，我觉得自己都能承受。可是，你妈妈那样拜託我，就算我不想放弃，可是结婚真的是一个槛。」
    竞川把手搭在环抱着自己的国伟手背上，他贪图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眼泪却止不住地掉。
    「我不想自己变成破坏别人幸福的人，而且你还要生小孩，那我更不能继续这样的关係。」
    就到这里为止吧？竞川想着，然后转身抱住国伟。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了？」
    然后猛然推开国伟，竞川迅速跑出研究室，用最快的脚程奔向附近的转角。藏匿在转角的竞川，一边喘着气，偷偷看着打开研究室的门，慌张的国伟老师，然后，他向着另一侧的出口楼梯快步离去。

 七十一、方向

    「圣母婊！」chris气呼呼地说，说完不忘补上一口手上的甜筒冰淇淋。
    「干嘛骂我？」
    「什么替他着想？不想为难他，少在那边装圣母好不好啊？都几岁人了……」chris火力全开，毫不留情地批评。
    「我当下是这样想的啦。」竞川喝着手摇饮，週六下午，他们两人刚离开西门町红楼创意市集，因为天气太热，两人跑去附近买冰品和饮品，两个人都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但chris穿的是滚边白底背心，竞川则是细肩带大挖背黑色背心。
    「都过了快一个月，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就这样吧。」竞川低头看了下自己手机。
    「还说没有打算，楚先生aka阿海，你知不知道自己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低头看手机看了几次？」
    「我……我收起来。」竞川脸一红，连忙将手机塞进短裤口袋。
    「说真的啊，你老师可能没有这么罪大恶极。」
    「我也觉得他没有。」
    「那你干嘛不理他？但是自己又其实在意的要死？」chris将最后一口甜筒饼乾俐落地吃掉。
    「我、我才没有，我已经不爱他了。」
    「你们又没分手。」
    「你！」竞川瞪大眼看着突破盲点的chris，「我、你……」
    「你讲完整件事，根本没说到分手啊？」
    「好吧，你说的对，我们的确没有说到分手这两个字。」竞川故作轻松，晃着已经喝光的手摇杯。
    「我觉得你们就是情侣吵架，像是发现了对方骗了你什么，然后一气之下就赌气哭了还跑走。」
    chris边说，竞川的脸边红起来，不过太阳下其实看不太出来到底是阳光晒的还是因为害羞才导致脸的红晕。
    「我、我是很认真的觉得不希望老师为难跟困扰啦。」
    「他有跟你说过他很困扰吗？」
    「是没有……」
    「那就对了，两个人交往最忌讳就是一个人在那边独自乱想，就像现在的你。」
    「呃……真的是我不懂事吗？」
    「是，赶快拿出你的手机，去跟你的老师男友好好聊聊，ok？」
    竞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然后自己已经有超过99则来自国伟老师的line讯息未读，里面的讯息满满都是国伟的歉意，还有希望能够和竞川好好聊聊的内容。竞川开心地开始输入讯息，然而他和chris并不清楚，国伟的母亲，香兰已经频频出招，而国伟正亲身领会这些后果。

 七十二、回娘家

    「咦？袜子呢？」
    国伟早上正准备要上班，才起床的他好不容易从衣柜中找到之前昱婷掛好的polo衫，衣架上仅剩一件，剩下的都在厕所旁的那堆满出来的洗衣篮内。一向乖巧的昱婷忽然在上周六时留了张字条说，自己要回娘家一段时间，这突来之举，让国伟原本平稳的生活全部打乱，以前事事都张罗地好好的，现在变成又要回復成以前自己一个人来的情况。
    「我被照顾地太好了……」国伟总算在床上找到自己昨天穿过的袜子，他拿起来闻一闻，然后勉为其难地穿上。「先赶上班再说。」
    国伟衝上自己的车，尽快地开到学校，然后在学校附近一间类似美而美的早餐店，随便点了培根蛋吐司跟冰奶茶外带回研究室。路上昱婷打了电话来。
    「喂，老公吗？要记得吃早餐喔。」
    「早啊，昱婷，你吃了吗？」
    「我跟爸妈一起用过了。」
    「怎么会突然想回家，虽然你是真的好久没回去，也是该让你回去一趟。」
    「其实是妈提议的。」
    听到这里，国伟心里瞬间瞭然。
    「妈问我是不是好久没回去看爸妈了，我说对，她就建议我回去探望一下她们，她说虽然我跟你结婚了，是该要以你为主，她又说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们分开一下，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会更有帮助。」
    「我知道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才讲完，国伟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明这个状况正是自己以前最期待的，不再有昱婷的干扰，然而自己竟然脱口说出，爱上她了吗？还是，只是习惯了有她的生活？
    「嗯……老公，你会想我啊？」
    「啊，哈哈，会啊，你、你是我老婆我当然会想。」国伟自己都觉得听起来格外做作的对白。
    「是喔，好开心。不过我才刚回来，可能要陪爸妈走一走，可能一两周吧？」
    「一两周，也就是到八月底，对吗？」
    「嗯啊，那时你也快开学了，我回去好帮你准备各种事情。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能不能ˋ找别的美眉喔！不然我会生气的。」
    「我才不会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的古意老公才不会这样呢，人家就是说一下嘛。」
    国伟此时走到了研究室门口。
    「好，你也好好放暑假，我到学校了，先掛喔。」
    「老公爱你。」昱婷嗲声嗲气地掛上电话。
    进研究室后，国伟边看电脑边将早餐囫圇吃光，不过其苦果在还没中午时就发生，坐在研究室等着下午安排来讨论毕展的学生时，他感觉到从胃部沿着食道一种被烧灼的感觉如野火燎原般地燃起，明明没有喝咖啡、吃甜食，却还是胃食道逆流！这在他以前担任动画组组长，因为作息不稳定又爱乱吃而產生的毛病，却因为这段时间昱婷逐渐接掌家务后就没再发生，没想到今天却来的如此兇猛。他忍着痛，下楼去学校附近的药局买了药，服用下去后才逐渐平復。

