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作者:倚骄 文案:林文表面上是个富二代,背地里却是个挖坑不填的作者。 挖坑不填,必遭天谴。 所以他死了,死后也不得安息,被系统弄进书里,变成林稚,填坑去了。 主角没起步时,林稚是恶意打压他的第一天才; 主角拜师学艺,林稚就是那面白心黑的师尊; 主角堕入魔道,林稚摇身一变,成了冷血嗜杀的魔君。 他林稚就是主角修行路上的一座山,哪儿碍眼往哪搬。 林稚心想,主角真惨啊。 直到林稚被主角掐住脖子,听见主角微笑着说: “师尊?” “君上?” “还是,林前辈?” “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他才惊恐:等等,为什么是用手来看?? 白切黑偏执心机主角攻x表里不一放荡不羁作者受 境界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 阅读指南:主角莫得白月光!莫得!心里只有彼此,相信我!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重生系统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稚(林文),沈焕┃配角:宋沉璧,正邪派诸位跑龙套的┃其它:无 第1章穿书 林文飘在半空中往下看。 那是一个七进大宅院子里非常偏僻的一角,背光的缘故,看起来阴暗而荒芜,娇贵的奇花异草在这里是活不了的,杂草青苔却长得极好,一派欣荣之貌。 此时,一个少年正坐在墙边,沐浴着仅会在傍晚才会洒进来的一点日光。 这少年有一张林文极为熟悉的脸,是他青春年少时曾日思夜念过的。林文望着那有些稚嫩的面庞,一时有些触动,心想,以后我就要顶着这张脸过一生了吗? 系统充满了领导魅力的冷漠声音:“想多了。” 林文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所想念出来了,但他顾不得谴责系统居然擅自听他的心里话,道: “难道我不是主角吗?” 系统:“当然不是。目标人物还没出现,你再等等。” 于是林文飘在空中等,他还是没习惯自己现在就是一抹游魂这件事,等着等着就忍不住想整理一下衣领,结果只抓住了一片虚无。于是他又把手往下伸了伸,依然没摸到他那厚实的胸肌。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系统凉飕飕道:“甭瞎摸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忽然一顿,说,“你看见大门外的那个女孩了吗?” 一道光标明晃晃地指向了大门外的一顶轿子,伪装成微风掀开轿帘,让林文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 林文简直呼吸都要停止了:“你让我做女的??” 士可杀不可辱,林文对自己的性别很满意,死都死了还要变个性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系统隐隐有点恼怒:“这是主角的未婚妻!” 林文:“哦哦,是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 系统冷漠:“是啊。” 林文有点难为情,但也隐约想起,他好像写过,主角正是在未婚妻被当着他面抢了之后,才彻底一改往日,发奋图强,走上了强者之路。 系统说:“你现在可以行动了,一会儿记得把她抢走。” 林文惊得鬼脸失色,下一瞬魂体便不受控制地直直坠下,掉到了一个身体里。 而此时系统元气十足的少年声音刚刚落下:“我们的口号是,不作才会死!” 神他妈的变声系统!! 林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还没好好体会一下重新拥有身体的美好,脑子里系统就在一个劲地催:“快点快点!” 语气十分之急促,以至于林文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穿了鞋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跑,留下了一地茫然的下人们。 好在他今时不同往日,脚程快得很,不一会就循着系统给的箭头到了沈家。 并且顺利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坐在了少年沈焕背对着的墙头上。 未婚妻还没来,林文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也终于回过味来了:“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你的话?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啊。” 系统:“如果您能顺利填坑,主神会让您活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林文十分心动,想到了什么,警惕道:“是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吗?” 系统:“到那时您可以自主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林文心想那我肯定得走啊,现代生活有钱有闲万事如意,谁乐意留在这个危险的世界。 尤其,还是顶着一个小反派的身份。 小反派…… 林文心里一动,眼睛亮起了贼光。方才对于自己竟然不是主角的不满忽然消散了。 小反派好啊,像这种前期抢了主角的女人的男人,一般都活不了多少章,剧情更是少得不行,起的就是个唤醒主角野心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只要今天把主角的未婚妻抢了,然后坐等着被杀,就可以继续回去过有钱有闲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林文决定接下这个任务,但还是想皮一下:“如果我不配合,你会让我死吗?” 系统再次一键换音,阴森道:“不,会让你生不如死。” 并且配上了诡异恐怖的音效。 林文:“……”这届系统是怎么回事! 林文东张西望,转移话题:“未婚妻怎么还没来?” 系统:“那不是您的未婚妻,请注意您的措……卧槽!” 林文:“……系统爆粗口我可以举报吗?” 系统颤声道:“未婚妻没来这边。” 林文一愣:“啥?” 系统:“她去了主角的哥哥那。” 林文麻溜地从墙头上站起准备走人:“那就是没我的事咯?” 虽然已经决定要做这个任务了,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和主角作对。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 任务出于不可控因素取消了当然最好不过。 然而系统倔强地挽留了他:“不行,你不能走。” 林文一顿:“我留下干啥?” 系统沉默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你去侮辱主角。” 林文:?? 作者有话要说:我下一本开这个昂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 《你是我的掌上明猪》重生小甜饼 文案一: 祁喧重生成了自己二十年前养的小豚鼠。 豚鼠正处于发情期。 受本能驱使,他没忍住在年轻的自己腿上摩擦了一下。 年轻的“祁喧”凝视着他:要不给你做个手术吧? 断根警告.jpg 文案二: 齐默亲眼目睹祁喧的死亡后差点要疯,一睁眼却发现自己重生成了……少年祁喧。 他一边替祁喧为高考奋斗,一边到处找祁喧,未果。 然后有天,他看见自家的小豚鼠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就在他床上。 齐默:?(?ω?)? 在一起之后,两人在树下拥吻,一吻结束,祁喧往下瞄了一眼,提议道: 咱们去做个手术吧? 齐默:???? 第2章轻薄 系统冷静地给他解释:“原本的剧情里,主角的未婚妻是当着他的面,哭着喊着被带走的,这一幕激起了主角的愤怒,也让主角燃起了对实力的渴望。 “而现在,未婚妻没有露面就主动跟了别人,会给主角带来很深的挫败感,照这样下去,主角只会越来越颓废,这个世界也将无法维持。” 林文皱眉:“是吗?” “你创造的这个世界和所有剧情,不就是为了主角服务吗?” 不!林文在心里大声呐喊,我的主角都是为了剧情服务! 不过他脸皮毕竟没厚到那个程度,这句臭不要脸的话,就没说出口。只是问:“那我要怎么做?” 系统:“您是宿主,这一切由您自己做主。” 林文:我想我不需要这种不合时宜的尊重。 他看了看主角那张稚气犹存的,俊秀的脸,有点不忍心:“你看我打他一顿能达到目的吗?” 系统善解人意地否决了:“不能。他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 那…… 林文走到墙头的另一边,又看了看主角,清瘦挺拔的少年,骨架还没完全长开,身形还有些单薄,身上的衣服虽旧,却很整洁。一半夕阳已落下山头,有些黯淡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秀气的面部轮廓,鼻梁,嘴唇,无不清晰可见,而眉眼则像是融入了夕色,看不分明。 一切都与他年少时的梦境别无二致。 这张脸,就是他的理想型啊。 林文那颗没节操的心,忽然就荡漾了一下。 他问:“主角在这个世界,算成年了吗?” 系统迟疑:“算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文不答,跳下墙头,显露出身形,抬脚欲走,倏地急刹车,问:“我现在不丑吧?” 系统:“……您很英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 林文松了口气,嘴里说:“其实丑一点也没关系。” 然后一步一步地向那少年走去。 走路却不好好走,眼角眉梢上挂了轻佻的笑意,步子迈得很慢,带着不怀好意的味道。 沈焕似有所觉,扭头看向他,明明是一副少年模样,神色却沉静得很:“你是什么人??” 林文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心想,真像啊。 他及时收了心神,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焕,凑近,抬手。 沈焕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却还是被林文捏住了下巴,他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放开!” 林文就不,反而更凑近了些,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缓慢地从他纤长的睫毛一直滑到紧抿的唇上,在他耳边低声笑道:“长得还不错么。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沈焕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林文用拇指按着他微凉的唇轻轻摩挲,“这个意思。” 沈焕的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但他毕竟少年老成,并未因此而自乱阵脚,一扭头躲开林文摸他脸的手,张口就要喊人。 嘴上却忽然一热,林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有些生疏地在他的哑穴上点了一下,轻笑一声:“喊什么。” 不能出声,沈焕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也没有失去了分寸。而是一抬脚便踢向林文。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是这种攻击在绝对的实力差异之下,显得毫无意义。 林文不费吹灰之力便捉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将人一把推到了椅子上,为防止他乱动,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逼近他,十分猥琐地笑道:“宝贝你可真带劲。” 沈焕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愿意懂,只是拼了命地把身子往后仰,却还是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一点点靠近,眼里早已没了那种早慧的冷静,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想做什么!” 他发不出声音,林文读懂了他的口型,抚上他的脸:“我不是说了么,以后,我就是你夫君了。” 沈焕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开始死命地挣扎。 林文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挣扎一一镇压,面上仍在笑,嘴里吐出的却是恶意满满的词句:“一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废物,还挣扎什么呢?本公子便是在这里要了你,你又能如何?” 沈焕眼里渐渐渗出绝望来,不再试图说话,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彻底记下来。 林文丝毫不为所动,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想了一下台词,正要说出口,却发现少年已经晕过去了。 他一愣,憋了个大招却没有释放的机会,他一瞬间觉得不痛快,诧异道:“这么弱鸡?” 系统幽幽道:“这都是大人您自己的设定啊。” 这是林文坑过的无数本小说之一——准确地说,丫就没完结过一本书。 但凡他有好好写完过一本书,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所有书的主角都叫沈焕。 而这本书里的沈焕,一出生便被检测出了变异风灵根,引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风头无俩,被称为“小林稚”,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后的满月宴上,被修为高深的族老查出了体内蕴含先天之毒,活不过二十岁。 不说修士大部分寿元绵长,便是凡人,二十年也嫌太短。 于是家族便理所当然地放弃了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而在先天之毒长年累月的祸害下,沈梧的身体则一天天地虚弱下来——不客气地说,他现如今,连个稍微强壮点的孩童都打不过。 系统又道:“何况,主角弱一点,不是更方便大人您行事么?” 林文说我也不会做什么啊。 系统大概是想起方才的辣眼睛画面,没吭声,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信任的态度。 林文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少年,发现自己还压着人家,良心顿时有点儿过不去,连忙跳到一边,询问系统:“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系统无情拒绝:“任务还没有完成。” 林文恼怒辩解:“我是说回这具身体的家里去。” 系统不相信,但体贴地没有拆穿,而是道:“可以。” 林文点点头:“行,对了,原主是谁来着?我有写过他吗?”说着他翻身跃上了墙头,回头看见晕过去的少年,不禁犹豫道,“他不会死在这里吧?” 系统说:“根据这个世界的规则,主角不会轻易死亡。”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 林文:“是哦。”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走了回去,把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盖在少年身上。 方才还没觉得,这会儿却发现少年的身体瘦得可怜,全身上下估计都没有二两肉。他的外袍本就是宽大的式样,几乎可以绕少年两圈。 林文想了想,认为这破衣服虽然好看,到底是薄了点,于是一手抱起少年,一手把他裹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蚕蛹。 系统默不作声地看他把这事做完了,才指出:“你还不如把他抱进屋里呢。” 林文默了一会:“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无辜极了:“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嘛。” 林文:“我不信,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系统转移话题:“我这就把原主的记忆传给你,不过这个世界信号不好,可能有点慢。” “嗯,”林文不以为意,把少年放到了床上,那衣服裹得太紧,他就懒得再解下来,直接照原路返回了。 路上系统跟他聊天:“明明还有其他的方法,你为什么选这种?” 林文谜之沉默,缓缓道:“你以为我想吗?” 系统也沉默了一下,诚恳道:“我觉得你挺想的。” 林文:……好像无法反驳。 但还是要给自己找个理由,呸,说出自己的苦衷:“我以前又没演过戏。” 系统闻言语气更加复杂:“所以刚刚是本色出演吗?” “……不。”林文试图挽尊,“我这是为了更好地达到目的,对于一个直男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被一个男人这样那样更耻辱的。” 系统:“……” 言语间已到了原主的家,林文抬头看了眼门匾,见上书“林府”两个大字,不由得感到亲切:“这大兄弟还是我本家呢!” 系统随声附和,林文想到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喜悦非常,美滋滋道:“接下来我是不是只要坐等被杀死就好……” 记忆终于加载完毕,林文顿住,“了”不幸失去了出生的机会。 好半天,他才谴责道:“你怎么能乱改剧情!”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更新 第3章邀君 原主名叫林稚——就是沈焕曾被称作“小林稚”的林稚,家世出众,相貌英俊,单身,单金灵根天赋,修炼狂魔,年纪轻轻便有了金丹初期修为,可以说是撷英城最耀眼的那颗星了。 ……也是主角初期最耀眼的磨刀石呢。 林文,现在该改名叫林稚了,林稚作为只在初期出现过一小会的小配角,严格来说甚至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反派。他原本的剧情只是,家里的某个不知名的弟弟挑衅沈焕反被镇压,于是来搬靠山——没错就是他。原主护短,当然就出山啦,然后把沈焕揍了一顿,沈焕挨揍完毕回去升级升级,反杀了一波,力压林稚成为撷英城最亮的那颗星,而后打脸无情无义的家族,并自此打开了城门,走上了征服星辰大海的道路。 所以,原本他只需要等着被请去揍人,然后再等着被揍回来就好,哪里有这么多事! 虽然他现在的任务也不难,可是作为一个作者,岂能坐视自己笔下的剧情被人篡改而不理。 必须声讨一波。 然而系统一点也不虚:“剧情的所有改动,都是大人您的责任。” 甩锅甩得理直气壮。 林稚:“明明是你指使我这么干的,这个锅我不背。” 系统冷静解释:“是这样的,每个作者笔下的每一篇文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写文的过程就是构造这个世界的过程,断更会导致世界所需能源输入不够,发生错乱。而您,坑了。” 林稚心虚了一秒,随即逻辑严密地指出:“可是刚才的事是你让我去做的。” 系统语气丝毫不变:“可我也不知道您附身的这个人是谁。”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 林稚:……那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只是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就大发慈悲地放系统一马。只是鉴于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刚刚才犯错,他不禁对它的统品产生了怀疑,确认道:“接下来我只要等着主角上门来打我就行了是吧?” 系统萝莉音撒娇:“大概不是呢。” 林稚心一抖:“你个糟老头子又骗我?” 系统:“……我不是人。” 林稚闻言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从善如流地改口:“糟老统子。” 系统:“……” 系统为自己辩解:“我并没有欺骗您。” 林稚眼神冷酷:“你再说一遍!” 系统勇敢道:“从始至终,我的确没有说过,您只要完成林稚的任务就好。” 林稚暴躁:“林稚的剧情不就是这样吗!” 系统小心翼翼:“可您不是林稚鸭。” 林稚:……好有道理。 所以意思是他不仅要走完林稚的剧情,还要干别的? 林稚遭此打击,身心俱疲,啪叽一下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那我要怎么做?” 系统语气更加小心翼翼:“大人您知道为什么您会附身到林稚的身上吗?” 林稚听到“附身”这个词就觉得别扭,说得好像他是个鬼,想让系统换个词,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会也确实跟鬼附身差不多了,就没吭声,道:“不知道,为什么?” 系统:“因为他修炼走火入魔死了。” 林稚:“?你想说什么?” 系统语速飞快:“哦,清寂真人也在十几年前没了。” 林稚不吱声,系统的声音弱了下去:“所以清寂真人会是你以后的身份。” 林稚:“???” 清寂真人,是沈焕将来的师父。 在林稚已经写到的剧情里,沈焕将来会投入修真界的留仙宗,此宗有七座主峰,清寂真人正是其中的止水峰的峰主。 准确地说,每一代止水峰峰主,都叫清寂真人。 林稚想忍来着,没忍住,冷漠道:“我如果殴打系统,会被举报吗?” 系统嘤嘤嘤:“统儿会辅助大人的。” 林稚面无表情:“我做不到,我又没有金手指。” 系统羞涩自荐:“我就是您的金手指啊大人!” 林稚竟然觉得不忍心直接打击它,于是想了想,说:“你说我在沈焕之前把我给他安排的那些什么灵药灵泉都收割一波,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系统:“……不太好吧,那可是太子啊皇上。” 林稚也就是随口一提,闻言叹了口气,说:“父子相残是不太好。” 他抱着头苦思冥想,系统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劝他:“大人您可别走歪路啊。” 林稚顿时喜出望外,问难道还有歪路可以走吗? 系统:“不是,没有,别瞎说。” 来自系统的否定三连让林稚眼里神采顿失,无比失望地说:“我不能不去吗?他那么厉害,没了清寂真人,也还有清明真人清远真人,总有人会收他为徒的嘛。” 他还记得沈焕正式拜入留仙宗的那一天,可是有一大票的大佬争着要做他师父呢。 系统冷静地提醒他:“可是没有清寂真人,主角就会死。”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 林稚就闭嘴了。 都怪写文连载周期拉得太长,一些细节他已经给忘了。 这个沈焕的前二十年可谓十分之苦逼难熬,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八年,没有理想,没有追求,身体一天天地虚弱,活着的每一天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等待死亡。直到未婚妻被抢,才激起了他对实力的渴望,渴望也没啥用,家族的重要绝学,是不会让他一个边缘化的废人接触到的。 于是他只能悄悄地去买了一本烂大街的最不入流的心法,自己摸索着修炼。又因为身体极差,无人指点,平白吃了许多苦头,且进境极慢。 遇到清寂真人时他几乎已到了末路穷途,他不是不努力,可是一来无人指点,二来还被那先天之毒拖着后腿,因此,进境实在远远对不起他主角的身份,可以说这前面的大把时光,都被蹉跎了。 而在前期,他人生的转折点有三处,一是未婚妻当着他的面被人带走,这激起了他对实力的渴望,第三个,就是清寂真人。 在某个秘境里,他与一个少女产生了交集,而该少女,便是清寂真人唯一的弟子。 于是少女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师父,清寂真人所修功法为万物寂,他用此法洗去了沈焕体内毒素,又传他功法,在林稚的设想里,他可以说是沈焕真正的伯乐。 而现在,伯乐死了。 千里马如何能日行千里? 他不问为什么留仙宗不再推一个清寂真人出来,系统既然这么说了,便意味着没有别的法子。 ——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在故意搞他。 林稚心力交瘁:“可我也不会那什么万物寂啊。 重要的不是清寂真人这个人,是这门功法啊喂! 系统:“大人可以从现在开始修习这门功法。” 林稚直言不讳:“我学不会。” 系统鼓励他:“你可以的。” 而后转移话题,惊讶状:“咦,主角妹妹去看他了。” ——这就是沈焕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了。 第4章入局 沈焕的妹妹沈明玉,三灵根天赋,资质放在大门派里,自然只是寻常,可是在撷英城里,已是了不起。 她是整个沈家,唯一一个会来看沈焕的人。 林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催促道:“来,让我看看我闺女。” 画面缓缓铺开。 仍是刚才那间简陋的屋子,榻上沉沉睡着的人眼睫轻颤,在少女推门进来前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试图撑起身子,紧接着便被一阵束缚感拉回了神智。 他一低头,看着身上那紧得恨不能把自己勒死的外袍,神色频频变幻,最终定格在了“咬牙切齿”上。 这么一耽搁,那少女已经走了进来:“哥哥,我来看你……” 她看着那年少貌美的“粽子”,久久失语,好半天,才艰难道:“你怎么变这样了?” 林稚幸灾乐祸:“我儿子好惨啊。” 系统说:“怕啥,你以后会更惨的大兄弟。” 林稚:……好像并没有放心。 他警惕道:“我怎么会更惨?” 系统若无其事道:“哦,我是说以后你要做主角的师父,压力会很大。” “是吗。”林稚将信将疑。 “是的。”系统切换回了标准普通话,有理有据,“毕竟那是主角。”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 林稚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趁机偷懒跟系统聊天:“你这口音怎么变来变去的?” 系统说:“最近报了个配音比赛,这不是要多练习嘛。” 林稚茫然道:“配音比赛是比谁会的方言多吗?” “万一我配的角色会讲方言呢。”系统考虑十分周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林稚心情复杂:“……你们系统的业余生活还挺丰富的哈。” 而完全没有业余生活的林稚跟系统唠嗑了几句后,便又开始修行万物寂。 原身所修功法名作不灭金,与万物寂属性正好相反,得亏了系统给他开的金手指,才能免去了二者之间的冲突,相安无事地共存下来。 这种枯燥的修行日子未持续多久,林稚便受不了了,打坐不到半个时辰便要拉着系统诉苦: “阿系啊,我腿麻了。” 系统:“……阿系是个什么脊薄玩意儿。” 林稚就大呼小叫:“哇你怎么能说脏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系统忍气吞声:“……大人还是抓紧时间修行比较好。” 林稚十分委屈:“可我腿麻了。盘腿坐这么久,血液流畅不通,又不是我的错。” 系统心说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一个金丹期小成的人,还会腿麻? 但是又不能不理林稚,凭他的经验,林稚绝对不是那种晾着晾着就能自己凉了的人,不理他他就会一直叽叽喳喳说废话,跟只苍蝇似的。 于是系统只好道:“你要整啥?” 林稚笑嘻嘻:“找你扯淡啊,修行多无聊啊。” 系统沉默了一下,诚恳道:“大人您如果不好生修行的话,以后很可能会扯着蛋哦。” 林稚不信:“怎么可能,最多打不过别人,关蛋什么事。” 系统有理有据,冷静分析:“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比如说,日后你跟其他的修真者发生了冲突,但你技不如人,而那对手又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更甚者是个爱挖心吃的邪修,此时你必然会想方设法逃走,步子迈得太大,就会扯着蛋了鸭。” 林稚忽觉下|身一凉,想到这个他一手写出来的世界并不是个法治社会,就发现,系统说的还真有可能。 于是系统得了片刻清净。 片刻后,林稚回过味儿来了,开腔道: “不是啊,难道你会看着我去死吗?” 系统过了一会才回答:“理论上是不会的,我会尽量保住您的生命。” 林稚得意洋洋:“那不就得了。” 系统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可是,我并没有义务保住你的蛋啊。” 林稚:“……” 这般枯燥的日子持续了有半个月,林稚无数次期盼原身能有什么纵情声色的狐朋狗友来把他勾搭出去玩,放松一下身心。可惜碍于他自己设定的修炼狂人设,原身是个没有朋友的人。连下人平日里都会很体贴地离他的闭关之地远远的,确保了他的清净。 林稚求热闹而不得,便只好丧心病狂地去骚扰系统,直接导致了系统求清净而不能。一人一统都十分痛苦。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林稚又一次拉着系统扯闲篇,系统忽然打断了他: “沈明玉快死了。” “啊?”林稚愣了一下,想到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女,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系统彬彬有礼道:“当然,您是宿主,听您的。” 那你可真是很听话哦。 赶去的路上,林稚回忆了一下久远的剧情,没想起具体事件,于是虚心求教:“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被人带走,折磨而死。” 林稚毛骨悚然:“这是我写的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 系统不吭声。林稚估计他是在鄙视自己。 案发地点是在沈府不远处的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经系统一提醒,林稚也想起来了,沈明玉今日应是在某拍卖行拍到了一味灵药,迫不及待地想送给她哥哥,却在这条巷子里被人硬生生地截走。 后来才知,这事是沈焕一个对头请人这么干的。 林稚回过味儿来了,匪夷所思道:“不是,他都这么废了,怎么还有人针对他啊?” 系统嘲讽:“那谁知道呢。” 作者林稚就闭麦了。 这事还没完,那对头请的高人表面上看只是个金丹期,实则却是个元婴期大佬,他看出了沈明玉隐藏的至阴体质,直接把人截回去做了炉鼎。 快到那巷子口了,系统才道:“你一会儿记得把沈明玉抢走。” 林稚:“???”啥玩意? 系统:“咳,刚刚检测发现,那位元婴期大佬在不久前走火入魔了呢~” 有事扮萝莉,没事一边去。呵,系统。 林稚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这会儿沈明玉根本没事对吧?” 口口声声说什么听他的,事实上,呵。 系统娇羞:“哎呀大人~” 林稚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系统尔康手:“别啊,来都来了。” 林稚胸闷,一边调转了步子,一边跟系统道:“你不觉得你很不正经吗?我才来多久,你就又让我抢人未婚妻,又让我抢他妹子的,你别是个强取豪夺系统吧。” 系统装聋作哑。 到了巷子里,才发现,沈明玉虽然没被抢走,但离当场去世,也就只差了一口气的距离了。 第5章明玉 她被几个明显改换了容貌的人堵在一个阴暗角落,吐血不止,目光都已经涣散。其中一个人正在恶狠狠地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另外几个人则在暗地里交头接耳。托了这具身体金丹期修为的福,林稚能清晰地听见,他们在说: “那前辈怎么还不来?” “莫不是在耍木哥?” 出来了!第一个炮灰! 林木,即前文中提到的挑衅沈焕不成反被揍的“堂弟”,也是这一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他于半年前结识了一个金丹期的高手,这高手还和他堂哥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炼狂不一样,很是满足了林木的虚荣心。于是行事也更加张狂。 今天在拍卖行,他和沈明玉看上了同一株灵药,本可以用财力获胜——毕竟林家比沈家还是强了不少。 可他就不,还认为拼尽全力拿下这株灵药的沈明玉是在故意针对他。当下便吩咐了自己的几个狗腿子堵住沈明玉,自己则联系那位高手。 他的原话是:“我看那小娘皮细皮嫩肉的,送给前辈应该很不错。” 当然是联系不上的。 所以,林稚前辈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出场了。 系统给他改了一下脸,他不再隐匿身形,金丹期的气场全开,施施然走了过去,冷声道:“怎么回事?” 旁人不敢拦他,林稚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沈明玉跟前,蹲下身,手掌拢了一层灵力,并未直接接触到少女的肌肤,虚虚地托着她的下巴,任系统为她疗伤,面上则很是挑剔地道: “这就是林小子给本座准备的炉鼎么?” 那几人面面相觑。 林稚不耐烦:“没听见本座的话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 “不,不敢。”几个人一下子跪了下来,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大着胆子道,“木哥怎么没跟前辈一起来?” 林稚努力拗出傲慢的眼神,轻蔑道:“怎么,你要管本座的闲事?” 那人一下子又跪了:“不,不敢。” 林稚就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把沈明玉带走了。 作为撷英城第一天才,林稚一个人就享有一座很是清净的别院,藏娇完全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 林稚看着那昏迷的少女,愁得不行:“她怎么办啊?” 系统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大人随意。” 林稚:“那我把她送回沈府也可以吗?” 系统:“最好别。”语气十分之冷淡。 林稚叹气:“那我要咋整嘛?” 系统:“大人随意。” 日! 林稚控诉道:“阿系,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宛如一个陷入贤者时间的渣男,无动于衷道:“哦。” 林稚咬牙:“以后有你求我的。” 系统敷衍:“到时再说吧。” 正纠结着,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一迭声的叫唤:“哥!你可得给我出头!” 林稚一激灵,下意识地就要把沈明玉藏起来,转念一想又停了动作,坐在床边,提前摆好了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一个华服青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我今天看上了一个女人,居然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金丹期修士给抢走……” 话音戛然而止。 林木的目光凝固在床上躺着的少女身上,僵硬地抬头望向林稚,好半天,才费力道: “哥?” 林稚眉目不惊:“有事?” 林木一哆嗦,连连摆手:“没,没事!哥你看上了这沈家的小娘子怎么不早说啊!” 林稚心说我不仅“看上”了沈家的小娘子,还亲了沈家的小公子呢,面上却是和方才系统如出一辙的敷衍: “没事就出去。” 林木猛地惊醒,几步退了出去: “哥你慢慢享用,弟弟就不打扰了。”还很体贴地帮林稚关上了门。 只是门关到一半便被林稚叫住: “等等,此事你切莫和外人宣扬,知道么?” 林木表示我懂,毕竟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修炼狂,金屋藏娇这种事哪能到处说。 虽然他俩懂的全然不是一回事儿,林稚还是放他走了。 他一走,林稚就垮下了脸,愁肠百结道:“怎么办啊?” 系统不负责任地提意见:“大人可以把她收为炉鼎。” 林稚:“???” 系统挺冷静:“原剧情就是这样,大人既然承担了这个戏份,自然可以享用相应的福利,我不会说什么的。” 不是,你还想说什么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 林稚一言难尽道:“你管这叫福利?” 系统沉默了一下,真诚地疑惑道:“沈明玉长得应该不差。” 林稚怒了:“那我是那种男女通吃的畜生么?” 系统不吭声,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稚:“……”你给我清醒一点!人家才十四岁你个禽兽! 他不指望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了,挠了挠头,忽然福至心灵,问:“你能把她的记忆消掉么?” 系统:“干嘛?” 林稚忽略了他的不情愿,道:“我短时间内没法离开这里,她如果有记忆,想法子去找沈焕怎么办?” 要知道在原剧情里,沈明玉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彻底消失在沈焕世界里的人了。 系统:“……所以还是要把人留下是吗?” 林稚简直百口莫辩:“我不是那个意思。” 系统:“嗯嗯,你不是。” 片刻后,系统封住了沈明玉的记忆。按理说这便没林稚的事了,林稚看着少女满是血污的脸,到底不忍心,施了个清洁术,洗去了她一身的狼狈,又叫了个丫头进来,吩咐她给沈明玉换身衣服,敷点药。 丫头一进来就看到沈明玉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点点淤痕,当下便没忍住目光微妙地看了林稚一眼。 林稚:“……” 他端着他第一天才的架子,面不改色地出了门,在脑海里跟系统哭诉: “我的清白全毁了!” 系统:“嗯嗯哦哦。” 林稚发现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了系统的渣男行径,他自若地摊开手掌,看着那一株差点叫沈明玉赔上一条命的灵药,道: “这个,要给沈焕吗?” 作者有话要说:拔【哔——】无情系统。 第6章崛起 系统道:“你给他做什么?这株灵药本就与他无缘。” 也是。林稚回忆了一下主角沈焕的那张苍白的,稚气犹存的脸,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一张和他有七八分像的脸:更为成熟,褪去了那股子病弱之气,眼里常年盛着一汪清浅的笑意,肤色极白,唇色也淡,唯独眉眼是浓重的墨色。 那是一个与他前不久见到的娇弱少年截然不同的,温润又俊朗的青年男子。 然而只是一瞬,林稚便把这张脸挥到了一边去,连带着因之而起的淡淡心悸,一并毫不留情地镇压了。 没什么可想的,他淡漠地想,反正,那个人已经死了。 两个时辰后,那个丫头过来告诉他,沈明玉醒了。 那少女见到他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怯怯地问:“您是谁?” “我……”林稚一顿,鬼使神差地脱口道,“我是你师父。” 沈明玉迷茫道:“师尊?” “嗯。”林稚厚颜无耻地应了一声,“先前你出了点事,神魂受损,约莫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无妨,你只需记得,你叫宋沉璧就好。” 同时在脑海里跟系统感慨:“我也是有徒弟的人了。” 系统:“挺好。” 沈明玉——以后该叫宋沉璧——的事便暂时解决了,为防系统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林稚问:“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系统肯定道:“没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 林稚虽然不太相信系统那张臭嘴,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待在林家,安心等死……等着揍沈焕一顿。 所幸没让他等太久,他那便宜堂弟便非常捧场地送上门来了。 他拿着把折扇兴冲冲地到了正厅里,一眼便看见了那位鼻青眼肿的堂弟。 林稚久困于过分清净的别院中,此刻见着林木,便如囚徒终于见到了要给他打开牢房的狱卒,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这谁干的?” 堂弟的表情当即裂了一下:怎么我受伤,你还挺高兴的? 林稚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欢快了一些,于是收敛了一下,威严道:“谁敢欺负我林家的人?” 林木顺势告状,愤愤道:“哥!沈焕那厮欺人太甚!他不仅抢我灵药,还把我打成了这个样子!这般猖狂,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林稚成功地被自己写的剧情辣到了眼睛。 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演戏:“不论如何,我林家的人怎能任他人欺辱?你说的那人在何处?” 林木遂给他领路,两人低头,眼里均闪过一道阴谋得逞的光。 林木把他径直带到了沈家。 林府势大,要见的又只是一个废物,因此,沈家主不但没派人拦他们,还亲自把他俩带到了沈焕的住处。 这是林稚第二次见沈焕,距上次见面,也就过了不到半年的光景,那少年却几乎已经变了一副模样,脸色苍白依旧,眼睛里却没了那时颓废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锐气,和深深的不甘。 修为么,已然到了炼气期二层。 林稚心想,或许这就是主角吧。 半年,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不仅挣扎着入了门,还把已经炼气四层的林木打了一顿。 沈家主送到门口便走了,林稚挥手拦下林木,自己一掀直裰下摆,迈步走了进去,打开折扇,抵在下巴处,笑意盈盈: “小美人,又见面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沈焕蓦地抬头,冷得仿佛已摒弃了所有人类情感的眼底霍然燃起了一簇火: “是你?” 第7章折辱 那样漆黑的眼睛,那样炽盛的怒火。 虽然已经设想过,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相遇,沈焕的心情绝对好不了,林稚还是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都抖了一下,状似无意地垂下眼帘以避其锋芒: “是我。” 他面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偏还要故作傲慢地缓步走过去,少年比他矮了半个头,于是林稚微微低头,凝视着那双寒光毕露的漂亮眼睛,徐徐吐出后面三个字:“小林稚?” 不待沈焕回应,他便退了一步,哼笑一声:“就你这样的废物,怎么配得上这个称呼?” 像沈焕这样受尽磨难的少年,皮肉之苦于他而言已算不得什么,反而是毫不留情的话语,更能刺痛他苦苦保留的自尊心。 林稚每说出一个字,沈焕眼底的怒气便炽上一分,但尽管如此,那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始终没有冲动地扑上来跟他决一死战,而只是咬牙问道: “沈焕自认生平从未得罪过前辈,前辈为何屡次三番折辱于我?” 林稚用余光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折辱?巧了,一想到我的名字曾被用在你这么一个废物身上,我也觉得我被折辱了。” 沈焕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为了这个?”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林稚冷笑一声,“莫非我还要觉得光荣么?” 沈焕点点头,微微阖眼,再睁开时已褪去了那蓬勃的怒火,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稚,道: “好,好,我明白了。” 那眼睛明净澄澈,目光却幽深得辨不出个中情绪,林稚一瞬间竟然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 明明只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少年而已,就算是主角,这眼神也太可怕了些。 林稚代入了一下自己金丹期大能的身份,好险才绷住了脸色,尽力让自己的眼神“冷漠中又透着一股火热”,平平静静地望着沈焕,不说话。 两人暗流涌动地对视了片刻,还是沈焕先开的口:“有一事想请教前辈,我妹妹……” 林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为何要回答你?” 沈焕眸中暗芒一闪,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淡声道:“如此,前辈请回吧。” 林稚笑了,把折扇一扇一扇地收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是你请来的么,你要我回,我就回?” 沈焕冷着脸:“那前辈要如何?” 林稚道:“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只是你欺侮了我林家的人,怎么也该给个交代是不?” 沈焕又看了他半晌,有那么一瞬间,林稚觉得他就要忍不住来跟自己拼命了, 可是没有,那少年只是低了低头,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愤懑不平都狠狠地压下去,问:“前辈想要个什么交代?” “你……” 林稚卡了一下,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要个什么交代。 他于是又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形销骨立,身姿却挺拔如一杆修竹,额发有些长了,垂下来,堪堪遮住了那双还未长开的眼。 看起来,又孤傲,又可怜。 不像,林稚心想。 纵然他笔下的所有主角都叫沈焕,纵然这些角色的外貌都是他照着那个人写的,也还是不像。 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而已。 这般想着,林稚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满不在意地说:“简单,你既然把我弟弟打成了那个样子,只要让他打回来,这事便算是结了,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白月光!信我! 第8章结怨 沈焕眸光微动,嘴唇张开又紧抿成一条线,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林稚把他的挣扎与狼狈尽收眼底,然而他方才已经给自己做了思想工作,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硬着心肠,轻飘飘地又来了一句: “你不是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么?” 于是那株修挺的翠竹终于不堪重负地弯下了腰。 “好。”沈焕说。 这一声妥协仿佛把他最后的坚持都打碎了,他抬起头,直视着林稚写满了高傲的眼睛,自虐般地又说了一次:“好。” 林稚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褪去了方才孤狼一般的凶戾和倔强,便如一把名刀被强行挫去了所有的锋芒,变得无神而空洞。 但又和盲人不一样。 那眼里仍然泛着光,只是异常的黯淡,微微闪烁着,叫人猛然一看,几乎要以为那是泪光。 掩在纤长的睫毛下,衬着瘦而小的脸,有种易碎的美感。 因着某种先入之见,也因为他过盛的气场,两次见面,林稚都没把他当作一个少年看,直到此刻。 没了“主角光环”的加成,林稚才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也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 要是放在现实中,大概会是一个优秀的高中生。 就像那个人一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 他捏着扇柄的手紧了紧,竟觉得这屈服的目光,比一开始那样怒火冲天的眼神,还要叫他不敢面对。 他不动声色地偏开头,作出不屑一顾的姿态,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道: “看我做什么,去啊。” 破罐子破摔之后,反而洒脱。沈焕没再说什么,一扭头便大步走向了门外。 “还有,”林稚想起了什么,在他身后道,“你抢了我弟弟的灵药,记得还给他。” 沈焕脚步一顿:“好。” 小院里,林木正等着他。 林稚并未跟上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左右扫了一下,发现这小破屋居然简陋到连张椅子都没有,转了一圈,只好找了个墙角,背对着院子,蹲了下来,作蘑菇状。 系统问:“你原本不是不打算告诉他沈明玉的下落么?” 林稚盯着地面:“我现在也没打算告诉他啊。” 系统:“??” 林稚开始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你放心好了,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沈明玉这个人的。” 系统便不再吭声。 沈家在撷英城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家族里也供奉着几位阵法师。但这显然都是沈焕接触不到的。因此,他身为家主嫡子,住处却连个隔音阵法都没有。 林稚能清晰地听见院子里的所有动静。 林木志得意满的奚落,拳脚落在皮肉上的闷响,还有…… 沈焕极力压抑的呼吸和偶尔发出的闷哼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场单方面的折磨才终于落幕。 林稚赶在沈焕进来前起身,走到窗前,一脸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仿佛方才看了一场乏味的戏。 沈焕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挪到他跟前,哑声问:“前辈现下可否把舍妹的下落告知于我?” 他的头发已散乱得不成样子,衣上沾满了尘灰,每走一步,呼吸都会顿一下,狼狈又可怜。 然而脊背依然倔强地不肯弯一下。 林稚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似乎是嫌他这副尊容伤到了自己的眼睛,嘴里漠然道: “林木,告诉他,他妹妹在哪儿。” 林木意会,笑道:“沈明玉?她不是在哥你的房里吗?” 说完又是一阵恶意满满的笑。 沈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当即凝固。 第9章秘境 林稚慢悠悠地展开扇面,扇沿轻佻地自少年的下巴上划过,压低了嗓音,道: “这么看着我,莫非你也想来我房里么?” 沈焕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林稚心里一突,不悦地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焕答。 他依然模样狼狈,方才的屈辱和脆弱却如雨后深潭中翻涌的尘埃,缓缓沉淀了下去。 眼瞳漆黑,沉静,乍一看明净无邪,却连一丝丝情绪都捕捉不到。 他这般笑着,对着林稚费劲地拱手作揖:“多谢前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 这一拜下去,便没能站起来。 林稚下意识地接住闭着眼睛栽进他怀里的少年,手一搂上他的腰,还没来得及琢磨他是不是又瘦了,便先被那烫人的体温吓了一跳。 他好歹还记得外边有人,不能崩了人设,一拂袖关上了门,这才把少年抱去了床榻上,在脑海里呼唤道: “阿系!你快来看看他。” 系统:“有什么好看的。” 林稚为他的冷漠震惊:“他是主角啊,死了还怎么玩?” 系统:“死不了。” 林稚品了品他这句话,有些纳闷:“我怎么觉得你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系统冷冰冰道:“没有。” 林稚:“……” 林稚挠挠头,一横心便想一走了之,只是一只脚都迈出去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道: “你不救,我救,不让他知道,没问题吧?” 系统:“没有,你要怎么救?” 不懂医理的林稚忽然卡壳。 系统就笑了一声。 林稚耳尖微微一麻,有些受不了:“不是,你配音就配音,能不能别模仿人主角的声音?” 系统:“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宿主不必为他操心。” 林稚不理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仙丹啊!” ——所谓仙丹,便是仙侠修真文里常见的各种丹药,跟仙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惜就算这是他自己写的,林稚本质里也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俗人,事到临头,还要称之为“仙丹”。 系统:“那你喂吧。” 他这么果断,林稚反而迟疑:“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系统肯定道:“不会。” 林稚小心翼翼地给沈焕喂了一颗低阶回春丹,眼看着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提起一边的被子抖了抖,把人严丝合缝地盖了起来,又摸了摸人家的脸,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系统诧异:“这就走了?” 林稚比他还惊讶:“不然呢?难道我要留着给他端茶倒水吗?” 说着,人已经到了小院外,沈家主一直等着,他只扫了一眼,便带着狗腿子林木走了。 作为“林稚”,他的戏份差不多就到此结束了。 可作为林稚,他的路还长得很。 在修真界里,必然是不缺乏各种各样的秘境的。哪怕撷英城只是穷乡僻壤里的一个小地方,灵气稀薄,附近也有个千花秘境,十年一开。 掐指一算,也就是两个月后的事儿。 千花秘境只是一个小秘境,禁不住大能的折腾,是以,炼气期以上的修士皆不可入。 这两个月,林稚一直待在林府里老老实实地修行以维持他修炼狂的人设,实在累了,便看看系统发给他的各种医学书籍。 两个月后,林稚掐着时间出关,让系统给他开个天眼看看沈焕的现状。 他原文里写的是,沈焕进入这个秘境时修为已至炼气期五层,可修行本就如登山,越到后面,便越是艰难。他很有点担心,花了半年才到炼气期二层的沈焕,能不能在两个月里把修为提升至炼气五层。 ——然后他发现,沈焕已经炼气期七层了。 林稚:“……”或许这就是主角吧。 自古秘境多宝贝,千花秘境虽小,灵气总归是比别处要浓郁,里头也长了各种对低阶修士很有用处的灵植,主打千瓣莲,是筑基丹的主药,可增加三成筑基的成功率。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 对于沈焕而言,就更有用处了。 他这大半年里,跑遍了整个撷英城的药店,地摊儿,终于找到了那本命中注定的书,在那个破烂里他翻到了一种毒,和他所中之毒,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此毒名叫缤纷,而千瓣莲,恰好可以缓解此毒,令沈焕延寿三年。 林稚一边回忆剧情,一边换了副模样,让系统出手把修为压到了炼气大圆满,混入了守在秘境外的若干修士中。 ——前面就是沈焕。 千花秘境地处三城交界,低阶修士又海了去了,林稚并不担心会引起怀疑,神色自若地跟着人流往前走。 秘境入口处,有高阶修士手持黑黝黝的玉石,面目威严地看着排着队缓缓进入秘境的各位萌新修士。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稚听到了“叮”的一声响,一个方脸男人被抓到了一边,苦苦哀求: “我就是昨天才突破的,让我进去吧,我不会做坏事的,我……啊!” 余下的话尽数化作了一声痛呼。 林稚觉得那一下仿佛是打在了自己身上心里发怵,,戳了一下系统: “不会被发现吧?” 系统顿时如同蒙受了天大的屈辱,嚷嚷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言语间已到了入口处,眼下畏畏缩缩只会更加可疑,林稚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顺利通过。 秘境是独立于修真界的另一个空间,入口虽只有这一处,进去却不定会落在何处。 ——像个别运气不好的,就会直接落入凶兽口中。 一阵眩晕,林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丛紫竹林,几株已经结出了一蓬蓬竹实,吃了可以增长一年修为。 可惜林稚作为一介金丹期大佬,并不将这区区一年修为放在眼里,一稳住身形便问了一下沈焕的位置,急速朝那边奔去。 原剧情中,沈焕是掉在了一汪寒潭边,边上有林稚也忘了名字的灵药一株,还有筑基期实力的猛兽守护在旁,于是沈焕一落地就被追杀,误打误撞地闯到了千瓣莲的地盘。 ——而事实是,沈焕直接落到了千瓣莲方圆三里的地方。 走三分钟就到了(。 林稚感叹了一下这崩坏的剧情,撒开腿玩命地顺着系统给他打的箭头一通狂奔。 终于赶在沈焕走到禁区前,以跪拜之姿,横空扑在了他跟前。 沈焕一个没刹住车,差点一脚踩在他手上。 他防备地后退了一步,暗自调动灵力,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林稚又戳戳系统,下一秒便无法抑制地吐了一大口血,手撑在地上,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面如金纸,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有……” 有毒。 他顿了一下,又咳了一声,再度开口:“有……” 屎里有毒。 他试了两次,发现自己除了“屎里有毒”四个字,竟然再想不出别的话来,情急之下只好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神识却还紧盯着沈焕的一举一动。 那少年阴晴不定地盯了眼前的人片刻,调转了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遭,视线落在底层的一片莲叶上时,瞳孔忽然一缩。 那硕大的碧绿的莲叶上,赫然盘踞着一条同色的蛇。 那蛇似是有什么隐匿行迹的天赋,尽管他已经看见了,回头再看,一不留神仍然会错以为那里空无一物。 他只有炼气期,远未修出神识,能依靠的只有凡胎肉眼,凝眸去看,那蛇正幽幽地盯着他,还在吐着信子。 周身隐隐泄露出来的威压,赫然比他方才见到的同阶修士都要更胜一筹。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 这是一条有筑基期修为的蛇。 沈焕能以炼气期二层的修为把炼气四层的林木锤得嗷嗷叫,却并不意味着他能越阶战胜筑基期的猛兽。何况秘境危险,纵然险胜,只怕也没命出去。 他只迟疑了片刻,又低头看了那五体投地趴在自己脚边的人一眼,他看不透这人的修为,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想到是因为此人,自己才躲过一劫,沈焕便出手封了此人的穴道,把人往肩上一扛,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 他对自己瘦到了什么程度显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林稚的胃部被他嶙峋的肩骨一顶,差点没当场叫出来。只能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道,好歹没偏离剧情。 作为一个实力不到位的主角,怎么能直接跟凶兽杠呢,必须得等到别的修士跟那蛇斗个两败俱伤再去捡漏。 进了山洞,林稚在沈焕布置的简单迷阵上又加了点料,确保不会有人闯进来,这才放心地被扔到了地上。 他这一“晕”,一直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渐歇,才“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少年沈焕审视的目光。 山洞里光线晦暗,他又瘦,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林稚演了这么久的戏,多少也有了点经验,并不怕他,反而在心里惊叹了一把:主角的睫毛真长。 然后他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却又因为过于虚弱而跌了回去,只能目光涣散地望着沈焕,一张嘴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道:“这是何处?” 沈焕瞥了他一眼,不回答,道:“你好生休息。” 言罢起身便往外边走。 林稚就跟系统哭诉:“他好冷淡哦。” 系统:“是哦。” 他这么想着,倒也没闹出别的幺蛾子来阻拦沈焕,一声不吭地,虚弱地看着他离去,一翻身就站了起来,低声抱怨道:“硌死我了。” 秘境会开十天,他又顶着炼气大圆满修士的身份,第一天就出去未免太过可疑。仗着自己已到金丹期,林稚便大摇大摆地在这秘境里闲逛了起来。 只是没逛多久,就听见系统说:“你快回去。” 林稚:“??” 系统:“主角目前正往那个山洞走去,你一个身负重伤,起都起不来的人,怎么能一下子就跑这么远?” 林稚懵逼脸:“他回去干啥啊?” 系统:“快点。” 林稚忍气吞声地往回走,说:“老板你太过分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好不容易盼到节假日外出旅游,中途却被老板叫回去加班的社畜一样。 加班还不给加班费。 心里不停哔哔,林稚还是飞快地回了山洞,尽职尽责地演起了重伤濒死的菜鸡修士。 他前脚才摆好姿势,沈焕后脚就摸了进来,把一瓣儿东西放在他身边:“你把这个用了吧。” 他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你”来“你”去的。林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把那玩意儿举到眼前看了看:千瓣莲。 第10章伤重 是了,千瓣莲还是一味很好的疗伤药。 就跟世界上绝大多数灵药一样,千瓣莲虽好,修士吃个七八瓣,再吃基本就没啥用了。可是,这一点无伤大雅的瑕疵并不妨碍它在外界叫出高价。 若沈焕是个如林稚那般的天之骄子也就罢了,可他眼下混得还不如普通修士。 五十块钱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全部身家也只有两百块的人而言,给出五十块就是惊人的大方了。 林稚怔了一下:“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焕淡淡道:“你于我有恩。”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 林稚便想,对,他想写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从十六七岁的年少落魄,到后来拜入留仙宗的初露锋芒,无论外界如何毁他誉他,他都始终保留着一分清醒,良善仍存,恩怨分明。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端详了一阵那莹白剔透的一小瓣莲花,举止艰难地咽了下去,摆出运功疗伤的架势,约莫过了一刻钟,撤了这假把式,低声道: “多谢道友。” 沈焕无意与一个不明来路的人多做纠缠,见他好歹不再是最初那副随时要咽气的短命鬼模样,起身便要离开这里。 只是他这两个月来一直昼夜不停地修行,方才又是一场恶战,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堪堪起身,便不稳地晃了晃,目光也跟着涣散了一瞬。 林稚吃了人家的东西,便不好再对他的伤口坐视不理,担忧道:“眼下秘境凶险,道友伤势又这般严重,何不就在此处稍事休息?你放心,我…” 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我沈某人绝非那等忘恩负义之徒,你若不信,我可以道心起誓。” 不等沈焕提出疑问,他便飞快地道,“我沈文愿对着天道发誓,若我于千花秘境内对……” 沈焕似乎有点无奈:“沈焕。” 林稚面不改色地接了下去:“若我对沈焕道友有任何不利之举,我便此生修为不得寸进,受尽人间至苦。” 向天道起誓,不论用真名假名,但有违誓,必遭反噬。 沈焕从小的生活环境使然,注定了他不可能轻信他人,为了安他的心,林稚并不介意发个誓。 沈焕目光微闪,似有所触动:“道友不必如此。” 林稚顶着那张憨厚的脸,露出一个十分符合人设的笑来:“沈道友现在可放心了?哎,咱们还是本家兄弟呢。” 沈焕迟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对道友本无不信之处,只是先前进来时匆忙,恐怕会露了行迹,故而想去扫个尾。” 林稚:“……” 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啊。 他明白沈焕的良苦用心,他大概是想说一句场面话来打消林稚心里可能会有的不舒服劲儿,可惜久不与人接触,这场面话说得实在不漂亮。 仿佛他林稚多想赖着他似的! 林稚恼羞成怒,偏还不能发作,只能按捺着强颜欢笑道:“道友说得是极。” 于是沈焕像模像样地又布置了一下阵法,无意间把林稚加诸其上的禁制弄了个乱七八糟。 林稚捏着鼻子又重复了一遍手续,深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眼看着孩子打碎了碗,不能打不能骂,还要夸一句“动手能力强”的老母亲。 沈焕回来时他便用慈母的语气夸赞道:“道友果真心细。” 他夸得真诚,这时的沈焕毕竟嫩了点,从小受到忽视和屈辱多了去,却当真还没谁好好夸奖过,当下目光有些微的不自然,很谦虚地道: “应该的。” 林稚笑容不变,悄悄对系统吐槽:“我都替他觉得尴尬。” 系统沉吟:“那我替主角谢谢你?” 林稚:“……”什么破烂系统。 一番彼此心知肚明的客套后,沈焕便盘膝坐了下来,运功疗伤,林稚半身不遂地躺在满是细碎石头的地上,给他望风。 他的伤势实在不轻,幸而千瓣莲也名不虚传,服用一瓣过后,皮肉上的伤口虽没有什么大的改善,吐息却明显地和缓了不少。而困扰他多年的缤纷,其毒素也被驱走了一些。 系统给林稚汇报:“主角封堵了大半的经脉,已经拓宽了一些。” 林稚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剧情还没崩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口气才松到一半,闭眼调息的沈焕忽然眉头一蹙,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嘴角渐渐渗出黑红的血丝。 脸色也明显地萎靡了起来。 林稚震惊:“他这是怎么了?” 系统见怪不怪:“初次排毒,反应激烈了点,宿主不必担心。”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 林稚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沈焕,认为系统很有可能是对“激烈了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会。 只是误会归误会,他作为一个自顾不暇的九九级残障人士,也不能违背人设地一把扑过去给沈焕把脉,只能焦急地惊呼一声: “道友这是怎么了?” 沈焕驱使着灵力,向着经脉堵塞处狠狠一冲,借着这尖锐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道:“我没事。” 心里却在想,失策了。 对于附近三座城池而言,千花秘境是唯一可以获得千瓣莲的地方,炼气期修士一抓一大把,需求量大,这玩意儿每十年却只产出那么多,向来是有价无市。 至少对于此刻秘境中的修士而言,它是值得拼上性命去抢的。 沈焕眼下没有储物戒,无法掩盖千瓣莲的气息,是以才想着,干脆就在秘境中服用好了。 不想这玩意看着清纯,内里却是个奔放的,其药性之凶猛,旁人吃了没事,可他这具病怏怏的身体却压根承受不住这般剧烈的冲击。 一开始的一点甜头过后,便是加倍的苦楚。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为今之计,也只好让那盘踞多时的缤纷来承受了。 体内翻江倒海,沈焕无暇顾及他那位病友,复又闭上了眼睛,一遍遍地调动着他那点稀薄的灵力,试图包裹住药力,令其为自己所用。 然而那奔涌的药力却好似一匹野马,他的灵力势单力薄,常常才拖着那人家走了没几步便自动溃散了。折腾了半天,还没把“缤纷”怎么着,先让他自己饱尝了一番撕裂般的痛楚。 而本就不多的灵力,更是在这循环往复的折腾中渐趋干涸。 沈焕的额角渐渐渗出汗来,但他吃了这许多年的苦,心境远非常人可比。他内视了一下缩水了一小半的灵力和猖狂依旧的药力,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被激出了这些年里累积的戾气,一咬牙,又从脆弱的经脉中榨出了一点灵力,不顾全身都在叫嚣着存在感的疼痛,驱使着这仅剩的灵力,向着那药力猛扑而去。 他绝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这一下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好在那气焰嚣张的药力似是也被他这破釜沉舟的气势镇住,还真被他那残余的灵力扑了个正着,一退,便退到了“缤纷”的毒素上。 比方才强烈得多的痛楚如烟花一般在他体内炸开,沈焕一时之间意识都模糊了起来,半晌回不了神。 隐约听见了一声叹息,接着,也不知是他疼麻木了还是怎么的,他恍惚间竟然觉得,那生生要把他粉身碎骨的痛楚,似乎消停了一些。 林稚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沈焕的神色,确认他这一刻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放心地把自己的脑袋挪回了原地,心有余悸地对系统道: “我真怕他死了。” 系统安慰他:“他是主角,死不了的。” 林稚刚想问那万一呢,就听他平平铺直叙道:“而且就算真死了,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林稚:“????” 他震惊道:“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诧异:“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林稚誓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语气铿锵:“当然不是,这是另外的价钱。” 系统沉吟:“大人开价多少灵石?” “一……”林稚下意识地就想说一个亿,幸而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道,“一个亿都不够。” 系统破天荒地很好说话:“这个好说,不过主角快清醒了。” 林稚连忙止住了话茬,强撑着坐了起来,表现出伤势好转了些的样子,问: “道友可还好么?” 沈焕打量了他半晌,见他只这么动了一下,脸色就白了不止一成,又想到这么多年里,确实从未有任何一个高阶修士成功混进过千花秘境,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把方才“听”到的叹息归为自己的错觉, 两人现下算是同病相怜,他不由得也撤去了一点防备,客客气气道:“劳道友忧心,我已好许多了。” 林稚虚弱地笑了笑:“如此便好。” 于是他又体力不支地躺了回去。 沈焕是真的伤重,和自己的病友互相关心了一下,便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运功疗伤,心神渐渐沉浸其中,或多或少地忽视了周遭环境,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而另一边的林稚在这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躺了这么久,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没过脑子就作出的决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 他十分克制地挪了挪身子,只觉得自己原本没病,此刻也被硌出了一身的伤痛,蔫蔫地道: “我为什么要装病?” 系统:“不知道。” 他大概是看林稚可怜,缓和了语气,道:“千花秘境只开十天……” 林稚觉得天都要塌了:“还有十天??” 系统一顿:“千瓣莲已被人摘取,一般而言,大部分修士都会提前离去,大概再过两三天,主角便可以带着剩下的千瓣莲闯出去,大人也可以和他一起离去。” 林稚幽幽道:“你不懂,有主角参与的事情,就不可能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以我之名,冠你之姓,礼成。 以后就是合法夫妻了。 林稚:我觉得布星。 沈焕:这个可以有。 第11章尚心 一语成谶。 到了第五天,林稚的“伤势”都好了一半了,秘境里仍只有少数修士离去。 第六天,又离去了……大概十来个吧。 系统感慨:“还是大人有经验啊。” 林稚恨不能回到几天前用胶带把自己的乌鸦嘴封起来: “难道是我把剧情记错了吗?” 沈焕进这个千花秘境只是为了得到千瓣莲稍微抑制一下缤纷的蔓延,剧情里他也提前拿到,也顺利离开了啊。 怎么…… 系统宽慰他:“不是大人的错。” 林稚匪夷所思道:“难不成沈焕拿太多了,引起了公愤,一定要等到他?” 可是千瓣莲十年一开,共计九十九枚花瓣。沈焕不是那种贪多的人设,且若真是为了堵他,那也应该是在秘境入口处等着才是。 林稚放出神识探了一下周遭,愁得想拔自己的头发:而不是稀稀拉拉地东一堆西一撮地散落在整个秘境里。 到了第七天,秘境里的修士仍然滞留着迟迟不肯离去,林稚终于确定这些人不磨蹭到最后一天是不肯走了,遂心一横,打算跟沈焕提议,不如他们就这么冲出去。 话未出口,便听沈焕道:“眼下他们迟迟不肯离去,我怀璧其罪,道友还是莫要与我一道了。” 林稚不无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倒是不想,可你死了咋办。 面上则十分憨厚,仗义,且热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且你我兄弟二人这般投契,我沈某人断然做不出这等凉薄之事。” 念出台词后又戳戳系统:“阿系,我能掩去他手里千瓣莲的气息吗?” 系统彬彬有礼道:“不能的,这样会引起主角的怀疑。” 林稚退而求其次:“那我能……” 系统不愧是寄生在他脑子里的统,对他的想法门儿清,道:“也不能,请大人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林稚:“……” 林稚:“你这是在为难我。” 系统萝莉音卖萌:“没有鸭。” 让两个负伤的炼气期修士,活着闯过成千上百个同阶修士的包围,还说不是为难!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 他懒得搭理系统了,回过神来就见沈焕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半晌,那清瘦的少年才开口:“你我不过萍水之缘,道友何必如此?” 林稚反驳道:“道友救我一命,这是天大的缘分,怎么能说是萍水之缘?” 沈焕眼波微动,抿了抿嘴,最终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垂下眼帘,把所有的千瓣莲都取了出来。 林稚的注意力被那一团温润柔和的微光吸引,下意识地数了数,十片。 加上方才沈焕给他的,和自己服用的,共十二片。 此行约有上千名修士进入千花秘境,绝大部分目的都在千瓣莲,沈焕一个人就抢了近九分之一,够狠,不愧是主角。 林稚猜想,他这是要跟我分赃吗? 就听沈焕语气平静道:“凭你我二人之力,若是带着此物,只怕难以平安离去。” 他的目光在那灵光蒙蒙的莲花瓣上停了一瞬,又很快地挪开:“这些,便舍了吧。” 林稚:“……”这是什么败家子啊! 忽然起了杀心。 他按住胸口,问系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这么会糟蹋粮食?” 糟蹋粮食…… 系统沉默了一下:“大人不要误会,主角大概是怕被你暗地里捅刀子。” 修真界就是一面放大镜,人性的善与恶在这里皆被放大了无数倍,亲朋好友为一件灵器一枚丹药反目成仇落井下石的例子尚且不知有多少,何况是两个“偶然”碰上的陌生人。 林稚还想问点什么,却听沈焕疑惑道:“道友莫不是伤情又加重了?” 林稚缓缓放下手,将计就计,眉头一皱,苦笑道: “我一时半会儿约莫是走不了了,道友……”他的神识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三五个修士,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话音戛然而止。 沈焕耐心地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不由得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林稚在少年明润清澈的眼睛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我方才忽然想起,有种灵药对气血两虚之症有奇效,只是我虽记得它长什么样子,却忘了它的名字,眼下秘境即将关闭,我想出去寻找一二,也免得到时候拖了道友的后腿。” 沈焕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微微一笑:“道友小心。” 林稚于是就溜出去了。 他敢对沈焕说这么低劣的谎言,倒不是瞧不起他的智商,盖因沈焕是他写出来的人物,他多少还是有一定了解。 比如,只要不会威胁到他自身,对于别人的秘密,沈焕是无心打探的。 林稚在外边溜达了一圈,活动了一下他几乎已经僵化了的筋骨,又在路边随便采了几根有点补气效果,形似狗尾巴的灵草,慢腾腾地回去了。 到了山洞前,林稚才把嘴里叼着的草吐了出来,换了一副精神面貌,振奋不已然而脚步踉跄地冲了进去,仿佛是方才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消息,兴奋到声音都在发颤: “道友!沈道友!我们可以出去了!” 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有点麻木:演戏好苦。 这些修士滞留于此,迟迟不肯离去,并非是等着抢夺沈焕手里的千瓣莲,而是在等一个人。 此人是隔壁红霜城的城主幼子,目前修为已至炼气期大圆满,此番进入千花秘境,一是为了那千瓣莲,二是——据他身边的随从所言,小公子发现了另一处未被开启过的秘境,想邀天下英雄一并前往。 和撷英城这等没爹疼没娘爱的野生势力不一样,红霜规模虽小,却是三流仙门丹阳会的附属城池,其繁荣程度稳甩撷英城一条街,消息来源也要比撷英城丰富。 虽然大伙儿心知肚明,这所谓的邀天下英雄共往,多半是小公子舍不得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下属,想让他们这些散修去探探路。 但秘境对修士的诱惑是巨大的,那小公子又拿出了各色丹药作为酬劳,因此,除了个别伤重的,几乎所有的修士都留了下来。 目前小公子正在闭关,若不是那几个修士等得无聊,把这事拿出来当作谈资说了一嘴,林稚只怕到了最后都不知道。 ——这真不怪他,谁会拿炼气期修士的一点破事去烦他? 至于沈焕,沈府里边的人对他均怀有某种恶意,又怎么会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 林稚叹了口气,脚步虚浮地与沈焕走在僻静的小径上,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沈焕无意参与那个什么秘境,林稚也不劝他,左右他在书里也没写到,沈焕就算错过了也没什么要紧……吧。 片刻后,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沈焕作为主角,根本就不可能错过这种秘境。 一行人自对面徐徐走过来,当先一人面如冠玉,红衣广袖,眉心一点朱砂,满脸的傲然之色。 林间无风,他的衣袂袖摆却在翻飞不止,青丝飞扬,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 哦嚯,火土双灵根天赋,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林稚本能地觉得不太妙,刚想找个借口拉着沈焕掉头离开,那人的目光却已指向性无比明确地落在了沈焕身上,隐含敌意地道: “你是谁?” 林稚:为什么就直接忽略了他,他现在好歹是个炼气期大圆满的修士啊! 系统:“这是主角的宿命。” 林稚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千花秘境的剧情已经崩了,林稚挽回不能,索性破罐子破摔,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人为难沈焕。 沈焕淡淡道:“我并不认识阁下。”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怒色,走近了几步,无需他劳累,便有身边之人为他代言: “我家公子可是丹阳会内门弟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和我家公子说话?” 沈焕沉默了一下。 林稚轻而易举地便读懂了他的眼神:莫名其妙。 沈焕不说话,那代言人却不放过他,不依不饶道:“问你话呢,你如此态度,可是瞧不起我家公子?” 沈焕抬了抬眼:“阁下希望我说什么?” 那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的小公子上前了一步,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叫尚心,想必你这阵子也听过本公子的名字。你修为还不错,我可以带你去探那秘境,但是,你得把你身上的千瓣莲给我。” 他一顿操作猛于虎,沈焕到底还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竟然还真被他这番理所当然的话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稚不忍直视地低下眼,跟系统吐槽:“他就不能对他的智商上点心吗?” 尚心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模样,趾高气扬地对沈焕伸出手来:“给我吧。” 沈焕无言了片刻,再开口时颇有些一言难尽:“阁下误会了,我并没有参与此事的意思。” 尚心闻言,半点不尴尬地收回手,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说到这里,话里话外的恶意已掩饰不住,沈焕本来没把他放在心上,此刻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尚心道:“就是看你不顺眼的意思。” 第12章抢劫 沈焕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阁下何不闭上眼睛?” 尚心眯了一下眼睛:“不给是吧?本公子还真不稀罕。” 言罢一挥手,随从们会意,二话不说便打了过来。 旁观了全过程的林稚:???? 怎么就打起来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 沈焕不是这种宁折不弯的人设啊! “我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系统否定:“没有。” 系统兴奋:“打起来!” 林稚:“……” 别人都欺负上门来了,作为兄弟,林稚也只好拖着病体上了。 一边划水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剧情也太崩坏了,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下个副本?” 系统信誓旦旦:“快了快了。” 尚心的若干随从大多都是炼气七八层的修士,也有个别到了大圆满,虽然天赋参差不齐,但胜在人多。 林稚空有一身金丹修为,偏要配合自己的身份行事,最多最多,也只能在背后稍微使点绊子,大的动作,却不敢做,免得露馅。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太多了。 沈焕这时候因为穷,手里是没有趁手的武器的,修的也是烂大街的最低级的心法,所幸他基础扎实,又是变异单灵根天赋,最基础的风隐步也被他一使,竟然也产生了小小的风旋。尽管身体底子不太好,对上同阶修士倒也不至于落在下风。 麻烦的是对方人多。 林稚眼看着沈焕的动作渐渐迟缓,不动声色地向他靠近了些许,正在考虑是要抖出自己大佬的身份还是为他挡刀挡枪,袖子便被拽了一把,耳边听得沈焕急促的低语: “退!” 林稚没那么强的战斗意识,脑子反应慢了一步,托了金丹期修为的福,才及时跟上了沈焕的步伐。 沈焕一扬手往后面甩了个黑乎乎的玩意。 下一瞬,只听一声炸响,林稚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壳,转过头去,被糊了满脸的烟雾。 还挺呛人的。 林稚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在烟雾深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灵力一转,强行洗去了喉咙处的痒意,闭着眼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此处。 并暗地里抹去了留下的痕迹。 沈焕带着他兜兜转转,拐入了一片荒芜的密林里,终于力竭,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面朝黄土栽了下去。 林稚作为一个带伤打架导致伤势更重的菜鸡修士,自然拉不住他,被他带得一并五体投地地倒在了枯枝落叶上。 沈焕的胸膛急剧起伏了一下,咬咬牙,另一只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却没能站起来。 林稚气若游丝地道:“道友,我走不动了,依我看,那些人约莫也追不上来了,我们就在此地歇息片刻,如何?” 沈焕也的确是累极了,他看了看面色惨白,双目失神的林稚,迟疑一瞬,旋即道: “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休息半个时辰就走。” 林稚:“根据我的经验,不休息还好,休息半个时辰,他绝对也不想走了。” 系统不置可否:“不一定。” 林稚喘了口气,后知后觉右手有点疼,于是客客气气地对沈焕道: “道友可以松开我了。” 沈焕如梦方醒,不无尴尬地松开了手,向他道歉:“方才失礼了。” 结果他一松开,林稚就觉得……手臂更疼了。 他直觉不太妙,状似无意地抖了抖手腕,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了一截白中泛着青色的小臂。 甚至还有淤痕。 林稚震惊:“他不是个病秧子吗???” 系统:“跟普通的病秧子不一样。” 林稚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紧接着又回过味来了,质问道:“我不是个金丹期修士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 虽然大多数修士都更注重灵力而非□□,但在灵力反复的涤荡下,修士的身体也会得到一定的改善。 一个金丹期被一个炼气期掐青了胳膊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好么! 系统沉默了一下,老实交代:“我适度改动了大人的身体,以免露馅。” 林稚:“……” 他和系统交流之际便迅速放下了衣袖,但沈焕就坐在他对面,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 于是林稚便听见他饱含歉意的声音:“对不住。” 林稚微笑:“无妨。” 不然还能让他掐回来吗? 为了不让沈焕继续纠结此事,他还主动转移了话题:“方才道友扔出去的是何物?竟有如此奇效?” 沈焕原本不大乐意和别人唠嗑这些有的没的,但眼下他还不好意思着,便知无不言道: “是烟鬼丹,我平日里无聊,自己翻书瞎琢磨出来的,无甚大用,上不得台面。” 林稚很给面子地抚掌赞叹:“道友真是天资非凡呐。” 沈焕却并不感到高兴,他垂眸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淡淡道:“道友过奖了。” 他未曾表露出内心的想法,林稚却不知何故总觉得,他这时一定在想:若是能堂堂正正地赢,谁会稀罕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诡技俩? 他顿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心念电转,干脆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看道友不是那等冲动行事之人,为何方才……” 沈焕抬眼看他,眸子漆黑沉静,却隐含拒绝之意,林稚原本也没有非要知道的意思,当下便从善如流地道: “自然,你我不过萍水相逢,道友若不愿说,也不必勉强。” 沈焕又垂下眼帘,他的肤色常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衬得眼睫的存在感愈发的强,根根分明,这般低眼看什么事物时,睫羽便会在眼下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只能听见他不咸不淡地说: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不大有趣罢了。” 林稚精神一震:难道这其中还有他这个作者都不知道的设定吗? 沈焕决定了要说,便不会含含糊糊半遮半掩,道: “道友觉得,方才那些人忽然向我发难,是为了什么?” 林稚十分配合道:“莫非不是为了抢夺道友手里的千瓣莲么?” 沈焕扯了一下唇角,笑里透着淡淡的讽刺:“或许吧,但这并非全部理由。” 林稚沉吟片刻:“那?” 沈焕用那种平淡得仿佛白开水的语气,平铺直叙道:“至于其中真正的缘由,我也不知。” 林稚瞅了瞅少年平静的,俊秀的脸,很有些慈父的担忧:“阿系啊,他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系统:“……” 沈焕说这个,只不过是因为林稚问了。他无意寻求他人的认同,也并不在乎这位病友听后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合适的揣测。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起身道: “时辰不早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他显然还是有些担心会被对自己的智商一点也不上心的尚心一行人追上,林稚碍于身份,不好直说他已经把尾巴都打扫干净了,只得强撑着“病体”,跟上了少年疲惫却坚定的脚步。 夜间他们是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古树上落的脚,沈焕奔波了整整一天,身体又远比平常修士要虚弱,到底支撑不住,布置好后便睡了过去。 林稚对他使了一个昏睡诀,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轻轻一跃,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如果不是落地姿势不对,不小心崴了脚的话,这一切就完美了。 林稚悄无声息地顺着系统给他打的箭头到了尚心一行人的落脚处。 会为了千瓣莲来闯秘境的多是独自修行的散修,比如林稚,以及世家大族中不受重视的落魄子弟,比如沈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 如尚心这般带着跟班若干来的只是少数,但凡有眼睛的人就不会上赶着去得罪他,何况尚心手里还有另一处秘境的线索。 因此,小公子和他的随从们都睡得很是香甜。 林稚无声地破掉了他们布下的阵法,潜入洞窟,停在尚心跟前,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剧情之外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不待他去抓取,那个闪念便像一只沉寂的萤火虫一般,隐没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他也不强求,五指收拢一抓,尚心指上的储物戒便到了他手里。 林稚不费吹灰之力便抹去了上面的禁制,看也不看睡梦中忽然吐血的尚心,明目张胆地就在别人的地盘里,把这个奢侈玩意儿抖了抖,抖出了一地鸡零狗碎的东西。 灵石灵植各种武器丹药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宝光闪耀,直欲晃花人的眼睛。 林稚不无嫌弃地道:“他也忒不讲究了。” 一边嫌弃着,一边口嫌体正直地在一堆杂物里挑了挑,拣出了一颗体型圆润的黑色鹅卵石。 “是这个吧?” 系统旁观了他这一出入室抢劫的戏码,有些无言以对:“是。” 林稚便把那石头踹进了兜里,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连残局都懒得收拾一下。 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种违法乱纪之事,心情大好,脚步都轻快得如同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少年郎。 而在他看不见的远处,那一直沉沉睡着的少年,眼睫忽然颤了颤,而后,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主角不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 后来—— “□□怎么说弯就弯啊!” 第13章分赃 他盯着空茫的夜色看了一会儿,目中的些许睡意如潮汐般褪去。 而后他偏了偏头,看着身侧空无一人的位置,眸中划过一缕暗芒,随即又漠不关心地合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轻缓。 ………… 林稚虽然觉得沈焕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断然不可能逃脱他这位金丹大能的手掌心,但到树下时难免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直到翻身跃上去,一眼见沈焕歪着头枕着树干睡得正沉,这才把心放回了胸腔里。 夜间天凉,也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妖风,裹挟着寒意拂过沈焕周遭,睡梦中的少年不自觉地抬起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怕冷似的抱住了自己,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林稚就叹了口气,只是他如今已是根老油条,并不会像初来乍到那天一般动不动脱衣服给人家,掐诀弄了个简陋的结界,又解了自己下的昏睡诀,而后便盘腿坐在一边打坐。 心里还有点儿愁,要怎么把那个破石头顺理成章地送到沈焕手里呢? 他自己想了一会,没想出来,便索性去戳系统,问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个东西光明正大地送给沈焕。 系统思忖了一下,答:“为什么一定要光明正大呢?” 林稚:“……”重点好像错了。 系统宛若杠精本精,继续道:“不能偷偷摸摸吗?” 林稚一抬手:“好你可以闭麦了。” 但系统此言还是给他提供了新思路,林稚豁然开朗地拍板,那就偷偷摸摸地来吧。 一夜无事。 沈焕睡得并不安稳,清晨第一缕天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在眼皮上,便让他挣扎着醒了过来。 眼神还有些懵懂。 林稚十分热情地道:“道友醒了?这秘境危险重重,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去为好,道友觉得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 沈焕用那半梦半醒的茫然眼神盯着他看了片刻,方才忽然清醒过来似的别开眼,颔首赞同道: “道友说得是。” 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除了尚心一行人,没几个修士会心大得在秘境里呼呼大睡,他们虽然尽量择取人少的路径前行,却也还是遥遥地看见了不少修士都在往入口赶去。 林稚做贼心虚,故作无知地问:“他们昨日不还说要等着那尚公子一起么?为何今日却都离去了?” 沈焕淡淡道:“我亦不知。” 这一路居然很平静,到了秘境入口,视野里可见的修士便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个别修士向沈焕投以贪婪的目光,然而碍于此地人多,到底没人动手。 有结伴而来又幸运地都活了下来的三两修士站在一处窃窃私语: “你说那尚小公子是有多不小心,好好地带在身上的秘境钥匙还能被人摸走了!” 同伴道:“就是,连是谁都不知道,这还怎么找得回来?” “真晦气,白白让我们等了他这么久。” …… 林稚面不改色地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猜测谁是那杀千刀的小偷,在脑海里对系统说: “啊呀,尚公子被人抢了?” 系统:“……” 这一声“啊呀”真是做作得不行。 林稚抓住机会磨练了一下自己的演技,心满意足地放过了系统,神色自若地对沈焕道: “我与道友这般有缘,不知出去后,道友可否愿意请我喝杯酒?” 沈焕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出了秘境并不意味着危险的结束,他这么配合林稚的工作,林稚也很满意,眼看着前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脚踏出秘境,便不约而同地展开了身法,直奔撷英城而去。 按照规定,闹市街头禁止打架斗殴,但有违者,必然会被护卫队请去喝茶。 身后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喝骂声,紧接着,便有数位修士从不同的地方追了上来。 ——自然是追不上的。 追了一程,眼看着城门将近,大部分修士都骂骂咧咧地放弃了,只有三个模样有些相似的矮瘦男子还极其执着地跟在后面,林稚跑着跑着,心里的坏水就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沈焕些许,压低了嗓音道: “沈道友,我有一计……” 炼气期修士是不可能掌握“传音入密”这种高级技术的,为了不叫自己的坏水被后面几人听见,他几乎是附在沈焕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沈焕默默听他说完了,才偏了偏头,道: “便听道友你的。” 林稚注意到他的动作,十分受伤:“他嫌弃我?” 系统漠然道:“谁不呢?” 林稚:“……” 完了,系统是真的变了。 林稚:你让我感到好陌生。 与此同时,那对他俩紧追不舍的三个修士忽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目之所及一片空茫,再远处则是若隐若现的高耸城门,哪里还有那两只肥羊的影子? 其中一个修士便踟蹰着停下了脚步,茫然道:“他们这就跑没影了?” 另一个狠狠地呸了一声,道:“他们要真有那么快,早就甩开我们了,还能让我们追这么久?” 第三个看起来稍微稳重些的修士也开腔:“二弟说得对,他们必定没跑远,说不得是跑不动了,才使出这等障眼法来蒙蔽我们,继续追。” 于是又哒哒哒地往城门的方向奔了一段路。 他们追得太投入,又因为先把自己放在了狩猎人的位置上,难免有些忽视了周遭的环境,待得听到一声轻笑后,那老大才后知后觉地缓了缓脚步,可惜已经来不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 下一瞬,三人整齐划一地踩在了一块松软的土地上面,但听沉闷的一声响,泥石飞溅,骤然传来的大力把这三个老江湖都掀飞了起来,又齐齐地滚落在地。 顿时,什么狠戾稳重犹豫都没了,只余满脸的痛苦之色。 林稚这才好整以暇地从一边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以金丹期修为暗算三个炼气期,他却丝毫不以为耻,用打量待宰肥羊的眼神看了动弹不得的三人片刻,还很客气地对沈焕道: “道友,你先请?” 沈焕:“……” 饶是以他的少年老成,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无言了片刻,方才勉强道: “还是道友先请。” 肥羊三人:“……”你们在谦让什么。 林稚沉吟了一瞬,认为沈焕大概是做不出当着他面吃独食这种事,便热情地邀请道: “那一起吧?” 那就一起吧。 两人无视了三只肥羊愤恨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把人扒了个底掉,林稚甚至还在老大的兜里摸出了一枚储物戒。 他本人自然是不稀罕的,便很大方地对沈焕道:“道友要不拿去用?” 沈焕看了那灰不溜秋的戒指一眼,眼里透露出几分欲说还休的嫌弃,半晌才道: “还是拿去典当了吧。” 言罢脸色便是一变,隐约有些懊恼,林稚猜他大概是在恼恨自己居然被他带偏了。 正在他们旁若无人地分赃的时候,忽有一道讥诮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说三弟,你好歹是咱们沈家的人,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要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沈焕动作一顿,眸中的些许情绪波动瞬间沉了下去,无喜无怒地看了一眼来人,平淡道: “二哥。” 他说这话时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明明是很谦卑的姿势,面上却一片淡漠,仿佛并不是不敢直视来人,而是那个人根本不配叫他正眼相看。 沈二走过来,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了那一堆赃物一眼,一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又矜傲地对沈焕道: “三弟,你缺什么跟二哥我直说便是,自家兄弟,我莫非还会不给么?何苦要来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还是和……” 眼睛极傲慢地扫过一边安静如鸡的林稚,一字一顿道,“这些下三滥的人厮混在一起,真是没出息。” 林稚:本金丹期今晚就要取你狗命! 沈焕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才道:“二哥教训得是。” 有沈二从天而降,这分赃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林稚目送他二人离去,一人独占了全部赃物,心情却并不美妙。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挥一挥衣袖把地上三人都抽晕了,趁着四周没旁人,又换了一副面孔,远远地缀在了沈焕二人后面。 系统不解:“你跟着他做什么?” 林稚表现得很理智:“我以后可是要做他师父的人,先跟他哥取取经,学一学怎么管他,没问题吧?” 系统:“……”那你可真是目光长远。 林稚耳朵好使,隔了老远也不妨碍他把前面那对兄弟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准确地说,是沈二单方面的教训。 无非是各种丢人现眼,废物,你活着就是来给沈家添堵的之类的话。 林稚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就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道: “这沈二话怎么这么多?他俩好歹是兄弟,也不给自己积点口德?” 要知道为了追求大道,大部分修士都是很冷漠的,若不是沈二的话语实在太过诛心,林稚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表达对弟弟的关爱之情了。 系统见怪不怪:“为了利益,这点小事算什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8 林稚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沈焕现在就是他口中的废物,沈家也不在意他,跟那个谁的利益不冲突吧?” 系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可也许,他这么做确实会给他带来好处呢?” 林稚心中警铃大作:又是他不知道的剧情?? 第14章谜题 林稚顶着一张毫无存在感的路人脸,一路尾随沈焕二人到了沈府。 这是他第三次来。 第一次什么都不知道,匆匆忙忙地被系统撵到了沈焕住的院子,除了沈焕,谁都没见着; 第二次有备而来,初步领教了一番沈父及沈府其他人对沈焕的冷漠态度,但因为他自己原本就写的“沈家并不关心这个没用的少爷”,林稚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现在。 远远地,便听见那矮胖方脸的门房不无恭维之意的招呼声: “公子回来啦!” 一个下人么,巴结一下主人,正常。林稚十分尊重他乡风俗,不以为奇。 结果那门房话音一转,对着沈焕横眉竖目地说: “三公子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得亏是平安回来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给家主和公子他们添麻烦?” 林稚:???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认错了那人的身份。 可他定睛细看,那分明就只是个普通的门房,还是个半分修为也无的凡人。 这话虽然远不如方才沈二说的恶毒,可以他的身份,已是天大的僭越。林稚简直吃了好大一惊,更让他震惊的是,沈焕对此居然毫无反应,平平静静地便跟着沈二进了门。 那双寂然清澄的眼底,固然在某一刻泛起了一点愤怒的涟漪,更多的却是习以为常的淡然。 而那素来以自己沈家子弟的身份为傲的沈二,就在一边冷眼看着一个下人侮辱自己的弟弟,神情里甚至还有一点快意。 林稚如被兜头浇了好大一盆雾水,一边动作还算麻利地隐了身形,赶在那两扇朱红大门合拢前闪了进去,一边则晕乎乎地问系统: “阿系,我是不是记错了,沈焕是他爸抱回来的吧?” 这一家上下对沈焕的态度差到不正常,漠然置之和侮辱苛待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时的沈焕才十七,断然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引起整个沈府上下的仇恨。 虽然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弱即是原罪,但绝对至于引起旁人这么深的恶意,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谁知系统一口否认:“大人没记错,沈焕是亲生的。” 林稚沉默了一下,随口来了一句:“那总不能是他娘给他爸带了绿帽子吧?” 系统就不吭声了。 林稚品了品他这谜之沉默,笑意渐消:“……” 靠,又乱改我的剧情! 林稚:忽然又有了弃坑的念头。 系统开始打补丁:“这个是世界自身补足的,因为大人您在原著里并未提及主角的母亲……” 林稚心如死灰地一抬手:“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敬称也挽回不了我的心。 言语间,沈二已经领着沈焕到了沈父的住处,他让沈焕在外边等着,自己则风度翩翩地朝守在门边的护院一点头,潇洒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两个时辰。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9 时下正值春末夏初,撷英城并不是一个多么宜居的城池,乃是冬冷夏热的典型,这时节的太阳已经毒辣到了一定程度。诚然,沈焕毕竟是个修士,晒晒太阳不至于会把他怎么着,可是,让他这般苦等两个时辰,其中的惩罚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错。 林稚蹲在阴凉处,托着下巴,无聊得直打哈欠:“好好的修士,为什么就要玩这种宅斗的戏码呢?” 系统十分体贴:“大人若是待不住,可以先走。” “不。”林稚一口回绝,“我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就在他以为沈二要留在沈父住处吃晚饭的时候,那青年终于施施然地踱了出来,一眼看到还等在原地,姿势都没变一下的沈焕,嘴角便毫不遮掩地扬了扬,口中却道: “三弟,你怎么还等在此处?父亲说了,他不想见你。” 沈焕眉目不惊,垂着眼帘一板一眼道:“多谢二哥。” 沈二倚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哼了一声:“真没意思。” 而后兴致缺缺地一挥手:“行了,别在我面前碍眼了,成天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跟谁欠了你似的。” 沈焕“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沈二却又一把叫住他:“等一下,你对你哥就这态度?说都不说一声就走?哑巴了还是聋了?” 他话音落下,一边一直静止不动仿若摆设的护院也粗声粗气地道:“就是,二公子好好跟你说话,三公子你怎么也没个回应的?” 旁观了全过程的林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一家人是有病吗?” 系统坚决不肯剧透:“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林稚在一边看得目瞪狗呆,那厢沈焕却已习以为常,业务熟练地向沈二赔了个不是,方才神色淡然地在身后众人奚落的眼光中走远。 这一出压抑的戏码看得林稚心里有点儿堵,反复想了三遍沈府一家人最后的结局才恢复平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想起兜里那块没送出去的石头,连忙赶在沈焕之前跑到了他的房里,把它放在了那张窄而硬的榻上。 为防沈焕不知其用处把它当作一块普通的鹅卵石丢出去,他还让系统弄了一份说明书附着在上头,确保沈焕只要一碰到就能知晓其用法。 林稚:我为了我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片刻后,沈焕推门进屋。 这屋子虽然小,但也没小到藏不住一块破石头的地步,兼之光线不好,那只黑黝黝的石头隐在被子的阴影处,林稚若不是亲手把它放在那,只怕也看不出来。 然而沈焕一进门,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就先凝在了床榻上。 而后他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一手抓着薄被一抖。 一块圆润黢黑的石头滚落了出来,在地上连连弹了几下,最终停在了墙角。 过了好一阵,仍无异样,沈焕这才微微放松了身体,缓步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去捡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暗中窥视着一切的林稚松了口气,脚底抹油就打算走人。 沈焕的手却堪堪停在了那石头的上方不足一寸处,猛地一扭头,笔直地看向右侧某处,轻声道: “沈道友?” 林稚一个没避开,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眼神笃定中又透着些许的熟稔,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和他在秘境中相互扶持的沈姓修士。 林稚:“……” 林稚:!!! 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全凭着金丹期修为的强横本能才控制住自己没当场露了形迹,又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挪出了沈焕的视野,依然大气都不敢出,连对系统说话都悄咪咪的: “我差点就相信他了!” 系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已经相信了。” 满头大汗的林稚:“……” 无法反驳。 不用再与沈焕四目相对,他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见沈焕依然定定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某处,这才相信,方才沈焕是真的没有看见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0 他心有余悸地对系统道:“他要是演戏骗我,肯定一骗一个准。” 