 七十三、敞开心扉

    就像chris说的一样，先前的事件让重新连络上的竞川和国伟，虽然暂时不能见面，但透过line，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比起先前的拘谨，更像是真正开始了解彼此的生活。从对话中竞川确定了line并没有被监控，还有目前国伟的生活情况，包括昱婷的存在，不过竞川不知道的是，国伟并没有将早上没有袜子穿的窘境告诉他，胃食道逆流当然也不再告知之列。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聊到最后，竞川躺在床上，输入这些讯息。
    「希望至少暑假能尽快见到一面」国伟的讯息很快就传来。
    「好，很想见你。」
    「我也是。」
    「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就在竞川以为谈话到此结束，忽然国伟送视讯通话请求过来。又惊又喜的竞川，连忙接起。
    「啊，对不起，我按到了。」手机画面上穿着白色吊嘎的国伟，坐在背后有座书柜的办公椅上有点慌乱地说着。
    「不会啊。」竞川笑嘻嘻地说。
    「你、你在家都不穿上衣啊？」国伟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怎么了？」竞川习惯在夏天在家时都不穿上衣。
    「很养眼。」
    「哈哈哈，老师，不可以色色喔。」
    「我哪有色色，色的是你吧？」
    两个人在萤幕的两侧大笑数秒。
    「那……」竞川欲言又止。
    「怎么啦？」
    「国伟，你都看过我的了，我也要看你的。」
    「呃……中年人的发福身材，会伤眼喔，你要确定。」
    「脱、脱、脱……」
    竞川半开玩笑式地兴奋鼓譟，然后他看到画面里的中年人起初有些害羞，随后俐落地脱掉自己的吊嘎，露出白皙的身材。
    「老师……你保持得很好欸，有些微的胸肌，手臂看起来也不会太细，唯独肚子有点点凸。」
    「后悔跟肚子凸的中年人交往了嘛？」
    「国伟，你到现在还会闹脾气喔。」竞川忍不住笑出来。
    「不要笑，没礼貌。」国伟装出生气的样子，那个竞川在课堂上看过的表情。
    「好、好，对不起，国伟，说真的，」竞川让说话速度变慢、声音也跟着沉稳，「我很喜欢，真的。」
    「跟你想像的一样嘛？」
    「我没有想过……」
    「啊？你这样讲…..我很受伤，好像我很没魅力。」
    「不是、才不是这样。」竞川急着解释，画面上的国伟忽然笑了起来。
    「逗你的，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因为你一直都很帅气，所以我都没特别想过老师、国伟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好……」竞川看到画面里的人，又忽然害羞起来，「那、那先这样好了。」
    「谢谢你，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竞川忍不住嘴甜地说。
    「我、我先关掉。」画面中的国伟套回衣服，害羞地关掉连线。

 七十四、 左右为难

    关上视讯，国伟脸上的笑容黯淡下来，他板起脸孔，一如平时，他沉淀心情后，开始传讯给至交。
    「睡了吗？」
    「呦，怎么样，大情圣。」锡辉导演传来的讯息，让国伟哭笑不得，左眉高右眉低地看着这则讯息。
    「谁是大情圣？」
    「还有谁，不就是跟我在对话的人吗？」
    「别亏我了。」
    「今天怎么啦，要来炫耀小男友吗？」
    「还说呢？刚刚还不小心开了视讯……」
    「啊，闪光！我的墨镜呢？」
    「闪瞎你。」
    「那我们友情到此为止好了。」
    「别、别。」国伟终于被逗笑了，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
    「好啦，不闹你了。找我什么事？虽然刚刚那个超闪的。」
    「可以打电话跟你说吗？」
    「来吧。」
    电话拨通后，国伟很快地将母亲派人跟踪的事，和竞川大吵一架，现在又和好的进度补上。
    「情况演变成现在这样了啊。」锡辉传来的字串里，透露着不确定的感觉。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我的意见前，我想先问你。」
    「嗯？」
    「开心吗？跟小男友……小川，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我们去过许多口袋名单的餐厅，还想跟他一起做好多事情，等到疫情解封，一起去日本玩吧？也想要跟他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他肯定会问我对电影的观后感，想分享给他听。还有……」
    「好、好、好，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呢。」
    「还想周末在家里抱着他一起看电影呢。」
    「这牵扯到我的第二个问题了，你没忘记自己是人夫的身分吧？」
    「唉，这也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你说。」
    「和昱婷生活的这段时间，我也逐渐习惯有她的日子了。特别是家务跟之前疫情确诊时的状况，她是真的帮了很多忙。」
    「你这个贪心鬼。」国伟听出锡辉口气中的羡慕。
    「我知道这样不行。」
    「还不只如此，郑国伟，别忘了，因为婚姻关係下，你跟我说学校这边有类似庆祝、补助老师的红包。」
    「对啊，两个月薪水。」
    「现在你的税务计算方式也变了，等到你们生小孩后，还会有更多不同的补助。这都源自你这个已婚身分。」
    「嗯……」
    「你享用了这么多优惠，现在得罪方丈想说跑就跑啊？」
    「可是这小孩真的生不得……」
    「先不说生小孩，你如果假设跟小川去登记结婚，你敢去你们学校人事室办理转换身分吗？」
    「我可没现在这些小孩这么前卫。」
    「是啊，我在提醒你，我们都已经有年纪了，我不是不支持你去追求爱情，但是现实生活也要顾，就像你说的，家里有个女主人在，家务什么的真的省心很多。况且……」
    「况且？」
    「小川这年纪的男孩子，按照你说的，应该很多人追吧？所谓的天菜。」
    「他是天菜我不意外。」
    「他只有你吗？就算他只有你，你和他差距将近二十岁，十年后，你也老了，你确定他会肯陪在你身边守着你吗？那时候他是风华正盛的三十几，最受欢迎的轻熟男。」
    「我、我没想过他会离开……」
    「万一他离开，你就真正变成孤独老人，你能想像吗？」
    「呃……」
    「选择无法预测的未来跟爱情，还是守好现在的婚姻，不管哪一个选择，都非常困难。」锡辉在说这些时，加重语气。
    「谢谢你，我会再想想。」
    「要尽快啊，总不能拖到两个人的人生。」
    「我知道。」

 七十五、拜访

    八月中，虽然偶而有乌云密布的天气，但今年的夏天基本上以台湾北部来说，没有往年的颱风频发，用艷阳高照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竞川照着line上面国伟的交代，坐车来到景美夜市附近，为了避免还有人在跟踪，竞川除了沿途注意，在国伟家所在的大楼附近兜了好几圈，才很快地溜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从那里坐电梯直达国伟家。
    这件事是两人商量后决定的，学校研究室会有其他老师在，而与其在其他hotel或是选择竞川住家，被拍到后更容易引发误会，那倒不如选择国伟家这种大楼，就算拍到了，因为住户多，也未必能肯定是到国伟的家里。为了这点，国伟事先也将窗帘都拉上，不让外界有窥探之机。
    「叮咚。」来到国伟家门口的竞川按下电铃。
    「来了。」
    内门开啟，竞川看到的国伟就跟视讯里看到的穿着类似，白色吊嘎和灰色薄长裤，国伟依旧带着那副黑色的厚重眼镜。国伟连忙招呼竞川入内，还不忘探头看一下走廊两侧后，迅速关上门。竞川在小小的玄关处脱下自己的球鞋换上拖鞋，从靠墙的全身镜，竞川看到镜中的大男孩，全身黝黑肤色，穿着萤光黄挖背背心与篮球短裤，脚上半筒白袜踩在拖鞋上，背上单肩背着黑色后背包，皮肤上些许的汗，对映着外面没有在客气的阳光。
    「先进来坐吧。」国伟一派轻松的说，眼神很快地上下打量竞川。
    「呃……我穿的很不得体吗？」
    「不会，很好看。」国伟刚好转身，竞川没看到正因为他的帅气忍不住窃笑的国伟表情。「东西先摆桌上。」
    听到国伟这样说，竞川将背包放在矮桌子上，自己则在沙发就坐，这时国伟从厨房将饮料端来。
    「先喝吧，满凉的。」
    「谢谢。」可能刚到别人家，竞川显得很拘束。
    「啊，我们家不大，这边就是客厅。」国伟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居家环境，「客厅过来就是饭厅，然后就接厨房跟后阳台。」国伟走到客厅旁的门，「厕所在另一边，那我的书房在这里，你等一下过来？」
    「好啊。」竞川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国伟打开房门，里面的空调也事先开啟。「那个，您太太不在嘛？」
    「她回娘家去了，我妈叫她回去的。」
    「喔，那……我这样好吗？来老师您家里。」
    「还老师，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国伟装出不悦的样子，这让竞川忍俊不住。
    「你这个表情真的好可爱喔，从以前上课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的是很贴心的一位老师。」
    「怎么说？」
    「面对班上同学，还要装兇，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其实你人很好、很体贴。」
    闻言，国伟脸上一红。
    「老师，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竞川看国伟别过头去，忍不住逗他。
    「贫嘴，进来啦，我选了隻电影，一直想跟人讨论内容呢。」
    国伟走进书房。书房是正方形格局，摆放着电脑的书桌靠在窗的这侧，在书桌和办公椅后方是大型的木製书柜，现在在办公椅旁多放了张躺椅。窗户的对面堆着一些杂物，不过看起来已经被刻意地整理过，老实地待在角落里。竞川跟着走了进去。

 七十六、惊喜

    「那我先走了喔。」
    同天下午，昱婷关上自己的家门，踏着轻松的步伐，她穿着自己夏天最喜欢的连身碎花长裙洋装，脚上踩着白色帆布鞋，左肩背着由红、绿、蓝三色编织而成的茄芷袋，里面目前空无一物。
    「虽然跟老公说九月前才要回去，不过他肯定一堆衣服没洗、地也没拖，搞不好还会找不到自己的袜子，怎么不打电话问我呢？嘻、嘻，谁会想的到堂堂的教授做起家务来，可比不上我这个大学毕业的。」
    她走到客运站，看着站牌上的指示时间。
    「反正时间还早，今天也难得的轻松，不如我去一下百货公司好了。」
    昱婷打定主意，戴起口罩，等候下一班客运到来。等她上了客运，经过三、四十分后在台北车站下车，她先鑽到地下街转乘捷运，坐着蓝线来到sogo百货公司，刚好遇上平常日，人潮没有假日来的汹涌，她在b1连通道那层被琳瑯满目的小饰品像是耳环、包包、戒指等吸引。
    「小姐，你看这个粉色的手环，真的很适合你，这也是我们这一季的新品喔？」穿着制服的柜姐正热情地招呼昱婷。
    「这样啊，可是好像有点贵，我老公……」粉色的金属手环，昱婷套了又套，拿不定主意。
    「你结婚了啊？看不出来欸，这么年轻，这样好了，我今天还没开市，打八五折给你。」
    「老公会喜欢吗？」昱婷又将手环套在手上。
    「当然啊，我们这一款就是以恋爱御守为主题设计的。」
    「好啦，那这个我要了。」
    「需要包起来吗？」
    「不用，我觉得带着越来越好看。」
    「那您是要现今还是刷卡？」
    「我付现。」
    昱婷从随身的小包包中掏出三张小朋友，交给柜姐，后者立刻走向这一区的结帐柜檯。
    「还好之前老公多给的，我都有收下来，嘻，变成零用钱了。」昱婷瞥了瞥自己的手机。
    「小姐，这是您的发票。」
    「谢谢。」
    昱婷边走不时举起套着刚买的手环的左手，满意地看着，她顺着捷运地下连通道，走到sogo復兴馆，并下到三楼超市。当她在超市晃一圈，带着满满的手推车准备离开时。
    「啊，真的有点晚了！啊，楼上有鼎泰丰，我带点东西回家吧，老公很喜欢这家的餐点呢。」
    把定主意，昱婷排到结帐队伍中，好不容易扛着两大袋食材，她返回二楼，到总是排队的鼎泰丰店外等候，并于半小时后终于点到餐点。等到她坐上捷运绿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的事情。

 七十七、相拥

    时间还没过一小时，竞川和国伟已经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液晶电视播放电影。
    「刚刚不是还在书房吗？」竞川自忖着。
    原先在书房的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全萤幕播放的电影，国伟的手搭在竞川的手上，至少前十分鐘是这样。随着萤幕上的故事推进，男女主角第一次抱在一起，竞川无意识地转头望向国伟，谁知道对方这时竟然也看着自己。
    「啊！」
    竞川连忙移开视线，但搭着自己的国伟的手传来炙热的温度和紧握的力道。随即他发现自己被国伟从旁边搂着。
    「老、国、国伟？」
    「咳……，好像抱着看比较舒服？你觉得呢？」
    「都……都可以啊。」
    「那我们去房间里好了。」
    两人起身来到主卧室，竞川意外地发现双人床旁还摆着用折叠沙发变成的小床，国伟也注意到竞川的视线所及，连忙说：
    「小床是我睡的，这样才、才不会和昱婷睡在一起。」
    「你干嘛急着解释啦。」竞川咯咯笑着，「你们是夫妻，睡在一起很正常啊。」
    「就跟你说我对她没意思了。」
    国伟手脚俐落地将平时昱婷睡的抱枕，铺垫在床头上，方便稍后两人可以躺着看，同时三步併两步跑回去书房，将装载电影的随身碟拿过来并安装在电视上。
    「我老早就想在卧室的大电视看电影了。」国伟开心地说。
    「之前都没吗？」
    「主要都在刚刚的书房。」
    听国伟这样说，竞川心里有了几分想像。
    「他该不会是为了避免和太太同床，所以都故意在书房待到很晚吧？」竞川想着。
    「装好了。」国伟手持遥控器，连续按了几个按钮后，液晶电视上出现方才电影停下的片段。国伟转身跳到床上去，并拍着旁边空位说：「过来？」
    「喔。」竞川略为害羞地爬上床鑽到国伟旁边，国伟的手顺势搭上竞川的肩膀。
    两个人倚着垫有枕头的床头，看着画面上的故事流动。不过这对年轻气盛的竞川来说，其实是很大的考验，特别喜欢的人就在身旁，就算这部电影是经典的剧情片，但竞川有部分心思都在不时偷看国伟，同时又要装做自己很认真在看影片，还要不停转移注意力好压制自己不时会有的生理反应，一心多用，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忙。就这样终于熬到片尾工作人员名单在画面朝上滚动着。
    「很精彩，对吗？」国伟望向竞川，后者则心虚地说：
    「对、对，很精彩。」
    「不诚实喔你，刚刚明明都在偷看我。」国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太帅了，比电影里的主角还帅……」
    话还没说完，国伟吻上竞川的双唇。