又过了片刻,沈焕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一俯身把那块石头抓进手里,站直身体时,不知是有意无意,又往那空荡荡的方寸之地看了一眼。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手上的石头发出蒙蒙的白光,沈焕低下眼,一目十行地把林稚临时炮制出来的说明书看完了。 出于报复心理,林稚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企图在他脸上看到一点类似激动震惊的表情。 然而,并没有。 那少年的神色未曾出现任何应有的波动,十分平静地把石头收了起来,举止也随意得很,仿佛这从天而降的不是一处秘境的钥匙,而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收起来后,他又往林稚原来待的地方看了一眼。 林稚感叹:“这个防备心我给满分。” 又说,“他简直敏感得不像人。” 系统于是很做作地吃惊了一下,仿佛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人?” 林稚:“????” 怎么回事?我就是随口一说。 系统眼看不妙,尴尬地转移话题:“大人的这个身份的戏份即将结束,可以准备进入下个剧情了。” 林稚揪着不放:“等等,你刚才说的什么话?” 系统似乎有些无奈:“主角的身世之谜,大人可以在接下来的剧情里慢慢解开。” 林稚并没有被他绕晕过去,头脑清醒地道: “我记得在我的设定里,沈焕就是一个人。” 系统心虚之下试图调节一下气氛,小小声说:“他现在也没有伴啊。” 林稚:“……” 他并不买账,仍然不依不饶地道:“你得给我个解释。” 系统理亏在先,无法可想,只好采取拖延战术,一迭声地道: “好好好,大人回去后,统儿再好好给大人讲好不好?” 林稚一想到旁边还有个直觉敏锐得惊人的沈焕,也觉得这小破屋实非谈事情的好地方,只好勉强退了一步,先闭嘴迈开腿往外走。 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沈焕一眼,见那少年仍低着头伫立在原地。 无端地,心情便有点低落了起来。 第15章归来 然而回去后,林稚再问,系统便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态度极其敷衍,林稚按捺住把他从脑子里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念头,语气冷酷: “给你一次重新发言的机会。” 系统就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很无奈地:“你还希望我说些什么呢,嗯?” 那嗓音和林稚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在了一处,温润清朗,天生自带三分笑意,连不疾不徐的说话方式,个别特殊的咬字,中间微妙的停顿都学了九分像。 ——唯一不像的,是最后做作的那一个“嗯”字。 也不知系统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这一句话居然还是在林稚耳朵边响起的,极近极温柔,像是真的有谁正贴在他耳畔轻笑着说话。 恍惚间甚至能感到耳尖有轻而暖的气流拂过。 林稚猝不及防遭此袭击,头脑都晕眩了一瞬,清醒过来后,还没张嘴,就听系统诧异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1 “大人的耳朵为什么红了?” 林稚捂住耳朵:“……你跟谁学的!” 系统无辜:“是我随机提取的一段语音资料。” 林稚:“……” 殴打系统的念头又变强了。 系统大概是也觉得自己方才那句问话很有点找抽的嫌疑,遂诚恳地解释道:“我是真心不明白。” 林稚漠然道:“我知道。” 我也是真心想打你。 系统讪讪的,憋了半天,来了一句:“主角的这次秘境之行,大人可不必同去。” 林稚面无表情:“那我谢谢你?” 原本就是剧情崩坏的产物,他在书中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沈焕在撷英城的时候,就只进过一处秘境。 系统委屈:“剧情会如何发展,我事先也不知情。” 林稚心说我觉得你知道的挺多的,但他懒得再跟系统争论,倒不是他有多宽容。 ——主要是吧,除去一开始得知自己笔下的东西被篡改了的不舒服劲儿,一旦接受了剧情会随时脱缰的这个设定,就觉得,还挺带感的。 当然这种心思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他还是绷住了,召来照顾宋沉璧的丫头,例行公事地问了一问这个便宜徒弟的近况,便又一脸不高兴地进了密室,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 这一闭关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他本尊几乎没有踏出过林府一步,但这并不妨碍他借助系统知晓天下事…沈焕的事。 秘境不可多得,尽管钥匙很丢人地被人偷走了,尚心也还是厚着脸皮去了,并又一次与沈焕狭路相逢,亲眼看着他取出那块石头,打开了秘境。 林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沈焕那平静的神情下掩盖的紧绷情绪,然而接下来一路,尚心虽然带着他那一大票随从处处针对沈焕,满眼的恶意几乎要溢出屏幕糊林稚一脸,却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沈焕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不止是他,沈焕遇见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于是林稚隔一段时间去看沈焕时,便会发现他的眼神又冷了一分,修为则在无休止的磨难中持续提升。 最后一次透过系统开的天眼看沈焕,他已经到了筑基中期。 林稚本人的修为也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缓步增长。 再次从闭关中醒来,是在一年后。 系统叫醒的他:“主角打脸的时候到了。” 林稚精神一震,瞬间就从闭关那种玄妙空灵之感的余韵中挣脱开来,兴冲冲地问: “那我需要干什么?” 系统默了默,语气谜之微妙:“你想做什么?” 林稚想了想,什么都不说,先让系统给他看看沈焕的现状。 沈焕还没回沈家,眼下正在撷英城中心的一座高端奢华的酒楼里,对面坐着一个神情冷肃的中年男子,旁边则站着…… 尚心。 林稚:这剧情我是越来越不懂了。 他仔细一看,在那中年男子的袖摆处捕捉到了一个小小的丹鼎图案。 “所以他这是攀上了丹阳会的高枝?什么时候的事?” 说好的,注孤生的强者之路呢! 系统像是早就想好了措辞,丝毫不慌,客观分析道:“因为大人笔下的剧情太过荒唐,沈府有金丹大能坐镇,仅凭主角的筑基期修为,是无法成功做到打脸的。” 行叭,勉强赞同。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2 林稚在林府枯坐了两年,此刻已经按捺不住出去野的冲动,眼看着沈焕和那中年男人一同出了酒楼,径直往沈府走去,便不再跟系统扯皮,叫人端水进来,好生洗了个澡,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这才慢悠悠地举步去了沈家。 他这般盛装打扮,却不从正门进去,而是仗着系统的帮助直接翻墙,又隐去了身形,十分嚣张地走在戒备森严的沈家大院里。 也能明显地感到,相较上次,沈府安静肃穆了许多,就连得宠的下人也收了嘻嘻哈哈的神色,表情凝重中又透着些许慌张。 隐约听见几个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说什么“三公子真是没良心,二公子都让人给他重新收拾出了一处宽敞明亮的院子,他居然还不领情,不肯去住”。 沈焕在自己的房里。 林稚对旁人没兴趣,他这次来就是完成任务的:毕竟他也是沈焕的打脸对象之一,为防沈焕忘了他,必然要在沈焕面前再露个脸,好再度勾起沈焕的仇恨值。 他于是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正正对上了沈焕冷冷的目光。 修士总是要比凡人长得慢,两年过去,他的模样并没怎么变,着一身青布长袍,腰间缠了一根同色宽腰带,勾勒出纤瘦的少年骨架。 然而尽管模样清秀稚嫩一如往昔,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的冷漠,凛冽如寒冬风雪,眉间则笼着一股郁气,似乎有什么心结积压于五内,不得 他的长相其实更偏向温和的那一款,虽然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然可以窥见日后风华的两分影子。 因此,林稚看着他这副拒人千里的阴郁神情,总觉得违和。 但这不是他该管的闲事,林稚很快就换上了职业假笑,靠在门边,从那少年的额头一路往下,一直看到了掩在衣襟后的锁骨处。 那目光极具侵略性,沈焕明显感到不适,眉头一皱,神色更冷,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他不退还好,他这一退,林稚原本落在他锁骨周遭的目光登时就像挂不住了似的,顺势往下滑了一大截,开始在下三路徘徊。 沈焕:“……” 林稚一直把人看得眼睛都要喷火了,才一抬脚逼近了几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笑模样。 笑却不是好笑,随之出口的话也绝非好意: “哟,筑基了,不错嘛,恭喜沈三公子。” 随即话锋一转,眼底的一点凉凉的笑意也在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悦: “怎么,以为筑基了就有资格挑衅我了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沈焕跟前三寸处,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威压也不加收敛地充斥了整个房间。 沈焕在这样沛然的压力下根本无法动弹,费尽了力气才勉强撑住身体没跪下去,遑论后退避开林稚。 另一个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他克制不住地露出了无比厌恶的眼神,一张嘴却只得断断续续的一句: “放开!” 林稚一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动作轻柔,话语却尖刻如刀: “眼睛真漂亮。” 他微微低下头,亲密地贴着少年的耳朵,含笑道: “知道么?你妹妹死的时候,也到了筑基期。那时她的眼神和你的简直一模一样。” 手下的少年颤抖了一下,林稚恍若未觉,继续用那饱含恶意的温柔声音慢慢地说: “你想知道,她是在哪里死的么?” 下一瞬,手腕骤然传来了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 那被他压制得站都站不稳的少年,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头一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一口,是沈焕这么多年来累积的痛苦,愤怒,怨恨的宣泄,他无比痛恨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第一天才,因此下嘴时也毫不留情,尖牙利齿甫一触及林稚的皮肤,便深深地嵌了进去。 娇生惯养的林稚哪里经历过这种痛苦,意识都空白了一瞬,本能地就要痛呼出声,那尖锐的疼痛却又刹那间消失,硬生生地把他的呼声堵在了喉咙里。 而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把扇在了那少年的脸上。 他估摸不出自己这一下用了几成力,但沈焕却被结结实实地扇飞在地,明润沉静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失了神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林稚心里懵逼,却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尽职尽责地维持住了人设,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寒声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3 “你好大的胆子!” 沈焕毫不在意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扬起被血染得艳红的唇角,冷冷地冲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迫不及待地想进入师徒副本了,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发发yu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前奏 他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透着诡异的血光,衬着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有种近乎妖异的美感。 林稚一时竟被他这眼神镇住,心神摇曳了一瞬,险些露出马脚,幸而及时清醒,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淌血的手腕,冷酷道: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焕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目光里隐隐透着癫狂: “林前辈最好是今日便让我死了,否则,此前种种,沈焕必将尽数还给前辈。” 林稚心里咯噔一下,问系统:“我怎么觉得主角的人设不太对劲?” 系统安慰他:“没有的事,等他杀了你就好了。” 林稚:“……”虽然事实如此但是…… 心里苦。 他正在纠结如何回复沈焕的这一句挑衅,忽听外面有脚步声渐近: “三公子,家主传您去正厅议事。” 林稚舒了一口气,方才那出乎意料的一巴掌已经让沈焕去了半条命,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在保住沈焕性命的前提下顺理成章地为难他,这一句传话简直就是及时雨。 他又轻鄙地看了沈焕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还给我。” 言罢不待沈焕回答,便高傲又不屑地拂袖而去。 被沈焕咬伤的手腕一直没反应,若不是林稚的鼻端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没受伤。 结果到了林府,伤口处的疼痛一下子便鲜明了起来。 林稚一个没防备,疼得眼角当场就泛起了泪花,倒抽了一口冷气,咬牙道:“你干嘛呢!” 系统彬彬有礼地说:“把知觉还给大人。” 林稚赶忙拒绝:“我不需要!” 系统于是又屏蔽了他的痛觉,林稚对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强行自我催眠了一下,这才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往上面撒了点药粉。 一大半都撒在了空气中。 系统看着他龇牙咧嘴地上完药,才道:“难道大人的痛觉没屏蔽掉么?” 林稚眨了眨眼:“屏蔽了啊。” 系统:“那大人这是?” 林稚理直气壮:“你不知道有种痛叫‘看着都觉得痛’吗?” 系统:“……”好叭。 林稚合上小药瓶儿,往蒲团上一坐,摸了一盘花生水果出来,颐指气使道:“让我看直播。” 又说,“刚才是你动的手吧?” 系统约莫是还惦记着他的工伤,没跟他唱反调,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是”。片刻后,林稚眼前便浮现出一处陌生的厅堂。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4 厅堂修得很是气派,金碧辉煌的,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林稚颇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沈父陪坐在一边。 谈话已接近尾声,沈父笑容满面: “仙使远道而来,不如在寒舍歇息几天?我必然叫他们好生招待您。” 那中年男人冲他客气地一点头:“那便麻烦沈家主了。” 沈父脸上笑意更浓:“不麻烦不麻烦,日后犬子便要劳烦仙使多多提携了。” 各自散开后,沈父叫住了即将离去的沈焕: “哎,”他顿住,一时没想起来要如何称呼这个儿子,便含糊过去,只道,“你随为父过来。” 沈焕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随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 沈父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拉下了面子,低声道: “你此行去丹阳会,或许有机会获知你母亲的消息。那时,记得替为父向她问一句‘近来可好’。” 听到“母亲”二字的刹那,沈焕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骤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又转瞬平息,低着头问: “母亲不是去世了么?” 沈父笑容泛苦:“她哪里是去世了,她就是不愿意留下来。” 这一句话什么都没说清楚,沈焕却没有追问的意思,又“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沈父习惯了他这内敛沉默的性子,不以为意,想了想,约莫是被勾起了回忆,有点儿收不住话茬,继续道: “你母亲当年是很好看的。”他说着,看了沈焕一眼,话音里颇有点遗憾,“可惜你长得不像她。” 沈焕微微蹙眉,还是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听着。 沈父又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我不必瞒你了。” “你们四姊妹,只有你是你母亲所出。为父知晓这么多年里,是我做父亲的冷落了你。可你也要理解我,我心里有你母亲,看到你,难免会不好过。” 沈焕大概也有点听不下去,打了个直球:“父亲有话直说便好。” 沈父的追思被打断,面上闪过一丝薄怒,旋即又好声好气地道: “你是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你妹妹明玉已经没了,看在为父的面子上,日后多帮扶一下你的两位哥哥,可好?” 沈焕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唇角微勾:“好。” 偷窥的林稚简直听不下去:“这是个什么人啊。” 系统看得很淡:“如果不是这样,主角还怎么抛下一切得道成仙。” 林稚还是有点担心:“他真的不会黑化吗?” 系统笃定:“不会的,主角又没有对他们抱有过期待。” 林稚若有所思:“说得也是。” 那厢,沈焕已经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和沈父的谈话,走出了书房。 结果没走几步,便又沈二被拦了下来。 沈二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许久,脸上满是不耐烦,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强自收敛了一下表情,下巴微抬,道: “听说你要去丹阳会了?” 沈焕盯了他片刻:“二哥有什么事吗?” 沈二一怒:“你什么意思?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沈焕声音淡淡的:“若是无事,二哥还是别来找我了。我怕我消受不起。” 言罢也不去看沈二作何反应,脚步一转就要离开。 沈二却一步跨到他跟前:“装什么清高,就你这么个废物,若不是攀上了丹阳会的高枝,你以为我会跟你说话?”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5 沈焕垂眸看着地面,半晌忽然勾起嘴角,眉眼间满是戾气,道:“二哥莫非以为,你跟我说句话就能攀上丹阳会的高枝了么?”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他积压多时的负面情绪上开了个口子,他不等沈二开口反驳,便又声音含霜地继续说了下去: “二哥这样的人才,就在撷英城祸害沈家就够了,至于别的,还是莫要妄想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显然不在沈二的意料之内,沈二又惊又怒,抖了半天却也只说出了两个字:“你放肆!” 沈焕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一把推开了他,快步走远了。 林稚:目瞪狗呆。 他指着画面里少年走路带风的背影,震惊得失了言语,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道:“他,他怎么就爆发了?” 系统永远都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智者模样,语气波澜不惊: “主角都憋屈二十年了,爆发一下有啥稀奇的。” 林稚挣扎着不肯被他洗脑:“他刚才说的那话……” 系统掐了画面,打断他:“如今主角已经下定决心了,大人可以准备一下去死了。” 林稚还记得这个剧情,接下来沈焕大概就要借助外力强行把修为提升至金丹期来斩断他和撷英城的前因后果了。 ——而他林稚,毫无疑问便是重中之重。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系统的措辞: “……能不能文明点?” “好叭。”系统迁就他,思索了片刻,“飞升?” 林稚:“……” 另一厢,沈焕走出沈二的视野,目中的淡淡讥诮便尽数褪去。他在沈二看不到的死角处停了停,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要回过头去,但很快,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这一点犹豫也被冷淡取代。 他大步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内,一中年男子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他走近了才道:“你来晚了。” 沈焕瞥了他一眼,方才人前的尊敬之色此刻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越过中年男子径直走了进去,盘腿坐下,道: “开始吧。” 中年男子问:“你可想好了?这等法子虽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借你金丹期的修为,但如此一来,你体内的缤纷之毒可就会再度爆发。” “那便再除一次。”沈焕半合着眼,冷淡道,“你助我这一次,我为你卖命十年,至于其他,无需你过问。” 中年男子脸上并无什么被冒犯的恼怒,相较于面对沈父时,此刻他的眼神甚至可以算得上和蔼: “我也不过是惜才罢了,如你这等资质和心性,其实不必用这揠苗助长的法子,只需好生修行三五年,这区区撷英城,谁还能挡你的路?” 沈焕抬了抬眼:“那又如何?” 中年男人一叹:“你把仇恨看得太重了,如此下去,只怕于修行不利。” 沈焕不为所动地又闭上了眼,过了半晌才道:“我无意对他们做什么,此后沈家于我便是路人。只有一人,” 他微微一顿,眉目之间杀气更浓,咬牙切齿道,“只有一人,我必须要杀。” 中年男人道:“等不得?” 沈焕道:“等不得。” 中年男人又问:“不后悔?” 沈焕沉声道:“绝不后悔。” 中年男人的面上便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转瞬间又收敛了起来,自储物戒内取出了一套银针。 第17章死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6 林府。 林稚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容色淡漠,仿佛是在静心修炼。 实际上—— “他来了!” 系统无言了片刻:“你怕什么?” 林稚外放的神识紧紧盯着一手掐着门房的脖子,逼问他的住处的少年,百忙之中抽空道:“怕死啊。” 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灵魂正在一刻不停地发抖。虽然明知此人十有八九是在做戏,但看在他即将完成第一部分任务的份上,系统还是十分配合地安抚他: “怕啥,又不是第一次了。”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也不是最后一次。” 林稚:“……”并没有被安慰到。 那厢,沈焕一掌拍飞了闻声而来的护院,看也不看不远处大声命令他停下,脚步却迟疑着后退的林家客卿,足尖轻轻点地,身形几起几落,便落在了林稚所在的小院里。 林稚登时紧张起来:“他怎么这么快!我爹呢!” 林府可不止他这么一个金丹期,怎么也不应该让沈焕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啊。 系统:“……”还蛮入戏的。 系统:“半个时辰前,你爹…林家主并几位金丹期族老,都被请了出去。” 林稚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猫腻,眼睛一眯:“这么巧?谁干的?” 系统无辜极了:“不是我。” 林稚还待追问,一扭头却见沈焕已缓步走近他的当前,当即一哆嗦:“他他他……” 系统有点儿奇怪:“主角还没掐你脖子呢。” 为何他家宿主大人却表现得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林稚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我可以申请安乐死吗?” 系统一怔,随即笑开:“大人放心,那时我会屏蔽你的痛觉的。” 大概是为了安抚一下林稚的紧绷情绪,他这句话时语气十分温柔,用的还是林稚最喜欢的那款声音,含着微微的笑意,恰如轻软的一汪水,缓缓地拂过林稚的灵魂。 林稚有点受不了地打了个颤:“你干嘛勾引我?” 系统:“……” 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的系统拒绝再跟这个不着四六的宿主交流,一声不吭地屏蔽了林稚的痛觉,消失了。 三言两语的功夫,沈焕已经推开了门,狂暴的灵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卷起了他向来打理得整洁的衣袍,发丝也被吹散,几缕凌乱地挡在脸上。幽深的目光宛如结了一层霜,冷冷地凝在林稚的身上。 林稚方才得了系统的保证,眼下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心里反而镇定了些,先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番,嘴角业务熟练地上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金丹期?这是吃药吃多了么?像你这种东西,也就能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沈焕的修为本就是强行提升上来的,气息虚浮不定,连带着心性也受到了影响,远不如往日沉稳。是以,林稚此话一出,他的眼神便冷了冷,磅礴的灵力也随之一阵激荡,不受控制地泻了些许出来,波及之处,所有事物尽皆化为齑粉。 林稚内心:卧槽好暴躁。 林稚表面:“连自己的灵力都控制不住,便是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处?” 沈焕对此人的厌憎已经到了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反胃的地步,他一步踏前,不再费力控制体内汹涌的灵力,一抬手,掌心对着林稚,那宛如困兽的澎湃灵力登时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争先恐后地倾闸而出。 林稚虽然十分渴望早死早超生,但为了不崩人设,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往旁边躲了躲,只是半边身子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发冠在强劲的灵力漩涡里无声破碎,满头青丝散了开来。 ——并被削去了一半。 林稚:身体忽然轻盈。 林稚心中感叹沈焕真是太阴险了,这一招简直直击要害,流血流泪不算什么,头秃了可还怎么活? 顶着一头乱毛的林稚理所当然地怒了,冷哼一声“不自量力”,便一掌拍向了沈焕的面门。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7 沈焕丝毫不惧,他苦苦压抑了许久的灵力也不允许他躲,不断地从经脉中外溢。他的身体底子毕竟还是筑基期,经脉不够宽广,其实承受不住这般狂暴的冲击,此时便隐隐有种随时要裂开的痛楚。 可他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从其中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他露出二十年来最畅快的笑,脸色愈发苍白,眼尾却泛起了鲜明的绯色。不顾身体深处的哀鸣,他直接抬手,不闪不避地和林稚对了一掌。 但听一声巨大的轰鸣,两道色泽不一的灵力简单粗暴地撞在了一处。 林稚冷静地看着自己裂开了细微口子的手臂,忽然有点想让系统把痛觉还给他了。 这个情况,他肯定是受伤了,但受了多重的伤,该作出怎样的反应,他却没法判断出来。 算了,不判断了,就这样吧。 这般想着,林稚当机立断地一连后退了几十步,身体甚至“因为惯性”撞破了墙,而后,他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无力地倒在了一片废墟中。 屋内,退了几步便稳住身形的沈焕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又望向外边,林稚一手撑着地面,似乎是挣扎着想爬起来,中途却又力竭地再度摔了回去,吐血不止。 看起来,竟是重伤不治的模样。 沈焕微微蹙眉。 他的心性虽被那个中年男人几针扎得颇有些浮躁,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眼下本就是强行拔高的一株禾苗,看起来和林稚一般高,内里却虚浮得很,乃是个真真正正的“赝品”。林稚本身的天赋又摆在那里,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可现在…… 沈焕警惕地盯着那个动弹不得的人,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然而林稚此刻糊了一脸血,别说破绽,鼻子找不着了。 沈焕还待再冷静一下,机会仅此一次,他绝不能鲁莽行事。 这般沉默的对峙未持续多久,他体内的灵力隐隐便有了消退的迹象。沈焕目光一凛,清楚地意识到,他与那人是不一样的,那人可以天长地久地躺下去,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莫非他要放弃这次机会么? 心念电转,不多时沈焕便下了决心。 他于是一闪身到了林稚跟前,低头望了这狼狈不堪的人一眼,对上了他满是挣扎,不甘,不可置信的眼睛。 只一眼,他便厌恶地撇开头,无意再去追究这个小人是不是在做戏,掌心又聚起灵力。 林稚蓦地睁大了眼睛,有气无力然而语速飞快地说: “等等!你不是说要把我对你做的种种都还给我……”么。 怎么能就这样杀了我…… 一句话没说完,沈焕便一掌拍在了他面门上。 血浆迸射而出。 于是那双瞪大了的眼睛永远失去了闭上的机会。 死不瞑目。 沈焕顿了顿,皱着眉抹去脸上温热的血液。 约莫是这传说中的第一天才的血太臭了,他此刻居然没觉得有多高兴,心里充斥着的只是无边的荒谬。 死了。 就这么死了。 居然这么好杀。 沈焕面无表情地又补了几下,确认这个曾带给他无尽屈辱的人已生机断绝,又放出了一蓬火。 他当初竟然差点毁在这么一个弱小的人手里。他想。 他勾了勾唇角,想笑,还没笑出来,便脑子一空,一头栽了下去。 林稚的魂体刚从“林稚”的身体中脱离出来,就撞见沈焕晕过去的惨状,忙不迭把人搂住,嘴里假惺惺地埋怨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8 “他怎么老是对我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要说:迷惑行为大赏 强行提升修为的沈焕(茫然):到底谁才是水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嘻嘻嘻赛赛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后宫少女5瓶;。。。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卷终 没抱多久,怀中那少年的睫羽便不安地颤了颤,眉头紧锁,似乎挣扎着要醒过来。 林稚吓了一跳,眼看着少年就要醒过来瞧见他这张帅脸,下意识地一撒手,又在沈焕即将脸着地的前一秒托了一把,让人得以还算安稳地趴在了地上。 又做贼似的走了。 并跟系统唠嗑:“我不是个鬼魂吗,刚刚怎么能抱住他?” “大人毕竟修炼了这么久。”系统明显无意和他扯闲篇,在脑海里催促:“还有一刻钟林家主和其他族老就会回来,你得在这之前带着宋沉璧离开。” 林稚闻言,飘荡的魂体忽然停住,半晌没说话。 系统:“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林稚缓缓开口,“我就是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女儿要养。” 系统:“……” 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林师傅哎你尽点心好吗!” 林稚心虚,装聋作哑,举步欲走,忽而想到了什么,回头指着地上人事不醒的沈焕,问: “他怎么办?” 系统平平静静道:“主角吉人自有天相,大人不必为他操心。” 那好叭。 林稚也就是一问,系统摆明了不用他多管闲事,他也没有非要插手的意思,飘飘荡荡地到了宋沉璧的住处。 刚到了院子里,便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声。 此处只住着宋沉璧一个人,这哭声是谁发出的便不言而喻。 可是,她哭什么? 林稚心下有点奇怪,飘到了门前,考虑到这里头住着的是个姑娘家,还十分礼貌地敲了敲门。 抽泣声猛地止住。 好半天,林稚才听得屋内的少女怯怯地问: “是谁?” 声音细弱,犹带着哭腔。 林稚咳了一声:“是我。” 宋沉璧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林稚听得一阵撞翻了桌椅的声音,而后是有些急促的跫音。 门开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39 宋沉璧探出脑袋来,急切地唤道: “师……” 话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下意识地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然而双脚却没出息地软得不像话,提都提不起来。 于是林稚便一头雾水地看见他乖巧可爱的小女儿的眼底又泛起了泪花。 林稚:胸口中了一箭。 他十分受伤地问系统:“她怎么这么怕我?就因为我死了吗?” 系统迟了片刻才一言难尽地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林稚一愣,随机反应过来,甩锅道:“你怎么也不帮我换一下脸?” 他现在顶着的是他本来的脸,难怪小姑娘认不出来。 只是现在当场换脸效果大概会更可怕,林稚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放柔了声音道: “沉璧,认不出师尊了么?” 宋沉璧一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目光有些迟疑。 林稚无视了系统的催促,仍然很有耐心地道: “师尊不过与你开个玩笑,怎么换张脸就认不出我啦?” 系统:……说得跟换了身衣服似的。 宋沉璧抬眼看着他:“师尊?” 短短的两个字,一半卡在喉咙里,一半被哭腔掩盖,若不是林稚用心,还真听不出来她说了什么。 他点了点头,想摸摸小姑娘的头,想到人家在古代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到底没动手,只是柔声问: “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他一提,宋沉璧堪堪止住的眼泪便又有了决堤的趋势,哽咽着说: “我方才看见师尊,师尊的住处……” 她毕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听到异响时便敏锐地觉得不对,一跑出来就见到林稚的住处塌了一半,狂暴的灵力余波仍在四散,叫她只看一眼便觉得承受不住,何况是……住在那里的人。 林稚被她哭得头都要秃了,忙道: “师尊不是没事么,乖,乖,别哭了,啊?” 宋沉璧用那被眼泪糊了一层的明眸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凶了: “师尊,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稚:头秃。 他顶着一脑门的官司,想起最初通过系统看到的那一幕,那时还叫沈明玉的少女和沈焕嬉闹,笑容明亮又灿烂。心里就直纳闷儿:怎么总觉得他小女儿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失忆的后遗症么? 这厢林稚在宋沉璧无休止的眼泪下焦头烂额,另一边,一身着红衣,神情倨傲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沈焕的身边,拿脚踢了踢他,道: “醒醒。” 沈焕骤然睁开眼,手一撑地面,勉强避过他的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冷淡道: “滚开。” 尚心一愣,讪讪地收回脚,嘀咕道:“嚣张什么。” 沈焕强自保持着清醒,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尚心道:“许长老让我来接你。”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0 他盯着面前形容狼狈的少年看了一会:“你不会以为,你杀了林家的天之骄子,还能平安地留在撷英城吧?” 沈焕闻言,低头看了脚边已经辨不出模样的尸体一眼,又平静地收回了目光,漠然道: “走吧。” 尚心看着他捕捉不到任何仇恨色彩的脸,总忍不住刺他一下: “现在倒是不在意了,先前求着许长老的时候,不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么?” 沈焕的语气毫无感情起伏:“与你何干?” 尚心一噎,随即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恶意的笑,慢慢道: “是与我无关,若不是……你以为当初在秘境里,我会多看你一眼么?” 他特意模糊了“若不是”后面的词句,等着沈焕追问——虽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但却想看看这个人憋屈的模样。 不为什么,就是看不顺眼。 那种仿佛来自本源的对立,让他一看到这个人,就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 沈焕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犹染着血污的眉眼波澜不惊,艰难地往外走。 林府的下人们都被尚心迷晕了,他得以平安无事地走到了林府门口。门边,一个中年男人正面带微笑,等着他。 正是尚心口中的“许长老”,先前为沈焕施针的中年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词语辨析试举例:师父和师傅。 这一卷就在这里结束了,下面进入师徒副本 天才是用来恨的,师尊是用来爱的,魔君是用来艹的(。 分工明确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火火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擦肩 林稚拖家带口地在系统地图的导航下,一直往东行了好几公里,才后知后觉身上有点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太凝实的魂体,十分忧愁,跟系统唉声叹气道: “我以后难道要一直裸|奔吗?” 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怪难为情的。 更重要的是,他“生前”也只到了金丹期,就连元婴期大佬,一旦失去了依附的躯壳,神魂也仅能在天地间存活七天罢了。他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走着走着就啪嗒一声碎了。 系统道:“大人不必担心,只要好好修行,大人的神魂是不会溃散的。” 林稚听话听音,震惊道:“你不打算给我找件衣服…呸找具身体吗?” 系统解释:“寄住的身体毕竟不是自己的,与大人的神魂难免会有排异性,大人即将进入留仙宗,那里不比撷英城,高人众多,很可能会以为大人是夺舍而来的邪道。” 而留仙宗作为正派数一数二的顶级门派,怎么可能会让一个邪魔歪道进门? 林稚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陷入了沉默。 系统又说:“这几年大人正好可以到处走走,顺便收集一些天才地宝,到那时,便可以重塑身体了。” 林稚眼前一黑:“你不帮我吗?” 系统诧异:“我会告诉大人去哪里寻找这些材料,还会告知大人重塑身体的方法,这些难道不是帮助吗?” 妄图偷懒一步到位的林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1 凑合过呗,还能咋的。 他只好一边养女儿,一边勤恳修炼。所幸宋沉璧虽然出乎他意料的胆小怯弱,却也非常听话,省心得很。 而大概是没有了“林稚”原属天赋的限制,他修行万物寂比从前还快了些许。 这般四处游荡寻宝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年。 这是留仙宗的一座附属城池。 人来人往的交易街,易容过后的林稚站在人群里,顺着系统的提示看向了左侧的一处摊位。 这种小地摊的摊主大多是炼气期筑基期的小修士,摊位上多的也是各种几经磨损的灵器和烂大街的丹药,但偶尔也会出现真正的宝贝——摊主见识短,认不出来,便会把它和其他的破铜烂铁一起摆上来。 此时系统示意林稚去看的便是一块灰不溜秋的不规则球体。 只是有人先他一步看上了。 站在摊位前的是一个筑基后期的竹竿样儿修士,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摊位上的零碎,最终把那灰扑扑的玩意儿抓在了手里,口吻颇有一些轻蔑: “这个怎么卖啊?” 他的脸本就不是和蔼可亲的那一款,长着一双吊梢眼,说话时还特意放出了自己筑基后期的气场去压对面的小修士,更加不讨喜。 小修士结巴了一下,还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二,二十块灵石?” 那修士眯起眼睛:“就这破烂,二十块灵石?你莫不是看我好欺负?” 原本还担心东西被人先一步抢走的林稚见状,登时松了口气,还有闲心对人家评头论足道: “这小伙子不会做人啊。” 那小修士虽只得筑基初期的修为,可不远处却还有一个筑基后期的中年人频频向这边望,显然是他的亲故。竹竿儿仗势欺人的算盘显然要落空了。 他说完,顿了顿,忽然又道:“不知道沈焕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可还记得离去时那少年阴沉狠戾的模样,丹阳会只是一个三流门派,人人自顾不暇,大约也不会有时间和心情来引导一个孤僻的少年人。 想到这里,林稚便有些怅然:沈焕的人设还是崩了。 系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说出口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这么久以来,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提到主角。” 他本以为按林稚的性子,这十年里他必然会四处走走,吃吃喝喝,结交新朋友,好生享受一下。谁知林稚却意外地沉静,他不关心主角过得怎样,也不到处浪,深居简出,除非必要,只是安安分分地打坐修行。 就像是……在特意避免与这个世界产生过多的交集。 林稚叹了一口气:“你不懂,崩人设让我自闭。” 系统答:“大人放心,主角的人设不会崩的。” 林稚也就是一提,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随意应了一声:“大概吧。” 言语间,竹竿儿已经被小修士和他的伙伴联手赶走了,林稚便止住了话茬,走到摊位前,微笑着询问: “这位道友,此物怎么卖?” 小修士脸上怒气未散,闻言瞪了他一眼,气冲冲道:“不卖!” 林稚神色不变,笑容愈发温和:“我知道友是被方才那人气着了,做生意总是要和气生财不是,我是诚心想买下此物,道友若是还气着,不妨将此物以两倍的价格卖与我,可好?” 他这么送上去给人宰,那小修士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讷讷道:“有点贵的,要二十块灵石呢。” “无妨。”林稚笑得真诚,“道友肯卖与我,已是我的荣幸了。” 他干脆利落地掏了钱,没走几步却被去而复返的竹竿儿拦了下来:“他凭什么不卖给我?” 林稚占了老大的便宜,心情正好,并不介意给他上一节思想品德课,于是多嘴道: “道友这般戾气重,怕是与身边之人相处得也不太好。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可与人交恶,于自身总是不利,道友与其找我的麻烦,不如好生反省一下自己。” 他说这话时暗戳戳地加了几分摄魂术,当下便把人洗脑成功。 竹竿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林稚忍笑,一抬眼却见周遭几个人都向自己投来了信服的目光,笑容顿时微僵。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2 用力过猛了! 他忙不迭溜走了。 在他身后,一个脸色阴沉的青年隐在人群中,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雕虫小技。” 只是他虽然识破了那奸滑修士的手段,却不知何故,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此人的话语,片刻后,他的目光在周遭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朝一处摊位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写着写着就给沈焕加了一个学人精属性 这章过渡章,大概下一章就拜师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重逢 玄天洞府位于留仙宗的辖境内,五十年一开,专门针对一百岁以下的年轻修士。因为太过出名,留仙宗干脆将之面向全修真界正派修士开放。为鼓励年轻人们奋发向上,还专门立了个龙虎碑,排名靠前的,不仅可将秘境中所得抱回家,还能额外获得来自四大门派联手颁发的奖励。 如此一来,向往者愈发如云。 而眼下,洞府的开放日已经接近尾声。 大浪淘沙,金子毕竟只是少数,沉在水底的沙子们闲得蛋疼,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赌最终会是谁夺得头名宝座。 “那必然是我们惊虹谷的圣子怀星河!我们圣子可是已经金丹后期了!” “怎么就轮到你家圣子了?依我看,还是天仙苑的明月仙子更有胜算。仙子可是单木灵根天赋,不仅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后期,更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不见得吧,留仙宗清寂真人座下首徒有瑕仙子,前些日子出关时我有幸在留仙宗做客,刚巧见了一面。那才叫一个美若天仙,年纪比明月仙子也更小,也不知哪位才俊有福能抱得这位美人归。” “有瑕仙子是谁?”有孤陋寡闻的人这般问。 “有瑕仙子你们不知道,总该听过宋沉璧真君的名号吧,有瑕,便是这位仙子的字了。” “仙子天赋高,人也和善,又生得那么美,哪里‘有瑕’,分明是完美无瑕!” 此刻,洞府内战况正胶着。 宋沉璧正在与一头猛虎鏖战。 此虎通体雪白,背生双翼,唯独眼睛是凶邪的血红色,看起来仿佛只有兽性,偏偏腾挪躲闪间又极为灵活,修为更是到了金丹期大圆满。是以,一时之间,宋沉璧不仅未能奈它何,反而落在了下风。 她御剑堪堪从那猛虎背后翅膀与身体的缝隙间飞过,一回头又见它跟着扑了过来。身形不稳之际,她只能勉力往左侧一闪,做好了挨上一爪子的准备。 却忽然听闻一声轻响,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笔直地插在了凶兽的爪子上。 猛虎吃痛,兽瞳中血色更浓,放过了宋沉璧,一扭身便朝那胆敢冒犯于它的蝼蚁扑了过去。 虎口脱险,宋沉璧却没心思庆幸,也来不及看是谁救了自己,提剑掐诀,一股至阴至寒的灵力引至灵剑身上,势如破竹地削向了凶兽背后生出双翼的柔软之处。 便听一道震天响的虎啸,那威风凛凛的翅膀诡异地折了下来——赫然被宋沉璧削去了一半。 凶兽毕竟未开灵智,当下便又想转过身来,来人却不放过它,张手飞出一把短匕,学着宋沉璧,悍然贯穿了它的另一边翅膀。 如此,两人虽是初见,配合却还算默契,半个时辰后,那凶兽便没了生机。 宋沉璧有些脱力,却未失了警惕,眼看着那猛虎轰然倒下,一抬眼便看向了来人。 居然只是金丹初期? 来人是个二十岁模样的青年,着青衣,生得一副温和无害的样貌,周身气度亦是温润通透,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隐隐有病弱之感。 见她看来,那人舒展了如画的眉目,有些歉意地一笑: “在下无意冒犯宋姑娘,只是方才见姑娘有难,便顺手帮了一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3 他对上宋沉璧略带怀疑的眼神,笑容愈发温和:“自然,也是因为墨霜草于在下十分有用,不知宋姑娘可否卖给在下一枝?” 墨霜草便是那头猛虎守护的灵植。 宋沉璧的疑虑消减了一些: “若非道友助我,我只怕就要葬身在这凶兽爪下了。道友若是需要,尽管取走便是。” 言罢,她瞧了一眼青年没什么血色的脸,明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却还是忍不住道: “你要这墨霜草做什么呢?” 青年一怔,随即又笑开,嗓音轻柔:“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过是想用来续一下在下的命罢了。” 宋沉璧眉心微蹙,脱口道:“你中了毒?什么毒?”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岂能这般探听人家的隐私?纵然她是好意,别人又凭什么相信他? 她怎会如此鲁莽,莫不是被方才那一场大战消磨了心志? 青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好脾气地答道:“是缤纷。” 墨霜草可不能解此毒,最多压制一二罢了。 他这般好说话,宋沉璧不知为何就觉得他不会对自己生气,又得寸进尺地问: “这种毒,单凭你自己是凑不齐解药的,你师尊呢?” 青年耐心地答:“在下不过一介散修,并无师门。” 言下之意,岂不是说他必死无疑? 宋沉璧望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心里无端地堵得慌,思量了片刻,说: “那你不如同我一道回留仙宗吧?” 青年百年不变的温和笑意里,终于多了一丝别的情绪。 宋沉璧低声道:“我师尊人很好的。” 这些年里,不仅想尽办法把她的灵根洗成了单水灵根,还传她合适的顶级功法,叫她免去了被抓去做炉鼎之苦。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她是如何拜在师尊座下,但师尊为她做的事,桩桩件件,她都记在心里。 她又看了青年一眼,不自觉地便显露出了几分小女孩的天真,道: “而且你天赋这么好,师尊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几天后,留仙宗止水峰上。 林稚四仰八叉地瘫在竹榻上,愁肠百结地问系统: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女弟子啊。” 按照剧情,过不了几年,他,清寂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就该在秘境里与沈焕相遇了,可他到现在都还没见着这个女弟子的影子。前些日子他倒是试着收了一个徒弟,可…… 想到那个二徒弟,林稚脸上便带了点菜色。 就在他愁得忍不住拔头发的时候,忽听屋外一声清亮的鹤唳缭绕而来。 林稚连忙把一川愁绪和他不雅的姿态一并收了起来,端正了身姿,作潜心修行状。 说起来宋沉璧如今已至金丹后期,大概能赶在沈焕到来之前破丹成婴,届时便能自立门户,两人正好错过。 林稚心中的算盘拨得啪啦响,半晌却没见宋沉璧如往常一般进来给他请安。他顿觉稀奇,起身端庄地朝屋外走去。 一眼便看见自己含辛茹苦养了多年的女儿正和一个男子站在一处。 林稚:心绞痛。 宋沉璧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向他一行礼:“见过师尊。” 于是林稚看清了那个大猪蹄子的脸。 林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4 林稚:!!!!!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下一章预告: 沈焕:我妹成了我师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804397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收徒 为何惊喜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林稚一瞬间拔腿就想跑,全凭着已至化神的修为才勉强稳住了脚跟,奈何心里惊骇太过,身形不动,表情管理却有点失控,挤出的微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位是?” 宋沉璧误以为师尊是在气自己不打声招呼就带人回来: “师尊,沈焕是我此行结识的朋友。” 她这般一说,林稚忽然就想起了他当初是怎么写的: [他生就一副温润含笑的俊美面孔,叫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之感,少女也不能例外,抬眸望了他一眼便匆匆垂下了优美的颈子,贝齿轻咬下唇,俏脸飞上了红云。] 这种描写,一看就是奔着谈恋爱去的! 林稚:我觉得我需要来一颗速效救心丸。 他连崩坏的剧情都顾不得了,连忙胡扯了一个理由支开沈焕,把宋沉璧叫到一边,踌躇了半晌,才悬着一颗心问: “你与那年轻人是如何相识的?” 宋沉璧觑着他的脸色,如实交代道:“先前沈焕在玄天洞府救了我一次,怎么啦师尊?” 救,救了她一次…… 林稚心底的小人儿一把捂住胸口:那还真是宿命的相遇啊。 他缓了缓,又和蔼地问:“为何要带他回来?” 宋沉璧眨了眨眼睛:“师尊不是一直想再收个徒弟么,沈焕人好,还是变异风灵根,给师尊做徒弟不是正好吗?” 林稚:是哦,你师尊我也正有此意。 他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仔细观察了一番宋沉璧提及沈焕时的言语神态,确认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坏苗头,这才把一颗老父亲的心放回了腔子里,道: “胡闹。” 顿了顿,到底不想让宋沉璧误解他的意思,真把人赶出去,便又多说了几句,“不过他既是你的朋友,你可给他安排一个住处。至于拜师一事,他若真有那个心向,两个月后便是我留仙宗一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你叫他自去攀那登仙梯便是。” 宋沉璧眼波一动:“师尊这便是答应了?” 林稚平静下来,稳重威严地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然后就把他大徒弟撵走了。 人一走,他便捧着他那饱受惊吓的心慢慢地挨着树坐了下来,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在脑海里唤道: “阿系!” 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林稚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不告诉我,沈焕来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5 系统沉默。 林稚逼问:“嗯?” 系统:“那你也没问啊。” 语气无辜,清纯,且白莲。 林稚谴责他:“你这是消极怠工。” 系统就很疑惑:“主角不过是提前了几年到来而已,于剧情发展没有影响,对大人来讲,能早点完成任务,不也是件好事么?” 林稚:“可他吓到我了。” 系统:“……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林稚阴森道:“你就没点别的表示吗?” ……原来目的在这里。 系统装傻:“亲亲抱抱举高高?” 林稚算是看透了这个抠门儿的系统,不再试图从他身上拔走一根毛,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转回正题: “他来得这么早,我的万物寂却只修行到了第八层,怎么给他解毒?” 万物寂共九层,前八层他都很是顺利,早在元婴期时便突破了,唯独这第九层,任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是参不透。 系统答:“其实不用修到第九层,大人也可以给他解毒的。” 林稚皱眉:“会留下余毒吧?” 系统:“自然。可是原剧情里就是这样的。” 林稚反驳:“没有吧,我记得清寂真人已经大圆满了。” 系统丝毫不慌:“大人有具体写过吗?有写他是如何给主角解毒的吗?” 只写到沈焕拜师的作者林稚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可我是这么想的。” “想有什么用。”系统毫不客气地开了嘲讽,“有本事你写啊。” 被他这么一打岔,林稚再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记不清清寂真人有没有大圆满了。 他只好退了一步,向系统确认道:“我这回是个好人,是吧?” “当然啦。”系统轻笑,“大人一直都是个好人哦。” 两个月转眼即逝。 留仙宗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也来临。 作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顶级仙门,留仙宗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普通的五灵根四灵根,若是在小门派里,大概还有出路,放到留仙宗,除了大毅力大机缘者,便只能在杂役里蹉跎一生。 内门,更是只有天赋心性俱佳者方可进入。 留仙宗对于未来门下弟子的年纪倒是没什么大的限制,虽然一般收的都是十来岁的小苗儿,但若真有诚心的散修想进入,天赋到了,也不是不可,叫他对天道发个誓,和一众少年人去攀那登仙梯便是。 此刻,明心殿里,林稚正和他的几个便宜师兄坐在一起,透过观微镜看着登仙梯上的情况。 “我说小师弟,你不是向来不乐意收徒么,今日怎么舍得现身了?” 说话的是留仙宗的掌门清净真人殷季,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他年纪原本不大,只是面相太嫩,为了掌门人的尊严,这才日日以老人的形象示于人前。 林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师兄若是不高兴,我这便离去。” 他左侧的女子道:“师兄你可闭嘴吧,小师弟性子刻板你又不是不知,真把人气走了,你去哄么?” 性子刻板的林稚收回目光,坐姿端正,专注地盯着镜子。 他不搭话,众师兄师姐便失去了乐趣,也跟着看起了今年的这一茬弟子。 登仙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愈往上,威压便愈发重。晃晃悠悠地悬在高耸入云的主峰上,每走一步便要荡一下,吓得若干少年少女花容失色,几乎是闭着眼睛往前走。 沈焕神色自若地走在其中,不一会儿便将他们甩在了后头。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6 他这般扎眼,明心殿内的几位峰主又不是瞎的,自然注意到了。 殷季捋了捋胡须,道:“变异风灵根,资质倒是不错,可惜年纪大了点。” 一边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则道:“年纪这般大,才得金丹初期,心性怕是不足。” 他们讨论了半晌,忽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道: “师兄们既然这般嫌弃,不如便把这娃娃交给我吧。” 众人沉默了一下。 林稚也不由得惊奇地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是丹宁峰的峰主清醒真人李临时,平日里惜字如金,和林稚有得一拼。只不过林稚这个清寂真人是因为性子冷,他是因为常年睡不醒。 说完这句,他便又满脸倦容地闭上了眼睛。 还打起了鼾。 其他六人面面相觑片刻,明智地调转了视线,继续观望登仙梯。 忽听殷季吃惊道:“又有人赶上那小子了!他……” 话音猛地止住。 林稚定睛一看,脸色瞬间铁青。 这不是他那外出历练,三月不着家的二徒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没有收徒 清醒真人是个重要配角,嗯 宋沉璧:“沈焕人很好,师尊一定会喜欢他的。” 林稚:“他年纪太大了。” ———————————————————————————— 第22章惊吓 丢人!现眼! 别人家的徒弟都在安安分分地维持秩序,就他能耐,跳到了登仙梯上和新人比高下。 林稚冷着脸打出一道术法,把那给他长脸的玩意儿提溜到了一边。 他二徒弟往这边看了一眼,纵身一跃,径直跳下了万丈深渊,跑开了。 跟只猴子似的。 殷季打哈哈:“师侄真是活泼开朗。” 便算揭过了。 登仙梯持续一天,作为其中年纪最大的,沈焕意料之中地夺得冠军。 这登仙梯林稚当年也走过,到了六千多阶便爬不动了。沈焕却无愧他主角的身份,不疾不徐地到了八千八百阶,且看那模样,分明还留有余力。 这强悍的抗压能力,和他有些病弱的外表极不相符,一下子就叫林稚回想起了,当年他还是个金丹期修士时,曾被炼气期的沈焕掐青了胳膊。 他心里有些疑惑,但随即便被换了一副嘴脸的几位峰主吸引了注意力: “此子如此心性,来我万剑峰做剑修最合适!” “我这有部心法正适合他,来我门下,定不会埋没了他。” 林稚美滋滋地听他们抢了半晌,终于又找回了点剧情在握的满足感。 面上却很是冷淡地掀了掀眼皮: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7 “这孩子是沉璧带回来的。” 争夺声戛然而止。 林稚又说了第二句:“师兄师姐莫非要跟我抢么?” 师兄师姐们含泪败退。 那一直不太清醒的清醒真人却又醒了过来,道: “他虽是师侄带回来的,却并非止水峰之人。掌门师兄他们放弃了,我却还想与小师弟抢一下。” 林稚纳闷:这又是哪里发展出来的剧情? 但按照规定,登仙梯的头一名,是有资格选择师从的。 他看了那人一眼,眉目不惊:“可。” 反正你也抢不过我! 掌门道:“临时你把这孩子要去做什么?人家是风灵根,去你的炼丹房里给你扇火么?” 几句话的功夫,通过测验的孩子已经由几个深蓝衣袍的弟子送到了殿上。 殷季和颜悦色地对沈焕道:“你既在此次试验中拔得头筹,按照本派的规矩,你可自行选择师从。” 女子掩唇笑道:“方才清寂真人和清醒真人可一直在抢你呢,你不如便在他们二人中选一个好了。” 她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料沈焕听了,便径直对着林稚跪了下来,微笑道: “弟子沈焕愿拜清寂真人为师。” 清醒真人一愣,道:“你不必这么急着做决定,本……” 林稚轻飘飘地打断他: “师兄,人我便带走了。” 殷季知他性情,也不恼怒,含笑点了点头。林稚打出一道灵力,卷着沈焕便径直出了明心殿。 到了止水峰,他把人松开,边领着他往前走,边道: “止水峰素来没什么人,你若是不习惯,可自行挑几个杂役上来,只有一点,平日里不可喧哗,扰了你师姐师兄修行,明白么?” 沈焕微微笑着,应是。 林稚又道:“方才与我抢你的是丹宁峰峰主清醒真人,日后你若是在丹药上有所短缺,尽管向他要。” 沈焕:“是。” 林稚三言两语把留仙宗的大概情况给他介绍了一下,一看已经到了自己的住处,便道: “我就住在此处,但有疑问,你可来此寻我。” 沈焕温和地又应了一声好。 林稚想了想,又把他带去了不远处的一间空房: “你便暂时住在此处,若你看中了别的什么地方,也可自行搬过去。” 沈焕一直认真听着,此刻便很好说话地道:“弟子住在此处便好。” 撇开先前在明心殿,这还是林稚第一次听他说超过两个字的话。那声音和数年前青涩的少年音大不一样,温润清朗,语调不疾不徐,天生就含了三分笑意,与林稚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止水峰空旷安静,有风轻拂,送来了远处的桂花香。 青年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一些,听不大真切。 林稚一瞬间有种时空错乱之感,重逢以来头一次正眼看沈焕。 像,真是太像了。 若说从前的少年与“沈焕”只有八分像,那眼前的青年无疑是像了个十成十。浓墨重彩的眉眼已经完全长开,身姿挺拔如松,分明是个修仙之人,身上却带着浓重的书卷气。就连身量,都与林稚记忆中的那人相差无几。 仿佛是那个“沈焕”,从林稚遥远的不可描述的梦境里走了出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8 林稚的心顿时像是被放在了秋千上,轻轻摇摆间掀起的微风吹得他的心直痒痒。 只是为人师表,这等心思未免有些……不足与外人道,林稚便压着那点心痒,一派冷清地问: “你可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沈焕凝视着他,目光幽深,低声道: “确有一事。” 林稚耳尖一酥,心神摇曳间,就听沈焕轻声道: “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师尊。” 林稚的心瞬间被忽然高高飞起的秋千甩了出去,啪叽一声摔成了八瓣。 他揣在袖中的手一抖,状似平静地说:“哦,是吗?” 沈焕的眼底似有迷惑,林稚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惊涛骇浪,声线是冷的: “若是无事,你便下去吧。” 这话摆明了是在赶人,沈焕虽然不解,却还是识趣地止了话茬,告退了。 林稚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惊魂未定地道: “阿系!你出来!” 系统:“大人有事吗?” 林稚口齿不清道:“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系统笃定道:“没有。” 林稚不信:“你不是也说……” 系统不容置疑地打断他:“那时主角金丹期未到,怎么可能和其他高人一样看出破绽?” 林稚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再次向他确认:“我真的不会掉马吗?” “不会的。”系统声音温柔,“大人不必这么紧张,你的修为远高于主角,就算是被他看出来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林稚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又绕了回来:“他说他觉得在哪里见过我!” 系统的语气里少见地有点迷惑:“统儿也不知道啊大人。” 林稚心说,难道他本尊的模样和“林稚”很像吗? 他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林稚”的样子,又摸出一面镜子照了照,得出结论:不像。 从长相到气质,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林稚”的长相是很传统的英俊,五官端正,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兼之常年修行,总给人以凌厉之感。 他不一样。 他虽然也很英俊,样貌却不大正派。生来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与人打交道时常常未语先笑,这笑却不是沈焕那种温文尔雅的笑,不像个“良家公子”,无形中透着撩拨人心的风流。 就因为气质与历任清寂真人的板正冷淡相去甚远,当年上留仙宗前还被系统调|教了好久。 真是一点也不像。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沈焕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总不至于,是特意说来撩拨他这个师尊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林稚想的那样hhhh 沈焕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纯粹是因为他这张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妄天鬿1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49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失态 他一直纠结这个,系统看不下去,遂给他提议道:“大人何不让主角自己说呢?” 林稚举棋不定:“那他要真是在试探我呢?” 系统想了想,道:“我觉得主角不是这个意思。” 林稚开始钻牛角尖:“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系统:“……直觉。” 林稚不是很相信他的统品,但有一点系统说得对,这般纠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他权衡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给沈焕发去了传讯。 沈焕倒是来得快,不多时便出现在了林稚的住处前,神色里没有半点被折腾的不耐烦: “师尊。” 留仙宗的外门弟子无论修为,皆着绿袍。内门的规矩却要繁琐一些,炼气筑基的弟子服为深蓝,金丹元婴则为月白,至化神以上,门派内发下的衣服则变成了纤尘不染的雪白色。寓意修行愈深,与俗世的牵绊便愈浅。 ——自然,到了这个地步,不穿制服也是可以的。 沈焕的修为才只得金丹期,规矩自然是要守的。此刻便换上了崭新的弟子服,白里掺着淡淡的蓝,腰间缠着蓝灰色的腰带。 他本是俊朗温和的长相,这一身打扮和他意外的相称,什么窄腰长腿,翩翩风度都展现得淋漓尽致。林稚一不留神就被美色迷了眼,脱口道: “你这身打扮,倒还蛮标致的。” 沈焕一怔。 林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可是个清正刻板的师尊,一眼见到徒弟就夸人家长得好看像什么话!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林稚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挽回,只能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若无其事地望着沈焕。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片刻,沈焕像是没察觉到个中不妥,轻轻一笑,神色自若地接了下去: “师尊当真这么觉得么?” ……你就不能转移一下话题么? 林稚被逼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心情并不是十分美好,移开视线,绷着脸:“嗯。” 他急于掩盖自己的口误,遂岔开话题道: “沉璧同我说你中了毒,是什么毒?” 便在这一刹那,他敏锐地感知到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脸上。 林稚当即转过头去,却见沈焕落落大方地看着他,嘴里不疾不徐地说着: “回师尊,是缤纷。” 林稚便把方才那一点感觉抛在了脑后,转身往书房走去:“你随我来。” 他让沈焕在对面落座,又叫他伸出手来。 沈焕知他意图,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挽起袖子,露出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一截小臂。 然而他虽然力图表现得十分配合,身体却不怎么听他使唤。林稚甫一触及那有些凉的手腕,便感觉到那只手紧绷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收回手,问: “你中此毒有多少年了?” 沈焕放下袖子: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0 “自出生起便带着了。”他又对林稚歉意一笑,“师尊,我……” 林稚淡声打断他:“无妨。这毒可是已经堵塞了你的经脉?” 沈焕的目光一闪,微不可察地停了一下,道:“是。” 林稚点点头,从袖里乾坤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黑瓶,却不直接递给他:“为师知道了,这是你李师叔炼的十转结续丹,你回去后一日服上一颗,可暂时压制你体内毒素。除此之外,为师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沈焕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睫低垂:“师尊请讲。” 林稚已充分入戏,语气平淡得捕捉不到丝毫起伏:“我知你从前一个人过惯了,防备心难免重了些。这本是无可非议之事,只是为师不妨告诉你,那缤纷之毒和我所修功法恰好相克,这天下约莫也只有我能解。” 沈焕眼波微动,似是有所触动。 林稚抬眸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以你的天分,本不该止步于金丹初期。那毒素固然害了你,却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你自身。为师之意,你可明白?” 沈焕便像一个好学生,认真地应了一声:“弟子明白。” “嗯。”林稚点到即止,他相信沈焕是个通透的人,便不再多言,抬手一翻,掌上便多了一柄剑,连同方才那小黑瓶一同递给沈焕:“先前你在那登仙梯上拔得头筹,此剑名寸阴,陪伴为师多年,今日便赠与你,当作是我的贺礼。” 沈焕伸出双手接过:“多谢师尊。”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林稚瞧出来了,不动声色地道:“光阴和风俱是流动之物,此剑衬你,你不必多思。下去吧。” 沈焕欲言又止地望了望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下了。 林稚还沉浸在那种入戏的玄妙感觉里,等人真走了,才猛地惊醒过来,一拍脑袋:“我还是没问啊。” 系统无言以对。 林稚轻咳一声:“我能再把他叫回来吗?” 系统:“别吧,以后大人和主角相处的机会还多的是,不用急于一时。” 说完他的语气严肃了些:“刚才主角和大人接触时的表现有些偏离人设了,可能需要大人矫正一下。” 林稚回想了一下:“有吗?” “有。”系统肯定,“主角目前的性格有往白切黑发展的倾向,建议大人以后多加引导。” 林稚搓了搓脸,认为系统是在为难他。 又不是初来乍到那会,若沈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他还能勉强兼任一下班主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什么的。 可现在沈焕都这么大一只了,什么风风雨雨都闯过了,三观差不多也定下来了,这时要他一个普通平民老百姓去“引导”他,怎么做得到嘛。 系统鼓励他:“主角以后肯定会遇到各种困难,这些都是大人你的机会啊!” 林稚面无表情地:“加工资吗老板?” 系统很迷茫:“帮助徒弟塑造正确的三观难道不是你们师父的职责吗?” 林稚:“……” 系统开始恶意卖萌:“喏,就像大人刚才那样做就可以了呢。” 林稚:“……”不,我只是单纯地想稳固一下好师父的人设。 作者有话要说:毒有别的用处,先不解hhh,让他俩培养一下感情,嗯,主要是沈焕对林稚的感情。 以及,师徒副本里,沈焕对林稚的感情都是正面的,上一章说的“眼熟”涉及到最后的谜底,暂时不能说,说了就莫得意思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可碎片星冰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人间癫、思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1 第24章找茬 沈焕缓步走回自己的住处。 半路,远远地便见到宋沉璧行色匆匆地自山下走来,不一会便到了沈焕跟前。 沈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向她微微颔首:“大师姐。” 宋沉璧仓促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胡乱点了个头,便又埋头往山上行去。 速度颇快,在沈焕周遭掀起了一小阵风。 沈焕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上回和这大师姐在玄天洞府初遇时的光景还历历在目,他分明记得那是位活泼开朗的少女。可方才两人擦肩时短暂的目光交汇,宋沉璧的眼神却很是躲闪,仿佛不敢见人一般,隐隐有种怯懦之感。 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修为打扮也是一样,沈焕几乎要以为那是另一个人。 他停了停脚步,眸色变幻片刻,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走了。 留仙宗。 顶级仙门自然跟别处不一样。不说别的,便是灵气,都比他从前去过的一些秘境要浓郁许多。止水峰作为七座主峰之一,更是有几条极品灵脉贯穿其中。 不是不好的。 可就是太好了。 他先前会答应跟宋沉璧来留仙宗,其中固然有私心,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在那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劲儿,就好像他是和这位留仙宗的天之骄女一起长大一样。一眼看到她左支右绌的窘态,就忍不住心一软。 这不应该。 她有点像明玉,可明玉其实不是多么独特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来,他见过不少像明玉的女孩儿,或气质相近,或样貌相似,实在算不得稀奇。 何况,他这位大师姐可比明玉要出色多了。 明玉没有她那样美丽的面孔,没有她那样耀眼的天赋,更没有一个身份尊贵,实力高绝的师尊。 但纵然如此,沈焕居然还是没法拒绝她。 而他这个师尊也很奇怪。 从他记事起,除了明玉和那个来去无踪的沈文,所有人,只要接触过他,都会对他抱有莫名的恶意,或多或少,无一例外。 离开撷英城,前往丹阳会时,沈焕还天真地想过,或许这种情况会有所好转。结果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只不过丹阳会的人修为高了些,更善于掩饰而已。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学会怎样处理旁人对他的仿若与生俱来的恶意,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大概生来就是不讨“人”喜欢。 但就在方才与这位便宜师尊交谈时,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竟然没在其中捕捉到丝毫恶意。 不仅没有恶意,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底还透着极淡的欣赏。 大概是受所修功法的影响,他这个师尊整个人都散发着寂然冷淡的气息,和那副过于出众的长相极不相称。 只是片刻相处,便让沈焕觉得心神沉静了不少。 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他在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叫他眷恋的故人? 沈焕垂下眼帘,看着手心里那只流光宛然的小黑瓶,脸上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笑,五指却不由得收紧了。 **** 林稚送走沈焕,又和系统唠嗑了几句,便准备开工修炼了。 虽然系统说,按照剧情,沈焕体内的毒素原本也没有去干净,但是,他现在扮演的毕竟是一个好师尊,还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多努力,没准就在解毒前把万物寂第九层勘破了呢。 结果他才摆好姿势,便听见了一阵轻而迟疑的跫音。 怎么回事,平日里半个月也不见得能见一次,怎么今日全挤一堆来了? 林稚撤了把式,又整理了一下他那副高冷师尊的架子,略提高了嗓音问: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2 “可是沉璧在外边?” “师尊,是我。” 声音怯怯的,带着点儿极力压抑的慌乱。 林稚叹了口气。 他这个小女儿样样都好,样貌人品都是顶呱呱,就是一点不太好: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他教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好转,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跟她说一顿,那之后的几天就能清晰地看见她会慢慢变得开朗大方。 第一次目睹她这番变化时,林稚喜了好几天,认为自己真是教女有方。但过了一阵子,林稚一觉醒来就发现,他闺女又恢复了原样。 林稚当场就吐了一升血。 后来…… 后来他就麻木了。 反正他费尽口舌做的思想工作对宋姑娘而言,大概只相当于一颗短效壮胆药,药效一过,一切如常。 其实,如果不是宋沉璧在药效时间内的转变实在太有迹可循,也从来没有过失忆的迹象,林稚简直要以为他女儿人格分裂了。 林稚收了心绪,打开门,看着不敢靠近的宋沉璧,有些无奈地柔声问: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来跟师尊说说。” 宋沉璧低着头,身子微微蜷缩,以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站着,闻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断断续续地说: “师尊,有,有人来找我。” 林稚的第一反应:有猪妄想来拱他家水灵灵的白菜了。 他弯了弯腰,把自己不着调的想法摁了下去,语气更温和了一些: “谁来找你了?” 约莫是他话音里的安抚意味太明显,宋沉璧终于不再是低头认罪的姿势,仰着脸露出了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抽抽搭搭地说: “是惊虹谷的怀星河和,和……” 说出这个名字仿佛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胆量,其他的人“和”了半天也没“和”出来。林稚有些发愁,但也不为难她,问: “他们来找你做什么呢?” 宋沉璧明显松了口气,口齿也清晰了许多: “他们说,我拿了第一却不去领奖,是,是在瞧不起他们。” 林稚:???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宋沉璧在说什么。 玄天洞府,那些先辈闲得蛋疼立了个龙虎碑,美其名曰鼓励天下青年才俊奋发向上,还说什么拔得头筹者可得到四大仙门共同颁发的奖励。 ——所谓奖励无外乎功法,灵药,高人的点拨。 可能拿下第一的谁不是各大门派精心培养的天才,哪个还会缺了这点好东西。 林稚自己本身是不在意的,他也是这么教育两个徒弟的。 但是居然会有人因为这事打上门来! 这一届的天才们都这么幼稚的吗? 林稚无言了片刻,温柔鼓励宋沉璧:“没事,他们又打不过你,你直接把他们打跑就好了。” 宋沉璧惊恐地望着他:“师尊??” 林稚:“……”唉。 陪着去呗,还能继续修炼咋的? 止水峰没有专门的待客之地,眼下几个上门找茬儿的才俊都在来客峰的一处偏厅,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宋沉璧揪着他衣袖躲在背后,就是不敢上前,林稚也没那脸去逼一个小姑娘,不得已只好先一步踏入了室内,对各位小辈打招呼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3 “咳。” 才俊们大概没想到宋沉璧能直接搬出他这么一尊大佛来,吃了好大一惊,喝茶的也不喝茶了,跷二郎腿的也收敛了,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道: “清寂真人好。” “诸位师侄也好。”林稚微微点头,十分有高岭之花的风范,开门见山道,“各位对本座弟子有何见教么?” “啊?没有没有。”当中领头的年轻修士赶紧摇了摇头,偷眼瞄了瞄林稚身后的宋沉璧,脸居然腾地一下红了,道,“我等对有瑕仙子都很是仰慕。” 林稚看了看他通红的耳根,觉得这话很真诚,并认真倾听他的下文。 就听怀星河下文道: “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那日和有瑕仙子同行之人。” 林稚:???? 作者有话要说:沈焕:跟我有什么干系? 小剧场: 【匿名】:女儿精分怎么办? 【回复】:多半是欠的,揍一顿就好了。 dei,宋姑娘就是人格分裂orz,次人格聪明大方还爱演。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封神 林稚沉默片刻,问:“你找他何事?” 怀星河道:“先前在玄天洞府他竟然抢了有瑕仙子的风头,我等看不过眼。” 林稚听得一头雾水:哈? 他冷淡而没有礼貌地打断怀星河:“沈焕亦是我门下弟子,何来抢风头一说?” 同时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向系统吐槽:“你这个世界自动补足的剧情也太睿智了,他们真的不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跟沈焕找茬的吗” 系统装聋,在他脑海里模拟出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表示自己正忙。 怀星河在兴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犹自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他……” 一句话没说完,手臂便被左边的同伴轻轻地戳了一下。但约莫是那人下手不够重,他只是稍一停顿,便又再度张嘴,“他……” 手臂蓦然一痛,这回是毫不留情的一记肘击,他明显地愣了一下,也终于腾出了脑子去想林稚方才说的那句话。 脸色当即微微一青。 林稚已经无话可说。 这长得可绕修真界两圈的反射弧,为什么也要学着别人来和主角作对?是修行太容易了吗? 但心里这样想,还是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略放冷了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怀星河对上男人冷漠的眼神,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说的一番话,头皮一炸,结结巴巴道:“林,林师叔。” “嗯。”林稚应了一声,辨不出喜怒,缓缓道,“他怎么了” “他,他,”怀星河磕绊了一下,一度让林稚怀疑是摆设的脑子终于发挥了作用,他急中生智道,“他从前所在丹阳会与惊虹谷有点关系,有人托我来跟他传句话,叫他莫吃了亏去。” 丹阳会不过一个三流势力,惊虹谷却好歹是个一流门派,非要说关系,丹阳会大概也就是惊虹谷的众多附属势力中的一个。 ——的小跟班。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4 没说谎,还真是只有一点关系。 不过人家圣子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的份上,林稚就大发慈悲地不多为难他,平平淡淡地道: “还有呢?” “还有?”怀星河傻眼了。 他那位充当了狗头军师的同伴又捅了他一下,两人就在林稚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一番,最后怀星河忍痛道: “前些日子,家师在玉清溪发现了一条封神族族裔,命我等这几日便去猎取,若是,若是沈焕道友有心,也可同去。” 此话一出,那方才与他眼神交流的年轻修士顿时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睛,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林稚品了品这句话,玉清溪大约是个地名了,可封神族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懒得戳系统,直接问道:“封神族是何物?” 怀星河像是被他的孤陋寡闻给惊到了,一个没把住嘴,脱口道:“林师叔不知道封神族?” 外来人氏林稚一点不脸红,从容自若地扭头问宋沉璧:“沉璧,你可听说过这封神族?” 宋沉璧自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没有。” 怀星河一噎。 但他同样的错犯了几次,这次总算聪明了点,在那不问世事的高人的冷淡目光里,识趣地解释道: “封神族,就是龙族的一支。” 啊,原来是妖族啊。 人魔妖三族,自古以来便互相鄙视,没个消停的时候。魔界中人多来源于入魔的仙修,暂且不提。仙修和妖族却是互相狩猎的关系。 妖族大多嗜食仙修的灵血,金丹甚至是神魂,仙修则对妖族的皮毛骨血虎视眈眈。 总而言之,在彼此眼里,对方一身都是宝。 至于龙族,那就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了。 怪不得方才那个小年轻会是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一个化神期带头抢人家小辈的机缘,他也不觉得羞耻,顶着对面隐含哀求和期冀的小眼神,一派淡然地问:“沉璧,你去不去?” 怀星河眼睛一亮。 约莫是被那个年轻男子眼里的亮光闪到了,宋沉璧又缩回了林稚背后,摇摇头:“我不要去。” 林稚便旁若无人地拍板道:“既如此,为师便和你小师弟一同去了。” 怀星河震惊道:“林师叔也去?!” 这本是他师父安排给他和几个小伙伴的机缘和历练,若是叫上有瑕仙子也就罢了,如今不仅要带上那个沈焕,这位大佛也要跟着去? 没听说清寂真人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啊! 林稚读懂了他的眼神,为了表明自己并非那等没皮没脸的人,遂淡淡道:“本座不会插手的。” 那也不行啊!本来只打算给他喝口汤,您老人家在,那不得把肉也分出去吗! 怀星河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奈何理亏在先,憋得满头大汗,也只是告知了林稚出发的时间,便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脸菜色地走了。 林稚初为沈焕之师,就给他抢来了这么一桩好差事,自认已经踏出了好师父的第一步,一瞬间找回了那天被沈焕剃头的轻盈感,手一抖就想给沈焕发去传讯。 幸而及时清醒。 他倒不是考虑到这种做法有故意折腾人家的嫌疑,而是幼稚地觉得,临出发时再叫上沈焕,更惊喜,更有利于在沈焕的心目中建立好师尊的形象。 为防意外,几人并未磨蹭多久,三天后便启程。 出发前一个时辰,林稚把沈焕叫了过来,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淡漠语气道: “为师听闻玉清溪周遭有封神族出没,你师姐师兄有事在身,你便随我同去罢。” 沈焕也不问为什么,干脆地应了下来,末了才问道:“请问师尊,封神族是何物?”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5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林稚含混道:“应是龙族的一支。” 他从沈焕这句问话里找到了认同感,对系统道:“真不是我见识短,你看沈焕也不知道。” 系统语气复杂:“主角才金丹期,没听过很正常,而大人你……” 林稚不高兴地警告他:“闭嘴啊。” 系统就不,还给他开起了科普:“封神族不是普通的龙族,原本是化神期修士才有资格,也必须知道的。” 林稚已经忘了这是自己写的书了,追问:“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他支起耳朵准备听科普,忽听沈焕轻声问:“师尊为何要带我去?” “嗯?”林稚愣了一下,回头对上青年似乎永远温柔的笑眼,想了一下,理所当然地道,“你可是为师的徒弟。” “是么。”沈焕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复杂,转瞬又恢复了近乎虚假的温柔,“多谢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啊,感情线拉起来了,我都把沉璧小姐姐支开了!四舍五入就是单独下副本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垂死病中惊坐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小块儿年糕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捕妖 林稚一心只想着稳固人设,并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道了一声“不必”,指尖挥出一缕剑气,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清音——其实他更想直接吹口哨来着。 不多时,便有两只雪白的仙鹤款款地落在他跟前,矜持地伸了伸细长的腿,歪头看他。 林稚早已摸透了程序,业务熟练地弯腰在两只的脑袋上各撸了一把,又从指尖逼出两滴血,上供似的喂到了两个祖宗的嘴边。交易完成,这才回首示意沈焕坐上去,两人一起离开了留仙宗。 他养的这两个祖宗,全名是冰魄流光鹤,九品灵兽,据说逃命时速度可比合体期修士——不过林稚从来没见过就是了。 丫脾气大得很,只肯用元婴期修士的速度慢慢飞,还不能催,一催能直接把人给掀翻下去。 他飞快地揪了一下白鹤的羽毛,又赶在祖宗发飙前收回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跟系统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还没忘记啊。” 林稚:“???你这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是啊。”系统坦荡荡道,“不过大人可以猜猜看。” 林稚就隐隐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种违和感来自哪里。 为什么!他一个作者!要猜自己书里的剧情! 系统幽幽道:“因为你坑了啊。” 林稚含恨咽下一口血,恼羞成怒道:“不猜。” “好叭。”系统神神秘秘地说,“可以给大人剧透一点点。封神族,是妖族的无冕之王。” 林稚十分没有骨气地被成功挽回:“妖族有王吗?” 系统:“当然没有。龙凤虽得天道眷顾,族裔却少,真论实力,比鼠族也强不到哪里去。” 他这话里带着股轻蔑劲儿,林稚心下诧异,却不表露出来,而是出其不意地问: “为什么叫封神族?他们干了什么大事吗?” 系统:“一群龙而已,能做什么大事。‘封神’不是说他们曾经把哪尊神封印了,而是自封为神的意思。” 林稚:你这种鄙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6 他又试图套系统的话,奈何系统警惕得很,并不上套,只得岔开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偶尔跟沈焕说句话,就这么一路到了玉清溪。 玉清溪名字里带着个“溪”字,其实跟溪没有半点关系,它位于修真界边境,与万妖林立之地毗邻。妖气浓郁,而灵气贫瘠,其中古木参天,荆棘丛生,是个修士们都不爱去的荒凉地儿。 林稚在留仙宗养尊处优惯了,甫一踏入此地,便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他将心比心,认为沈焕大约也不好过,遂抓住机会,扭头准备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之情。 一回头就见沈焕轻松自如地跟在他身后,腰背挺直,衣饰如新,漂亮的眼睛里含着三分笑意,从容得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连气息都未曾乱一下。 林稚:再见。 沈焕迎上他的目光,对他轻轻一笑:“师尊?” 那笑容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既不让人感到过分热切,也不会让人觉得敷衍,令人如沐春风。 沐浴在春风里的林稚恍惚了一下:“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沈焕扭头看着他,目光极真诚,“倒是师尊您一路奔波,想必是累着了。” 林稚断然否认:“没有。” 他本身是个舌灿莲花的人物,奈何“清寂真人”却是个沉默寡言的高岭之花。眼下那几个年轻人还没来,他便就地盘腿坐下,闭目调息了起来。 沈焕站在他左侧不远处,凝视着神情冷淡的男人,眼底褪去了极具迷惑性的笑意,目光便显得又深又沉,仿佛揉进了无尽的思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林稚任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仍然不知收敛,只得出声道:“你在看什么?” 窥视被逮了个正着,沈焕也不惊,不慌不忙地挪开视线,脸上又带上了那仿佛面具般的微笑: “对不住,我无意冒犯师尊。” 林稚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了一瞬,出神地想,冒犯也不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你想怎么冒犯了。 但这种不符合人设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他一撩衣袍下摆款款站起身,望向东南方,声音清冷而禁欲: “他们来了。” 片刻后,怀星河几人便共乘着一头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那蛟体型巨大,这林子里没有它的容身之处,它便在空中停稳了,任几个人下去才长尾一摆,径直离去。 林稚:唉,看看别人的灵兽。 怀星河几人下饺子似的落在了他跟前,前不久才吃了教训,这次老实了许多,客客气气地行礼叫人,余光虽不时地扫过沈焕,看得出怨气,却也没多说什么。 林稚也冲他们微微点头,道:“几位师侄不必拘礼。” 这是让他们带路的意思了。怀星河心里苦,但他不说,强颜欢笑地转过身,朝密林深处行去。 林稚和沈焕走在最后,一面和系统交谈,一面向沈焕即时转述自己从系统那得来的情报。 “封神一族,生来修为便至元婴,于你而言大约有些棘手,切记不要逞强,若是危险,躲在我身后便可,知道了么?” 沈焕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谨记师尊教诲。” 林稚顿了顿,又端着一张超凡脱俗的脸,道: “自然,若是有那个能力,也不必手软。” 走在前面的怀星河一行人:“……” 沈焕看起来有些犹豫,浓睫垂下:“如此,是否不妥?” 林稚把他的样子尽收眼底,奇怪地反问道:“有何不妥?” 沈焕慢条斯理道:“他们未曾得罪于我,这般行事,于师尊的名誉有害。” 林稚看他的目光里便不由得带了点怜悯。 傻孩子,你还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看你呢。 但真话是不能说的,于是他便颇有些自负地说:“我辈修士,如何能被区区名誉绊住了脚步?” 沈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师尊是这么想的么?” 林稚肯定:“自然。” 你可是主角,你怎么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7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对仙鹤):你看看别人家的灵兽! 鹤给了他一爪子。 林稚(对沈焕):你看看别人家的徒弟! 沈焕想了想,按着亲了一口。 林稚满意了。 别人家:不!我们从来不这么养徒弟!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肥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捕妖(中) 那位封神族裔的住处很有些难以捉摸,好在怀星河事先做足了准备,几个人又皆是修为小成,不过片刻,林稚便在空寂的草木味儿里,闻到了一股…… 说不上来的臭味。 那股味道,林稚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说臭吧,也算不上多臭,随便那只野兽的窝拎出来,气味儿都要比这销魂。 但撇开这股子微酸的发酵味儿,确实还有另一种气味——不,说“气味”并不准确,因为他并不是通过鼻子“闻”到的。 这怪味儿仿佛是直接化在了空气里,鼻子闻不到,却顺着他的毛孔的每一次翕合,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直接在他的神魂深处写下了一个“臭”字。 就好像是,他对于里面的那个东西,有种发自天性的排斥。 林稚生平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体验,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口鼻,沉静的壳子里是躁动的神魂: “怎么这么臭!” 系统不赞同地道:“封神族天生便开了灵智,一般都挺爱干净的。” 林稚神魂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处:“那你解释一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这只比较特殊。他会独自住在这里,大概是因为太不讲卫生,被赶出来了。” 林稚:“……” 系统又想了想,冷静分析:“其实大人此刻难受,并不是因为觉得‘臭’,只不过封神一族和人类天生不相容。这只龙又还在幼年期,学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这才让大人几人觉得难受。若是成熟期的龙……” 林稚:“成年了会怎样?” 系统含蓄地道:“大概可以让大人你爱上他?” 林稚脸色一青。 他看了看前边的怀星河几人,他们的反应比他更激烈,活像晕车了一样,个个脸色泛青,想吐又强忍着,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他又回头望向沈焕,见他神色虽还算平静,嘴唇却微微抿着,显然也不好过,只是大约忍耐力较前边几人要强一些,表现不大明显。 林稚思量片刻,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沈焕接过,打开,看见了一颗通体莹润的渐变绿色丹药。 只是这丹药一无灵气,二无丹香,也看不出品级,沈焕疑惑了一瞬,什么都没问,微微笑着,干脆地放入了口中。 下一刻,一股清凉而嚣张的甜猝不及防地炸了开来。 沈焕微微睁大了眼睛,常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林稚虽然把东西给了人家之后就移开了目光,神识却暗戳戳地把他的反应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满足感,淡声问: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8 “可好些了?” 沈焕地收敛了神色,温和地道:“好多了,多谢师尊。” 林稚就很得意。 薄荷味儿水果糖,纯手工,无添加,清凉芬芳,刚好可以压制此种环境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他随意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小心行事”,便又面瘫着脸继续走。 一看就不是那种会随身带着糖的幼稚鬼! 沈焕稍稍落后了半步,目光在男人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停了一瞬,又迅速地垂下了眼帘,眸色晦暗。 那颗被他师尊做成了丹药的模样的糖已经消融了,但口齿间残留着的糖味儿仍然久久不散。 凛冽,嚣张,还有点……腻。 他没有告诉他这位师尊,他走在这林子里,其实并不觉得难受。方才的种种表现,不过他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假装出来的。 沈焕张开五指,盯着掌心延伸的纹路看了一会,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 很快,他便放下了手,在林稚回头催他前,疾行几步跟上了小队。 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谁来领路了。直接循着怪味儿就能找到那条龙。大约是想着早死早超生,几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未过多久便到了一处山洞前。 ——亏得怀星河眼睛尖,才发现了这样一个“山洞”。 那条龙也不知有多久没出过门了,山洞封了一大半,洞口各种灵药,兽类的残骸堆积如山,里面居然还有半条下品灵脉,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深深的牙印,是谁的杰作,不言而喻。 到了洞前,那种不适感也到了极致,怀星河嗑了一把丹药,这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转身向林稚求助: “林师叔……” 林稚向他微微颔首,一副不懂他的暗示的高冷模样,道: “师侄不必紧张,本座只是来看看,尔等可自由行事。” 怀星河几人:“……”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可林稚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在他们开口之前,白衣轻振,已经退开了老远。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谁敢把人再叫回来。想让人家徒弟出个力吧,林稚又没退到山那边去,还在遥遥地望着这边呢。 怀星河:心里苦。 不得已,几人只好对视了一眼,当中一个土灵根的便百般不情愿地踏前一步,忍着反胃,掐诀使出了一招“移山”之术,把眼前那堆“生活垃圾”给移到了一边去。 他心里不忿,本想假装无意地把这堆破烂挪到沈焕边上,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远处那座大佛的身影,手抖了一下,术法失衡,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仍有一小部分没有送出去,自半空中砸下来,落了他满头满脸。 怀星河震惊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小伍,你没事吧?” 小伍:“…没事。” 怀星河不大相信,但他也没时间再去关心小伙伴的心情了。因为那被他们强行打开的山洞里,开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声龙啸和着山石滚滚而落的声音直穿入耳,几人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脸色都苍白了一瞬,个别实力稍弱的,更是被震得张嘴吐了一大口血。 紧接着,那巨大的山洞口,探出了一大颗……脑袋。 怀星河的脸都绿了。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当真直面这样一头庞然大物,他才知晓,什么心理准备都是没用的。 就那张巨口,一百个怀星河都不够人家一口闷的! 那头系统嘴里的“幼龙”转了转那双放大版探照灯似的眼睛,竟然直接忽略了冒犯他的怀星河几人,把目光落在了沈焕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龙就是个例!真的! 他就是不讲卫生! (震声)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59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谭晃2瓶;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明灭 沈焕微微皱眉,举步欲退,却又很快地稳住身形,手按住剑柄,对怀星河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手腕一转,拔剑出鞘,转瞬间便已飞至黑龙跟前,剑光凛冽如雪,直指黑龙双眼。 他的动作虽快,黑龙的反应却也不慢,灵活地闭上了双眼,脑袋往前一探,张嘴就去咬沈焕的剑。 好在沈焕的目的并不在此,也不气馁,剑锋不减,对着那一层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双眼皮刺了下去。 怀星河收到他的暗示,懵了一下。 但他好歹是惊虹谷精心培养出来的圣子,紧跟着便领悟了沈焕的意思,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劲儿,赶在黑龙睁眼之前,招呼小伙伴们一拥而上,结了简单的阵法,掐诀的掐诀,画符的画符,所有的攻击都落在那相对柔软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沈焕手中的寸阴也堪堪刺到了他的眼皮上,发出了金石相撞的声响,而后,下陷了半寸。 寸阴锋锐,奈何这条龙的双眼皮更厚,他这一击,效果并不显著,反倒是遭到了群攻的脖子,顷刻之间便血流如注。 黑龙吃痛,又是一阵震天响的长啸,元婴期的可怖威压散发开来,逼得沈焕等人纷纷后退,而后,但见黑龙身形一窜,在断木碎石中直飞高空。 怀星河几人身体紧绷,把师父长辈们给的杀手锏都拿了出来,警惕着黑龙的报复。 然而……人家又一次地忽略了他们。 沈焕方才站稳,便觉上空有风声袭来,只得足尖一点地面,再次退了十里,这才有余裕抬起头。 此刻,那条龙离他也不过数尺之遥。 它本已停住,却似乎又被他这一眼激怒,张牙舞爪地直扑而下。 沈焕瞳孔一缩,一脚蹬在身侧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腾空而起,那黑龙也紧跟而上。 沈焕的额角沁出细汗,金丹急转,手中的寸阴剑光大放,在他力竭下坠之前刺入古木,身体则借力从树枝的缝隙间穿过。 身后传来大片树木被摧折的声音,愈来愈近。 沈焕的眼底凝结了一层霜,眉间笼罩着些许戾气,一转身便要朝这对他紧咬不放的龙削过去。 手臂却忽然被什么人拽住,狠狠一扯。 沈焕一激灵,下意识地要挣开束缚,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闻到了某种幽淡的香。 这香气冷冷淡淡,乍一闻近在咫尺,待要仔细辨认又没了,分明是矜持正经的香,偏因为这若有若无的做派,多了一丝勾人的味道。 混在浓烈的草木气息里,居然也没失了颜色。 沈焕僵硬了一下,撤了掌心的灵力,放松了身体。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林稚察觉到他撤去了防备,干脆把人往怀里一搂,不慌不忙地轻轻一转,雪白的靴尖重重地踢在了那龙血盆大口的上嘴唇上。 徐徐落地。 猝不及防地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沈焕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双脚踏上了实地方才清醒。 他退出林稚的怀抱,正要向他这位师尊道谢,便听见了一道冷中含着微怒的声音: “我方才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焕压根儿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实情是不可能说的,他张嘴要瞎掰扯几句话安抚一下,一抬眼就看清了林稚的脸。 他这位师尊的面色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如霜似雪,唯一不同的,是那双隐含薄怒的眼眸,蒙了一层极淡的水光。 他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0 他不过是没按照他说的往他后面躲而已,方才也是有惊无险,怎么,怎么就让他气成了这样? 沈焕有些荒谬地想,就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 就因为……他沈焕? 对面极力憋住眼泪扮演冷漠师尊的林稚内心: 啊,操,jio好痛! 还真是踢到铁板了! 那条“铁板”龙被他一脚踹到了一边,但约莫是林稚下脚还是轻了,不过片刻它又转了回来,盯着林稚两人看了片刻,忽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林稚把它的动作尽收眼底,觉得这慢动作颇有些伤感失落的味道,心里纳闷:咋还忽然演起来了呢? 龙的双眼完全闭合的那一刻。 林稚猛地觉得神魂被重重地拉扯了一下,刹那间竟然有撕裂的趋势。 林稚悚然一惊:什么东西! 系统:“是封神族的绝技啦。” 林稚想要追问,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他的修为摆在那儿,那一条细小的裂缝很快便又合拢,但是沈焕…… 林稚掉头一看,果然,那人的脸色已经白得不像话,冷汗把鬓角都打湿了大半,眼睛虽还勉强睁着,目光却已然涣散,身体也摇摇欲坠。 他皱了一下眉,一记耳光裹挟着磅礴的灵力毫不留情地扇在那条龙的脸上,打断了它的“作法”,迅速把人带到了一边,也顾不得沈焕的“忌讳”,抓着手腕便强迫性地输了一道灵力进去。 见徒弟的脸色好歹好看了一点,他这才腾出时间来,扭头看向袖着双手的怀星河几人,眉目微冷: “几位师侄是要把这龙让给我的弟子么?” 或多或少确实存了看戏之心的怀星河等人蓦然一震,手忙脚乱地便朝着龙攻了上去。 林稚还没忘了自己只是来掠阵的,提醒了一下众崽子们便不再去管,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他那特别脆弱的徒弟身上。 沈焕整个人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纤长浓密的睫毛打湿了,一小绺一小绺地沾在一起,眸光迷蒙,有些无力地挨着林稚。 看得林稚一阵……心猿意马。 作者有话要说:封神族的绝技,明灭:眼睁则天明,眼闭则天黑。 参考烛龙的设定。 至于为什么我要另外掰扯一个名字,后面解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妄天鬿、有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转变 过了片刻,沈焕大概是缓过来了,被林稚抓着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站直了,目光落在林稚被他蹭湿了的衣袖上,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轻声细气道:“方才让师尊费心了,我……” 他说到这里踌躇了一瞬,林稚顺着他的话联想了一下,心说,难道你还要帮我洗衣服么? 而后他便目瞪口呆地看见沈焕小心翼翼地拈了一个清洁术,动作温柔又细致地把他那一片衣袖给捯饬干净了。 这本不过是一件随手就能做好的事情,不知为何到了他沈焕这儿,难度系数就仿佛翻了几倍似的,脸上的神情异常的专注,仍带着些许水汽的睫毛低垂着,眼睑的轮廓清晰如画,落在林稚眼里,便是一幅伸手就能采撷的水墨画。 但不知怎的,他方才翻涌的旖旎心思反倒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些不自在地把自己的衣袖从沈焕的手里拉了出来,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这才端着师尊的架子道: “我收你为徒,不是为了让你把时间耗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1 沈焕闻言怔了一下,旋即好脾气地一笑:“那师尊认为,我应当做什么?” 林稚撩了撩眼皮,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既然好了,就莫在我跟前杵着了。我莫非是带你出来看戏的么?” 沈焕目光一闪,低头认错:“是弟子愚钝。” 言毕,他又向林稚行了一礼,拖着病体离开了他狠心的师尊。 了解全部真相的系统十分不给他面子地“啧”了一声:“方才想入非非的不是大人你吗?” 林稚不以为耻地感叹道:“但是他太让我失望了。” 系统:“?” 林稚痛心疾首:“他居然都没想到要给我手洗衣服!” 系统:“哦。”看把你惯的。 那厢,沈焕甫一加入战局,怀星河几人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散开了些——虽然以那条龙的庞大身躯,他们不必如此,离他也足够远了。 沈焕并不在意,面容沉静地拔出寸阴,剑刃在天光的照耀下,似有一线刺目的雪光闪过,不过瞬息,这一线雪光便出现在了黑龙的逆鳞处。 他方才还是一副病弱貌,此刻动作却未见丝毫迟缓,反而比先前还要快上了三分,眉宇之间杀气隐隐,寸阴也仿佛和他起了共鸣,剑身轻震,那条龙又和怀星河缠斗了许久,反应难免慢了半拍,竟然还真被他刺了个正着。 几乎就在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收手,便被吃痛的黑龙一爪子拍了下去。怀星河几人也遭了池鱼之殃,被一尾巴兜头扫了开去,纷纷吐血不止,气息顿时萎靡。 林稚看着狂化后气势盛极的黑龙,不由得为那几个小金丹捏了一把冷汗:“打得过吗?” 系统还没接话,他又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打不过,那就读档重来好了。” 系统:“???” 不过林稚也只是随口一说,逆鳞被人这么不遗余力地来了一下,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条龙此刻看着比一开始还要可怕,实际上和地上瘫着的众年轻修士一样,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打不过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个局面是沈焕冒着殒命的风险换来的,但其他几人谁也没有就这么把“宝库”拱手让人的意思,都咬着牙试图站起来。 在这时,黑龙却一纵身飞到了沈焕跟前,盯着奄奄一息的青年,冷漠的兽瞳里闪过一抹灵性的光,张嘴便要把这个人吞吃入腹。 然后它便感觉到已经麻木了的逆鳞处又传来了隐隐的刺痛。 沈焕无力地阖着双眼,黑龙口中的腥味儿熏得他几乎要闭过气去,持剑的手也在止不住地发抖,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榨干了经脉里的所有灵力,稳稳地把整个剑身都送进了黑龙体内。 林稚眼睛尖,看到这一幕便赶紧封了听力,又地一把捞起沈焕就跑。但就算是这样,神魂居然还是被那条龙垂死的尖啸震得动荡了一下。 轰隆一声巨响,龙重重地自空中摔了下来。 怀星河几人连忙就地打了几个滚,这才免了被压成泥的悲惨结局。 它已然到了随时要断气的地步,却执着地调转了头,冷冰冰地盯着沈焕,片刻后竟然口吐人言: “你怎么敢杀我!” 它就像刚学会说汉语的外国人,这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语调十分怪异,声音是和它巨大体量不相称的稚嫩,宛若三岁孩童,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谜之可爱。 林稚:“……”还真的是幼年期啊。 沈焕不为所动,抬手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几步走到它面前,平静地看了它一眼,而后一脚蹬在剑首上,把整柄剑都蹬了进去。 那条不讲卫生的幼年期龙终于彻底咽气。 沈焕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宝库”,有些吃力地仰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林稚,轻声问:“师尊觉得我的表现如何?” 他的神情沉静得很,说这话时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然而大约是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实在骇人,又或者是他方才屠龙时表现得太过平静,林稚竟然觉得他这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有些虚假。 他开始相信系统说的话了。 沈焕的人设好像确实偏了。 但这显然不是他现在该纠结的事,林稚谨记着自己好师尊的身份,寻思着以后再慢慢矫正,眼下便当作没看见,淡定地点了点头: “尚可。” 沈焕于是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扭脸对一旁瞠目结舌的怀星河几人风度翩翩地一点头,道: “方才连累诸位道友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2 而后又客客气气地邀请几位青年才俊与他共享这没了脚跑不了的宝库。 怀星河:“……”笑不出来。 林稚作为一位化神期大佬,又是留仙宗的一峰之主,自然是不稀罕这点儿龙津龙血龙骨的,遂一派仙风道骨地站在一边纵目远眺。 脑海里则有些迷惑地问系统:“这个龙怎么老是针对沈焕啊?” 系统:“嗯?主角不是一直都是被针对的那一个吗?” 林稚:“我觉得你在糊弄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系统谴责他:“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林稚只好转移话题。 他隐隐觉得今天沈焕的表现不大对劲,到了后面更是如此。他于是仔细回忆了一下重逢以来沈焕面对他时的种种表现,最后想起方才沈焕的那个几乎透着依赖意味的微笑,震惊地得出了结论: 沈焕莫名其妙地就亲近起他这个新鲜师尊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林稚匪夷所思道:“他怎么变得这么快?”一开始不还是对他退避三舍吗? 系统不负责任地瞎几把猜测:“可能是爱上你了叭。” 林稚:“???” 系统飞快改口:“哦,我是说,主角应该是赖上你了。” 林稚一时没转过弯来,诧异道:“赖上我干什么啊?” 系统幽幽道:“当然是伺机夺取你的宝贝啦。” 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林稚松了口气,想了想,帅脸微微一红,臭不要脸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宝贝。” 系统:“????”你在说什么胡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沈焕的人设逐渐往白莲花的方向偏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弗娑5瓶;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发作 林稚若无其事地蒙混过关,不多时,眼看沈焕几人已经把那条龙分割完毕,才道: “回去罢。” 一场恶战,这片林子被毁得几乎看不出原样。林稚就没法再像来时那样装模作样,只得朴素地通过灵契召唤那两只跑得不见踪影的仙鹤, 好半天,上空中才听得一声鹤唳,两只祖宗不情不愿地拍着翅膀徐徐下降。 林稚负手而立,随时准备着骑鹤归去。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脑门上顶着一撮黑羽的当先发现了地面满目疮痍的情状,突兀地尖叫了一声,疯狂拍动起了翅膀。 ——然后飞快地飞走了。 走了。 林稚笑意渐消:“……” 他盯着那两个以光速逃离他视野的扁毛畜生,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在意识里对系统面目狰狞地说:“我今天回去就要把这两个畜生炖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3 系统劝他:“别啊大人,好贵的呢。” 林稚捂着心口,十分伤心:“我这是养大了两只叉烧吗?” 系统没回答他,因为目睹了全过程的沈焕在片刻沉默中终于开了口: “师尊?” 林稚迅速收敛了思绪,看向沈焕:“何事?” 他专注面瘫一百年,纵然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不可开交,脸上也半点没显露出来。沈焕望着那双像是凝结了万年冰雪的眼睛,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生气。 他侧了侧身,让怀星河露出脸来,放柔了声音道:“师尊,怀道友似有话想跟您说。” 怀星河不幸撞见了方才那尴尬的一幕,内心很有点儿担心会被灭口,连一边的沈焕也不在意了,不无惶恐地请示道: “林师叔,我,我们先回去了?” 林稚抬头一看,那条蛟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在空中安静地盘旋,又耐心,又镇定。 和他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尖叫鹤一点也不一样! 林稚盯着他看了一会,面无表情道:“去罢。” 怀星河:我觉得他好像要杀我。 林稚: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没眼色的臭小子! 怀星河几位还是骑着蛟走了。 林稚心情实在不好,提不起精神教育徒弟,一声不吭地举步就走,走了几步才发现他并不知道去路,只好停了停,让系统给他开个导航。 片刻功夫,沈焕便已到了他身边,问: “师尊在等我么?” 林稚:“……” 虽然但是,这位少年你有点戏多。 他瞅了身侧这位病美人一眼,良心发现,从善如流地道:“可要歇息一会?” 沈焕懂事地摇摇头,冷静道:“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走罢。” 林稚无可无不可地微微颔首,摸出一粒上品回春丹让他吃了,放慢了脚步,与他安静地走在被糟蹋过后的山林里。 忽听一人朗声道:“二位杀我族人,这便要走了么?” 话音未落,一股远胜方才那条龙的可怖威压便直冲两人而来,林稚一个没注意,差点儿就当着沈焕的面给来人行了大礼,他顿时火了,一拂袖击溃了这一个下马威,冷声道: “不过是一条龙而已,杀了就杀了,莫非还要向阁下通报么?” 来人便在灵气相撞的浩大声响中露出了形貌。 他显然和方才那条“幼龙”不是一个等级的,化出的人形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乃是个极具魅力的中年男子。着绛紫色深衣,外罩深蓝绉纱长袍,身上头顶还挂了一堆鸡零狗碎的玩意儿,叫人情不自禁地担心起他的颈椎来。 “清寂真人?”那位龙精…封神族的大妖一眼就认出了林稚,“若是上一任清寂真人在此,本座还就走了。可你化神才几个年头,本座要杀此人,你拦不住。” 说罢他低了低头,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落脚,环顾四周后却只是十分嫌弃地皱了个眉,就这么悬浮在空中,审视着林稚。 林稚觉得…… 林稚也觉得自己拦不住。 系统及时地把这只妖的信息发给了他,敖青,化神后期大妖,天赋也十分出众。 主要问题倒不在境界的差距上。 妖族寿命天生便比人族绵长,修行主要靠时间磨,以及打架。到了敖青这个地步,生平早已打过数不清的架,对仙魔妖各大门派的特色功法都有一定的了解。 而林稚从来没和封神族打过架。 今天之前,他连封神族是个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信息完全不对等,怎么可能打得赢嘛。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4 只是这种长他人志气的话哪能说出来,林稚表面上依然淡定,眉目不惊道:“拦不拦得住,试一试便知道了。” 拦不住也没关系,只要能立住他好师尊的人设就好了! “哦?”敖青挑了挑眉,“有趣。”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林稚身后的沈焕,目光忽而凝住,惊声道:“圣女?” 林稚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把沈焕往自己背后塞了塞,力图把他隔绝在敖青的视线之外,冷冷地盯着他。 敖青却好像突然失了耐性,冷哼了一声:“让开。” 他这一声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仿佛是直接在林稚的脑海里响起,震得林稚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回过神时沈焕便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林稚顿时陷入了读档重来的忧愁里:“放开他!” 敖青不听,干脆利落地在沈焕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盯着那淌出的鲜血看了一会,忽然大笑: “好!好得很!” 他不在意地一挥手挡住了沈焕劈过来的剑,取出一株紫色的灵植捏成齑粉,闹着玩儿似的洒在了沈焕的鼻端,笑笑地看了林稚一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家伙。” 言罢又指了指沈焕,“至于他,他杀了我的族人,这便是本座的谢礼了” 林稚本能地觉得不太妙,却只来得及接住软趴趴地倒下的沈焕,而罪魁祸首,已大笑着离开了。 这不是林稚第一次抱沈焕了。 但却是第一次在沈焕身上,感受到如此烫人的体温。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一瞬间简直想去寻摸一个鸟蛋来试试能不能蒸熟。 他赶紧输了一丝灵力进去,小心翼翼地查探了一番,当即愁得掉了几根头发。 那杀千刀的敖青不知道对他的人动了什么手脚,沈焕出生入死都没动静的“缤纷”,竟然在这时发作了。 沈焕的体温愈发高了起来。 林稚穿的衣服不算薄,可他抱着这么一个小火炉,即便隔着衣料,那温度还是绵绵不绝地传到了他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林稚几乎想把人丢出去。 不想沈焕神志不清的时候竟然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赶在那之前,迷迷糊糊地扒住了他的手。 那手也是滚烫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本是玉一般莹润的白,只是因为高温,指尖烧出了一点粉色,此刻正不安分地,一下下地挠着林稚的掌心。 林稚受不了这种痒,猛地撒手。失去了支撑,青年整个人便往他怀里栽了下去,脸埋在他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那一小块敏感的皮肤上。 林稚:“……” 林稚:“我看他是在惹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入v啦,将会有万字肥章掉落,会有亲亲(是,终于亲上了),谢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 接下来是广告时间,放一下我的幻耽预收: 《砍大纲完结后我飞升了》 文案一: 殷守朝初见肖扬,就被他的灵魂吸引了:干净,明亮,像是一汪轻软的水。 殷守朝敢发誓这个人一定很好吃。 他被勾起了食欲,跟着这个纯白无瑕的人回了家。 然后他目睹了肖扬写小黄蚊的全过程。 一字不落读完的殷守朝:忽然食欲大增。 文案二: 肖扬常年熬夜,肾遭不住,遂暴力砍大纲烂尾。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5 小伙伴对他说:要是飞升了,你会后悔的。 肖扬不信,火速完结。 然后他踩着七彩祥云飞升了。 肖扬又惊又喜:竟然是真的!以后不用熬夜了! 他忘了小伙伴的第二句话:你会后悔的。 他被领到了饕餮殷守朝的地盘。 后来肖扬扶腰垂泪: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飞升后更虚了! 霸总款日天日地凶兽攻x脾气不好隐形大佬作者受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华山弟子棒棒哒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三合一 系统:“我看你是不清醒。” 不清醒的林稚低头看了躁动不安的沈焕一眼,默默地蛋疼了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一路腾云驾雾,回了留仙宗。 到了留仙宗也不耽搁,脚步不停地回了止水峰的一处密室,设了一个结界以隔绝外界干扰,扔了两颗夜明珠来照明,又自袖里乾坤中取了一大块寒气逼人的定禅冥玉出来,这才把人轻轻地放了上去。 解毒的步骤系统早已告知于他,所需材料也已备齐,他往常也偷偷练习过很多次,按理说他不该紧张。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半路里会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平白让沈焕体内的“缤纷”提前发作,如今他俩才认识多久,要说沈焕就这么对他放下防备,打死林稚也不信。 只是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林稚驱使灵力运行了一个周天,定了定心,轻车熟路地往地上放了一个浴桶,又摸出一只葫芦,用里面盛着的青霞灵露把浴桶填了个七分满,施法加热至微温,掐着时间扔了几株灵植几把丹药,继续加温,再放别的天才地宝。 如此循环往复,半个时辰后,浴桶里的灵露已经变成了清透的水色,灵气并蒸汽四溢。大功告成,林稚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被烫了一个哆嗦,这才舒展了眉峰,把冰镇过后的沈焕也扔了进去。 前期准备差不多就结束了,林稚有些脱力,就地盘腿坐下,守着浴桶里意识全无的人,顺便抓紧时间调息。 过了整整一天一夜,沈焕把灵露里的药力吸收殆尽,林稚又连忙把人捞了出来,水淋淋地搁在冥玉床上,在脑海里对系统道: “阿系,我好紧张。” 系统安慰他:“没事,失败了也不要紧,读档重来就好了。” 林稚:“……” 忽然就不紧张了呢。 他坐在床边,试着抓起沈焕的一只手,堪堪触碰到,便感到沈焕本能地躲了一下。 他心里有点苦,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先把人弄醒再说。 林稚于是拍了拍他的脸,在声音里掺了点灵力,淡淡道:“醒醒。” 沈焕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和林稚四目相对。 大约是神智不大清醒的缘故,他忘了伪装,神情犹残留着几分困顿,分明是一副随时要归西的模样,眼神却凛冽如雪,锋锐如刀,仿佛随时要暴起杀人。 林稚手一抖,还解什么毒,人生一起重来算了。 看清上方的人是谁,沈焕掩饰性地垂了一下眼帘,再抬眼时,眸中的杀气已隐去。他冲着林稚微微一笑,嗓音虚弱却温柔: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6 “师尊。” 林稚有苦难言,板着脸言简意赅道:“我要为你驱毒,你莫防我。” 沈焕似乎有些迷惑,片刻后,含笑点了点头,感激道:“劳烦师尊了。” 若没有中间的那些许停顿,林稚还真就要以为他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相信自己了。 唉,演技还挺好。 林稚看了他一眼,重又攥住他的手腕,催动功法,分出一道神识,捏成凝实的一束,送进了沈焕的经脉内。 沈焕的身体一阵微不可察的紧绷。 林稚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自己的神识,分不出心神,只得用柔软的指腹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一种无声的安抚。 沈焕微微一怔,眸光变了变,到底还是逼着自己放下了防备。 驱毒的过程枯燥而漫长,未过多时,沈焕便又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此时,那毒素也才解掉 了五成。 没了沈焕的自主压制,他体内的灵力登时对林稚这个外来客表现出了莫大的敌意,张牙舞爪地向着林稚的那一缕神识扑了过去。 林稚想了想接下来的惨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意料之中的攻击却没有到来。 在他即将惨遭围殴的那一刻,有一缕魂力轻柔地将他的那一道神识包裹了起来,成功地让来势汹汹的灵力止步。 一开始,林稚还以为这是沈焕还残留着一分清醒,自己控制住了形势。 但很快,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沈焕这时只有金丹期,元婴未成,灵魂还没有修成神魂,魂力出现在血脉内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林稚竟然觉得这一缕灵魂的波动,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不是看到沈焕的脸听见沈焕的声音时出现的那种浮于表面的熟悉,林稚很清楚,那种感觉,本质上是因为他透过沈焕看到了另一个人。 可是当他面对这一缕莹白的灵魂时,他却近乎荒谬地觉得,他是见到了某位久别的故人。 他不知为何有点在意,想了想,神识幻化出一个鼓包,轻轻地戳了那缕灵魂一下。 大概是因为主人不清醒,那缕灵魂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奈似的缠住了林稚的神识,轻轻地把那个小鼓包按平了。 还蛮绅士的。 ——那一份突兀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消失了。 林稚微微皱眉,又试探了几次,再没找到过那种感觉。 是错觉吧。他想。 林稚摇摇头,感叹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沈焕看起来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没想到灵魂却这么的……可爱。 他无端地心尖一软,和那缕有点呆滞但却异常温柔的灵魂配合着扫荡起了沈焕体内的毒素。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只是越至深处,盘踞在沈焕血脉深处的毒素便越是顽固,沈焕出于本能有时还会矛盾地干扰一下他,林稚的神识逐渐走得磕磕绊绊,而灵力也慢慢耗尽。 此时,那名叫“缤纷”的先天之毒,还有两成,与沈焕本身的骨血交织在一处,不仅没有溃散之意,反而蠢蠢欲动着,只待林稚露出疲态便要一拥而上,反噬过去。 不愧是差点要了沈焕的命的剧毒,果然凶残。 林稚:忽然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写中毒呢!直接经脉被废多……简单啊。 林稚的额角沁出了细汗,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7 系统给他讲过,“缤纷”此毒,其凶残之处不仅在于毒性强,本身的特性也十分难缠。徐徐图之是无法根除的,会复发,必须得一次性把它打服了。 他先前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八层九层,不过一层之差,就是没有参透第九层,解个毒而已,大概也碍不着什么。 此刻方才明白,简直是太碍事了! 他一咬牙,把最后一点稀薄的灵力也送了进去。 毒素又褪去了些许。 林稚脸色一白,恍然有种测肺活量时吹气吹到最后断气了的滞闷感。 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情不愿地收了手,问系统:“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系统肯定道:“没了。大人不必纠结,原本剧情里,沈焕体内的毒素也没有去干净。” 林稚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异样,静了静,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阿系,你说我为什么就是参不透第九层呢?” 系统轻声一笑:“无论什么功法,到了后面都会越来越难的。万物寂这种顶级功法,大人能在这么多年里学到第八层,已经很厉害了。” 林稚眨了眨眼,隐去了眸底隐隐的思量,伸了个懒腰。现在沈焕还昏迷着,他便不由得放飞了自我,形象全无地打着哈欠道:“也是哦,总要给别人留点活路。” 说完他便要起身去调息,伸展的腰肢却忽然被人一把箍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重重地摁倒在了冒着寒气的冥玉床上。 后脑勺直接与硬物相撞,摔得他一阵头晕眼花。 林稚懵了一下,手肘在玉上一撑便要直起身,才起到一半又被一把推了下去。 林稚顿时有点火大,心说我难道没有脾气的吗? 他抬眼,想着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徒弟发什么疯。 然后喉头一梗。 沈焕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林稚的左手被他的膝盖按着,右手则被他的左手牢牢地攥着,力气之大,几乎让林稚失去了双手的知觉。 而沈焕的右手也没空着,手臂蛮横地卡在了林稚的脖子上,逼得林稚不得不抬起下巴,以缓解喉骨受挫的钝痛。 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林稚被掐得眼前一黑,在一片窒息中艰难地作出了判断。 他合理怀疑,只要他稍微动弹一下,沈焕就会果断地一把捏断他的脖子。 林稚微微皱眉,他是化神期修士,一时半会不呼吸倒是不会出什么事,让他心生疑虑的,是沈焕此刻的状态。 他仰着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沈焕的头顶,又不敢探出神识,怕刺激到他。因此,对于沈焕此刻是副什么模样,他是不清楚的。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好不到哪里去。 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又在冥玉床上冰镇了这么久,沈焕的身躯,居然还是滚烫的。 为什么? 林稚能感受到,沈焕在打量自己。 然后沈焕的头顶也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要害被人拿捏在手心里,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着引颈受戮的姿势,望着天花板,在心里猜测,这个逆徒要做什么。 而后便感觉到下巴上传来了一阵微妙的触感。 湿润的,柔软的,转瞬即逝。 沈焕的手还紧紧地卡着林稚的脖子,他这个动作却十分违和的,又轻又快,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甚至还叫林稚从中品出了几分迷茫。 太短暂了,以至于林稚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沈焕的舌尖。 林稚的表情蓦然一空,过了一会儿才抖着嗓音震惊道:“沈焕??” 沈焕没有回答。 但他显然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还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作为回应,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8 ——他横在林稚脖子上的手动了动,改为用五指掐住了林稚的颈项。 林稚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了。 用了就丢也不是这么个丢法吧! 他一咬牙,认为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口中默念灵咒,打算随便召唤一件灵器过来,先把沈焕打晕过去。 沈焕却提前松了手。 空气骤然涌进了喉管,林稚猝不及防之下,被呛得咳了起来,念到了一半的灵咒也被打断。还没等他从“沈焕恢复了神智”这个白日梦中醒过神来,沈焕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 修长的手指穿过了林稚的发丝,发冠都扯落,失了束缚的满头青丝瞬间 散开。 这本是个旖旎的动作,只是从他并不温柔的手法,林稚绝望地发现,这个神经病还没醒过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收了收下巴,想看看沈焕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见沈焕正俯下身来。 乌黑的,淌着水的发丝先落在了他的脸上。 而后唇上一热。 林稚惊呆了。 他最初把沈焕从浴桶中抱上冥玉床时,并没有动手为人家烘干衣服。冥玉是冷冰冰的,故而即便沈焕躺了这么久,衣裳也依然是湿漉漉的,方才还没什么,此刻整个人紧密地拥住林稚——如果那能算做一个拥抱的话——水分便迅速地浸透了林稚的衣服。 冰冷的,黏湿的,实在称不上是一桩美好的体验。 而与他隔着几层布料的青年的身体,却是滚烫,火热的,重重地压在他身上,温度也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却总是飞快地冷了下去。 仿佛是在引|诱着林稚主动去靠近。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紧密的姿势。 偏偏还是这样一张脸。 那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甚至咬破了林稚的下唇,但是胜在足够急切。 急切得让人误以为那是热情。 林稚终于变了脸色。 此刻沈焕没有掐他脖子,他便不再有许多顾忌。他偏了偏头躲开青年毫无章法的亲吻,双手箍住他的腰,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未果。 青年的吻狂乱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身体还一刻不停地在瞎脊薄乱蹭。 林稚含恨咽下一口老血。 又来了!这一身和他金丹期修士完全不匹配的蛮力! 他在脑海里对系统怒道:“怎么回事!” 系统茫然的:“啊?” ……得了,这一个已经傻了。 林稚面无表情地想,要不还是把人打晕吧。 系统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十分没有眼色地阻止道:“主角目前正在关键时刻,大人最好不要干扰他。” 林稚漠然道:“发|情的关键时刻吗?” 系统尴尬,讷讷道:“不过大人可以试着推开他。” 林稚寒声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系统就闭嘴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69 林稚认为这破烂系统就是来坑他的,冷着脸把他打入了冷宫,偏过头来,准备好好观察一下沈焕的样子。 他得承认他有点受不住了,被这么一个宽肩窄腰的貌美青年抱着热情似火地又亲又舔,谁他妈顶得住? 何况这个人还长了这么一张符合他审美的脸。 这张脸…… 林稚忽然发现,沈焕并未闭上眼睛。 他微微阖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却没有完全挡住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他此刻明显不大清醒,眼底的光是散乱的,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同时也没有了平日里让人觉得虚假的笑意。 大约是角度问题,林稚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竟然觉得那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的温柔。 他心神恍惚了一下,青年又亲了上来。 嘴唇温热,动作却鲁莽,重重地撞上来,像是撞在了他的心上。 林稚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开了嘴。 ——算了先爽了再说。 系统震惊道:“你就不能再推拒一下吗?” 林稚 装聋作哑。 心神失守之际,沈焕睁开了双眼,眸光混沌地看了他一会,像是不会说话的凶兽那般,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低音: “林……” 声音含糊,轻飘飘地擦过林稚的耳畔,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沈焕松开了他,再度昏迷了过去,林稚才如梦方醒,恍恍惚惚地盯着天花板。 系统觉得他此刻状态不大对劲,谨慎地道:“大人?” 林稚叹了口气。 系统:“?” 林稚把沈焕掀到了一边,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便眨去了眼底的所有沉迷和深思,翻身坐起来,整了整衣襟,有些不自在地翘了个二郎腿,嘀咕道: “我觉得我需要找个道侣了。” 系统:“??这么突然?” 林稚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题:“系统,问你个事儿。” 他忽然一本正经地叫系统,系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迟了片刻才道:“大人你说。” 林稚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沈焕以前,是不是被人夺舍过?” 系统迷茫:“啊?没有啊。” 林稚“啧”了一声,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也不一定是夺舍吧,就,有别的什么灵魂进过他的身体,也算。” 系统一头雾水:“从来没有啊。” 林稚若有所思:“没有吗?” “没有。”系统说,“大人难道发现了什么吗?” 林稚垂下眼帘:“没什么。” 他望向床上静静躺着的青年,目光一寸寸地从他的眉峰鬓角,滑到了他略薄的,紧紧抿着的唇上,问: “方才的事,他都不记得吧?” 系统有所保留:“大概叭。”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0 林稚闻言不太放心,系统显然在跟他示弱,他就不客气地颐指气使道:“那你快把刚才那事从他脑海里删除了。” 系统:“为啥要删?” 林稚幽幽道:“难道接下来的剧情是围绕师徒恋情展开的吗?” 系统就闭嘴了,老老实实地封了沈焕的记忆。 林稚动手把沈焕的衣服烘干整理妥当,务必保证所有暧昧的蛛丝马迹都清除干净,这才撤了夜明珠,回了自己的书房,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对系统道: “好了,你可以开始认错了。” 系统:“……” 林稚敲了敲桌子,以一种很平淡却肯定的语气道:“他方才不是遭到了反噬,对吧?” 系统虚伪地奉承道:“啊,宿主大人好聪明。” “少来。”林稚不吃这一套,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仿佛方才沉迷于其中的人不是他一样,指着自己的脖子,气冲冲道,“你看见了吗?工伤!” 系统:嘤。 林稚:“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系统一边嘤嘤嘤,嘴巴却比蚌壳还要紧:“我不能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稚就很想把他从脑海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他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道:“沈焕是不是有封神族的血脉?” 系统耳朵聋,没听见:“什么族?” 完了,还真是。 林稚:每天都有人在乱改我的剧情就算了,还有人在改我的主角人设。 他揉了揉眉心,想到先前在玉清溪边,敖青看到沈焕时脱口而出的一声“圣女”,还有那一株陌生的灵草,越发觉得,这个坑好难填。 系统见他半晌不说话,忐忑道:“大人?” 林稚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笑意。 林稚:心情逐渐暴躁。 他按捺了一下,客客气气地问:“大人,系统大人,您能把后续剧情跟小的讲一下么?让小的有个心理准备,好么?” 系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哽咽道:“我也想,可我不能!” 不是,咋还演起来了呢? 林稚不抱希望地垂死挣扎了一下:“我在你心里,难道不是第一重要的吗?”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心虚时的系统向来答得飞快:“当然不是!剧情才是最重要……” 林稚捂着胸口,一抬手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好了,就这样吧。” 宋沉璧来了。 不仅她来了,还带来了他那许久没露过脸的二徒弟。 书房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一下,而后便听得一个少年在外面活泼地喊道:“师尊!我来看你来啦!” 脖子还隐隐作痛的林稚瞬间就有种错觉,仿佛他是半截身体入土的老头子,外面正站着来看望他的大孙子。 没等他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成天在外面野的二徒弟,门便已经开了,一身着留仙宗统一的弟子服的少年率先走了进来。 同样是月白色纱衣,穿在沈焕身上是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穿在他身上就是赏心悦目的清爽,眼睛又黑又亮,有一股少年郎的勃勃生气。 就像真的只有十五六岁,没挨过社会毒打的天真少年一样。 然而他本质上是个什么货色,被坑过一回的林稚心里门儿清。 收这个二徒弟完全是个意外。 那会儿林稚也才在系统的黑箱操作下入主止水峰不久,外出历练,中途在一座小村庄借宿,恰好听到一户人家家里起了争执。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1 那是整个村子都嫌弃的泼皮无赖家,林稚听得那男人对一个孩子又打又骂,一时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往那边瞅了一眼。 这一眼就正好看见那男人一脚踢在那孩子背上,口里骂骂咧咧:“个赔钱货!老子白养你了!” 身边陪着的村民不无鄙夷地道:“这泼皮又在打孩子了!把人家买回来,喝了酒就打,真是造孽哦。” 林稚精准地抓住关键词:“买?” 村民觑着他的面色,欲言又止:“就是那种勾当,不过仙人放心,咱们这个村的人都是好人,不跟他搭伙的。” 林稚明白了,人贩子。 林稚便又看了那孩子一眼。 那孩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小脸黑瘦,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眼睛却透着一股子灵气。 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只是看着,没有流泪,没有哭喊,反而还带着点儿满不在乎的劲儿,仿佛感觉不到疼。 林稚就觉得这小女孩真是不一样。 那时林稚还不怎么习惯看到谁就先用神识扫荡一番,根据那个男人先前的一句“赔钱货”,这孩子看起来又这么小,他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个饱受折磨的女孩儿。 他又想到遥远的将来,他会有一个女弟子在秘境里和沈焕相遇,便觉得,他和这个女孩儿实在是天定的师徒缘分。 修仙修仙,为的不就是随心所欲快意江湖嘛。 于是林稚一拍脑袋,随心所欲地决定收下这个女弟子。 那男人大概是以为自己特立独行的举止吸引了仙人的注意,神情愈发兴奋,一挥拳就要当场给他表演一下自己的绝技。 林稚忙阻止了他,非常霸道地道:“这孩子,本座要了。” 一阵扯皮后,那男人缩着脖子进屋去了。 从始至终,那孩子都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不发表任何意见,反而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林稚把那当作自己的错觉,琢磨着“她”大概是吓着了,遂努力摆了个正经人的表情,道: “起来让我瞧瞧。” 于是那裹了一身破烂的“小女孩”站了起来。 ——只比林稚矮了半个头。 林稚当时就震惊了。 他本已是身量颀长的男子,便是在他们留仙宗里,也算是高的。 这绝对是他在修真界里见过的最高的姑娘了! 不过林稚对高个儿姑娘并没有什么意见,震惊了一下就平静了,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答道:“闻笛。” 这声音还很青涩,却不难听出,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林稚:“……” 闻笛并不怕他,见他不说话,还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一张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模样: “仙人怎么不说话呀?” 于是林稚确认了,她,他方才就是在看戏。 林稚久久无言。 总觉得他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闻笛又歪了歪脑袋:“仙人怎么啦?” 林稚故作高深地看着他:仙人想退货。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2 但最终还是没退成。 **** 往事不堪回首。 林稚收敛了思绪,他对这位二徒弟实在没什么好声气,碍于宋沉璧就在一边,只得克制住:“何事?” 宋沉璧抢先道:“师弟说他好久没见着师尊您了,有点想念您。” 不待林稚表达质疑,闻笛自己便动手拆了宋沉璧给他搭的台阶: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事才来找师尊的。” 言毕对林稚龇牙一乐,“师尊别听师姐胡说,没有正事,徒儿哪敢来打扰师尊您啊。” 林稚:还挺有道理的。 还好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林稚已经炼出了一颗百毒不侵的钻石心,并没有觉得受伤,波澜不惊地问: “你要什么?” 闻笛转了转眼珠。 林稚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又要大出血了。 闻笛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惊讶地指出: “师尊今日怎的没有束发?” 林稚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大袖上散落着的几缕发丝便映入眼帘。 不久前才发生的事一下子又在他的脑海里重播了一遍。 沈焕是怎样弄碎了他的发冠,怎样在他耳边灼热地喘息,还有…… 林稚冷静地把那历历在目的画面拍了下去,并在心里骂了声娘。 他的心情有点烦躁,回答闻笛时语气也不可避免地有点冲:“若是无事,你便出去。” 闻笛才不在意他的冷脸,嘿嘿一笑:“有事,有事。师尊上回赠我的那尊五蕴鼎,我用着挺好,今日特意来跟师尊道一声谢。” 林稚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插话,暗含警惕地盯着闻笛,等待下文。 果然,“就是昨天我炼三纹灵魄丹时突发奇想,不小心往里面加了一株断魂草。” 林稚眼前一黑。 三纹灵魄 丹是很平常的丹药,修士们大多都吃过这玩意来增强神魂。其中的主药,名叫凝魄花。 就连林稚这种不接触炼丹的外行人都知道,凝魄花与断魂草天然相克,又都药性猛烈,是绝对不能放在一起的。 而他这个二徒弟,不仅把这俩冤家放在了一处,还放进了丹炉里。 不炸炉才怪了。 林稚面无表情地心想:怎么就没把这小混蛋炸死呢? 闻笛浑无知觉,还在继续抱怨呢:“这个鼎吧,好用是好用,就是忒脆弱了些。” 林稚脑仁疼:“闭嘴。” 闻笛无辜地望着他:“师尊?” 林稚十分冷酷无情地说:“依为师看,你今后还是莫要炼丹了。” 太败家了。再让他炸上几回炉,整座止水峰都要没了。 闻笛很委屈地低下了头:“可是丹宁峰的李师伯说……” 林稚简直是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去跟你李师伯要丹鼎。” 闻笛一噎,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的目光所慑,没声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3 难得看他吃瘪,林稚顿觉身心舒畅,很愉悦地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你便下去罢。” 闻笛的目的没有达到,厚着脸皮装聋作哑,左顾右盼,磨蹭着就是不肯退下。 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房门外,眼睛忽然一亮,如同找到了救星,惊喜道: “这就是小师弟么?” 林稚头皮一麻,循声望了过去。 沈焕静静地站在门外,满头青丝尽数用发冠束了起来,一身月白色的弟子服找不到一个不该有的褶子,听见闻笛的声音,便冲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很有点温良恭俭让的意思。 干净,整洁,温文尔雅。 和半个时辰前那个意识全无,差点要掐死林稚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林稚一看到他,情不自禁地就想伸手摸摸自己还健在的脖子,幸而及时按捺住了。 沈焕来了,闻笛高兴,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留在这里的理由;撇开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素,林稚其实也挺高兴。 他招手让沈焕进来,对喜形于色的闻笛挺客气地道: “为师有话要与你师弟说,这位少侠且回避一下,可好?” 闻笛口无遮拦地道:“师尊您和师弟都相处这么久了,我这才是第二次见,何必急着赶我走?” 他未必就有别的意思,只是这番话落在做贼心虚的林稚耳里就变了一番味道。 林稚彻底沉下了脸,迁怒道:“你出去。” 闻笛还想再皮一下,一眼见到他师尊已经准备撸袖子撵他走了,只得咽下了满嘴相见恨晚的话,往沈焕手里塞了一个小玉瓶,脚下抹油,往外边溜: “这是师兄我的见面礼,咱们下次再聊啊!” 半天插不进一句话的宋沉璧看看她不着调的二师弟,又看了看她眉眼含霜的师尊,左右为难: “师尊……” 林稚对自己的小女儿总是要有耐心一些,略微放缓了容色,道:“沉璧有事?” 宋沉璧咬了咬唇,试图帮闻笛挽回一下形象:“二师弟也不是故意惹师尊生气的。” 林稚扫了她一眼:“你也出去。” 宋沉璧:“……” 于是宋沉璧也走了。 她一走,方才还又吵又闹的书房一下子空荡了起来,林稚在满室寂静里和沈焕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心情好 不尴尬,甚至想把闻笛再叫回来。 最终还是沈焕先打破了沉默:“师尊。” 林稚“嗯”了一声,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睛,道: “你师兄方才给了你何物?拿来我看看。” 沈焕弯着眼睛一笑,走近了几步,把那只小玉瓶给了他。 林稚接过,握在手里转了转。闻笛还挺贴心,在瓶身上粘了一张纸条,上书三个歪七扭八的狗爬字: 养元丹。 养元丹字比三纹灵魄丹少,却要比后者珍贵许多。丹方少,药材贵,就连炼制难度,都要比三纹灵魄丹高得多。 又正好适合金丹期修士服用。 作为见面礼,也算是用心了。 不过林稚并没有就这么放下心,他毫不迟疑地打开了瓶子,倒出了里面的丹药。 圆润莹白,丹香清淡,表面隐约有细微的纹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4 可以,是一颗上乘的丹药。 ——就是这丹香不大对劲。 林稚又想把他那不成器瞎创新的二徒弟抓起来暴打一顿了。 他想得出神,忽听沈焕温声唤道:“师尊?” 这声音很近,似在耳边响起。林稚这才发现,他俩靠得太近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把丹药塞回瓶子里,还给沈焕,道: “无事。只是此丹对你而言,药性太烈了些,你可先收着,日后服用。” 虽然货不对板到了极点,换了别人,看到闻笛贴的小纸条,吃了这枚“养元丹”肯定会出事。 沈焕却不会。 因为这是一枚养精丹。 妖族近一千年来也开始研究炼丹术,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这养精丹,便是妖族炼丹师的得意之作。 也没别的作用,就是可以激发一下妖族体内的血脉。 唯一麻烦的是,如今沈焕在留仙宗,被发现了妖族血脉,恐会出事。 他的二徒弟,闻笛,是单火灵根天赋,被他一手带入了修仙大道,却对炼丹一见钟情,长年累月的不着家,只是赖在李临时那里炼丹。 喜欢炼丹倒也没什么,林稚多民主一师尊,不会干涉徒弟的兴趣爱好。坏就坏在闻笛是个异想天开的人物,总爱搞点创新,可惜底子不行,没创新出什么名堂。迄今为止,林稚没见他捣鼓出什么新的丹方,丹鼎倒是炸了不知几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都不是在止水峰炸的。 至于这种管张三叫李四的行为,在闻笛闻大炼丹师的光辉生涯里,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 林稚状似无意地望了一眼窗外。 虽然闻笛能这么巧地给了沈焕养精丹这件事,还是让林稚有些怀疑。 他收回思绪,惊讶地发现沈焕收了东西后竟然没走,还杵在他身边,正要开口赶人,便听沈焕耐心地问: “师尊找我,可有何吩咐?” 林稚早把自己方才临时编的借口忘得一干二净,愣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稚:我想吩咐你出去。 他眼下面对沈焕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再次躲开了青年含笑的目光,很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道: “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焕慢条斯理地回答,“还要多谢师尊。” 林稚风轻云淡地:“不必谢我。为师修为有限,未曾将你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以后自己要多注意些,明白么?” 沈 焕应是,目光转向他露出来的半截颈子,忽而微微皱眉: “师尊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这标准的一万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马甲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5 第32章生辰 林稚:“……” 林稚顿时觉得脖子仿佛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看起来挺会演戏的一孩子,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时语塞,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把锅扔给了敖青: “先前在玉清溪,为师技不如人,已无大碍了,你不必挂怀。” 他认为再和这人待下去,沈焕还不定会说出多少让他词穷的话来,遂决定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他正经人似的打量了沈焕一番,话音里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慈父的关怀: “为师看你脸色不大好,先回去歇着罢。别的事,日后再说。” 沈焕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双脚在原地生根了,动都没动一下,反而又望了他一阵,嘴角含着人畜无害的笑,眼睛却又黑又沉,叫人辨不出真正的情绪,只能听见他有些迷惑地问: “师尊从前当真不曾见过我么?” 林稚一个没绷住,差点儿当场露了马脚。 他忙不动声色地把微微发抖的手背到了身后,强作镇定地道:“你三番五次地提起,是为何?” 沈焕便低下头道: “是弟子冒犯了。” 知道冒犯你还说!为师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隔三差五地吓我一次是何居心! 林稚捧着他那颗饱受惊吓的心,还要宽容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在意:“下去吧。” 他一直避免与沈焕四目相对,也因此没有看到,沈焕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他衣襟处停留了一瞬,又虚虚地滑过他的脸,之后方才礼数周到地告辞了。 止水峰除了他们师徒四人,一般是没什么人来的,空旷得很。但即便如此,出了书房,沈焕脸上也依然挂着斯文的笑容,一直到进了他自己的住处,那足以惹人耳目的和煦方才隐去。 他站在门后,恰好避过了自窗格处透进来的天光。大概是背光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玉瓶,回忆着方才和林稚的对话。 他师尊说他脖子上的伤是那天忽然冒出来的那个人弄出来的,可他看得分明,在那秀颀的颈项上,除了清晰可见的指印,还有隐约的红色痕迹,半遮半掩地藏在衣襟之下,衬着那人素来板正清寂的神色,有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风流。 沈焕又拈出玉瓶里的丹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漠然地想,虽然那与他无关。 他无意探究他这位师尊私下是位什么样的人。让他牵萦于心的,是他方才在书房外,一眼见到里面披散着头发的男人时,心底再度腾起的熟悉感。 比初次见面还要强烈。 到底是谁呢,他想。 那人费尽心思地为他驱毒,带他历练,就因为占着师徒的名分么? 另一桩让他无法释怀的事,是他竟然不记得,他是怎样到的那间密室,林稚又是怎么为他驱毒的。 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意识全无的境地,也清楚自己对这位才认识没多久的师尊毫无师徒情分可言,更谈不上信任。 会不记得,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那人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 沈焕下了定论,不慌不忙地闭上眼睛,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毫无异常。 毒确实解了,尽管仍有些许残余,经脉却已经拓宽了许多,灵力游走其间,顺畅得甚至有种欢快的意味。 那又为何要封了他的记忆? 瞒着他什么? 眼前倏忽闪过那人常年板着的脸。明明生就风流的眉眼,却从来也没见他笑过。 不知笑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6 沈焕出神地想了一下,心里无端地有些软,而后悚然一惊,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他在动摇什么? *** 那厢,送走了沈焕这尊大佛,林稚这才捂着胸口缓缓地往后靠在了墙上,惊魂未定地问系统:“我要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吗?” 系统一口否定:“不用,清寂真人只要给主角解毒就好。” 林稚不过脑子地问了一句:“那不会出事吗?” 系统:“怎么会?这是主角本来就要经历的事,大人只要按照剧情来就好了。” “那好吧。”林稚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闻言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解决了一桩心事,很有点儿闲得慌,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找到事做,只得询问系统: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了。”系统看起来也很为他感到高兴,“大人接下来只要好好带徒弟,等主角叛……离开留仙宗,你就可以回去了。” 他用的是沈焕那副声音,含笑低语时会带着些许鼻音,好听归好听,难免会出现个别吐词不清的情况。林稚听得心尖一酥,对他中间的细微停顿,便无意去追究,想到即将离开这里,心情振奋,又拉着系统扯了半天的闲篇。 系统今天也意外的有耐心,大概是才让林稚“吃了亏”,他心里过意不去,从头到尾都没发表过欠揍言论。 直到暮色渐起,林稚才意犹未尽地止了话茬,说: “老板今天好大方,居然发奖金了。” 系统:“?” 林稚微笑:“没,夸你呢。” 他以前可是打听过了,风月场所里出名的清倌儿,陪聊都是要钱的。 系统自认已经赔罪完毕,语气也放肆了起来:“大人这么健谈,怎么不见你和你的师兄师姐徒弟们说话?” 林稚摆摆手:“嗨,那怎么能一样。” 系统:“哪里不一样?” 林稚微微收了笑意,他本是风流多情的样貌,便是不笑也动人,此刻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里却满是让人心凉的清醒,口吻也凉薄。他说:“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迟早都是要离开的,何必平白为自己惹下太多没必要的羁绊? 系统沉默了一下,轻声问:“大人没想过留下么?” 林稚奇道:“我留下来做什么?” 系统:“那我怎么知道?” 林稚神奇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恼怒的意味,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留我呢。” 系统彬彬有礼地道:“你也知道,只是你以为。” 林稚:“……”真是可爱不过三秒。 *** 就在林稚以为他能清闲下来的时候,沈焕却一反常态地,开始频繁来找他。 他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每次来总能带上新的问题,像什么,这套剑术的哪哪该如何衔接才自然啦,心法的哪一句又参不透啦,甚至今天,他带上了自己画的一幅画来询问林稚。 林稚匪夷所思,好好的一个尚武世界,他怎么就想到了要去学画?又不是那等以画入道的修士。 好在他年轻那会闲得无聊,杂七杂八地学了很多东西,于国画也略有涉猎,因此就还算淡定地忽略了沈焕偶尔扫过来的探究眼神,示意他把画铺开。 沈焕微微弯腰,慢条斯理地把卷轴展开,画上的人渐渐露出原貌。 林稚戴得好好的面具忽然裂了一条缝。 那上面的人物,竟然是他。 只是与他示于人前的清正高冷的形象不一样,画中人的眉眼要柔和许多,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却不是什么正经的笑,有点坏,眼睛半睁半闭,仿佛是没睡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懒懒散散地望着画外的人。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7 林稚猝不及防和“自己”打了个照面,惊得好半天才稳住了心神,问: “这是?” 沈焕温柔一笑:“前些日子我问过师姐,今日是师尊您的生辰。” 林稚一怔:“……” 沈焕看了他一眼:“师尊莫非不记得了么?” 林稚没吭声。 他确实是不记得了。 便是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有好几年没过过生日了。 虽然但是,惦记着给师尊过生辰是一回事,为何生辰礼会是这么一幅画?? 这谁看到了,都不会把它和清寂真人联系起来吧! 第33章如晦 沈焕好似对他眼神里的隐隐谴责一无所觉,笑微微地说: “我不知为何总觉得,师尊合该是更洒脱自在的模样。” 这句话没有在林稚的心底激起一丝涟漪。 若是之前,他大概会往另一个方向想;但他已跟系统确认过,沈焕的灵魂和肉身无比契合,是十成十的原装正品。系统虽然瞒着他许多事,但没道理在这件事上骗他。更重要的是,如果主角的芯子都变了,那还走什么剧情。 至于为什么沈焕会这么觉得…… 林稚认为,想必都是因为他长相太出挑了的缘故。 俗话说相由心生,他自己是副什么样貌,他心里有数。坦白讲,要扮演清寂真人这种清心寡欲的角色,其实是很困难的,也有一定的违和感。 沈焕心细,发现这一点也没什么稀奇。 ——诶??? 林稚忽然眼睛微亮,连日来一直悬着的心都放回了原处。 这么说,这些日子里沈焕对他的种种试探都是出自这点“违和感”了? 卧槽那他还担心什么掉马啊! 沈焕的思路完全偏了! 突然开心.jpg 林稚只觉得浑身都轻盈了起来,忙掩饰性地垂了垂眼,十分稳重地对沈焕道: “你这几日的异常举止,便是认为,为师不该是这般性情?” 他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终于让素来不露声色的沈焕微微变了脸色,眼底浮现出了明显的惊愕。 林稚看得舒爽极了,他这些日子里,一见到沈焕就提心吊胆,偏偏身上还背负着矫正沈焕的使命,躲都没地方躲,简直头发都要秃了。 眼下一朝得意,他打定主意要乘胜追击,像模像样地教训道: “为师本以为,你是你们师姐弟三人中最稳重的,怎的也如此固执己见?你既已踏入大道,便该专注己身,旁人如何,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他为了维持清冷人设不崩,这一连串话说得并不快,失去了原该有的气势,这让林稚有点不爽,为了弥补这点不爽,他看了一眼说不出话来的沈焕,又继续训了下去: “你修仙,为的是你自己。何必这么关注我?我虽是你的师尊,也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为师待你好,都是有目的的。” 沈焕微微一震,凝视着他,问:“什么目的?” 林稚毫不避讳,淡淡道:“为师要看看,我能养出一个什么样的弟子。” 沈焕目光一闪,低头微笑道:“是弟子错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8 林稚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根本就不信自己的说辞。 唉,人长大了,不好骗了。 搞养成还是得趁早。 他在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好在他一开始就没指望着能靠他这张嘴皮子就成功把沈焕洗脑,也不失望,先留下一个印象也是好的,慢慢来。 这般想着,他便对沈焕点点头,道: “画我收下了,若是无事,你便走吧。寸阴寸金,不可浪费。” 沈焕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脸上露出一个笑模样,说好。 到了门边,林稚却又出声道: “沈焕。” 他甚少叫他的名字,话一出口,自己先恍惚了一下。 沈焕自门口处回过头来,含笑问: “师尊还有何吩咐?” 这时天气正好,日光之下风正清天正蓝,目之所及的山水也是明朗的苍碧色,止水峰又向来人少,因 此很是安静。 安静得像是他念书那会儿,忙里偷闲趴课桌上睡觉时做的梦。 梦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伫立在门口,回过头来对他温柔地笑。 林稚及时打住,心境却难免受到了影响,再开口时话音里便多了些许真切的暖意: “你……可有表字?” 沈焕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了一些:“师尊,我不曾取字。” 林稚冲动道:“那为师为你取一个吧。” 沈焕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笑容却让人感到无比真诚:“好。” ——好个屁。 取名废林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要是会取名,也就不会让笔下所有主角都冠上“沈焕”的名字了。 奈何事已至此,他总不好对沈焕说:“对不起,我说笑的”。 于是他一派从容地憋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在沈焕质疑前憋出了一句: “就叫‘如晦’,如何?” ——什么狗屁倒灶的名字,林稚只想切腹。 沈焕却没发表任何看法,嗓音温柔地问:“是风雨如晦的‘如晦’么?” 林稚补救:“不是。”微微一顿,“是君子如晦。” 沈焕眼底涟漪乍起,转瞬又平息,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多谢师尊赐字。” 林稚冷静地目送他走远,一拍大腿,沾沾自喜道:“我真是好机智一男的。” 系统:“……” 林稚反复品了品自己方才的一番应对,越发觉得他给沈焕取字是个明智之举。原本是他脑子一抽想出来的馊主意,现在竟然叫他从中闻出了几分香: 君子如晦,君子如晦,他就差把“你要做个好人啊”这一殷切期望写在沈焕脑门上了。 想必沈焕也一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向系统邀功:“我觉得我已经把他矫正过来了。” 系统无情道:“我觉得不行。”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79 林稚没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仔细欣赏起了沈焕的大作。 看来看去,他得出结论:沈焕的画技固然不错,但还是多亏了他本人长得好。 系统:呸。 林稚假装没听见,感到有人接近,忙把画卷收了起来,放在一边。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身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隔了老远就听见了一阵豪放的笑声。 来客是殷季。 殷季本是他的几个师兄师姐中最脸嫩的那个,心性也是最跳脱的——林稚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一个掌门人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虽然他常年以老头的模样示于人前,但这也并没能让他稳重多少。 ——反而更活泼了。 他一进门,就自来熟地在林稚的对面坐了下来,一眼看见桌面上的卷轴,伸手就要拨过来看看。吓得林稚手中的书都飞了出来,正好打在了他手背上。 殷季讪讪地收回手,不服气地道:“不就是师侄送你的生辰礼么,看看又怎么了。” 林稚冷漠地看着他。 殷季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你这么多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们做师兄的也没给你过过生辰,今儿个就补齐了。” 林稚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木头人,一语不发。 殷季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自认为吊足胃口了,这才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慢慢地,慢慢地摸出一个锦盒,推到林稚面前,道: “这是我和你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一起换来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林稚顿觉这巴掌大的锦盒有些烫手。 留仙宗已是顶级仙门,他的几个便宜师兄师姐无一不是在整个修真界都有名的大人物,什么礼物需要他们一起去换? 但他还是在殷季的催促下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其貌不扬的钥匙。 这是…… 殷季搓搓手:“天光墟的钥匙,咱们都还没去过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的更新提前啦 熬夜写文,可能有虫子,容我清醒了来捉 所以九点莫得更新了,不许说我断更,哼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考官的喉结2瓶;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打个广告哈,预收,戳专栏可见: 《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 文案: 谢惊年穿进一本崩坏的玄幻坑文里,要杀掉反派季隐微,保护主角。 结果一次次壮烈。 六次失败轮回后,他终于开窍,把幼年季隐微收为弟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去死。 季隐微:“师尊当真要我死么?” 谢惊年:“当然。” 于是季隐微当着他的面拔剑自刎。 谢惊年如释重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0 当晚却被一个看不见的男人压在身下。 季隐微:“我欠师尊的,已经还清了,师尊欠我的,也该还了吧?” 第34章惊现 林稚打量了一下,抬眼就对上了殷季满是期冀的眼神,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挂上“求夸奖”仨大字了。 林稚冷静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天光墟”的相关信息,无果,只得把“广州天光墟”几个字拍了下去,谦虚请教道: “天光墟是何物?” 殷季猝不及防:“???”他知道他这个师弟孤陋寡闻,但见识短到了这份上,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林稚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殷季败下阵来,运了运气,解释道:“凡界也有天光墟,半夜开场,天凉散场,这个你知道吧?” 林稚矜持地点点头。 殷季欲言又止地望了望他,脸上显出几分隐忍。 林稚疑惑地看着他:“嗯?” 殷季道:“算了,你去问别人吧,” 正在洗耳恭听的林稚:???? 啥玩意? 殷季起初还有些心虚,后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为兄我生平最不爱说这许多废话。” 林稚:“……” 林稚就很想把他方才说的一堆废话给翻出来怼他脸上。 果然还是相处少了,他光知道这掌门性子跳脱,没料到竟能不靠谱到这地步。 前边东拉西扯的时候兴致盎然,一到正事就萎了?? 殷季才不管他家小师弟是怎么看他的,他甩脱了解说的重担后,心里松快,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溜之大吉。他说: “这钥匙,我和你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倒没出什么大力气,临时他是炼丹师,结交的朋友多,要不是他有法子,咱们也拿不到,你若是有空,便去跟他道声谢,拔根草给他就行了。” 他话没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不易察觉地往门边挪,却还是在出门前被林稚叫住了: “殷师兄且慢。” 殷季极不情愿地停住:“小师弟还有什么事?” 林稚低眼瞧了瞧那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钥匙,回味了一下他这番话,还是觉得这份礼太重了些: “师兄师姐们为何不去?”为什么偏偏送给了他?就因为他生日? 大家又不熟。 殷季痛心地望了他一眼,谴责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吗!” 林稚一头雾水。 殷季道:“可你看看咱们几个,除了你和临时,还有谁是化神期?啊?” 诶? 没待他理清个中关窍,殷季已经几步走了回来,嘴里嘀咕着:“差点忘了。” 而后他极有气势地往林稚对面一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牌,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表情凝重地盯着林稚: “小师弟,咱们留仙宗的下一代就交给你了。” 林稚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1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拒,殷季却不给他机会,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林稚拿起那块玉牌,用神识粗略地扫了一下。 帝流浆,狂浪骨,蛊风泉……翠羽霞,哦这个他知道,修真界百年难遇的珍奇异宝,做衣服的好料子,非常好看! 一看名字,果然,是他那位师姐。 他又试着往下面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各色稀奇古怪的名字,看不到底。 其中以李临时要的东西最多,要求最繁琐。 林稚:“……” 他琢磨了一下“天光墟”这三个字,忽然懂了。公司这么大方地把这桩美差交给他,其 实是为了让他当采购员?? 他敲敲系统:“阿系,天光墟是什么玩意?” 系统:“你去问别人叭。” 这话用的是殷季的声音,林稚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你怎么还跟殷季勾搭上了?” 系统很轻地笑了一声,把“天光墟”的相关信息发给了他。 便和凡人的天光墟一样,这个天光墟也是半夜开场,天亮落幕。只是这半夜和天亮,和凡间的有所不同。 “天光墟”位于修真界与妖族的交界处,是一处独立的空间,生长着众多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量多管饱。那里日升月落都与修真界不同,准确地说,谁也不知道天光墟什么时候会天黑,只有当那里的太阳沉没到地平线以下,才真正预示着,又一场天光墟的到来。 太阳落山以后,天光墟才会向外界敞开,随机掉落一些钥匙,届时仙魔妖们可凭钥匙进入。又因为空间不稳定,只许化神期以下的修士进入。 一把钥匙,可承载化神修士一名,和元婴以下修士三名。 在天光墟,没有卖家,来者皆客,以人妖魔们的力量——包括灵力,魂力,血脉之力和潜力——作为交换。 有传言说,天光墟的交易另一方,是天道。 林稚把玉牌往袖子里一塞,并没有被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宝贝们勾了魂,冷漠道: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都快走了,又不需要这些东西,何苦揽下这桩差事? 要不,还是把钥匙给李临时吧,还省得欠人家人情了。 林稚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然而系统是向来不吝给他浇冷水的: “要麻烦大人走一趟了嘤。” 屁股方才离开椅子的林稚:“??这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剧情吗?” 系统:“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林稚想忍来着,没忍住:“……”我可去您妈的。 “你不是说,我只要给他解了毒就好了嘛?” 为什么!还要他到处跑腿! 林稚:我觉得我的系统在针对我。 系统:“我没有说……” 林稚不想讨论这个让他抑郁的话题,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好了闭嘴。” 然而尽管他十万分地不愿意去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到了闻笛和宋沉璧来给他“贺寿”时,他还是把天光墟一事跟他俩说了一下。 人情接都接了,当然要尽可能多谋点福利。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大弟子和二徒弟竟然都拒绝了。 闻笛表示自己要跟着李师伯炼丹,而宋沉璧…… 她要破丹成婴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2 林稚震惊地问:“怎的如此之快?” 宋沉璧抿唇一笑,还没说话呢,闻笛便邀功似的抢先道:“师姐吃了我炼的丹!” 林稚惊得花容失色,心说吃了你的丹那还能好得了? 连忙对宋沉璧招手:“过来,为师瞧瞧。” 闻笛大受打击,嚷嚷道:“师尊!” 林稚不理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宋沉璧的身体,确认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转头训道: “以后莫要给你师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笛:“可是师弟都吃了啊!” 宋沉璧忽然问:“师…”她仿佛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违和,卡了一下才道,“师弟他怎么了?” 林稚想到自己做的亏心事,语气不由得柔了下来:“他无事,沉璧不必担心。 ” 宋沉璧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我没有担心……” 林稚:不是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他觉得宋沉璧这势头不太对劲,正要说点什么,眼角余光扫过闻笛的脸,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极细微的笑意。 那笑意和他一贯皮得有些欠揍的形象不太相符,极淡而极冷,还有点隐隐的快意,仿佛是…… 猎人在看着猎物一步步地踏入陷阱里。 林稚一顿,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他:“闻笛?” 闻笛抬眼看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怎么啦师尊?” 林稚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嘴里却道:“此番为师前往天光墟,你们可想要什么礼物?” 宋沉璧方才发出了一个轻细的单音,闻笛便快速道:“我要一蓬如意火!” 林稚的把他神情的每一个细小的转变都看在了眼里,没看出个所以然,便把这事压入了心底,嘴上道:“好。” 送走了他两个徒弟,夜幕已然降临,林稚问系统:“沈焕睡了吗?” 最近每天,他都要和系统来这么一次对话。 原本解了毒就没他什么事了,谁知沈焕体内居然还有那什么龙族的血脉,因为敖青那一下,那血脉隐隐有不甘心再继续被压制之意,正在缓慢地觉醒。 须知人妖混血这种事,在两族内都是不受欢迎的。若是让留仙宗察觉此事…… ——林稚为了维持好师尊的人设,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为了免去可能有的麻烦,他便只好逮着沈焕睡觉的时间,悄悄潜进去,出手压制一番。 系统道:“已睡了。” 林稚诧异:“他最近睡得挺勤快啊?” 简直都不像那个勤奋修行的主角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不辞辛苦地起身,轻车熟路地潜入了沈焕的住处。 沈焕的房间并无多余的装饰,林稚又是惯犯,畅通无阻地到了青年的床前。他先借着窗格处洒进来的月色,欣赏了一下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这才把沈焕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腰腹处的手抓在手里,业务熟练地输了一缕灵力进去,感觉到那躁动的妖血不情不愿地蛰伏下来,又轻轻地放回原处。 而后他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青年安静如画的睡颜,片刻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系统:“?” 林稚面不改色,满嘴跑火车道:“他可真好看,我又想做反派了。” 补充了一句,“林稚那样的。” 系统冷漠道:“你清醒一点。” 林稚微微勾了勾唇,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3 他走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榻上沉沉睡着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上仍泛着浓重的睡意,仿佛下一刻便又要陷入深沉的睡眠,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极快地掐了个诀,一粒微尘便飘飘荡荡地到了他枕边。 一阵蒙蒙的白光后,在沈焕眼前,便呈现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一只手正无声地推开了他的门,而后,一个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看清镜中人的面容的那一刻,即便心里早有猜测,沈焕还是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来做什么?” 沈焕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有种深深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倦感,往常的修行都耽搁了些,到了点便会支撑不住地睡过去。 自从一次不小心在打坐过程中昏睡过去后,他就不再勉强自己,反正一觉醒来后,身体总是会舒适很多。 直到一日,他在 正午时分睡了过去,醒来时却没像从前那样恢复原状,方才感到不对劲。 而在这日复一日的困倦中,他的五感无形之中敏锐了不少,终于在一天,于空气中捕捉到了滞留其中的一缕,极冷淡幽远的香。 他从来不熏香。 他深知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抵抗不了那汹涌的睡意,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布下了一点小小的手段,本没抱什么希望,不想竟然还真的有发现。 沈焕微微皱眉,飞快地把心里那点异样压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 看着那人轻手轻脚地抓住他的手,又动作温柔地让他恢复双手交叠的姿势,而后,是坐在他床边,长久的凝视。 因为视角的缘故,他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能看见那双动人的眼被纤长的眼睫掩住,眉宇之间隐隐有怀念之意。 画面的最后一幕,他看见他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师尊微微笑了笑。 这笑和他平素里不近人情的模样大不一样,笑似冰雪消融,眉目都在一瞬间生动了起来,竟然有种神采飞扬的……轻狂感。 熟悉,很熟悉。 不仅是那张明明以前没见过的脸,还有这方才在他眼前重演了一遍的情景。 沈焕扬手挥开了那粒微尘,翻身坐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月色陷入了沉思。 也是夜晚,也是这么一个人趁着他睡着时…… 那天过后,他莫名其妙地拿到了通往另一个秘境的钥匙,而这一次,是他的师尊,深夜里为他安抚骨血里不知名的躁动,让他得以安心修行。 那个人…… 前尘往事浮光掠影般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停留在了数年以前,在他为了心里的那股恨意而挣扎着想闯出一条路时,一个少年灰头土脸地扑在了他面前。 沈焕闭上眼睛,试图看清那个少年的脸,可大概是太过遥远,他勉强能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那人的脸,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他有些不确定地低喃道:“沈,文?”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对此一无所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情诗与海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情诗与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究极生物4个;情诗与海、给大大疯狂打电话、朝闻道、怀璧其罪,泱泱其秽、诸葛龙九、子潆●v●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偷吃的四爷3瓶;大考官的喉结2瓶;津加布雷德、有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天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4 天光墟半年后开。 自家的两个徒弟都不去,林稚只好在另外几座峰主的门下择了两位弟子,定了四个月后的一个日子出发,便又整日宅在止水峰闭关,偶尔夜里去看看徒弟,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尤其让他心情愉悦的是,约莫是他那日的话当真起了作用,沈焕再没用那种带着试探的目光看他,师徒俩的相处也轻松了许多。 林稚:虽然不太相信我有这么大本事但还是给我自己点个赞。 启程那日已然入秋,风光明媚。为防出现上次去玉清溪时那样的尴尬事件,也因为此行委实路途遥远,林稚把鹤大爷从出行方式里排除掉,拉扯着三个后辈,跟殷季借了两匹截空赤音马,收拾出了两辆马车,舒舒服服地上路了。 他作为化神期修士,自然是一个人独享了更舒适奢华的那一辆。一开始还勤勤勉勉地打坐修行,奈何车厢里铺着的垫子太软了,清心寡欲的清寂真人也抗拒不了,坐着坐着就躺了下去。 半梦半醒地过了约莫三个时辰,跑得又快又稳的名字贼长的灵兽忽然停住,马车晃荡了一下,把林稚晃醒了。 林稚果断地恢复了端庄的坐姿,声线冷淡而威严:“何事?” 沈焕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师尊。” 林稚:“嗯?” 片刻后,车帘被挑开,沈焕站在外边,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方才我与两位师兄起了冲突,不知可否打搅师尊片刻?” 林稚内心:不太好吧。 林稚表面:“可。” 他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沈焕拉着车帘的手,又落在了对方温文尔雅的笑脸上,没看出丝毫方才同人起了冲突的痕迹。 沈焕便一掀衣袍下摆,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厢,对林稚真诚又温柔地笑了一下:“多谢师尊了。” 而后便在林稚对面落座。 这一连串的动作自若而优雅,不见半点和长辈共处一室的局促,反倒是一直坐在一边不动的林稚,莫名地有点儿拘束。 这马车并不小,毕竟是给化神修士准备的,便是叫后边两位后生上来也有余裕,塞沈焕一个清瘦的青年人更是绰绰有余。 林稚却不知为何总有种伸不开手脚的错觉。 沈焕看了自家面无表情的冷漠师尊一眼,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他微微泛着绯色的眼尾停了一下,低垂了眉目,话音里带了一分真切的感激: “多谢师尊了。” 林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复读机? 他适应了一会儿,察觉到那种无形的束缚感消散了,又找回了师尊的自信: “为师要调息,你莫说话。” 沈焕含笑点头,林稚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放心大胆地闭上了眼睛。 ——并且又睡了过去。 对面本也在安静冥想的沈焕忽然一怔,抬眼看向对面。 这是……睡着了? 那高不可攀的清寂真人闭上了那双仿佛凝结了万年霜雪的眼睛,过盛的凛冽气场都收敛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好亲近了许多。 便是沈焕也不得不承认,往常同师尊相处时,总是会被这人寂然板正的气息所慑,以至于从来没仔细看过对方的脸。 像这般近乎肆无忌惮地观察那人的机会,还是第一次有。 沈焕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尽量不动声色地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即便是睡着了也未见放纵的仙人。 他其实生了一张偏柔和的脸,面部 轮廓并不凌厉,闭着眼睛时,根根分明的睫毛静静地伏在眼睑上,无端地有种惹人怜惜的乖巧。 偏偏眼尾又是上扬的,泛着微微的桃花色,泄露了此人的本质。 沈焕回想了一下那人笑比河清的做派,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分明是双含情目,偏偏含了霜。 他看到那人的眼睫颤了颤,自若地移开了视线。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5 回想了一下这四个月来的所得,他这位师尊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并没让他发现什么明显的蛛丝马迹,只是越是如此,他心里的那个近乎荒谬的猜测反而越发明晰了起来。 若是“沈文”那样的性子,就这么洒脱地睡过去,便不稀奇了。 **** 林稚自认他们出发不算晚,可到了天光墟所在地时才发现,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 天光墟所在之地偏僻荒凉,灵气妖气都稀薄得很,上次天光墟开场又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因而此地是没什么客栈酒肆的,自然,修仙之人讲究清净脱俗,露宿几晚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来此的各位毕竟都是各大势力的天之骄子,讲究一下也很正常。 于是就有那很有商业头脑的低阶修士,不远万里地带了行头过来,给天骄们提供临时的落脚之地。 沈焕一眼便挑中了最高端的那一家,非常自然地让灵兽停在了客栈门前,下了马车,一手撩开帘子,风度翩翩地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微笑道: “师尊,请。” 林稚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他最近好说话得不正常,但一想到若沈焕真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断然不会是这般表现,便心安理得地把手搭在了他手上,高贵冷艳地下了车。 甚至有点淡淡的舒爽。 作者有话要说:dbq,别怪我短小,我手机莫得电了,充电宝也阵亡了,下课后给你们补回来_(:з∠)_ 毛概课杀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莲2个;宣玑的毛绒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妖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歧思 只是这种舒爽的心情仅维持了一瞬便消散了。 无他,他先前光知道这儿灵气稀薄,没想到稀薄到了这个地步。 大约是天光墟即将打开的缘故,天空也是浓重的墨色,低旷而死寂,丝丝暗红色的云影缓慢地盘旋,叫人猛一看过去,恍然会觉得那是一个倒悬的深渊。 天地灵气都被这个深渊吸了进去。 比玉清溪还要让修士不好过。 显然,不适的不止他一人,不知是为这种窒息感所缚,还是在为即将开启的大型交易紧张,来往的修士要么脸色凝重,要么兴奋得眼睛发红,气氛愈发诡异。 只有那些来自顶级仙门的人,自持身份,还不至于太过失态。 林稚微微皱眉,四下扫视了一圈。 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住处,竟然也分出了三条街,人妖魔泾渭分明,俨然谁都不愿意和另两方扯上关系。 天光墟是会死人的。 它只是一处不那么稳定的空间,化神期以上修士免入是唯一的规则,除此之外,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的意思是,只要你想,要怎么乱来都可以。三族齐聚,进去之后,会是怎样的乱况,林稚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事已至此,他毕竟担着长辈的身份,哪能在身后三个年轻人面前露怯,只是稍微一顿,便容色淡漠地走进了客栈。 一行着藏青色衣袍的人正迎面走来。 当中一个青年一眼看见他,大老远地便朝他挥了挥手,不顾领头白胡子道人的呵斥,径直跑到了林稚跟前,自认为不露痕迹地往他身后瞄了一眼,看到沈焕时眉头便是一皱。 林稚把他这本能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然想到了在玉清溪系统说的那一句:“封神族和人族天生不相容”。 在撷英城时少年沈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遭到包括家人的排斥和厌恶,忽然就有了答案。 只是。 他困惑地想,明明他面对那条没成年的龙时同样也感受到了发自天性的不喜,可见他也算是“人族”中的一员,那为什么,他在面对沈焕时,却没有一点点的不适?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6 没等他想个明白,怀星河便迫不及待地问: “林师叔,有瑕仙子今日没来么?” 林稚心中警铃大作:我女儿来不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怀星河片刻,还没想好要说点什么来打击一下这小子,那白胡子道人已经疾步走了过来,一伸手把怀星河提溜到了一边,对林稚道: “星河不懂事,林道友莫跟他一般见识。” 林稚维持着不喜与人交往的人设,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本想让沈焕去订房间,忽又记起自己好师尊的身份,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给右边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幸而那弟子机灵,没辜负他的期望,径直跑去和掌柜的交涉去了。 林稚松了口气:还好没让沈焕去跑腿。 天光墟周边一带没什么可逛的,提前到来也不过是为了适应一下此地的恶劣环境。四人的房间在同一层,另外两个第子很快便告辞了,沈焕则在他的房门前停了停,眼眸含笑,轻声问他: “恕弟子冒昧,师尊可是姓林?” 林稚方才放回腔子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刷过了一排弹幕: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此前怀星河在玉清溪也曾唤过他“林师叔”,没道理沈焕到现在才注意到他姓什么,以前都没说什么,为什么今天却…… 他是不是发现了 什么?! 后面跟了满屏的感叹号。 惨遭刷屏的系统不得不出声阻止他:“大人冷静。” 林稚勉强收了神通,强自镇定地说:“是,可有何不妥?”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怎么踏入过俗世界,偶尔见人也只需要面瘫着脸,演技实在算不上精湛,架不住沈焕突如其来的刺激,到底还是露了破绽。 沈焕就微笑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三言两语地岔开了话题。 林稚:逆徒! 一直到沈焕走后许久,林稚还在想,他到底有没有掉马。 按理说不会,他和“林稚”相差岂止十万八千里,从壳子到灵魂都换了个人,功法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沈焕便是再心细如发,也不至于看破他。 可若是不是…… ——那个看透一切的微笑又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沈焕坐在窗前,托腮望着黑得有些不祥意味的天空,回味了一下那人隐隐有些震惊的眼神,很轻地笑了一声。 原来你姓林啊。他想。 人的际遇真是件奇怪的事,分明他和“沈文”也不过几天的萍水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此刻,却又因为在他乡遇到了“故知”而感到了隐秘的欣喜。 虽然只有一点点。 一时之间,那些初见时没来由的熟悉感都找到了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宣玑的毛绒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情瑟、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微明 两个月眨眼便过。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7 这一日,无边的夜色比来时更加浓郁,头顶的深渊几乎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林稚放出神识都有些看不清身边人的模样,似乎神识都被屏蔽了。 客栈里其实布下了照明的阵法,夜明珠也扔了好几颗,只是无论什么,光线皆被拘束在了方寸之内,起不了什么作用。 配上那憋闷的沉默,和身边之人压抑的呼吸声,无端地有种鬼片既视感。 林稚:“我有点方。” 系统:“盘圆。” 林稚沉默了一下,压下心底隐隐的惊悚,把早已准备好的三块玉牌分给了沈焕等人,语气平缓: “进入天光墟后,记得凭此物汇合。” 而后不再多言,一路寂然地行至客栈外,四人均逼出一滴指尖血抹在钥匙上,但见血光一闪,那黯淡平凡的钥匙霎时间呈现出了血玉一般剔透的质地,一股强悍的吸力自上方传来,林稚尽量放松,还是被拽得一个踉跄,眼前一花。 这样的情景,在这片天空下的每个角落都有发生。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条黢黑的隧道之中,方才一起“升天”的人那么多,眼下他的前后却空无一人。 神识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阻,林稚四下张望了一下,除了一片空茫的黑,什么也望不见,只在遥远的前方,隐隐有一粒光。 像是黑色的幕布被人用针刺了一个洞,不仔细看还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林稚盯着那一粒微弱的光看了一会,发现看久了,照样会以为那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试着踏出一步,听见了清晰的回声,而后,仿佛是在响应他的脚步声,一滴水滴答一声落了下来。 林稚停住,四周又重归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光,没有声音,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过于浓稠的夜色里又像是藏了许许多多的别的东西,只待他一个不慎便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有点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连在脑海里跟系统说话都不由得用了气声儿: “阿系,我有一点点怕。” 系统也用气声回他:“怕什么,又没有鬼。” 并在他耳边应景地吹了一小股阴凉的微风,力求营造出鬼在他身后吹气的氛围。 林稚:“……”艹! 林稚说:“你再这样我回去了。” “别啊。”系统挽留他,换上了带着一股碴子味的东北口音,“这不是还有我嘛。” 林稚:“……有你才更可怕吧!” 系统见他实在害怕,便不再火上浇油,转移话题道:“大人如果回去了,打算做点什么?” 他这个话题转移得并不高明,林稚不是很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为了壮胆,还是懒洋洋地道: “能做什么,混吃等死呗,反正也没人管我。” 系统:“大人的家人不会管吗?” 林稚哼笑一声:“我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谢谢。” 系统:“那大人的朋友呢?” 林稚配合地回忆了一下,说:“你是说跟我一起喝酒的朋友,还是和我玩儿赛车的朋友?” 系统安静了片刻,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四周的死寂又开始回拢,林稚听了一会自己的脚步声和滴水声的双重奏,正打算主动说点什么,脑海里忽然响起了欢快的bgm。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林稚:“???” 系统酷 肖沈焕的清朗声音响起:“这样的话,大人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林稚:“……” 林稚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了。有些吵闹的儿歌和他此刻身处的环境丝毫不搭,不仅强势地驱散了他对夜色的种种猜想,还成功地勾起了他抖腿的冲动。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8 他就这么辛苦地忍耐着,勉强保持住了稳重的成年人形象,踩着无限循环的bgm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那一粒光也逐渐放大,最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白璧,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块璧玉也不知在这幽暗潮湿的隧道放了多久,边角磨损了许多,上边的字有一大半都已辨认不出。 林稚扫了一眼,发现那似乎是一个人的生平传记,前面的名字已经被时光抹去,跟着的内容是: “……号微明君,封神族裔,年少无依,尝混迹于人族……” 后面又是一大片的残缺,到了下半部分,才有比较清晰的字迹: “其族父老咄咄相逼,微明君性倔,不肯依,亡命奔至魔渊,自绝于此。天道怜其遭遇……” 林稚看得头痛,直接瞄到了最后一行,“……经此一劫,终于成神。” 他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写的确实是“成神”,而不是“飞升成仙”。 再看前面断断续续的字句,讲的都是这个人在修真界的事迹,也就是说,这个什么微明君,直接在修真界就成神了。 这怎么可能?好歹来了这么久,他虽然宅了点,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比如修真界之上是仙界,仙界之上才是神界,近万年来,各族飞升成仙的都少,成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 林稚转念一想,也只有这种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人,才会被永恒地铭刻在这据说受控于天道的天光墟中,受尽后人景仰吧。 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啧”了一声,随口问道:“封神族历史上还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吗?” 系统道:“不然怎么说封神族是妖族的无冕之王呢。” 祖上有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足以荫庇后代无数岁月,封神一族的实力又摆在那,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虽然就连封神族自身都不记得这位老老老祖宗是谁了。 林稚“哦”了一声,半晌才语气复杂地来了一句:“就这么点破事,你也要瞒着我?” 系统真诚道:“我没有。” 林稚看透了他,并不想听他狡辩,向着前方伸出手去,指尖堪堪触及那微凉的玉石,璧玉的表面便荡开了一层层的涟漪,逐渐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眼前又是一花。 下一瞬,他还没看清周遭是个什么情景,便先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悉悉索索,绵绵不绝,偏又听不清内容,仿佛置身于被调低了音量的菜市场。 天光墟不负它的名声,果然是一片昏暗,但这昏暗毕竟和隧道内的浓黑色不一样,没那么不近人情,还是有不知道从何处漏进来的几缕天光,叫他不至于走着走着就绊倒在崎岖不平的曲径上。 林稚摸出玉牌,轻轻敲了两下又放回袖子里,这才分出心神来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天光墟。 目之所及是起伏不尽的低矮山丘,山体表面并无土壤,灰黑色的石头垒在上面,露出突兀的棱角,只在山丘顶上,才有一小撮别的颜色,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各色光晕,宛如蛋糕上镶嵌着的樱桃,诱人去采摘。 ——是的,无论是天才地宝还是奇珍异草,不管人家原本是埋在土里还是挂在枝头,在这里,统一地都被挂在了光秃秃的石头 上! 毫无天才地宝的尊严! 林稚震惊:“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好歹是修真界各族期盼已久的盛事,不弄个密室什么的也就算了,菜端上桌了,明知道自家的桌子不好看,连个桌布都不铺? 有和他一样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修士降落在他身边,露出了与林稚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但很快便被那诱人的灵光吸引了注意力,有些敌视地瞥了林稚一眼,忙不迭地往最近的一座“宝山”奔了过去。 林稚看得心痒痒,虽然看着是寒碜了点,但那一水儿的稀有珍宝已足够有排面了,除了天道,大概也没谁有这大手笔了。 他左右瞧了一下,正准备在见沈焕等人之前拿下一些宝贝,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简直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之意,听得林稚的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看见了…… 一团马赛克。 系统温柔道:“大人不要看。” 但即便是隔着厚厚的一层马赛克,林稚还是看见了一团模糊的红色,而后不过片刻,惨叫声微弱了下去,那疑似血液的红色也飞快地消弭。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89 像是被什么吸收了一般。 四周为之一寂。 好半天,才有吓破了胆的修士“啊”地一声叫出来,惊恐道:“那是什么!” 林稚对着面前的马赛克,还算冷静。只是他到修真界后就一直遵循和平修仙的原则,连邪修都没怎么杀过,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阿系,是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吗?” 系统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什么都没有,大人不要担心。那个人只是太贪心了。” 林稚品了品他这句话的意思,道:“你放开我。” 系统迟了一会儿,撤去了糊在他眼前的马赛克。视野恢复清晰的那一瞬,林稚低头,恰好看见那名修士的最后一滴血液融进地面。 原处只有一身凌乱的衣袍,上面散落了一堆惹人眼红的灵植,犹自放着流转的灵光。 尸骨无存。 沉寂了片刻,旁观了这可怕的一幕的修士方才如梦初醒,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不约而同地向那宝贝伸出手去。 林稚瞳孔猛地一缩,连忙赶在自己被包围在中间之前,闪身退了十几里,再抬眼,只这片刻功夫,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各种法宝飞来窜去,飞溅出来的鲜血和残肢落在地上,却连丝毫痕迹都没能留下。 林稚看得脊背发寒,再没了夺宝的心思,一转身朝着南方走了过去。 他要先找到沈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顾前文,看到林稚说的那句“养成还是要从小抓起”,于是我有了一个新脑洞。 