 七十八、慾望

    自从十年前和那个他分手后，国伟就将感情封闭起来，不让任何机会可以窜入心房，因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已经远在异乡，这辈子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都难以预测。这样平静无波地度过十年。可自从遇见竞川后，很多事开始点滴改变。除了外型是自己心仪的理想外，他喜欢他上课认真的样子，感觉到自己真正被作为一名教师尊重，也喜欢他能和自己在上课互动，感觉两个人想法或看过的电影都满相近的。
    那么，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他呢？很难描述是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又或者只是自己太过寂寞。只是，唯独这一次，国伟心里最深的慾望与吶喊是，自己不想就此放弃这段关係。
    当本该看着电影的竞川不时偷瞄自己，国伟心底那股压抑很久的慾望便蠢蠢欲动。不，该说在制定要来家里的行程那一刻，就该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慾望的俘虏。很久以前随着感情封闭时一起压制住的慾望，随着与竞川逐渐熟稔的时光中，不知不觉流窜出来。那些梦中流连忘返的情节，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己未曾好好正视过，只是一昧地顺从家里母亲安排与回应着社会上的期待，这将慾望餵养成一匹日益强大的野兽，侵占自己的身心。此刻，那双无邪的小狗眼望着自己时，国伟感受到野兽不停衝撞自己内在。
    「再等一下就好，等电影演完……」残存的理智不断安抚着野兽，直到工作人员的名单出现在萤幕上。
    「很精彩，对吗？」国伟望向竞川问着，后者则心虚地说：
    「对、对，很精彩。」
    「不诚实喔你，刚刚明明都在偷看我。」国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太帅了，比电影里的主角还帅……」
    不用再掩饰、释放吧……
    国伟转头吻了竞川，比梦中更加真实，国伟感受到竞川口腔内的温暖，与他因突然而呆滞的舌头，不用多想，国伟用自己如灵蛇般舌头点、缠、挑、舔着竞川，后者忽然回神，也回应着自己，如潮水起伏的口水不断在两人间交换着爱液与情意。
    国伟一个转身扑到竞川身上，从他腰间俐落地脱掉他的背心，黝黑的胴体出现在眼前，因长期游泳锻鍊出线条清晰的两块胸肌，若隐若现的腹肌，沿着肚脐下方至耻部逐渐蔓延的黑色灌木丛，这正是自己在梦中朝思暮想的情景，他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然后逕自向着胸肌上的两粒黑葡萄乾进攻。此举也让竞川忍不住呻吟。
    「啊……，好、好舒服…..」
    国伟像是飢肠轆轆的婴孩，不断舔吮着乳晕不大却耸立的葡萄乾，时而向上亲吻脖子，时而又轻咬着他的耳朵，很快地，国伟便发现下方灌木林中一柱擎天。
    「老师，我可不能这样一直挨打。」竞川笑了，然后一个回身，将国伟压在下面。

 七十九、一体

    刚刚国伟做过的事，竞川尽数重演一遍，差别是，国伟身材相较竞川白皙，也没那么具肌肉线条，还有，国伟的身体相当敏感，可能太久没做这档事，让国伟被竞川舔舐时，身体竟然微微颤抖，从喉间发出来的不再是低沉、压抑的声音，而是一种略高平常说话的音调，舒服而自然地呻吟着。
    「那里不行……」竞川举起国伟的左手臂，轻舔他的腋下，这让国伟害羞异常，身体更是忠实地呈现「很舒服」的反应。
    「原来喜欢这里啊。」竞川贼贼地说。
    「川……你经验很丰富喔？」国伟这天外飞来一罈醋，先是让竞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
    「才没有，严格来说，我根本没交过男朋友。」
    「咦？那为什么这么会……这里先不要……啊……」国伟原想继续追问，但竞川继续埋头深耕，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眼下国伟被自己彻底压制，不过竞川并不是毫无犹豫的，之前国伟舔舐他的奶头时，瞬间他想起那个被弄伤的不愉快记忆，然而，看着正在努力的人及身体不断传来的舒服讯号，竞川当下决定豁出去。
    「对象是国伟老师的话，我和他一定可以携手走到任何地方……」
    竞川轻易地脱下国伟的薄长裤并甩到一旁，他既贪心也怜惜地看着身上只剩下白色宽版内裤的男友。
    「老师，你也有反应了欸。」
    「不要……叫我老师……」
    竞川看到国伟的双颊緋红，决定再下一城，他也有预感很快就会知道曾经他和chris讨论过的老师是攻或受的谜底。竞川伸出舌头，滋润着国伟的内裤下的坚挺，这让内裤很快就搭成一个小帐棚，由于口水分泌，使得国伟重要部位呈现半透明状，竞川觉得很性感，用自己的脸颊多蹭几下，让国伟连声唉叫。
    「好，我可以脱吗？」竞川见国伟沉默不语却轻轻頷首，便轻巧地剥掉国伟身上最后一件衣物，并接着含住他的骄傲，这给了国伟很大的生理上刺激。
    「啊……好舒服……」国伟忍不住叹道，不过竞川并不等他发表感想，兀自让口腔成为一个温暖的温室，包裹住那坚挺，并用舌尖创造温暖之外的感觉，像是触及、轻挑、连续挑动等等，竞川感觉到国伟的身体变的更加炙热、原本的叫声也转为鼻息间发出的轻哼，就像三魂七魄的一半都飞到九霄云外。竞川才这么想，国伟出乎意料地一个起身，倒是把竞川压在身下。
    「都是我在享受，实在不公平，你也该领教一下。」国伟也褪去竞川身上的衣物，赤条条的两个人现在坦诚相见。

 八十、最糟糕的巧合

    房间里回盪着竞川因为舒服而发出的呻吟声，在国伟的努力下，一柱擎天已经不足以形容竞川的境况，竞川微微喘着气，先是停下动作，这让国伟瞬时感到疑惑。
    「怎、怎么了吗？」
    「国伟，我、我想要你。」
    「嗯？我们不是在……」
    国伟还在说，竞川不仅抱住他，还将手滑向他的后庭。国伟对他淡淡地笑，竞川先是不解，随后心理神会，他让国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双方透过这个过程，将彼此那最深邃的秘密，不轻易见人的骄傲，交託给另一方掌控，国伟从方才竞川的表情，知道不只如此，如他所料，湿润、温暖的感觉，从后庭沿着脊椎、背部，一路窜升到脑部，超乎想像的幸福信号在脑中炸开，这震撼力让国伟忍不住大声地呻吟出来。
    「那、那里真的不行……」
    「会吗？喜欢吗？」竞川开始调皮起来，故意问着。
    「……」国伟不想回答，但那感受非但没有停止，他感觉竞川变本加厉，鑽入深处，舒服的感受像是涟漪不断扩散外，核心的那点像是地震的震央，感受最深、震幅最强，国伟觉得体内像是被点了把火，竞川就是点火的那个人，他并不满足于目前的温度与焚烧的状况，他想要让这欲火燃遍国伟全身。
    必须用什么去止住这场燎原之火……国伟没办法再思考下去，也没办法再忍耐。
    「川……」他用尽力气看着另一端的他，虚弱地开口。
    「国伟，我进去了。」
    竞川坚定的语气让国伟感到安心，因为长期无经验的关係，国伟心里一直担心是否会不容易进入。让两人都意外的是，担心是多馀的，两人的身体构造彷彿注定就是用来相互扣合的机关般，竞川和国伟很顺利地结合在一起。接下来的探索让年轻力盛的竞川，担负起这个体力活，不管是是双方面对面，单举着国伟的左脚，或是把几乎跟自己同样身高的国伟翻来覆去，什么样的姿势，竞川都能轻易达阵，而且稳定地输出频率，不知道过了多久，国伟逐渐感觉到自己的下腹部肿胀和想如厕的感觉传来。
    「川……慢点，我、我快要……」
    听到国伟这样说，竞川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开始加速，像是两人正在一台高速疾驶的车上，明明看到终点，但竞川却踩下油门，让车子以超越原先的速度更快地飞驰。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国伟没办法再承受这一切，他只能被动地选择接受并放纵出自己的所有，力道之大，距离之远，甚至超越脖子，抵达双颊，没多久，竞川也将自己的所有在国伟体内释放。就在两人喘着气，彷彿刚完成一个新世界的创造。回復理智的两人互视而笑，没多久，他们听到包装着重物的塑胶袋落地声响。
    「你们……在干什么？」
    国伟看见神情惊骇的昱婷，站在房门口。