广告如下: 《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 文案: 谢惊年绑定了一个挽救剧情系统,穿进了一本书里。 那个世界天道崩坏,法则圮毁,反派竟能在最后干掉主角! 谢惊年的任务就是,在那之前杀掉反派季隐微,拨乱反正。 第一次,青年季隐微伤重濒死,谢惊年提刀而上,一道雷劈下,他壮烈了; 第二次,少年季隐微焦渴难忍,谢惊年端了一碗毒药,一只鹰掠过,药水全扑到了他脸上,他又壮烈了; …… 第七次,谢惊年终于开窍,把幼年季隐微收为弟子,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去死 。 季隐微:“师尊当真要我死么?” 谢惊年:“当然。” 于是季隐微当着他的面拔剑自刎。 谢惊年如释重负。 当晚却被一个看不见的男人压在身下。 季隐微:“我欠师尊的,已经还清了,师尊欠我的,也该还了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梦还秋忆千冢2瓶;津加布雷德、木头、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0 第38章危机 天光墟开启不过一个时辰,这个空间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越是修为低下,天赋有限的,越是斗得惨烈,为了一株灵药,为了可能有的更进一步的机会,命算什么。 修真界。 这是林稚第一次直面这样残酷的情景,系统体贴地提议给他打个马赛克,林稚没有拒绝。 太真实了,他需要借助系统把他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林稚虽是独身一人,看起来也很有钱,但好歹是化神期修士,基本的威慑力还是有的。这一路也有红了眼的人把蠢蠢欲动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他于是得以还算顺利地闯过了人山人海,顺着系统的导航前往沈焕所在之地。 只是走着走着,他渐渐觉得不对劲,遇上的人族修士越来越少,而头顶犄角背生双翼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则变多了起来。 林稚微微变了脸色,这些日子他一直有出手为沈焕压制他体内的妖血,就连门派内大佬都没察觉不妥,按理说现在仍是人族血脉占据上风才是,可看这趋势,沈焕居然在妖族的地界里? 林稚不敢再耽搁,加快了脚步。 未过多久,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林师叔!” 是怀星河。 林稚惦记着沈焕的安危,本想装作没听见,直接略过,奈何怀星河已经目标明确地奔着他来了,不得已,只好停住,眉目微冷道: “何事?” 怀星河总算长了点眼力见,看出他不大耐烦,目光躲闪了一下。 林稚心说如果丫再问他宋沉璧的事情他就打爆他狗头。 怀星河却大着胆子道:“林师叔,沈道友好像出事了。” 林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沈道友”是指谁。 他一面让怀星河带路,一面问:“你不是讨厌他么?” 怀星河考虑得十分周到:“可他是有瑕仙子的师弟啊。” 行吧。林稚懂了。 同时又想,能因为对宋沉璧的喜欢而跑来给沈焕搬救星,可见他对沈焕的那种,因为血脉而与生俱来的讨厌还是没到深恶痛绝的份上。 和撷英城遇到的沈家人还是不一样。他漫不经心地想道。 这个念头凭空冒出来,轻飘飘地在他脑海里掠过,却让他猛地一惊。 他忽然想到,怀星河这么一个和沈焕毫无干系的人尚且能对他心存一分善意,为什么与他血浓于水的沈家人反而做得更过分? 难道小地方的人,生来就要比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凉薄么? 林稚隐约觉得有丝异样,无端地又想起那一晚,沈焕来“杀”他时,系统说,林家的其他几位金丹期修士都被约了出去。 那时他就觉得太巧了,却没想通缘由。 现在回想,简直就像是有谁在帮着沈焕一样,推着他杀掉林稚,让他再不能在撷英城立足,只能彻底离开,斩断与沈家人的联系。 可是为什么?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散得不像样,形不成一个具体的想法。 林稚又想戳一下系统,怀星河却刹了车,道:“林师叔,到了。” 林稚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前方。 这一眼,便正好看见沈焕一剑挥出,把身侧的修士拦腰斩成了两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1 到了这里,妖族的数目已经占了大头,放眼望去,十个会动的活物里未必有一个人族。 而这极少数的人里, 一大半都在与沈焕搏杀。 他月白色的衣裳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发髻也散乱得不成样子,不知被血还是汗打湿的发丝黏在脸上,破坏了他温润如玉的气度,眼神又冷又沉,戾气重得让人吃惊。 林稚一开始还以为,沈焕是不小心卷入了他此前看到过的夺宝之争,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沈焕的手上除了寸阴,别无他物,其他人却执着地揪着他不放,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林稚几乎要怀疑,沈焕是不是背着他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除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有什么配得上这样强烈的恶意?叫这帮修士连近在咫尺的宝贝都不要了。 而在沈焕的右侧不远处,一群妖族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场乱斗,神情里满是讥诮。 林稚微微皱眉,心里那丝异样的感觉愈发有发酵膨胀的趋势,可眼下沈焕的处境却容不得他多想。 他一步踏出,人便到了战局中心,一手拎着沈焕的衣领一提,便把人带到了安全区域。 杀红了眼的显然不止对面那群修士,沈焕一人不知支撑了多久,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丰沛的杀意里,忽然被人近身,差点没收住他的三尺青锋,一剑捅进林稚的身体里。 林稚地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冷声喝道:“沈焕!” 这时,沈焕才回过头来。 那总是含笑的眉眼是冷的,眸中满是冰冷的杀意,脸上沾了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血,看起来却不狼狈,反而像是饮了血的剑,锋锐无双,凶狠又倨傲。 对上林稚的视线的一刹那,一滴豆大的汗珠正从他的眉骨滚下来,落在他的眼睫上。沈焕本能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似是从那混沌的状态中挣脱开来了,抿着嘴向林稚一笑,神情竟然有些惴惴: “师尊。” 林稚心想,你方才那一剑若是再进一寸,咱们就可以来世再见了。 他不是很想理这个逆徒,一挥大袖,把那群着了魔似的缠上来的修士撵到了一边去,一面语气平静地问: “你怎会与这些人起冲突?” 沈焕看了他一眼,脸上隐隐的不安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林稚见惯了的温和。他说:“我也不知。” 林稚有点纳闷,为什么这小子嘴上说着不知道,眼神却像是在质问他。 仿佛他从前回答过类似的问题似的。 此处毕竟是妖族的地盘,林稚不打算久留,说着就要和沈焕离开此地,那群袖手旁观的妖族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为了一点利益就可以自相残杀,所谓仙修,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声线说不上多特别,说话时却总是带着一丝丝颤音,尾调慵懒而微微上扬,像是带着小勾子,猛一入耳,饶是林稚生来性别男爱好男,也差点儿被勾去了一两魂魄。 他稳了稳心神,也不多看,下意识地拉着沈焕往身边带了带,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欲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不知怎么总觉得,这女子是冲着沈焕来的。 封神族人么?会是谁?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异响逼近,林稚眉心微拧,回身把那鳞片稳稳当当地攥入手心里,道: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妖族女子往前迈了一步,身姿曼妙的缘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显得风情万种。她有些玩味地望着林稚,道: “你是他的师尊?” 林稚顿时就想扭头看看沈焕的头顶是不是有什么光环。 这女子模样很是年轻,穿衣打扮走的是 性感小妖精路线,衣衫是半透明的浅紫色,手腕和脚腕处皆系着铃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隐隐约约的声音。她看起来地位也不低,赫然就是每本书里必备的红玫瑰人物,让林稚无法不想歪。 沈焕只是打了个架,也能引起人家美貌姑娘的注意? 他心知此事多半是不能善了,脸色也不大好看,冷淡道:“是又如何?” 那女子又是一笑,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稚: “我听说,你们人族最讲究什么天地君亲师,师徒之义可比母子之情,但不知你这个师尊,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2 什么意思? 林稚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那女子直视着他,很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而后,微微笑着,拍了拍手。 下一瞬,她身后静立不动的众妖便直冲林稚而来,其中一个修为明显高了他一筹,直接冲到了林稚的前方,断了他的去路。 林稚:?? 喂?有事吗?? 他一把将沈焕推到了一边,足下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脚把右边的金丹期小妖踹飞出去,带倒了一片小妖精,同时腰身一拧,和断了他去路的化神期大妖实打实地对了一掌。 这一掌,他便知道近战实非明智之举,这些妖族悟性不如人类,一身骨肉却深得天道厚爱,皮糙肉厚的,远非林稚可比。 他心里还懵圈着,身体却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逮着一个空隙连退了数十里,冷脸问那女子: “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我呀,”那女子轻声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我也不想做什么呀,只是想让这位小哥看清你们人族的嘴脸罢了。” 啥意思?这是受了情伤,从此看天下人类都不顺眼的节奏吗? 还是…… 她看出了沈焕的封神族血脉? 林稚迅速地反应过来,一面挥开那些小妖乱七八糟的攻击,一面道: “阁下有话可以好好说,但沈焕是我座下弟子,若是想要这般带他走,却是妄想。” 若是真有心,只怕早就来找了,就她表现出来的不在意的样子,林稚可不相信沈焕回到封神族,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作为一个好师尊,怎能亲手把自己的徒弟推进火坑! “哎?”那女子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目光轻鄙地扫过一边的沈焕,道,“他现在这副样子,我可不想带他回族里丢人现眼。我就是想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罢了。” 看清他的真面目,跟她有什么关系?没听说封神族的人爱管仙修的闲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类似的问题,指路前文,林稚的“沈文”马甲。 我觉得你们是猜不到最后的真相的!(大放厥词) 晚上或许有加更,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宣玑的毛绒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汐箬20瓶;山莲4瓶;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突变 林稚顶着一头雾水,左右判断了一下形势,他倒是可以直接走,可旁边有个沈焕,再前边还有个怀星河,他虽然看这小子不大顺眼,但人家刚刚帮过他,他也总不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了。 虽然他不太明白,对方是怎么送进这么多人的。 说好的一把钥匙只能带四个人呢!难道他们封神族是掉进钥匙堆了吗! 林稚心里苦,且战且退,把对方一行人引到了远处,这才放心大胆地运了运气,双手飞快地掐诀,灵力运转到极致,一股寂灭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开来。 若这是在外界,眼下大概会是一副草木瞬间枯黄,生机全无的景象,但在这寸草不生的地儿,又是大晚上的,尽管林稚自认还可以,视觉效果还是打了个折扣。 好在,制敌效果并不差。 除了那与他对打的化神期大妖,其余骚扰他的大小龙纷纷动作一滞,轻则精神萎靡,抵抗力不怎么好的,当场吐血的也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3 便是那一直掣肘着他的大妖也受到了干扰,招式里露出了破绽。 等的就是这一刻。 林稚右手虚握,以灵气捏成了一柄短剑,向那大妖一掷,逼得那人后退了几大步,身体则往后一跃,瞬息之间便到了沈焕身边。 他又不了解对手,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抓紧时间跑路啊! 林稚:就很庆幸沈焕没有冲上去给他“帮忙”。 他对着沈焕伸出手,低声道:“走。” 沈焕眼波微动,手却毫不迟疑地抓住了他的,林稚微微一使劲,带着人便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清脆的铃音,不急不缓的,暗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仔细一听,还能听见轻微的跫音。 发出这声音的主人走得并不快,但林稚与她的距离却还是在逐渐拉近。 因为林稚的速度被迫降下来了。 那铃音声声悦耳,每一次响起都像是敲在了林稚周遭空间的某个节点上,使得恍若无物的空气也有了重量,一点点地叠加在他的身边,强行拖住了他的后腿。 一百个沈焕都没这么沉。 这个铃铛是个什么宝贝。装备不够奢华的林稚眼红了。 看来不让那小妖女看看他的真面目,他今天还真的走不了了。 林稚干脆停下来,转过身对那疑似精神有问题的美貌女子道: “姑娘这是何苦?”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歪了歪头,道: “你叫我姑娘?” 林稚其实不太确定。 这位看起来大有来头的女子修为比方才那位还要高一点,依照妖族于修炼上一贯的慢腾腾,她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姑娘”,可她行为举止中又确实透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因着这份俏皮,衣着暴露亦不显得低俗,容颜妩媚也不显得成熟,有一种很矛盾的魅力。 根据林稚的经验,这种时候只要把对方往年轻了称呼就行了。 他倒也想撸起袖子直接上,可双方实力严重不对等,打肯定打不过,只好憋着气,好声好气地试图劝服她。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又说:“我等与姑娘并无干系,姑娘何必纠缠不放呢?” “并无干系?”那女子竖起葱白的手指,指了指他身边的沈焕,像是被他逗笑了,“你与我确实并不相干,可他,他是什么人,你莫非不知道么?” 她挥了挥手,打断了林稚的未尽之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黑亮的 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暗金色的流光。林稚还记得上回在那条元婴期幼龙那吃的亏,警觉地别开眼,避免与她四目相对。 那女子又笑,遛弯似的,悠闲地在原地踱了起来。 柔美的声音和着铃音钻入林稚的耳里: “你当真是真心收他为徒的么?” 林稚心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他觉得不对,这女子说话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引意味,可从来没这么空灵飘渺过。听起来就像是在隔着一层什么和他说话似的。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不是他和那女子隔了一层什么,而是他和这片空间都割裂开来了。 那并不连贯的铃音在他的四周画出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把他关在了其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四面无形的墙壁便是回音壁,不断地回放着那女子的问话: “你当真是真心收他为徒的么?” “你当真是……” 一声叠着一声,粗暴地灌入他的耳里,隐隐透着引诱之意,只待他一个心神不守,便要逼出他的真心话。 林稚心里直骂娘,他完全猜不出这小妖女这么做的原因,却直觉一旦真遂了她的意,结果绝对好不了。他试着屏蔽五感,那声音却仍在他心里一遍遍地回放,还越来越大声,几乎有种振聋发聩的效果。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4 林稚一边咬牙死死地守住心防,一边戳了戳系统:“能不能把这魔音给我屏蔽掉?” 系统的声音很轻:“不能啊大人,她这个法器很特殊,我……” “好了你别说了。”林稚打断他,不抱希望地往前踏了一步,果然。 不是完全动弹不了,他此刻就像是陷在了一盆及膝深的高强度胶水里,空气粘稠无比,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一不小心还会失去平衡摔下去。 难道他就要听着那句话听到心神失守,直到说出正确答案吗? 就在这时,他身边被隔开了的沈焕忽然开了口。 他一直明智地保持沉默,这时才盯着那女子,隐去了笑容,微抿的嘴角看起来有些锋利。他说: “我和前辈确实毫无干系,至于我与家师,前辈又何必多管闲事?” “闲事?”他这句话似是触怒了那女子,她的脸上第一次敛去了所有笑意,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林稚心里猛地一紧。 那女子别开了眼睛,仿佛忽然对沈焕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侧颜美丽却冰冷,她漠然地命令道: “杀了他。” 林稚:!!!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方才还致力于让沈焕看清他的真面目,看起来明明挺在乎人家的,转眼就能毫不在意地让人取他性命。 开玩笑吧?林稚疯狂吐槽,这剧情发展也太突然了! 可惜不是。 只这一瞬,那与他对打时从未用过任何法器的化神妖修已凭空取出了一把弯刀,提着刀,刀尖悬在地面,拖着走到了沈焕的面前。 神情还颇为郑重,仿佛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林稚心想,或许这就是屠龙吧。 三。 妖修向沈焕微微一弯腰,缓缓举起弯刀,刀尖上闪过了一线雪光,短暂地点亮了昏暗的夜色。 二。 沈焕冷冷地看着他。眸中并无对这场无妄之灾的惊恐,他知道自己躲不了,也不躲,只是疯狂地把全身的灵力往金丹里压缩。 一。 刀刃直劈沈 焕面门而下。 来不及了! “记得帮我屏蔽痛觉!”林稚匆匆地交代完毕,积蓄多时的力量轰然爆发,使得他在一瞬间跨越了那泥泞的“笼子”,赶在屠刀落下前,一把将沈焕扑在了身下。 意识湮灭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沈焕惊愕失色的脸,和他眉间溅上的点点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死,化神期修士,哪那么容易死_(: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津加布雷德2瓶;晚樱、情瑟、鵺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君心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5 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从那种断片的状态中脱离,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撑了一下,身体就飘了起来。 轻盈得不正常。 林稚愣了一下,低眼一看,看见自己的身体还趴在沈焕的身体上。 居然就这么被劈死了! 因为不曾感到痛苦,也因为从前已经死过一次,他并未体会到多少对死亡的恐惧,满心满眼的只是心痛: 他那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才打造出来的完美壳子啊!! 林稚一转脸,对上了那提刀人波澜不惊的目光。那人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继续举刀攻向地上的沈焕。大约是方才饮了血的缘故,那弯刀的刀锋愈发雪亮,威势逼人,他的动作并不快,刀锋过处,却留下了轻微的裂痕,仿佛这处空间也承受不住。 林稚看得心惊胆战,好在他如今虽是是新死之躯,神魂还虚弱得很,却也挣脱了那铃铛的束缚,行动自由了许多。他一挥袖袍,用魂力裹住那刀尖,强行破坏了它的走势,使得这一刀落空。 沈焕也无意识地抱着他的壳子猛地往另一边一滚,手掌捂在那鲜血淋漓的脊背处,似是想给他止住血,那双当年取他项上人头时尚且稳当的手,此刻正在不易察觉地发着抖。 林稚心里直叹气,抖什么啊,他这不是还没死透吗。 铃铛又是一响。 林稚笑意渐消:好像是快要死透了。 那看不出年纪的老妖精踩着轻快的步伐,脸上笑容可掬,看不出半点方才下诛杀令时的冷戾和蔑视,眼睛弯弯,高兴得仿佛她是在野外踏青,而不是在打量一个才死过一回的人。 林稚开始考虑他的元神被打杀后复活的可能性。 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在女子慢悠悠的脚步声中绷得越来越紧,表面上一片平静,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并且想了无数个自己的死法。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随你处置。”沈焕说。他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坐起来,褪下染血的外袍铺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这才把林稚生机全无的壳子放了上去,避免它与那邪门儿的土地直接接触。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不看飘在半空中的林稚的元神,抬起头望着那女子,黑如点漆的双眼平静无绪,只是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随你处置。”顿了顿,“放过我师尊。” 林稚问系统:“他难道就是在这里被带走,从而离开留仙宗的吗?” 系统:“当然不是。” 林稚顿时就火了,既然剧情并非如此,那这小子跳出来凑什么热闹?要是真让他被带回了封神族,他的壳子岂不是白死了! 他沈焕一介一穷二白的金丹修士,知道那有多贵吗! 系统:“……”重点是不是错了。 忽然对宿主的富二代身份产生了怀疑。 那女子却好像忽然对沈焕失去了全部的兴趣,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绕到林稚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的元神一番,忽地笑了: “呀,”她很惊讶地道,“你还真长这副样子啊。” 林稚眉心微蹙,冷冷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她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道:“我还以为,清寂真人被人夺舍了呢。” 林稚心里咯噔一下,全凭着多年来养成的面瘫脸才掩盖住了心虚之意,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清寂真人这个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妖女自然不会好心地为他释疑解惑,说完这句话,她便又自在地踱到了沈焕的跟前。 林稚的一颗饱受惊吓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举步欲往那边去,身形方动,她便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手腕微晃,铃铛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调。 那铃铛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在这幽暗昏惑的天光墟里也淌着婉转的流光,衬得那只手愈发纤细可爱,莹白如玉,落在林稚的眼里,却与催命符无异。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她轻蔑地笑着回过头去,微微俯身,凝视着沈焕。 是要杀他吗?还是把他的身份告诉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望了沈焕一阵便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而后一挥手招呼群妖跟上,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走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6 林稚一直目送着她走到远处,尽管不知她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放过他们,心里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一行人即将消失在一座小山丘之后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了停,回眸冲林稚笑了笑。 那一笑自是千娇百媚,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眼底却殊无笑意,冰凉的,透着刺骨的寒意。 林稚听得她传音道:“他会心甘情愿地回来的。” 柔而酥的声音束成一线,分明含着笑,林稚听了,却像是在大冷天被人往衣领里塞了一捧雪,冰得他打了个寒颤。 但那一群妖终究是走了。 林稚压下隐隐的不安,飘到了沈焕身前一尺之地,他不忍心去看自己重金打造的壳子,只是望着坐在地面的沈焕,轻声道: “起来罢。” 沈焕抬头看着他,脸上十分少见地隐去了温文尔雅的微笑,嘴唇微抿,眼睛许久也不见眨一下。 林稚这才发现,他的眼珠是不掺一丝异色的黑色,睫毛并不卷翘,即便是这般抬眼看人,也会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叫人辨不明他真正的情绪。 却又显得异常的专注。 林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再叫他一声,却听他低声道: “师尊能过来一些么?” 腿麻了? 林稚略感诧异,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便依言往前挪了大约三寸。 沈焕向他伸出手。 还真是腿麻了!林稚惊了,这届金丹期修士不行啊,坐久了点就血液循环不畅了! 他矜持地倾身抓住沈焕的手,欲把他拉起来,沈焕却猛地收紧了五指,一使劲,引着他整个神魂都倒了下去。 于是他俩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林稚为他挡刀的全过程。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林稚的后脊梁骨上,没有再插着一把刀。 于是这个姿势的含义便由保护变成了转危为安后的拥抱。 沈焕的双手紧紧地箍住林稚的腰,他好像对他自己的蛮力一无所知,面容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力气却大得几乎要勒断林稚的腰。 林稚如今虽是神魂之体,却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知觉,相反,元神的感官比肉身还要更敏锐得多。被拉着倒在地上的那一瞬,他还一脸懵圈,下一刻就硬生生地疼清醒了,忙故作镇定地提醒沈焕: “地上干净得很么?” 沈焕眼睫轻颤,掩饰性地垂下眸子,随即神情自若地松开了他,抱歉地笑了笑 “是弟子失态了。” 林稚从容地飘了起来,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地转过了身。 他倒不是没察觉沈焕的 异样,主要是…… 他低眼瞄了瞄自己衣袍的下摆,庆幸他幻化出来的留仙宗制服足够飘逸繁琐,层层叠叠的,无风自动,别的不敢说,掩人耳目的效果是一流的。 不然沈焕就要先发现他的异样了。 啊,修仙哪里都好,就是修为越高,元神越敏感这一点,太让人难为情了。 林稚找到了在远处躲得好好的怀星河,为免多生事端,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妖族的地界。 到了仙修的地盘,怀星河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二人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行离开去找他的同门了。 此时天光墟已临近收尾,林稚又从袖子里摸出那块用来联系彼此的玉牌瞧了瞧——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不用储蓄戒的好处了,袖里乾坤乃是他自己开辟,跟他的神魂绑定在一起的小空间,到死都不会丢。 那两个弟子还活着。 此地虽然危险,但似那位女子手持作弊利器般的强**器的大人物还是少数,左右还有一段时间,林稚便一面向那两位弟子靠近,一面按着殷季给的购物清单搜刮起了宝贝。 系统对刚才的无所作为表示非常愧疚,友情赞助了取之不尽的纯净灵力,于是林稚取宝取得……更肆无忌惮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7 毕竟壳子没了,还得攒材料再做一个。 元婴期便可短暂地元婴出窍,化神期修士的元神更加凝实强大,就算没有躯壳,也可以活下去。 只是这种碰一下就硬的状态委实太过尴尬,显得他多不正经似的。 一通折腾后,这一次天光墟拉下了帷幕。 林稚又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那条黑暗深邃的隧道里。 他回头看了那块被光阴打磨得圆润平滑的白璧,想到方才那位封神族女子的种种做派,不无吃惊地问系统: “他们祖上真出过这样的人物吗?” 系统似乎也不清楚,含糊其辞道:“大概吧。” 穿过漫长的隧道后,林稚脚下踩空,眼前光影不断变化,晃得他眼花。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放任身体直直地下坠。 直到双脚踩到了实地上。 他感到有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照得视野一片绯红。适应了半晌方才睁开眼,见天光已大亮,头顶那个黑中掺着红的深渊已然消失不见,不断地有人凭空出现,下饺子似的落下来。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没见着熟人,但他此前是看着他们走进出口的,也不担心,径直回了客栈。 约莫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而后是有些急促的叩门声。 林稚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装束一新的沈焕。 他大概是方才沐浴过,身上的血腥味儿尽数除去,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却没束起来,发尾犹带着湿气,披散下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不太从容。就像是,方才察觉到林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他一样。 林稚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问: “何事?” 沈焕的眼睛似乎也透着水汽。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只是平时总是表现得太平静,像个只会微笑的假人。此刻添了这点水汽,却好像平白多了点活人的气息,眸光温暖而动人。 他道:“师尊。” 林稚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遂端着师尊的架子道: “有话便说。” 沈焕凝望了他片刻,似有千言万语,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千言万语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他唇畔的一抹微笑,说: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了_(:з∠)_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闻道2个;山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津加布雷德、林子玹、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前夕 林稚问系统:“他看起来像是没话说吗?” 系统:“我觉得不像。” 林稚一拍大腿:“我也觉得!” 观点得到了认同的林稚理直气壮了许多,越看越觉得沈焕的脑门上模模糊糊地写了四个大字:欲言又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8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认为沈焕这番表现也是情有可原。任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尊为救自己而死了一次都不会无动于衷,如果沈焕真的心如铁石,一点涟漪也不起,那他…… 那他还是得再接再厉做个好师尊。 不然还能把人逐出师门咋的。 林稚又复习了一遍自己的使命,压下了那股没来由的心酸,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地又问了一遍: “当真没话说么?” 沈焕微微低眼,周身略有些惊动的气息也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收敛起来,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道: “确有一事。” 林稚:就不能干脆点吗,一会儿没事一会儿又有的,耍猴呢这是。 他心里吐槽不止,面上却端的一派淡然,转身向房里走了几步,仪态万方地坐下来,淡声吩咐道: “说罢。” 沈焕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进屋,反手关上门,道: “先前在天光墟,师尊为我受过,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师尊的……” 他难得地踌躇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局促地皱了一下眉。 他长得好,皱眉也无损其分毫风姿,反而别有一种略带青涩的美感,林稚却无心去欣赏,直觉他要说出什么让他尴尬的话来,忙一抬手遏止道: “你既入了我的门下,护你周全便是为师的责任,无关其他。若是没旁的事,你便去叫一下你的两位师弟。为师有些乏了,收拾停当了,再来找我。” 沈焕顿了一下,倒也没坚持,冲他又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便安静地退下了。 门一关上,林稚就原形毕露地往后一仰,带得整张椅子都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一边肯定地对系统说: “他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系统沉默了一下,仿佛在质疑,人家主角的心事,你为什么要跟他一个无辜的系统讨论。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一板一眼地道:“主角的储物戒里放着大人你的……” 他和沈焕如出一辙地卡了一下,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尽量平静地叙述道,“遗体,方才他大概是想把它转交给你。” 林稚震得一个没稳住,差点连人带椅子地翻下去,多亏他手长,这才赶在翻车前一把抓住桌沿,险之又险地把自己捞了回去,难以置信道: “他把那个玩意儿带回来干嘛!” 系统沉吟道:“睹物思人?” 林稚:“……” 不,人家好好一主角,你别说得好像人家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癖好一样好吧。 他对那具壳子其实没啥感情,左右是用天才地宝堆砌出来的,若是没钱,他大概还会想尽办法缝缝补补,将就一下继续用,可他如今一夜暴富,心里就有点瞧不上这种抠抠索索的做派了。 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系统:“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可以让主角丢了。” 林稚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刚刚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具壳子而已,沈焕到时见他久久不过问,想必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用他特意去说。 *** 屋外,沈焕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却没有立刻转身就走,而是在原地停了一瞬。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厚重门板,仿佛能透过这一层障碍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人。 他其实是有话要问的。 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想问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数年前会突然地出现在那个秘境里又突然消失,在出了天光墟,没见到他本人之前,沈焕的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点点挥之不去的怀疑。 但这一点点怀疑是如此的脆薄,经不起丝毫摧折,一见到那个人就像残雪见了太阳,飞速地消融了。 先前他看这位师尊,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认为那人的眉目过于风流,穿白衣也不像仙。可是大约是因为元神不如真身凝实,看起来多了一分缥缈的味道,他如今再看,竟然真的从中品出了几分清冷谪仙人的意味。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99 忽然就觉得没必要问了。 无论他是沈文还是清寂真人,动机是什么,从他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开始,他沈焕,便已经欠了他一条命了。 加上那人为他解的毒,便是两条。 还有什么可疑虑的,沈焕心想。 他甚至也不想再去分辨,在那人把他牢牢护在身下时,灵魂深处的震颤到底是出自那不可捉摸的感觉,还是发自他的本心。 不会再有谁为他做这些事,沈焕扫了一眼储蓄戒里静静躺着的那人的躯壳,心想,如果赔上了一条命都算不上真心,那这世间大概也没有真心可言了。 他异常珍重地用食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储物戒的戒面,这么多年来,心境第一次真正地平和下来。 这种感觉……沈焕有些新奇地琢磨了片刻,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他许久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放松。 君子如晦,若是那人的愿望当真是这样,他也可以为他做到。 *** 鉴于林稚的命都去了半条,且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找到另外两位弟子后,四人便不多做停留,直接回了留仙宗。 林稚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新壳子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他便很心大地拖着个元神,打发沈焕先回止水峰,自己则去了丹宁峰。 毕竟按照殷季的说法,此次天光墟之行的钥匙可以说是李临时让给他的,虽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但这又不是李临时的错,还是要去感谢一下人家的。 结果他还没踏上丹宁峰的地界,远远地就听到丹宁峰的一座山头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天空中腾起了袅袅的黑烟,一时呈遮天蔽日之势。 场面十分壮观。 丹宁峰是炼丹师的聚集之地,隔三差五的炸个炉子根本就不是事儿,但是声势这么浩大的,林稚这个门外汉还真没见过几次。 恕他见识短,除了他家二徒弟闻笛,他想象不出还有哪个炼丹师炸个丹炉能炸出这么大的动静,活像要把天掀翻了似的。 他心里对李临时的愧疚之情又深了一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拂开呛人的黑烟,精准定位,落在了一片废墟上空。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就是没有一个人。 丹宁峰的诸位大能显然有了经验,早在闻笛开炉炼丹时就训练有素地跑远了,林稚耐地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一处堆满了碎渣的角落动了动,而后,从里面钻出了一条黢黑的人影。 那人影在脸上抹了一把,自认为干净了一些,冲着林稚龇牙一笑,露出了唯一还白着的地方: “见过师尊。” 他一张嘴,鼻尖戳着的厚厚一层黑灰顿时站立不稳地 塌了下去,终于把那唯一白着的地方也“玷污”了。 林稚:“……” 他看得眼睛疼,不无嫌弃地转了一下身,道:“收拾妥当了,便到丹霞殿来。” 言罢便走了。 林稚当年收闻笛为徒只是一时兴起,他也未曾追究过他的身份,只是看这不怕疼不怕痒烧不着炸不死的模样,十有八|九不是人,约莫是孙猴子的什么远房亲戚。 丹霞殿是丹宁峰的待客之地,林稚到的时候,李临时还在炼丹房里,有负责扇火的丹童出来传话,说眼下李临时炼丹正在紧要关头,抽不开身,约莫还有一刻钟就能收尾,让林稚稍带片刻。 等他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闻笛也到了。 林稚面容冷清而不失歉意地拉着闻笛给他赔罪了一番,又把天光墟所得额外多给了他一些,客气完毕,他觉得差不多了,身形微动,便打算提溜着闻笛走人。 李临时却睁开了他那总是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皱眉打量了他一番,不客气地道: “你出门一趟,怎么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炼丹师,尤其是品级高的炼丹师,大多都是有那么一点怪脾气的,李临时只是有愧“清醒真人”这个名号,说话直了点,这不算什么。 让林稚惊讶的,是他这句话的内容。 语气是很冲,但却实实在在地,是在表达关心的意思。 林稚愣了一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道:“出了些事,李师兄不必忧心。”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0 李临时又闭上了眼睛,吩咐道:“你先留在我这,把身体弄好了再回去。” 林稚心里的怪异感愈发强烈。 他们几时这么熟了?前些日子不还在抢徒弟么? 李临时没听见回应,瞟了他一眼,皱眉道:“怎么了?”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林稚:“……” 或许这就是不通世故的世外高人吧。 他定了定神,寻思着,他和这位清醒真人既是同门,除了沈焕也没别的冲突点,人家的技术也确实比他好,这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 为了不做王八蛋,林稚镇定地答应了。 最次,也还有系统给他把关呢。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李临时略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倦容地起身,领着他往密室走。 没走几步,忽听闻笛在身后唤道:“师尊。” 林稚回头。 闻笛眨巴着眼睛问:“师尊要在李师伯这里呆多久啊?” 林稚也不知,遂又转头看向李临时。 李临时:“半个月。” “半个月啊……”闻笛登时就站不住了,脸上现出一个很苦恼的表情,憋了一下,憋出了一句,“那个,师尊,方才师姐唤我,似是有事要对我说,我能不能先回止水峰啊?” 林稚残忍拒绝:“不能。” 不就半个月吗,等一下他怎么啦!这年头的年轻人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李临时像是看不过,插嘴道:“你若是有事,便先回去吧。” 闻笛如释重负,嘴甜道:“多谢李师伯,师尊早点回来!” 而后便一溜烟地走了。 生怕林稚又把他留下来似的。 林稚:“……” 这时就觉得,沈焕真是个好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转变完毕,接下来巩固一下就可以入魔了(笑容逐渐变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 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弗娑5瓶;晚樱、白亦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扑朔 到了密室,林稚又想起,那蓬如意火他还没给闻笛呢,闻笛竟然也没跟他要,就这么急着走? 止水峰是有什么宝贝在等着他吗,对他的吸引力比如意火还大? 他当年为什么要捡回这么个没心没肺目无尊长的小子做徒弟! 林稚心里很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萧瑟,他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听从李临时的指示,吃了一颗滋补元神的丹药,开始打坐调息。 另一边,闻笛回到寂静一片的止水峰,却没去他自己的住处,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了后山。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1 后山种了一片紫竹林,原也是一处风光旖旎的好去处,奈何林稚看起来和历代清寂真人一样清高脱俗,志趣却委实不同,无心欣赏,平时除了宋沉璧会偶尔过来打理一下,便再没什么人踏足此地,这前人留下的一大宝藏,也沦为了鸟兽虫蛇的乐园,荒芜了许多。 闻笛显然也没来过这里,他在这片紫竹林前驻足了片刻,目光仔细地在疏落有致的竹子上梭巡而过,最终大步地走进了林深处。 这时他的脸上已没了示于人前的没皮没脸的灿烂笑容,眸光一片晦暗。他面无表情地在中央一株不起眼的竹子前停住,口中轻声道: “一,二,三……” 他自下而上地数到第十三节竹节时停住,手腕一翻,掌心里便多了一个翠碧的玉坠,那玉坠打磨得很精致,体积虽然不大,却还是可以叫人一眼看出,那雕刻的,分明是一条盘曲的龙。 他把这条微型的龙按在了第十三节竹节上,硬物相撞,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反而极快地融了进去。 在那只盘龙状的玉坠消融的一刹那,一股玄妙的气息席卷了整片林子,静止不动的枝叶恍若被风拂过,沙沙作响,只是一瞬,又平息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闻笛便若无其事地踏出了林子。在即将走出后山的那一刻,他有意无意地回过头去,见落日将坠,余霞如绮,铺在静谧的紫竹林上,瑰丽如人间仙境。 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两样。 他微微笑了一下,又很快地收敛了眼底的冰冷,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 才沿着山路绕到前山,便见远处有一人遥遥地望着这边,晚霞太热烈的缘故,闻笛看不清他的脸,却不难猜出他是谁。 沈焕。 不愧是封神族的族人,感知果然敏锐,不像他那个师姐,这会儿大概还在无知无觉地闭关吧。 他轻车熟路地换上了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冲那人挥了挥胳膊,大声道:“师弟!我在这儿呢!” 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过去,自来熟地一把搭上了人家的肩膀,笑眯眯道: “师弟是来接师兄我的吗?” 沈焕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的胳膊,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轻声细语道:“方才忽然心有所感,故而出来看看。” 闻笛就很羡慕地望着他,赞叹:“师弟悟性可真是好,我修仙修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悟到过,这一身金丹期的修为都是用丹药堆出来的,此生怕是再难有寸进了。” 沈焕温和地安慰他:“师兄切不可如此自伤,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谁说得准呢?” 一通浮于表面的寒暄后,两人各自离去。 沈焕为先前心头无端的悸动皱眉,闻笛则漠漠然地想,以后的日子是还长得很,可咱们师徒四人的结局,已经定下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只搭过沈焕的肩的手,方才他没在沈焕身上察觉到一点封神族血脉的气息,可见他给出去做见面礼的丹药,并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是被他那位师尊截下来了吗? 不过他以前表现得那么不靠谱,林稚不放心,认出拦下来也无伤大雅,左右还有别的布置。 *** 林稚换好了新壳子,终于得以逃离李临时那一年四季飘荡着丹香的密室,回到止水峰,屁股堪堪挨着椅子,还没坐稳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连串清音,类似花骨朵突然绽放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其浓郁的草木清香。 哦嚯,他女儿要结婴成功了。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又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在林稚心里的份量还是不大一样的。且结婴到最后关头时,最是凶险,尽管他相信宋沉璧定能顺利结婴,林稚还是马不停蹄地去了宋沉璧闭关的洞府。 ——虽然他好像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啦。 宋沉璧洗去另外两种灵根后,如今是单木灵根天赋,闭关之处也选在了花木繁荣,木灵气最浓郁的深山。林稚大老远地便看见林间有一道道泛着淡绿色的灵气迅速地穿过枝叶,向一处汇合而去。 所过之处,草木似乎都得到了滋养,翠色更浓,盈盈欲滴。林稚跟着这些灵气到了林深处,却见一人已经守在了那里。 居然是他那素来跳脱的二徒弟! 林稚惊了,刚想抬头看看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闻笛被夺舍了,便见闻笛手上捧了一个小花盆儿,盆里摘了一棵枯黄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草。 而他那疑似转了性子的二徒弟,正傻不拉几地举着那个盆儿试图拦截那窜过去的木灵气。 林稚:???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智障操作? 他“咳”了一声,面目威严地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闻笛面色凝重:“这样会妨碍到师姐吗?” 林稚瞟了眼盆里毫无动静的小枯草,虽然是不会影响,可你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2 哪儿跑出来的傻逼少年。 闻笛还挺迷茫地望了他一眼:“师尊?” 林稚面不改色:“无事。” 总算知道,为什么这货空有火灵根,却总也炼不出正儿八经的灵丹了。 闻笛忙着抢救他那棵草,难得地没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林稚略有些不习惯。他盯着眼前的一根叫不出名字的藤蔓看了半晌,忽而察觉到呼啸而去的木灵气渐渐有了稀薄的迹象,有点焦灼的心才安定了些。 快结束了,应该是没事了。他想。 他把目光转向那仍举着盆子,仿佛不会手酸的傻徒弟,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灵玉瓶,言简意赅道: “如意火。” 闻笛空出一只手来接住,手指异常灵活地动了动,玉瓶口的塞儿便被他除去,片刻后,一簇灵动的火焰便摇曳着飘了出来。 和别的火不一样,这蓬火是幽幽的冰蓝色,随着林间的风飘来荡去,给人的感觉,竟然是冷的。 闻笛着迷地看了一会,五指飞快地掐了一个控火诀,那火的颜色随之一变,温度也高了起来,烧得空气都隐隐有扭曲之势。 他眼底的惊艳之色更浓。 如意火,就是能随炼丹师的心意随意变幻温度,既可焚化万物,也能温养丹炉。 是世间所有的炼丹师都梦寐以求的至宝。 林稚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怎么能在森林里玩火呢! 林稚喝道:“闻笛!” 闻笛如梦初醒,忙没痛觉似的一把将那火笼在了掌心,揉吧揉吧塞进了瓶子里,嬉皮笑脸道:“多谢师尊啦。” 林稚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自己险些酿成大祸的自觉,就忍不住在心里深沉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想抓着这个机会教育他一番,却在下一刻,听见洞府里传来了一声短促而仓皇的惊叫。 紧跟着,那原本还在徐徐往那边去的木灵气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方向,瞬息之间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林稚的脸色蓦地变了。 闻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回头看他:“师尊,师姐这是怎么了?” 林稚顾不得回答他,身形一展便到了宋沉璧闭关的洞府前,不顾门口的禁制,直接闯了进去,看清洞府里的景象时,瞳孔便忽地一缩。 闻笛紧跟着闯了进来,惊呼道: “怎么会有火!” 是火。 那火蔓延到了洞府的每一个角落,一眼看去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一时竟然分不清是从哪里烧起来的。 林稚也无暇去分辨,在闻笛出声前便冒着黑烟冲了进去,一把将已然昏迷不醒的宋沉璧抱了出来,放在平地上,开始运动为她疗伤。 出了这么一遭意外,元婴肯定是突破不了了,说不得修为还会下落几阶,为今之计,只能待她醒来后,好生把身体温养好,日后再做打算。 一通焦头烂额的忙乱后,眼看着宋沉璧的气息不再似先前那般微弱,脉搏也平缓了起来,林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瞧见小姑娘脸上的烧伤,顿了顿,使了个障眼法,掩去了那不大好看的伤。 等宋沉璧醒来的间隙,林稚方才冷静下来,垂眸看着自己手上被火舌舔舐出来的伤口,若有所思。 如果李临时给他弄的这具新壳子不是豆腐渣工程,那这忽然着起来的火,就很不一般了。 能烧伤化神期修士的火,整个修真界有几种? 更重要的是,宋沉璧虽然胆子小了点,本质上却是个聪明心细的姑娘,她知晓自己是木灵根,必然会自发地离火远远的,对于闭关之地的选择,更会慎之又慎。 那她的洞府里的火,是从哪里来的?为何早不燃晚不燃,偏偏在她突破的紧要关头,才烧起来? 他来修真界这么多年,虽然不排除是他太孤陋寡闻了,但他确实没听说过,有哪种火是生出了灵性,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燃的。 便真是有,宋沉璧不过一介金丹期修士,哪里值得这么隆重的“招待”。 林稚试图理清那一团乱麻,却总也没个头绪,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3 不,不是他看不见,是有什么人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直到听见宋沉璧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才猛地回过神来。 宋沉璧的眼睛还闭着,嘴里呢喃着什么,林稚凝神听了听,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 “师,师弟……” 闻笛也听清了,忙凑上去,道:“哎,师姐,我在呢。” 他女儿醒来第一个叫的人不是他,林稚却没觉得失落。 因为他总觉得,宋沉璧的这一声“师弟”,并不是在叫闻笛。 作者有话要说:火就是用来烧山的啊 所以接下来,大概会有点点虐。 卡文卡到哭_(: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辉枝5瓶;花木白2瓶;遗失的木偶、津加布雷德、晚樱、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 续努力的! 第43章有瑕 宋沉璧勉强睁开眼睛,目光是涣散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身边的人,只是一瞬,便又昏了过去。 但好在,脉象什么的都稳定下来了。 林稚把宋沉璧安顿好,见她已无大碍,便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宋沉璧不会粗心到发现不了洞府内的异常,她开始闭关时,林稚还未出门,也未曾发现她本人有什么不妥。那这场火一定是在她开始闭关无心关注外界的时候才烧起来的,可他是止水峰的峰主,止水峰的一草一木的变化,尚且都会被他察觉,若真有什么人闯了进来,他又岂会一无所知? 人体自燃? 也不对,方才那般光景,火分明是从外界烧起来的。 他冥思苦想了半晌,问系统:“阿系,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比如丹药什么的,是可以定时引起明火的?” 系统:“没有吧。” 系统又说:“大人放宽心,宋沉璧不是没事么。” 林稚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有一就有二,我如果不想办法杜绝后患,以后再发生,也许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系统迟疑了一会,道:“可是,大人你就快要走了呀。” 林稚的表情蓦然空白了一瞬,脱口道:“这么快?” 系统:“大人不想走了吗?” 林稚沉默了一下,敛去了眼底的些许茫然,道:“当然不是。” 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随着宋沉璧的身体逐渐好转,这事便算揭过了。 但大概是那天的事给小姑娘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宋沉璧醒来后性情大变——不,也算不上大变,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外向的女孩,先前也只有在师尊师弟跟前,才会稍微活泼一点。 而现在,就是在林稚面前,她也再没露出过真切的笑容。偶尔笑一次,眼神也是畏缩的,躲躲闪闪,总不敢直视别人。 这个样子的她,林稚也熟悉,倒也没想别的,叹气之余,只好尽可能地多来陪陪她。 如此过了半个月,宋沉璧才第一次对林稚提了要求,她说: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4 “师尊,您能让…师弟来看看我么?” 林稚怔了一下。 这个师弟,自然不是指闻笛了。 修仙之人情缘淡薄,她和闻笛是多年的师姐弟,闻笛来看她的次数便要频繁一些。而沈焕,他来过一次,见她已好了许多,便忙着修行,没再来过了。 他俩于如今的彼此而言,不过是几面之缘的师姐弟,宋沉璧却仍会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起沈焕来,那沈焕呢? 他是真的忙着修行,再没想起过这位“师姐”么? 在那张永远含笑的温和面孔下,掩盖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心头一瞬间涌起万般思绪,林稚忽然不敢直视宋沉璧隐含期盼的眼睛,他偏了偏头,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说:“好。” 而后便匆匆地步出门去。 一路有些恍惚地到了沈焕的住处,站在了人家的门前,停了好一会都没想起去敲门,还是沈焕主动打开了门。 “师尊。” 这一声呼唤与平常并无不同,不疾不徐的,带着笑意,柔柔地落在林稚的耳畔,却宛如一声惊雷。 林稚猛地回过神来,忙整理了一下表情,道:“你师姐有话与你说。” 沈焕也不惊讶,不管他心里是怎样想的,面上却极从容,道了声“好”,便不慌不忙地带上门,略略落后林稚半步,一同走在路上。 片刻后,他扭头 看了林稚一眼,语气带着一丝适当的关切: “我观师尊的模样似有些憔悴,可是在为师姐之事伤神?” 伤神倒不至于,只是一想到宋沉璧如今神采全无的模样,想起方才她说让沈焕来看她时小心翼翼的语气,难免愧疚。 他可是一手造成这一对兄妹相见不相识的罪魁祸首! 林稚不去看他,淡淡地道:“无事。” 这两个字很有些生硬,沈焕听了,脸上划过一丝细微的失落,遂不再试图说什么。 宋沉璧摆明了要和沈焕单独说话,林稚把人带到,便不再多嘴。 宋沉璧捏了捏衣角,声音微颤:“师,师弟能陪我出去走走么?” 沈焕眸光微动,笑了笑:“自然可以。” 于是林稚目送他俩离去,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阿系,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系统:“大人指什么?”他很快地反应过来,道,“大人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不是因为宿主,宋沉璧早就没了。” “也是啊。”林稚鼓起腮帮子,缓缓地吐了口气,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次,“也是啊。” 他不再纠结这个,举步正要离开,便听闻笛惊讶道:“师尊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师姐呢?” 林稚随口道:“她和你小师弟出去了。” 闻笛闻言,脚步一顿,玩笑似的抱怨道:“师姐当真偏心,从前不和我出去玩就算了,今日还把师尊抛在这儿。” 林稚听这话说得不大对味儿,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闻笛便低头做认罪状,嘴唇紧抿,眼睛却还倔强地看着他,整出了一脑门的抬头纹。 林稚:“……”伤眼睛。 他忙转移话题:“你来这做什么?” 闻笛笑嘻嘻:“找师姐玩儿啊,来看看她……好点了没。” 林稚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话里的停顿,一瞬间竟觉得心里有些发冷,然而再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闻笛又道:“对了,惊虹谷的圣子听说师姐受伤了,吵着要来看看她,现在在山下候着呢,师尊要不要去见见?” 林稚顿时想起了怀星河对宋沉璧的种种过分的关注,什么背后发凉都没了,一时没把住嘴,怒道:“他来做什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5 闻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来看师姐啊。” 林稚:“……”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但这句话他终究没说。一来破坏形象,二来,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关心师姐啊。 林稚心里不是滋味极了。他还这么年轻,连心上人的嘴都没亲过,为什么就要被迫体会这种老父亲的心酸啊! 系统听见了,插嘴道:“可是,大人亲过了主角的嘴呀。” 林稚:“……” 因为闻笛和系统的这一通有意无意的打岔,林稚再没了想东想西的心思,一撸袖子便和闻笛一道气势汹汹地下山了。 山脚下,怀星河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一棵银杏树下,时而焦躁地来回踱步,不用看脸,焦躁的情绪便已经一望而知。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转过身来,上前几步,对林稚作揖行礼道:“师…林师叔,有瑕仙子她怎么样了?” 林稚盯着他,师什么?是想叫师尊吗? 怀星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目光游移了一瞬,随即又坚定下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迷茫道: “林师叔?” 林稚放过他,轻飘飘地道:“她有事在身……” 怀星河:“我可以等!” 林稚一噎,心头火起,想说你等什么等,再等一万年本座的女儿也不会喜欢你,你死心吧。 但为了维持人设,他只能憋着,强自忍耐道:“沉璧已经好许多了,师侄如今正是修行进益的时候,本座就不留师侄小住了。” 怀星河:“我想看看有瑕仙子再走。” 林稚的脸色一沉,想打人。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宋沉璧一辈子孤家寡人,但这小子吧,说优秀,也就那样,模样虽好看,也就一般。看起来还傻乎乎的。 更重要的是,宋沉璧明显对他没意思,人姑娘没意思你还眼巴巴地凑上来,就很烦。 这时,忽听闻笛道:“怀师兄稍安勿躁,我师姐方才和沈焕师弟出去了,约莫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你……” 怀星河眼底的光顿时黯淡了不少,但还是道:“没事,我就想看看。” 林稚一眼便知他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冷淡地点了点头,极不情愿地把人领到了山上。 过了半个时辰,宋沉璧回来了。 她看起来比先前要精神了许多,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焕身边,和他说说笑笑——沈焕负责说,她负责笑。 当然,宋姑娘就算真开心,笑也是很含蓄的,只是眼睛晶亮,透着丝丝缕缕的依赖,沈焕偶尔和她对视一眼,她脸上的笑容便会更灿烂一些。 林稚心说,这对兄妹长得可真好啊,怪养眼的。 但这一幕落在不知道真相的旁人眼里,意味就大不相同了。 一直走到了近前,沈焕及时止了话茬,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林稚的身上,微微一笑: “师尊。” 而后又礼数周到地同另外两人问好。 宋沉璧的反应比他要迟钝一些,跟着叫了一声“师尊”,这才看见一边的怀星河,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是?” 林稚:哦嚯。 怀星河笑容微僵,苦涩地踏出一步,道:“有瑕仙子,在下是惊虹谷的怀星河,从前我同你一起闯过玄天洞府的,你不记得我了么?”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偏自己还浑无知觉,只是殷切地看着宋沉璧。宋沉璧一下子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躲到了沈焕的身后,满脸茫然道: “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6 语气防备之余,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和面对沈焕时,截然不同的反应。 林稚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几乎要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碎成了八瓣的声音。 明明以前的确见过,宋沉璧的智商也正常,怎么此刻却是这般反应? 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啊。 还装得挺像的,林稚心想。 怀星河的嘴唇抖了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姑娘不是黑,她是真记不得了。 为怀星河点蜡。 第44章为师 宋沉璧直往沈焕后面躲,眼看着怀星河都要哭出来了,沈焕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友莫怪,我师姐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怀星河霍然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沈焕仿佛没察觉他的意图,微微偏了偏头,真诚地问:“道友?” 林稚心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怀星河并没有因此就失了理智,片刻后便低下了眼,嘴角勾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对着宋沉璧一作揖,道: “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还请仙子原谅则个。” 最后怀星河是被惊虹谷的长老领回去的。 那长老看起来也一把年纪了,精神倒还矍铄,一身凛然正气,不怒自威。奈何这一身气势在面对自家丢人现眼的弟子时便打消了个七七八八,红着老脸对林稚好一通赔礼道歉,本还想当着他的面好生教训一下怀星河,手都举起来了,对上青年黯淡的眼神,到底还是不忍心。 叹了口气,遂带着人走了。 林稚目送两人下山,镇定自若地遣散了三个徒弟,举步准备回去打坐修行。 一眼却见闻笛也无声地跟了上来,脸上犹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眼神却有点儿飘,看起来竟有点儿羡慕的意思。 他心里登时有些奇怪,一声不吭地任他跟到了书房,方才不慌不忙地坐下,淡声问: “你跟上来,所为何事?” 闻笛十分自然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托着腮,轻声道: “师尊,你会想家么。” 林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面上却不见丝毫波动,道:“你若是想,随时可以回去。” 闻笛“啊”了一声,干脆趴在了桌面上,手指还一刻不停地在桌面乱敲,眼睛则看着窗外,语气辨不出悲喜: “可是我回不去了呀。” 林稚盯了他一会,手不受控制地移到了案上的书上空,很想操起书照着他的脑袋来一下。 他咋就这么自然呢!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位师尊了! 但他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勉强安慰道: “我辈修仙之人,本就亲缘淡薄,没个定数,无论身在何处,心安便好。” 他这么多年从未探究过闻笛的来历,但不代表他眼瞎,看不出这人的不同之处。 若他猜得不错,闻笛大概是某类精怪的后裔。 是的,在人妖魔三界之外,修真界还夹杂着各种精怪,这些小族群大多与世隔绝,与世无争,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没大的威胁,妖族都懒得去收拢他们,人族也心思去针对。 对于这些弱势群体,仙修们多半都持包容态度。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7 不过精怪生来无灵根,闻笛却是单火灵根,料想应该是和人通婚生下的孩子。 只是不知从前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叫他流落到那么一个卑劣的男人手里。 想到这里,林稚给他做思想工作的心思都淡了,破天荒地决定关心一下这位麻烦精: “来留仙宗这些年,可还习惯?” 闻笛转过头,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习惯啊,师尊这么好,哪能不习惯呢。”顿了顿,又懒洋洋地说,“弟子就是有点想家母了。” 林稚便想,他先前大概就是和他的母亲一起活着了。仙修对精怪大多宽容,精怪们本身却不一定就能接受这个混血的孩子。母子相依为命,确实可怜。 且当时他既然会被人抓走,那他的母亲 大概也没了。 他对闻笛张口就来的马屁无动于衷,想了想,道:“你先前和令堂住在何处?若是不远,为师可抽空同你回去一趟。” 远就算了…… 闻笛抬眼,目光有些怪异,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变了变:“师尊是认为,家母是人么?” 林稚一愣,不动声色地反问:“莫非不是么?” 闻笛一下子又笑起来,轻快道:“是啦是啦,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好没意思。” 林稚:“……”个逆徒。 闻笛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门边,边走边说:“我忽然不想回去了。” 他在门边停了停,回过头冲林稚露齿一笑,眉眼弯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狡黠劲儿,林稚这才发现,他的左边脸颊上竟然挂着一个浅浅的酒窝。他对林稚眨了一下眼睛,道: “多谢师尊啦。” 说罢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林稚:“……” 林稚:“他是不是有病?” 系统附和他:“是。” 有病就有病吧,将就着过,都做这么久的师徒了,还能退货咋的。 林稚这般想着,一面顺便在脑子里把他和闻笛相识以来的种种都粗略地过了一遍,忽然拧起眉头,“啧”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怪怪的。” “没有吧。”系统也“啧”了一声,话音里带着很淡的微妙意味,“他什么时候正常过呀。” 林稚:“……”被说服了。 ** 晚上,沈焕又睡了。 林稚一边麻利儿地起身,悄无声息地摸进他的房间,一边有些暴躁地问系统:“他最近怎么天天睡觉!” 系统:“……” 林稚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妙的猜想:“他不会是装的吧。” 系统顿时如同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他要是装的,我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林稚于是毫无根据地发表了一下对他统品的不信任:“没准你和他同流合污呢。” 然而话虽如此说,动作却丝毫不停,一屁股坐在沈焕的床边,熟练地抓过了他的手腕。 这一套动作他不知已经做过了多少遍,眼下几乎没过脑子,全凭着肢体的记忆行事,不仅不用心,甚至还有点点敷衍,早安抚完早了事。 这一次却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 林稚已经是个化神期的修士了,元神强大又敏锐,他一察觉到空气里的异样,便立即扭过头去。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8 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毋庸置疑,是十分好看的。睫毛长眼型好,双眼皮也双得恰到好处有韵味,眸子清亮,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晚上也流转着浅淡的辉光。 可是!为什么是睁着的!! 我就操了! 林稚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直愣愣地对着那双平静的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维持表情,以至于忘了做出其他的反应。 甚至都忘了质问系统。 沈焕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倒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很平静地道: “师尊?” 林稚跟着他低头:哦嚯,他还握着人家的手不放。 完了,一生清誉毁于一旦。 林稚:殴打系统的念头忽然增强。 但他毕竟也是经历了很多大风大浪的人了,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脸上还是勉强维持住了他清寂真人的 高冷形象,迟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沈焕的手: “为师观你身体似有不妥之处,故来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什么问题不能当面说吗!要看白天不能看吗!为什么一定要在深夜,独自一人,黑灯瞎火,摸进已经入睡的,弟子的房间,还抓着人家的手。 谁家师尊会做出这种事! 林稚内心一把捂住胸口,已经想好了沈焕会怎么反驳他。 而他,为了所谓剧情,回答不了。 但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沈焕什么都没问。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而后扭头朝林稚轻轻地笑了一下,主动挽起袖子,露出有些苍白的半截小臂,语气温和而有礼貌: “那就多谢师尊了。” 林稚:“……” 不,咱们可以不用露手腕的你快把袖子给为师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dbq明天加更嘤_(:з∠)_ 接受鞭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弗娑10瓶;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往事 他半晌没动作,沈焕便有些疑惑似的抬眼看他,长长的睫毛随之上扬,微弯的弧度漂亮而撩人,眼神却很纯良: “师尊?” 可能是淫者见淫的缘故,林稚觉得他眼睫的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若有若无地划在了自己的心上。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咳了一声,这才若无其事地把手指搭了上去。 因为久不见光,那手腕是有些羸弱的苍白色,并不如何健壮,只是胜在线条流畅,有种文静的美感。 体温也是凉的,一看就知道不健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09 林稚却没来由地想起上一回,那个与当下截然相反的沈焕。 真是和斯文一点也不沾边啊。 他飞快地止住了自己即将滑向深渊的思绪,专注地输了一道灵力进去,轻车熟路地探进沈焕的血脉深处,把那昨天才镇压过安分得很的妖血又镇压了一遍。 就不该为了保险多此一举的。 林稚后悔不已,甚至想把沈焕打晕过去。但沈焕什么都没说,他作为人冷话不多的师尊,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例行公事地驱使着灵力游走了一遍。 往常他出于对美好人物的欣赏之心,走完这套流程后难免还要稍加流连一番——就当是报酬了——今日却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撤回了灵力,刚想着开溜,一直沉默着的沈焕却又在这时开了口: “弟子的身体有哪些不妥之处,师尊能告知于我么?” 林稚问系统:“能么?” 系统用沈焕的声音轻声细语地答:“不能的。” 林稚一瞬间以为自己碰上了神经病。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沈焕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点失落的表情,弯起的嘴角看起来都有点勉强了。 林稚把他神色的每一分细微的变化都收入眼底,忽然发现,他俩的距离未免太近了。 先前来,沈焕总是躺着,那双眼睛也是闭着的,无形中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此刻,林稚坐在床边,他靠在床头,仅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乌黑的长发未加束缚,尽数披散下来,头微微低着,些许发丝便顺势滑落在了脸上,明明是安静如画的容颜,却无端地让林稚感到了些许压迫感。 ——他把这归因于自己不能见光的心思。 林稚登时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明明因为暴露在夜色中,沈焕的皮肤已经变得冰凉,他却恍然有种回到了那一晚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的指尖被那冰凉的温度“烫”了一下。 林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火急火燎地站起身,又退了几步,确认自己从另一个人的气息中逃离出来了,方才定了定神,嗓音清冷地道: “天色不早了,你且好生休息,为师回去了。” 沈焕配合地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静静道:“好。” 话音未落,他一手抓住了被子的边沿,做势要掀开被子,林稚一眼看到,忙阻止道: “不必送。”顿了顿,几乎是有些凶巴巴地说,“你睡你的。” 说完,他生怕沈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忙不迭地走了。 并且他还没有伸前手不伸后手的坏毛病,这般急匆匆地离开,也没忘了带上门。 他自认为是落荒而逃,只是这干脆利落的动作衬着他清正冷淡的神情,落在沈焕的眼里就变了一番味道。 迅速合拢的门把林稚的身影隔绝在了沈焕的视野之外。 同样的,也隔绝了林稚回头的可能性。 沈焕盯着那扇门看了半晌,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放平了。 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心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类似于苦闷的不适。 他这个师尊,实在是奇怪得很。他见过他面对宋沉璧和闻笛的样子,虽然话也不多,但眼神却明显要放松得多,也更有耐心。 唯独对他不一样。 最后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明明白白地烙在沈焕的脑海里。 简直就像是,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 和多年前的沈文一点也不一样。 这个人,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带他历练,放眼整个修真界,大概也没几个师尊能为自己的徒弟做到这个地步。 却偏偏连片刻的相处也吝惜给予。 片刻后,沈焕敛去了眼底的深思之色,翻身下床,披上了一件外衣。 他如今已步入金丹期,精力旺盛远胜从前,便是身体有异样之处,偶尔睡一次就好,哪里需要天天睡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0 只是,没来由地想要那个人来多看看自己。 他每晚都按时睡觉,那人果然夜夜都来,像是在随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本该让沈焕心生警惕,然而经过天光墟的那一场虚惊,他对这个师尊已再生不起防备之心。 反而神奇的,有种微妙的开心。 于是他今晚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林稚的表现显然不符合他的期望。 那个人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还跟他有关。 沈焕垂下眼帘,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想起自那日从玉清溪回来后,他就时不时地会犯困。 不会是“缤纷”之毒的原因,不说他师尊已经给他解了,纵是没有,他又不是没尝过毒发的滋味,绝对没有这般温柔。 那会是什么? 什么能让他师尊瞒着他,一边对他好,一边却又下意识地远离他? ** 林稚从沈焕的房间里狼狈逃窜出来后,便对着系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了起来: “你娘的,说好的他睡着了呢!” 系统弱弱地辩解了一句:“他是睡了,人家也没想到他会醒嘛。” 林稚截然打断他:“以前都没醒过,这回就醒了?他怎么这么厉害呢,醒了睁着眼睛看了我这么久,你还发觉不了?” 林稚暴躁:“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顶用的系统。” 林稚伤心欲绝:“你变了,真的,你肯定是跟那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了。” 系统百口莫辩。 回到了书房,林稚的心脏仍没得到足够的安抚,对着空气怼天怼地已经平息不了他的愤怒,他无理取闹地要求道: “你快出来让爸爸打一顿,不然你就去跟沈焕过吧。” 意识里顿时没了声音。 林稚:想说脏话。 他对这个王八变的系统彻底绝望了,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偷懒没亲自确认沈焕是否入睡的事实,下定决心,以后再信系统的他就跟他姓。 下一刻,眼前却浮现出了点点荧光。 那光点是柔和的白色,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林稚还以为自己窗户没关好,飞进了几只不走寻常路偏要在深秋出没的萤火虫,那光点却迅速地密集了起来,逐渐向中间靠拢,隐隐散发着一种玄妙的波动。 这是…… 林稚反应过来,惊得手都抖了一下,却不知为何不敢吭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荧光。 “它们”明显没干过这事,业务并不熟练,好半天才配合着彼此拢在了一堆,堆成了一个人形,而后是逐渐明朗的眉目,嘴唇,面部轮廓…… 最后又一道光打下,为那勾勒出来的影影绰绰的人影上了色。 那“人”抱拳向林稚一行礼,唇畔含笑:“宿主大人。” 林稚:“……” 系统认错态度十分端正,还很体贴地提醒他:“大人现在可以打了。” 林稚:“……你能换个样子吗?” 系统奇道:“这个样子不好看吗?” 嘴上说着任打任骂,变出的人形却顶着沈焕的样子用着沈焕的声音,这一届系统,都这么不踏实吗! 林稚盯着那个有些虚幻的人影,咬牙道:“你以为我舍不得下手吗?” 话音未落,他便一步踏出,一拳试探性地打在了那人的……腹部。 他还真的下不了手,即便知道那是假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1 然后他听见系统在他脑海里痛苦地“唔”了一声。 林稚:“……”一成力气都没用上你能别这么假吗! 简直要气成河豚。 他累极了,破天荒的,看都不想看那张赏心悦目的脸,闭着收了神通吧。” “大人不打了吗?”系统十分客气地问,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刷”的一声,那道模糊的人影便消失了。 林稚:“……” 他不待见他,系统却一点眼色都没有,不耻下问道:“大人为什么会舍不得下手呢?” 林稚心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张口便要拒绝,系统却又抢先道:“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大人一个秘密。” 林稚漠然道:“我不稀罕你的秘密。” 系统:“主角的秘密。” 林稚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以前系统对他爱答不理的,怎么今天忽然关注起他了,语气还很不甘的样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林稚不为所动,仍要拒绝,话到了嘴边,却又无端地想起了那天在沈焕体内遇到的那一缕灵魂。 他已经找到了理由,然而此刻想起,却依然有些在意。于是他说: “你大概不知道,除了这本书,我还写过其他的,每本书的主角都叫沈焕,如果你能进去那些世界,你也许会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沉默了一下:“这是在偷懒吗?” 林稚恼怒:“当然不是。” 系统就从善如流地:“好的,你不是。” 林稚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现实中有个认识的人就叫沈焕……” 系统兴奋:“啊,是初恋吗?” 林稚迟疑了片刻,含糊不清道:“算是吧。” 系统就懂了:“哦哦哦,没恋过是吧?” 林稚:“……”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会在以后慢慢说出他俩以前的事,说上辈子感觉……也可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肥20瓶;妄天鬿、灌江口扛把子、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风起 系统仿佛也发现了自己的心直口快,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稚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介意,本来也没喜欢过。” 系统不吱声,过了一会儿才憋不住似的说:“不是初恋吗?” 林稚眼神冷酷:“这和我不怎么喜欢他有冲突吗?” 系统多明智一统,一听出他话音里的杀意,便立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了他的前言不搭后语,很识时务地附和道:“没有没有,大人您继续哈。” “没什么好说的。”林稚谈兴全无,耷拉着眼皮,恹恹地道,“我就是借鉴了一下他的人设而已。” 系统:“这就没了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2 “没了。”林稚说,“你可以说沈焕的秘密了,我……” 没等他说完,系统就飞快地截断了他的话:“那天在天光墟里遇到的女子,是主角的母亲。” 林稚一口气没提上来,猝不及防被他钻了这么个空子,差点想掐死他:“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系统茫然:“啊,什么?” 林稚:“……”好的,他知道他今天是别想如愿了。 系统还在那装无辜呢:“怎么了宿主?” 林稚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日你大爷。” 系统:“阿弥陀佛,施主,莫逞**。” 林稚:“……” 他回味了一下系统的那句话,非常想有骨气地把“我对这个没兴趣”扔在他脸上,但斟酌了一下,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太吃亏了,便捏着鼻子道: “然后呢?” 系统发出了得逞的笑声,又在林稚发飙之前止住,正经统似的说: “主角的生母,就是那天那个穿紫衣服的女人,是封神族的圣女。” 说完他停了停。林稚忍耐性地闭了闭眼,强行从脑子里扒拉出了一个问题:“你不是说什么,封神族和人族天生不相容吗?” 那沈焕是怎么来的? 系统怪他没见识:“龙族性淫,封神族也不例外。圣女在人界的姘头又不止这一个,好看就行了。何况,能看着对方为自己神魂颠倒,不是一件很能刷虚荣感的事情吗?” 林稚:“所以她是有很多个孩子吗?” 为对方生孩子也能满足虚荣心吗? “哦,那倒不是。”系统说,“这就是一个意外。不过龙族虽然天性……” 他卡了一下,换了个挺含蓄的词,“天性无拘无束,孕育子嗣却很困难,打胎是绝对禁止的。这也是主角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等等,”林稚想到了另一件事,微微皱眉,问,“那沈焕体内的那个毒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静默了一下,幽幽道:“那不是大人你自己写的吗?” 林稚:“……” 对不起,我已经忘了这是我的小说了。 他敏锐地觉得这后面肯定还牵扯到了别的事,遂直接略过了这茬,追问道:“沈焕还是我写的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龙,这个毒是不是还关系到了后面的剧情?” 系统竟然坦荡荡地承认了:“是啊。” 林稚:“那?” 系统严肃脸:“不能剧透。” 林稚:“……” 他微微蹙着眉,把自己还记得的剧情都过了一遍,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但他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先谨慎地向系统确认道:“我在‘书’里写过的,都不会变,是吧?” 系统肯定:“当然。我们不会篡改剧情的。” 林稚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迄今为止崩坏过的剧情,对此持保留意见,说:“龙族诞下子嗣的时候,本身会受到影响吗?” 比如为期多久的虚弱期,或者一身妖力都被束缚之类的。 “不会啊。”系统答,“妖族本来就肉身强悍,只是不容易怀上,如果怀的是纯血的子嗣,孕育期间大概会对母体造成一定的影响,主角的生父只是一个人类……”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沉寂了片刻,系统才再度开口,他端正了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声音低沉了几分:“大人想问什么?” 林稚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因为没来由的紧张,轻轻地敲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3 “那,那位圣女在生下沈焕的时候,修为和现在相比……” 这次系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过了许久,久到林稚都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系统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她那时的修为和现在一样。” 林稚的呼吸一滞。 系统又彬彬有礼地问:“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林稚对着空气摆了摆手,逃避似的扭过了头,道,“你跪安吧。” “好,大人晚安。” 四周重归平静。 林稚盯着窗外山林影影绰绰的影子,半晌没眨一下眼。 那张脸上没了刻意糊上去的冷淡和矜持,但大概是他现在没心情笑的缘故,竟然也不显得和蔼可亲或者是风流多情,瘦削的脸部轮廓被明暗不定的烛光一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郁和疏离。 他在想他“这本书里”,他不知道的那些事。 一条化神级的龙,什么情况下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下毒? 是因为沈焕的身体里还淌着人类的血,所以对此无动于衷吗? 还是……这种毒就是她自己下的? 如果是后者,一定不是因为她想杀了这个孩子——别说是一条成年龙了,便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真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幼儿下杀手,也不用这么曲折。那这个他随手写出来的先天之毒,还有什么作用? ** 大概是抢救及时,次年春暖花开时,宋沉璧的身体彻底痊愈了过来,修为境界也稳定在了金丹中期。 唯一让林稚有点忧郁的是,这一回无论他怎么给宋沉璧做思想工作,好话坏话说尽,说到口干舌燥,宋姑娘都再没活泼过。 只是对沈焕亲近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血缘吧,林稚心想。 修行无岁月,没宅多久,殷季给林稚传音说,群仙会要开了,让他先做好准备。 林稚听着这三个字,觉得有些耳熟,镇定自若地应了声“好”,扭脸就对系统不耻下问道: “群仙会是什么?” “……”系统像是被他的孤陋寡闻给震惊到了,半晌才语气微妙地道,“就是大家一起打架的会,十年开一次那个,你不是……” 你不是还参加过吗? 他说到一半,林稚便想起来了,一把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在以武为尊的仙侠世界里,众修士的日常除了打坐修炼,历练寻求机缘之外,还得和其他修士干架。 这种干架的名目繁多,往激烈了说,是一较高下,往和谐了说,就是切磋一下。 群仙会便是专门用来供众仙门弟子一起切磋的大会。 这个弟子,是指筑基期到元婴期的小年轻,和其他人没多少关系。 林稚初入留仙宗时才元婴期,也确实参加过一次,不过他本着完成任务就好的原则,并不尽心,全程划水,划完就抛到了脑后。 是以,乍一听到这三个字,他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殷季话尾提到让他过去一趟,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当面和他说,林稚便整了整衣冠,飘逸潇洒地踩了一朵云,飞去了殷季的住处。 有弟子发现了他的踪迹,和身边的小伙伴窃窃私语了起来。便是在大能众多的留仙宗,化神期也算个高手了,会有人瞻仰他的风姿,林稚并不意外。 只不过…… 今天关注他的弟子似乎多了些。 因只是师兄弟两个私下相见,殷季便没在明心殿等候,而是在自己不大的书房里招待的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4 殷掌门性子跳脱,总会让门派内的弟子觉得他不靠谱,但与此同时,他也没什么架子。书房内也没什么奢华的陈设,简朴得很——不排除掌门他懒得捯饬的原因。 见林稚一脸高冷地走了进来,他便笑呵呵地倒了杯茶,道: “站着做什么,坐啊。” 林稚听话听音,当下就明白了,他这位便宜师兄要给他说的,必然是一桩麻烦事。 果然,林稚坐下了,茶也喝完了。殷季眼看着拖不下去了,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颇有点踌躇的意味。 林稚一派淡然:“掌门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殷季便又望了望他,很苦恼地皱了一下花白的眉毛,见实在憋不下去了,才没话找话地来了一句: “茶可适口?” 不会喝茶也不爱喝茶的林稚:“……尚可。” 他见殷季还在抓耳挠腮地想话题,就是不肯说正事,怕殷掌门会出一些“此茶好在何处”之类的难题,赶紧道: “师兄不必顾忌太多。” “那行罢。”殷季捻了几缕胡子,无意识地搓了几下,这才心一横,道,“你和你那徒弟……” 林稚的第一反应就是,闻笛那兔崽子又闯什么祸了? 然而殷季说出口的却是:“……宋沉璧可是有什么,什么……”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看得林稚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不由得催促道:“殷师兄!” 殷季眼一闭:“我这几日听闻,你和你那女弟子颇有越界之处,可是真的?” 林稚:“???”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听懂了这句话,简直被兜头泼了好大一盆雾水,强压着震惊,镇静道: “师兄这是何意?” 殷季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咳了好几声,道:“我知你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又俱是龙章凤姿,咳,可你们毕竟是师徒。” 林稚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浆糊都要漫出来把他淹了。 这谁造的谣?? 殷季没听到他内心的咆哮,还在继续说呢: “我辈修士虽比凡人要洒脱许多,可总不能彻底没了拘束不是?天地君亲师,君是没了,亲也少见,只剩下个天地师,唉,你这个事,实在做得不妥。” 林稚不得不打断了他:“殷师兄,我几曾做过这等不入流的事?” 殷季愕然地看着他:“可整个留仙宗都传遍了!” 林稚终于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神情虽还绷着,眼神却蓦地沉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想喝点什 么冷静一下,杯子里却是空的,他啜了一口空气,心情愈发烦躁,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殷季忙给他添茶,添完后,他像是品出了林稚话里真心实意的错愕,脸色凝重:“师弟,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还能对我当女儿养大的小姑娘生出龌龊之心不成? 林稚心念电转,逼着自己忽略了这狗屁倒灶的消息,问: “师兄可知,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让他逮着幕后人,非得揍死他不可! 殷季:“为兄就是不知道啊!” 林稚顿时就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憋屈感。 尽管因为演技不精,他这些年来少与人交往,但自认也鲜少与人结仇,更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坏事。 何况这手段,可不像是一般的寻仇,还拉上了他的徒弟,简直就是奔着让他身败名裂去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5 这是为什么? 妖族吗?哪个妖族这么能耐,能把谣言散播到顶级仙门里来? 殷季观察了他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师弟当真没做过这种事吗?” 性别男爱好男的林稚沉着脸,不想说话。 殷季却像是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便好,既如此,为兄便陪你去你那止水峰走一遭,可好?” 林稚虽然没闹明白这跟他的止水峰有什么关系,但鉴于他现在也想不出个头绪,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一起到了止水峰。 归程依然有众多弟子对他行注目礼,林稚已明白了那目光中的含义,饶是他并未对这个世界投入什么真心,也忍不住想吐血。 他倒是没什么,左右都要离开了,可是宋沉璧呢?她一个姑娘家,前不久才受了那样一场打击,如今又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本就不是多么开朗外向的女孩子,面对这种情形,又当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我…… 嘤嘤嘤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五分之十三2瓶;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迷雾 远远地,还未抵达止水峰,只是看见了隐在云雾缭绕中的峰顶,林稚便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座他待了许久的山峰,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这时,他身侧的殷季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不似平日里的装模作样,虽然轻,其中的复杂情绪却是真的。 林稚心里骤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来不及琢磨止水峰的那一丝异样是什么,只是凭直觉地扭头看向殷季。 殷季却正巧微微偏了偏头,错开了视线。 林稚脑子里的那根弦不由得绷紧了,他迅速地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都过了一遍,倏尔灵光一闪。 然而这一点零星的灵光是如此的短暂,没等他捕捉便消散了。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林稚心想。 他下意识地想叫停,想找个借口把殷季支开,自己先去止水峰查看一番,却已经来不及了。 隐在烟岚背后的止水峰渐渐在他们面前露出了原貌,连同缠绕在表面的丝丝缕缕的,稀薄的……妖气一起。 那妖气和山林间萦绕的云雾不分你我地混合在一起,肉眼凡胎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什么,本也不能算什么大事,可林稚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心便径直沉入了谷底。 殷季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先他一步,落在了止水峰上。 妖气愈发浓重,遮天蔽日而起,几乎熏得他要闭过气去。 他的三个弟子难得地聚集到了一处,宋沉璧离沈焕要近一些,一听到声响便抬起了头,往他这边迈了一步,又急切又担忧地脱口道: “师尊!” 于是林稚便听见殷季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林稚心知肚明。 偏生还不能解释,只能装聋,背着好大一口黑锅面不改色地吩咐道:“下去吧。” 待几人走远了,他方才看向殷季,问:“师兄可是还听说了别的什么?” 殷季张开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握,抓了满手的妖气,道:“眼下我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哎,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6 背上的锅又沉重了一些。林稚心说,我也很想知道。 殷季来回焦躁地踱了几步,一甩袖子,道: “先前有人同我说,你和你那弟子有不妥之处,我还不信,他又说,你私通妖族,我今日来,本想为你寻回公道,谁知……你,你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用那样一双殷切的眼睛望过来,显然指望林稚能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奈何林稚比他还茫然,纵是搜尽枯肠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只好道: “我也不知。” 殷季急得恨不能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啥,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林稚微微低下眼,眸底闪过一丝阴霾。 这是他的峰头,他与之紧密相连,按理说止水峰上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谁这么有本事,能直接瞒过他的感知在这上面做出这些事? 这么大的动静,又如此的逼真,若非蓄谋已久,又岂能做到? 他实在不愿意去猜疑自己身边的人,止水峰拢共也就四个人,目标范围实在是太小了。 殷季催促道:“你说句话啊!” 林稚心情不比他好,倒不是为了所谓名誉,此时也只能道:“师兄可否给我一日时间,明日此时,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殷季“啧”了一声,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手一抖,掌心里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葫芦。 林稚:“师兄?” 殷季:“我先帮你把这妖气收一收,乌烟瘴气的,怎么住人?” 林稚:“……”堂堂掌门人,带头包庇嫌疑人,不太好吧? “殷季,你在做什么!” 云端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未见其人,一道灵力便劈了下来,打掉了殷季手里的红葫芦。 林稚的心再度跌入了谷底。 千万个流言,也比不上一句“亲眼所见”。 便是他以后能自证清白,这清白也得打好几个折扣。 上方的人影现出了形貌,赫然是留仙宗的其他几位峰主并两位不轻易出世的渡劫期长老。 当先一位道骨仙风,面目威严的长老看向殷季,训斥道: “殷师侄,你莫不是糊涂了,这妖气如此浓重,你不把这叛徒抓起来,还在跟他讲什么道理?我留仙宗几时出过这样没出息的子弟!” 殷季的眼神登时飘了一下,似乎被说动。 林稚开始琢磨起了今后的去向。 殷季却一步挡在了他的跟前,道:“师叔莫恼,只是小侄认为,林师弟素来清正自持,绝非那等轻易会叫妖族迷了心智的人,还请师叔看在先师的份上,宽限几个时日,好叫林师弟把这事查个清楚。” 长老显然是个暴脾气,闻言目光一厉:“你还真要包庇此人不成?” 殷季:“我……” 林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无意欠下太多人情,伸手拉了拉殷季的袖子,打算先把这事担下来,云头却又有一个人出声道: “我亦认为林师弟不是那等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师叔还是宽限些时日罢。” 那长老猛地一回头:“你!” 林稚也震了一下,李临时来凑什么热闹? 李临时老神在在地半闭着眼,道:“明日再来也不迟。” 那长老沉着脸盯了他片刻,竟然还真的妥协了:“好,好好好!”旋即把目光转向林稚,“那本座便要看看,你能给出个什么交代!” 那目光毫无疑问威压甚重,一眼看过来,林稚的膝盖便软了一下,险些被压着跪下。他咬牙忍住了,低着头道: “多谢师叔。”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7 长老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林稚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诧异了一秒,堪堪抬起头,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师叔住手!”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心口一滞,身子被一股大力推着,直退了几十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回过神时,嘴里已弥漫开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没觉得多疼,胸口却很堵,他偏头吐掉了嘴里的血,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到肺里,便把他呛得咳了起来。 自喉咙里不断上涌的,是内脏的碎片么?他模模糊糊地想。 那长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真不是你干的,也与你脱不开干系,这一掌,你认还是不认?” 林稚咽了一口血:“我认。” 殷季连忙跑到他身边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出手,却又仿佛不知道往哪里放,犹犹豫豫地收了回去,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团: “林师弟,你还好吗?” 林稚:怕是不太好。 约莫是系统给他屏蔽了痛觉,他没觉得疼,只是有种灵魂出窍的飘忽感,不大踏实,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不适了。 林稚拂开了殷季的手,唇畔扯开了一抹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 没事,掌门师兄先回去罢。” 几番劝说,终是把殷季劝走了。 林稚运转灵力内视了一番,见一身骨头几乎碎了一半,经脉也遭到了重创,破破烂烂的,惨不忍睹。 虽然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啧,可怜了他才换了没多久的壳子。 他给沈焕三人发去了传音,也懒得调息,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敷衍了一下,换下了那一身染血的衣裳,在脑海里问道: “系统,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系统过了一会才回复:“大人指哪方面?” 他此刻仍然用着沈焕的声音,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仿佛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稚捂心口:还不只一方面!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情绪一起伏,眼前又跟着花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停止了所有内心活动,用软件朗诵的声音平平道: “这些妖气,是你做的吗?” 系统轻声笑了一下,林稚双眼一眯,情不自禁地绷直了身体,却听系统否认道:“不是我呀大人。” 林稚猛然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是嘛?” 系统又笑:“不过,我确实没有告诉过大人,清寂真人在剧情里,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林稚只觉得自己因为重伤而迷糊的脑子愈发不清醒了起来:“什么意思?” 系统卖关子:“以后大人就知道了。” 这种时候,做个人吧! 林稚惦记着自己七零八碎的身体,只能硬生生地压着火气,转移话题道:“你不给我疗伤,是要我再换个身体吗?” 系统:“死不了的。” 就很无情。 林稚听话听音,顿时就明白了,至少短期内,他得保持这种半身不遂的状态。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浆糊倒出去,想着沈焕他们快来了,便一手扶着树干,把自己从地上扒拉了起来。 一起身便听见耳边“嗡”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了下去。 林稚:“……” 这个感觉,跟他青春期不吃早餐低血糖犯了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8 幸而一人飞速而至,及时赶在他五体投地之前把他揽进了怀里。 林稚意识模糊地想,这人怪眼熟的。 他隐隐约约地好像看见那人拿起袖子就往他脸上抹,动作颇有点凶狠,他本能地躲了一下,没躲开。 那只手落在他嘴角,却是温柔的,似乎还在发颤。 林稚花了数息时间才恢复了神智。 耳边听得有人一迭声地道:“师尊!” 林稚头疼不已,恨不能让这几只麻雀闭嘴,一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气声。 真的不会猝死吗! 好一会,那种眼冒金星耳边嗡鸣的现象才减轻了一些,林稚闭了闭眼睛,确认他如今就是个骨头被打碎了的人,便没想着挣开沈焕,直接把目光转向闻笛,道: “你可有话要与为师说?” 闻笛一僵。 林稚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脸上担忧的神情缓缓隐去。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他答,眼神仍然是林稚熟悉的,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 “不过也没关系,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三更来修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肥肥20瓶;玉竹叶青10瓶;灌江口扛把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闻笛 此言一出,沈焕搀着林稚的手便不由得紧了紧,宋沉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少年,惊愕道:“师弟,你在说什么?” 声音细弱,比幼猫的叫声也就强了那么一丝,闻笛不为所动,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林稚披着个清冷仙人的壳儿,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表面上也只是轻轻地皱了个眉,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闻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慢慢上扬,直到颊边露出了两个不常见的梨涡。他恳切地疑惑道: “真人,你们止水峰从前造的孽,你当真半点不知情么?” ——不,我只是个假货。 他不吭声,闻笛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没有丹香你我,看不出作用的丹药,被他捻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他说:“不知情便不知情罢,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念在这些年的师徒情分上,我便带你去看看真相。” 他说着,又看了沈焕一眼,笑容里掺了些许狡黠,补充道:“劳烦师弟和师姐在此地稍等片刻啦。” 说罢,转身就走。 林稚在脑海里轻声呼唤:“系统。” 没有回音。 这是让他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自己拿主意的意思了。 林稚心里窝火,一瞬间脑补了十万八千种把系统千刀万剐的方法,又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为了维持形象,动作还得优雅!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19 沈焕察言观色,此时已看出了他的意图,低声道:“师尊。” 林稚:“放开。” 沈焕微微一震,到底还是一点也不干脆地松开了手,似乎有些委屈。 林稚一眼看见那张温雅俊秀的脸,心便克制不住地软了一下,低声道:“等为师回来。” 沈焕弯了弯嘴角,笑是林稚见惯了的温和,眼睛却没什么笑意,黑沉沉的,沉淀着什么。 他这么欲语还休地望着林稚,却只是短短的一瞬便垂下了眼帘,道:“好。” 林稚现下身体破碎,脑子也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分不出心神去细想他的未尽之言,又对宋沉璧递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上了闻笛的脚步。 他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左右有系统的存在,怎么也死不了。 结果方才走了两三步,便见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地飘到了他跟前:怀星河又来了!! 林稚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怀星河对宋沉璧的心思他看得分明,这种狗皮膏药的表现不可以说是不正常,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 闻笛回过头看他,催促:“还走不走啊?” 林稚心念急转,可惜大概是方才失血过多大脑供血不足的缘故,他的反应迟钝了许多,一时半会儿居然没理出什么头绪。 他只得扭头对沈焕道:“你且代为师招待一下客人。” 闻笛不等他,说完便又抱着双臂慢悠悠地往后山行去,坦荡荡地把后背亮给林稚——想来,是看穿了林稚此刻废物的本质。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后山的紫竹林前。 至此,那妖气已经浓郁到了极致,蛮横地霸占了这一带的全部空气,天地灵气被尽数驱逐。林稚的呼吸愈发困难,与此同时,他又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不知是来自他自身,还是面前这片妖异的紫竹林。 闻笛这时忽然遵守起了礼数,停了停,笑容明亮:“真人先请。” 林稚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按下了心底隐隐的不安,泰然 自若地走了进去。 至此他已不需要闻笛带路,那愈发厚重的血腥味便是最精确的导航,引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林深处。 他从一株不起眼的竹子旁走过。 眼前的景物忽然扭曲旋转了起来。 回过神时,林稚还没弄清楚周遭的环境,便先被一阵来势汹汹的刺鼻味道熏得差点儿闭过气去。 而后他才看清了身前的景象。 那是一条只在影视剧里出现过的,蜿蜒而去的地下河,里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猩红的液体。 ——林稚很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红色的大染缸,可几乎要把他刺激得失去嗅觉的气味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里面就是血。 铺天盖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林稚忍不住闭了闭眼,体会到了类似雪盲症的痛苦。 这是一个溶洞一样的空间,头顶是姿态万千的钟乳石,年深日久,自尖端到底部,无不被染成了渐变的血色。有风从四面八方拢过来,分明是冷的,那血河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像是有无数不甘的魂灵在里面挣扎,呐喊。 林稚从未见过如此世面,本就是苟延残喘的神智经此一击,差点当场报废。他表情空白了一瞬,本能地低下了眼,忽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了起来。 系统迟来地给他打上了马赛克,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与此同时,那冲天的血气也被隔离开来。 林稚听见了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无心搭理系统,道:“这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已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闻笛走到他身边。他像是一个嗅觉失灵已久的人,面色丝毫不变,甚至还笑得出来。他说: “这是你们止水峰历代积累下来的宝藏啊。” “也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止水峰无数光荣事迹的见证。”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0 林稚隐隐觉得自己触到了真相的一角,系统的屏蔽也发挥了作用,他冷静了些,故意道:“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闻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凝,旋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抑制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说这跟我没关系?”他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清寂真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他笑得眼角渗出了眼泪,林稚却一点也没被感染到,脑子像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竟然有些发木,只是习惯性地面瘫着脸道: “世间精怪千万种,我又怎知你的生父是哪一族?” “我的生父?”闻笛捂住了脸,突兀地止住了笑声,厌恶道,“我可与你们人族没有一点关系。” 林稚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闻笛指着那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道:“我的族人,都在这里看着你呢。” “我的身上,干干净净,绝无一滴人族的血液。我是这天底下的最后一块钟山之玉,我是,我是钟山之玉一族的少族长,你知道了么?”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神情渐趋癫狂,含着夙愿即将得偿的快意,不待林稚出声,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肯定不知道。” 系统惊讶道:“钟山之玉?他们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林稚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不知道?” 系统:“这和我已知的剧情有出入。” 林稚眉头微皱,心知此刻并非讨论剧情的时机,便只道:“那钟山之玉是什么?” 系统:“钟山之玉栖于钟山之上,族人稀少,生来可化为人形,说起来与人也差不了多 少,知冷知热,他们没有灵根,但是……” 林稚:“但是什么?” 系统迟疑了片刻:“但是据说,把钟山之玉炼化之后,可得游仙髓。” 林稚一个头两个大:“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 闻笛和他说的也不一样,炸丹炉炸了那么多次都没炸死,也有灵根,还是百里挑一的单火灵根天赋,这…… 那边闻笛仿佛听见了他的疑惑,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真人,我的好师尊,你知道,我的灵根是怎么来的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的屏蔽工作做得太好了,把空气也隔绝到了一边,林稚一刹那竟然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他后背一寒,屏息问: “怎,怎么来的?” 闻笛轻轻地说:“是烧出来的啊。” “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你的师父,或者是师祖?一把火烧了整座钟山。”他眼底现出追忆之色,痴痴地道,“那火烧了三天三夜,可真是美啊。” 他就是在那三天三夜里,被自己的父母和族人护在中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在那场无处躲避的大火中,惨叫哀嚎,扭曲着失去人形,化为一块块晶莹的玉石,又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融化,把他包裹在中间,结成了一块石头。 举目望去全无生路,彷徨四顾皆是死途。 终于,连这一点点的抵抗也化为乌有,那火烧到了他的身上,却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慢,竟然从始至终,都没能把他烧死。 他于是清醒着,动弹不得地,被烧了三天三夜。 然后他发现,他居然有了族人从前总是羡慕的,人类才会有的灵根。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闻笛凝视着林稚,不无讽刺地道,“说起来,还是我得了好处呢。” 他不仅无中生有地长出了火灵根,且再也不怕疼了。 因为他已体会过人间至痛至苦,从那以后,无论什么,他都再尝不到丝毫滋味。 所以,他永远也炼不好丹药,所以,他才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如意火拢在掌心。 林稚惊得失了言语,只能听着他自言自语般地说完,半途,他仿佛是过于激动,两指一用力,捻碎了指间的黑色丹药。 闻笛自如地收了疯癫的笑,眼睛又恢复了清亮。他歪着头冲林稚一笑,问: “师尊,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林稚盯了他片刻,便知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状态中脱离开来——抑或者说,他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性情跳脱的弟子。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1 他在少年的眼瞳中,看见了跳动的火光。 等等!火光! 林稚心一跳,脸色蓦地变了,拔腿便往外面走。 闻笛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闻笛:悼念故人之词。 第49章绝境 林稚要出去,他也不挡路,甚至在林稚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还风度翩翩地侧了侧身子,免得耽搁了人家的时间。 可惜林稚空有一颗急切的心,跌跌撞撞地没跑出几里,“低血糖”又犯了,他忽然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由自主地一头撞上了前方垂下来的钟乳石尖儿上,撞了个头破血流——破的是钟乳石,石头表面未干的血则糊了他一脑门。 难以言喻的腥臭味直扑入鼻,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根本来不及矫情地吐一下,拿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强撑着又往外走。 心里则在对系统催促道:“快!给我开个导航!” 系统淡淡地问:“大人为什么这么急?” 林稚一愣,旋即怒气冲冲地道:“老二都要放火烧山了,沈焕他们还在外边,我能不急吗!” 系统:“大人又没有封山,他们自己会走的。” 比起林稚,他显然是很冷静的——冷静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漠,林稚的心里浮起一丝极淡的违和感,像是骤然在平静温和的湖里窥见了怪兽狰狞的眼,然而只是一瞬,系统便又恢复了正常,嘴贱道: “主要是吧,我怕我给大人开了导航,你也走不出去啊。”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林稚彬彬有礼地道,“来吧。” 那熟悉的,发着荧光的蓝色箭头又悬在了地面上空,林稚回头看了闻笛一眼,正对上了少年陌生的,似笑非笑的眼。他抱着双臂,就像是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戏,丝毫没有上来阻拦他的意思。 难不成他特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控诉一下他的先辈犯下的罪行么? 还是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沈焕和宋沉璧已经…… 已经怎样,林稚不愿去想,只能寄希望于闻笛的脑子确实不正常。毕竟,他虽然被拍成了一个残废,沈焕和宋沉璧却是完好无损的,身上还携带着这样那样的灵器法宝,就算火燃得再急,也总该有机会下山。 他随闻笛来观摩犯罪遗迹前,还吩咐他俩下山去招待怀星河了呢。 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驱散了一些。林稚不再试图揣测闻笛的动机,一咬牙头重脚轻地冲了出去。 好在,这看一眼能叫人吐三年的“秘密基地”虽然不知被用什么秘法藏得严严实实,出去却并不需要走什么复杂的流程。他得以顺畅地狂奔到了那山紫竹林里,迅速地抬眼望了一下止水峰的现状。 这一眼望去,林稚的呼吸便不由得停顿了一下:那火不知从何而起,目之所及皆是直窜上天的火焰,见风便长,已然包围了整座止水峰。 这时,他不太敏锐的触感,才延迟地感到了令人窒息的热意。 他先前才失了那许多的血,一时半会的还没补回来,又被这高温一蒸,简直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扶不起来的液体。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从前外出历练时有搜刮到一颗避火珠,忙捞了出来含在嘴里。眩晕的症状稍微减轻,这才有精力散出神识去感知沈焕和宋沉璧的气息。 是……在山下! 林稚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的汗。 他含着避火珠,如释重负地朝着山下走去,收回的神识无意间却扫到了沈焕上空的几股气息。 那气息淡极了,混在冲天的妖气中,叫人一不留神就会忽略掉,然而此刻他的那缕神识擦过,却察觉到了那微弱混乱的表皮下,隐隐泄露出来的些许纯净的妖气。 妖族? 止水峰处在留仙宗内部,怎么会有妖族混进来? 系统在这时开了口:“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林稚粗暴地喝断了他的话:“你可闭嘴吧。” 说完便一闪身冲进了大火里。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2 系统屏蔽了他的痛觉,他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新壳子了,任灵力冲刷着有些麻木的经脉,眨眼之间便到了山下。 而后被一人拦了下来。 那是个林稚极为眼熟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因为要去别人家里做客,他打扮得比林稚上回所见还要隆重,珠光宝气,晔晔照人,愣是把他可能会有的风流气度压没了。 是敖青。 他见到林稚也不惊讶,慢腾腾地从几乎要垂到地上的大袖子里伸出手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刷”地一下打开,十分有格调地扇了两下,笑道: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稚不为所动,嘴上却道:“贵族圣女这就想把人接回去了么?” 一边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遭的环境,在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绕过去的可能性。 敖青闻言怔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很好脾气地道:“小家伙知道得还不少么,不过别担心,圣女忙得很,我就是闲着无聊,过来转转。” ——说得好像堂堂留仙宗是他家的后花园似的。 说完,他好像还真被勾起了谈兴,饶有兴致地看了林稚一眼,眉尖微挑,道: “知道他的身份,还敢把他留在身边,若不是圣女说过……” 林稚随口道:“什么?”同时状似无意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敖青顺理成章地靠近了些,目光里竟然有些嗔怪的意味,哥俩好似的说:“这可不能告诉你。” 气机被锁定,林稚心知暂时过不去了,只得强自按捺下心里的焦灼,眸光冷淡地注视着他,道:“你是从何处来的?真当我留仙宗无人么?” 敖青仿佛安装了什么屏蔽器,半点没接收到林稚话音里的敌意,还很和颜悦色地,认真地说:“这也不能告诉你。” 林稚眉头一皱,散出的神识密切关注着沈焕那边的情形,这时便见上一刻还在和怀星河谈笑风生的青年突然像是喝醉了酒,软倒在了桌上。 怀星河吓了一跳,堪堪站起,似乎是要查看一下沈焕的情况,宋沉璧却已先一步把手搭在了人的肩上摇了摇,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怀星河探出的手不尴不尬地在空中停了片刻,慢慢地收了回去,低下头,眉目隐入了阴影中。 而后,云端的几位不速之客也现了身形,当先是一个满脸傲慢的少年。他低眼打量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青年,不屑道: “变异风灵根?也不过如此。” 他看着是少年模样,周身气息却俨然已经到了元婴期。林稚直觉不对,顾不得敖青还在前边挡着,一闪身便往那边飞去。 他以为自己会遭到阻拦,谁知敖青却笑微微地看了他一眼,让开了。 他出乎意料的配合没能让林稚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只觉有一股恐慌顺着脚跟一路爬到了脊椎,就像是……有一件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就算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挽回。 他终于还是顺利地在瞬息之间赶到了那几人的所在地。 正好看到那陌生的妖族少年扬手挥出一道劲气,直扑沈焕而去。 林稚的心猛地一紧,忙也送出了一道灵力,欲拦下这一击。 比他更快的,却是一直守在沈焕身边的宋沉璧。 她想也不想地往沈焕身上一扑——那根本不 该是一个金丹修士该有的速度,以林稚如今的目力甚至都没能看清。 她把沈焕扑到了地上,而后,那道本该割在沈焕脖子上的劲气,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宋沉璧的后心。 林稚的脑子嗡地一响。 这一刻,仿佛是他此前作死折腾的后遗症扎堆地爆发了,他骤然觉得腿一软,一时竟然没撑住,重重地跪了下去。 仍然没觉得痛。 只是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蜂窝,各种念头嗡嗡嗡地吵闹不休,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念头不断回荡:怎么会这样? 沈焕被打中,都不如宋沉璧此刻的模样让他震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3 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那个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功告成的笑容,却分不出心神去思量其中的原因,浑浑噩噩地跪了一会儿,听见怀星河哀痛的叫声: “有瑕仙子!” 同一刻响起的,还有远处空中的怒喝:“何方妖孽!竟敢擅闯我留仙宗!” 是宗门的人来了。 林稚倏尔回过神来,双手在地上撑了一下,用力过猛,趔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来不及拍掉手上泥土,踉踉跄跄地赶了过去——这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仙人”的身份,只能像个凡人一样,用身体的力量,竭尽全力地奔赴过去。 敖青轻轻松松地超过了他,拎起了一边的怀星河,道:“这小子,我就带走了。” 而后看也不看急速逼近的留仙宗几人,任那些裹挟着无边威势的灵力打在背上,不痛不痒地耸耸肩,带着方才的妖族几人,随风去了。 林稚费力地赶到宋沉璧的身边,尽可能轻柔地把人从沈焕身上抱下来,试了两次,才成功地把住了少女的脉搏。 ——回天乏术。 林稚呼吸一窒,来修真界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失了方寸,在心里急呼道:“系统!” 系统:“救不了了,大人。” “怎么会救不了?”林稚想说,你当初不是连我一个死人都救回来了么?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忽然看见没了呼吸的少女的眼睫颤了颤,而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尽管只是一点点。 她小幅度地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含混的音节,林稚忙俯下身,一面榨出体内仅剩的一点灵力,尽可能地维持着宋沉璧的最后一口气,一面想询问她要说什么,可约莫是方才才在火里走了一遭的缘故,一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来。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宋沉璧微弱的,含糊的声音:“师尊,你,你帮我好好照顾哥哥,好,好么?” 林稚顿时如遭重击。 此时,留仙宗的几位高人终于落到了地面——仍是前不久才来过的李临时几人。 那面目威严的长老冲着林稚冷冷地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沛然大力,压得林稚动弹不得。只能待在原地,听他道: “这漫天的妖气,你说你不知情,那方才那些妖人,难道也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李临时不合时宜地道:“师叔且把林师弟这事放一放,当务之急,是两位弟子。” 林稚突兀地想,两位弟子,闻笛呢? 话语忽然被打断,那长老明显不悦:“你!” 李临时若是会看人脸色,就不是李临时了。他无视掉了那长老的怒火,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林稚的面前,道:“林师弟,且把宋师侄放一放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只在眼里浮现出了几分淡淡的怜悯。林稚身心俱疲,闻言宛如即将溺死的人抓到了最后一 根稻草,不声不响地把宋沉璧交给了他。 然而就在宋沉璧的手腕从他手下滑出去的前一刻,他分明感知到,那少女的最后一点生机也断绝了。 李临时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看了看沈焕,轻声叹了口气:“沈师侄我也先带走吧。” 林稚竭力压下心口翻涌的情绪,想冷静地答应他,话将出口时,不知何故却又迟疑。 李临时:“林师弟?” 长老道:“跟他说什么?速速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太晚了! 别打我!宋姑娘不会真的死的!! 第50章静影 沈焕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那长老封了林稚的全身灵力,一挥手,有两个深蓝衣袍的弟子走了上来,对林稚道了一声“得罪”,便把反抗不能的林稚押去了静暝山。 静暝山是留仙宗专门关押有罪弟子之地,山顶矗立着一座白色的建筑,掩在青山里,隐于云深处,乍一看缥缈明秀如仙境,唯有置身其间,才能体会个中的阴森凄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4 因林稚此前乃是一峰之主,身份贵重,此刻便没和其他人一样挤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而是独处一室。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而后是落锁声,渐远的脚步声,待这些动静都平息下来后,林稚唯一能听到的,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了。 他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漂浮错杂的思绪在这样空茫的死寂中渐渐沉淀下来,心思逐渐澄明。 他盯着从窗口漏进来的光线里浮动的尘埃发了会呆,有些发木的脑子里不知怎么,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想,宋沉璧没了。 那个本该在故事的开头就消失的女孩,在跟着他飘荡这么久以后,还是没了。 那样一个胆小的姑娘,没了记忆,丢了过往,在人多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袖躲到他身后,人少的时候又会悄悄地离他远点,会依赖地叫他师尊,也会因为他的一席话,努力地学着开朗。 他来修真界这么多年,一直有意识地避免与他人产生过多的羁绊,对闻笛也是淡淡的,宋沉璧是他身边唯一的活物。 竟然没了。 这四个字在他的意识里落地生根,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林稚蓦然皱眉,压抑着声音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开口道:“系统,你把屏蔽关了吗?” 系统:“我没有啊,大人。” 林稚:“那我为什么……”会忽然觉得痛?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因为他忽然摸索清楚了这一阵尖锐的疼痛来自何处。 这痛并非是上的,各种庞杂的情绪通过四肢百骸流淌到了心口处,挤挤挨挨地汇聚在一起,轰然爆发。 让他产生了一种“痛”的错觉。 只是相对于他那副没了知觉仿佛飘在半空中的躯壳而言,这痛苦反而像是一根锥子,重重地把他钉回了地面。 他确实是很久没尝过这么清晰的痛了。 因为有系统在,他的痛觉总会在必要时被关闭,说来可笑,他明明是来完成任务的,在这个世界却过得无比的舒心,越是舒心,便越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他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直到这一刻。 林稚忽然有些恐慌地发现,他竟然快要记不清现实的模样了。 痛让人感到真实。 他强忍着心口翻涌不息的痛楚,惶急地道:“系统!” 系统:“大人?” 林稚匆匆道:“你换个声音跟我说话,我要听机械音。” 系统:“……什么乱七八糟的,整啥呢。” 林稚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好了。” 尽管并不是他想要的机械音,但也足够在林稚已经模糊的回忆里,划下一道真实与虚假的分界线。 他不再沉郁于这一系列变故的伤痛中,闭上眼,尽量冷静地把这几天的事都梳理了一遍,只是梳理到宋沉璧的那一段,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她说“帮我照顾好哥哥”,是恢复记忆了么?什么时候?是……那场大火吗? 静暝山实在是太安静了,处在这样的寂静里, 一开始还能静心,久了却不由得浮想联翩。林稚在第三次思想跑偏后,终于认输地叹了口气,开腔和系统说话。 系统:“大人稍等,我这里有一段截下来的音频,你可以听一下。” 林稚干巴巴地开玩笑道:“是洗脱我冤屈的证据吗?” 系统大概是懒得戳破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没吭声,直接在林稚的脑子里放了音频。 林稚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不过几秒,那细碎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又过了片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林稚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抖着手道:“你再放一遍。” 于是系统依言又放了一遍。 林稚收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几乎是竖起耳朵,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去捕捉那微弱的,破碎的话语。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5 在这样忽略了外界的专注下,他终于费力地听清了宋沉璧之前的话。 她说:“我知道她想要我活着,可我常常希……希望我死了。” 林稚茫然地,在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和她微弱的气息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拎了出来,重复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意思?她,还是他?” 是宋沉璧的朋友吗?可是她一直是一个那么怯弱的姑娘,交际圈子只有那么点大,哪里有什么林稚不知道的朋友? 还是那种,临死之前还惦记着的朋友。 林稚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反复回想宋沉璧结婴失败以后的事。 大火之后,宋沉璧的性子就变了——也不是变了,只是再没有过那种“装出来”的开朗。 系统封了她的记忆,她却莫名其妙地想起来了,而且并不像是在最后关头才想起来的。 她有一个林稚从未听过的朋友。 林稚突然灵光一闪,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很久以前,他在他被沈焕“杀”了之后,他去接更名为宋沉璧的沈明玉离开,曾有一瞬间想过,想过什么来着? 想,怎么总觉得他小女儿变了个人似的。 林稚怔住。 他没有证据,宋沉璧已经没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就是真相。 为什么明明有时怯弱得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出门历练却能只身砍下妖兽的头颅。 为什么她的开朗总是维持不到三天。 还有…… 林稚无端地又想起一件往事来。 那时宋沉璧刚晋升为金丹修士,却连个表字都没有,林稚便开玩笑地道:“为师赐你个字罢。” 宋沉璧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受了惊吓似的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师尊。” 然后脑袋空空的林稚卡壳了。 他冷静地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名堂来,遂十分熟练地发动了拖延,打发人家回去修炼,明天再来。 次日,宋沉璧却告诉他,她已经有表字了。 隔着一沓厚厚的光阴,前尘往事只能追忆。林稚发了会呆,眸色变幻片刻,突兀地闭了嘴,不再和系统讨论宋沉璧,而是道: “系统,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他说这话时,敛去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嗓音微沉,总是上扬的,显得有些懒尾音也压平了,听起来无端地多了几分郑重。 系统:“你说。” 林稚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痉挛一下,他有些紧张地把双手交叠在一起,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 ,一边故作镇定地道: “这本书,我很早以前就坑了,那,那后面的剧情,是怎么来的?” 系统骤然没了声音。 林稚的心仿佛也随着四周涌来的死寂下坠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也不管系统会不会回答,继续道: “还有,李临时为什么对沈焕那么执着?那些封神族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他去了李临时那里,会有危险吗? “大人。”系统打断了他的话,“别问了。” 林稚:“那好吧。”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系统愣了一下。片刻后,林稚听见他用那副熟悉的,温润清朗的声音迟疑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6 “我不是有意瞒着大人的,只是很多事,我不能说。”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大人现在可以走了。” 林稚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去哪儿?” 系统:“回大人原来的世界。” “啊。”林稚的神情有些迷茫,说,“这么快啊,不是说,要等到沈焕离开留仙宗,我才能走吗?” 系统:“差不多了,过了群仙会,主角就会离开留仙宗了。” 他没有透露什么关键的信息,林稚却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些许不祥的味道,多嘴地问了一句:“怎么离开的?” 系统沉默。 林稚懂了,又是不可说。 他心里蓦地起了一点零星的火,可还没等这把火烧起来,他又自己把它掐灭了。 他有些自嘲地想,他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发火呢,就算系统只把他当做一个走剧情的演员,也付出了足够丰厚的报酬。 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天才地宝堆砌出来的手心不在焉地欣赏了一下,半晌手腕一翻,贴着身前缓缓下移,像是把所有的犹豫都压了下来。他说: “不急。” 系统迟了一会,才系统痴呆似的道:“啊?” 林稚坚定道:“不急着回去,我等沈焕离开了留仙宗再走。” “好吧。”系统敷衍地应了一句,又没声了。 林稚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又闲得蛋疼地把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搞突袭似的开腔道: “清寂真人原本的剧情是什么?” 这一回系统倒是应得很快,语气还挺欢快:“什么?” ——哦,林稚面无表情地想,还不如当没听见呢。 系统显然没听见他的心声,见他不回答便自顾自地道:“宋沉璧的魂魄稳定下来了。” 林稚面无表情地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做作地道:“什么?” 话没说完,他品了品系统的那句话,迟钝地领悟了其中的意思,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就变了,真心实意地震惊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 算了,认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灌江口扛把子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告别 震惊过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把脸上的期冀收了收,尽可能平静地说:“她不是被带走了么?” 金丹不比化神,这时虽已修出了神识,神魂却依然孱弱得很,只能住在身体内。他当年…… 等等,他当年被沈焕“杀”了以后,不也活了下来么! 林稚的心又急促地跳了一下,忙清了清嗓子,心境却仍旧有些激荡,他问:“金丹期修士肉身死亡后,是不是也不用死?就像我……” “不是的大人。”系统打断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得近乎冷酷,“你只是个例。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身体消亡而灵魂不灭,是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享有的特权。” 说完,他又用这种不疾不徐,从容淡漠的口吻下了定论:“宋沉璧,的确已经死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7 “啊。”林稚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他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只能勉强提了一下嘴角,“那你还说个屁啊,驴我么?” 系统:“我只是把她的魂魄碎片收了起来,大概要温养很久才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大人可以选择为她重塑肉身,让她回来。” 林稚眼睛微亮,脱口道:“真的假的?” 系统以自己的统品作担保:“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而后又柔声询问:“所以,大人要让她回来吗?” 林稚沉默了一下,一针见血地指出:“可我不是快走了么?” 系统略一停顿,开始打补丁:“如果那时大人还在呢?” ——什么在不在的,说得好像他过不了多久就要撒手人寰一样。 林稚“啧”了一声,张口就要说“好”,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微微淡了下来。他眼皮微垂,舌头像是突然打了结,中气不足地道:“不,不了吧。” 他的表现有些奇怪,眼神躲闪,仿佛是在逃避什么,系统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顿了顿,平静地说了声“好”。 林稚发现只要他不说话,四周必然会陷入落针可闻的死寂里,再怎么闭上眼屏息凝神也听不到一点点声音——鬼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为什么连声鸟叫都没有。 空气似乎也因为无人干扰而渐渐沉淀,林稚这些年来一直离群索居,但还真没试过这种绝对的安静,一时有种窒息的错觉。为了缓解心情,只好拖着残躯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没话找话道: “群仙会什么时候开啊?” “来年春天。”系统语气微妙地说,“你是……” 林稚眯起眼睛,话音里透着杀气:“我是什么?” 系统硬生生地转折道:“你要是无聊,就修炼吧。” 林稚:呵,系统。 嘴上却说:“那好吧。” 系统给他解了封锁,林稚骤然觉得身体一轻,而后是更深的疲倦感自四肢百骸涌来,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方才升起的抓紧时间修行的心思瞬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宋沉璧的事已尘埃落定,林稚的心头暂时没了挂碍,理直气壮地放了系统鸽子,盘腿坐下,头一歪便陷入了沉眠。 结果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轻声唤他:“师尊。” 声音很远,穿破光怪陆离的梦境,落在他耳里便只剩下了一声叹息,可大概是他现如今五感都敏锐了许多的缘故,只这一点轻微的动静,还是让他惊醒了。 林稚蓦地睁开眼睛,感官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下一刻便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并不刺目的 天光也随之洒了进来。 林稚迅速地看了一眼天色,发现也就比他被关进来时黯淡了一点。 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允许探监了? 林稚心里纳闷,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那站在门口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那青年逆光而立,面容有一半隐在了阴影里,看不太分明,但林稚无端地就是觉得,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沈焕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开口却不说正事,而是又叫了一声: “师尊。” 这一声与平常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声线略有些低沉,像是感冒刚好,还带了点鼻音。 奈何林稚久经系统折腾,针对这副嗓音的免疫力已提高了许多,并不觉得有被撩到,只是莫名其妙地想,他是觉得我聋了么? 沈焕扭过头,似乎是和身边的什么人来了个眼神交流,片刻后,他往前踏了一步,走到了阳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整张脸一下子从av高糊画质进化到了高清大图,清晰地呈现在了林稚的视野里。 于是林稚就得出了结论:他方才果然是在看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 也不知李临时给沈焕喂了什么好药,就这么一点功夫,他的脸色已经褪去了先前那种令人惊心的苍白,神情却并不像平常那样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反而隐隐有种沉郁之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8 林稚分析,这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板着脸。 沈焕微微抿唇,用那双林稚反复描写过的清润有致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看着,一语不发。 这种情形一下子让林稚想起了前不久从天光墟出来后,沈焕来找他,也是这样暗潮汹涌的对视,也是这样好似蕴含了万种心绪,复杂得让人不敢深究的眼神。 鼻尖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幽淡的香,是从沈焕微湿的发上传来的。 他蓦地心一跳,一时竟然不敢再和沈焕玩这种“看谁先眨眼”的把戏,认输地微微别过眼,错开了对方的目光,宛如一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重复道: “你来做什么?” 沈焕这才如梦方醒,唇角微弯,又挂上了那个林稚看惯了的微笑,道:“弟子明日便要启程去群仙会了,故来向师尊辞行。” 林稚一愣,不是明年春天才开场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面上却没露了丝毫痕迹,一派淡漠地点了点头,道:“好,为师如今出不得门,你出门在外务必谨言慎行,勿要招惹是非。” 沈焕微微垂眼,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素来行事沉稳,听谁说话都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今天未免认真得过分,仿佛是在做法语四级听写,要把林稚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林稚顿时又想起了他方才那个似乎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神,心里有些别扭,又道: “可还有别的事么?” 沈焕问:“师尊是在赶我走么?” 林稚看了看他如画的眉目,十分的无言以对。 他竟然从这张清秀温润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直眉愣眼的味道。 他被沈焕这一记毫不讲究的直球砸得脑袋疼,但还是要忍辱负重地道:“为师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还是稍加避嫌为好。” 探监时间已经结束了快走吧你! 沈焕无言了片刻,静静地问:“请问师尊,师姐走前可有话留给我?” 林稚的心又是重重一跳,忙掩饰性地垂下眼帘,道:“不曾。” 又是一阵沉默。林稚浑身都不得劲,他生怕沈焕又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能的话来 ,刚准备强制性地命令他离开,就听沈焕道: “这段时间委屈师尊了。弟子定会查明真相,还师尊一个清白。” 他察言观色,从林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轻微不耐烦里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也不再多留,说完就走。 关门之前,又顿了顿,回过头来看了林稚一眼。 好在终于是走了。 林稚如释重负,回味了一下方才沈焕的种种表现,惊魂未定地说:“他怎么忽然……?”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年轻,沈焕虽然有意表现得十分含蓄,什么出格的话都没说,奈何眼神却不大受控制,林稚从前没注意就算了,一旦注意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系统幽幽道:“这不正合你意么?” 林稚恼羞成怒地驳斥:“瞎说什么呢,不都是你让我做的么?”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像沈焕这种人,从小受尽人情冷暖,心哪能和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一样柔软,不去祸害人间就是功德无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把别人放在心上? 那样浓烈的感情,仅从眼角眉梢泄露出一丝就已经让林稚觉得不敢直视,背后不知道酝酿了多久。 系统一声不吭地等他纠结完了,才道:“大人其实可以留下来的。” 林稚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系统:“为什么?大人回去不也是一个人么?这里还有个主角,多好。” 林稚不吱声。 系统:“是因为那个‘沈焕’么?” 林稚隐隐觉得今天的系统八卦得有点过分,嘴上却道:“说什么呢。” “我是喜欢过,青春期嘛。”他说,“但哪有那么喜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29 系统不依不饶地问:“那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林稚:“要你管。” 系统就闭嘴了。 林稚想了想,认为那三个字说得实在不妥,显得好像他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似的,遂又理智客观地补充道:“纸是包不住火的,等他发现了你以前让我做的那些事,不得恨死我。” 并没有指使他轻薄沈焕的系统默默地背着锅,不说话。 林稚喃喃道:“所以我肯定要走的。” 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说给系统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想起沈焕方才说的那句明天就走,提着一口气问:“今天什么时候了?” 系统波澜不惊道:“春天已经到了,大人。” 林稚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要离开留仙宗了?” “是啊。”系统说,“再过几天,大人就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灌江口扛把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究极生物、秋日金鱼10瓶;灌江口扛把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化妖 林稚不吭声,只是望着从窗口漏进来的些许天光出神。 系统疑惑:“大人是反悔了么?” 林稚搁在膝头的手微微一颤,而后幽幽一叹:“我只是在想,怎么就没人来处理我呢?” 竟然就这样放任他一觉睡到了来年春天。 系统:“不知道呀。” 他的话音里透着轻微的异样,仿佛是有些别扭,林稚不由得微微垂眼,疑心是他这一觉睡太久,变傻了,竟然真从这四个字里品出了一丝丝挽留的意思。 他忍不住就顺着揣测了一下,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不再费心思量,直言道:“哎,我说阿系,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系统毫不客气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睡傻了?” 又正常了。 林稚“啧”了一声,一时也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是系统自己也察觉到。 不过横竖都要走了,系统奇奇怪怪的也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思及此,他便很心宽地眼一闭,打算再睡一觉。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清明。 林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捂上心口,腔子里的心蹦哒得有些过于欢快了,跳得他无端地生出了几分烦躁,像是在为终于可以从这个世界解脱而激动,又像是…… 在警示他什么。 可他都要走了,还有什么事可以发生? 历届群仙会轮流在四大顶级仙门里举行,今年轮到拂流堂做东。 拂柳堂是近些年里崛起的一个新晋门派,在短短几百年里硬是从修真界众仙门里杀到了巅峰,说起来还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可惜传奇归传奇,因为是个新势力,虽然勉强和其他三大仙门做了同学,实力却是吊车尾的,地理环境也不太行,坐落于仙妖交界处,那里崇山峻岭无数,地形险恶,灵气却很稀薄,门下弟子修炼全凭着几位大能千里迢迢搬过来的数十条灵脉,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0 据说,在拂流堂一带,还有数道裂缝可通往魔界。 是不是真的,林稚这种写作一心修炼读作娇生惯养的假大佬是不知道的,他也没去过,平白无故的谁乐意给自己找罪受。 第……林稚也不知道第多少届群仙会便踩着暮春的尾巴开始了。 拂流堂早早地在灵气最旺盛的那座峰头的山腰处开辟出了好大一块地儿,周边设了重重禁制,免得这些天骄一个激动就把山给劈了。 这么大一块地又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圈养了筑基,金丹和元婴期的修士们。 因元婴期的天骄人少,依照惯例,打一开始便通过抽签来决定对手,一一地打上去。筑基金丹却要先经过一场混战来筛选掉一部分不合格的天才。 林稚想着系统说,沈焕会在这场盛事后离开留仙宗,还很认真地看了一下金丹修士大乱斗,结果看到了尾声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沈焕的表现不可谓不出色,主角嘛,不力压群雄还叫什么主角,可除此之外,林稚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丁点他要离开宗门的意思。 鉴于系统有前科,林稚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心想,这黑心统别又是在拿他寻开心吧? 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又看了几场。 沈焕对上xx门的金丹初期,胜! 沈焕对上xx派的金丹中期,胜! …… 凯歌连连,无论对手是谁,胜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甚至以林稚的眼力,不难看出,他并不是藏拙,而是随着对手的实力增强,沈焕的自身实力也在节节拔高。 林稚内心毫无波动,仿佛在看一群小学生打架,只是象征性地赞叹了一下: “不愧是主角啊,这实力涨得……” 这不过脑子的一句话一出口,他便突兀地停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什么,但不待他细究,便又如电光石火一般消失了。 林稚微微皱眉,只觉得心跳愈发重得让他难受,急促的,不安的,像是想跟他说什么。他收敛了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端正了坐姿,一手托着腮,聚精会神地观看起了这场切磋。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又轮到沈焕上场。 林稚着重注意了一下他的表现,果然,实力又比上次要强上一些了。 一个人,哪怕是再如何天赋异禀,总还是在天道法则的束缚下,对战固然有利于突破,但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升? 何况,沈焕的境界并未得到突破,始终是来见林稚时的金丹中期。 这世界当然也有那种短时间内激发身体潜能,提升实力的灵丹妙药,可这种药物往往以燃烧本源为代价,沈焕又不是到了末路穷途,若非失了智,怎么可能服用这个。 林稚又看了他两眼。 他升级得那么轻松,仿佛只是从身体里拿出了自己本就有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温和,温和得近乎懵懂,似乎他自己对此也一无所知。 只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像是承受不住他体内的力量,眼眶都已经逼出了血色,光华内敛的眼珠在阳光下,似是有一缕红芒一闪而过。 不对劲! 林稚霍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系统已经给他解了封锁,料想这一把锁,他不会打不开。 但就在他的手搭上门缝,试图从指尖输出一道劲气□□的那一瞬间,他陡然觉得身体一软,整个人都向前踉跄了一下。 这是……他的灵力被封了! 林稚的五指一下子收紧了,不可置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不慌不忙地道:“这是主角的宿命,请大人不要插手。” 便在这片刻功夫里,斗法台上异变突生! 沈焕前一刻还在游刃有余地和惊虹门的一名女弟子切磋,他下手向来有分寸,那女子虽被他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神情却还算轻松,想着再过上几招便主动认输。 沈焕的眼里忽然划过一道红芒,下一刻,那本应点到即止的剑竟然硬生生地刺进了那女子的心脏里。 那女子呼吸一滞:“你!”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1 台下也传来一声惊呼:“师妹!” 是怀星河。 斗法台上生死不论,尽管大家都讲究个表面和气,真死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可林稚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事无法善了,他嗓音发紧道:“什么宿命?” 系统对他的震惊置若罔闻,话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道:“大人以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主角身上的毒始终没法完全祛除么?” 林稚一瞬间如坠冰窖:“果然有问题?” 他不死心地推了推门,发现此举就像是蚍蜉撼树,半点动静也无。 而这时,沈焕已下了台。 林稚注意到他的眼睛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愈发红得如血,一颗心登时悬在了嗓子眼。 化神期以上的大能都在云端看戏,这斗法台周围只有筑基金丹元婴三个等级的弟子。林稚看见沈焕对他面前的年轻修士笑了一下,那 笑容十分友好,就像是…… 就像是狼看到了羊。 而后他一抬手,径直捅进了对方的腹部。 他那双手,仿佛比林稚赠他的寸阴灵剑还要锋锐难挡,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如游鱼般滑进了人群里。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系统在林稚耳边笑了一声:“是啊。缤纷之毒,在修真界出名,可这个毒一开始是从妖族出来的。早在几千年前,封神族便有族人和人类苟合,诞下子嗣。封神族族人稀少,便有人花费了大功夫研究出了一种药物,可洗去这些人龙混血身上的人族血脉,那时,这种药,名叫‘唤醒’。” “最初的‘唤醒’是于人无害的,只要疼上几天,便能成为一条真正的龙。只是时过境迁,这药不知怎的就流传到了修真界,几经改造,变成了现在的剧毒‘缤纷’。” 他顿了一下,总是温润清朗的声音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薄凉,“服下此毒,若无造化,必死无疑。可主角气运惊人,遇上了清寂真人。” 林稚急促地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你快放我出去!” 系统充耳不闻:“清寂真人的万物寂修到了大圆满,止水峰一脉素来与封神族不清不楚,他知道‘缤纷’是什么,也可以解。” 又有数十人死在了沈焕的手里。 他的双手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液一直流到月白色的大袖上,将之浸透,又缓慢地,淌下来,随着他的脚步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而他甚至还在笑,眼睛一片暗红,又隐隐透着光,仿佛很享受。 瞬息之间,血流成河。 而这时,众大能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拂流堂的掌门于岑当先震怒:“留仙宗怎会养出这种嗜杀成性的魔头?” 一片死寂里,忽听一人尖锐道:“他是妖!他根本不是人!”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一名年轻的金丹期修士,看服饰,像是惊虹门的人。 堂堂修真界盛事,若是有妖族混进来还了得。他们又仔细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杀气冲天,可是妖气?哪有什么妖气? 只是犯下如此杀孽,便不是妖族也不可轻饶。于岑眉一竖,一掌拍过去,便要把沈焕擒下。 半路却被一道剑光截下。 “殷季!你难道要包庇此子不成?” 殷季一手禁锢住了沈焕,一手却仍坚定地挡下了于岑的所有攻击,道:“于道友息怒,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我等莫要着了他人的道。”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骤然一顿,最后一个字失了支撑,化作了一个气音。 他回过头,沈焕正对他微微地笑着,一双暗红的眼冰冷漠然,手持寸阴,剑鞘不知所踪,剑刃则插在他的身体里。 众人纷纷惊住。 于岑:“这就是你说的误会?” 怀星河大笑:“我就说他是妖!” 林稚眼睁睁地看着,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就是这么离开留仙宗的吗?” 被逼着回到妖族?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行为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2 系统含笑道:“不是的,大人不妨继续看下去。” 而后,又语气轻柔地继续科普:“在原来的剧情里,清寂真人对自己的女弟子心生爱慕,女弟子却喜欢主角,他故意留下一成余毒,是因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二更,我发4 第53章一更 林稚听得后脊窜上了一股寒意,几乎冷得他后脑勺都有些发木,他忙打断系统:“你先别说话!你让我过去!” 趁现在,趁沈焕体内的封神族血脉还没露出端倪,也许,也许还来得及…… 系统轻笑:“已经来不及了呀大人。” 斗法台。 殷季惊愕地问沈焕:“为什么?” 沈焕含蓄地笑了一下,如画的眉目微微舒展,眼底却平淡得不起丝毫涟漪。他本是如玉般的气度,言行举止间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此刻却有鲜血飞溅至他的面上,从眉骨淌到嘴角,好似一块美玉生出了斑斑的血沁,失去了原有的温润清亮,显得有几分邪性。 他对殷季的问话无动于衷,手腕一转,便要把寸阴拔|出来。殷季却猛地一伸手,五指如鹰爪,牢牢地抓住了那只造下无数杀孽的手,嘶声道: “你不许走!你跟我回去见你师尊!你…咳咳!” 他说得太急促,牵动了伤口,话语蓦地被剧烈的疼痛掐断,气流呛进气管,他顿时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那把削金断玉如斩烂泥的寸阴剑还插|在他的体内,每一声咳嗽都要硬生生地受一次剜肉之痛,殷季也是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耐痛力并不强,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豆大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淌。 然而那只嶙峋如枯树皮的手却始终牢牢地攥着沈焕,不给他丝毫离开的机会。 他愈发不清醒的意识里只还亮着一个念头,他想,若是就这么让沈焕走了,他回去要如何向小师弟交代? 沈焕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得把人带回去。 沈焕抽了抽手,没能挣脱。他垂眸,目光波澜不惊地自那只温暖的手上扫过,竟然也老实了下来。 殷季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敢叫沈焕拔出剑来,怕一个不留神就拽不住,让他跑了——鬼知道为什么一个金丹期修士会有这样一身蛮力,一咬舌尖,强行把神智从深渊里拉回来了一些,吃力地一弯腰,道: “我留仙宗的弟子绝非什么妖怪,其中必然有误会,诸位且容我把他带回去,来日,来日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于岑问:“但不知你要如何交代?” 又一人道:“是不是妖,抓起来看看也就知晓了。殷掌门想这么轻易地把这满手杀孽之人带回去,也得问问那些无辜丧命的子弟吧,莫非你留仙宗的弟子就格外娇贵,其他仙门的弟子合该死在他手下?” 此言一出,高高在上隐在云端的各派大能纷纷现出身形,表示赞同。 于岑有些同情地看了殷季一眼,苦笑道:“殷掌门,此事涉及无数条人命,我也做不得主。” 殷季的腰更加弯了。 来参加群仙会的无不是各派的天之骄子,这一场变故,仙门百家都损失惨重,哪能让他把罪魁祸首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可…… 小师弟啊。 他素来以老头的面孔示于人前,却一直是少年心性,任谁一眼看去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老人。直至此刻,身心俱疲,眼底竟然真透出了沉沉的暮气。 他狼狈至此,留仙宗的威名毕竟摆在那,倒也没什么人敢落井下石,全场一片肃静。 僵持间,忽听见了一声铃铛的清响。 这一声响轻而散,远远地,像是自山林间传来,一不留神便要和林间鸟雀的鸣啭混淆在一起,然而在场多的是大人物,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下便有拂流堂的一位长老霍然起身,声若洪钟:“何方宵小!” 声音 裹了灵力,径直向着铃铛声的来源扩散而去。 于是众人便又听见了一声轻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3 一女子徐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的衣着打扮不正经极了,四肢上仅覆了一层轻薄的紫纱,一举一动间,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凝脂般的皓腕上各带了一对铃铛,清音阵阵,一下一下地,直要响进人的心里去。 她落落大方地自空中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忌惮的视线都不存在,下到了地面,还屈膝向于岑福了福神,扬起脸微微一笑。 她的动作生疏得很,然而眉目间光华流转,艳色逼人,就连这一点笨拙,都显得格外的撩人。 于岑的瞳孔一缩:“明胭!你莫非要违背人妖二族的约定不成!” 明胭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道:“慌什么,我又不做坏事,只是来看看我的儿子而已。” 众人一愣:封神族的圣女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明胭懒洋洋地向沈焕走过去,殷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凛,把沈焕攥得更紧了一些。 他这般戒备,反而把明胭逗乐了。她勾了勾唇角,在殷季身前的三尺之处停了下来,再开口时声音便带了点奇异的空灵。 她张口念了一句什么。 殷季听不懂,却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天地的震颤以及……掌心忽然变了的触觉。 血液的黏腻感尚存,其下却不再是微凉,光滑的人的皮肤,而是坚硬的,冰冷的,攥在手里甚至有些硌手。 就像是……什么冷血动物的鳞片。 下一瞬,安静下来的沈焕骤然挣脱了他的束缚。殷季一个踉跄,仓皇回头,便见那青年一个闪身,退到了人群里。额头青筋暴露,神情似是极为痛苦,眼神却一片空茫。 无尽的妖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聚集到了他的周围,疯狂地涌入他体内,形成了一个漩涡。他的发冠被冲碎,乌黑的青丝散落开来,脸上开始浮起了点点细斑。 而躲避不及的弟子无不遭了池鱼之殃,被妖气穿体而过,当场身亡。 有人震声道:“这是什么!” 明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一个青年人,又捂着嘴笑了一下,道:“他不是说了,我的儿子,当然是妖呀。” “快阻止他!”一人当先反应过来,手一挥,一股劲力便直扑沈焕而去,其他各位大能也如梦方醒,纷纷出手。 那底下,可还有他们各家精心培养的苗子! 明胭眼波微动,施施然地抬起两只柔若无骨的手,十指连动,几乎在空中留下了残影。 便在那些不遗余力的攻击落在沈焕的身上前,一道屏障牢牢地将他护在了里面。 而那妖女的指尖,不知何时已停了一只振翅翩跹的蝶。 那蝶通体玉色,蝶翼半透明,拢共还没有豆蔻年纪的女子的手掌一半大,娇弱无力地依在美人的指尖,十分的惹人怜惜。 与一边的血腥格格不入。 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却遍体生寒。 于岑道:“你,你竟然把弥清戒带了过来!” 举凡大势力,哪家没有个镇宅之宝?弥清戒乃封神族的底牌之一,是一件伪仙器。 仙家百门的伪仙器金贵,是因为用一次的代价极大,非大乘期不能动,而封神族的这件伪仙器则要特殊得多,化神以上修为便可催动。 它的金贵之处在于,它自炼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便只能用三次。 说是弥清“戒”,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原型,可攻可守,进可千里之外取 大乘首级,一击必中,退可万人之中护人周全,传言,非仙不可破。 而今,她把这么一件大杀器祭了出来,谁还能拦下沈焕?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弟子惨死在他手中吗! 后辈的哀叫和求救声此起彼伏,便是活了无数年头的老狐狸们也坐不住了,瞪眼道:“明胭!你莫欺人太甚!” 明胭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插手,小辈之间的事,自当让小辈来解决,你们人多势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但听声声惨叫中,忽传来一声龙啸,震耳欲聋,延绵不绝,拂流堂事先设下的禁制竟也挡不住,狂暴的妖力席卷而去,几乎将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 便在这一瞬间,天忽然阴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4 那些年轻的弟子中间已不再有那个失了神智的青年,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直飞云霄的青龙,身躯几乎有千丈长,带着无边的威势,众年轻修士无不站立不稳,跌倒在地。睁眼看着那骇人的妖隐入云雾里,却又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瞬。 那条龙却又去而复返,残余弟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色惨白,相顾惶惶,只等着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 落下来了。 不是刀,也不是龙,而是人。 在落地的那一刻,像是妖力用尽,那龙骤然缩小,化作了一个青年。 他低着头,散乱的头发披下来,挡住了大半的脸,静静地立着,半晌没动。 先前躁动的妖气不知何时已收敛了起来,他安静得像一个死人。 众人忙又退远了一些。 明胭不太满意地睨了他一眼,嘴上却不紧不慢地道:“还要多谢清寂真人,若无他,我儿哪有今天呐。” 她有弥清戒在手,心知今日不能追讨,各门大能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乍闻此言纷纷炸了锅,向殷季诘问道:“殷季!你们留仙宗是尽出人族叛徒吗!” “前些日子听说你那师弟在自己的后山弄了个妖窟,我还不信,没想到……” “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交出清寂真人!” 殷季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强自道:“师弟他并不知情……” “怎么就不知情了呀。”明胭嗔怪地道,“‘缤纷’之毒乃是我族圣药‘唤醒’的变种,当年我把这药喂给我儿,就是为了有一天叫他洗去人族血脉。这毒么,解到一半只会复发,全解了,我儿就只能做个不干净的妖,可他刚好解了九成。” “这剩下的一成,才是助我儿洗净人族血脉的关键呀。” “这是我族的秘密,我可就告诉了他一个人。” “清寂真人于我儿,恩同再造。” 这话明明白白地传进了林稚的耳里,仿若一声炸雷,把他的所有疑惑,忧虑,连同即将解脱的欣喜,一起炸了个一干二净。 他如遭重击,表情瞬间凝固。 静暝山的阴冷之气忽然就化作了密密麻麻的利刃,无孔不入地钻入了他的身体里,冷意倏忽间便势如破竹地窜至了心底。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张口想说“系统”,喉咙里却也像结了冰,没发出声音。 他只能在脑海里,抱着最后一点脆薄的希望,问:“万物寂第十层,是……”真的是我悟性不够,参不破么? 系统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那是假的。” 系统疑惑地问:“大人是在伤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的 态度奇奇怪怪,后面会有解释orz 不过他真的不是反派 第二更会很晚,早点睡 第54章入魔 林稚低眼愣愣地看着地面,从一阵阵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声音,答:“没有。” 他原已放下了的手再度按上了门,仿佛是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支撑点,五指紧绷,几乎要硬生生地在那坚硬的木料上摁出几个印记。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 他不用眼睛看,耳朵却还能听见那一迭声的声讨,听见明胭是如何把剧情里清寂真人做的事,轻笑着说出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5 他在天光墟得罪了明胭,她怎么对他都不稀奇,让他觉得荒谬的是,她说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确实是故意给沈焕留下了一成毒,他止水峰的后山,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历代清寂真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开解道:“这些事情,大人并没有做,也不用放在心上。” 林稚闭了闭眼:“你以为我在乎这个?” 系统真切地茫然道:“那是什么?” 林稚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站直了,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轻声问:“系统,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他知道系统迟早会离去,也能感觉到系统对他若有若无的恶意,但一直没说什么,因为这正合他意,他觉得安全。 系统的诸多隐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虽然系统口口声声地叫他“大人”,但在这场交易里,他也有求于人,没资格要求人家对他知无不言。 可是为什么要骗他? 一开始就告诉他,清寂真人是个渣,止水峰里有猫腻,难道会死吗? 系统似乎是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抱歉地说:“我本想让大人能轻松地完成任务,没想到……” 林稚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你是有意的。” 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他这回是个好人。好人哪是那么容易做的?虚假多简单,说点口不对心的话,自然就假了。 难的是真诚。 他不信系统就预料不到他此刻的心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细微的恶意,像针一样,扎得林稚直想骂娘。 又不是他逼着系统 系统一怔:“大人?” 林稚抬起头来,默熟了三下,强行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了下去,逼着自己继续看拂流堂的情景,淡声道:“我也有错。” 早在他无论如何也参不破弟十层功法时他便已觉得不对劲,可他那时选择了忽略。 现在这样,大概是遭到了反噬吧。 虽然好像,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时,斗法台上的矛盾已经到了极致,群仙会已然举行不下去,殷季被围在中间,铺天盖地的声讨自四面八方猛扑过来,以他顶级仙门掌门之尊,合体修士之能,竟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待在原地,脸色一点点地白下去,一句妥协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是掌门,也是师兄,怎么能因为一个妖女的片面之词就把自己的师弟交出去。 林稚静静地看着那些人众口一词地陈述清寂真人的种种罪孽,忽而问:“我如果继续留下来,会怎样?” 系统愣了一下:“可是以后的剧情里,就没有清寂真人的戏份了。” 林稚懂了,从此以后,清寂真人就会消失在沈焕的生命里。 或者按照这么个面白心黑的人设推一下,以后沈焕大概会回来给他一刀。 林稚点了点头,忽而又问:“天光墟的隧道尽头刻着的那个人,真的在封神族的历史上存在过吗?”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系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道:“应该有吧。” “应该。”林稚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斗法台上,眼看着现场气氛空前热烈,明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懒洋洋地又在火上浇了一桶油:“清寂真人可是我儿的恩人,你们不经我同意就要把人要走,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人群又是一炸。 “明胭!你别欺人太甚!” 他们门派死了那么多弟子,若就这么轻轻地揭过去,该如何面对宗门中人?如何在天下立足? 心里更是把这桩惨事都推到了那通敌叛族的清寂真人身上。 明胭捂着嘴花枝乱颤地笑了半天:“好啦好啦,诸位息怒,为了两族的和平,我也只好把我儿的恩人交出去了。” 于岑眉头一皱,当先问道:“你可知那贼人的动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6 明胭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你一个仙门正道,反来问我一个妖精要人,羞不羞?” 于岑脸上一红,他也只是被逼急了,他们奈何不了明胭,如果不及时把清寂真人揪出来,这把火难保不会烧到他身上。他们拂流堂可不比留仙宗底蕴深厚,经不起折腾。 明胭打了个哈欠,一转身,收了弥清戒,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后背,走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焕身边,语气亲昵:“为娘带你回家。” 沈焕眼皮微动,嗓音低沉:“去封神族么?” 明胭眯着眼睛笑:“当然,我族岂能和人族厮混在一处?” 她似是看出沈焕有心结,声音愈发柔软,像是沾了蜜:“莫怪为娘狠心,可我族血脉尊贵,岂能和他们人族共安?你随我回去,娘定会好生补偿你。可若是不去……” 她冷冷一笑,目光忽变,话语里也掺了无边的恶意,又是冷漠又是怜悯:“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这么喜怒无常,沈焕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沉静地望着她,不说话。 明胭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天真又妩媚的模样:“你以为到了如今,人族还能留你么?” 沈焕终于开了口:“可我不是你的儿子。” 他先前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一开口声音竟然十分清晰有力,明明白白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他道:“家师是曾得罪过前辈,可前辈也报复回来了。”命都没了一条,“前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明胭的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却又很快就压了下去,传音道:“没用的,你是我的孩子,除非你死,你那个师父的污名就不可能洗刷干净。谁让他不知所谓,竟敢得罪我。” 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温柔又慈爱地问:“你愿意吗?你怎么可能愿意。从前你那么难过,不也舍不得去死。” 沈焕面色微变,似是有所动摇,僵在原地任她施为。 明胭便又轻蔑又快意地笑了。 沈焕却道:“我愿意。” 他轻声说完,又放开了嗓音朗声道:“我一日为人,便终生为人,师尊的教导我时刻铭记在心,绝不和妖同流合污。” 他说得义正词严,神情恳切,众人闻言,莫不一愣,面面相觑道:“这?” 更多的人表示并不相信:“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想要我们原谅?休想!” 明胭脸色骤变:“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便是愿意,也死不了。” 话音未落,一伸手便要去抓住他。 沈焕轻巧地避开,往后一跃,与明胭拉开了约莫一丈的距离,一把脱下储物戒扔在她脚下,轰然引爆。 被糊了满脸烟尘的明胭彻底怒了,在袅袅的烟雾后寒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跑么?” 话音忽然一顿。 她视野里的沈焕分明没有动一下,人却在迅速地远去。 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林稚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什么?” 沈焕仿佛被逼到了绝路,随手一扔的炸弹,竟然炸出了一道裂缝。 只不过一瞬,那裂缝就迅速扩宽,至林稚说话的时候,已然变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万丈沟壑,把斗法台上的人隔绝在了两边。 有黑色的气体像是刑满释放终于可以走出牢房的犯人一样,迫不及待地翻涌了上来,并迅速蔓延了开去。 这一幕诡异而不祥,众人像是躲避瘟疫那般,情不自禁地后退,唯恐自己沾上那黑色的气体。 只除了一个人。 有人惊道:“怎么会有魔渊?” 魔界是人妖两族公认的腌臜之地,谁也不知道它的入口在哪里。据说,魔界是和修真界紧密相连的另一处空间,而魔渊,是新生魔修的接引池。 若有谁生出了魔念,他的所在之地,便会有魔渊出现。 可并不是什么都能成功堕魔,绝大多数都只会葬身在魔渊,为魔界献出一身的血肉精华。 跳进魔渊,便是真正地从修真界除名。 沈焕低头凝视了那无尽深渊片刻,忽而微微笑了一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7 他站在深渊的入口处,任那肮脏的魔气贪婪地攀上他的身体,侵蚀他的感官,噬咬他的血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眼神却一片清明。 漫天的魔气中,他已看不清对面明胭的脸,便只好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沈焕受妖女蛊惑,犯下滔天罪孽,自当以死谢罪。但请诸位前辈高抬贵手,家师无辜,一切因沈焕而起,便该由沈焕来结束。” 说完,他微微垂下了眼皮,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明胭怒极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妩媚和悠然,形象全无。 心口的郁气悄然消散了些许。 他最后留恋地回头望了南边一眼,遗憾地想,可惜不能亲手把那人带出来了。 这一眼,无比清晰地望进了林稚的眼底。 下一瞬,他便见到沈焕果断地收敛了所有外泄的眷恋,一步踏出,纵身一跃。 只一刹那,身影便迅速地淹没在了厚重的魔气里。 林稚浑身一震,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沈焕最后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深沉而眷恋,隐隐含着几分解脱。 是为了他。 他竟然是为了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留仙宗。 系统:“大人?” 林稚倏尔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天光墟的那块白璧。 他又问:“那上面写的是谁?” 系统不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乱,我回头再修一下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得残荷听雨声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卷终 林稚在问出这句话时,脑海里已先冒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答案,系统一沉默,反而给这个答案增添了几分真实性。他不由得微微屏息,低声问: “是……沈焕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然而系统给的回应却是沉默。 他没有反驳。 林稚怔住,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至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那刻在隧道尽头,随着时光渐渐斑驳的根本不是什么历史,而是预言。 对沈焕的预言。 又或者说,宿命。 他将生命长存,他将扬名立身,他会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可是…… 林稚闭了闭眼,想起沈焕最后烙印在他心里的那个隐隐含着解脱的眼神。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快乐。 这是宿命吗?他无意中写下的一个故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一时有些茫然,回想了一下那篇人物传记的内容,费力地从满屏模糊得不能看的字中挑出了有用的信息,忽而道: “等等!为什么这里不太一样?” 系统轻声问:“哪里不一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8 林稚眉心微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上面写的是,他奔逃到了魔渊边,事实上却是……” 事实上却是,沈焕因为要洗刷他的污名,压根来不及逃。 当然,所谓预言不一定就要事事吻合,但他紧接着就想起来,那上面的文字与现实状况的出入还不止一条。 传记里并未提及他这位心狠手辣的师尊分毫; 传记里将沈焕逼至绝路的是“族中父老”,斗法台上却只有明胭一人。 只是他能看清的一小部分文字里便有这么多的错漏之处,那被模糊掉的一大段里,总不至于都是正确的吧。 这么一篇漏洞百出的“预言”,真的可以被铭刻在神秘诡异的天光墟的入口处么?若是什么阴谋,哪个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是说…… 林稚奇异地又想起了他先前问过系统的一个问题。 他垂下眼帘,下颌线微微紧绷,竟然让他这副天生柔和风流的样貌多了几分凌厉之感。他又问道: “你能告诉我,‘剧情’是从哪儿来的吗?” 系统迟了一会儿才回答:“大人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林稚点点头:“行吧。” 系统:“大人生气了吗?”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林稚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他转了个身,兴许是已经习惯了磅礴灵力在体内奔腾带来的力量感,被封掉灵力后他总觉得四肢说不出的虚软无力,骨头都被抽掉似的,靠着墙才觉得好了些。 他讥诮道:“我哪敢啊老板。” 静暝山的“牢房”坐落在山阴处,常年日照不足,窗也开得很小气,他这么背靠着墙,几乎整个人都笼在了幽微的昏暗里。 幽幽的凉气缓缓地将他裹了起来,心头火像是抵挡不住,渐渐熄了。 林稚发了会呆,心平气和地问:“剧情很重要吗?” 系统:“是,很重要。” 林稚“唔”了一声,道:“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如果一定要按照所谓的剧情走下去,你就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看看现在,都乱成……”他顿了顿,好歹是挑了个文明含蓄的说法,“都乱成什么样了。” 师徒恋都要搞出来了。 系统:“有差别吗?” 林稚默了默:“那就是没有吧。” 系统大概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转移话题道:“大人要现在就走吗?”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从容,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些。林稚神奇地从中听出了些许忐忑。 还有极淡的,讨好的意味。 ——是的,这会儿,那若有若无的恶意又没了。 仿佛方才的种种,只是他被迫害妄想症发作时产生的错觉。 尤其是,林稚能感觉到,系统并没有在演戏,他是真心地不希望他生气。 林稚不无诧异地想,人格分裂是什么刷时髦值的好东西吗?连系统都要整一个? 他走了会神,没第一时间回答系统的问题,系统再开口时便愈发小心翼翼,他徒劳地解释道: “不告诉大人是因为不想让大人太耗神,大人只要走完清寂真人明面上的剧情就可以离开了。” 毕竟是外表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要暗中进行。 林稚面无表情地戳穿他道:“你要是真这么想,就该在我的剧情走完后就直接送我离开。” 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为难统,可系统听了,竟然没反驳他,而是认认真真地道歉道: “抱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39 林稚气闷地扭过头:“哦。” 紧接着,他察觉到身前凝滞的空气缓缓地流动起来,一回头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清秀斯文的青年人。 ——速度还挺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人微微低头,温和地笑了一下,道:“宿主大人若是不高兴,就……” 林稚才不给他面子:“没力气。” 系统卡住,有些懵地抬头看他。 林稚也看着他。 看着看着,他忽然眯了一下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系统化出的人形并不凝实,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白光,纵然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给人的感觉也是疏离的,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稚下巴微抬,道:“你换身……”他想了想,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样的衣服,你可是个系统,懂我意思吧?” 系统给他道歉的诚意十足,什么都没问,现场换装。 于是林稚眼前就来了一位束着长发,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的男人。 林稚又指挥道:“把头发剪了。” 系统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依言弄了个清爽的短发。 他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只是被身上那股浓重的书卷气一中和,这点不知所措也变成了隐隐的青涩,并不违和。 林稚懒洋洋地靠着墙,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站直了,慢慢地绕着他走了一圈, 林稚淡淡道:“行了,收了神通吧。” 系统:“??” 林稚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回去。” 系统听话地滚了,在他脑海里问:“大人不生气了吗?” 林稚:“生气可以让你从我脑海里滚出去吗?” 系统:“大人离开这个世界后,自然会和我解除绑定。”话音未落,他倏地反应过来,惊愕道,“你不走了么?” 林稚又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嘴上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当然要留下来,他得看着沈焕。 系统憋了一下,说:“清寂真人的下场不怎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会给我换个身份吗?” 系统小心翼翼:“可……” “我知道我做不成好人了,”林稚十分有领袖气质地打断他,“你看着办吧,我要去魔界。” ——他好像已经忘了谁才是老板。 系统不敢反抗:“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欺软怕硬的德性,此刻不知道怎么,听到他这弱弱的声音,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他于是拉长了脸问:“你就不怕我又把剧情带偏吗?” 系统茫然道:“大人有吗?” 林稚一噎,他终于确定了,这个辣鸡系统就是个小聋瞎。 他不死心,多此一举地问:“沈焕都弯了,你真的觉得没毛病吗?” 系统一愣,很轻地笑了一声:“是的,我觉得没毛病。” 林稚就不吭声了,目光定在半空中虚无的一点,开始走神。 是“我觉得”没毛病,而不是真的没问题。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0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林稚心想。他总觉得,系统本身对“剧情”的看法就是分裂的。 他一方面,对于所谓剧情有着令人费解的执着,为了剧情走得顺畅,甚至会控制林稚的行为——比如,多年前不遗余力地扇了沈焕一巴掌,比如,方才封了林稚的灵力,让他“选择”冷漠地旁观沈焕跳进魔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矛盾的,表现得对剧情好像不怎么在意。任林稚把宋沉璧救下来,对他偶尔出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角弯了这种事,他都不在意——不,不仅是不在意。 林稚斟酌了一下,得出结论:他甚至是喜闻乐见的。 整个一精分。 就像他对林稚的态度一样。 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他还和沈焕“长”得一模一样。 沈焕啊…… 林稚无声地叹了口气,嗓音压得很低:“如果重新开始只是为了重蹈覆辙,那重来还有什么意义?” 无人回答。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沈焕最后来看他时的样子,他安静地站在门口,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不太明亮的天光洒了满身,面容是模糊的。 可林稚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温润的,气度如玉,身姿如松,眼睛黑而沉,不似年少时的明净无邪,沉淀着什么,唯独其中的感情,让他一望而知。 恍惚间和他多年前的梦境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他在现实中想都不敢想的,在这个世界里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太像了,就算沈焕是林稚照着那个人写下来的,他还是觉得,实在相似得过分了。 他在如今沈焕的身上,找不到分毫初见时孤僻冷戾的痕迹。 仿佛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填补他的遗憾。 被那样一个照着他的审美长成的人,隐忍又眷恋地看着,谁能不动心呢? 可惜。 林稚抬了抬手,累赘的白色广袖随之飘荡,掀起了一小阵风,顷刻间便吹散了他眼底的轻微沉迷。 可惜毕竟不是一个人。 他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心动。 第56章明夜 魔界与修真界毗邻,犹如镜子的两面。这里的太阳永远低低地悬浮在地平线上,半死不活地输送着仅有的,黯淡的天光,稀稀疏疏地洒在万物上,在地面投下厚薄不一的影子。 据传,在很早的时候,魔界是妖族开辟出来的,巴掌大的地方,空间还极其不稳定,荒芜寒凉到了极点,专用来关押族中罪人。 后来发展着,不知为何就成了人妖两族叛徒的避难所,还有了魔渊这个接引池。 这里充斥着世间所有的恶,一切浮于表面的友善都不存在,就连空气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侵略性,入此地,就意味着从修真界除名。 但是,并非所有在修真界活不下去的人,都能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 “魔渊”类似仙界的引仙池,真要说起来,也有点“洗筋伐髓”的意思。 只是比起引仙池,它显然要凶残许多。去接引新人的“魔渊”通向真正的魔渊,那里深不见底,跳下去,要先捱过一身血肉被凌迟之苦,捱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便是捱过了,还得在一天之内,拖着残躯从深渊里爬出来,若中途力竭掉下去,仍是一个死。 因此,魔界虽然不知为何,地域越来越广,人口却并未增加多少。 而此刻,魔渊崎岖不平的底部,翻涌不息的黑色迷雾内,隐约可见,有一个青年人事不醒地躺在那儿。 他不知已在此处躺了多久,一身月白的衣裳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隐隐有和这黑沉沉的魔渊融为一体的趋势,脸上有细小的刮伤,因为魔气的侵蚀,久久不能愈合。 兼之气息微弱,面色霜白得几乎泛着青色,像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紧闭着眼,魔气还在不间断地侵蚀着他的骨血,他的呼吸愈发地弱下去,终于停滞。储物戒从指上脱落下去,在无边的黑暗里闪过了一线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1 禁制破了。 这时,掉在一边,沉寂了多时的灵剑似是承受不住这腐蚀之苦,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它嗡了片刻,没见有人把它爱若珍宝地捡起来,只好委委屈屈地安静下来。片刻后,晃晃悠悠地飘起来,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中艰难地挪到了那人的旁边——好险没被翻滚的魔气卷到一边去。 然后,它用它那有些生锈的剑尖,试探性地戳了戳那人的腰。 沈焕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硬生生地刺醒的。 醒来后,潜伏了多日的新伤旧疾不甘寂寞地一齐发作,差点没把他又疼晕过去。 他只花了短短的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此刻,魔气已从他的皮肤一路势如破竹地侵蚀过了血脉,骨髓,盘旋在他的心脏周围,虎视眈眈。 他吃力地一低头,看见林稚赠他的那把剑正刺在他的腰上。 这把剑,饮过他师尊所在仙宗掌门的血,如今竟还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沈焕苦笑了一声,随手把寸阴拔|了出来,放在一边。魔气被新鲜的血肉气味一激,立刻贪婪地扑了过去。 他于是在痛痒交织里,又体会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睡过去,寸阴还能不能再把他唤醒。 其实死了也好,左右也没人希望他活着。 可是……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话: “弟子定会查明真相,还师尊一个清白。” 师尊…… 他浑身一震,蓦地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魔气也突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在他的心脏上咬下了充 满恶意的一口。 前所未有的疼痛直冲天灵盖,终于把他的所有困意都驱走了。 在这持续而强烈的痛楚里,他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抽搐,死死咬着牙,才堪堪忍住了把痛苦宣之于口的冲动。 四周是模糊的,黑暗的,看不见一丝光。光阴因此而显得格外漫长,沈焕闭上了眼睛,他疼得没力气动一下,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念: “师尊,师尊。” 师尊…… 沈,沈文。 虽然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止痛的作用,他仍然感到了一点虚无的慰藉。 至少在这样的关头,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念着。他想,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他去死的。 他得活下来。 无赦城乃魔界的王都,魔宫坐落于此,时隔千百年后,这座荒芜的宫殿终于又迎来了新的主人。 那人戴了一个黄金鬼面具,从天而降,以大乘之威,一月之内连挑魔界十大高手,威震八方,强势入主魔宫。 魔界中人不喜阳光,魔宫尤其阴暗,修得气势磅礴,里边却看不到丝毫天光,以长明不灭的长生灯照明,比留仙宗的静暝山还要幽冷。 新任魔君性子冷酷凶戾,在付出数条人命的代价后,底下的人终于歇了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心思,转为费尽心机地往里边塞人。 好在,魔君武力惊人,心性却不如何坚定,十分喜欢美人,有多少要多少,好歹让之前的巨头们安了心。 魔宫深处,坐拥众美的新任魔君孤零零地坐在雕花大床上,狰狞的黄金鬼面具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吓人,没被遮住的唇紧抿,一看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他穿了一身厚重的华服,红色为底,黑线点缀。只是这红却并非什么明艳的绯色大红,暗得像血。绣娘手艺不精,黑色的线在衣上留下了一个个辨不出模样的花纹,远远看去,就像是血在上面凝固了。 有人说,魔君常年只穿着这一身衣服,那原本是单薄飘逸的白色,是魔君杀了太多人,血溅在上面,反复叠加,才造就了这么一身别致的华服。 残暴嗜杀的魔君坐在自己的大床上,从面具后射出来的目光又冷又沉,仿佛在思索明天要杀什么人。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2 过了一会儿,他摘下了面具,那张一直叫众人揣测不休的脸露了出来。 这位鬼见愁竟然长得十分标致,面部轮廓也颇为柔和,眼神似醉非醉,乃是个看谁都含情的风流人物。 他伸手在被衾上摸了一把,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与形象十分不相符的话道:“要是有个暖床的就好了。” 室内空荡荡,连只扑火的蛾子都没有,他却好像听到了回答,脸色微微一变,带了点恼意。 ——魔君可能有病。 林稚不情不愿地在一点热气也没有的大床上躺下时,系统还在跟他提建议: “大人可以招个妹子进来。” 林稚臭着脸回他:“我不喜欢妹子。” 系统从善如流地道:“我好像看见今天才有人送了几个男孩子进来。” 林稚:“……” 系统鼓励他:“还挺好看的。” 林稚把被子拉过头顶,开始装聋。 但没多久他就装不下去了。 来魔界之后的头一件糟心事:被窝永远是冷的。 魔君嘛,自然是要住在魔宫最大最豪华的房子里,为了让魔君能更好地修炼,这处宫殿的各种配置都是最顶级的,有堕落成魔的顶级 阵法师篡改了修真界的聚灵阵,在魔君的住处刻下了密密麻麻的阵法,确保魔气时时刻刻都处于最浓郁的状态,以便魔君修炼。 而魔修较仙修妖修而言,本来就更容易走火入魔——二次入魔就是一个死,因此,那阵法师还刻下了许多制冷的禁制。 ——保证魔君灵台清明。 而现在的林稚,修为还没到大乘期。所谓一挑十,纯属系统编织的幻境。 这就很尴尬了。 他睡在这过于豪华的冰箱里,不一会便顶不住,取出了三块灵石,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一块,轻车熟路地画了个简陋的阵法,感到被窝热起来了,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睡觉纯属无可奈何,他适应不了,身体时常会觉得疲倦,只能通过睡眠来补足精神。 