 八十一、谈判

    人生中堪称最尷尬的一天，竞川连回忆昱婷出现后的任何一点细节都不愿意，而且自这天后，他和国伟就没有再联络。眼见暑假即将结束，竞川回到学校註册与选课，经过系上的交谊厅，那里坐着二男五女，其中一个女孩脸色难看地向着其他人抱怨。
    「他搞什么啊？交给他的剧本跟分镜都没看！」
    「雅轩，搞不好国伟老师有什么事？」女生旁边的男生开口。
    「锦堂，你好不容易写的这么辛苦，他都没看，你不会生气喔。是他说每周要检查进度的，结果变成现在我们被他拖累，有够倒楣。」
    路过的竞川强忍住停下来和她们理论的衝动，但这样的风声就足以证明老师现在过得并不好。但在line上面，不论传了多少讯息，不是已读不回，而是国伟老师根本就没读取这些讯息。当竞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国伟老师的研究室门口前，然而，仅仅只是敲门的举动，竞川都深怕会造成老师的困扰，他赶紧下楼，没想到校门口站着更让他意外的两人─香兰和昱婷。竞川原本想忽略她们，无奈香兰还是叫住竞川，三人往附近的便利商店坐下。
    「楚先生，我已经警告过你，我儿子是有家室的人，这位是他的太太。」一坐下，香兰不客气地说。
    「所以你想怎么样？」竞川也没给好脸色回应，一方面也是他自己做错事，心里是虚的。
    「我们本来是要告你的，但这里有最后一个机会。」香兰望着昱婷，后者从背袋中取出一份白底黑字的文件，上面写着：
    立书人在此与立约人约定，从今日民国xxx年xx月xx日起，不再与郑国伟联络及任何互动，若违反此约，则愿接受民事法庭审判。
    日期民国xxx年xx月xx日立书人(签章)
    立约人(签章)
    竞川边念，手边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底冒出难以言喻的愤怒。
    「你还年轻，应该不会为了中年大叔，冒着上法庭、搞得自己身败名裂的风险吧？」香兰带着相当肯定的口吻说着，「签下吧，对你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
    「你们本来就是师生，根本不能在一起，学校不会允许，社会也不会接受。你们下去只会毁了我的儿子，对你也不好，你心地不差，应该能明白我说的事情吧。」
    竞川凝望着这份契约片刻，然后把它推回香兰面前。
    「我寧愿被告、我会努力工作偿还我的过错。」竞川望向昱婷，后者怒目回视，「我很抱歉我做的事情伤害了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喜欢国伟，放过他吧？」
    「你做了这种事还有脸敢这样说？」昱婷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妈，不用跟他废话了，我们走。」
    「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香兰和昱婷脸色不豫地匆匆离开超商。

 八十二、分别的日子

    锡辉导演在睡梦中被细微声响吵醒，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国伟正在穿着裤子，后者发现自己吵醒朋友，面带歉意地说：
    「啊，不好意思，是我太大声吗？」
    「没事。」
    锡辉也不好责怪朋友，撒了个善意谎言，他坐起身，然后伸了个懒腰。锡辉自己租个房子住在世新大学附近的老公寓三楼，室内面积约二十来坪，他们所在的主卧房约八坪，足够让锡辉在双人床旁边，将原有的物品清掉后，再搁上一张沙发床，国伟目前暂时在此安顿。
    「老弟，是说你都被赶出家门快一个月，有什么打算？」
    「唉。」
    「别老叹气啊，叹气会把幸运之神赶跑的。」锡辉这时已经整个醒了。
    「那天被发现后，我晚上被我妈骂的狗血喷头，还扬言要断绝母子关係。」国伟边说边套上昨天已经穿过的polo衫，「昱婷则是整晚都没回家。」
    「是啊，你来我家那天有说，说后来隔天你妈带着昱婷来，还逼你要做出决断，你不肯，就把你赶了出来……你的房子是不是还在付贷款？」
    「对啊，名字是我的名下，不过头期款我妈有帮忙出。」
    「幸亏工作目前是没影响到。」锡辉边说，边挤出自己床头柜的保养品，敷在脸上。
    「不过很爽吧？」
    「咦？」
    「这么久没被男人碰了，这次的还是体健小鲜肉，感觉有没有很深入啊？」
    「你是没睡醒喔，一大早讲这个。」国伟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那你跟小川还有在联络吗？」锡辉见国伟摇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怎么联络呢？我都把脸丢光了，还让他有这样不好的回忆，我要怎么面对他？」
    这时的国伟已经穿戴整齐，锡辉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万不要这样想，你不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才会冒险做出这么多不像你的事情，那个理性、冷静、事情都藏在心里的郑国伟，都哪里去了呢？你看你自己都老大不小，心里这么忐忑，那那个小朋友现在一定更不安，你还不联络他，他会怎么想？」
    「我、我再想一想，先出门上班。」
    「好，路上小心。」
    送走国伟后，锡辉在房内继续自己的保养行程，等到告一段落，他拿起自己放在床上的手机，喃喃自语着：
    「当初他们见面，就像是蝴蝶效应，为今天的事情埋下伏笔。我还以为国伟会一直保持他那个害怕受伤，隐藏着自己的心意的状态直到那个小鲜肉毕业，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锡辉感叹一会后，开始穿衣，准备开始自己今天的行程。

 八十三、相挺

    「chris你在干吗？」竞川看着坐他对面的朋友，拿起手机猛按。
    「帮你找律师啊。」chris头也不抬地埋头输入讯息。
    「有、有这么严重吗？」竞川有点尷尬地说。
    「当然，我总不能让我的朋友吃亏，好了，我把刚刚你跟我说的，都跟一个比较熟的律师朋友讲了。」chris满意地抬起头。
    他们两人正在西门红楼的露天酒馆中坐着，这个夏天特别炎热，连晚上也都还是热风扑面，并没有什么农历七月的影响下会带来的阴风阵阵。
    「虽然我觉得那两个破麻，老破麻跟小破麻也是很可恶，但最可恶的还是你那个渣老师吧？」
    「不要这样说啦，老师一定有他的难处。」竞川说完，看着没有回讯的手机画面。
    「这就是典型的渣男会做的事情啊，射后不理…..啊，不对，射的是你。」
    「chris，你很靠夭欸。」竞川失笑地说。
    「总算笑了。」chris喝了自己面前的特调鸡尾酒一大口后说，「总觉得你谈恋爱之后，很少这样开心地笑着。」
    「有吗？」竞川也喝了自己的饮料，整个杯身连同里面的鸡尾酒呈现薄荷蓝。
    「有啊，虽然有甜蜜的时候，但我都忍不住会为你担心，到底你那个老师怎么可以这样不理你呢？」
    忽然摆在桌上的chris手机萤幕亮了起来，跳出绿色的line讯息通知。
    「等等，律师朋友传讯息来了，我看一下。」
    等候着chris的竞川，又喝了一大口的饮料，他注意到远方坐着一群人正在嬉闹，中间不正是跟他告白过，暱称鲁夫的那个人？如果自己当初答应他的表白，今日情况是否就会不同？竞川想着，然后很快地在心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自己并不喜欢他，就算有别的平行世界，在一起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发生。
    「你在看鲁夫他们喔。」chris突然问道。
    「对啊，想起以前他告白的事情。」
    「哎呀，你们不会在一起啦。」chris明快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
    「他就不是你的菜啊，看你的反应就知道，还有你们的气质也不太搭。」
    听到这样回答的竞川，在内心吶喊着，真不愧是我相识多年的好友。
    「对了，我朋友说可以不用收諮询费，不过出庭的诉讼费还是免不了的。」
    「当然，人家也是要赚钱啊。」竞川感激地说。
    这时，换成竞川摆在桌上的手机萤幕亮了起来，原先以为是促销简讯或其他人传来的，不过竞川看见画面上的传讯人是cgw。
    「老师传讯来了！」
    「他怎么说？」
    「他问我最近好不好？想约我见面。」
    「渣男还知道传讯来？」
    「别这样，我来回他讯息。」
    「说实话，我觉得会让你委屈的爱情，都不能算真爱，可是爱情这种事情就是爱到卡惨死。」
    「好啦，别担心。」
    竞川心里是雀跃的，总算等到老师的消息了。