林稚问:“沈焕到哪儿了?” 系统:“大概明天就到无赦城了,你……” 林稚:“我什么?” 系统不无担忧地道:“我担心大人到时会下不了手。” 林稚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系统想了想他几次三番欲揍自己而未果的事迹,没吭声。 林稚翻了个身,喃喃道:“我又不是没做过反派,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声音很轻,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作者有话要说:赶作业赶疯球了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得残荷听雨声、爱上金色的秋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袖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重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3 魔界无所谓日升日落,魔修们多以燃香计时。作为一位荒淫无道的暴君,林稚自然是要睡到□□点才起。 巳时,候在门外的四位侍女方才鱼贯而入,林稚懒洋洋地站着,任小美人们训练有素地给自己更衣。 他微微闭着眼睛,眉间笼着轻淡的倦色,唇畔却噙着柔和的笑意,目光偶尔扫过身前忙碌的侍女,隐隐还带着怜惜。 侍女却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在他身后的侍女给他系腰封时,手指不小心划过了男人的腰,当下便吓得颤了颤。 倒不是她们胆子小,这四位侍女都是无赦城几大势力精心挑选出来的,姿容仪态无不是上上之选,肩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重任,进魔宫也才半年。 进来时,她们还在好奇,为何魔君的贴身侍女换得如此勤快。 直到昨晚,一野心勃勃的女子混了进来,在伺候魔君更衣就寝时只不过稍微不规矩了一些,当场便被魔君扭断了脖子。 之后,魔君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拭去手上的血迹,落在掌心的目光也是这般的温柔,像凝望着情人。 于是,家族赋予她们的使命就这么夭折了。 林稚穿戴完毕,净了面,漱过口,用完早膳,戴上他那个招牌面具,慢吞吞地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到了前殿,早已有心腹守在了那儿。 心腹名叫容愚,所谓心腹,那自然是要推心置腹的。他曾救过林稚一命——在刻意设计的情况下。林稚表示十分感动,并且果断地往他身体里下了咒,放心地把他提拔为自己的身边人。 林稚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容愚忙单膝跪下,道:“禀君上,您说的那人已经到了。” 林稚“嗯”了一声,和颜悦色道:“把他带过来。” “是。” 容愚低着头退下去了。林稚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缓缓合上,回想了一下剧情。 沈焕会到魔界王都来,全是林稚在背后搞的鬼。 在得知沈焕伤势痊愈后,林稚便暗中向几个夹缝中求生的小家族隐晦地表示,他要沈焕的命。那些个小家族久经其他大势力欺压,乍一收到魔君递过来的橄榄枝自然是忙不迭地抓住,十分卖力地派出家族里的有生力量去追捕沈焕。 这些魔修有个元婴期的修为就顶天了,沈焕从魔渊出来后便突破至元婴,刚好可以借此磨练一二。 而另一方面,林稚又命人去接触沈焕,把人往王都引,意图诱他为自己卖命。 堂堂魔君会对一介元婴修士百般关注,背后有不可与外人道的缘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界与修真界虽说是镜子的两面,追根溯源,毕竟是妖族人一手整出来的,普通魔修一辈子也不知道镜子那一面的修真界是个什么模样,大势力暗地里却都会和修真界有来往。 魔君也不例外。 魔君入魔,是因为功法的缺陷。四方道清抄是一部威力巨大的功法,共有十二层,奈何越至深处,便越是容易引动心魔,被列为□□。魔君本身是个狠人,已将此功法修至十一层,却在突破十二层的那一瞬间,心魔丛生,终于堕落成了魔。 这缺陷是可以消除的,只是耗费甚是巨大,掏光一个三流宗门都不够用,其中一味药,是龙血。 魔君艺高人胆大,在修真界时便曾多次前往龙族猎龙,只是他行事隐蔽,又沉得住气,一直没有捅出大篓子,不想最后却功亏一篑,到了魔界这个穷乡僻壤。 龙族后裔稀少,沈焕是他知道的唯一一条堕魔的龙。 还是封神族一脉的。 他本想直接杀了沈焕取血,却有人从修真界那头穿过来,说可以为他提供龙血,沈焕也随他折腾,只是必须留下他的命。 魔君想了想,愉快地答应了。 只是他心里怎么可能放弃到了嘴边的鸭子,口头答应后,一面享受着那人送过来的龙血,一面却仍对沈焕贼心不死。 一番折腾后,沈焕成功反杀,达成魔界第一人成就。 ——这是原剧情。 如今的魔君是林稚,他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务必要把沈焕推上神座。 这时,他听到了渐近的跫音,遂不慌不忙地收敛了神色,身子一歪,毫不讲究地靠在了扶手上,作漫不经心状。 不多时,容愚便领着沈焕到了阶前。 林稚不待他开口便扬手挥退了这位心腹,笑道:“你便是沈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4 沈焕敛了眉目,向他抱拳一行礼,口吻平静无绪:“见过君上。” 林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半晌没说话。沈焕便一直微微低着头任他看,沉静得很。 经过这么多的搓磨,他和在留仙宗时相比又已变了一番模样。飘逸繁复的月白纱衣换成了简单沉寂的黑色法衣,广袖变成了箭袖,腰间缠着碟躞带。本是利落精神的装扮,在他身上却没有分毫青年人应有的意气风发。 林稚坐在高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根据他过分平淡的语气,想来,大概也没了他看惯了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魔界是不需要这些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走了回神,沈焕也不催他,安静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说不上是有耐心还是冷漠。 林稚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本座瞧瞧。” 沈焕依言抬头,静静地望着他。 那目光已褪去了从前的温度,是冷的,波澜不惊地望过来,一看就知道对他这个魔君毫无敬畏之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和他来了个对视,见他脸上未曾露出半点异色,便知道自己成功过关了。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懒懒散散地道:“好孩子,日后你便跟着本座,做本座的右使罢。” 清润的嗓音里也含了三分笑意,尾音若有似无地上扬,说不出的风流不正经。 林稚自己听了也很满意,这形象和清寂真人的天差地别,除非沈焕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不然绝对认不出来。 沈焕淡声应是,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人微微勾起的唇,忽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_(:з∠)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得残荷听雨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安夜话5瓶;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两面 但这一丝异样只是一闪而过,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印记。 他表现得沉默寡言了一些,勉强可以说是不卑不亢。奈何魔君并非那等欣赏有风骨的下属的明君,当下沉了脸色,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沈焕依稀觉得此人冷下来的嗓音略有些耳熟,没等他分辨清楚,一股阴冷中透着邪气的沛然大力骤然袭来,沉沉地压在他肩上。沈焕膝盖一弯,眼底划过一道冷色,却没抵抗,顺从地跪了下去,口中道: “君上息怒。” 话音刚落,魔君便撤了功法,转而微微一抬手,一道阴柔之力托着他站了起来,把他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魔君没被面具覆盖的嘴唇又扬了起来,方才直起来的身子又歪了回去,语气是淡淡的嘲讽:“还当你多有骨气,原来也不过尔尔。装腔作势,还装到本座面前来了。” 话虽如此,声音里却含着愉悦的笑意,方才的冰寒则褪得一干二净,显然魔君就喜欢这种没骨气的人。 他不需要才德兼备的属下。 杀机消散,沈焕敛衽向他拜了一拜,很好地克制住了心中的戾气。 他能感到魔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下,片刻后,似是被他驯服的姿态取悦,那人又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收住,道: “我听说,你有个字叫如晦,是你师尊给你取的,是也不是?” 沈焕木头人似的垂眼看着地面,惜字如金地答:“是。” 魔君这会儿又不计较他的不识趣了,好脾气地摆摆手,道:“好啦,不留你了。本座的寝宫边上有个……”他卡了一下,“有个什么院子来着,待会儿让容愚带你去,你便住那儿罢。” 他的寝宫边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5 沈焕压下心里的不适,语气四平八稳地又道了一声“是”。 于是他便被容愚领下去了。 林稚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得意洋洋地对系统道:“怎么样,我演得还行吧?” 系统言语冷淡:“就那样吧。” 林稚奇道:“你心情不好?别人家的统惹你了?” 系统恹恹的:“没有。累了,睡了,晚安。” 林稚:“???”现在的系统都这么情绪化吗? 他在系统那碰了个壁,倒也不恼,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摸鼻子,摸到了一片冰冷,愣了一下,收回手回了寝宫。 寝宫不仅仅是用来睡觉的,靠里的一面墙还连接着一间密室。林稚关上门,径直走到那面墙跟前,轻车熟路地在一中空处按了一下,墙面翻转,露出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林稚走进去,墙面又自动合拢。 密室内不通风,不开窗,一片漆黑。他打了个响指,挂在四面墙上的夜明珠应声而亮,柔和的光幽幽地照亮了这巴掌大的地方。 不同于寝宫的金碧辉煌,此处逼仄狭小,其中摆设,不过一桌一椅一蒲团而已。在幽暗昏惑的珠光下,隐约可见那椅子上做了一个人,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理所当然得仿佛这是自家的屋子。 一直到林稚走到了他跟前,他也没有让座的意思,就让这凶名远扬的堂堂魔君干站在一边,等他把茶盏里的茶都品完了,才一撩眼皮道: “人你可见到了?” 这人还是林稚的熟人——敖青。 “见到了。”林稚不耐烦地说,“让开。” 敖青偏不,他的尊臀仿若有千斤重,稳稳当当地粘着椅子,对林稚隐有不悦的眼神视而不见,道:“魔君这茶倒是不错。” 林稚眯起眼睛,阴沉地盯着他。 敖青不慌不忙地起身,龟毛地理了理袖摆,笑眯眯道:“魔君莫气,我那侄儿就劳驾您多加照看了,他不听话,舍妹甚是伤怀,若魔君能叫他早日回家,我封神族来日必有重酬。” 林稚瞥了他一眼:“来日?” 敖青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瓶:“今日也可,魔君大人当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林稚收了玉瓶,这才露出一个笑模样,开始撵人:“行了,你可以滚了。” 敖青目光一闪,叮嘱道:“对我那侄儿,你百般折磨都行,只有一点,魔君切勿碰他的血。” 林稚低垂着眼,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小巧的玉瓶上,闻言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嗯,本座晓得了。” 敖青:“魔君?” 林稚声音骤冷:“怎么,本座如何行事还要你看着不成?一条堕魔的龙罢了,如此意志不坚定,本座还瞧不上。也只有你们封神族才会这般看重。” 他自己也入了魔,哪来的立场对别人评头论足?合着别人入魔都是意志不坚定,就他是无可奈何不成? 敖青想起这位魔君的事迹,眉头一皱,到底什么都没说,一拱手,便从另一扇暗门走了。 林稚也拿着玉瓶走了出去。 系统忽然道:“他去了主角的房间。” 林稚“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寝宫内靠墙有一排书架,魔君不爱读是没多少的,各种中看不中用的稀奇玩意儿倒是摆了许多。林稚缓步行至书架跟前,把瓶塞打开,用手在瓶口轻轻地扇了扇,闻到了一丝异香。 是成年龙。 还真是有诚意,要知道敖青一开始来见他的时候,付出的定金也只是一头幼年期的龙的龙血。 这玉瓶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内里却另有乾坤,装下一头龙都绰绰有余,料想敖青也不会敷衍他。 林稚把玉瓶放在书架上另一个同色的玉瓶边,垂下眼帘掩住了眸底的深思。 这两条龙自然不是封神族一脉的,可毕竟同为龙族,就算是他们族人稀少,顾惜血脉,这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昂贵了一些? 一个和本族离心,又已入了魔的后辈,当真值得不择手段也要让他走投无路,回归族里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6 他们就不怕引起众怒,被其他几脉的龙族针对吗? “阿系。” 系统:“什么事?” 林稚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事,我就想问问,沈焕他妈为什么不姓敖?” “主角跟他父亲姓。”系统没听懂,一头雾水地控诉,“你干嘛说脏话?” 林稚:“……” 林稚一言难尽道:“你是没睡醒吗?” 系统:“……” 他猛地反应过来:“明胭觉得敖不好听,自己把姓氏去掉了。” “这样啊。”林稚若有所思,“那她还挺潇洒。” 妖族虽说不像仙修那般有诸多繁文缛节,但像龙族这种大族,不立规矩则已,一旦立了便不可轻犯。圣女固然地位超然,也没超然到可以随便改姓的地步吧? 拂流堂斗法台也是,是谁给了她底气,叫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把众仙门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她就不怕引发人妖两族的混战么? 那厢,沈焕在容愚的引导下搬了家,也无心探听魔宫秘事,送走了容愚便径直盘腿坐下修行。 自那日当着众仙门的面激发体内妖 血后,他从沈父那儿得到的人族血脉便已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后来又跳了魔渊,如今体内以魔气为主。 只是妖族和人类不一样。人乃万物之灵,天赋灵根,修行以掠夺天地间五行灵气为主,入魔后灵气被污,便成了魔,无可转寰;妖之修行依靠的却是血脉之力,他成了龙,一辈子都是龙,妖力只会被压制,却永远也不会被同化。 便如此刻,他驱使魔气运行了一个周天,畅通无阻,但仍然能隐隐感受到蛰伏下来的妖力在骨隙和血脉深处蠢蠢欲动,动静虽小,却有蓬勃生机,搅得他的心也无法安宁。 就像…… 就像在止水峰的那无数个夜晚一样。 沈焕呼吸一滞,心境激荡了一瞬,突兀地收了功,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昏暗一片,大得有些空旷的房间。 不是止水峰。 也不会有谁趁他入睡时,为他安抚体内妖血的躁动。他已经觉醒了全部血脉,这些事情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拂流堂一别,今后大概都再无相见的时候了。 种种疑惑也只能压入心底,连同那些隐晦的,不敢诉之于口的心思一起。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沈焕飞快地敛去了脸上的怅惘之色: “谁?” 来客推门而入,对他微微一笑:“侄儿,别来无恙。” 沈焕神色骤冷,防备地盯着他:“你来做什么?” 敖青轻轻地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不必对我这般防备,左右咱们也是一家人,只是你闹也闹够了,是时候回家了。我们封神族可没有任族人流落在外而不管的道理。” 沈焕漠然道:“与我何干?” “你想独自在外面修行,这本来也没什么。”敖青语重心长道,“可你怎么就跑到了魔宫里?你可知那魔君是什么人?” 沈焕兀自闭上眼睛。 敖青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那师尊也不见得有多清白,他……” 话音未落,一道劲气蓦地逼至他眼前,他忙一偏头,那柄小刀堪堪擦着他的鼻尖削过去,差点没把他给毁容了。 沈焕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没见着什么怒色,目光却凉得让人心寒。他说:“阁下若无要事,还请速速离开。” 敖青皱着眉“啧”了一声:“只还有一句话,那魔君所修功法,需以龙血入药,你……” 沈焕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7 敖青充耳不闻,笑容可掬道:“这便走,待侄儿你想通了,我再来接你。” 室内重归寂静。 沈焕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居。 魔君要取他的血? 他微微一晃神,脑海里蓦地闪现那魔头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那个人清正自持,可从来不会这般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事多,更新会不怎么稳定。悲伤的是我昨晚写着写着就睡着了_(:3∠)_ 晚上还会有更新。 小剧场: 林稚(震怒):你敢在本座面前装腔作势? 沈焕(平静):君上息怒。 林稚:(嘴角上扬) 就很好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得残荷听雨声、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灌江口扛把子10瓶;流溢5瓶;鵺语4瓶;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遗迹 林稚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尽心尽力地给人办事。把贿赂放好后,他便命人去隔壁请沈焕过来。 系统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剧情告诉了他。 便和修真界一样,魔界虽然先天不足,环境要恶劣许多,但好歹也发展了这么些年,各种厉害但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飞升的大能死了一茬又一茬,留下的遗迹是很多的,就等着后人去发掘。 而最近,在距无赦城万里之遥的魑魅岭里,便有这么一处遗迹即将出世。 遗迹的前主人号烈风老祖,以身法著称于世,生前在整个魔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奈何魔修的天劫想来比仙修残酷,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也还是死在了渡劫突破至大乘的天雷下。 当然,逝者已矣,他生前有多厉害都不重要了。对于冷心冷肺不讲究虚礼的众魔修而言,重要的是,在无数年前的条件比现在还差的魔界,这个人都能混到渡劫期,那他的身家该有多丰厚啊! 烈风老祖的故居名叫腥风窟。魔修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善心,造福后人是不可能的,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宝贝,就是捂烂在地下也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虽然除了个别飞升的,其他人死后,他们的宝贝都逃不开被染指的残酷结局。 因此,众飞升无望的魔修们都会在快死的时候给自己的洞府设下一层又一层的禁制陷阱,或者把宝贝搬到某个山窝窝里埋起来,再下点毒摆点阵法,务求达到擅入者死的效果。 烈风老祖也不例外。 他本人已吹灯拔蜡上千年,自己又不是什么阵法方面的行家,经过这么多年的摧残,那用来掩盖他洞窟踪迹的阵法也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其中种种布置,原本可以绞杀渡劫期大能,此刻也只能勉强威胁一下化神期了。 按系统说的原剧情,魔君挑了这么个遗迹让沈焕去闯,其中固然有像敖青说的那样折磨他的意思,更多的却是盼着他死在那里——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取血了。 只是如今的魔君是林稚,他让沈焕去那里,却是因为在腥风窟里,有一异宝名作天仙魂,天生地养,受天地之气滋养,食之可使神魂壮大一倍。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天才地宝。这些都是沈焕应得的机缘,林稚岂能让他错过。 ——这也是他必须走的剧情。 不一会儿,侍女便领着沈焕过来了。 沈焕在门外道:“见过君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8 林稚懒得动,在寝宫里吩咐道:“半月后魑魅岭会有遗迹出世,本座要血龙芝,你且去为本座取来。” 千年王八万年龟,老不死的血龙芝。 血龙芝是一味顶贵重的药材,其珍稀程度比不上天仙魂,此行的争抢难度却还要在天仙魂之上——天仙魂可遇不可求,无人知晓,烈风老祖手握血龙芝这件事,却几乎传遍了整个魔界。 这种要求,就是刁难。 沈焕不知内情,血龙芝的大名却是听过的。只是魔君方才才把他从追杀中救了下来,他应允了做人家的属下,不论对方是否另有居心,他都应当为对方尽一分力。 何况,若敖青所言是真的,他能借此离开此处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因此,他只迟疑了一瞬,便果断道:“是。” 林稚满意地笑了一声:“好孩子,这事办好了,本座定会好好地犒赏你。” 他的尾音有些拖,华丽里透着些许藏不住的风流,仿佛是在暗示别人往歪处想。沈焕听得心里直皱眉,道一声“属下告退”,便匆匆离去。 魑魅岭距魔宫远得很,似 林稚这般提前知道消息的人也有不少。沈焕领命后便立即出发了。而他前脚刚走,林稚后脚就闭了关,在密室内分出了一道元神,悄无声息地附在了他佩在腰间的寸阴灵剑上。 好歹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修为虽然没到大乘期,但也更上一层楼,如今已是合体期之修。 可就算是这样,在他附上剑身的一瞬间,沈焕竟然还是似有所觉地停了停脚步,拔剑出鞘,凝眸观察了半晌,又伸手从剑首一路仔细地摸索到了剑尖,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他的眼光锐利,动作却甚是温柔,柔软的指腹缓慢地按过去,活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附于剑上的林稚也没能幸免,元神被他细致地摸了一下,心里顿时一痒,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没当场露了行迹。 好在,沈焕并未察觉什么,很快收剑入鞘,继续往魑魅岭行进。 林稚松了一口气。 他观察过了,沈焕的鼻子就跟狗似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历练,他的防备心必然比以前还要强,假装仗义豪爽的路人肯定不行——魔界就没有这种人。 而他已入魔,林稚却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仙修。元神出窍跟着他吧,又会被其他人察觉。他思来想去,发现沈焕的一应用品俱已被魔气污染,唯独寸阴还好好的,灵气流转,灿如霜雪。这把剑还是他以前的佩剑,他附身其上,简直再适合不过。 ——万万没想到沈焕居然警惕到了这个地步,神识查探不出来,还得上手摸一遍。 林稚平息了一下元神的躁动,在黑暗里打了个哈欠,随着轻微的摇晃睡了过去。 睡过去最好,免得沈焕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乱他心神。 堂堂魔君鬼鬼祟祟地附身在下属的剑上,传出去多难听。 醒来时已经到了魑魅岭。 腥风窟外罩着的瞒天过海大阵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从昨天开始就时不时的有浓郁得不正常的魔气从里边泄露出来,直冲云霄,吸引了四面八方的魔修的注意力。 此刻魑魅岭已聚集了几个大势力的妖魔。 那阵法虽已至穷途末路,威力却还巨大,无人愿意做那出头鸟,因此大伙儿都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和那阵法耗时间。 沈焕同样如此。 这会儿人还少,他的到来还算早。能及时赶来的都是劲敌,有人勉强分出心神,对他道:“你是什么人?” 言下之意是,若是小门小户的穷散修,便直接一刀结果了。 沈焕听话听音,闻言对他投去了淡淡的一瞥,漠然道:“魔宫,沈焕。” 围在腥风窟周围的几个魔修顿时微微变了脸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前那人又道:“我怎么没在魔宫见过你,你莫不是假冒的?” 沈焕拖延了一瞬,言简意赅道:“不是。” 他这态度称得上怠慢,那人修为已至元婴巅峰,找到了发作的理由,顿时不再虚与委蛇,装模作样地道:“你小子很嚣张啊!爷爷今日就替君上好生教训一下你!” 话音未落,人已举刀掠至沈焕身前,向着他的面门直劈而下。 鲜血飞溅。 冷眼看戏的几人却纷纷瞳孔一缩。 沈焕面不改色地松开手,任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仰面倒了下去,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抬眼望了望他们。 没人说话。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49 半晌,才有个化神魔修勉强提了提嘴角,口不对心地赞誉道:“君上得此人才,当真让人羡慕。” 沈焕无意与他多说——确切地讲,他和谁都无意掰扯,见已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便 径直走到了边上的一棵树下站着。 那化神修士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 以元婴初期的修为,一招了结了高自己两阶的修士的性命,他不确定他自己对上此人会有什么下场。 此行结束,他必定要将此事上报给洞主。魔宫出了个有鬼神之能的魔君,踩着他们老牌子势力的脸面上位,而今又从不知道哪儿捡了个好苗子,放任此人成长起来,魔宫岂不是有两个魔君? 那时他们岂非要被魔宫牢牢地压在底下? 没有人再吭声。 一时只能听见腥风窟内魔气肆虐的声音。 一直到三天后,魑魅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才被打破。 又七日,阵法彻底破碎,整个腥风窟没了遮掩,完全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众人一拥而上,各显神通,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 不顶用的自然便在这时候就被淘汰了。 一开始就有不少的人死亡,这在修真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在魔界却已司空见惯,无人对此表示惊讶或是怜悯,有的只是麻木和……窃喜。 沈焕也化作一道流光,遁了进去。 烈风老祖左右是个渡劫期大能,他住的地方叫做腥风“窟”,实则半座魑魅岭都是他的地盘。洞窟里分出了无数条岔路,通向不同的宝地或是陷阱。 不多时,众人便走散了。 老祖死了上千年,这腥风窟的布局也就成了谜。沈焕独自走在幽静的隧道里,想起魔君给他布置的那个任务,忍不住皱了皱眉。 来的路上他便做了不少准备,这几天他虽未加入众魔修更像是吵架的寒暄,却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血龙芝乃是烈风老祖的珍藏之一,据说老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此物,得意之下曾向别人炫耀过——可惜了,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死了。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好东西,自然是众人的目标。他要在这迷宫一样的洞窟里找到一朵巴掌大的灵芝,还要在心狠手辣的魔修手里把它抢走,难于登天。 现如今他唯一的优势便是,其他人都没有优势。 大家都是平等的,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未走出几步,左手边便出现了一扇门。 沈焕停住,仔细地看了两眼。门是平平无奇的木门,上面却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禁制,大部分都已经脱落停止运转,隔绝神识的却还在顽强地活着。 也因此,没推开门之前,谁也不知道门里边装的是什么。 沈焕沉思了片刻,果决地抬手一推。 作者有话要说:沈焕(冷淡皱眉):君上何必刻意引我往歪处想? 林稚:你把手从我元神上拿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笠子不是栗子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得残荷听雨声、妄天鬿、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夜子墨3瓶;妄天鬿、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幻境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0 一推就开,屋内的光景从半开的门缝里露了出来。 门里空空如也,没有让人眼红的天才地宝,也没有害人的毒物陷阱。 它像是被烈风老祖遗忘了,连个照明的珠子都没有,一眼望去,只是一片寂然空茫的黑。 有尘灰被门推开时卷起的气流搅动,带着些许冰凉的气息扑到了他面上。 沈焕不曾放松警惕,轻轻地带上门。 在门即将合拢的那一瞬,他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了一声异响。极轻微,仿佛是什么人踩在了林间落了满地的残花上。 鼻尖似乎嗅到了那幽淡的暗香。 沈焕反应迅速,脚尖一转,手在堪堪闭合的门上一推,门猛地大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沈焕于是也看见了几乎融在暗色里的那一条黑影。 这屋里暗得非同寻常,以他的目力也仅能勉强看出那约莫是个身量颀长的男人,其他的竟然都看不分明。 他站在门外,并未轻举妄动,身体却微微前倾,沉默地望着那个不速之客,手也不自觉地按上了寸阴的剑柄——这是他烙入了骨子里的习惯,虽然他已经不再用剑。 未几,像是被他的目光惊动,那个人影动了动,回过头来。 随着他这个幅度不大的动作,他的半张侧脸落入了沈焕的眼中。 那面容自然也是模糊的,但只是那熟悉的轮廓便已足够叫沈焕猜出他的名姓。 浓重的夜色隐去了他眉眼间的冷淡板正,使他的面部轮廓愈发柔和,一双生来含情的桃花眼淡淡地看过来,目光流转,纵是不清晰,也有几分未语先笑的温柔。 ——或许也正是因为不清晰,才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让沈焕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晚,他没忍住卸下了伪装,睁开眼睛,看到如水的月色里,那人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腕,根根分明的眼睫垂下来,神情专注中也掺着那么一丝的温柔。 那么浅淡,又那么的……引人深陷。 见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眉梢微挑,负在身后的手一挥,大袖扬起,微风掠过,沈焕看见有一发光体嵌入了墙面。 光华闪耀。 照亮了空无一物的房间,也照亮了屋里站着的那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丝质衣裳,轻薄而清凉,衣襟袖口等地方皆以暗色丝线绣了云纹,袖子大得近乎累赘,腰间偏偏缠着同色的腰带,无比清晰地勾勒出了那窄腰的模样。 他的长发也没束,落了满肩,些许发丝散在脸畔,衬着那双褪去了威严的眼睛,竟平白生出了几分旖旎的韵味。 沈焕心头一悸,忽而退了一步。 便在这时,屋里的那人完全地转过身来,望着他道:“如晦。” 这时沈焕方才看清,他眼里并无什么温柔神色,声音也是一贯的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冷淡,反而激起了沈焕心底的某些压抑了许久的妄念。 他直觉地想要转身离开,那人并不凌厉的目光却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在这遥遥的对视中,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寸寸地沦陷,空有一身元婴修为,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又或者说,不想做。 他心知自己是中了计,脑海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告诉他,这只是个不高明的幻影。 那人从来不穿黑衣,更不会只穿这样一件轻薄的衣裳,也不会不束发就外出见人。 最重要的是,不会出现在这里,在魔界。 然后他听见自己轻声唤道:“师尊。” 眼前景物骤然一阵扭曲,站在屋里的那个人也被打散,化作了漫天的黑色光点。 沈焕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师尊。” 神智彻底湮灭。 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沈焕猛地翻身坐起,自打开的门窗透进来的明媚阳光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探出神识环顾了一下四周。 是一个陌生的小院,似乎是临着街,他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1 各种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笑声,还有更远处声一起传入了他耳里,鲜活地提醒着他身在何处。 沈焕低头扫了一眼,盖在身上的是一床厚实的棉被,被面大红色,用拙劣的手法绣着俗气的牡丹。上面没有丝毫灵气,竟是凡人的物品。 也不知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外面艳阳高照,这床被子却厚得几乎要压死个人,活活把他捂出了一身的汗。 沈焕微微皱眉,掀开被子下床,打算从窗口翻出去。 结果方才站起,腿便骤然一软,多亏了他反应敏捷,及时扒住了床沿才没有倒下去。 他下意识地运气,丹田经脉内却空空如也,竟是一丝妖力魔气也无。 沈焕慢慢地撑着身子坐回床上,打量着这处窄小的屋子。 这是某户人家的客房,墙角处还堆积着些许杂物,床上方安置的蚊帐也是用过的,粗糙的丝线已经泛黄。 陈旧而真实。 若这真是幻境,他当真走得出去么? 中衣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并不舒服,他却好像一无所觉,心思一片澄明。 唯一让他有点心慌的,是他的佩剑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有人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 是他的师尊。 他还穿着留仙宗的那套繁复飘逸的制服,沈焕却还记得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黑衣师尊,一语不发地任他走近,只是暗暗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稚对他目不错珠的端详视而不见,把盘子放到小桌子上,端着瓷碗走到他跟前,眉目不惊:“醒了就喝药吧。” 沈焕嗅了嗅,正常的药,没什么大用处,却也没有害处。 林稚约莫是顾念着他四肢无力,亲自用勺子舀了药喂到他嘴边。 只是他没经验,层层叠叠的衣袖在平日里是脱俗绝尘,在这时就碍事得很,他一个没注意,袖子便先一步沾到了药汁,脏了一块。 林稚的地闪过了一丝尴尬。 根据他这明显生疏的表现,沈焕觉得自己好像推测出是谁为自己盖上了那一床厚重的大红牡丹棉被了。 药喂到了嘴边,沈焕却不急着喝,不紧不慢地问:“师尊可有丹药?” 林稚答:“出门匆忙,没带上合适的丹药。” 沈焕便张嘴喝了一口,确实觉得胃里舒缓了一些,又问:“师尊是如何找到我的?” 林稚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戒备,也不惊讶,没什么感情起伏地陈述道:“魔界从前是各族关押重罪之人的地方,静暝山有入口,前几日我从……,出来后,你便躺在山下。” 他是一直这样冷静的,沈焕心想。 “请问师尊,我们如今在何处?” “楚国。”林稚道,“你受了重伤,又带着魔气,为师只能把你带到凡界来。” 他不会喂药,看见药汁漏到了沈焕的下巴处,眉头一皱,赌气似的要用那只脏了一块的袖子去擦。 他一俯身,一直萦绕在沈焕鼻间的某种冷淡幽远的香骤然 浓郁了不少,沈焕本能地后仰了一下,那袖子便轻轻地从他的下巴擦了过去。 若有似无的接触,带来了轻微的痒意。 林稚一顿,把碗递给他:“自己喝罢。” 他慢慢地喝药时,林稚便袖手在一边看着,问:“为师还未曾问你,你是如何跳的魔渊?” 沈焕目光一闪,微微笑了一下:“不入魔便成妖,总归是和师尊缘浅。” 林稚不赞同:“你一日是我的弟子,便终生是我的弟子,何来缘浅一说?” 沈焕一怔,苦涩的中药忽然没滋没味了起来,他把空碗放下,眼睛却不看林稚,望着别处轻声问:“师尊当真是这般想的么?” 林稚理所当然地答:“自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2 “若我当真入了魔,回到修真界,师尊也会保下我么?” 林稚不大高兴地说:“你是糊涂了么?” 沈焕微笑着望向他:“叛出宗门也要保下我么?” 林稚望进他的眼睛,怔了一下,收回了训斥的话语,简洁道:“是。” 沈焕长久地凝视着他,半晌才道:“师尊啊。” 他看见了他眼底翻涌的魔气,也看见了他眼尾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桃花色逐渐浓郁,变成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惊心动魄的艳丽。 此时此刻,林稚的神情越是冷肃,便越是叫人想破坏他的端正,看看他失态的样子。 林稚淡声问:“叫我做什么?” 沈焕看着他的眼睛,外面天光那么亮,他的眼睛却幽暗无比,叫人只消看一眼便要沉溺进去。 沈焕开始止不住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他双眼失神,鬓角汗湿的样子。 想看他震怒,看他厉声斥责却挣脱不得,想吻他发红的眼尾,想抚遍他全身,想把他摧毁…… 他清楚这是被幻境影响了。 ——也更清楚,这是他逐渐控制不住的本性。 龙族性淫,魔则放纵。 从前压抑的,隐忍的,想都不敢想的,在他跳下魔渊后,在他躲避追杀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偶尔会化作他荒唐的梦境。 他以前把这人捧上了神坛,入魔越久,却越想亲手把他拉下来。 林稚走近了一步,疑惑地看着他:“如晦?” 沈焕扔了瓷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狠狠地拽到了跟前。 林稚的眼底划过一点轻浅的笑意。 而后一只手毫不留情地穿过了他的胸膛。 “林稚”蓦然怔住,错愕地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身影却飞快地散了。 连同那过度真实的喧闹人声,小户人家的客房一起,哗啦一声破碎,露出了后面的真实光景。 他仍在腥风窟里,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那间其貌不扬的屋子,屋内珠光大放,正中站着那个黑衣男人。 沈焕一低地敛去眸中的些许迷恋,感受了一下丹田内充实的魔气,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 方才那个幻境编得那般真实,不该这么容易勘破,难保不会有后招。 他兀自警惕着,附在寸阴剑身上的林稚却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他跟上来了,不然沈焕岂不是要被吃了。 字面意思的“吃”。 黑衣男人顶着林稚的脸,笑道:“出来得挺快的。” 沈焕漠然地看着他:“梦貘。”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 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安啊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11个;留得残荷听雨声、山莲、胡不归、许愿彼岸花、二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荒芜86瓶;胡不归9瓶;壹柒柒、山莲5瓶;留得残荷听雨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3 第61章梦貘 梦貘在妖族是与龙族齐名的大妖,以梦为食,吞噬梦境,是很奇幻的妖。可眼前这只妖已经堕魔多时,本身连个壳子都没了,真要说起来,应该叫“噬魂兽”。 编织幻境,诱人沉溺,而后吞噬掉猎物的魂魄,借此使自己的生命存续。 到嘴的食物飞了,梦貘也不生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眼底笑意更浓:“你们龙族不是素来没心魔一说么,怎么,那帮老不死的还当魔界是他们的私人牢狱,把你扔进来改过自新?” 他用林稚的声音说着调笑的话语,语气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其中却含着有意无意的撩拨。沈焕虽成功自那幻境中走了出来,心境却并未完全平复,听着听着心里一阵烦躁,又退了一步,冷冷地望着他。 梦貘浑不在意,手一抬招来了一片黑色的迷雾,把沈焕困在其间。 他的腰带是随随便便缠着的,丝绸又最是丝滑,他这么一动,那松松垮垮的结竟然直接脱落,没了带子的束缚,衣裳也散了开来,露出了苍白的胸膛。 沈焕猝不及防地看到,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非礼勿视地别开眼。 梦貘“啊”了一声,毫无诚意地道:“不好意思。” 言罢慢吞吞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腰带,不紧不慢地缠了回去,打了个结。 期间沈焕一直偏着头,然而身处险地,总不能任性地屏蔽五感,他的眼睛看不见,四散的神识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黑雾逐渐逼近,他屏住呼吸,雾气便无孔不入地从肌肤渗透了进去,搅得他愈发心浮气躁,几乎要克制不住杀戮的冲动。 然而没用。 梦貘的声音从重重黑雾后传来:“听说你们封神族一脉和其他的龙族不一样,擅修神魂,不如来和我比一比?” 沈焕一声不吭,他化妖没多久就跳了魔渊,出了魔渊又一直被追杀,压根没什么时间去好生消化脑海里多出来的传承,神魂强悍一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又怎么可能真听梦貘的话,和他比拼神魂? 只是眼下这般情境,以肉身修为破局似乎更不可能。 他握着寸阴剑柄的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食指指尖忽然像被蚊虫叮咬了一口,轻微的痛,并不尖锐,便是在平时也会被忽略,在昏昏沉沉的眼下却像是一线光,蛮横地在他混沌的意识里撕开了一道裂缝。 有丝丝缕缕冰凉的魔气顺着那个伤口钻了进来,沈焕不及多想,本能地将之捕捉化入了自己的丹田里,灵台逐渐清明。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了一篇扭曲的文字,他不认识,骨子里却感到十分亲切,一目十行地看到了最后,便已发自本能地领会了其中之意。 铺天盖地的传承之力迫使他盘腿坐下,再分不出心神去关心其他。 黑色的迷雾越发厚重,几乎要把他裹成一个茧。 沈焕却完全沉浸在了汹涌的传承中。 迷雾外的梦貘神色一动,眼底露出疯狂的喜色,手指在空中连连点了几下,黑雾开始旋转。 他,或者说它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没搓几下,那一身幻化出来的黑色衣裳便承受不住地裂成了碎片,它为维持不住俊美的人类模样,面孔开始扭曲,身躯膨胀,最终“嘭”地一声了露出了真容。 鼻长如象,身躯多毛似熊,尾巴又像是从牛身上移植过来的……堕魔后,天生自带的某种神性已被消磨殆尽,导致它看起来整个一东拼西凑粘合起来的怪物。 它绕着那即将成形的茧走了几圈,眼神贪婪,嘴巴流出了滴滴答答的涎水,淌到地面,立马腐蚀出了大小 不一的坑。 屋内残余的雾气开始消散,到了收尾阶段。 只是散得有些慢,梦貘不大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猎物,打算再添一把火,却一眼看到浓稠的黑雾里闪过了一线红光。 它一愣。 便在这一刻,那人形的黑茧蓦地溃散了,露出了困在其中的人影。 梦貘本能地觉得不妙,一纵身扑了过去。 沈焕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仍是清隽温和的眉眼,只是眼珠化作了妖异的红,长长的睫毛之下,竟然是一双竖瞳。 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无端的和谐。 此时,梦貘的前爪离他的脸仅有咫尺之遥,身形却定在了空中,呈舒展状态,不得寸进。 它只剩下兽性的犀眼里终于升起了十分人性化的恐慌。 沈焕思索了一下,有些生疏地张嘴吐出了一个枯涩的音节。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4 梦貘猛地睁大了眼睛,约莫是意念过于强大,鼻子还真的挣脱了禁锢,朝着沈焕抽了过来。 然而没等到建功,便已同它的魂魄一起散了。 一颗滚圆的黑色珠子自半空中落了下来,沈焕伸手接住,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储物戒,闭眼打坐缓解脑袋炸裂般的疼痛。 林稚见状,便打算深藏功与名,从剑柄滚回黑漆漆的剑鞘里。 谁知他的元神方才动了一下,沈焕便又睁开了眼睛,强行忽略了神魂的阵阵刺痛,万般珍重地抚了抚剑,低声道: “师尊……” 语气千回百转,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林稚被摸了个正着,不敢动弹,生怕漏了行迹,只能在心里怒道:“个逆徒,给我把手撒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君,明天粗长君出来营业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2个;灌江口扛把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狮翼、夏十二3瓶;留得残荷听雨声、蓍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地宫 沈焕还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没摸太久便放过了林稚…放过了寸阴,抓紧时间调息。 林稚缩进剑鞘,心惊胆战地问系统:“他不会发现我了吧?” 系统迟疑:“应该没有吧?” 林稚:“……”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过了一阵,他元神里的躁动平息了,冷静地回想了一下,认为沈焕多半还是没察觉他的佩剑里多了个人,遂安心了许多,对系统道:“这把剑我一次也没看他用过,带着干嘛呢。” 系统:“睹物思人啊,明知故问。” 林稚叹口气,小小声说:“所以才说他带着干嘛呢。” 系统不吭声。 半个时辰后,沈焕的头痛好得差不多了,便又起身关上了门,往深处走去。 越至深处,脚下的路便越发平整,有台阶延伸而下,直通深不见底的地底,与此同时周遭的魔气也越来越浓郁,若非此地已然暴露,日后少不了会有越来越多的魔修来这儿寻宝捡漏,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 ——虽然林稚不太明白,为什么烈风老祖一个以身法闻名在外的大能,要住在这么憋闷的地方。 他们在这个腥风窟里待了七天。 第一天,前半段隧道里只有沈焕一个人,除了那个壳子早八百年都没了的梦貘,并未遇到什么险情——自然,也没找到什么宝贝。 而从第二天开始,伸手不见五指的漫长隧道里的两侧渐渐地有了稀疏的夜明珠,路上也不再是一片坦途,各种毒药,傀儡和幻境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次,沈焕的速度慢了些。 到第三天,沈焕偶尔便会遇上其他的人。 魔宫虽然势大,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地位不稳,沈焕又是个新人,杀了就杀了,大可以托词说不知道他的身份。 因此,一见面,自知实力不够的会直接绕道走,自认是个大佬的则会逮着软柿子捏。 沈焕作为一个才晋级的元婴新魔,免不了也被当作软柿子捏了几次。 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反杀过去,并不问自取地收了人家的遗物。 如此一来,速度更慢。 沈焕面不改色地扭断了又一个魔头的脖子,跨过他的尸体,推门而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5 这一间屋子干净得很,除了摆了满橱柜的瓶瓶罐罐和落了灰的古籍就没别的了,沈焕没什么情绪波动地把这些都扫入了储物戒里,想到至今还没有半点消息的血龙芝,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剑鞘里,林稚也很着急:“怎么还找不到呢?” 系统纳闷儿:“你又用不着,你急什么?” 林稚忽略了他话音里的不尊重,有理有据地说:“他要是找不到,等回到魔宫我得惩罚他吧?怎么罚?” 系统提建议:“你可以……” 林稚打断他:“我不可以,太麻烦了,还是让他找到吧。” 他顿了顿,又用一种念说明书的平淡语气说:“还可以买了换钱。” 系统:“……”忽然对宿主的富二代身份产生了怀疑。 系统无奈地说:“那就作弊吧。” 林稚:“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厢,沈焕搜刮完毕,并未急着离去,目光仔细地扫过了四面墙壁,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一如既往的没有。 他脸上没显露出失望的神色,平静地往门外走去,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瞥到门下的一点微光。 他脚步一顿,几步走到那光点前,伸 手把门又往后边推了推,确认了那并不是什么玉石瓷器的碎片在发光,仿佛是长在地上的。 沈焕探出脚尖在那光点上轻轻地碾了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 在剑鞘上待得好好的林稚也被这一个猝不及防的翻转震晕了头,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扒住剑身,被锋锐的剑刃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过片刻,沈焕便已站住,林稚透过剑鞘观望了一下四周,目瞪口呆地道:“你这个金手指也开得太大了!” 他们眼下位于一个大得空旷的殿堂里,目之所及的墙壁,地板,和梁柱无不是青灰色,上刻走向成谜的纹路,照明的已不是夜明珠,而是长明不灭的人鱼烛,每一根皆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烛身暗红如血,幽幽地照亮了大殿里的景物。 不比魔宫的颓艳奢华,这个极有可能是烈风老祖的大本营的大殿十分朴素,在外沿的小房间里还随处可见的各种瓶瓶罐罐,这里一件也没有——不仅没有瓶瓶罐罐,连摆放瓶瓶罐罐的橱柜架子都没有,几根粗壮的柱子突兀地立在边上,看起来竟然有点形只影单的可怜劲儿。 空得让人不安。 这偌大的空间里唯一有的,就是沈焕面前一丈远的地方,修了三级台阶,下方有一个方圆半里大的池子,上面腾腾地冒着不知道是热气还是冷气的气儿,下面青灰色的液体却平静得像是凝固了一般,连一丝涟漪也欠奉。 对面是空地,再远处才是层层的台阶,高处摆着一张青灰色的太师椅,椅子上端坐着一具骷髅,血肉早已枯朽,身上的灰色衣袍却还是整整齐齐的,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这边。 而在那大池子的旁边,长着一小簇一小簇的灵芝,生机勃勃,颜色火红,竟比烛火还要来得绚丽。 沈焕向那池子谨慎地走了两步。 林稚一眼看到那火红的灵芝晃了一下,像是火焰被风吹得跳动了一下。 林稚的心也跟着一跳。 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在腥风窟里,这偌大的大殿里竟然没有一点魔气。 太干净了,就像是所有的魔气都被什么抽干了一样,一滴都不剩。 沈焕停了停,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和林稚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池边的那一圈灵芝。 这灵芝不算小,奈何旁边还有一个庞大的池子,以至于林稚第一时间居然没发现,它们似乎是太多了一些。 传说中的血龙芝,有价无市的宝贝,值得烈风老祖拿出去吹牛逼的灵药,怎么看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成片生长吧? 林稚又仔细地看了看,袅袅的雾气从水面升起,缓慢地洇开,飘到四周,而后……便消失了。 他看得分明,是被那楚楚可怜的灵芝给吃掉了。 林稚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他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皱眉道:“这什么玩意啊?” 系统幽幽地说:“血龙芝啊,你要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6 林稚慌忙摆手:“不是我别乱讲。” 他又问:“那池子里的是……”他觉得有点眼熟,迟疑着不敢认,“是无痕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粗长不起来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ng、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流溢、鵺语5瓶;留得残荷听雨声、夏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 ,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 第63章尺璧 无痕之水,并不是指它本身看起来怎样。这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灵泉,温和,大补。不仅可以修补仙修魔修各种修的外伤内伤,还可以修补各种受损的器具, 它本身,是纯白无瑕的雪色。 不知道那烈风老祖是从哪搞到的这一大池子的无痕水,还把这宝贝糟蹋成了这般模样。 沈焕也察觉了这一池死水的异样,缓步拾阶而下,凝眸打量了半晌,自指尖弹出一道劲气,铲起了一滴水。 林稚注意到,他在池面留下的那道痕迹迟迟没平复,仿佛那池子里装着的不是水,而是一大坨脂膏。 林稚喃喃道:“这玩意儿什么情况下才会固化?” 系统:“快被吸干的时候。” 林稚又望了那大池子一眼,虽然因为要防着被沈焕发现,他不敢放肆地探出神识去看,视角所限,只能窥到那一池死水的一角,但直觉,烈风老祖修了这么大一个池子,必然是有用处的。 这么大容量的一池无痕水,就算时过境迁,又岂是一簇血龙芝能吸干的? 血龙芝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变异,这虽然是魔界特有的灵药,却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挑嘴得很,不会贪婪到连废弃了的水汽都吃。 还有对面那端坐着的骷髅架子。 这大殿里,究竟还有什么? 系统很好说话地道:“要我给你剧透吗?” 林稚沉吟片刻:“这里是不是也和剧情里的有出入?” 系统:“是。” 林稚紧跟着又问:“有危险吗?” 系统:“不会。” 林稚便放松了下来,元神在剑身上换了个姿势躺着,思路十分清晰:“那就算了。你告诉我也没用,又不是我在做任务,跟我没关系。” 系统:“???”你偷偷摸摸地附上人家的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稚:“别说啊,我不想知道,千万别告诉我。” 系统从善如流地:“那好吧。” 林稚对着空气翻了个含蓄的白眼。 那厢,沈焕用魔气裹着那一滴水送到了面前,看了片刻,又低头轻轻地嗅了一下。 他嗅到一缕似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思量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那一池光滑如镜的“水”。水汽袅袅,无声无息,寂静而安宁,叫人察觉不到丝毫的危险。 但他并未因此放下警惕,转而四下梭巡了一番,在一侧的石灯柱上看见了一个菱形的花格,内嵌一古玉,周遭还有已经黯淡下去的禁制的纹路,隐隐和池子遥相呼应。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7 沈焕微微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先前一路所历经的坎坷,不敢相信这大殿看起来内藏玄机,竟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把关窍露了出来。 他又闭眼用神识仔细地摸索了一下,没再多犹豫,一掌拍向那古玉,霎时间哗啦声响。那无波无澜的一池子水终于翻涌了起来,波浪起伏着,水面飞速降低,厚重的青灰色也逐渐淡薄,失去了掩盖的作用。 沈焕于是得以看见在那平整的池底静静卧着的一柄剑。 剑鞘早已不知所踪,剑身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长三尺,薄刃,雪锋,透亮如水,几乎要和那剩下的薄薄一层水融在一起,唯一的不足之处,是离剑尖一寸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豁口,边沿泛着微微的黑色。 林稚惊得呼吸都乱了一瞬,脱口道:“这不是寸阴吗?” 与此同时,沈焕也疑惑出声:“寸阴?” 林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 附着的有些冰凉的剑,皱眉道:“是不是弄错了?” 寸阴一直在呢,世界上尚且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陌生人,出现两把长得像的剑,也不算稀奇……吧? 和他不同的是,沈焕一见到那柄剑便确认了,那就是寸阴。 他能感知到他和它中间有着某种不绝如缕的联系,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寸阴是他的本命灵剑,是他用心头血炼化过的。他对寸阴的感应和对其他法宝灵器的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这种感觉出现在了另一把“寸阴”上,微弱了许多,像是隔着什么,却又是真切存在的。 他试着默念灵咒,佩在腰间的寸阴立刻飞出剑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把他的衣袖割出了几道口子。 沈焕敷衍地摸了摸它,目光紧紧地盯着池中躺着的“寸阴”。 在反复的默诵中,那丝仿佛随时会断的联系渐渐增强了些许,那把剑像是一个沉睡了许多年的美人终于听见了外界的呼唤,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它动弹了一下。 整个池子也跟着动了一下,轰隆作响。沈焕敏锐地在它周围捕捉到了几道和粼粼水光格格不入的锋芒。 他走近,终于看见,在那豁了口的“寸阴”身上,缠着好几根细细的锁链,锁链固定在池底,牢牢地把它束缚住了。 沈焕认得这链子,乃是用禁灵玄铁打造,可封锁住一切活物死物的灵气。 眼前的一切未免过于匪夷所思,他此前分明从未来过此处,也不曾遗失过什么兵器,此刻却和那池中之剑有种心神相连之感。 他望了“寸阴”一会儿,铁石心肠地忽略了它断断续续的求助。这满池的无痕水都被它吸了个干净,沈焕不认为它需要他来解救。 “寸阴”传来的求救里登时带了点哀怨。 沈焕置若罔闻,此地诡谲,他不愿横生枝节。血龙芝已经找到,他只要带回去便可。 ——至于血龙芝变异后,魔君用了会不会出意外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干脆利落地行至那一簇血龙芝跟前,约莫是没了食物来源,那一片方才还灵性得妖异的灵芝蔫了不少,反抗不能地被他摘了下来。 沈焕节制地采了一半放入早就备好的玉盒里,起身打算走人。 这时,忽听空中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啸,有利器破空而来。沈焕镇定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那东西却好似预测到了他的走位,精准地朝他直掠过来。 堪堪擦着边沿的布料削进了他的靴子里,把他钉在了原地。 沈焕脚步一顿,缓缓低头,“寸阴”的剑身还在轻轻颤动。 旁观了全过程的林稚:“……” 好半天,他才改口道:“不好意思我看错了,这才是寸阴。” 系统却道:“它不叫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詹旭阳、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oooo30瓶;留得残荷听雨声、清风枕星河1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8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失魂 林稚茫然问:“那它叫啥?” 系统:“尺璧。” 林稚:“一对啊?” 系统:“……这是主角上辈子的剑。”一对什么一对! 那边沈焕和那把名叫尺璧的剑“对视”了片刻,伸手将之从自己的鞋上拔|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显然对它的挽留毫不动心。 尺璧在地上瘫了一会,眼看着沈焕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忙不迭一跃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缠在了沈焕的小腿上。 沈焕顿觉自己的左腿上仿佛绑了一整个止水峰的责任,重得他身形不稳,差点没被自己绊倒。 那剑见状,还挺自然地用剑尖蹭了蹭他的腿,似有安慰之意。 林稚看了看那化作“绕指柔”的剑,冷静地改口:“这和寸阴一看就不可能是一对。” 前世今生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系统:“……本来也不是一对。” 沈焕只觉小腿一凉。这把和寸阴奇像的剑虽然不幸豁了口子,剑气却仍锋锐,三两下便在他的裤子上留下了细细的裂缝。而后它像是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也不撒娇了,剑尖一瘫,卷着沈焕开始装死。 沈焕的额角终于蹦出了小青筋。 而后他还没发作,便感到从左腿上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拖着他往后退。 一边拖,还一边发出安抚的意念,催着他配合。 沈焕无奈极了,怀疑他要是不配合,十有会被这把莫名其妙的剑给拖着走。他怕它继续撒娇把自己的裤子变成破布条,只好忍气吞声地顺着它的指引回到了那个池子边。 林稚:“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系统不悦:“你笑什么呢?” “我没笑啊,”林稚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后话锋忽然一转,“连寸阴的前世都出现了,后面不会还有上辈子的沈焕吧?” 系统:“什么?” 林稚笑笑,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没什么。” 片刻功夫,沈焕已经被拉下了台阶,站在那干涸了的池子边。尺璧至此方才松开了他,如一尾游鱼般灵活地跳了进去,看起来脆薄无比的剑尖触及坚硬的池底,连个停顿都没有,径直削了进去。 林稚听到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不多时,那整座庞大的池底便以它为分界线,缓缓向两边裂开,露出了一道黑黝黝的裂缝,幽幽地往外冒着凉气。 底下竟然是中空的。 但林稚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沈焕也不曾妄动,两人虽处在不同的地方,却不约而同地微微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那张巨口。 里面凉气上涌的速度逐渐加快,到得后来竟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仿佛下边有个鬼在后面撵着。 林稚心神紧绷,目不错珠地看着,心里隐隐有个模糊的念头,直觉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 会是什么? 蒙蒙的凉气渐渐染上了浅淡的绯色,呈井喷之势,一股脑地冒了出来,绯色愈发浓重。 林稚蓦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见一团绯红色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一下子从底下窜了出来,以一种林稚这个合体期大修士都想象不到的速度目标明确地直奔出口。 目之所及,竟然只有一片残影。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却见那团东西才窜出了一丈远,尺璧便发怒了似的,猛地暴起,气势如虹地撵了上去,精准地把人家钉在了地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59 ——由此可见,方才它能这 么熟练地钉住沈焕的靴子,此前必然是做过了无数次类似这样的练习。 它把那团绯红色的不明物体串在了剑尖上,收敛了气息,挨挨蹭蹭地挪到了沈焕边上,耿直地把那一团怼到了他嘴边。 沈焕连忙一偏头避开,忽略了它传过来的讨好,微微皱着眉审视了一番这个“见面礼”。 托了尺璧的福,林稚也得以看清了那一团东西的本来面目。 那颜色是至艳至烈的绯红色,叫人想起盛夏黄昏天边的晚霞,里面则包裹着一个有些模糊的…… 秃头。 林稚一时间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赶紧多看了两眼,可惜就算这样,映入他眼帘的还是一个红色脸膛的秃头。 仔细一看脑门上还有一排排的抬头纹。 林稚:“……” 这时,系统见他盯着那一团挣扎着的东西不说话,误以为他不知道这是何物,体贴地解释道: “这是天仙魂。” 林稚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半晌才牙疼似的说:“那可真是美如天仙呐。” 系统茫然又违心地附和道:“是挺好看的。” 林稚不愿再和他讨论这种话题,生怕把自己的审美带歪了,遂转移话题道: “这玩意要怎么吃啊?” 系统:“就塞嘴里吃啊。” 林稚:“??” 他没忍住同情地看了沈焕一眼。 沈焕也认出了这一团东西是什么,面不改色地问尺璧:“送我的?” 尺璧拿剑鞘蹭了蹭他的脸颊。 沈焕目光微动,唇畔带了点笑意,柔声道:“你要跟我走么?” 尺璧又蹭了蹭他的脸,虽无法张嘴说话,依恋之意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 沈焕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它,心底转过了千百个念头,面上却分毫不曾显露,只是道:“那你日后便跟着我吧。” 说着对它示意了一下储物戒。 尺璧僵了一下,明显不大乐意,却还是串着那团天仙魂一起乖乖地进了他的储物戒。 至此这恢弘而荒凉的大殿已面目全非。沈焕遥遥地望了望对面那端坐着的,无知无觉的骷髅架子,暗自推翻了先前的某个猜测。 这腥风窟的禁制大多数都已经不顶用了,他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这时已经有好几道气息往这边靠近,他便不再逗留,四下张望了一番,挑了个隐蔽的出口走了。 血龙芝和天仙魂都到手了,等他出了魑魅岭,林稚便挑了个合适的时机遁了。 沈焕带着几株变异了的血龙芝回魔宫复命,一进殿内便见那喜怒无常的魔君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一身衣裳殷红如血,正和一个衣衫半褪的丰腴女子拥吻。 那女子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看不清面容,仅有一边雪白的香肩露在外面,衬着魔君那颓靡偏暗的血色广袖,说不出的旖旎。 阶前站了几个面容陌生的高阶修士,目不斜视地说着什么,显然对魔君如此荒唐的作风早已司空见惯。 甚至是喜闻乐见的。 君上如何行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名义上的右使来管,沈焕也无意多管闲事,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一分淡淡的反感。 他进来时,那几个魔修已经把要说的话说了个七七八八,魔君便一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把下巴懒洋洋地抵在那女子的肩窝里,望着他漫不经心地道: “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一点儿哑,脸上戴着的面具是冰冷的,话音里却透着某种 炙热的余韵,沈焕心底的不适更浓了一些,低下头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0 “不辱使命。” “嗯。”魔君瞥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下去吧。” 沈焕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快到门口时,听得后面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喘息。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脚步更快了些,一转眼便消失在了大殿里。 魔君如何与他无关,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天仙魂处理掉,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前脚方走,那残暴好色的魔君怀里的美人就变成了一片木头片儿。 林稚一拂袖,消灭了全部证据,张嘴“呸”了一声,呸掉了嘴里的木屑屑,苦着脸道:“我这种吃灰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系统诚恳道:“你可以不吃的。” 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往魔宫里塞美人,虽然背后的心思不纯,可美人是纯的,货真价实,不睡白不睡,完全没必要抱着个木头片儿营造好美色的人设! 林稚往后一瘫,神情萧索:“那还是算了吧。” 系统:“也好。” 林稚无端地从他这两个字里品出了些许愉悦的笑意,恼道:“你高兴个什么劲?” 系统无辜极了:“我没有啊。” 林稚“哦”了一声,缩在椅子上不想动弹,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出了会神。魔宫的总体基调就是阴暗的,只是大殿毕竟要恢弘许多,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冷清压抑——对,重点是没有那么冷。 因此林稚其实是很乐意在这里待着的。 他不说话,系统也不打扰,相安无事地沉静了约莫半个小时,林稚忽觉心跳没来由地踩空了一拍,还没来得及细思这种不祥的预感是为什么,便听系统沉声道: “主角昏过去了。” 林稚霍然起身,转瞬便到了沈焕住的院子门口,心里则在问:“他这会儿不应该是在吃独食强化神魂吗,怎么会忽然晕过去?” 好歹血脉觉醒变成龙了,身体应该比过去要好许多才是。 系统:“大人稍等。” 沈焕在门口设下了重重禁制,却尽是些针对化神期以下修士的,拦不住林稚。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沈焕的卧室,一眼便看见室内一片狼藉,失控了的魔气四下乱窜,卷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是盘腿坐着的沈焕,那把和寸阴一模一样的剑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正绕着他打转。 系统说沈焕昏过去了,严格来说是错的。 他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下颌线绷紧,并未完全失去了理智,仍在下意识地试图控制住局面。 是以,室内虽然乱得没眼看,却没波及外界。 只是,林稚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他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甚至没注意到外人的造访。 沈焕如今情况未明,林稚不敢贸然上前,只得站在卧室门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腥风窟那变异了的血龙芝,不抱希望地说:“别是这个天仙魂也变异了吧?” “不是。”系统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声音里带着迷惑,“主角的神魂怎么会缺了一片?” 林稚怔住,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许久以前他在沈焕的血脉里“见”过的那一缕熟悉的魂力,半晌才道:“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 谁说我短小了就长不起来了(虽然并没有很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莲、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留得残荷听雨声、妄天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1 第65章补魂 系统公事公办地答:“天仙魂药性烈,主角魂魄不完整,承受不住,所以……” 他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总是在各种声线口音里来回切换,即便是现在这样模糊重点,用的也是沈焕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天然带着信服力。 想来大概是那什么配音比赛结束了。林稚走了会神,打断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不是问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问,他缺失的那片魂魄去哪了?” 系统沉默。 林稚:“说话。” 系统低声道:“我不知道。” 林稚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要说谎了。 有这么个说谎成性的系统真是心累。林稚“啧”了一声,指着摇摇欲坠的沈焕,问:“那他会死吗?” 系统:“放任不管的话,会。”他似乎是听出了林稚话音里的不信任,补了一句,“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的确查不到他那一片灵魂的下落。” “嗯。”林稚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他死了会读档重来?” “是。” 林稚:“没记错,现在就是重来后的剧情吧?” 系统停顿了一下,肯定道:“也可以这么说。” 林稚就不说话了。 重生重生,别人的重生是一路顺风顺水改写前世悲剧填补前世遗憾,怎么到了沈焕这儿就有个他被系统压着走剧情? 还把灵魂都弄丢了一片。 重来一次都这样了,这要是多来几次,后果会变成怎样林稚不敢细想。 他有些烦躁地把面具取下来,揉着眉心问:“那要是不放任呢?” 系统:“大人要救他吗?” 林稚:“废话就不要多说了。” “哦。”系统在这种时候永远都是乖巧的,“那需要用元婴期以上修士的神魂来补。” 林稚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要几个?补完后,人还活着吗?” 系统含蓄道:“好几个。” 后面那个问题他没回答。 林稚懂了:“那要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呢?化神?合体?” 系统:“化神期只需要一人,合体期付出一半神魂即可。” 林稚把手放下来,若有所思地问:“这个一半不是三魂七魄的一半吧?” “不是。”系统解释道,“只是后天修炼出来的魂力的一半,不会危及生命。可是这样一来,这人的修为必然会受损。” 他说到这里,似有所悟地停了一下,迟疑道:“大人你……” 林稚摆摆手:“一时半会我到哪去给你抓个化神期过来?就用我的吧。” 安全,及时,还无污染。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无端地有些远:“大人确定要为主角献出一半的灵魂吗?” “这话说得,”林稚重新戴上面具,“什么献不献的,我霸着这身修为做什么,反正得走。” 只要不给他留下什么会有损他脑子的后遗症就好了。 系统笑了一声,掩饰性地咳了一下:“大人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林稚想了想他从前的种种事迹,颇觉不放心,警告道:“你要是敢骗我,爸爸弄死你。”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2 说完,他眼看着沈焕周遭的魔气又浓郁了不少,不再多说,直截了当道:“要怎么做?” 系统:“你靠近主角。” 沈焕此刻处于失控的边缘,魔气外泄,肆虐如剑,好在林稚怎么说也是个合体期 修士,不至于连这么点威压都扛不住,顺利地走到了沈焕的身边,又依照系统的指挥,蹲下|身,把手试探性地搭上沈焕搁在膝头的手。 沈焕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五指微微蜷曲,林稚能感到他身体的紧绷,却再无更多的动作——动不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握了一下青年的手,拇指指腹轻轻地划过他的手腕,声音低不可闻:“小可怜儿。” 他摘下面具放到一边,闭上眼,身体微微前倾,额头抵上沈焕的,一只手始终抓着沈焕的手,另一只手则搭在他肩上,跟着系统低低地念出法诀。 不多时,在满屋子弥漫的黑色魔气里,渐渐有一团白光自两人相抵的额间亮了起来。 在修真界有千万种酷刑,针对元神的无不是最痛苦的那一种。虽然系统屏蔽了林稚的痛觉,让他不必承受那种元神被生生撕开的痛楚,但与之相对的,随着他把魂力过渡给沈焕,没了疼痛的刺激,困倦也要比别人来得更快。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便觉得脑海被无边无际的倦意占据,简直每根神经都在向他催眠。 林稚强打精神,为免自己一个意志不坚定向恶势力投降,下狠手拧了一下手下的肉,然后他绝望地发现,系统开的屏蔽太他妈给力了,他下这么大力气竟然没感到一点痛。 这时沈焕还没完全卸下防备,是被他压着把魂力灌过去的,他若是在这个关头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会如何,林稚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 因为方才还被他念叨着只会被动接受的沈焕忽然对他打开了“心门”,林稚的魂力顿时决堤似的涌了过去。他只觉得脑子空白了一瞬,头重脚轻之下整个人都往沈焕那边踉跄了一下。 ——然而没倒。 林稚昏昏沉沉地想,怪不得他方才一点也没感到疼呢。 这时的沈焕应该是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林稚本就是为了救他,也不介意被他多吸一会儿——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林某人的儿子,老父亲攒下家底不就是为了让儿子挥霍的嘛! 他心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此刻不用花心思关注沈焕,便一心自我激励,免得当真晕过去。 ——怎么也得在回了寝宫后再晕啊! 他连跟系统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也就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动静。 沈焕睁开微合的双眼。 他像是完全不觉得眼前那一团白光有多刺目,眼睛睁开后便再没眨动一下。些许汗湿的额发凌乱地垂下来,眼瞳是暗红色的,偶有微光流转,又很快被吞噬。 他注视着对面,仿佛可以透过白光看到那边的人,眼神却没有焦距,一片混沌。 过了许久,他方才转了一下眼珠,垂眸看了一眼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再度冷漠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林稚都觉得自己要捱不过酷刑向敌人投降了,系统终于出声道:“好了大人,可以了。” “啊。”林稚迷糊了一瞬,迟钝地松开了沈焕的手,“哦好。” 他捡起一边的面具,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方才起身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趔趄,好险没把尚未清醒过来的沈焕扑倒在地。 沈焕的神魂已经稳定了下来,肆虐的魔气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保不齐被他这么一扑就直接醒过来了。 ——那林稚上哪哭去。 哦,林稚又低头看了一眼,不仅稳定下来了,还升级了,到化神期了都。 或许这就是主角吧。林稚怪不是滋味地想。 他晕头转向了半天,还没找着北。割裂元神的后遗症却已 先一步发作,竟连系统的屏蔽都不大顶用了,脑袋里像是有千万个小人儿在打鼓——他的脑袋就是那个鼓,每一个角落都在跳着疼,两边太阳穴尤甚。 林稚按着太阳穴,决定把方才赏给沈焕的“小可怜儿”封号收回来。 这时,手肘被另一个人温柔地扶住了。 林稚一顿,余光扫过去,看到了一个发着光的“沈焕”。 他微微眯了一下双眼,有气无力地拖着长音道:“系统?” 系统:“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3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目柔和,衣裳雪白,还自带圣光,简直比地上坐着的沈焕还要更像林稚记忆里的那个人。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稚,另一只手却搂着人家的肩,几乎是把林稚整个人都半抱在了怀里。 林稚头还疼着呢,没注意到他这点“冒犯”,只觉得有个人扶着,不用自己走路轻松了很多,便把半边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系统来承担,压着嗓音道: “你怎么还是实体的啊?” 上次看还是半透明状呢。 系统知他头疼,不愿惊动受损的元神,同样压低了声音,温声道:“是方才才能做到的。” “哦。”林稚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而道,“不对啊。” 系统眼睫一颤,不动声色地:“嗯?” 林稚闭着眼说:“那你以前还说什么让我揍你出气,揍空气吗?” 系统:“……” 一人一统相携着回到了林稚居住的寝宫。至于沈焕,沈焕那边不需要收拾,乱着才好,收拾就露馅了,魔界是不存在田螺姑娘的。 系统服务十分周到,力气也大,稳稳当当地把林稚扶到了床边,又蹲下|身温柔细致地给他除去鞋袜,整齐地放在床脚。做完这一切,他方才起身,准备给元气大伤的魔君褪去外袍,却见林稚已倒在了床上,发冠蹭歪了,满头青丝散在暗红华丽的红衣上,眉头微皱,不怎么安稳地睡了过去。 一手搁在头顶,一手搭在腹部,手里还拿着那只面具。 系统立在床边,凝眸打量了他许久。 魔君的寝宫的整体色调都是暗的,被褥也不例外,是死气沉沉的暗紫色,满目沉郁里,唯有魔君本人露在外边的肌肤是细腻的冷白色。 轮廓柔和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方才被他亲手伺候着脱掉鞋袜的脚,和脖子。 穿着这么一身累赘,他显然睡不好,没过多久便不舒服地扯了扯衣襟,把脸转向一边,从耳下到锁骨拉出的流畅的线条呈现在了系统的眼里。 系统目光微动,情不自禁地微微俯身,伸出手去…… ——拿走了他手里的黄金鬼面具。 他又停了一会,眼神有些迷惑,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半晌才把面具放在了一边,拉开被子给虚弱的魔君盖上,手指克制地在那人宽大冰凉的衣袖上划过,身影消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居然有点想啃吱脖子。 半夜还有一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2个;竹林掠影、山莲、鵺语、幽灵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流溢2瓶;鵺语、我不惜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前尘 林稚这一觉睡得委实不大舒服,重重梦境像是唐僧取经路上的妖怪,打走一个又来一个,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变成了蚂蚁大的一丁点,顶着一床叠好的被子头重脚轻地在空中飘,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被一脚踹进了水塘里,再一会,得,在翻开的油锅里炸着了。 还挺香。 林稚回味了一下那肉香,还没闻够,眼前景物突变,边上凝了厚厚一层垢的锅变成了闹哄哄的高中生教室。 有人敲了敲他的课桌,含笑道:“班长,交作业了。” 林稚还没从自己被油炸了的噩耗里醒过神,整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昏昏沉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趴着没动。 那人便又好脾气地道:“班长?” 那一把嗓音清朗悦耳,主人显然和这个年纪的大部分毛头小子都不一样,沉静得像已活了七八十年,说话时也永远都是这样,不疾不徐的。 林稚懵了一下,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飞快地朝后面看了一眼,看到黑板报上画着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登时知道了这个梦的时代背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4 高二上学期,十月份的黑板报,他们班的小画家迷上了一套小说,花了两天时间画了这个男人。 林稚从桌肚里拿出作业递过去,那人却没有接,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提醒道:“班长,你拿错了。” 什么鬼,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还记得他要交什么作业。 那人看破他的窘境,也不说破,四下看了看,伸手从林稚的课桌上拿起了一本作业本。 ——没拿动。 还有一半压在林稚的胳膊下。 林稚心不在焉地抬了抬胳膊,让他把作业拿走,又昏昏沉沉地要趴下睡觉。 桌上却多了一颗糖,指头大小的一颗,包装纸绿得很怡人。 那人收了旁边一位同学的作业,这才有空回过头来说:“你精神好像不大好,一会儿要上课了,提提神。” 林稚于是撩了撩眼皮,终于舍得正眼看这个和他印象里不大一样的……小美人。 对上他的视线,沈焕似乎是怔了一下,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去校医院?” 这一回,林稚看得清清楚楚,他话是比平常多了些,眼底的关切之色却很淡,刚好卡在了“关心同学”的度上。 林稚恹恹地垂下眼帘,瞥了一眼桌上的一点绿,抗拒道:“不想吃薄荷糖。” 沈焕没想到他在为这个不高兴,温和地一笑:“那我拿走吧。” 林稚忙压住他的手,斜眼道:“干嘛啊,连个薄荷糖都舍不得给?” 沈焕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那你先睡一会吧。” 说完便继续去收作业。 林稚趴在桌子上,望着他温声细语地和其他同学催租……催作业,有些怀念地笑了一下。 啧啧啧,这么青涩的沈焕啊。 他也想起了沈焕为什么会表现得和他记忆里的有所出入。 这个时候,就在昨天晚上,他那对彼此怨怼了许多年的父母去世了。 他父母算是白手起家,少年夫妻,相扶相持着走过了漫长的岁月,情到浓时都以为对方会是自己此生的唯一,青涩时也学着电视剧里许下什么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幼稚誓言。可惜到了最后还是离了心。 林稚十八年的人生,刚好见证了他们感情的衰败。 他以为他还会见证这对夫妻的正式决裂。 但他没这个福 分,昨晚他下自习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快回到家时,碰巧看到两辆车在拐角处相撞。 一辆车上坐着他爸,一辆车上坐着他妈。 那地儿路灯坏了很久,林稚又是个近视,隐约觉得这两辆车有点眼熟,但他作为冷漠的新一代城里人,理智判断了一下形势,发现这事故挺严重,便只报了警,绕道回了家。 半夜才得知,他那对互相厌憎的父母竟然实现了当年的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场事故挺严重,基本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了,早上来的时候还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安慰了一通。 林稚这会儿其实并不怎么觉得难受。 他父母常年不着家,十天半月见不到都是常事,以至于过去了很久,林稚才从感情上确认了“他失去了父母”这一事实。 不过别人可能不这么想,他一抬头就看见好几个人欲盖弥彰地慌忙低下头,过后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真正的十八岁的林稚是怎么处理的,有何感想,林稚已经不怎么记得了,但作为一个经过了社会的毒打,又在修真界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他轻车熟路地忽略了这些想看还不敢看得太明显的同学们,戴上眼镜,隔着几排座位光明正大地欣赏少年沈焕的侧脸。 反正只是梦。 更重要的是,沈焕被人看习惯了,一般而言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其实想想,他确实是很久没见过真正的沈焕,就算是从修真界回来,也见不到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5 得知他的死讯时,林稚刚刚打开文档,猛一看到,还没品出几分难受呢,字先打不下去了。 然后他就坑了。 别人活着的时候他犯懒用人家的名字人家的形象写着玩就已经够不妙的了,死者为大,再这样下去未免太冒犯了。林稚心想,结果几个月后,他也英年早逝,被系统拎到了最新的大坑里。 在梦里这个时间,沈焕是他的同学,在沈焕死的时候,沈焕是他“以前的高中同学”。 林稚没想过跟他一诉衷肠什么的,也从来没觉得遗憾。一来嘛,他爸妈的教训还摆在眼前,证明感情这种东西就只有在萌发的阶段才是最美好的,林稚想着让它萌发一下就好了,其他的,没必要。 二来,林稚一边追忆往昔,一边又看了人群中的沈焕一眼,二来,他见沈焕第一眼就觉得,他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准确地说,他和沈焕三年同学,后来各奔东西后又见了那么多人,就没见到过一个让他觉得和沈焕是一个世界的人。 作为他唯一的暗恋对象,沈焕盘靓条顺,还懂文明讲礼貌。他对谁都温柔,脸上永远带着温和而克制的笑容。一般温柔这词难免让人想起风流,可他不,沈焕的眼神清明而冷静,不带一点点别的情绪。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在一撞上他含笑的眼睛就红了脸,林稚敢发誓,其实沈焕不笑,她们也会脸红。 ——就像他,就算沈焕不笑,他也还是会暗地里肖想一下人家。 实在是一个很值得暗恋的暗恋对象。 但没见有谁跟他表白过,也没见他和谁走得特别近,林稚敏锐地觉得他就算一直活着,大概也不会像他这等凡人一样爱上某人。就刚才给林稚递薄荷糖这事,已经是他最亲近的举止了。 虽然他真的不喜欢薄荷糖。 林稚这么想着,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地剥了糖衣,把他真的不喜欢的薄荷糖塞进了嘴里。 一阵凉意直冲喉咙,林稚抬眼去找沈焕的身影,后方却传来一句:“好吃么?” “不 大好。”林稚说。 “我还有别的,你要不要看看?” 林稚顿了一下,回过头就见沈焕站在他座位边,他们班人多,列与列之间隔得很近,为了给掐着点来上课的同学让路,他站得很近,膝盖顶着了林稚的椅子。林稚甚至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薰衣草。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沈焕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稚仰头望他,沈焕垂了一下眼帘。 他的神情是一贯的安静温和,只这个细微的动作透出了一丝紧张。 林稚茫然地想,他居然会紧张。 这个梦前面还怪真实的,怎么后面就直接奔向魔幻现实主义了。 他在心里摇摇头,想了一下当初他是怎么处理的。 想了一下他发现,他已经忘了。 他似乎,并没有吃下那颗薄荷糖。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君,睡啦同学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惜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晚樱、留得残荷听雨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通神 他这么一想,梦境忽然就碎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6 修士是很少做梦的,他来修真界这么多年都没做过梦,这次是头一遭。据说修士的梦境都有某种隐喻,虽然林稚是不大明白前面那一堆顶被子下油锅之类的梦有什么特殊寓意,至于最后一个…… 难道是在暗示他当年沈焕可能也对他心动过? 醒来时林稚还在纠结,当年他究竟有没有吃沈焕给的那颗薄荷糖。 倒不是什么为了一份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感情遗憾,只是既然梦到了这一茬,不理清楚他总觉得不舒服。 他在大事上得过且过,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倒是从来不吝浪费精力。 奈何时间久远,他想到头秃也没想出个名堂来,只得作罢,转而缩在被窝里开始琢磨折腾沈焕的新名目。 实在是一个很称职的反派了。 系统跟他通报:“妖族那边又遣人来跟主角接触了。” 林稚“哦”了一声:“还是那个敖青?他不是说等沈焕回心转意了再来接他嘛。” 系统:“嗯,所以这次来的是明胭。” 林稚:“……” 林稚一撇嘴:“行吧,来就来吧,只是就她做的那些事,沈焕哪有可能跟着她走?她那时贪心,让沈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正道结仇,以为既能断掉他的退路,又能让仙门百家大伤元气,结果呢,翻车了吧。口口声声说要沈焕心甘情愿地回去,现在人家都化神期了,她倒是放得下身段了。” 系统:“……大人你怨念很大啊。” “是啊。”林稚阴森森地一笑,“不仅想屠龙,还想黑系统。” 系统不吭声。 林稚冷漠脸:“装怂有屁用。” 系统无奈地说:“那你来黑?” 林稚把被子往上拉,盖过头顶,在黑暗里眨了眨眼。 系统轻笑一声,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林稚:“我什么?” 系统鬼使神差地说:“大人还是小心为上,明胭手段高超,如果让主角知道了你其他的身份,怕是不妥。” 林稚纳闷了,奇道:“有什么不妥的?你说来我听听。” 系统:“……” 林稚:“?” 林稚掀开被子坐起来,催促道:“你说啊。” 系统沉默不语。 “你看,说不出来吧。我戴面具是因为我乐意,不是说必须要掩饰什么。我都是个反派了,他现在又打不过我,就算被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系统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含蓄地提醒道:“主角现在未必打不过大人。” 他这么一说,林稚顿时就想起了沈焕那见鬼的大力气,遥想当年人家只有金丹期时就能在他不设防的时候牢牢地制住他这个化神,让他动弹不得。而今他才晋升了一个大等级,沈焕却已经开了挂似的到了化神期,要说打不过…… 指不定是谁打不过谁呢。 他心底忽然升起了淡淡的感伤,对系统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打他脸的行为十分不喜,冷漠道:“我打不过我难道还跑不了吗?” 系统:“好吧可以,跑得了。” 林稚继续给自己挽尊:“而且修行这种事,越到后面,不同的等级之间的差距就会越大,他在金丹期能制住化神期的我,未必就能在化神期打赢我这个合体期大佬。” 系统十分赞同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受教了。 林稚:“你好敷衍哦。” 系统捏着嗓子说:“那你要我怎么做嘛。” 林稚打了个哆嗦,不无嫌弃地说:“阿系你真的退步好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在各种声线口音中切换自如的系统了。 连萝莉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7 系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温和地笑了笑,故意说:“大人不觉得我的脾气也越来越好了吗?” 林稚面色微沉,喊道:“你还敢跟我发脾气?” 他的潜台词是,个破系统,张嘴没几句真话的坑宿主玩意竟然好意思自夸。然而系统非但没听出来,还误以为他在耍性子,遂纵容地道: “嗯,我不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微哑的笑意,听得林稚的心境久违地荡漾了一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麻的耳朵,不太得劲地想,虽然系统这话好像是在服软,可他听起来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味儿? 这时又听系统问:“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还要戴着这个面具?” 林稚不假思索地答:“好看啊。” 系统回想了一下那个面目狰狞的鬼脸面具:“?” 林稚静了静,叹气:“如果能不被认出了当然最好啦。” 他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抬眼望了望对面,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墙看到隔壁院子里的青年,淡淡道:“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念想。” 系统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复杂:“大人说得是。” 结果转眼就听林稚原形毕露地强调道:“真不是因为怕被打。” 系统:“……” 系统听了也沉默。 林稚目露凶光:“你不赞同?” 系统被迫附和:“我觉得大人说得对。” 林稚满意了,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来魔界后,他还没和沈焕比试过,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他坚持这么认为的。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止了话茬,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以期缓解头晕带来的不适,一边命侍女进来伺候他穿衣。 魔君的排面可不能丢了。 另一厢,时间倒退一炷香,沈焕从昏迷中苏醒,猛地睁开了双眼。他还记得他先前在炼化天仙魂,原本一切顺利,谁知到了最后关头却出了岔子,神魂深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痛楚,如同在示警。紧跟着他便失去了对修为的控制,魔气外泄,被分解吞噬的天仙魂也挣扎着要脱离开来,只片刻功夫,便让他的元神有了溃散的趋势。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竭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把一身魔气的肆虐范围控制在室内。此刻一睁眼,便果然看见了满目疮痍。 料想他的丹田和元神也是一般无二的光景。 也不知……还能不能顺利地打开储物戒。 但紧接着他便察觉到了违和之处,他此刻应是重伤之人,为何竟没感到丝毫不适? 内视一番,丹田完好无损,元神扩大了几倍,比之合体期大能也不遑多让。一切都是静好的样子,仿佛方才那种种危机只是他半睡半醒间的错觉。 沈焕微微皱眉,脑海里倏地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可没等他琢磨清楚,他便察觉到有人在往这里靠近。 是很熟悉的气息。 沈焕飞快地敛去了心底所有的猜测,下颌线微微紧绷,面色一片冰寒,漠然地望着门口。 明胭。 封神族的圣女一如既往的美,也一如既往的不会看人眼色——或者说,不屑看。她自顾自地忽略了沈焕眼底的冷淡,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笑容妩媚动人,话音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之意: “来了魔界又如何?你当魔界是什么好地方,容得下你?跟我回去。” 沈焕无动于衷地当着她的面设了个隔音的结界,把自己罩在里面,闭眼打坐修行。 明胭脸色一变:“沈焕!” 沈焕没听见。 像明胭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物,手里不定有多少保命的手段,他不会莽撞地与之硬碰硬,可与此同时,这里是魔君的地盘,明胭同样有所顾忌,不会真动手押着他会妖族。 至多,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隔音结界一起,世界便恢复了安静。沈焕盯着自己如被洗涤过的元神,目露探究。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 在他试着把全部心神都沉浸入元神之后,他忽然听到了人的声音。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8 是个男人的声音,清朗动听,语气温和,含着笑,无端地叫他觉得耳熟。 他听见那个人说:“……小心为上,明胭手段高超,如果让……知道了你其他的身份,怕是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我肥来啦!!! 大概十二点到一点还有一更。 爱你们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语2个;无语、詹旭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荒芜13瓶;爱吃鱼的猫、留得残荷听雨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闻香 那声音并不清晰,像是隔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听不大真切,却又是真实存在的,绝非他幻听。 然而在这魔宫之内,楼阁亭台中莫不刻着重重禁制。尤其是在魔宫深处,他旁边住着魔君,再不远处听说是魔君私藏的美人的住处,可谓是深宫重地,哪里会任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右使随意窥视。 平日里他回到房里,便好比是回到了生机全无的深山老林里,寂静如死,除非有谁走进院子,否则他断然是不会听到任何人声的。 若要把这归因于他一夕之间提升了几倍的元神,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 沈焕凝神听了半晌,心底疑窦丛生。 只是虽然这声音忽远忽近,像是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听着却总觉得是响在自己的意识里。 那人似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他却捕捉不到与他说话之人的丁点气息,能听到的只有那个莫名耳熟的声音,还能感受到…… 顺着那有些失真的声音传递过来的,真切的情绪。 是愉悦的,带着纵容,又透着几分隐晦的悸动。并不是多么强烈的情绪,却像是一蓬温暖的火,明灭跳跃的火焰一点点地融化了他心底的坚冰,把藏在里面的某些情愫挖了出来,渐渐与之融合在了一起。 他对这种心情并不陌生,在不久以前,在留仙宗,他也曾带着这种心情看某个人。 沈焕恍惚了一下,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忽而就没了。 唯有因之而起的心悸还未平息。 这种感觉很怪异,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并为之心境激荡,说起来并不是一桩好事,简直像是莫名遭到了侵犯。 可他却不排斥,仿佛那份心情……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沈焕悚然一惊,回味了一下那个人的声音,终于找到了方才那种熟悉感的来历。 那个人的声音竟然和他的有七八分相像。不仅是声线,个别特殊的咬字,还有语气,无不和从前的他一模一样。 从前,在止水峰,他抱着刚画好的画去请教那人时,也是这样含着笑意,慢声细语地和那人说话。 若是除去了中间那层看不见的障壁,那个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沈焕一样。 他一时心神大乱,回想起一开始听到的那句“如果让……知道了你其他的身份”,他不知道这其中的“你”是指谁,却几乎本能地对之有些在意。 他撤了结界,屏息凝神,神识扩散开去。 没有人。 那方才那个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明胭气他对自己视而不见,这时见他终于撤了结界,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我虽不曾养过你,却也不曾害过你。你真当那魔君是什么好人不成?先前追杀你的那些个魔头,可都是他遣出去的。” 沈焕心不在焉地说:“什么?” 明胭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还待说些什么,沈焕却已别过了眼睛,淡声道:“我与前辈并无瓜葛,若无旁的事,前辈请回吧。”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69 明胭:“你当真……” 沈焕:“君上——” 明胭一噎,脸上俏媚的笑容隐去,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沈焕淡漠地望了她一眼,目光里仿佛掺了冰,凉意几乎要一路渗进人心里去。 明胭顿住,腕子上的铃铛忽然一闪一闪地发起光来。 这是在警示她,时辰到了。 魔界内充盈的魔气极具侵蚀性,修真界的人或妖来此,若是没有“本土化”长期定居于 此的打算,便只能靠着法宝来把魔气隔绝在外。 她不情不愿地停住。圣女在这个儿子身上碰了太多的壁,以至于连句“我下次再来”之类的场面话都没说,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原地。 沈焕重又闭上眼睛,心神沉静下来,元神舒展,试图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关于此事,他一时半会没有个具体的猜测,只是直觉地有个不成形的念头,需要得到验证。 然而这一次却没听到说话声。 “那边”也静悄悄的,只不过和他这边的死寂不一样,大概是受那持续传过来的愉悦的情绪影响,他觉得这安静是有温度的,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底下却有什么在暗自涌动。不像他这屋里,一无所有的空茫。 这淡淡的欣喜前一刻还叫他“感同身受”,此刻他却不知怎么,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林稚一副昏君的模样,微闭着眼享受貌美侍女的伺候,正打算开口让人去把沈焕叫过来,已经沉寂下去的系统忽而开口: “大人!” 林稚神魂去了一半,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反应都迟钝了一些,慢了半拍才道:“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系统语气凝重:“我觉得有人在窥探我。” 林稚黑人问号脸:“你不是个高科技吗,谁能窥探你?” 系统迟疑了一下:“我查不出来。” 林稚冷漠地“哦”了一声:“那你是要我帮你查吗?这么看得起我?” 系统梗了一下,转移话题:“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 他没告诉林稚的是,他对这来历不明的“窥视”警惕不已,但又矛盾的并不排斥。 他是应该知道那人是谁的,意识深处却像被拷上了枷锁,禁止他往那方面想。 “有人在窥视我。” 沈焕听到这句话之后便立即切断了联系,整理了一下思绪。外面有人奉了魔君的命令来请他过去,沈焕捏了一下眉心,把所有念头都压入了心底,出了门。 从他的住处通向大殿的路他已经走过好几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这次却不知为何,离那森冷阴沉的大殿越近,那平息了的悸动竟然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那里面会有什么? 沈焕运功强行把翻涌的情绪平息了下去,思及这次突破后醒来的种种异常,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想来,大概是修为提升太快,心境跟不上了。 