 八十四、回头

    就在国伟传给竞川讯息的几个小时前，香兰带着昱婷找上他，约在导演家附近的咖啡厅。国伟甫坐下，持着拐杖的香兰，忽然双膝一跪，两行泪对昱婷。这场面让咖啡厅内的所有客人都侧目。
    「妈，你在干嘛，赶快我扶你起来……」昱婷察觉注视的眼光，连忙开口。
    「昱婷，谢谢你还愿意喊我一声妈。」昱婷搀扶起香兰，当国伟过来时，却被香兰用手推开。「不要过来，我没有你这种不肖子。」
    「妈……」
    「昱婷，是我教子无方，让你遭遇这一切。」重新坐回位子的香兰边拭泪边说。
    「妈，不是、不是你的问题啦……」昱婷看向国伟，「老公，你看，妈担心你担心成这样，回来吧？」
    「什么意思？」
    「昱婷的意思是说。」香兰正色道：「只要你肯回家，好好地培育下一代，这一切我们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是啊，这社会上有能力的男人偶而出去偷吃一下，也是满合理的吧？当然，老公，这次的事件我也有错，是我照顾你照顾的不够好，我会更努力的。」昱婷装出可爱的样子，俏皮地吐舌边说。
    「我才…..」
    「话别说得太早，我们其实，拿出来给他看，昱婷。」
    昱婷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大型牛皮纸袋，递给国伟，后者抽出起诉状。
    「你们！」国伟大惊失色地看着这份上面陈述着关于楚竞川妨碍家庭的起诉状。
    「只要你愿意回来，这一切就当作没有。」
    「你很珍惜那个孩子吧？你捨得让他跑法院吗？」香兰斜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
    「我们也问过律师了，我们胜诉的机会很大。」
    「时间不等人喔，老公，我们下周一就会去法院提告。」昱婷收敛起原本的样子，得意地说。
    「我知道了，还有一点时间，让我想一下。」国伟坐下并靠着椅背，同时昱婷将起诉状收回。
    「言尽于此，你也是成年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好好思考怎么样做才是对大家最好的方式。」
    香兰说完，努力地拄着拐杖起身，昱婷随侍搀扶着，两人就此离开咖啡厅，独留国伟一人在咖啡厅内坐着思考。经过两小时多，天色渐暗，咖啡厅内亮起橘黄色的灯光，国伟掏出手机，输入讯息。

 八十五、心意

    隔天周六，竞川早早就抵达国伟老师约的地点，在信义区四四南村与北医之间的一间麵店。麵店外观看来平凡无奇，不过里面掛着许多名人的合照，墙上也有明星的签名。竞川在门口附近踱步等着，远远地熟悉的身影出现。
    「等很久了吗？抱歉，这附近不好停车。」国伟满脸抱歉。
    「没事，我们进去吧。」
    竞川表面没说什么，但内心暗暗讶异，眼前的国伟老师虽然乍看没什么不同，不过在细节部分和过往相差非常多。在他的眼里国伟老师看来比起以前相对地凌乱，不仅是头发、身上的衣着也是，虽然是常见的那一套，但衣服上的皱褶显示没有被好好摺叠过，眼下浮肿的眼袋，是多久没有睡过一顿好眠？最让竞川心疼的是，这么热爱美食的国伟老师，竟然会双颊消瘦，虽然只有稍微的程度，但这却是以前他完全没想过会发生的事情。
    「才仅仅一个月……」竞川在心里想着，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相较之前听到结婚的痛楚，来的更加明显。
    「我们先进去吧，这家很有名。」
    两人进麵店后，在国伟的推荐下，两人点了牛肉汤麵。看国伟吃得起劲，竞川开始怀疑坐在对面的他该不会连吃饭都没吃饱？才没吃几口，国伟忽然停下筷子，竞川看着表情有些凝重的他，正想开口问，只见国伟从随身提袋中掏出药罐，连拿了几颗药后，迅速吞下。
    「那是……」
    「老毛病啦，没事。」
    「是什么老毛病？」国伟见竞川追问，叹了口气说：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胃食道逆流。」
    「喝咖啡、吃甜食那个？」
    「对，就是那个。」
    「我都没听你说过。」看到竞川的表情，国伟连忙安慰。
    「没事，就跟你说是老毛病。」国伟忽然脸色一沉，「川啊，你有没有……」
    「有没有胃食道逆流吗？没有。」
    「不是这个，我妈她们有找过你吗？」
    竞川面对国伟的问题，内心挣扎一会儿，说了必定让他担心，但是他都问到这个份上，骗他似乎也不是什么上策。
    「有。」
    「她们有要胁你吗？」
    「她们……她们是希望我离开你啦。」
    「这样的话，应该有说要告你吧？」国伟认真地看着竞川，「你想怎么做？如果就这样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
    「不，我当面跟她们说我不会因为她们提出的那些要求而离开你。」竞川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着。
    「谢谢你相信我，川。」
    竞川将手放在国伟的手上，看到国伟变成现在这样，竞川同时心里那些堆叠的情绪整个涌上。是不是都是我害的？镜川自忖。
    「我其实昨晚做了个梦。」一会儿后，国伟缓声说道。