大殿内,魔君仍然没个正形地半倚半坐在御座上,一手撑着额头,华美又冷郁的衣袍垂下来,几乎铺到了地上。 沈焕一时没按捺住失常的心跳,破天荒地第一次大不敬地盯着那人看了一眼。 肉眼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魔君的半张脸都被面具却掩盖,仅露出了丰润殷红的唇和线条利索的下巴。 从面具后面投射出来的视线,则是高高在上的,透着蔑视一切的冷淡。 沈焕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唇上停了片刻,心里没来由的熟悉感愈发强烈,渐渐到了他无法忽视的程度。 他低下眼,几乎是放纵地,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试探,唤道:“君上。” 上方那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魔君素来是这个做派,终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话时会拖着长长的尾音,便是正事,到了这喜怒无常的暴君的嘴里,也总会平添几分惹人遐想的旖旎意味。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0 沈焕从前是不关心这个的,听到了心里也只觉得厌恶,此刻却觉得那话音里若 有似无的撩拨和那尾音一起,在他心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的心蓦然一跳,鼻尖仿佛嗅到了某种只在记忆里封存的,冷淡的香。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三更的更新不要等啦,第二天看也是一样的。 以后我尽量每天就更一次_(:3∠)_ 然后我有个新脑洞……是的我又有了新脑洞。 abo星际,主角名字没取,大概是个真失忆被假失忆忽悠瘸了的故事。 文案如下: 《听说你也失忆了》 o失忆了, 醒来时他得知自己被家族卖给a上将冲喜。 a上将,残暴阴郁,还他妈是个废人。 o跑了。 他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靓仔,声称自己失忆了。 同病相怜的靓仔问他为什么逃婚:“那也是个上将,有钱啊!” o忧心忡忡:“但是他人不行。” 靓仔:“你怕他打你?” o:“我怕他不行。” 靓仔眯了眯眼睛。 后来他还是被抓进了婚房,床边坐着靓仔。 o与他激动握手:“兄弟你来救我脱离苦海的吗?” 靓仔解皮带:“我来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o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靓仔微笑:“我是xxx” 脑洞来了挡不住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鵺语4瓶;阿临2瓶;狮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林稚? 沈焕想,他一定是修行出了岔子了。 他感觉到魔君带着审视之意的视线在他身上滑过,而后是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化神期了?看来这等历练对沈右使而言,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沈焕平了平杂乱的心绪,淡声道:“谢君上恩典。” “恩典?”魔君慢慢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忽地敛去了唇畔的所有笑意,语气骤变,“本座是让你去给本座摘那血龙芝的,几曾允许你私下为自己谋好处?” 话音未落,沈焕但觉余光里有红影闪过,他的眼角蓦地一跳,下一瞬,便有一道劲气裹挟着无边威势,汹涌而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1 ……落在他身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仅堪堪把他推得身子往后仰了仰,压力自然也有,但与初次相比,何止低了一个档次。 大乘期含怒一击,便是真如明胭和敖青所说那般要养着他取血,也不该……顾忌到这个程度。 虽然眼下场合不对,沈焕心里还是难以避免地,升起了些许违和感。 这感觉似曾相识,他蓦地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他手刃那个百般侮辱他的所谓天之骄子时,也曾有过类似的诧异。 魔君收了外放的气势,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哼笑了一声:“怎么,你是觉得本座实力不济,拿你没办法了吗?” 沈焕飞快地把那叫他看上一眼都反感的人驱逐出脑海,道:“属下不敢。” 他低着头,魔君看不到他的脸,被他屈服的姿态取悦,又笑了起来,警告道:“沈右使可莫要忘了,你的命,是本座救回来的。” 沈焕面无表情地应是。 “知道就好。”魔君也不嫌他沉默,满意地对他招了招手,语气和缓了许多,诱哄似的说,“来,你过来。” 沈焕判断了一下形势,依言走到了他身前的台阶处。 魔君手腕一翻,掌心里多了一株灵芝,红得发亮,鲜艳欲滴,分明离土多时,却仍灵动得如活物,躺在那修长白皙的手心里,显得愈发娇小可爱,惹人怜惜。 那人弯了弯唇,道:“沈右使有心了,此灵芝本座用了效果极好,这一株便赏给沈右使吧。” 沈焕面不改色地接过:“多谢君上。” 魔君紧跟着道:“你便在此处用了吧。” 沈焕顿了顿。 魔君和颜悦色地催促道:“沈焕?” 为了表示亲近,他连“沈右使”都不叫了。 沈焕扫了掌心静静躺着的血龙芝,那么明艳的颜色,却只让他想起那日在腥风窟听到的,吞咽的咕嘟声。 魔君在迁怒。 根据魔君方才表现出来的远逊初见时的实力,不难想见,这个魔头八成是因为炼化了变异的血龙芝,导致实力大减。 他的手指微微绷紧,眼底暗光一闪,随即当着魔君的面,慢慢地,却不迟疑地把那片灵芝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那灵芝入口即化,不待他做什么措施便化作一团清甜的液体滑入了喉咙,出乎意料的极清香,让人想起雨后湿气犹存的山林。 魔君盯着他把一整株“血龙芝”都吃了,嘴角微微上扬,赞赏道:“好孩子。” 下一刻,丹田处猛然爆发出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沈焕的额角几乎立即见了汗,视野随之模糊了起来。 口腔里仍残存着淡淡的芬芳,在此刻仿佛化作了重重迷雾,蒙蔽了他的眼,遮住了他的嗅觉,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来,偏偏神智又是清醒的,被囿于窄小的方寸之地,疼痛因此愈发鲜明。 不过片刻,那痛楚便蔓延到了元神之内,神魂被搅动,迫使他顾不得魔君还在他跟前,只能收敛心神,试图护住元神,把那不知名的破坏力除去。 而后,他又听到了那耳熟的声音,像是在安抚谁: “不会的,主角意志坚定,能挺过去的。” 和先前不一样的是,他明明在被疼痛折磨,这话却听得无比清楚,仿佛说话之人就在眼前。 眼前…… 他抬眼,在迷蒙一片的视野里,看见了那个端坐在御座上的盛装红衣人。 而那声音又消失了。 有汗珠自眼睫末梢滚落进眼里,带来了轻微的痛感。 神魂深处的痛楚强烈得几乎要吞没他的神智,可与此同时,某种被他粗暴地归类为错觉的似曾相识感似被洗刷,也鲜明了起来。 他忍不住缓缓单膝跪下,手抚上额头,清晰地感到了源自灵魂的某种牵绊,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另一头绑着他至今没见过真容的魔君。 分明上次见,还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是方才那株变异了的血龙芝吗? 还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2 “如果让……知道你的其他身份。” 这个“你”…… 林稚眼睁睁地看着沈焕在阶前不堪忍受地跪下来,忍不住再次向系统求证:“他真的不会出事吗?” 他威逼利诱让沈焕吃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血龙芝,那一堆变异了的玩意儿已经不能用,早被他挫骨扬灰了。方才这一出,不过是借着迁怒的名义,让沈焕吃下伪装成灵芝模样的天才地宝,稳固一下根基,顺便刷一刷他喜怒无常残暴嗜杀的人设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似乎是太好了…… 系统:“不会。他突破太快,根基虚浮,不如此无法解决。而且……” 他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坦白道,“而且,大人你用来给主角补魂的那一半神魂,似乎还活着。” 林稚眉心微蹙:“什么叫还活着?” 系统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道:“就是,这一部分神魂和大人你的联系并未完全被斩断,主角可能会因此而对大人产生某些不一样的感觉。” 林稚闻言,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喊了一声:“我要掉马了?” 系统清了清嗓子:“没那么容易的,主角最多会有点怀疑。” “怀疑就已经很严重了。”林稚匆匆掐了话茬,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下方的沈焕。 恰好沈焕也正撩起眼皮看他,一手按着额头,一只眼被挡住。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白得不正常,盯着林稚看的眼睛被汗水洗过,显得愈发的黑沉。 两人的视线相交。 林稚的心开始止不住地下沉,想到沈焕或许已猜到了实情,竟然不敢与他对视,佯装无事地移开了视线。 沈焕苍白着脸咬牙道:“君上可还有何吩咐?” 此言一出,林稚登时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说:“沈右使似是对本座有所不满?” 沈焕垂眸:“不敢。属下欲在此处炼化血龙芝,望君上恩准。” 林稚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看着沈焕兀自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了一下。 沈焕对他这个魔君向来提防得很,又有敖青明胭等人不停地敲边鼓,便是身体再不适,也不应该在他面前修行调息。 他直觉不能再和沈焕共处一室,看也不看阶前的青年一眼,敷衍地说了声“准了”,便径直回了寝宫。 一进寝宫,他就不由得对着系统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废物点心吗你是?” 系统没说话。 林稚不满:“吱一声啊。” 系统不得已开腔,声音压得很低:“林稚,我好像快要走了。” 林稚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系统:“直觉。”他顿了顿,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最近几天,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窃听我说话。” 林稚拧着眉头,一头雾水地道:“等等,你不是在我的意识里吗?如果真有人那么干,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和你要走不走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系统轻声说,他不知道跟谁学的坏毛病,说起这种严重的事情,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仿佛在讲故事,他说,“林稚,这一次并不是我有意隐瞒,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再告诉你真相。” “去哪?”他忽然改了称呼,林稚十分的不习惯,别扭道,“能不能尊重点。” 系统笑了一下,温柔道:“对不住。这段时间,你小心主角。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可以去天光墟找我。” 林稚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没有回音。 “系统?” 在林稚失去系统的消息的那一瞬间,前殿的沈焕骤然“看”到了许多凌乱的画面,纷至沓来,一半笼在云雾里,不甚清晰。 他缓缓睁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林稚?” 作者有话要说: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语、灌江口扛把子1个;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3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烟20瓶;流溢3瓶;留得残荷听雨声、詹旭阳2瓶;丢丢、鵺语、高举严江大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事发 与此同时,沈焕感到有丝丝缕缕的气流无声地汇入他的神魂,轻而柔软,极大地缓解了他周身的不适。他辨不出这神秘气流的来历,却本能地觉得很是亲近,仿佛……这本来就是他元神的一部分一样。 然而不过片刻,那往他元神里汇聚的神秘之气便突兀地断了,他晃了一下神,隐约竟生出点不舍来。 他不声不响地站起身,伸手拂去衣上尘埃,若有所思地望了魔君离去的方向一眼。 林稚。 这个名字,沈焕确实很久没听到了。 他离了撷英城,便把从前种种皆抛在了脑后,只是偶尔会想起明玉。起初是因为忙,丹阳会只是一个三流门派,明争暗斗却激烈得很,他进去之后,各方人马更是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不约而同地给他下绊子。 后来,他还了那个许长老的“恩情”,独自闯荡了没多久,就去了留仙宗。 止水峰清净,那人又身份尊贵,倒是没人给他找不痛快。那确实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光了,可大约就是因为太舒心了,他的心境前所未有的明亮,成天忙着修行,论道,要么就出去历练。往事本就晦暗不堪,被这么一衬托就更是灰败,缩在旮旯里,难得引起他的注意。 再后来…… 沈焕摊开手掌,引来几缕魔气,再后来,他就到了魔界了。 在止水峰那不算很长的平静的时光,像是他偷来的。拂流堂一事,他的人生才又回归了正轨,充斥其中的是无止境的修行,修行,被针对,被追杀…… 宛如宿命。 顶级仙门也救不了他。 一切看上去好像都和之前不一样。 可是沈焕明白,不一样的。 他记得那个人带他领略过的每一寸风光,记得那个人曾在夜里为他把脉,记得那个人曾经帮他挡刀。 那人淌到他身上的血是温热的,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纵然父母厌弃,世人不喜,但也有人是真心待他的。 虽然是以师徒的名义。 虽然不是独一份。 虽然那人在他的师姐师兄面前,要自在得多。 但是也够了。 他向来没有娇气的资格,这一点糖或许还不够甜,但也已经足够支撑着他捱过几乎把他剐割凌迟的魔渊,躲过从天而降的追杀,让他不择手段地也要活下去。 他想,他还欠他师尊一个交代。 他得回去向他道一声歉。 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这一桩事,他时隔多年又听到了那个曾让他深恶痛绝的名字,心湖竟然也没激起太大的涟漪。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差不多能确定,他自突破化神期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魔君“身体里”传来的。修真界何其广大,大能夺舍也不过是平常,或许魔君是和什么大能达成了什么协议。 如此一来,林稚为何能起死回生,又为何会以让他都觉得欠佳的实力登上魔君之位,便都有了解释。 不过无妨,他既然能杀他第一次,自然也能杀第二次。 世间同名同姓之人自然也有,只是他自见到魔君起就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反感和心悸,方才听到那个名字,更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明悟。 沈焕的眼底闪过一道寒芒,收敛了所有思绪,一切似乎都豁然开朗。 只还有一个不解之谜。 他想起醒来后听到的那些话,若真是那般厉害的大人物,怎会轻易让他听见他和林稚的交流?且奇怪的是,他只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林稚“说”了什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4 他无从知晓。根据那人的反应推测,他俩竟然还相处得颇为融洽。 是因为那人救了他? 沈焕微微蹙眉,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人的声音怎么会跟他如此相似? 方才痛到极点时浮出水面的,那根几乎把他和这人绑到了一起的“线”又是从何而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血龙芝,可若这人是林稚,若他真要用这血龙芝把他二人绑在一起,心里定然还有当年那等龌龊的企图,他已控制了他,为何又不碰他? 当年林稚只是撷英城的一位小小金丹就已那般飞扬跋扈,难道做了魔尊还收敛了起来? 他自认和这魔头没什么往来,便是从前在撷英城被他下了毒手,到了止水峰,师尊也会为他除去。 何况,他林稚那时若真是有这般手段,又哪里会轻易地丧命在他手中? 他心念电转,刹那间便把到魔界来后的事情都细细掰开揉碎体味了一遍,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他听到那位大人物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让……知道了你的其他身份。” 其他身份?他还有什么身份?在他身边出现过么?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再次沉下心神,试图再次听到什么。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对此人的“其他身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甚至于此刻再想到要杀了他,心底深处竟会涌出淡淡的恐慌。 是因为那根莫名其妙的线吗? 心神沉下来,却什么也没听到。 这和前一次听到的“无声”还不一样,上一回他能感到“那个人”的存在,只是不说话,而这一次,他沉浸入元神深处,却什么都没感觉到,空空如也,就像是那个人凭空消失了。 等等。 沈焕倏地一惊,这个“大人物”明明寄居于林稚的意识里,为何他听他的动静,却要沉进他自己的元神中? 他定了定神,忽略了仍在隐隐作痛的脑仁,再度探了探,确实没了那人的气息。 走了。 他顿了顿,万种谜团萦绕心间,他并非沉不住气的人,也知道在魔界更应该谨言慎行,毕竟不再是初出撷英城那会儿,只为自己活。他还要活着回修真界见他那位师尊。 可灵魂深处却像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他已见识过魔君的所谓本事,魔君受了重创,那位大能也不在,此事又关系到他的元神,未必会再有这样的好时机,何必再等? 不要等了。 沈焕略微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微微屏息,一步一步无声地绕过御座,向魔宫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落在地上连一粒尘埃也没惊动。魔宫幽静阴沉,压抑的寂茫里,唯有他的心在砰砰跳着。 却不是因为欣喜。 沈焕仔细辨别了一下,终于承认,他是有点害怕的。 魔君的寝宫离前殿有一段距离,他的脚程却也不慢,不过片刻便到了门口。 雕花木门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细微的缝隙。沈焕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一片血红色的衣角。 他抬起手。 门内忽听魔君道:“哪只耗子在外边鬼鬼祟祟的?本座没教过你们规矩么?” 没了系统,林稚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维持其他人眼里的大乘期大佬形象,都打算先闭关一段时间了,警惕性也提高到了极致。 不过他嘴上问着来者何人,心里却很清楚,这个时候还会来 接近他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君的,大概也只有沈焕了。 他想到系统消失之前留下的那句“小心主角”,心里就忍不住一跳,总觉得有什么超出他预计的事情发生了。 门外沈焕平静道:“君上,是我。” 林稚心想果然如此,他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不欲见人,开口便打算把人撵走,话到嘴边,他转念一想,沈焕如今只有化神期,便是天赋异禀,他打不过总能躲得过,正好可以借他试探一下自己如今在他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先前没一下把人打出重伤可以勉强用他惜才来解释,总归他是魔君,不用经常出手,只要维持住表象即可。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5 想通了此节,他于是端着魔君的架子道:“沈右使?本座记得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无故擅闯本座的寝宫是个什么道理?” 沈焕道:“属下有事请教君上。” “请教?”林稚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嗓音撩人,语气却很薄凉,“本座可无心教你。” 门外的沈焕眸光微动,出于没来由的紧张,没有轻举妄动。 门内林稚也没了动静。 这般僵持了片刻,林稚估摸着摆谱也摆够了,才道:“进来吧。” 有些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沉寂多时的空气被搅动,形成了小小的风旋。林稚的眼皮蓦地一跳,心里弥漫起不知来由的危机感,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出尔反尔地让沈焕“滚出去”。 可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他只是心虚。 这很正常,自从沈焕第一次血脉觉醒闹出了那种尴尬事之后,他面对沈焕时就总觉得气短。 来魔界之后尤甚。 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向沈焕。 沈焕黑如点漆的眼睛也正定定地望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各怀心思的两人皆是目光一闪。 幸而林稚戴着面具,他又因为心虚,不是很敢盯着沈焕仔细瞧,一时之间两人竟然都没发觉对方的异样,维持住了不动如山的表象。 只是气氛莫名胶着。 林稚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姿势,半躺着靠在床头,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弱点,以向对方传达出自己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信息,口中不咸不淡地道:“沈右使要向本座请教什么?” 他的动作不讲究极了,却并不让人觉得不雅,反而透着一股子睥睨一切的,赏心悦目的傲慢劲儿。 和沈焕记忆里的“天之骄子”实在是一点也不像。 熟悉感却愈发浓厚,甚至让他又嗅到了不绝如缕的冷淡的香气。 这香气十分的淡而清,和面前好奢华享乐的魔君并不搭配,和沈焕记忆里的林稚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清寂真人,他师尊身上的味道。 沈焕紧绷到了极致的心弦蓦然颤了一下,眼前忽然显出了一个他朝思暮念的人影,身着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裳,负手立在云端,淡淡地望过来,眼睛清而冷,映不进任何人的身影。 他一回神,恰逢魔君似是不耐,也正冷冷地扭头看他。 眉眼含霜,奇异地和他方才“看”见的那双眼重合在了一起。 沈焕耳畔嗡地一响。 魔君不悦地眯起眼睛:“沈右使?” 沈焕把这三个字听入耳中,下意识地和他记忆中的那人做了一下对比。 这一声“沈右使”也是冷的,若是语气稍微淡一点,嗓音再低沉些,敛去其中若有似无的颤音…… 不,不对。 虽然年深日久,但他的记忆却还没模糊 到这种地步。“林稚”的声音不是这样,要说像,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分明和清寂真人更像。 纷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整合成结论,沈焕便已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一般,竟然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本能地退了半步。 林稚把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心想,看来他大乘期的威势还在。 他没闹明白沈焕过来又不说话是为啥,但也不愿意去追究,打算不轻不重地罚他一顿,便算是揭过此事。 他于是含着薄怒道:“沈右使莫非是在戏耍本座?” 沈焕猛然醒过神似的,匆匆低下头道:“属下知错,任君上责罚。” 他的语气倒也没显得太过慌张,这很符合他一贯的表现。只是他低着头,林稚便看不清他的表情,这让他无端地有些不安,面不改色地道: “罢了,念在你重伤在身,本座便不罚你,西浣海处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6 他打算随便找个由头把沈焕支出去,门却陡然被风吹动,飞快地关上,只在合上的一刹那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林稚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深宫哪来的风? 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想破了头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念头急转,干脆连借口也不找了,犯病了似的忽然冷下脸道:“滚出去。” 沈焕不听,往前踏了一步以示自己认错的决心,说:“弟子知错。” 说完这半句他胆大包天地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林稚的一举一动。 林稚一开始还没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话大喘气,等了一下没等着下半句,才后知后觉这半句话的主语是什么。 卧!了!个!大!槽!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控制住心底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嘴唇抖一下,所幸他还戴着面具,只要不是做出震惊得张大了嘴这种动作,就还可以糊弄过去。 他这几日也不过是给沈焕补了一下魂而已,那种灵魂的牵动,大可以推锅给血龙芝。就像他和系统说的那样,沈焕最多也只是怀疑…… 然而沈焕根本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轻举妄动的人。此刻林稚回过味来了,再想起沈焕方才的种种表现,除非他眼睛瞎了,才会看不出这人是有备而来。 他又想起,沈焕方才脸上一瞬间的震惊不像作假,他在震惊什么? 林稚的脑子转得飞快,削弱了一半的神魂顿时有些撑不住。他便停了分析,当务之急是把沈焕撵出去。 ——他这时已全然没了一开始“打不赢咱也跑得了”的自信。 眼看着沈焕一步一步地逼近,林稚的眉眼里登时染上了被冒犯的恼怒,寒声道: “沈右使,本座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焕置若罔闻,又迈了一步。 他走得不快,缓慢叠加起来的压力却更让林稚心弦紧绷,决定重振君威,掌心刹那间聚起伪装成魔气的灵气,毫不客气地重重打出。 眼前却忽然一花。 下一瞬,脖子上骤然传来大力,他整个人被掐着脖子重重地推倒在了他奢华,厚软的榻上。 林稚震怒:“你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还满意你们所看到的吗(推眼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2个;炸源饼、无语、山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荒芜10瓶;长安夜话、留得残荷听雨声、南风2瓶;鵺语、詹旭 阳、阿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心火 沈焕充耳不闻,牢牢地压制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耳畔的玉枕上,林稚的余光可以看到那只手,修行之人,不是特别严重的伤,一般都不会留疤,更不会因为持剑之类的就磨出茧子。因此那只手还是很漂亮,白皙,修长,手指微微蜷曲,被玉枕一衬,仿佛也有了玉的莹润,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下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并不凸出,衬着有些苍白的皮肤,有种孱弱的美。 这是一双会让人想起高档玉制品的手,外表精致,脆弱而无害。 而现在这艺术品之一就紧紧地箍着他的颈项。 寝宫终年阴凉幽寒,林稚被按在他那总也捂不热的锦衾里,终于第一次在不自力更生的情况下感受到了暖意。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让他眼熟啊。 沈焕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神色晦暗不明,林稚便配合地摆出冷戾怒极的表情,一双眼几乎要喷火,威压更是释放到了极致。 ——企图把沈焕掀下去。 沈焕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也不说什么“弟子知错”“属下知错”了,君上也不叫了,只是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7 林稚森寒道:“沈右使,你这是以下犯上!” 沈焕闻言,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挑了一下眉梢,而后眉眼一弯,笑了。 他这一笑竟然一点也不阴沉,和他从前在止水峰的样子有七八分像,极恬淡而含蓄,眼神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很有君子风度的笑。 笑得一身黑衣都有了端庄出尘的味道。 如果他的手没有卡着林稚的脖子,一切都完美了。 林稚绝望地想,看啊,他掐着我的脖子笑得多开心啊。 沈焕慢慢地敛了笑意,手指终于大发慈悲地微微松开了点,慢条斯理道:“君上恕罪。” 林稚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作濒临气死状。 心里却不免因为他这一让步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结果他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沈焕忽然俯下|身,气息扑面而来。 林稚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巴掌呼到了他脸上。 他对眼下这么个情景实在是有心理阴影,简直要怀疑沈焕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然怎么就能把那晚的事还原了个七八成。 冰冷的床榻,掐着他的脖子,还有清醒着比不清醒更可怕的人。 沈焕被他挡住,出乎意料的并不勉强,只是弯着眼睛又冲他笑了一下。 他的下半张脸都被林稚的手给挡住了,林稚的全部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他如画的眉目上,清晰地看见,在他笑的那一瞬间,那长长的睫毛末梢有光影淌过。 是沈焕眼睛里的光,晦暗的,一闪而过。 他的脸是林稚按着自己的审美写出来的,最合他的心意,哪怕已经看过了许多遍,这一刻竟然也不由得为之片刻失神。 林稚看见他微微偏了一下头,眼帘垂下,弧度漂亮得勾人,挡住了眸中的神色。 而后林稚便感觉手腕处突然袭来了皮肉撕裂的痛楚。 沈焕垂着眼帘,眉目安静无害得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利齿却半点不留情地咬破了他的手腕。 林稚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条件反射地就要一巴掌甩他脸上并附赠暴躁的一句:“你他妈属狗的吗!” 不过他没说出来。 因为他觉得……这场景也有点熟悉。 是在沈家,沈焕那间窄小的破屋里,他轻佻地把手掌覆上少年沈焕的眼睛,恶意地赞叹:“眼 睛真漂亮啊。” 那时沈焕也是这样,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只不过那时,少年沈焕的眼里,跳动着的尽是蓬勃的,仇恨的火焰,是势要把他碎尸万段的决心,那时他还那么青涩,被他亲一下脸就能活活气晕过去。 而现在…… 他感到沈焕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他的伤口,撩起眼皮来看他,微笑:“想起来了吗?” 青年模样的沈焕,比少年时期还要好看,也更会笑,三分温柔三分蛊惑,余下四分是…… 是什么火来着。 林稚看着那双深得让他看不透的眼睛,举着伤残的手,终于无话可说。 这车翻得太惨烈了!! 就不能给个提醒吗!!! 沈焕笑微微地接上称呼:“林前辈?” 他一只手片刻不离地箍着林稚的脖子,余下的手则抚上了林稚的面具,眼神缱绻,动作温柔,宛如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分明隔着面具,林稚却在他目光的蛊惑下,恍然觉得他的手指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8 沈焕的手落在他眉骨处,语气柔软,带着依恋:“师尊?” 扫过眉眼,下滑至鼻尖:“君上?” 最终停在了嘴唇上,漫不经心地按了一下他的唇珠,目光幽深:“还是,沈文?” 林稚:“……” 林稚:“!!!!!” 沈文的马甲都掉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沈焕的手开始移向他的后脑勺,话音里的三分笑意温柔得让林稚脊背发凉:“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他这么说着,眸底忽然有一线暗红逐渐蔓延开来,最终取代了黑亮的瞳色,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感。林稚这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焕摸索到他脑后的绳结,解开。 面具脱落。 沈焕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这年头谁还会只戴一张面具呢。 林稚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沈焕看着怀里的人昏睡了过去,这才闭了闭眼,敛去了眸中的红芒。 他松开了始终卡着人家脖子的手,掌心贴着那被掐出了淤痕的脆弱皮肤,轻柔的妖气溢出,飞快地抚平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摆正了,手掌垫着男人的后脑勺,尽量轻柔地把他的脑袋放在玉枕上,又扯过了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坐在了床边,低着头望着他发呆。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男人脸上覆着的黄金鬼面具上。 好半晌,他才下定了决心似的伸出手去,触及那冰冷的东西却又倏地缩回。 方才稳稳当当地掐着别人颈子半点不露怯的手,此刻竟在微微发颤。 其实只要掀开那面具,就能看见这个人的脸。 但是…… 手悬在林稚的上空,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低眼看了看,抿了抿唇,把林稚的手拉过来抓在了手里。 寝宫里有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澄明如水朦胧醉,就像他在止水峰沐浴过的月光。 仅仅是在这相似的柔光下,轻轻地握住那个人的手——像那个人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心里就会涌起无法言喻的幸福感。 乃至于会渴盼月光能永久地照下去。 可惜月光总会黯淡,夜明珠倒是不会,然而那是假的。 也只有假的才能永远熠熠生辉,真的总 会破碎。 沈焕微微张嘴:“师尊。” 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他望着沉沉睡去的男人,能感到自己的心在为之怦然,手上的动作却没再过分一步,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拘谨,仿佛只是这样抓着那人的手,便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然而这样一厢情愿的温存也只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一过,沈焕的眼睛便又一点点地化作了妖异的红色,他放开了林稚的手,凑到睡着的魔君面前吹了一口气——那碍眼的面具便化作了齑粉,散在了地上。 魔君也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障眼法,精巧得差点就瞒过了沈焕的眼睛。 沈焕微微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眸中有兽瞳的影子闪过。 这时他才真正地看见了魔君的脸。 果真是他朝思暮想的,是他一度连盯着看都怕亵渎的。 好一副标致风流貌,好一双含情桃花眼。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79 这个人曾顶着这张脸把他牢牢护在身后,而今,他在脸上覆了一张面具,又心安理得地派人去杀他。 在他从魔渊里,忍着万蚁噬心的痛,一步一步挣扎着爬出来,一心想着要回去见他一面的时候,这个人,这个给他取字“如晦”,让他做个君子的人,高坐于魔界众人之上,软香温玉在怀,轻描淡写地下令,杀了他。 林稚。 林稚。 就在不久前,他听到这个名字时,还觉得前尘过往皆已随风去,无法再影响他分毫。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旧事永远不可能被遗忘,从旮旯里跳出来,连一根刺都没去掉,还能像一开始那样扎得他浑身是血。 他捂着脸,慢慢地笑了起来。 笑声很低,被尽数压抑在掌心里,听起来像哭。 什么生命里唯一特殊的人,什么知遇之恩,不过是个笑话。 他居然还想着回去救他。 他哪里是需要他救的人呢。 前尘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地在眼前掠过,沈焕清楚地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曾经胸腔里燃烧着的,爱意与敬意交织的火焰一寸寸地化作灰烬。 沈焕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眼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的兽瞳,冷冷地,高傲地打量着榻上一无所觉的人。 他能感到血脉里有什么在奔涌,那是他的妖血,是他厌恶至极的妖血,是林稚无数次在夜里为他安抚的血。 他为表自己绝不入妖族的决心,宁可跳下魔渊,在那之后更是对这一身血百般压制。 到现在,没有必要了。 火熄灭了。 沈焕的眼尾渐渐透出妖异的红,他感到周身在不可抑制地发热,一点忍耐也没有地微微俯身,像无数个不可与外人道的梦里做的那样,放肆地吻上了林稚的眼尾。 但是没关系,还会有别的火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初见。 林稚看着怀里晕过去的人,诧异:我就亲了一下脸他就晕了! 现在。 沈焕盯着身下昏过去的人,幽幽:我还什么都没干他就晕了。 就,林稚一开始“看到”的沈焕摘他面具的画面是幻境,解释一下。 二更君!!惊喜吗!!! 接下来可以开启“我绿我自己”和扒沈焕马甲的剧情了。 —————— 感谢为我投 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詹旭阳、无语、我不惜力、鵺语、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弗娑、烟20瓶;天光10瓶;鱼有柠檬6瓶;枟玥5瓶;晚樱、留得残荷听雨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品尝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0 林稚没晕多久,便因为心底莫名的危机感挣扎着醒了过来。 元神深处仍然有浓重的倦意上涌,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却困得看不清眼前景物,只是感知恢复了些许,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与此同时还有些腿软,他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皱着眉头,不过脑子地疑惑道:“沈焕?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含混不清,还有些哑,然而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放松和不自觉的亲近却是沈焕从未见识过的。 沈焕的动作一顿,眸中冰冷的红芒稍退,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眼里。 林稚老大不高兴地皱着眉,脸色有些臭,眼神却是软的。 这和沈焕记忆中的清寂真人,“林稚”,魔君都不一样。 非要说,有那么一点点像“沈文”,然而见过林稚当下的这一面,便会晓得,“沈文”的演技是多么拙劣。 沈焕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刻的林稚,在半梦半醒之间表现出来的这既不清冷也不傲慢的一面,并非是伪装。 他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林稚的“本质”。 他有一瞬间的心软,但又很快地意识到,林稚的表现未免太过前后矛盾。 方才还横眉竖目地让他滚下去,斥责他放肆,一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变脸了? 他还真是知道审时度势。 沈焕的心又硬了起来,眼底满是自厌,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原来是这么个人。 林稚却在这时抬手揉了揉眉心:“沈焕?” 这种不设防的,自然的语气。 沈焕眼睛微眯,审视着他。 方才被他忽略的违和感适时又浮现出来。而林稚也从他漫长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放下手来,别开眼,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奢华颓靡的宫殿,朦胧昏惑的夜明珠,酸凉丝滑的衾被。 还有沈焕不知何时探入他衣下的手…… 他忽然头皮一炸。 沈焕把他神情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心里的异样更浓,没来由地起了一个念头:他方才是在叫谁? 紧跟着他便看到林稚骤然冷下了脸,没见有多少身处弱势的慌张,只有高位者被冒犯了的深深恼怒: “给本座滚出去!” 他醒来时的亲近,高兴,一瞬间荡然无存,眼神也与之前判若两人,又冷又傲,深处则是轻蔑。 沈焕看得分明,里头还有几分惊愕。 前后的差别如此之大。 沈焕于是愕然又难堪地得出结论:他竟然真的不是在看他,他把他认成了另一个人。 亏他有那么一瞬间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猜测他也许是有什么苦衷。 ——猜测他方才流露出来的,才是他真实的情感。 确实是真情流露,却不是因为他。 林稚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变了脸色,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对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却很了解,只能硬着头皮冷声道:“沈焕。” “闭嘴。”沈焕失态地喝断他,脸色差极了。 林稚被他冷凝的眼神镇住,忽然忘了词,只能“听话”地闭了嘴,不尴不尬地维持着魔界头子的威严,和他对视。 沈焕闭了一下眼,眼底炽热得近乎兽性的红色火焰如潮汐般褪去。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稚一眼,凑近,林稚赶紧偏开头,却还是被他逮住,强势地吻了下来。 林稚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鼻尖恍惚嗅到了丝丝 缕缕的异香,他一时有些沉迷,沈焕却毫不留恋地退出,下了榻,一声不吭地拣起掉落在地上的碟躞带,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林稚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沈焕说没兴致就没兴致,但是……算了不管了。 ——不管是不可能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1 片刻后,林稚整理了一下乱得不成样子的衣裳,一面回想着这几日的种种,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奈何左思右想也还是整不明白他究竟何处出了纰漏。 说沈焕在这么多年的磨练中,眼力,心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他是相信的。可他又不是吃干饭的,哪怕一开始不擅长,演技也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精湛了不少,若真是他的问题,按照沈焕的表现,早该在一开始就爆发了才对。 他忽然想到系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闹着玩似的想,总不可能是系统跟沈焕告密了吧? 一时理不出头绪,林稚只得压下所有的揣测,强打着精神坐起来。系统忽然消失,诸多布置都得重新来过,眼下绝不是睡大觉的时候。 结果他堪堪坐直了,脑袋便忽然一阵眩晕,腰一软,一个没撑住又倒了回去。 林稚:“……”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菜到了这个地步,又试了一次,毫无悬念地再次软了下去。 后脑勺还磕在了床头柱上,震得他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愈发地晕得厉害。 但就算是脑子充满了浆糊,他还是很快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若只是头晕就算了,腰酸软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种身体上的,某种微妙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他记起沈焕的那个突兀的“告别吻”,脸色顿时好一阵青白变幻。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林稚瘫着休息了一会,感到心跳恢复了正常,又试着起身。 ——这次甚至没能坐起来,他的表情便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白了一瞬,重重地瘫了回去,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好一阵失神。 林稚:“……” 他喘了一会,清晰地感受到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可描述的渴望,默默地问候了一下沈焕的亲戚。 他在止水峰教给沈焕的可都是正派得不能再正派的功法,这些邪门歪道,他,他都是跟谁学的! 学就算了,为什么要用在他身上?! 沈焕这一走便是足足一个月没见人影。事态急转直下,他不来,也没有任何人来。林稚倒是动过把容愚叫过来的念头,然而魔宫几乎全是靠着他一个“大乘期”撑起来的,看似势大,底下却只有几个实力不怎样的合体期修士,断层得厉害。 考虑到沈焕那种完全不能以常理衡量的实力,林稚理智地觉得,还是不要给他送人头了。 他于是一个人在寝宫里待了一个月。 ——得亏他现在是一个不染尘垢的小仙男…合体期大佬,心理上受不了也可以随手画个清洁符解决问题,不至于会出现某些尴尬的情况。他只是身体动不了,一身灵力却没被封掉,一个月而已,修真界的时间不值钱,闭个关也就混过去了。 一个月后,沈焕终于再次露面。那时林稚还在闭关,感到不对时才停了手,一睁眼就看到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沈焕立在门边,仍然是一身黑衣,几乎要和身后略暗沉的光线融在一起。 眼睛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似乎是清减了一些,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然而大约是生来一副温雅俊秀的面孔,睫毛长而密,显得目光深邃又明亮,这么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让人觉得……温和无害。 林稚不 可避免地晃了一下神,心中唏嘘:他以前认识的沈焕可不就是温和无害嘛,要不是因为这,他一个月前哪能毫不提防地让沈焕走进他的寝宫? 刻板印象害死人。 沈焕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点不见外地坐在床边望着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醒了?” ……不,我就没有睡过。林稚振振有词地在心里反驳他,面上则很是冷酷地道: “你对本座做了什么?” 沈焕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忽而一笑,道:“没尝出来么?” 林稚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沈焕伸手去抚他鬓边垂落下来的发丝,林稚时刻记得自己的人设,当然就躲了…… ——没躲开。 久违的反应比一个月前还要猛烈,他僵了一下,呼吸不可自抑地急促了几分,额角登时见了汗。 沈焕慢条斯理地给他抹去额角的汗珠,又把汗湿的发丝拢到耳后,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下扫了一眼。 ——林稚就很庆幸自己穿得很隆重,完美地挡住了内里的不堪。 这时沈焕才再度开口,声音低沉了几个度:“我的血,你不是一直想喝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2 林稚:“……” 这件事真的有必要澄清一下! 可惜扬言要喝他血的确实是魔君本君,这件事他无可辩驳,便只能霸道而冷漠地坐着,虽然行动上躲不开,心理上貌似也不是很想躲,但表情上一定要把拒绝之意表现出来,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一点余光也没赏给沈焕。 沈焕也不在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他丝毫不为自己这堪称下流的手段感到羞耻,反而很兴致勃勃地,顶着林稚一手调教出来的温文尔雅的笑容,轻声问道: “君上可想再尝尝?” 林稚:“……”不了吧,这个好像有点伤身体。 沈焕好像没看见他眼底的抗拒,对邀请他品尝自己这件事充满了兴趣,其热情程度不亚于人间皇宫向帝王自荐枕席的妃子——说完他被汗水打湿的手便顺着林稚的侧脸轮廓线缓慢地滑到了下巴处,矜持地一俯身,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于是林稚被迫又品尝了一下自己的徒弟属下。 品尝完后还要听着沈焕搂着他,在他耳边状似冷静清醒地说:“方才请君上品尝的是我的舌尖血,比之上回,君上觉得有何不同?” 林稚头晕脑胀地想了半天,舌尖血是什么。 人体阳气最盛的地方就在舌尖,舌尖血乃纯阳之血,干嘛,给他僻邪吗? 过了片刻,他感到元神也跟着躁动了起来,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妙用。 林稚:“……”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遁走。 咳,推荐一哈基友的文哈,重生仙侠。 《秉烛[重生]》by似为夜宵 文案: 前世,顾陵是一只貌美如花、心狠手辣的九命猫。 把师门中光风霁月的小师弟害得黑化之后,他自己也遭了报应,死在了小师弟手下。 ——却不料自己竟重生回了师弟黑化之前。 本以为好好给他做个小弟,能保自己一生平安。 结果他一个不慎,把师弟撩弯了,顺便把自己也搞弯了…… 然后他发现,俩人上辈子就都是弯的…… 珠靴玉指擘箜篌,谁记山南秉烛游?结绮诗成江令醉,橐泉梦断沈郎愁。 就很有文化╮(╯▽╰)╭,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瞅瞅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弗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杏木渡、久远、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弗娑45瓶;我不惜力10瓶;枟玥5瓶;流溢3瓶;天光、昔o南、只是幻想2瓶;鵺语、津加布雷德、詹旭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疑虑 从前看过的各种不可描述的文在他脑子里呼啸而过,着重强调了以下情节:被下了春天的药,于是什么火焚身,丧失理智,被本能操控。 林稚:“……” 沈焕的手还在他脸上流连不去,他仿佛没看出林稚的窘状,又凑近了些,挡住了夜明珠的光。一片昏暗里,林稚不敢轻易动用神识,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隐在长睫下,纵是只有三分情意,也被映成了十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3 他微微垂睫,蹭了蹭林稚的鼻尖。 林稚登时受不住地一哆嗦,微微偏开头躲开这太过亲昵的触碰,尽量有威慑力地道:“沈焕!” 然而嗓音已被心火烧得哑了,这一声呵斥听起来非但没多少警告的意味,尾音还勾勾缠缠的,一听就是口不对心。 沈焕轻笑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嗯。” 林稚:“……” 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心累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沈焕却不放过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小指不安分地在他掌心里轻轻划拉着。林稚痒得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他牢牢地握住不放,只能被迫接受这带着恶趣味的折磨。 在多重刺激下,他的眼尾终于不负众望地,红了。 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了起来,偏偏心底又始终残存着一分理智,叫他不至于完全失去自我,只能硬生生地捱着,压抑着。 沈焕又在他耳畔慢声细语地说:“叫我如晦。” 顿了顿,打了个补丁,“林稚。” 这一声温柔极了,林稚已经有些昏沉,哑着声音跟着念道:“如晦。” 沈焕攥着他的手蓦地一紧,一把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几乎是有些凶狠地吻住了他。 林稚重重地喘了一下,闭着眼睛,难受地直皱眉。这番表现落在沈焕的眼中,就成了抗拒。 他想,他如今已彻底地落入了他的手中,抗拒又能如何?不过是无用功。 一边又想,明知是无用功,他还要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挣扎,可想而知,是有多么不把他看在眼里。 然而心思千回百转,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动作,手一下一下地轻抚林稚的脊背。 ——还是没办法做到对他的不开心无动于衷。 只是也许人家并不需要。 他这般想着,近距离地注视着大汗淋漓的怀中人,心里忽然被恶意占据。 林稚敏锐地察觉到,没过多久,沈焕的“安抚工作”忽然停住,攻势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一举一动里的暗示意味几乎瞬间淡了下去。虽然还在腻腻歪歪地亲吻他的面颊,双手却“老实”了许多,眼睫不时地轻颤两下,看起来竟然很有点青涩的味道。 ——仿佛方才逼着他饮血的人不是他沈焕一样。 又过了半晌,他连林稚的脸都不亲了,非常君子地抽身而退,仔仔细细地把林稚被揉成了一团的衣裳整理好,低垂着眼帘抱歉地说: “方才冒犯之处,还请君上见谅。” 林稚:“……”不,我不见谅。 沈焕若有所觉地抬眼望他,客客气气地问:“君上希望我继续么?” 林稚:“……”你他妈故意的吧? 沈焕含笑看着他,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林稚就懂了:丫还真是故意的。 方才两人挨得那么近,对彼此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沈焕虽然没被灌血,但其热烈程度半点不在林稚之下——想来,大概是因为沾了林稚的光。 此刻他还情难自禁,沈焕却能说退就退,这就让林稚忍不住想关注一下他的“身心健康”。 只是考虑到他眼下的人设,林稚到底还是管住了自己的眼睛,没往沈焕的身下瞟,严肃地目视前方。 沈焕正经人似的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滚烫的脸,掌心里聚起魔气,大发慈悲地为他洗净了面上的汗,询问道:“君上可好受了些?” 林稚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蓄意撩拨他,又在最后关头忽然捡起了底线,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免遭被日,还是该恼怒沈焕的报复心了。 沈焕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又望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林稚虚弱地靠着床头,半闭着眼,作高傲冷漠状。 片刻后,沈焕去而复返,关上门,自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个……容量极大的浴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4 桶里盛着大半桶热水,热气升腾,渐渐弥漫到了寝宫的每个角落。 林稚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沈焕试了试水温,转身走到床榻前,忽略了林稚拒绝的眼神,把他抱了起来。 林稚对热水澡其实十分向往,奈何看沈焕这架势,绝对不会让他自己好生享受。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屈辱的神情,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 沈焕低头扫他一眼,林稚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沈焕便配合地手滑,一个没抱住,让他跌进了浴桶里。 霎时间水花四溅。 林稚:“……” 沈焕抢在他之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君上莫怪。” 衣裳浸了水,格外的沉重。林稚裹着这一身累赘形容狼狈地坐在浴桶里,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的沈焕。 少年时期的沈焕就不用说了,鲜嫩可口,单纯好骗……虽然他那时并未利用这一点,可作为一个拥有碾压性武力值的反派,他可以轻易化解少年沈焕的所有反抗,便是沈焕凶狠地咬了他一口,在他眼里,也更像个发飙的小奶猫,可怜可爱。 那时,他甚至还会相信他信手捏造出来的新身份。 到了留仙宗,沈焕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心计智力增长了不少,但那时林稚的形象是正面的,花了一番力气便取得了他的信任。 从始至终,他接触的都是沈焕比较正直单纯的一面。 哪像现在! 林稚心力交瘁地想,根本玩不过。 怎么就突然翻车了呢? 他走了会神,忽听一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忙转过头,正好看见沈焕不紧不慢地解开碟躞带。 林稚惊了:“你这是做什么?” 魔宫缺水吗,堂堂名义上的右使,竟然要和他抢热水? 沈焕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答:“伺候君上。” 林稚:“……”要不起。 沈焕有理有据地指出,他眼下身体不适,行动不便,驳回了他的拒绝,洗了一个漫长的澡,这才意犹未尽地把林稚抱回了榻上。 林稚那一身魔君标配被汗浸透,穿不成了。沈焕便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了一套黑色的衣裳,丝薄的料子,袖子开得很大,上身后极其贴服。 林稚面无表情地任他折腾完毕,身心俱疲,强打着精神巴巴地看着沈焕,示意他快走。 沈焕微微一笑:“君上可是想要几个美人?” 林稚懵了一下,我要美人做什么? 沈焕被他的神情取悦,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贤良淑德地处理好了狼藉的地面,非常自然地钻入了林稚的被窝。 魔君被众美人惦记了多时的床,就这么被玷污了。 林稚梗了一下,还想垂死挣扎,说点什么把沈焕撵出去,一回头却见青年已闭上了双眼,呼吸轻缓。 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焕喂给他的血邪门得很,他躺着不动,那血也跟着沉寂了下来。不多时林稚便从那种尴尬的处境中脱离开来,离家出走许久的理智开始回笼。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如画的眉目,轻叹了口气,嘀咕道:“这又是何必呢。” 不知是在说谁。 他能感觉到,沈焕对他其实已经是诸多忍让了。 林稚倒也不是非要用恶人的面目来面对他,若是沈焕只把“清寂真人”当师尊看,他作为一个没下限的反派,也并不介意装装好人来改善自己的处境。 只是沈焕偏偏对他抱着那般心思。 明知道他做过什么,还能忍着不把他给一刀劈了,这心意太珍贵了。 如果“清寂真人”在沈焕的生命里彻底成为过去,林稚觉得,留个念想是可以的。但“清寂真人”以另一个身份活过来了,他就绝不能给沈焕任何正面的回应。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5 他迟早要走的,他的世界里,还有另一个沈焕。 林稚用目光描绘了一下青年的五官轮廓,心想,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沈焕”确实不可思议地像,但他应该时刻牢记,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不经意地想道,虽然眼前这个沈焕委实太瘦了些。 瘦得原本温润的眉目都显出了几分锋利。 等等! 他忽然一怔,再次仔仔细细地盯着沉睡过去的沈焕看了半晌。 黑衣墨发,容颜雪白。清减了许多,面部轮廓的线条流畅得近乎凌厉,脸上也没有林稚熟悉的笑容。 不可亲,不斯文,周身魔气纵横,眉宇间隐含戾气。 和在留仙宗时的,书卷气浓重的青年分明判若两人。 林稚的心蓦地一跳。 可他为什么依然觉得这个人熟悉得不得了。 他心神一乱,被没来由的直觉驱使着,忍着身体的反应,分出了一缕神识。 修真界有通过元神识人的方法,众修士因此很少会被一副皮囊所惑。沈焕的元神对他不设防,放任他探了进去,林稚却来不及为之动容,只是在熟悉的气息里出神地想,可惜现代没有这种精准识人的法子。 大概是他的目光停留的时间过长,沈焕的眼皮倏尔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 黑暗里,谁都没有吭声。 沈焕无声地凝视了他片刻,又闭上了眼睛,伸手无比自然地把他揽进了怀里。 他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身体孱弱手脚冰凉的少年,林稚与之相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一瞬间竟然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悚然一惊,暗自揣测,他该不会真是个天然渣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鵺语、29022146、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烟20瓶;looooooko13瓶;弗娑10瓶;山莲5瓶;天光3瓶;留得残荷听雨声2瓶;叶子、镜花水月、长安夜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分道 因为心里藏着事儿,林稚一夜无眠,默默地在沈焕的怀里躺了一夜的尸。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林稚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看着和他“睡”前毫无变化的昏暗夜色,心想,若是在修真界,眼下草叶上凝结的露水大约都已经干透了。 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忽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又被动地与沈焕挨得更近了些。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因此进了风,阴寒的气体窜上他的脖子,他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便感到有一只手探出来,把被角压实了。那人好像知道他哪里受了凉,掖完被角后又径直把掌心贴向他颈项。 做完这一切,手的主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无名指蜷曲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松开,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一小块皮肤上。 依稀间有暖意蔓延开来。 丝滑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脖子,却再没了往昔的凉意。林稚这才恍然发现,他竟然在这制冷装备过度完善的寝宫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舒适。 来魔界这么久,他终于过上了有人暖床的日子,那个人却是沈焕。 林稚心情略有些复杂。 好好的反派剧本,怎么就搞到床上去了呢。 沈焕明显没有睡回笼觉的需求,却也没有点个灯的意思,只是在仿佛永远也等不到日光的幽冷魔宫里紧紧地搂着他,力道之大,甚至让林稚感到了疼痛。 但是他作为一个被以下犯上,“满心屈辱”的魔君,此时必然是没有心情去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勒疼了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的,于是他便无动于衷地侧躺着,望着垂下来的床幔发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6 漫长的沉寂里,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沈焕表现得与昨晚判若两人。他好像忽然失去了折腾林稚的兴趣,规规矩矩地搂着林稚。只是双手越来越紧,显然心境并不平静。 好半天,他方才松手,与此同时,四壁上有圆润的珠子渐渐放出了柔和的光华,温暖的,透着绚丽的红色,宛若冉冉升起的朝阳。 林稚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在这伪造的“天光”里,沈焕翻身下床,不紧不慢地穿上衣裳。林稚面无表情地看着“晨曦”里他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这光景有些许不对味儿。 但他没琢磨出来。 沈焕扣上了碟躞带,转过身来垂眸望他。逆着光的缘故,半张脸都隐在了阴影里,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看了片刻,他才往床边迈了一步,俯下|身来。 这个架势顿时让林稚又想起了被迫喂血的种种,简直怕了他了,忙往后缩了缩,警告性地瞪着对方,眼尾收成一线,在这一刻竟有刀锋般的凌厉之感。 十分有君王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可惜了,是只被拔了爪子的老虎。 沈焕半点不停顿地摁住了他的肩,微微一低头便吻住了他。 唇齿相贴的一瞬间,林稚只觉得灵魂都条件反射地颤栗了一下。 他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什么随着这一吻消散殆尽,躲又躲不掉,打又打不了,只能被迫消受美人的恩情,索性破罐子破摔,任亲任摸,还分出了心神不着调地想,沈焕别是在吸他的精气吧? 沈焕察觉到他的不专心,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珠,却没再继续,退开一步,直起身来,在满室清辉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只是看着,一语不发。 他把自己的情绪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林稚委实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大想猜,他对这个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太过相似 的人总是抱着回避的心思,有心避免自己在对方身上投入太多的关注。 可大约是四周寂静得过分,明明从沈焕的脸上表情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却还总有种“他在伤心”的错觉。 这个错觉反映到他脑海里,就变成了“沈焕在伤心”五个大字。 不是别人,是沈焕啊。 连带着林稚的心也跟着酸了一下,几乎连直视沈焕的勇气都要丧失了。 好在,沈焕只是望了他片刻就体贴地走人了。 林稚如释重负,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往一边滚了滚。 滚完了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之间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连忙绷紧了神经,预备接受“惩罚”。 却迟迟没等到。 他愣了一下,闭目内视,发现一身灵气比前些日子要活跃许多,仿佛在庆祝终于挣脱了某样枷锁。 林稚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沈焕临别前留下的那个突兀的吻。 他还真是被吸了“精气”。 没了束缚,神识自发地延伸出去,感知到了门外立着的一条人影。 林稚收敛了心神,火速把自己捯饬妥当,确认自己恢复了魔君的风采,这才走到了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扬声道: “容愚。” 门外的人应声而入,单膝跪在他脚边,低头道:“君上。” 林稚垂睫瞅了瞅他一时兴起收的一身黑的属下,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 “你抬起头来让本座看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心腹在单打独斗的时候,可是以“千面”出名的。 容愚不明所以地仰头,目光是躲闪的。 林稚就不由得在心里扼腕,都怪他当年下手太狠了,好好的一个魔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连正眼看人都不敢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7 但他也不嫌弃,又吩咐道:“站起来。” 容愚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 他比林稚矮了半个头,但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身量颀长的男子,样貌也还过得去,只是…… 林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里就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挑剔。 只是远远比不上沈焕。 身段不如,相貌不如,气质更是被甩了十八条街。 这可是他的左使,他的心腹,结果就这么被沈焕比成了菜市场掉在地上都没人要的枯菜叶,他多没面子。 林稚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指关节轻轻地在扶手上扣了扣,淡声道: “你变个模样给本座瞧瞧。” 容愚一愣,小心翼翼地询问:“君上要属下变成什么样子?” 上道! 林稚假装思考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就沈右使那样罢。” 容愚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惧怕,脱口道:“右使大人……” 他自知失言,忙惶恐不已地闭了嘴,觑着男人的脸色,不敢再拖延,硬着头皮快速地点了身上的几处穴位,双手连连掐诀,最终变做了沈焕的模样。 他的业务能力还是过关的,林稚一眼就看出,这确实是沈焕的样子。身高,肩宽,五官的细微之处,无不像了个十成十,便是气质也被他尽职尽责地模仿了个七八分。 他垂着眼帘,向林稚不卑不亢地道:“君上。” 很像。 林稚的心里却毫无波动。他凝神思忖了片刻,又下了一串命令。 容愚恐再失言,什么都没说 ,闷头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一下表情,到最后甚至换上了一身月白的广袖长袍,衣袂飘飘,脸上笑意微微,烨然若神人。 依然是样貌像了个十成十,气质有八分像。像留仙宗上清寂真人座下的小弟子,也像林稚现实里曾经的那个高中同学。 然而再怎么像,林稚还是没法把他和“沈焕”联系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端详了他半晌,最终兴致索然地一挥手,道: “下去罢。” 容愚忙不迭地退下了,林稚瞥了一眼他仓皇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这个属下的胆子似乎又小了些。 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个。 反正很快就变成别人的手下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回想起不知多久以前,他在沈家墙头初见少年沈焕的情景。 少年沈焕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长大,体内有母亲亲手下的毒,常年摧残之下,身体弱到了极点之余,性格也难免有几分内敛。 和他的高中同学其实也不大像。 但他那时是怎么想的,他却已经忘了。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初来乍到,未必会把这个任务看得多重,想来就是见到了小沈焕,也什么都没想吧。 林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收了千头万绪,起身进了密室。 密室内有暗道通往修真界,既然沈焕都解了他的禁锢了,他也只好不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抓紧时间跑路了。 此一去,目的地为天光墟。 和魔君寝宫紧挨着的院子,沈焕同一中年男子相对而坐,微微闭着眼睛,似在沉思。 他对面的中年男子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茶,间或看他一眼,目光里透着疑惑和打量。 直到沈焕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对他冷淡地道一声“走罢”,他才露出了一个笑模样,道: “想通了?我就说,你怎么也是我们封神族的人,哪能一辈子不回家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8 沈焕不搭理他,一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片刻失态,不言不语地率先起身,敖青知趣地打住,跟着起身,笑着转移话题:“来,这边走。” 沈焕大步跟着他走入了一条不起眼的暗道,只在身形完全没入黑暗的前一刻微微停了停,回过头来,朝着岑寂的院子深深地望了一眼,仿佛可以透过重重门墙,一直看到空无一人的魔君寝宫里。 那目光并无什么温情,深处却又像是燃着一簇火焰,极炽热,极坚定,隐隐含着某种痛苦,更多的却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只一眼,他便毫不留恋地扭头跟上了敖青的脚步,再不回顾。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开启副本:霸道妖皇的淘气小逃妻(……) 啊我真是越来越晚了。 小剧场: 林稚终于找到系统,声泪俱下:沈焕变得太快了,说好的不会掉马呢! 系统露出和沈焕一模一样的脸,柔声:嗯? 林稚后退一步:你你你! 系统逼近:玩得开心么,君上? 真是好惨一男的,默默点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语、萨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玉微凉5瓶;鵺语、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逢君 沈焕的去向,林稚无从知晓。当初来魔界,系统直接带他穿过了空间壁垒。如今系统没了,他要回修真界,就只能走前人留下来的路。 上溯万年,魔宫最初是妖族的地盘,即便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修真界都完全舍弃了这片广袤荒芜的空间,魔宫仍然残存着诸多前往修真界的通道,大多数都被掩盖了起来,成为了禁地,只有少数还在偷偷摸摸地使用。 而这些密道,自然也是通往妖族的地盘。 通道两侧刻着繁复的阵法,闪耀着五彩斑斓的流光,林稚祭出一把小红伞以避免可能会有的空间乱流,向另一头走过去。 他走得不快,然而两界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用简单的脚程就能衡量的,因此,没过多久,这条神秘幽静的路便到了尽头。 林稚微微绷紧了身躯,神识往前延伸,此时修真界正是正午时分,他“看”到了一片葱郁的森林。林内古木参天,草木清香很好地缓解了妖气带给他的不适之感,有灿烂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间洒下来,让他这个久未见过阳光的人打心底地放松。 只是太安静了。 林稚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伞往前踏了一步,脑袋不可避免地眩晕了一瞬。便在这时,有劲风自左侧袭来,直指他的太阳穴。 林稚攥着伞柄的手一转,伞面向左边倾斜,一只利爪狠狠地在精致的缎面上挠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锐响。 他走出空间隧道时的轻微不适直接被吵没了。 那妖一击不中,转瞬间又到了另一边,再度凶猛地扑了过来。 林稚镇定地微微侧身,趁那妖扑空之际,展身一跃,长腿一跨,精准地落在了那妖的背上。 他一低头,这时方才看清了袭击者的真面目:一只矫健优雅的白虎。 他一手薅住了白虎后颈上的毛,以免自己被骤然发了狂的白虎颠下去摔成高位截瘫,一面用伞柄戳了戳它毛绒绒的耳朵,道: “这位道友,你且放我下来如何?” 白虎猛一仰头来了个后空翻。 林稚:“……”唉。 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呢。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89 妖族的领地意识十分之强,这回是他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了人家的地盘,他自知理亏,不好意思欺负人家,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人家的背上,上演了一场现实版本的骑虎难下。 直到白虎开始准备在地上打滚碾死他,他才不得不跳到了一边,等白虎冲过来又跳到它背上,如此反复几次,双方终于累得歇菜了。 白虎气得眼睛都红了,开腔道:“你快滚回你们魔界去!” 它看起来威风凛凛,一开口竟然是极为稚嫩的童音,抽抽搭搭的。林稚顿时罪恶感上涌,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干巴巴地说:“哎,你别哭啊。” 打架的时候气势汹汹,咋打不赢还能哭起来呢。 白虎才不领情,它没力气把这个无耻之徒殴打出境,便只能采取言语驱赶的措施,凶巴巴道:“你快滚出去!我们虎族不欢迎你!” “好好好,我走。”林稚举手投降,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尴尬地回头道,“这位虎兄,我问你个事儿啊。” “我不知道。”白虎瞪他,“你再不走,我爹爹就要来了!” “瞎说什么呢,你爹真来了,你还能赶我走?”林稚嘀咕了一句,眼看着白虎圆溜溜的眼眸里泛起了泪花,忙补救道,“我错了,我错了虎凶,我就想问一下,路怎么走?” 白虎:“……” 林稚眨眨眼:“怎么了?” 白虎警惕地瞪着他:“你别想耍花样,封神族和你们魔修同流合污,我们虎族可绝对不欢迎你。” “嗯?”林稚眼眸微眯,忽然改了主意,“那虎凶,封神族怎么走?” 白虎:“……” 林稚最终还是被白虎赶出了森林。 白虎虽然已经五百岁高龄了,但依然是一只小老虎,生平没出过虎族的地盘,龙族离他们又极远,它并不知道他们的住处。林稚非常遗憾,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明仙修的方向,闷头赶路。 没走几步,眼瞅着四下无人,他便换下了身上招摇累赘的华服,吃了一颗易容丹,确认自己从惊天动地的大帅哥变成了不那么起眼的英俊小生,这才放心地继续走。 他脚程快得很,尽管有一半神魂都分给了沈焕,毕竟是个合体期大佬,有心规避之下,倒也没碰上什么麻烦,顺顺当当地到了人妖两族的交界处。 天光墟就坐落于此。 林稚本身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幸而运气好,踏出妖族的地盘,神识刚好就感知到了那家他住过的客栈。眼下天光墟关闭,下次开放还不知是几时,这客栈自然也被舍弃了。 林稚站在破败了不少的客栈前,抬头看着空旷的天空,愁眉苦脸地嚼了一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 系统说走就走,只让他来天光墟找他,却没说怎么找。他一抬眼望去,连天光墟在哪都找不着,系统别是在驴他吧。 他略有些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忽觉手背上一阵刺痛,他愣了愣,垂眼一看,被他抹黑了不少的皮肤上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图腾,发光发热,他忍着灼痛看了好一会,才辨出那似乎是……一把剑。 哪来的? 林稚有些受不住地伸手挠了一下,那把看起来嵌在他皮肤内的剑竟然一碰就掉,落在地上化作了三尺长。 “寸阴?” 他忽然瞥到剑身上的一处豁口,这是尺璧。 是沈焕扫荡烈风老祖老巢的战利品,怎么会跑到他手背上去了? 他俯身试探性地握住剑柄,感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妙的联系。没等他想清楚它怎么会突然现形,剑上便骤然传来了一股拉力,拽着他直直地冲上了天。 林稚:“……” 手掌被牢牢地吸在了剑柄,他只能手忙脚乱地以灵力支起一个屏障,免得自己被大风吹成傻逼。 尺璧如受到了什么指引,蛮横地拉着他一路横冲直撞,到后来他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了,它才猛地一头扎进了云层。 林稚清晰地感到自己穿过了某个无形的屏障。 落地时眼前已换了一副场景。 天光墟此刻是亮着的,抬头看不见太阳,天光却明晃晃地笼罩下来,把此处的秃山照得无所遁形。 没了灵气四溢的天才地宝的点缀,没了夜色的遮掩,林稚发现大名在外的天光墟,真容居然比魔界还要来得荒凉。 目之所及唯有沙石和低矮的土丘,连根草都见不着。 更别说人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0 系统呢? 林稚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此地虽然僻静,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势。上回来这里见到的诡异场面还烙印在他记忆里,他不敢放肆,试探性地低声道:“阿系?” “大人,我在。”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林稚猛然回过头去,系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冲他微微笑着。 他仍然话,他又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宿主大人。” 林稚瞪着他,片刻后忽然大步冲到了他跟前,张开双手。 系统受宠若惊:“大人?” 林稚一把摁住了他的肩:“别动。” “哦。”系统有些懵。 林稚面色凝重,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重点关注他的脸。 系统不明所以:“大人?” 林稚不理,自顾自地微微低头,凑到他脖子边嗅了嗅,也不知是嗅出了什么还是没嗅出什么,半晌没动。 系统也不再打扰他。他人的鼻息轻轻地拂在他颈项上,他却恍若未觉,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脸上无害的笑容不知何时隐去了。 在林稚埋头沉思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往前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姿势,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搂入怀里。 林稚却在这时退后一步,瞥了他一眼:“没事了。” 系统倏地收回手,掩饰性地垂了一下眼帘,问:“大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稚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联想起方才吹过身侧的微风,他似有所悟,挑了一下眉,问:“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他好像一点也不懂什么是委婉,系统的眼睫微颤,望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竟然看不出这男人在想什么,只好斟酌着词句道:“方才有些失态,大人见谅。” “好说。”林稚笑眯眯,“咱俩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得抱一个庆祝一下啊?” 系统错愕地看着他。 林稚凑近了些:“嗯?” 系统受惊似的往后一缩,而后伸手抹去了他脸上易容丹形成的障眼法。 林稚:“……” 林稚怒了:“你他妈嫌我丑?”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系统揽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一开始十分的克制,然而不多时,系统便克制不住似的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林稚甚至能感觉到他双手的细微颤抖。 他伸手在系统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神深沉,像是能透过连绵不绝的荒丘一直看到遥远的天尽头。 嘴上却不着四六地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爸爸来了,阿系别怕。” 系统顿觉失态,忙一把推开了他,瞪了他一眼。 他大概是忘了,又或者是掩饰不住,这一眼竟然很有点又爱又恨的意思,林稚把他人设崩塌的一面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好受啊(……) 或许这就是本体和分魂的区别吧233333 林稚:我现在觉得我是一个爱上了三个人的渣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语、萨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枟玥5瓶;清凉一夏1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谜底 系统清了清嗓子:“南边。” “哦,”林稚转过身面朝东方,“南边是哪边?” 系统:“你右手边。” “好的。”林稚镇定地向右转,一马当先地往前走。 系统想了想,抬手给他打出了一道蓝色的箭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 林稚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带路,跟着箭头走得无比顺畅。 系统走了几步,慢慢地停了脚步,望着前方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茫然地按住了心口。 分明只是灵气凝成的身躯,他却能感到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其中流淌,陌生,炽热,来势汹汹,不知何起,莫名其妙得像是他无意间接收了另一个人的情感,却奇异的并不排斥。 反而有一种隐秘的欣喜在肆意蔓延, 仿佛真的有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让他恍然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错觉。 一看到那个人,就克制不住地想靠近,想拥抱,想…… 可他一开始对这位宿主分明毫无感觉,甚至是有一点点……不喜的。 林稚回过头来:“走啊,难道还要我背你么?” 系统赶在他的脸转过来之前放下了手,抿嘴一笑,好脾气地道:“这就来。” 林稚盯着他的笑脸多看了两眼,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修仙就是好,他都不近视了,一眼就能把系统脸上的表情看个清清楚楚。 这种温柔的,斯文得近乎腼腆的笑,他很久没在沈焕脸上看到过了。 在魔界,他看着沈焕冷凝沉默的脸,不止一次心虚地想,以后要是能想办法让他变回去就好了。 他又想起容愚。 平心而论,容愚的业务能力很强,神|韵样貌都模仿得很像,只凭眼睛看,和现在的系统几乎是照镜子的关系。 偏偏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无从辨别这份不同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先入之见还是什么,没准儿就是他想多了。 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可若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沈焕为什么会突然把他的马甲扒得一干二净,也就有了解释。 系统几步跟上了他,林稚忙收敛了眼里的深思,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系统笑笑:“来验证一些事情。” “哦,”林稚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没有。”系统说着看了他一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稚眉心一跳,下意识地一挣:“干嘛?” 系统没松手,反而挨近他,道:“大人闭眼。” 林稚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整个人被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有轻盈的气体温柔地托住了他,系统扣着他后脑勺让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神识被阻截在一个球形的空间里,他只能从偶尔掠过眼皮的强光判断,他们这是在飞快地赶往某个地方。 林稚的眼皮被刺得一阵灼痛,索性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道:“我现在已经合体期了,来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系统的身体紧绷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低声解释:“大人现在只是一个人,没事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2 林稚“哦”了一声,又问:“你怎么不回到我的意识里去?” 系统停在他后脑勺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道:“大人不喜欢这样吗?” “那倒没有。”林稚说,“就是觉得有点麻烦。 ” 系统沉默了一下:“不麻烦的。” 林稚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作为一个前不久还被沈焕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苦逼魔君,此刻顶着沈焕脸的系统的退步无疑让他有种淡淡的舒爽。 让你嘚瑟! 他暂时放下了心里的各种思量,也不再去想为什么系统从前对他怀着的某种恶意再没出现过,心情愉悦地任系统带着他前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种飞速的疾行才停了下来,脚下又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系统松开他,道:“到了。” 林稚偏过头,未睁开眼,便被过于强烈的光线刺得眼角沁出了泪花,他忙抬手遮挡了一下,适应了一阵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第一反应就是:天光墟居然有植被! 他们此刻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灵石铺地,玉髓砌墙,周围是青翠欲滴的高大古木,叶片被灵气滋润得几乎会发光。 林稚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是一种极其难得的炼材,在修真界出现手臂粗细的一截都会叫修士们抢破头,在这里却有绵延不绝的一大片。 树下欣荣生长的,也同样是各种天才地宝。 阳光劈头盖脸地洒下来,明亮得让他恍然觉得自己离太阳近了许多。 系统解开了结界,灵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林稚一时被冲击得有种窒息的感觉,往后退了一步,慢慢地适应过来,这才敏锐地察觉这里的灵气似乎有些太给力了: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修为竟然有了突破的迹象。 他一合体期修士,便是把自己埋在灵石堆里,都不可能有这效果。 系统拉过他,免得他爆体而亡,体贴地解释道:“这里的灵气有一半已经进化成了仙气,大人现如今还受不住。” 林稚问:“这里是哪里?” 系统望着他:“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在把大人带到修真界之前,我记得我在这里住了一千年。” 林稚眉头一皱:“天光墟的幕后老板是你?” 广为流传的传言说,天光墟交易的另一方,是天道。这里显然是天光墟的“中心”,是“仓库”,系统住在这里…… 那他的身份…… 系统摇头:“不是我。”他看了林稚一眼,“是天道。” 林稚飞快地否决了先前的猜测,心想,住在这里,也有可能是仓库管理员。 他想起上回来天光墟见到的,贪得无厌的修士一身血肉精华,连皮带骨头都被光秃秃的地面“吞噬”的场景,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忽然要告诉我这些?” “我……”系统的眼睫微微一颤,过了一会才道,“我没有骗你。很多事,我以前知道,但是说不出来。” 林稚闻言,紧接着问:“现在又为什么能说了?” 系统避开他明亮的目光,轻声说:“我心里有个猜测,所以才回到这里。” 林稚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嗓音,问:“是不是从沈焕突破到化神期的时候开始的?” 系统有点无奈地笑了:“宿主大人都猜到了,何必要再问我呢?” 林稚也跟着他笑:“求证嘛。”他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思量。 至此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系统和沈焕一模一样的脸,沈焕莫名其妙少了的一缕魂魄,还有他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 只是,若系统是沈焕缺失的那一缕魂魄,沈焕选择重新来过,为什么会独独遗失这一缕魂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3 如果“ 重生”不是沈焕所愿,系统已然如此厉害,那时的沈焕又会到了何种地步?他不愿的事情,又还有谁能逼他? “天道”在其中又是干嘛的? 还有,还有他在现实中遇到的那个“沈焕”,又到底是谁? 他想了想,问:“你是沈焕吗?” 系统的眼底倏尔闪过一丝冷意,生硬地否认道:“我不是他。” 嗯?林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系统也正垂眸看他,迟疑了一瞬,道:“我走后,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林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能对我做什么,我可是他爸爸。” 此言一出,系统顿时想起了,这个世界的主角沈焕他照着另一个人“写”下来的。 一草一木都是他笔下词句幻化而成,是他对另一个人的倾慕。 就连最初留下来做任务,也是为了回到那个世界,那个虽然知交零落,双亲已故,但却有那个人存在的痕迹的世界。 他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抿了抿嘴,不再吭声。 心口处传来了滞闷的痛楚。他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明明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感情,却偏偏能根据他的见闻来作出不同的反应。 林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奇道:“阿系,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系统冲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又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慢慢地松开,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对林稚造成的伤害,不管是为什么,当时他就是故意的,这一点无可辩驳。此时他也只能君子地退后一步,转身往宫殿深处行去,道: “跟我来。” 林稚走在他身边,他目不斜视,嘴上却轻声说:“林稚,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林稚不回答。 他可还记得两人一开始是怎么相处的。若是事实当真如他所想,系统这副突然情根深种的模样明显是受到了沈焕的影响。 只是这么一来,他又有些怀疑他先前想的另一桩事的正确性了。 他记得他和“沈焕”从来只有平淡的同学情分,“沈焕”对所有人都很淡,温和是表面温和,其实疏离得很。虽然确实给过他薄荷糖,却并不像那个梦里一样有过什么紧张青涩的表情。 本来看他和芸芸众生都没有任何区别的人,当真会因为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重身份就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爱意吗? 这座宫殿是一座孤立的殿宇,修得富丽堂皇,陈设却很简单。靠里摆着一张桌案,案上搁着些许零碎的玩意儿,还有一面镜子。 那镜子不知是什么金贵的材料做成的,呈椭圆形,嵌在天青色的方框里,上刻密密麻麻的纹路,泛着神秘的金属色泽。镜面则是灰蒙蒙的烟青色,如被什么蒙住。 系统捏着他那幻化出来的大袖子在镜面上擦了一下,镜面一阵闪烁,层层叠叠的阵纹闪过,忽而光华大放。 他扭头对林稚道:“可以过来看了。” “等一下。”林稚推拒,他拧眉想了一会,对系统道,“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镜子放在这里,不知道会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经过上回那次惨痛的教训,他不敢再把这个世界当作全息游戏看待。现在系统出于心底汹涌的感情,什么都愿意告诉他。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靠谱,他的感情还是受了别人的影响得来的,哪天要是反悔了可怎么办? 系统也想起了同一桩事,眼神黯淡了一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看了也没什么的。” 林稚:“……” 这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竟然比一开始爱答不理的大爷样还让他吃不消 。 他最终还是看到了镜子里的景象。 是在常年飞雪连天的某处山峰,整座山都被重重禁制牢牢地圈住,山腹被凿空,以罕见的冰灵晶修了一座雪白的陵墓。 陵墓中央放着一口冥玉石打造的冰棺,棺身遍布阵法,里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阵法不断闪耀,每一次闪耀,都有大量的灵气灌入男人的经脉内。 这么多的灵气,足以撑爆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于那个男人却毫无反应。除此之外,林稚还看到他因许久不见天光而显得格外苍白的手腕上绑着一副铁链,铁链上嵌着一寸长的针,深深地钉进了他的血管。 系统:“这是在封神族的封神山上。这些阵法只能勉强维持他的血肉不死,却不能让他保持生机。天光墟的每一次开放,都是为了换取足够的‘养料’,让他不至于太快老去。” 林稚望着那男人熟悉的眉眼,喉咙一阵发紧:“他是谁?”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4 系统静默了一下,声音愈发低:“是真正的‘神’。” 林稚瞳孔一缩:“那他还活着么?” 系统语气漠然:“神魂离体,应该是死了吧。” 那离去的神魂去了哪儿,他俩都清楚。 林稚匪夷所思地道:“那这个世界里,是有两个沈焕吗?” 他想起那把跟寸阴一模一样的剑,心想,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焕都已经重生了,天道为什么还要把他前世的身体放在这里?! 系统说:“我在这里住了一千年,一直看着他。” 林稚终于把目光从那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移开:“你是在解释,为什么一开始你会选择变成这个样子吗?” 系统没回答。他盯着那具经过千年万年的时光,依然完美的身体,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答非所问道:“林稚,如果我……” 话音戛然而止,林稚等了片刻没等着下文,不明所以地看他:“如果你什么?” 系统安静地笑了笑:“没什么。” 如果我也有了真正的身体,成为了一个人,你会选他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谁都不选,我有心上人了。 为什么写着写着就修罗场了orz。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不归4个;灌江口扛把子、杏木渡、清安啊、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寄、清安啊、灌江口扛把子10瓶;妄天鬿、清凉一夏、子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启程 他不说,林稚也不追问,目光又转向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他静静地闭着眼,嘴角虽没有笑意,眉眼却自然地舒展开来,神色一片沉静宁和。 确切地说,是淡然。 是历经世事后对所有事情的不在乎。 他有些惊奇地想,这会是沈焕以后的样子吗?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现在这个阶段沈焕的阴郁沉默,看不到系统温柔里的笨拙,他强大而宽和,即便是这么被困在冰冷的冥玉棺里,也让人觉得,他不是被束缚,而是在被谁恭恭敬敬地供奉了起来。 林稚忽然问:“你说的天道,是谁?”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系统却听明白了,道:“天道是自混沌里分化出来的一缕意识,是修真界运作永恒一切的道。” 林稚“哦”了一声,玩味地重复了一下他话里的三个字:“修真界。” 是管着修真界的天道,管不到仙界头上,也更无法插手神界之事。 这个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飞升成仙的人了,遑论破格成神的。 那上辈子的沈焕是怎么死的? 他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人,看着他无波无澜的脸,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是自己选择终结生命的。 这个猜测毫无根据,可冥冥之中却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真说起来,这个沈焕经历的一生才是他“写”的,可他在拜师之后具体经历了什么,他却无从知晓。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5 就连那面记载着他生平的白色璧玉也是残缺的。 他又是怎么从神界回到修真界的?回到封神族,是他自愿的么? 林稚心念电转,目光不经意地又瞥到了他交叠置于小腹处的双手。 那双手修长而漂亮,只是皮肤显出一种没有光泽的苍白色,像是缺血的样子。 这时,他看见那缠在那人手腕上的铁链蠕动了一下。 不对! 他顿了顿,凝神望去,正见那钉进年轻的神血管里的人人铁针里,有血光闪过。 这是在吸血吗! 他的后背蓦地窜上了一股寒意,忽然记起拂流堂那一日,沈焕神智不清之际单方面屠戮了几乎整个仙修未长成的天才,使仙修骤然面临断代的危机。 白虎一族和龙族并无太多交际,却连一只从未出过自家地盘的小白虎都知道封神族和魔界过从甚密。 神的肉身被他们困在封神山,以一身神血供他们修行。 还有整个封神族对沈焕莫名的执着。 他们这是……妄图称霸整个修真界么? 林稚霍然转身,抓住系统的肩,急切道:“能不能知道沈焕的下落?” 系统僵了一下:“从他突破到化神期以后,我对他的感应就被屏蔽了。如果他有心,可以感知到我在哪里。” 林稚深深地皱起眉。 封神族坚持了这么久,在这时放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是沈焕不知道清寂真人是林稚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真相”,不一定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封神族连神的主意都敢打,沈焕这么个小可怜回去,保不齐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气系统一声不吭地就让他翻了车,一对上那张无辜的脸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只得硬生生地憋着,憋得胸口疼。 系统目光一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封神族。” 林稚愣住:“嗯?” 系统冲他一笑:“这毕竟是你的世界。” 他这副痴情无悔的模样还是让林稚十分的不习惯,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含混道:“多谢啊。” 按照系统的说法,此处乃天光墟之上的一个独立空间,虽然小,却比天光墟要稳固许多。 稳固的意思是,就算直接撕裂空间去往遥远的封神族,也不打紧。 龙族栖息于广袤无垠的荒海之中。封神族势大,霸占了其中妖气最浓郁的蓬莱岛。 近年来妖族也开始热衷于炼丹炼器,为此还特意花大力气引了不少灵脉进来培植灵药,还自行研究阵法拘着妖气免得它乱跑。 以封神族为最。 因此一炷香的时间后,林稚和系统出现在蓬莱岛上方时,恍然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哪家顶级仙门的山上。 他举目眺望了一下整个蓬莱岛的繁盛景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好像可以理解这一群龙的野心。 这看起来比留仙宗还要适合仙修生存! 好歹做了这么久的仙修,他的心情略有些复杂,眉毛一挑便要往下跳,一只脚才迈出云端,一只手便拦着他腰把他兜了回去。 林稚:“干嘛呢动手动脚的?” 系统顿时手足无措地放开了他,解释道:“妖族对外人的气息十分排斥。” 林稚不由得抬手嗅了嗅:“我有掩盖我身上的人味儿啊。” 系统认真地说:“没用的。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大乘期的龙有许多,你瞒得过合体期,瞒不过他们。” 林稚看着他:“那你说要怎么办?” 系统踌躇了片刻,没说话,他垂下眼帘,俊秀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6 林稚:“?” 系统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可以帮你。” 