 八十六、平行时空

    系上正办着新生入学前的先修营，在开学前这几乎是全系主要导师都要动员的大事，也算是迎接开学的一个热身。早上场的活动刚结束，是国伟主讲的分镜脚本课程，在他总是习惯上课的那间教室举行。长方形的教室，坐满学员，国伟卖力地教授，毕竟这个先修营是一个类似提早迎新的概念，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中午学生会的同学们进来发便当，让学员用餐。午休过后，学生会帮忙收拾善后，国伟发现角落的便当还剩两个。
    「伤脑筋……，我如果自己带一个回家给昱婷，那也还是多一个。」
    国伟边想边抱起两个便当往外走，来到交谊厅，他看见那个曾经送他礼物的学分班学生。
    「我记得他叫做楚竞川，对吗？」国伟脑中很快勾勒出过往的上课情景，口罩下方的嘴角微微笑着。
    国伟走了过去，坐在位子上的竞川正在滑着手机。
    「嘿，中午吃了没？」
    「啊，老师好，我、我还没。」可能是太沉迷手机游戏吧？反应有点迟钝，国伟想着。
    「那你要不要吃便当？」国伟手上的便当几乎要放到桌上了。
    「啊，我可能没办法吃，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竞川抱歉地说。
    「没关係，保重啊。」说完后国伟往系办的方向离去。
    国伟望着空荡荡的碗，然后淡淡地说：
    「梦里的我们，似乎没有互相坦白彼此的心意。」
    「难怪……好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事情。」竞川回应着。
    「你觉得呢？我早上醒过来之后就在想，如果这样好像也不错，至少，你不会遭遇到那样的事情。」国伟怀着歉意看着竞川，后者思忖片刻后摇摇头。
    「我不这样认为。」
    「喔？」
    「我的个性喔，如果到梦中那时间都还没讲开，然后又知道这么帅气的你，已经结婚了，那大概就会死心放弃吧。」
    「我这么帅气，你捨得啊？」
    「捨不得啊，可是我自己不喜欢当小三……或小王。」
    「这点真的是我对不起你。」
    「老师，不要这么说，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不就是应该要承担对方的喜怒哀乐吗？」
    「你说的对。」国伟的手搭上竞川的手，竞川回报着热烈的眼神。「其实我妈和我太太也有来找我，两点左右。」
    「怎么会！？你们讲了什么？」
    「她们当然希望我回归原来的生活，我想她们应该也会来问你，所以想说直接面对面谈一下。」
    「总之，我就是那样回答她们的。」
    「我知道，想确定你的心意，这样我也能够坚持下去。」
    国伟握起竞川的手，这让竞川露出略为讶异的表情。
    「时候不早了，我先载你回家。」两人离开麵店。

 八十七、竞川的决意

    晚上九点，chris刚踏出西门相当知名的大型连锁健身房，准备去牵自己的机车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竞川吗？」
    chris没有听到来电的回话，只听到不停的啜泣声，一开始他有点害怕，以为是不是农历七月，自己真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但他仔细听，发现那声音像是竞川在哭。
    「喂？竞川，你在哭吗？」
    「嗯、嗯……」电话那头总算传来回应。
    「笨蛋！农历七月不要吓我啦，你干嘛哭啊？」
    「我……我真的不行了……」
    「你在哪？在家？」
    「嗯。」
    「我在西门六号出口等你，现在来，我等你。」
    「这么晚了，不好意思麻烦你……」
    「快点，少废话。」
    不到半小时，两人在捷运出口见到面，chris看到的竞川双眼浮肿到活像在脸上写着我刚刚哭过几个大字。他套上简单的白底背心和短裤、球鞋就衝来，chris先是训了竞川一顿，要他不准晚上打电话过来还不出声说话，随后要竞川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竞川讲到一个段落，两个人已经走到桂林的家乐福，那里是24小时营业。
    「所以看起来你们方向一致啊，都是想要守护恋情。」chris疑惑地开口询问。
    「在恋情之前，我不能让国伟……老师先垮掉。我现在总算明白他为我付出了多少。」
    「欸，搞不好他是渣男，一切都是演给你看的。」chris试探性地问。
    「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样？我不觉得……」说着说着，竞川又开始哽咽，「我很喜欢他，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我才喜欢上的人，可是如果喜欢一个人需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我寧可他回去原来的地方、过着同样的生活方式。」
    「竞川，你真的很爱一厢情愿的认为欸，这是你感情上的盲点啦。」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他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原本有太太照顾得好好的生活，现在要应付我的和他的官司、还要边工作，看起来也没馀力照顾自己。」
    「那你不会搬去跟他一起住、照顾他啊？」
    「我也想过，可是那绝对不是现在，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那你想怎么做？」
    「明天再找他，跟他说清楚，不需要为了我，牺牲掉这么多。」
    「要我陪你吗？」chris担心地问。
    「我想、我应该可以…..，谢谢，不好意思，讲完以后我好像好多了。」
    「你啊，总归一句就是太少谈恋爱了啦，结果一谈就弄这么大的事情。」chris故作生气地比着竞川，「下次要记得深柜的也不要碰啦。」
    「我、我会注意的。」
    「最后问一句，如果这样分开，你不会难过吗？」
    「以前看过一句话，所谓的喜欢，就是只要喜欢的人在远方能过得好，就好。我想我现在理解、完全感同身受了。幸福不必在我也没关係。」
    「那我们就离开吧，感谢这里的免费冷气。」两人步出家乐福，走回捷运站出口。

 八十八、到此为止

    国伟起床时，发现深夜竞川传了封希望周日能见面的讯息，时近中午，他简单梳洗后，愉快地出门去会见小男友。来到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排骨酥麵店，帅气的小男友已经坐在店里，不过他脸上却不见平时的阳光，反倒有种阴鬱感。
    「真难得你会主动约我。」国伟点完餐后坐下说。
    「对、对啊。」
    国伟觉得今天的竞川有些怪怪的，但不停地提醒自己是多心了，毕竟昨天两人才很清楚的沟通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这顿午餐，竞川便提议到附近走走，国伟觉得稍后事情就会明朗，他有这种预感。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来到景美溪旁，一个刚好午后阳光晒不到的桥下阴影处。此处显得空荡，大概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没人想在这种天气下路过这边。
    「到这里就好了。」竞川率先开口。
    「嗯，你累了吗？要不要我去买……」
    「老师，你回去吧？」
    「什么意思？回去，那你要一个人在这里吗？」整段对话听的国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回去你原本的生活吧。」
    国伟看着没有开心表情的竞川，但那双小狗眼却流窜着某种坚定的光辉。
    「等等，把话说清楚，昨天不是、你昨天不是才说拒绝了我妈她们，喜欢的人就是要跟他分担一切，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都是我说的，我原本的确是这样想，太天真了。」
    「不会啊，我们接下来可以……」
    「老师，没见到你之前，那些都是我天真的想法。」竞川的声音听来有些哽咽，「我见到你，看到你变成这样，你瘦了，你知道吗？」
    「我……」国伟脑中快速地回想起自己住在锡辉家中，的确因为想着这些事情，有一顿没一顿。「那是一开始事情发生，我也还来不急反应，可能没好好吃饭……」
    「我不行、这个真的不行。如果让我去跑法院、诉讼，这我不怕，只是麻烦点。」竞川继续说，「可是我喜欢你啊，谁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委屈？」
    「我可以承受这一切，你不要忘记我是大你二十岁的大人，只要是我们能够在一起，我没什么好怕的。」
    「大人又怎么样？你看看你把自己整成怎样？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恋爱伤害你呢？」
    国伟向前走到竞川面前，握起他的手。
    「可是有你在，我觉得我就可以忍受。」国伟轻声地说。
    竞川松开自己的手。
    「我朋友说过，真爱是不会让喜欢的人委屈的，可是你现在过的这么委屈，我很抱歉。」
    「竞川，你不要这样……」
    「就当作我很差劲，好吗？」
    国伟见到竞川这样一个大男孩，眼泪像珍珠般一颗颗地落下，那份苦楚也滴到他的心里。
    「我们到这里就好。」
    「我不要！」
    这下换成国伟急了，他想往前跨出这道阻绝他和竞川间的阻碍，可是眼前的男孩却连连后退。
    「川，拜託，听我说，你也是我好不容易才认定的对象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老师，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抹灭的回忆。」
    竞川转头就跑，国伟原本追在后面，但穿越一个转弯后，国伟就寻觅不着心上人的身影，他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竞川的号码。
    「可恶，没接！」国伟气到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八十九、转身之后

    竞川转头就跑，他知道国伟追在自己身后，绕过一个转弯后，他立刻躲进反方向的墙壁后方阴影处。
    他听到仓皇跑步的声音接近他，接着自己裤子口袋内传来的震动，提醒着自己应该是他正打电话给他。
    「可恶，没接！」
    竞川听到国伟骂着，随后脚步声逐渐远离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探头确认国伟已经远离后，他流着泪发出一则讯息。
    「祝福你幸福，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成熟，或许哪一天你气消了，我们还能当朋友吧？给我最喜欢的国伟老师。」
    时间很快再度来到九月，今年的秋老虎意外地不像前两年兇猛，而气象局稍早前在记者会上发布着颱风正逐渐向台湾靠近的消息。竞川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视国伟的讯息跟未接来电，试图让自己回復原本的平静生活。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国伟的line聊天室也不再有新讯息传来，竞川清楚，自己再来的课表都没有国伟老师的课，换言之，只要他不要太早到学校，要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
    「欸，我听说那个女的转学生去修国伟老师的课，好像说学期成绩普普而已。」
    手机刚收到决胜传来的讯息，看到国伟老师四个字，竞川的心绪不免再起涟漪。
    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承诺他自己会和他一起面对，但是违反的也是自己。事情是不是非得走到这么两败俱伤的局面，才是对对方最好的做法？自逃跑的那天起，竞川心底这些问题就不断反覆翻搅，然而人生没有回头路，也不像动漫中，可以透过死亡回归，或者什么神奇的道具，可以回返过去的时空，更改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件。
    如果真有逆回时光的方法，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不要遇见国伟老师、不要爱上他？还是自己不该接受去他家，让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就如同他说过的梦境，只要两个人都不承认对于彼此的好感，或许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到现在两个人还可以假装在师生的面具下，传达最低限度的关心，这种情况下他会放弃喜欢国伟老师，而老师还可以过着一家和乐的生活，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镜川叹了口气，是了，要回答上面这些问题，恐怕只有神明才会知道了。
    「是喔，那只能说还好她下学期没有老师的课了。」竞川擦去眼角的泪，在手机输入回覆的讯息。

 九十、故事的结局

    一早，锡辉被打包的声音吵醒，他醒来看见国伟正在收拾自己的行囊。
    「早啊，你这么早在……」
    「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害你连约人都没办法。」国伟带着歉意说。
    「小事啦，你也知道年纪有了，也没办法像年轻时候每天约。你是在整理吗？」
    「对啊，该回去了。」
    「你决定了？」
    「都经过这么久，竞川他……也都没有读我的讯息，不理我的电话。我不做决定还能怎么办？」
    国伟继续将衣物收拾进新买的行李箱。
    「也别太怪他了，他才二十几岁，连三十都没到。不过你这次可真是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够理性，如果我够克制，没有把他那则好像告白的讯息当真，或许整件事到现在会截然不同。」
    「要不要喝咖啡？」锡辉起身，走出房门边问。
    「我要，谢了。」
    国伟趁着咖啡泡好时，充当休息，和锡辉坐在餐桌旁，缀着咖啡。
    「你这样回去，就跟之前和我说的是一样的吗？」锡辉问。
    「嗯。」
    「我还是觉得对你来说太过沉重。」锡辉不悦地说。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年纪了，大人，就要用大人的方式来处理。」
    「唉，经过这一切，一切又回到原点。」锡辉无意识地用搅拌棒搅动着自己杯内的咖啡，「可是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比较……」
    「比较？」
    「比较有人味。我们以前认识的时候，你表面上很温和，实际上是因为受过和你前男友的那个分离经验，所以事事变的……与其说踏实，不如说只在意现实的事物。」
    「可能觉得只有现实的事物才能把握住吧？」
    「在我来看，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是嘛？」
    「可是呢，现在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你原先用来武装的理性、现实，经过和这个小男友的事情后，比较不会再需要装出来吧？」
    「呵。」国伟喝尽杯中的咖啡。
    「怎么样，决定要出柜了吗？从你一直躲得那个深柜中走出。」
    「少无聊，我继续打包。」
    「收拾完你就直接回去？」
    「嗯。」国伟将剩下的杂物放进行李箱，「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包容。」
    「不客气啦，跟你住也是个有趣的经验。听你半夜喃喃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国伟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室友。
    「以后再跟你说，你赶快弄吧。」
    带着收好行李的行李箱，国伟开车回到自家的地下停车场，坐着电梯回到家门口，他有点犹豫，然后将钥匙插进去锁孔内，他推开了门……

 九十一、迎接两人的会是……

    开学几周后的某个夜晚，竞川刚上完课，疲惫地背起背包，正准备离开教室，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竞川，下课了吗？来一下。」
    「国、国伟老师……」竞川因为刚上完课的疲劳，未及反应逃跑，只得乖乖跟着国伟来到研究室。
    「坐。」开门后，竞川看见熟悉的设置，在国伟老师的椅子旁，摆设了张板凳。
    「老、老师，我等下有事…..」竞川忍不住撒了个谎。
    「别担心，不会太久，坐一下吧。」国伟拍了拍板凳，竞川只得坐下。
    「最近好吗？」
    「还可以，刚开学……」
    国伟从抽屉中，抽出一份牛皮纸袋，递给竞川。后者从里面抽出当初湘嵐给他看过的那份起诉书。
    「这是……」
    「我已经跟我妈她们谈判过了，你没事的。」
    「谈判？所以你回去住了？」
    国伟又从抽屉中抽出一个资料夹，并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竞川。
    「离、离婚申请书！？」竞川讶异地看着已经签名盖章的申请书，他愣愣地看着国伟。
    「是我这个大人不对，没把事情处理好，才会让你受到这么多委屈。」
    「等等……」竞川强迫原本准备放空的脑袋尽快开机并运转，「你、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又牺牲了什么？」
    「没什么，我把房子过户给昱婷，当作赔罪，也跟着她父母谈过了，再加上每个月会给的赡养费。」
    「为什么……，我、我不值得……」
    竞川看见国伟摇头后，轻拍自己的肩膀。
    「不只是为了你，我有回家，然后发现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这……」
    「竞川，你要负责，是你让我回不去的。」国伟微笑着。
    「我……」
    「你要负责跟我一起，让我妈妈总有一天能接受这件事情，她的儿子喜欢男生。」
    国伟站了起来，走到竞川的面前，单膝跪下。
    「楚竞川，你愿意再次跟我交往吗？」
    竞川无法相信眼前一幕，眼泪忍不住掉下，但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他相信眼前跪下的男人，能够带给他真正的幸福，而未来不管再经过什么风浪，自己也会陪在他身旁，直到缘分的尽头。
    「老师，答案一直都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