林稚迅速地意会了,冷静道:“没别的办法了?” 系统斩钉截铁道:“没了。” 林稚用眼神充分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怀疑,最终还是在系统小媳妇似的娇羞里败下阵来:“行行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系统的眼睛微微一亮,耳畔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比大姑娘还纯情的模样让林稚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和沈焕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系统不自在地别开眼,声如蚊呐:“你闭上眼好不好?” 林稚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没了他的注视,系统自若了许多。他郑重地执起林稚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林稚惊讶地睁开眼睛,系统对上他的目光,视线忍不住游移了一下,却又很快坚定下来,抬手捂住林稚的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林稚,我和他不一样。” 而后他凑过去,隔着自己的手掌亲了他。 林稚微怔,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有一瞬间的震动。 有柔和的灵力灵活地透过他的手渡进了林稚的嘴里,林稚敏锐地感知到有他人的气息和自己的融合在了一起,又迅速地将之掩盖。这让他有种被侵犯的危险感,紧接着迅速地反应过来,隔着手都能做到的事情,没有肢体接触也能吧?? 这破系统竟然还驴他! 另一个人的气息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隐隐有往里渗透的趋势,甚至若有若无地触及到了他的元神。系统是已经成了神的沈焕遗失的一缕分魂,甫一接触,便以不可抗拒的强势姿态缠住了他的元神。林稚浑身的毛都要炸了,本能地一把推开了他。 系统惊愕地看他:“林稚?” 这无辜的表情,和那天沈焕把他撩得起火又故作温柔尊重的模样,是多 么像啊。 林稚简直要呕血:这他娘的就是一个人。 系统这时才注意到他脸上异样的潮红似的,慌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稚警惕地瞪他:“莫挨老子。” 系统百口莫辩,委屈极了:“我帮你看看好吗?” 林稚面无表情地:“怎么看?要我脱衣服吗?” 此言一出,他便看到系统极具迷惑性的温雅俊脸又是一红,一声不吭地别开了眼,很有些意动的样子。 竟然不反驳。 林稚:“……” 这破系统是真的不能要了。 系统又补救:“我和他真的不一样。” 林稚嘲讽脸:“哪里不一样?” 不待系统张嘴他又说:“算了我不想听,我身上的味道藏好了吗?” “藏好了。” 林稚瞄准了方向,一步踏下云头,落在了一片林子里。 系统飞快地追上他,拉住他手腕:“林稚。” 林稚斜了他一眼,目光挪到他手上:“撒手。” 系统于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松手,却又在下一瞬再次拉住他:“林稚。”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林稚,像是已经这么凝睇了他千百年,并且可以一直这么看下去。 奈何林稚铁石心肠,非但没有为之感动,反而淡淡地道:“你这是靠脸还是靠不要脸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7 “脸”是指他这副双方明知对林稚意义特殊的容貌,“不要脸”则是在嘲讽系统这种狗皮膏药的行为。 系统小步追到他边上:“我这次回天光墟,本来是想问天道一些事情。” 林稚顿时把他要不要脸的事抛到了脑后:“天道不是一坨没有自我意识的规则吗?” “它有的。”系统说,“只是一般人都接触不到。”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他要重新来过,并且认为,他只有按照上一世的路,才能走到同样的高度。” 林稚:“然后你发现你这是被洗脑了?” 系统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所有,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的,我知道他上辈子成了神,也知道他是怎么成的神,但是之后的事,我没有印象。” “林稚,”他小心翼翼地改为用两只手指拉住他的衣袖,目光炯炯,“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他能影响到我,可现在的我和他是不同的两个个体。我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我不会像他那样误会你,你不要这么防备我,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的。” 林稚:“……” 自己和自己较劲可还行。 他无力吐槽,只好揶揄了一句:“你知道他对我干什么了?” “我闻到他的血的味道了。”系统认真地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帮你消除掉。” 说着,目光忍不住在他唇上流连了片刻。 林稚:“……” 他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与此同时还有点不可名状的罪恶感,仿佛他是在两个人之间勾勾搭搭摇摆不定的渣男。 可这他妈的明明就是一个人! 眼看着系统把他自己都说服了,他忙不迭地阻止道:“不用!我觉得挺好的!” “哦。”系统失落不已。 林稚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日了狗的憋屈。 作者有话要说:咳,看到有小天使在评论里问,这里统一回复一下。 系统和沈焕是同 一个人,他是沈焕缺失的那一片魂魄。 他说“我不是他”,其实是在赌气_(:3∠)_ 而且情况特殊,他对沈焕,不管是上辈子这辈子经历过的都没有代入感,对,就是被洗脑了。又因为和沈焕一脉相承的独占欲,他才会说“我不是他”,并且想拥有身体,和本体抢人。 什么不同啊之类的,完全是因为沈焕还没有成长起来,双方的沟通不够,过不了多久就不是这样了咳咳咳。 就,我这么说,说清楚了吗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语、萨拉、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ilbert、妄天鬿、南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蓬莱 妖族毕竟和人修不一样,此处虽也有房屋,到底不比仙门中的精致,未化形的龙也更偏爱洞窟。除此之外,这里还有许多简陋的木屋,掩映在山石草木间,林稚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利诱或劫掠过来听凭差遣的低阶人修和妖修所居住的地方了。 封神族裔少,每个都是宝,哪能做那些侍弄花草的事。 系统目标明确,径直领着他无声无息地穿过重重屏障,往林深处走去。 走出这片小林子,眼前便豁然开朗。 林稚眼尖地看到远处巨树后有栋木屋,同为木制品,它和方才他见到的那些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气派得很,看起来像是什么大人物住的地方。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8 从小林子到那边要经过好大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平地,系统借口要躲过他人视线,一扬手幻化出了一件大氅,然后对林稚客客气气地说:“请吧大人。” 林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系统笑容可掬。 于是林稚妥协,钻了进去。 轻薄细软的“布料”罩下来,无比温柔地把他兜了个满怀。 分明只是极纤薄的一层,林稚却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舒服得像是泡在温泉里。 他喟叹了一声,瞅着这料子高端又眼生,不像是修真界那些“凡品”,遂上手摸了一把,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你变出来的吗?无中生有?” 修真界可没谁能有这法力。 系统看着他微笑,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柔和,眼神却隐隐透着几分忍耐:“当然不是。” 林稚:“不是什么?” “不是无中生有。”系统微微低眼,似乎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不老实的手,他说,“这是我的元神的一部分。” 林稚迅速就这句话展开了分析。 系统自己只是一缕分魂。 他捏在手心里的“衣料”是他的元神变出来的。 林稚顿觉指尖流光溢彩的丝滑布料变得烫手了起来,他猛地放手,失了支撑的大氅一下软趴趴地垂了下来,若有若无地拂过他露在外面的后颈,耳朵。 轻软,柔滑。 触感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林稚一想到这披着大氅皮的玩意本质上是什么,他就一点享受的心思都没了,甚至连衣服很正常的起伏在他眼里也变得不正经了起来。 你他妈的伪装成一件衣服就算了。 被拆穿了还要强行学人家衣服晃来晃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身上腻歪着。 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他有一瞬间几乎想把这臭不要脸的破系统推出去,或者他自己跑出去也行,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非常不情愿地忍了。 他臭着张脸,系统察言观色,识趣地没再来撩拨他,还往边上退了退,和他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以示清白。 那件雪白的“大氅”也安分了下来,没再动一下。 林稚:“……” 这作风陡然叫他看到了从前那个欺软怕硬的系统的一点影子。 他心里憋着口气,并没有因为系统的“识相”而觉得好受一点,走了几步他终于忍不住,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 轻若无物的“布料”落在了他手里。 系统立马给他道歉:“对不住,我无心这般……” 话没说完,后半截便忽然被一声闷哼掩盖。 林稚事不关己地:“怎么?” 手下却毫不留情,指尖在那光滑的料子上发泄似的挠了一把。 系统平稳的呼吸登时控制不住地往喘息进化,过了片刻,眼见着林稚毫无点到为止的意思,他终于忍耐不住,有些狼狈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林稚!” 林稚眼睛往下一瞥:“手给我撒开。” 另一只手则片刻不停地折腾着披在身上的大氅。 系统的眼睛都红了,慢吞吞地松开他,皱眉道:“你别这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199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偏偏只能忍着,林稚莫名地一阵耳热,又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意。 这是什么,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好放肆,自认为有分寸地放过了系统,嘴上半点不饶人:“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 系统低眉顺眼的,不说话,不急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林稚左右看了一眼,抓紧时间挤兑他:“州官?说话啊州官?” 系统忍气吞声:“怎么不见你和他这样?” “废话。”说到这个林稚就来气,“那是我的错吗?” “啊。” 林稚斜眼瞅他:“啊?” “嗯,是我的错。”系统说,话音里含着轻微的笑意,“到了。” 林稚有心吐槽一下他这种和自己较劲的幼稚行为,但还是按捺住,屏息凝神,和系统一起悄无声息地往木屋里面走去。 这木屋乍一看只有丁点大,里边却别有洞天,布置得很是周全。林稚甚至还瞥到了一个炼丹房,里边丹香氤氲,纵有热气迎面,也叫人心旷神怡。 他一晃眼看过去,觉得这炼丹房破有点眼熟。 炼丹房对面是一溜房间,分别放着丹药,备用的丹鼎之类,几个拖着尾巴顶着兽耳的小妖在角落里忙碌着,系统一拉他的手,眼睛看着前方,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不必多看,到了就知道了。” 林稚眼波微动。 穿过一扇月洞门,灼|热的丹香顷刻间便为微凉的灵植清香取代。 林稚的目光穿过被打理得欣荣繁茂的灵田,直直地看向对面。 繁花似锦处,有石桌一张并石墩几个,一对男女相对而坐。 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眉眼却冷淡得很,凭对面的男子如何绞尽脑汁地逗她笑,她也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别处,偶尔想起来了,才会赏对方一个不走心的笑脸。 然而只是这种恩赐性的笑,仿佛也足够叫那男子心满意足。 林稚盯着那言笑晏晏的男人看了好几眼,才皱着眉道:“李临时?” 他怎么会在这儿? 约莫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了些,李临时没什么反应,那女子却倏尔往这边看了过来:“谁在那儿?” 系统,一扬大氅把林稚整个人罩住,往前迈了一步,用背挡住那女子犀利的眼神,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搂。 林稚轻轻叹气,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你能别这么……明目张胆不?” 系统捉住他的手,眼神无辜极了。 林稚又皱着眉道:“不是,你这么敏感一统,这么抱着我真的没事吗?” 系统想了想,按着他的后腰往怀里贴紧了些。 林稚:“……” 个臭不要脸的玩意! 系统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松开他,轻声道:“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可没说我不生气。”林稚打开他的手,走到一边, 沉默地看着李临时。 那女子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李临时问:“明胭,怎么了?” 若不是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仅看脸,林稚几乎认不出来这是谁。 留仙宗的清醒真人,永远睡不醒的炼丹大师,据说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过,遑论生动的表情。 便是这么一个性情古怪又傲慢的顶级仙修,此刻坐在封神族圣女的对面,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对她关怀备至。 明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事。你既入了我封神族内,以后便不可直呼我的名姓,该称我殿下,明白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0 李临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好,殿下。” 明胭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伸手捂住红唇打了个呵欠,她那本就遮不住什么的半透明紫纱滑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李临时忙匆匆别开眼。 明胭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俯身,刻意压着嗓音问:“你们仙修都这么害羞的么?” 李临时往后一缩,眼神躲闪:“我,我也不知道。” 明胭望着他笑:“你可真是个呆子。行了,本座走了。” 她说走就走,李临时“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呆坐着,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却到底没敢开口留她。 林稚和系统给她让路,明胭一直走到月洞门边上才笑意盈盈地一回眸,道:“小殿下的事,就麻烦李道长了。” 李临时被烫着了似的偏过头,耳根红成一片,讷讷地应道:“哎,哎。” 明胭又冲着他笑了笑,这才翩然走远了。 她那一笑里并无多少讨好的意味,高傲又妩媚,,偏偏充满了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一眼看到就不由得头脑发昏,空气仿佛都因为她而黏腻了不少。 林稚在一边,也将她这个笑容收入眼底。饶是他性向对不上,眼睛竟也被蛊惑似的,直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嗅了嗅鼻尖残留的异香,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心情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愉悦,他诧异道:“这就是你说的,龙族的魅力吗?” 系统不回答,伸手在他面前飞快地扇了扇。 这个动作未免太过幼稚,林稚愣了一下,忽然偏过头笑了。 系统企图把他扳回来,林稚抬手挡住,语气严肃:“你干什么呢,哎我发现这味道还挺好闻的,让我再闻一会。” 系统僵了一下,抓着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无奈极了:“林稚。” 林稚被他晃得心蓦地一软,差点没坚持住,心想,真是夭寿了,系统这完蛋玩意儿还学会撒娇了。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动摇,趁热打铁,小小声说:“别闹啦,你不是还要做正事么。” “哦,对,正事。”林稚回过头来,“她刚刚说的小殿下是谁来着?” 系统不说话,凝睇了他许久。 林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就有点扛不住,眨了一下眼:“你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系统那个按着林稚的腰贴近自己的动作是在耍流氓 就,戳了一下这样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弗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生就是条咸鱼4个;溪凉、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洛阳轻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 重新收藏 第79章造神 他的表情忽然空白了一瞬,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系统黑亮的眼睛染上了一线绯红,又慢慢地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了一个矜持的微笑。 他自己的元神幻化的大氅流光溢彩,眼睫末梢被照成了浅色,映得瞳仁清亮而安静,恍然有种不似人间的美。 林稚又嗅到了淡淡的异香,不是明胭那种透着脂粉味的甜腻,清爽,淡薄,不疾不徐地侵略他的嗅觉。 和他曾尝过的沈焕的血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1 他有一霎那的失神。 系统见好就收,一闭眼敛去了眸中的异色,又冲他笑了一下:“你别看她。” 林稚骤然醒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笑就差点起了反应,他瞪了系统一眼:“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目光往下一移:“撒手。你以为你才三岁吗还要爸爸哄?” 系统委屈求全,放开了他,嘴角放平了,垂下眼帘,很低落的样子。 林稚觉得眼睛疼,勉强妥协:“行吧,我不看她。” 系统眼睛微亮。 林稚冷笑着说出下半句:“我换个人看。” 他说到做到,当真不再看系统一眼,为免系统继续在这事上纠缠下去,又自顾自地转移话题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看老男人吗?” 他盯着对面兀自微笑的李临时看了片刻,很做作地来了一句:“诶我发现他还真挺好看的。” 系统理智地没中计,道:“封神山为封神族禁地,寻常人不得靠近。我的神魂里有天道的禁制,无法直接带你毫发无损地闯过去,因此需要借他的身份一用。” “你早知道他和妖族有一腿了?”林稚问,语气笃定。 系统一顿:“我……” “行了,我又不怪你。”林稚看了他一眼,“看把你急的。” 他又看向李临时,脑海里一忽儿是炼丹师面对明胭时温柔到谦卑的笑容,一忽儿是殷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神志不清的沈焕护在身后的坚定眼神,半晌没说话。 他知道那天换了谁,但凡是留仙宗的弟子,殷掌门都会这么护着。 他还知道,和他这个半道从天而降的小师弟不一样,李临时他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 那么,从小被殷季护到大的李临时,为什么会就这样倒戈? 龙的魅力当真有这么大么? 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忽然问:“在沈焕的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吗?” 系统:“不是。”他望了望林稚的神色,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是你的原因。只是他的存在感不怎么强。”因为清寂真人一个人就能够碾灭沈焕心底的最后一蓬火苗,逼他发疯,让他走投无路地跳下魔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林稚的指尖。 林稚斜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瞎说什么呢,这不都是您的安排么,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嗯,是我的错。”系统不辩解,认错后又问,“为什么不好?” 林稚有理有据地说:“我还要看别人呢,别人看到你这样,不让我看了怎么办。” 系统挺平静地接话:“那就看我。” “臭不要脸的。”林稚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他一句,“你要怎么借他的身份用啊?” 系统:“妖族嗅觉灵敏,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再进去肯定会被发现。你……” 他说到这里踌躇了一下,林稚转回目光:“我什么?” 系统微微蹙眉,不大高兴 地用眼神示意对面的李临时:“你还要看他吗?” “我看他干嘛。”林稚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才心头的郁气登时散尽,他没忍住对着系统乐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经地说,“不看了,他还没我好看呢,改天找个更好看的。” 系统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笑,也不恼,等他笑完了说完了才轻声说:“那大概是找不着了。” 这一句跟气声似的,轻飘飘地落在林稚的耳畔,让他的耳朵和心都痒了一下,忙清了清嗓子,道: “嘴可真甜。你要对人家干什么啊,还问我看不看。” 李临时大概是回味够了和女神的相处时光,意气风发地打道回炼丹房,林稚跟在他后面,听系统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这两者没有关系。” 林稚:“哦?”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2 系统平铺直叙:“我只是不喜欢你看他。” 林稚不以为意:“那关我什么事,我看别人也一样的。” 系统就别过了头,不吭声了。 李临时进了炼丹房,几只小妖愈发忙碌了起来,林稚站到一边的空地上免得挡了人家的路,系统还是不说话。 他有点惊奇,这还是重逢以来,系统第一次主动晾着他,他就忍不住手贱地摸了摸系统的脸:“阿系,生闷气呢?” 系统还是不看他,声音有点闷:“摸了我的脸,就是我的人了。” “好金贵一张脸,镶钻了么?”林稚赶紧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我摸过的人多了去了,分不了。” 话音未落,他的动作猛地停住,心头像是骤然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呼吸都停了一下,一扭头看向了对面的炼丹房。 李临时站在丹鼎旁,手里拿着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一只兔妖颤抖着匍匐在他脚边,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几乎要控制不住现了原形。 林稚在砰砰砰的心跳声中盯着那瓶子里深色的液体,难受地扯了扯衣襟,心想,那是什么? 李临时打开了瓶塞。 一股愈发强烈的威压四散开来,林稚如被人抡着锤子照着脑袋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一黑。 系统及时扶住了他:“别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极强势地破开了那个瓶子里的液体散发的威压,清晰地传进了林稚的耳里。林稚一皱眉:“那是什么?” “神血。” 林稚吃惊地又要扭头去看李临时,系统叹了口气,直接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一会儿再看。” 林稚“哦”了一声,倒也没跟他唱反调:“封神族这是要做什么?” 把神困在山中,放血供他们修行还不够吗?还要用这血来做研究? 他想起那静静躺在冰棺里的男人,想到这是以后的沈焕,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不知道。”系统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仿佛那不是他曾经的身体,平淡道,“可能是要再造一个神吧。” “造神?” “祖上出过一个神算什么,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与其靠着总有一天会用完的死去的神的血肉来强化全族,不如倾全族之力再造一个神出来。” 林稚想到封神族对沈焕莫名的执着,脱口道:“沈焕就是他们选中的‘新神’人选?可他们明明都是一个人。” 系统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他们又不知道。可能只是看他长得像,人选也不只他一个。” 毕竟封神族人数目稀少,能逮着一个看起来合适的,当然不能放过。 林稚眉头又拧了起来:“上辈子,你……沈焕也是 这么成神的么?” “不是。”系统否定,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飞升成神了,也许在后来他知道了。” 所以才会选择重新来过。 林稚一想也是。那时可没有另一个成神的“沈焕”的尸体供封神族研究。 可是,既然都时空倒流重新来过了,天道又一心一意地想让沈焕照着上辈子的路走一遍,又为什么还要把沈焕上辈子的神身和兵器扔到这一世的修真界来? 系统一开始对剧情的维护可不像作假。 系统挪了挪食指,一点点地把他拧起的眉头抹平:“不要想了。这个世界的时空已经乱了,但我会护着你的。” 林稚:“那沈焕呢?” 系统“唔”了一声,不负责任地说:“他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这话和“管他去死”的意思也差不多了。 林稚沉默了片刻,又轻声问:“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系统的身子僵了一下:“你后悔了么?”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3 “啊?什么意思?”林稚一愣。 “没什么。”系统三言两语地岔开话题,回答他,“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作者……” 话音戛然而止,他话明显没说完,林稚等了一下,又听他放慢了语速,重复道:“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好看。”系统说着,放开了手,“可以看了。” 林稚睁开眼睛,看见李临时手里的小瓶子已经没了,正往丹鼎里丢了一些别的什么。 系统的话没说完。是因为突然发现不能告诉他,还是因为…… 因为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啊我写他俩互动可以写一万字!但是怕你们觉得我水,只好遗憾地打住。 以及我的作息是白调了(望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惊见 李临时炼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丹,林稚在此道上并没有什么造诣,看不出什么名堂。李临时不愧为修真界久负盛名的炼丹大师,一手炼丹术炉火纯青,还把炼丹的动静遮得严严实实,一点气味也没流出来。 林稚看了一会就不看了,系统便带他把整个蓬莱岛除了最深处,都转了一遍。 于是林稚深刻了解到了封神族族裔稀少到了何种程度,以及掩藏在这座海岛宁和出尘的表面下的,某种蓬勃的野心。 李临时炼成这一颗加了神血的丹药,共花了七七四十九天。到后来,整座炼丹房都被明胭遣人严丝合缝地围了起来,力求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丹成之日,林稚正在一处山涧中旁观几条方才成年的龙化形。他和系统并肩站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这里已十分靠近禁地,整条山涧皆为妖气凝结而成,其中混着丝丝缕缕暗光流转的红色丝线,令人见之便心生忌惮。鉴于先前在天光墟的所见所闻,林稚不太想猜这红色丝线是什么。 幼龙们缩小了身形,跃入其间,奔腾的妖气和红线被吸收进他们的体内,气势一天天增强,变得神秘,危险。 有天赋过人的率先发出了一声悠远的龙啸,声震苍穹,而后龙角和五爪急速缩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的四肢,五官。再闭一闭眼,捞起蜕下的皮往身上一披,便宛然一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妖修。 他只有化神期,林稚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却在这只刚刚成年的龙的身上感受到了在敖青身上都没体会过的,隐隐的危机。 他数了数山涧中剩下的龙,只有八条而已,不由得有些惆怅地问系统:“他们这是何必呢?” 封神族本身已经站到了修真界的巅峰,人口又是真的少,顶级妖兽无不繁衍艰难,便是真的成了整个修真界万族之上的皇帝,想必也找不到比蓬莱岛更适合他们住的地方,这种野心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问完,还没等到系统的回答,眼角余光便突兀地被一片强光占据。林稚忙回过头,但见远处一束霞光直冲云霄,乌云翻涌,急速朝那光束汇聚而去,不多时便堆了厚厚一叠,云层中电光乍现,伴着隐隐的雷声。 这一粒丹,竟然引来了天劫。 山涧中的几条龙也受了惊吓,纷纷冒出头来,龙吟阵阵。 系统体贴地给他做翻译: “那是什么?” “圣女好像说过……” “说过什么啊?” “我也忘了。” 林稚听着听着,渐渐觉得不对劲儿:“怎么,难道这个丹还是第一次炼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4 他初来蓬莱岛,就赶上了封神族的大动作? 他想起李临时往这丹药里加的那一瓶神血,心底无端地生出了一股焦躁。 按照系统所说,封神族“造神”的人选有好些,以他们近些年搞出来的事儿,这一想法大概很久之前就有了,他们这般激进,有了想法,没道理拖到现在才实施。 当然,也有可能是前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准备,也许就连这粒丹药都只是一次尝试。 只是,林稚抬头看了一眼那浩荡的天威,饶是他在炼丹一道上没什么见识,此刻也直觉,这大概已经是修真界丹途的巅峰了。 就连李临时自己,都不一定还能炼出第二颗。 人选有好几个,丹药却只有一颗。 要怎么分?点梅花来确定?还是……他们已经确定了最后的“新神”人选? 系统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 “没事。”林稚冲他笑笑,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忽而说,“阿系。” “嗯?” 林稚斟酌了一下措辞,有些艰难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到过去,重新变成……”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系统的表情,随时准备转移话题。 系统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静静地听他说完了,才微笑着说:“没有。” 他凝视着林稚,语气笃定:“从来没有。” 林稚惊讶:“哪怕是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没有过吗?” “没有。”系统微微阖眸,思索了片刻,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林稚,我说过,我不是他。我在意的只有你。” 林稚:“……”不是,能不能说正事了! 系统这种突变的画风让他不适应了,偏偏系统本人一无所觉的样子,还在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我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 林稚:“……” 林稚面瘫脸:“好好说话。” “好吧。”系统眼底流露出几分遗憾,但还是从善如流地不再占这种口头上的便宜,笑微微地说,“我对其他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这就好比你在你那个世界里看电视,观众也不真的想参与其中,对吗?” “那也不一定吧。”林稚十分耿直地说,“如果是部偶像剧的话,我觉得大部分女孩都还是很乐意参与的。” 试问,哪个女孩没做过被众靓仔环绕,左拥右抱的梦呢? 系统顿了一下,竟然就这么被他带跑了话题:“你也是这样吗?” 林稚:“……” 林稚:“????” 林稚一言难尽地:“我说的是女孩。”你这个系统是不是有毛病? “哦。”系统看起来并没有放下心来的样子,“可是,你也喜欢男人。” 林稚:“……” 好,你成功说服我了。 系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理智在,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虽然他看起来非常想纠结下去,他转回正题,说:“对我来讲,我看到的所有事都和一部电视剧没什么差别,我没有代入感。可能,” 他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可能是因为,我真的 只是他的一缕分魂,算不得真正的人吧。” 林稚沉默不语,像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话也不是这么说。” “嗯?”系统望着他,眼底的落寞还没散尽。 林稚冷静道:“我们看电视剧都很真情实感的。” 系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5 林稚仿佛没看到他渐趋崩裂的表情,继续说:“不会没有代入感。” 系统张了张嘴:“所以?” “所以,”林稚看着他,目露怜悯,缓缓道,“你是不是没看过什么优秀的电视剧?” 系统在这时竟然坚强地绷住了表情,神色落寞,宛若一个忧郁的世家公子:“或许是吧。” 林稚也十分怜惜地看着他,心里冷笑:还想套路我。 这不能怪他,真不是他要故意捣乱,系统一开始的画风虽然和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但好歹也是正常的,偶尔还会害羞一下。 但是!但是! 没多久他就变了,他不知道到哪学习了一套“教你怎么追男人”,从此画风就彻底变了,害羞是不会害羞了,聊天也不会聊了,说着说着就要“自以为地”撩他一下,落寞啊忧郁之类 的表情,更是时不时地就要来一下。 ——宛如一条智障。 被轰炸了近三个月,纵然系统十分貌美,林稚也还是扛不住了。 好好的谈话无疾而终。他庆幸不用直面系统“肯定会有的”表白,对于系统“可能会有的”正经话,就只好自己根据他方才说的和这些天的表现去揣测了。 系统说他看其他事都没有代入感,林稚其实是相信的。 根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系统就连对他的感情,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他像是一个骤然有了感情的机器人,一开始凭着本性发挥,误打误撞之下还很有点撩人于无形的意思。奈何林稚郎心似铁,他久攻不下,就换了画风。 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全身心地扑在了林稚身上,对其他的人和事都无动于衷。 这种感情来得突然又猛烈,教林稚止不住地怀疑,是分魂天生就有限制,无法接收本体的全部感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比如天道? 两人相对无言,林稚心里装着其他的事,不知不觉中时间便过去了。丹劫毕竟比不得修士突破时的天劫,一刻钟便安然度过。 乌云散开,露出了明净如洗的天空,温煦的阳光透过树梢零零星星地洒了下来。 林稚如梦初醒,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系统轻轻点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仍然保持着忧郁的表情。 林稚心下诧异,系统却好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收敛了神色,先一步跳下去,含笑向他伸出手来。 林稚面无表情地拍掉了他的手。 系统笑容不变,并再度把手伸到了他可以够到的地方。 林稚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微微笑着,背后是奔腾的山涧和苍翠的草木,有光斑落到他眉骨处,目光是如山的沉静如水的温柔,整张脸说不出的清秀温雅。 即使看透了他本质,此刻也还是不由得为这如画的一幕而恍惚了一下。 林稚踌躇了一下,认为拍掉人家的手这种动作未免有点傲娇大小姐的意思,便转了个方向,刚要起跳,系统又一步堵到了他跟前。 忙刹住车的林稚:“……” 他没好气地把手搭到了系统的手里,系统微微一使力,拽着他跌到了自己的怀里。 ——看吧!就是这样!明明他可以自己帅气地跳下来,非要让他这么摔一下。 林稚内心毫无波动,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结果他堪堪离开了一点点,系统又紧了紧胳膊,把他拉了回去。 过分了啊!! 还有正事呢大兄弟! 系统在他耳边低声问:“林稚,你有没有……” “没有。”林稚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果断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身就走。 边上还有几条刚成年的龙!能不能不要这么黏糊糊! 赶到炼丹房那边时,李临时刚刚把新鲜出炉的丹药郑重地放入一个灵玉瓶里,打算出门。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6 系统显露身形,对上他的眼睛,片刻后,林稚便眼睁睁地看着李临时改变了主意,表示要带上他们这两只小妖作为帮手。 一行三人直往封神族的禁地走去。 越至深处,各种盘查便越发严格。凶阵叠了一层又一层,酝酿着狂暴的杀机,便是十个大乘期,也保管他们有命来,没命走。 更有高阶妖修镇守其中,神识毫不客气地探过来,林稚强忍着暴起反抗的冲动,低眉做瑟瑟发抖状。 短短的路途,愣是走了整整半个时 辰。 等终于从那压抑的阵法中脱身,林稚也第一次见到了封神族禁地的原貌。 那是一座高逾千丈的雪山,积雪堆叠,甚至化成了万年不化的玄冰,在阳光下自有一种凛冽剔透的美。 而四周则雪虐风饕,其严寒程度,让林稚都有些受不住,当下便有些夸张地打了个寒颤。 李临时回头,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赏了他们一人一颗丹药:“跟上来吧。” 林稚左右看了看,眼瞅着四下无人,再往前也没什么阵法,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打算过河拆—— 系统一巴掌扇到了李临时的后脑勺上。 人体砸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林稚不大高兴地收回蠢蠢欲动的手,看着系统把人家辛苦了四十九天炼的丹药拿走,又走了一段路,听着四野传来的水滴声,实在憋不住,在意识里谴责道: “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啊?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心里倏尔警铃大作,感知到了高耸的雪山内,有人在靠近。 那人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威压却已如雪山倾倒般直向这边压了过来,气息像是他方才窥到一角的玄冰,凛冽,冰寒,锋锐如刀,又有山岳般的沉重。 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危险之人。 林稚突兀地闭了嘴,在这一刻他竟然忘了旁边还有系统这个以前的神。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明白,面对这个人,系统也无法护住他。 总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没跑成。 他才迈出一步,系统便伸手把他拦腰带了回去,而后顺着惯性一把将他摁在了旁边嶙峋的山石上。 山石上爬满了青苔,冰冷的雪水几乎一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衣衫。 林稚当下打了个哆嗦,一时怀疑那水浇在了他的心头上。 他被系统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给惊呆了,甚至忘了传音,脱口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方落,他便听到不远处有人不急不慢地问:“谁在那边?” 这声音颇为耳熟。林稚心底的危机感愈发深重,却没有听清,因为就在那人说话的时候,他身前的系统也在不紧不慢地说: “林稚,我有点生气。” 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完美地混淆了林稚的视听。 林稚的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心里没来由的恐慌可以说话,此刻必定已经像一只惨叫鸡一样尖叫了起来。他的眼角余光瞥到拐角处,那人垂到脚面的雪白衣袍已经露出了一角,忙毛骨悚然地推了系统一下,却被系统抓住了手。 这时他才看清,系统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没了笑意,在雪山里的那人慢慢向这边靠近时,他空着的手也摸上了林稚的脸,顺着下颌线滑到下巴处,抬了抬他下巴,吻了上去。 雪山里的人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三个小时后第二更。 日万跪求原谅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萨拉2个;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7 厘米度春19瓶;芩幽9瓶;妄天鬿、南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误会 林稚:“……” 林稚:“????” 林稚:“!!!!” 林稚的心里狂奔而过一大片会被和谐的弹幕。 仿佛是察觉到他心里的惊恐,系统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非常体贴地低声安慰道:“不要怕,他看不清我的样子。” 嘴上柔声细语,让他不要害怕,手却在他后腰上轻轻划了一下,禁锢住了他的行动。 林稚:“……”那我真是谢谢您嘞。 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在意识里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放开我!” 系统吻得更深,务必让人隔着一百米也能感受到他们这“缠绵”的情状,答非所问:“你果然更在意他。” 林稚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点点点,彻底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当着沈焕的面“热情”拥吻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最后,系统问:“林稚,你对我一直这么温和,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人吗?” 林稚差点没反应过来:“谁?” 系统:“沈焕。” 林稚的心底又划过一串点点点。 良久,系统才放开他,留恋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语气里有丝哀伤的温柔:“是谁都不重要了,我这回真的要走了。” 说完,林稚忽觉下唇一痛,有一簇玄妙的什么东西如水一般从他的伤口源源不绝地侵入了他的身体,耳边听得系统轻声说:“这是我最后的神力,如果你要走,它会替我保护你的。” “去哪儿?”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低落而不甘:“我要回到他的身体里去了,如果我知道他在这里,我一定不会带你来的。” 林稚僵着身体问:“是融合吗?” 系统:“是。” 系统又赌气似的说:“虽然被他融合无可避免,但我不会轻易地让他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的。” 林稚还能说什么呢。 系统显然被他无动于衷的冷漠表现伤到了,又报复似的咬了他的唇珠一口,黯然道:“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大敌当前,修真界或将大乱,我们是来打破封神族的谋划的你记得吗! 林稚有气无力地说:“一路走好?” 系统动作一停,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林稚,你要记得,不管我对你的感情来自哪里,那都是真的。” 这一刻的难过也是真的,无论将来我们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可是“我”,作为系统的“我”,再也不会有了。 林稚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会这么突然?” 系统眼睛陡然放出了光彩:“你在舍不得我吗?” “啊。”林稚不大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大概是吧。” 系统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欣喜的微笑。 他的背后是一片茫茫的雪野,嘴角上扬的弧度是林稚熟悉的温柔,他不再说话,只是在干净凛冽的冰雪世界里静静地凝望着林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8 林稚也回望着他。 两人隔得如此之近,他清楚地看见了系统眼底不加掩饰的浓烈爱意,他忽然心神震动,恍惚间感觉眼前的人渐渐透明了起来,而他的视线则隔着厚厚一沓光阴,和世界彼端的某个青年相遇。 那是他年少时放在心底的人,是他曾经觉得“不在一起也不要紧”的少年。 眼前金光一闪。 系统彻底没了踪影。 林稚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 怅然若失地想,若是事情当真是他想的那样,他—— “亲够了么?” 冷眼旁观了全过程的沈焕问,声线是冷的,夹着风雪落入林稚耳中,提神醒脑的效果十分显著。 林稚的思绪被打断,一抬眼,人已经到了他跟前。 冰天雪地里,不像他身着单衣,沈焕披了一件雪白的厚实大氅,领子上毛茸茸的一圈。只是他身量颀长,眉目间又沾了雪花,毛茸茸的企鹅装也没能让他可爱起来。 他这些天竟然又长高了一些,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气势深沉如渊,看起来比他身后的雪山还危险。他低头打量了林稚一眼,触及男人眉宇之间残存的怅然,又淡声讽刺了一句: “人都已经走了,君上这般恋恋不舍的,做给谁看?” 方才淡了些的危机感又涌上心头,林稚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阵,发现系统说到做到,还真的没让他知道任何事,与此同时,沈焕的实力还增长到了他看不透的地步,他一边想着有机会要见识一下,一边下了决心,口中硬气无比地回道: “总不会是做给你看。” 身形则骤然暴退。 于是沈焕让他见识了一下他如今的实力有多强。 他堪堪退了十来里,那锦衣狐裘的青年便一步踏出,转瞬堵住了他的去路。 沈焕慢条斯理地伸手拂去肩上落雪,微微一笑,眉目如画,惊心动魄的漂亮,眼神却比风雪还要冰凉:“君上该不会觉得,我会放送上门来的猎物走吧?” 送上门的猎物林稚被提着后颈往雪山里走的时候已经改变了主意。 若是事情当真是他想的那样,他一定要把这人暴打一顿,一雪前耻。 李临时还躺在大路上,沈焕走到他边上时顿了顿,伸脚把他踢到了一边。 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雪山。 封神片整个山腹皆已被凿空,其中空无一人,沈焕提着他目标明确地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林稚匆匆扫了一眼,看见屋内陈设,不过简单的一桌一椅一烛台,存在感最强的莫过于那张泛着寒气的冥玉床。 冥玉可真是三界通用的好东西。林稚不着边际地想,试图转移注意力。 下一瞬,他便被沈焕不甚温柔地撂在了那张过于宽大的冥玉床上。 被摔懵了的林稚:“……” 这床又冷又硬的很反人类好吗!贵重物品能不能轻拿轻放! 沈焕听不到他的心声,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阵,开始不紧不慢地解大氅的系带。 那厚实温暖的大氅之下依然是黑色的单衣,碟躞带一收,腰身便被清晰地勾了出来。肩宽腿长的,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貌青年。 林稚看着他脱下大氅,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了碟躞带的暗扣,浑身登时一个激灵,在魔宫的种种不可描述的回忆都呼啸着鲜活了起来。 沈焕眼波微动,又忽然改了主意,把那件过于累赘的大氅扔到了他身上。 毛茸茸的领子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蹭到了林稚的脸上,他情不自禁地走了一下神,心想,这么冷的地方,沈焕竟然连面颊都是暖的? “君上为何发抖?可是冷着了?”沈焕问。 林稚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好按以前的那样,:“你看错了。” “是吗。” 沈焕不置可否,只是俯下|身来,手撑在他耳侧,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他的神情,而后微微垂眸。 林稚直觉他在看系统留下的那个伤口。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09 他 扛不住这样长久的注视,干咳了一声,偏了偏头,把脸埋入毛茸茸的领子里,并把一条腿支了起来。 沈焕轻笑了一声,伸手把他怀里的大氅拿开,道:“大氅不是这么用的。” 林稚故作镇定地任他把大氅拿走,心里不住地揣测他的下一步动作。 并把系统大骂了一通。 没了毛领的掩盖,林稚的脸又完全暴露在了青年的眼中。 林稚感受了一下愈发凝滞的空气,合理怀疑他也想咬一口。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沈焕果然缓缓低下头。 林稚本能地一蹬腿,身体弹起又落下,后脑勺磕在冷硬的玉石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别说,还挺清脆的,林稚甚至听到了余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沈焕的面色一凝,捞过一边的大氅信手铺开,而后一手插|进林稚的后腰与平整的玉石的间隙,一手揽着他膝弯,轻松地把他整个人挪到了大氅上。 口中则道:“忘了君上身体尊贵,岂能受这等苦楚。” 林稚干巴巴地回道:“好说。” 他身下垫着厚厚的一层大氅,自然是比先前要舒服许多,沈焕也像没了后顾之忧,不再跟他废话,制住他双手,不容抗拒地吻了下去。 林稚打心眼里无法接受他这陡变的作风,提着一口气道:“等等!” 沈焕的唇堪堪停在了距他一毫处,几乎就是在他说出“等等”的下一刻,无比流畅地讽刺道:“君上这般风流多情,别人都亲得,难道我亲不得?” 他这话未免接得太过顺畅,像是在心里酝酿已久,林稚都听得愣了一下,品了品他话里的“别人都”,终于从记忆的旮旯里扒出了遥远的一幕: 他高坐在御座上,怀里坐着一个木头片儿化的丰腴美人,当着众大佬的面,有伤风化地热吻。 林稚:“……” 他不解释,沈焕只当他默认,眼神一冷,随即又燃起了怒火,支撑着身体重量的手放开,把林稚压实了,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故意照着林稚下唇堪堪愈合的伤口又咬了一口。 林稚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吃痛之下膝盖照着他的小腹一顶,却被他未卜先知似的伸手按住。 林稚憋着一口气,身体反抗不能,干脆祭出了元神,神识状似气势汹汹地冲击了一下他的元神,果然如愿听到了一声闷哼。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心虚,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真把人冲击成了傻子,遂挪了挪身子,想把沈焕掀下来,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这一挪就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元神被攻击之后,沈焕的身体却是这种……反应? 沈焕皱着眉按住他,身体的反应十分强烈,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极淡的红,宛如嗑了春天的药,但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僵持了片刻,他忽然问:“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门的老婆怎么能放走。 今天的万贵妃被注水了(叹气)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詹旭阳、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枟玥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0 第82章去留 我是谁?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问历史上的某个人,比如说“查理曼是谁”,你可以说他是“法兰克王国加洛林国王”,是“欧洲之父”,以他的身份或是成就来定义他。 但是林稚…… 他沉思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他只好假装镇定地说:“我是林稚。” 沈焕还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林稚的心情渐渐忐忑了起来。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摁在了砧板上的鱼,沈焕就是那一手把他从河里捞起来的厨子,要杀要剐,痛快点就好了。结果他握着把刀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偏偏就是不下手。 这他妈的就很缺德了。 沈焕看了他半晌,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勾了一下,淡声问:“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林稚思忖了一下:“你如今到了何种地步?” 沈焕眯缝了一下眼睛,显然对他这个答案不大满意,但也没让他重新组织语言,漫不经心地答:“渡劫期。” 林稚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沈焕对自己的修为不怎么在意,对他的反应却很感兴趣,道: “君上如今的修为,可是有些不够看了。” 一边说着,指尖在他脸上流连,停在他眼尾。林稚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在“一不小心就会被戳瞎”的危机感的驱使下,往一边偏了偏头。 他对此刻这个沈焕委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方面他心里有个已经成形的猜测,只待来日证实,做不到像从前那样硬着心肠严厉拒绝他,但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沈焕确实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他什么都不知道。林稚合理怀疑,他软化的表现,只会让沈焕心里更不舒服。 而鉴于他从前的种种做派,他在沈焕那里的信誉,大概早已经跌到负数了。 他这般想着,殊不知在沈焕的眼里,他此刻的沉默已经是软化了。 沈焕盯着他。目光从他微垂的眼睫一路扫过他的鼻梁,嘴唇,把他的侧颜轮廓仔仔细细地描绘了一遍,最后停在了男人颈侧。那里因为他的姿势,被拉出了一根分明的线条。 无比清晰地暴露在沈焕的眼里。 他的眸光忽然暗了暗,被蛊惑似的低下头。 林稚显然受惊不小,一巴掌糊在了他后脑勺上,喊道:“沈焕!你做什么!” 沈焕从容地拉下他的手,咬着不松口。 温热干燥的皮肤下,是汩汩流动的血。他嗅到了曾让他魂牵梦萦许多年的冷淡的香,也感受到了林稚的血管的每一次搏动,清晰,有力。 却又如此的脆弱。 脆弱得只消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咬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尝到底下流动的血。 他一瞬间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制住了林稚的要害,就能把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掌握在手心里。 他没忍住轻轻地磨了磨牙齿。 林稚的身体飞快地僵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嗓音都有些不对劲了:“沈焕。” 他挣扎着想侧过身去。 沈焕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却没感受到丁点儿应有的怒气。他伸手按住了乱动的人,脸上忽而露出一个微笑,问: “君上不想快点突破么?” 林稚果决地回答:“不想!” 沈焕便笑了笑,没多少遗憾的意思,翻身躺到了他身后,从背后搂住了他,把脸埋在了他颈窝里。 他没告诉林稚,在他问出那句“你到底是谁”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怎样一幅画面。 他看到在止水峰,他怀里这人还是他师尊的时候,在那间密室里,他意识全无,狂乱又毫无章法地吻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1 比后来他在魔宫做的一切,要过分得多。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清正冷淡的清寂真人,没有拒绝。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最后他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林稚甚至会纵容他做到最后一步。 林稚心里有秘密。 可是随着这一刻记忆的苏醒,他却奇异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了。 仿佛久困黄沙大漠的旅人终于窥见了绿洲的影子,就算距离仍然遥远,焦躁的心也还是得到了安抚。 从魔界返回时下定的决心都在察觉到林稚的软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如冰雪般消融。 他想,我还是想要他心甘情愿。 林稚感知到沈焕的呼吸迅速地平缓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探出神识往后“看”了一眼,确认青年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好啊,睡着了他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思考他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了。 他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紧跟着注意力也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尴尬地扯了扯裤子,看着墙面发呆,心想,他明明是肩负着重大使命来的,怎么就躺到了床上? 坑还是系统坑。 漫无边际地走了回神,他的心神渐渐沉静下来,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滴水声。 空旷,寂静。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候,身后沈焕轻微的呼吸声就变得格外突出,一下一下地响在他耳畔,逐渐引动了他的心跳。 他不自觉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焕的身上,渐渐地发现沈焕似乎是搂他搂得太紧了些,拂在他颈窝的鼻息似乎是超出了温热的范畴,沈焕…… 沈焕此刻的一切在他眼里忽然都有了过于强大的存在感,他没忍住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却蓦地想起了沈焕方才咬在他颈侧时的感觉。 温热,湿软。 一种过电般的感觉骤然以那一小块皮肤为中心扩散开来,林稚抖了一下,伤感地发现,他此刻的情况愈发不妙了起来。 啊,血气方刚的……几百岁青年人。 他脑中天人交战了片刻,又故意制造出了一些动静,见沈焕依然没有苏醒的意思,心里的天平就止不住地往一边倾斜了下去。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智商好像平白被砍掉了一截,想不出个所以然,迟疑了片刻,还是遵从内心,手小心翼翼地往下伸了伸。 沈焕还在睡着,他心惊胆战的同时又难免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刺激,自己玩了片刻,眼看着就要收尾了,沈焕的呼吸依然没有变化,他便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彻底沉浸了进去。 “君上在做什么?” 这一声像是从雪山的另一头传过来,落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的林稚的耳畔时,便只剩下了一点可怜的余音。林稚没放在心上,直到手背上覆上了另一个人的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林稚:“……” 林稚:“!!!!” 林稚的动作骤然停住,冷汗涔涔而下。 他吓得什么心思都没了。 出走多时的理智瞬间回笼,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非常想晕一下。 或者把沈焕打晕。 他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自 认为心智成熟的男人,为什么还会在明显场合不对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 这他妈的难道就是男人的特性吗!! 沈焕微微退开了一些,在他背上摸了一把,喃喃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林稚:“……”为什么他一点吓到他的自觉都没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2 沈焕没有读心术,听不到他的心声——又或者听到了也会当作没听见,但他似乎发现林稚被他吓停了,愧疚之下便热心地提出要帮忙。 林稚……林稚当然是拒绝了。 奈何沈焕实在是古道热肠,无视了他“违心”的反抗,拿开了他的手。 林稚浑身一震。 沈焕的手,修长,有力,皮肤干燥而温暖,掌心有浅浅的纹路,指腹则柔软而细致。 林稚迷迷糊糊地想,这是沈焕的手。 他丢人的,没有一软到底。 沈焕用手帕擦掉了所有的痕迹,抱着他平息了一会儿,在他耳尖亲了一下,问:“君上方才是在想着我么?” 林稚的心跳又紊乱了一下,不想说话。 沈焕看了看他通红的耳朵,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人翻了过来,欺身而下,照着他泛红的眼尾吻了下去。 又赶在自己失控前停下,把林稚无情地推出了怀里。 林稚:“??” 沈焕平躺着,对他笑了笑,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李师伯似是快要醒了,若是叫他跑了,君上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连借口都帮他找好了,林稚以为,自己不承情简直就是辜负,遂麻利地穿鞋走人。 出了屋子,一股裹挟着冰雪特有的味道的寒风风劈头盖脸地吹过来,他才彻底从那种晕乎乎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赶到那边时,李临时还没醒。 林稚想了想,给他喂了一颗毒丹,让他更深地晕了过去,这才把人提起来往雪山走。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最终停在了雪山前。 他其实真的是不太想面对沈焕。 明明是同一个人,系统除了后期沙雕了一点,本质上还是挺纯情一统,最多也就敢拉拉小手什么的。 ——当然,最后的系统因为接近沈焕已经变异了,不能算进去。 而沈焕,沈焕见了他就只想把他往榻上带,太热情了,他吃不消。 林稚往边上的石头上一靠,抓了一把雪洗洗手,望着苍茫的天空,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来根烟。 沈焕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他心里也明白。 他大概是觉得,和他之间已无话可说。 毕竟他曾经那样地欺辱他,他的每个人生阶段他都要掺一脚,还玩弄他的感情。 还有,还有沉璧。 一笔糊涂账。 林稚搓了搓脸。 怎么办,还是想把系统拖出来暴打一顿。 顺便把自己也揍一顿。 在外边吹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冷风,他才提着昏迷的李临时往里走。 沈焕在屋里道:“把他放在隔壁罢。” “行。”林稚应了一声,安置好李临时后进屋,一眼看到沈焕靠在床头,玉白的双手正在整理碟躞带。 林稚的脚步登时迟疑了一下。 沈焕刚刚有解腰带吗?没有吧。 那他这是…… “怎么了?”沈焕看着他,声音有些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3 林稚 看着他舒展开来的眉目,陡然反应过来,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某种余韵,差点想转身就走。 但想到他还有要事在身,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走到了沈焕跟前: “无事。”他说。 沈焕倾身过来搂住他,脸埋在他怀里,轻声说:“我还以为……” 他的发冠也摘了,没了束缚的长发披散下来,林稚盯着看了几眼,强忍着上手揉一把的冲动:“以为什么?” “以为你走了。” 林稚心说你前面在做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进来打扰你是不是不太好。 但他没说。 他又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到了嘴边却也因为莫名的顾虑咽下。 他感到了沈焕态度的轻微转变,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下意识地不想破坏两人这种难得的和谐相处的时候。 片刻后,沈焕松开了他,伸手把头发扎了起来。莹白如玉的手指在青丝里不紧不慢地穿梭,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林稚不觉看入了神。 沈焕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手里拿着支簪子,放到发髻边比划了一下,出乎意料地一松手,发尾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撩人的弧度,再度散了下来。 他看着林稚,提了一个自己也觉得突兀的要求:“君上不如为我挽个发罢?” 林稚冷漠脸。 想啥呢,他自己每天的头发都是用术法固定的,给别人梳头发?不存在的。 他于是袖手站在一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沈焕面色不变,随手掐了一个术法,周身便恢复了平素里的整洁端庄。 他施施然起身,把屋里先前的那一套桌椅收入储物戒,换了一套新的,又取了一套茶具,指尖妖气一闪,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霎那间满室清芬。 他这一连串动作娴熟得很,是在止水峰做惯了的。 林稚在他对面坐下,一杯热茶被推到他跟前。他隔着氤氲的水汽看了看对面衣冠楚楚的沈焕,回想起他方才慢得可疑的束发动作,忽然怀疑他是有意的。 相对无言地坐了片刻,沈焕闲聊似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被抓起来么?” “我自有我的道理。”林稚避而不答,反而问他,“这封神山内可还有别人?若是叫人撞见你我待在一处……” “没别的人了。”沈焕望他一眼,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却什么也没说,垂下眼帘道,“我回来之后,他们都被剔除了资格。” 林稚稍微有些吃惊,没忍住看了看他,心里则在想,如果封神族已经确定立沈焕为“新神”的人选,那他…还要阻止吗? 要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沈焕在拂流堂的那一次失控,能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他从仙修中除名,林稚不相信明胭会真心实意地助沈焕“成神”。 毕竟,沈焕在之前,表现得那么不听话。 只是看沈焕如今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情愿,他没把握说服他放弃。 就算沈焕融合了系统的记忆,他也还是没资格。 就目前而言,他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沈焕的所有悲剧,都源自于他。 但还是要试试。 沈焕早已习惯了他寡言的模样,自顾自地说:“我能到这一步,还得多亏李师伯。” 李临时现在还晕着呢…… “不过到如今,没有他也不要紧了。” 林稚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眉目在袅袅的茶香里 若隐若现,眼神波澜不惊,一派理所当然的冷漠。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4 他犹豫了一下:“你……” 沈焕忽略了他的未尽之言,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道:“如今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可要留下来?” 这,这么直接的吗? 林稚被这赶着他瞌睡时送来的枕头惊到了,沈焕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补充道: “此处除了……并无他人,你不必同我住在一处。” 林稚:“嗯。” 沈焕顿了顿,又敛容道:“自然,此处乃封神族禁地,你若是想像在魔宫那般有娇妾美婢在侧,那也是不成的。” “男人也不可。” 林稚一头雾水:啥玩意? 沈焕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赞同地看着他:“耽溺美色有碍修行,君上天资过人,这般糟蹋未免有些可惜。” 林稚:“……” 一见面就把他撂在床上的人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群魔鬼,我啥时候说我今天也要日万了嘤。 以及,你们说的神魂这些事,林稚把神魂割下来给了沈焕,那就是沈焕的一部分,不属于林稚了。打个比方,把猪蹄炖了之后吃掉,它就不属于那头猪了_(:3∠)_ 沈焕和系统是特殊情况,一来,系统是沈焕成神后分出来的,和林稚的神魂不在一个档次。 二来,二来涉及剧透_(:3∠)_ 还有系统留给林稚的神力,那就是一个保命用的呀,本质上和法宝啥的没区别。 彻底融合后,沈焕的修为还会再上一个台阶,然后和林稚双修一下,他俩就是修真界第一啦(。 总结一下,本文快要完结了咳咳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语、萨拉、清安啊、无语、我不惜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荒芜30瓶;松江一枝花20瓶;弗娑6瓶;南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见神 说完这一切,沈焕才忽然想起来他还没答应似的,又镇定地补了一句:“君上但有所需,可同我说。” “不必了。”林稚也很淡定,“我还是直接走吧。” 沈焕眼里的光一下黯淡了下去,微微抿唇,不说话。 林稚又问:“依你看,我可能活着走出去?” 沈焕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含蓄地说:“君上修为稍有欠缺……” “哦,那就是不能了。”林稚点点头,非常冷酷地说,“那你说个屁。” 沈焕一愣,显然吃惊不小,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林稚反应过来,当时就想往嘴上扇一巴掌。 这都怪他和系统相处时太放松了,即便知道沈焕如今还没记起他的分魂作为“系统”时经历的一切,但因为心里存了个“这俩就是一个人”的念头,且他二人又秃噜嘴,现了原形。 唉,说起来还都是系统的锅,跟他没关系! 沈焕久久不语,他不由得把眼皮往上抬起了一点点,不无担忧地想,这没见过世面的小青年该不会是被他“粗俗”的本质吓坏了吧?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5 沈焕果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双墨瞳光华流转,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真被他吓懵了。 林稚的心里登时又有些不满了起来,认为好歹一经过风浪的主角,怎么…… 他还没“怎么”出个结果,对面的沈焕便忽然站起身。 这桌子十分的小巧玲珑,他这么一站,林稚为了看他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下一瞬又想,我看他做什么? 这么一想,他便不再关注沈焕在想什么,漠然地低头喝了一口茶,谴责道:“这么一惊一乍的是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手倏尔伸过来,目标直指他掌心的茶杯。 林稚:??? 不是吧,就说了个不雅的字,连茶都不让他喝了? 他对茶倒是没什么爱好,但出于逆反心理,还是本能地护着那半杯茶往后缩了缩。 那只手动作微顿,改了路线,被杯盏烘得微烫的掌心缓慢地覆上了他的手背,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手腕上凸起的骨节,又若有若无地在他手腕内侧划了一下。 手腕内侧的皮肤要比外侧薄得多,也更敏感,林稚当下便打了个颤,他这时也明白沈焕大概不是对他的茶感兴趣,却不大乐意配合他,把茶杯转到另一只手里,手腕一翻便挣脱了沈焕并不牢固的桎梏,轻车熟路地往后一仰,椅子的前两条腿便离了地面。 顺便还翘了个二郎腿。 他道:“坐下。” 说罢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一口茶还没喝完,便被人捏着手腕提了起来。他慌忙放下二郎腿,找了一下平衡,整个人却被带着向前。 唇齿间满是茶的芬芳。 原来茶香浓烈到了一定程度,照样可以醉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心想,我的茶是不是洒了? 岂止茶洒了,杯子都没了。 林稚皱着眉推开他:“爸……”他硬生生地改了口,“本座的衣服都湿了,你放肆。” 沈焕却把他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哑声道:“林稚,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了。” “行行行,你先撒手。”林稚隐隐觉得手背有些灼痛,得了自由后,也不管那只手还被沈焕抓着,立马摸出了一条手帕。 那人却微微低下头,舌尖在淋漓的茶水上舔过。 林稚:“……” 做人太双标了是不是不合适。 沈焕完眼睫颤了颤,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的嘴角还有些许水迹,方才杯子打碎,他不可避免地受了池鱼之殃,一半茶水泼到了他胸口处,打湿的衣裳贴着身躯,勾出了锁骨影影绰绰的线条和…… 而神情还是全然的无辜。 太无辜了,反而显得有些假,某种意图欲盖弥彰。 林稚眯了眯眼睛,不可思议地想,他这是在色诱我吗? 那可不行,他现在才合体期,万万打不过他,且又还有别的事横亘在他们之间,他要是一个意志不坚定…… 方才已经到那一步了,再来一次,岂不是得更进一步。 后果太严重了。 主要还是打不过。 他于是不动声色地挣脱了沈焕的手,胡乱地擦了擦手,强行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去:“既如此,你看我住在哪里比较合适?” 沈焕微微有些失落,随即又释然,招手轻描淡写地消去了遍地狼藉,对林稚道:“你随我来。” 他领着林稚到了隔壁的另一间空房,道:“君上若不介意,可歇在此处。只是此地过于简陋,还请君上稍待片刻。” “哦。”林稚倒是不在意,他储物戒里有全套的豪华设备,不布置也没关系。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6 他东张西望了一下,看着门口那一直往雪山深处延伸而去的小路,突然问:“你为何独自一人住在此处?” 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沈焕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平静地解释道:“封神山是禁地,关着他们这一族最大的秘密,寻常人不得靠近。” “而且,”他看了林稚一眼,轻飘飘地道,“我不似君上尊贵,不需要下人。” 林稚看着他没说话。 这位道友,你拈酸吃醋的手法很熟练啊。 沈焕的神色于是又带了点忐忑,不怎么情愿地说:“我并无冒犯之意。” 林稚体贴地不再为难他,转过头问:“山外的那一套大凶阵,你可能闯过去?” 来路凶险,他甚至都没在意识里和系统交流,知道那是个杀阵,却碍于实力不够,看不大透彻。 不过沈焕向来是越阶战斗的厉害人物,没准他有办法,若是能直接一走了之,就不用再担心那劳什子的造神计划了。 也不用在这冰天雪地里过日子,其他的也可以慢慢来。 至于封神族,去他妈的。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却听沈焕说:“我没有把握。” “嗯?”林稚惊了一下,“你也没有?” 沈焕有些愧疚似的低下了头,恰好错开了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抱歉,是我无能。” 林稚觉得他的语气似乎不大对劲,暗暗为自己方才的失言自责,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沈焕说,“君上很想出去么?” “一般想。”林稚想了想,到底没把自己的隐忧说出来,只是道,“这里未免太冷清了些。” 沈焕弯起眼睛安静地笑了一下,附和道:“君上说的是。” 林稚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 “君上?” 林稚皱着眉,憋了一下,还是没憋住:“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沈焕微怔,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师尊?” 林稚说:“我未曾教过你什么,又亏欠你良多,当不起这一声师尊,你若是不介意,便 叫我一声林稚吧。” 沈焕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林稚看了看他温柔的笑脸,心里还是有点惊异,为他和重逢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是受到了系统的影响吗? 他踌躇了片刻,尽量委婉地说:“封神族居心叵测,你要多加小心。”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想到以前做过的事,又觉得难以启齿。要说居心叵测,谁还能比他这个黑历史一大堆的前魔君更叵测? 还是,再等等吧,等系统的记忆也恢复了,就好了。 沈焕却没想那么多,颔首道:“我晓得。” 他忽而走近一步,牵起林稚的手,道:“左右无事,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林稚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带到逝去的神明居住的陵墓。 透过镜子看,总还有几分失真,感觉没那么震撼。直到他自己踏进那雪白肃穆的禁地,才终于有些模糊地意 识到: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他已经永久地逝去,也没有威压释放出来,可林稚走进去的一瞬间,却还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神情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他的脚步更轻,带着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郑重,走到了那冰棺前。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7 冰棺里,年轻的,并且似乎会永远年轻下去的神明安然地阖着眼。他的皮肤还是生前那般莹白,沉淀进骨子里的威仪仍在,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做一个悠长的,悠长的美梦。 他的样子,林稚早在天光墟时就已见过,除了惊叹他神秘的气场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此刻亲眼看见他静静地,声息全无地躺在这狭小的棺木里,看见他四肢为粗陋的铁链所缚,看见他阖着的,永远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并且确认,他已然陨落,永远也不会醒来。 心却忽然像是被拴上了一颗巨石,被拉着一下子就脱离了原位。 又是空洞,又是茫然,还有说不出的慌张与悲伤。 他有些惶惶地道:“沈焕。”话一出口又飞快地回过神来,道,“他如何会和你长得这般像?” 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不高明,好在沈焕也不在意,答:“我也不知。” 林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猛地感到一阵安心,低声道:“逝者已矣,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 沈焕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轻轻一笑:“好。” 出了陵墓,沈焕问:“方才可是被吓到了?” “是啊。”林稚坦荡荡地承认了,“我还以为是你躺在里面。” 沈焕握着他的手倏尔一紧。 林稚:“怎么?” 沈焕摇头:“无事。我不会躺在里面。” 林稚勾了勾嘴角,心说,可是那就是你呀。 他迫不及待地想掀了蓬莱岛,想问清楚前因后果,可是…… 可是最后也只能强行按下心头滋生的戾气。 他实力不够。 更何况,就算侥幸能掀翻蓬莱岛,可万一,蓬莱岛的背后站着天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空、无语、萨拉、清安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安啊4瓶;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不安 林稚逃一般离开了那个墓室。 当然,他脸上并未露出什么端倪,只是稍稍加快了脚步,到了底下才掩饰性地说:“我在里面总觉得不大得劲。” 沈焕好生看了他一会,道:“是我疏忽了。” “和你无关。”林稚忙说,“归根结底,是我实力不够。” 于是两人并肩慢慢地走了回去。期间林稚偶尔回头,看着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的小路,突发奇想地问:“你可知,这座山背后是什么?” 沈焕摇摇头:“我未曾去探过。” “那我……”说到这里,他们已到了门口,此时便该各自回房抓紧时间修行。可林稚一步迈进去,方才残存的恐慌隐隐又有死而复活的趋势,他蓦地收回脚,硬生生地改口道,“不如你我去山后看看,如何?” 沈焕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什么也没说,又和他一道转身。雪山里并无别的活物,空旷而寂静,林稚听到他的跫音渐渐和自己的文重合在了一起,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经意间看到他的手指在距他不足一寸的地方动了动,像是要拉住他的手,却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和一见面就把他往床榻上带的行为相比,此刻的沈焕的表现未免太过拘谨。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两次变化。第一次是在他问出“你到底是谁”的时候,林稚猜测他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也能感到他明显温柔了许多的“手段”,可是,为什么又忽然拘谨了起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8 他自己的转变其实也是很突兀的,林稚冷静下来,认为沈焕会怀疑是很正常的。他倒是有心解释,奈何沈焕不问,他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更主要是,他怕自己话说多了,人设就崩了。 很奇怪,他面对系统时,哪怕是后来确认为沈焕的一部分的系统,也总是很放松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许是因为心里明白,这时候再塑造真善美的形象已经来不及,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见到沈焕时却没法放得开,毕竟现在的沈焕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得趁机会赶紧挽回形象,万一,万一就能洗刷掉前面的糟糕印象呢? 他于是想了想,假装无意地把手往那边伸了伸,指尖甫一触碰到,立刻就被沈焕拢入了掌心。 林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暗自推翻了方才的想法。 他还是得想办法让沈焕尽快知道他知道的所有。 其实封神片坐落于蓬莱岛的边缘,背后无外乎一望无垠的海洋。从冰寒的雪山里出来,原本也带着凉气的海风吹到脸上,竟然也有了些许虚假的暖意。 沈焕已经恢复了平静,挑着这些年独自修行时遇到的人和事跟他说。 然而尽管他极力掩饰,林稚还是听出了他话音里的心不在焉。 不能拖下去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打断了沈焕的话:“我听闻,有个法子可以尽快提升修为。” 沈焕迅速跟着他转移了话题:“什么法子?” 林稚故作云淡风轻地道:“似乎是叫做青华秘术。” 青华秘术,全名青华悟真秘术,名字听起来好像很正经,实际上,这是一门从封神族传出来的双修之法。 当然,它的名字这么端庄,和一般的双修功法还是不一样的,它是针对元神,行此法,可让双方的修为提升许多,而不必有身体上的接触。 更重要的是,它能让双方看到彼此的所思所想。 只是,低阶修士是没有元神这个东西的,高阶修士的元神则一个比一个 敏感,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哪个更不正经。 他故意没说全,沈焕愣了一下:“青华……”他一顿,语气有些不自然,“为何忽然提到此术?” 他的样貌实在是过于清秀,林稚看了看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深觉自己是个大淫|贼,情不自禁地就想挽回一下形象,但又不知如何挽回,干脆打了一记直球: “因为它快。” 这也是实话。 沈焕慢慢地别开了眼睛,声音被呼啸的海风吹得支离破碎,几乎要听不清,他有些艰难地说:“君上还请三思。” 他甚至又用回了“君上”这个称呼。 林稚为他突如其来的腼腆而诧异,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人在气头上的行为举止,难免和平常不大一样,他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要是一直“厚脸皮”才奇怪了。 他自认为想通了个中原因,觉得沈焕这久违的腼腆很是新鲜,想多看一会,但还是忍痛道:“此事紧急,你若是不愿……” 他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沈焕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您是以魔宫的魔君的身份发出此言,还是留仙宗的清寂真人?” 林稚掂量了一下:“清寂真人罢。” “师尊心系正道,可您有所不知,此法另有限制,须得渡劫期以上才可完美无缺以您眼下的情况,大概无法得偿所愿。” 林稚还从没听过这一茬:“是么?” “是的,封神族特意隐瞒下了这个限制,为的就是让其他族类道心有亏。”沈焕语气笃定,乌黑的眼睛深邃而安静,“我观师尊的修为已到了瓶颈期,不如休整半年,也好再好生考虑一下。” 林稚想了一下明胭下在沈焕体内那九曲十八弯的毒,不得不承认,这种阴损的事情,这群奇葩的妖还真能做出来。 他只好遗憾地先放下了这个速成的法子,叮嘱道:“你若是有疑问,可直接询问我。” “好。” 真是……好像又找回了做师尊的威严。 林稚的心软了一下,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19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猜沈焕突然的矜持,克制,大概是因为他想温水煮青蛙。 既然此路不通,暂且被煮一下……也不要紧。 只是已经提到了修为,林稚便无法再安心地吹风浪费时间,“被沈焕煮”,又站了一会,转身回去。 沈焕稍微落后他一步。因此他也没看见,在他背后,沈焕的脸色迅速地苍白了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撒谎,从前在丹阳会,为了活下去,他面不改色地说过许多真真假假的话。可从来没有哪个谎言,让他说得这么心力交瘁。 重逢第一天,他方才下决心说,要那人心甘情愿,转眼就对他说了两个谎。 林稚的修为大概半年内就会突破到渡劫期,到那时,他又要用什么来掩盖他不可见人的心思? 如何掩盖他的阴暗,妄想,和……怨恨? 他闭了闭眼,竭力压下心头翻涌的负面情绪。他没想到林稚会这么快地就他说的“实力不够破不开阵法”提出解决方法。 他有一瞬间甚至想直接开口让他留下,却还是不敢。 那人的态度十分明确,进来是有目的,他开口说让他留下时,他也没答应。 他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把他留下。 可是种种隐瞒,也只能换来半年。 他怀疑地想,我真的能让他心甘情愿吗?能……能让他心里有且只有我么? 至少现在,还是没有的吧。 他那样风流的人,提升修为的功法那么多,他偏偏挑了一个只有元神交流的,还是因为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吧。 林稚顺原路返回,走到山前时,元神里却忽然躁动了一下。他停了停,那一点波动又已飞快地平息。他仔细观察了好一阵,才辨认出,那忽然的躁动是系统留给他的神力发出的。 那一缕神力见到沈焕时都没有反应,见到年轻的神时也没动一下,怎么这会儿却…… 这座山有什么问题? 他突然想到,系统曾跟他说过,天光墟的每一次开放,收集起来的生灵血肉之力,都是为了维持逝去的神灵的身躯。 而神明则沉睡在这座雪山里。 他抬眼,看到了翻涌来去的云,和直插云霄的雪山顶。 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神的周遭还刻着阵法,总不会出了墓室就断了。 他方才看到的海,这会儿抬头看见的天,是真切的吗? 还是只是一个高明的幻阵? 到了雪山内,分别前,他不放心地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沈焕却出乎意料地说:“先前的那个人。” 林稚:“嗯?” 沈焕偏过头,轻声说:“我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在用他的血修炼。” 林稚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焕冲他笑了笑:“师尊可是不爱听?” “那倒不是。”林稚欢迎还来不及呢,顺水推舟地道,“不过此法似乎有些不妥当,你……你可酌情少用此法。” 最好不用了。 “我听师尊的。” 林稚眯了眯眼睛,又说:“你有什么话,也尽可与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句话一出,沈焕脸上的微笑像是真切了些,温柔道:“好。” 好像没别的要交代了。林稚向他微微点头,转身进屋。 沈焕道:“林稚。”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0 林稚回头看他:“嗯?” 这么喊来喊去,何时才能静下心来修炼? 沈焕迟疑道:“你有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神色蓦地有一丝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有点乱_(:3∠)_ 过渡章好难写。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2个;无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津加布雷德、清凉一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此心 林稚“嗯”了一声:“没有什么?” 沈焕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又飞快地敛去。 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微笑,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表示要帮林稚收拾房间。 林稚冷静地发动了一键装修,眨眼便将空荡荡的屋子填补得富丽堂皇,非常符合他个人低俗的口味。 沈焕很遗憾地没发挥什么作用,倒是没提出异议,只是笑着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林稚顺口就想回他一句“我喜欢你这样的”,思及他俩如今的关系还不怎么牢固,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迫不及待地想飞到半年后,开始撵人道:“我喜欢怎样的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修行。” 沈焕温声说“好”,人却戳在门口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 林稚便问:“你可有话要问我?” “没。” “真没有吗。”林稚斜了他一眼,斜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崩了一下人设……不过算了无所谓了,反正半年后都要崩的,早崩一点也没啥就当提前作铺垫了他并不介意…… 不介意个鬼啊! 沈焕:“我……” 林稚走过去,一只胳膊搭到他肩上,沈焕登时噤声,从表情看,已经忘了他方才要说什了。 林稚于是另一只手按着他腰,把他推进了他自己的屋,说:“半年后见。” 沈焕偏过头来看他,脸上没了笑容,眼神惊讶中透着点儿茫然,神情几乎可以用无措来形容。他的五官实在是长得太占便宜,明明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侧脸望过来,眼睫微颤的时候,还是有股十分撩人的青涩劲儿。 林稚一瞬间色迷心窍,把他做过的什么过分的事都抛之脑后,一个没忍住,身体微微前倾,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他就溜了。 徒留沈焕站在原地,像个被登徒子轻薄了的大姑娘一般伸手捂住脸,半晌,露出一个魂不守舍的笑。 大概是他的心思太急切,时间也受到了感染,他觉得自己上一刻才盘腿坐好闭上眼睛,下一瞬就听到了境界上的某层顽固的壁垒“咔嚓”一声。 他略感诧异,但还是反应迅速地一挥手,一大堆光华璀璨的灵石在他身边堆积如山,尽在那一刻被抽干了灵气,朝着他的身体灌注而去。 与此同时,则有一股寂灭的气息以他为中心,隐隐地扩散开来。 林稚感受着经脉被大量灵气冲刷时特有的,带着点儿疼痛的愉悦感,百忙之中还抽空走了个神,心想,还好是在封神山里,气息被阵法一锁,有那么一丝丝漏出去也祸害不了什么,这要是在止水峰,只怕又得上演一次草木瞬间枯朽的惨剧了。 半个月后,晋级为渡劫期大佬的林稚站在一片废墟中,目光呆滞。 他应该,换个地方闭关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1 他真傻,真的,他光记得这雪山周边光秃秃,和以前的止水峰不一样,没什么可毁的,忘了他的房间和当年在止水峰的,也不一样了。 他在止水峰,还一心惦记着要走,扮演的又是个表面不理俗世不好虚名的清高仙修,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忽有所悟,立刻坐下来修行也没关系。 可现在,他前脚才放出来的好东西,后脚就被他自己给糟蹋了。 那些珍贵的摆件,那据说闻一口可增长十年修为的香,还有其他的,都和他的灵石一起,被他吸干了灵气。 还有那床他意外得到的,由万年寒蝉吐的丝织的锦被,说是盖着睡觉有利 于灵台清明境界稳固的,他还一次都没盖过,也没了。 都没了。 林稚简直心痛如绞,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一脚踩在了倒下来的冰灵白玉壶的残骸上,灰尘溅起,隐隐约约还掺杂着残余的灵气。 林稚的表情一个没控制住,又扭曲了一下。 沈焕时刻关注着他这边的动静,察觉到他闭关结束,等了一会,估摸着他收拾停当了才过来,一进屋就看见他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濒死模样,登时方寸大乱,脱口道:“林稚!” 林稚瞬间出戏,表情凝固,方才对破财的心痛也被满满的羞耻替代。 被人看见了就算了,这个人还是沈焕! 他立刻陷入了因为过于沙雕而失去道侣的担忧里,理智跟着回笼,强行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若无其事地对沈焕笑了一下,道:“你来了。” 老子都对你笑了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快把刚才的事忘掉! ——虽然他觉得以沈焕的脑回路,大概并不能看懂他的暗示。 怪他以前演得太好了。 他做好了被沈焕无意中痛笞羞耻心的准备,几乎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迎向了沈焕的目光。 沈焕却微微怔了怔,随即眼底的忧虑如潮汐般退去,含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淘气。” 几百岁了,挺大的一个大老爷们了,还被自己未来的道侣说淘气。 林稚的心情略沉重,但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表现里的异样,迟疑着说:“你……” “是我。”沈焕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走过来拉住他的手,眼睛微亮,专注地看着他,低声说,“我都想起来了。” “宿主大人。” 这实在出乎了林稚的意料。 当初系统…沈焕的分魂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着不会让沈焕轻易想起来,结果这才过去半年,防火墙就被攻破了? 虽然是好事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也看不到沈焕拈酸吃醋了。 林稚在心底叹了口气,聪明地没把这一点失落表现出来,眼神里适当地显露出了几分欣慰,道: “想起来了就好。”他说着往边上走了一步,没留神又吃了一口灰,未说出口的话登时全被呛回了肚子里。 沈焕微微皱眉,把他带出了房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言罢转身进屋。 林稚百无聊赖地靠墙站着,回味了一下沈焕方才的表现,皱眉轻轻地“啧”了一声。 沈焕表现得太镇定了。 林稚一时都分不清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冷静。 他居然都不问他的那个白月光是怎么回事。 是觉得靠这不到这三个月的相处,他有自信让他完全忘了白月光同学吗? 还是……他只是获得了部分系统的记忆,和那个沈焕有关的,并没有想起来? 关于他心中的白月光同学和这个沈焕的关系,林稚早在沈焕毒发时就曾怀疑过。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2 那时系统斩钉截铁地说,沈焕并无任何被夺舍的迹象。 他那时修为就那样,想着,这个沈焕毕竟是他照着那个人写下来的,二者相像也是正常的,至于碰到的那一缕熟悉的灵魂波动,也只当是错觉,不再细究。 直到“系统”露出了端倪。 他出魔界之前又找容愚试验过,证实了仅靠容貌和气质并不能让他的心湖产生任何波动。 后来,被证明系统确实是沈焕的 一缕分魂。 他心里便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还记得,在他出事被系统拎到这个世界来填坑之前,他在现代遇到的那个沈焕就已经没了。 两个世界的时空是错开的,并不一致。 他猜测,既然此刻帮他收拾屋子的那个沈焕是重生的。 那有没有可能,系统说的上一世,其实是他的白月光同学死后转世,投胎到了他写下的这个世界? 虽然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系统会在一开始对他抱有那么尖锐的恶意。 按照目前了解到的种种迹象,系统大概是受到了天道的洗脑。 只是,天道为什么会讨厌一个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瓜葛的人? 是在嫉妒他才是真正的“创世神”? 沈焕的脚步声渐近,林稚摇摇头,把种种揣测都压进了心底。 虽然其中还有些事情存疑,但如果事实是这样,却已经可以解释绝大部分事情。 沈焕从那样一个大灰尘场里出来,面容却依然是干净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乱。他对林稚道:“这间屋子不能住人了,你要不要换一间?” 林稚便口无遮拦地说:“换到哪里去?和你住?” 沈焕的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别胡闹。” “没胡闹,认真着呢。”林稚振振有词,反正沈焕已经解锁了系统的记忆,他也不用费力地维持人设了,说,“你隔壁就两间房,一间你师伯住着,一间已经没了,总不能让我去角落里蹲着发霉吧?” 沈焕平静地说:“让李师伯和你换一下。” 林稚早有准备,立马摆出嫌弃的表情:“我不住别人住过的房间。” 沈焕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当真要和我住一起么?” 林稚沉吟了一下,理智道:“住对面也可以。” 对,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他明明记得他的高中同学沈焕,斯文守礼,待人接物是发自内心地宽和大度,年纪虽轻,却温和得像是没有棱角。 ——也像是天然就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不像他面前的这个,便是笑着,林稚还是时不时地会察觉到他温和笑容下掩藏的攻击性,和冷漠。 或许修真界就是个大染缸吧。林稚心想。 他不觉得沈焕对李临时的冷漠有什么不妥,只不过…… 已经过去半年了。 他猛地一惊,直接站直了,问:“你把他留在这里这么久,明胭那边……” “没事。”沈焕下意识地扶着他手臂,“你不要担心。” 他顿了一下,忽地侧头避开了林稚的视线,说,“就算他们发现了,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的猜测: 沈焕英年早逝,投胎转世进了他写的书,修炼成神,然后重新来过。 双更暂时莫得,明天要考试的作者跪着说。 虽然但是,我已经写了结局章了,结局时也许可以万更_(:3∠)_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3 而且考完就真的解放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萨拉2个;清安啊、灌江口扛把子、鵺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萨拉20瓶;我不惜力5瓶;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 新收藏 第86章知君 不敢? 林稚稍微愣了一下,倒也不是不明白,沈焕如今是全村……全封神族的希望,明胭投鼠忌器,说“不敢”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的目光在沈焕的侧脸上转了一圈,只见他垂着眼帘,脸色不知为何比平常还要苍白些许,纤长的睫毛时而轻颤一下,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紧绷但是竭力掩饰的状态。 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脸上了。 他于是又仔细品了品沈焕话里的“不敢”二字。 无人说话,气氛渐渐压抑了起来。 沈焕似是受不住他没遮没掩的打量的目光,把头又扭过去了一些,用半个后脑勺对着他。 林稚的思绪登时飘忽了一下,不着四六地想,这脖子让人怪想啃一口的。 他被自己这一打岔,思绪便收不回去了,轻轻地咳了一声,放弃似的说:“算了我不想了。” 沈焕立刻回头望他。 林稚拽着他手臂,把人往跟前拉近了些,脚步一转,两人的位置便对调了一下。 他对现在这个姿势很满意,找到了一点属于渡劫期大佬的自信,正想开腔说话,又觉得稍微有点别扭,遂拍了拍站得笔直的沈焕的肩,道:“你矮一点。” 沈焕就默默地改了一下站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靠在了墙上,微微仰着头看他。 “乖。”林稚勾了勾嘴角,“我问你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焕定定地看着他,眼底一瞬间涌起了众多情绪,却又在转瞬间消弭。 林稚想说你这是打算告诉我还是不打算告诉我,眼角余光瞥到对方略显瘦削的下巴和因为仰头而突显的颈部的线条,嘴巴顿时没出息地背叛主人,擅自把他的心思说了出来: “我说,要不我们双修吧?” 沈焕的脸上闪过一丝真切的愕然,皱眉道:“林稚?” 林稚破罐子破摔,伸手不规矩地隔着衣襟临摹了一遍他锁骨的线条,嘴上却义正词严地谴责道:“你想什么呢,只是提升一下修为,又不是真的要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顿了顿,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道,“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么?” 沈焕捉住他占起便宜来没完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半晌还是艰难地拒绝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林稚的手被抓住,也不急着挣脱,只是眼神更加露|骨,肆无忌惮地在那一小块区域流连不去,充分表明“你控制得了我的行动但控制不了我的思想”,心不在焉地道:“考虑什么?” 沈焕:“考虑要不要真的和我在一起?” “不是吧沈真人,”林稚震惊地抬头看他,“你把我往床上带了多少次了,现在你说不要和我在一起?” 沈焕辩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稚幽怨地谴责他:“始乱终弃也不是这个弃法吧,一般来讲,哄骗黄花大闺女不应该哄到人家跟你一夜么,咱俩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的?” 沈焕和眼前这个黄花大闺女对视了片刻,终于不再试图辩解,只是轻声说:“我怕你后悔。” “提升修为,多好的事,我为什么要后悔?”林稚责怪,“你想什么呢,哼,衣冠禽兽,下流!”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4 沈姓衣冠禽兽彻底没声了,身体又向着墙退了退,苍白着脸,以一种引颈受戮的姿态仰头沉默地看着他。 林稚轻松地挣开了他的手,掌心落在他手臂上,隔着一层不顶用的布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沈焕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轻微的颤抖。 这番表现未免太过反常,林稚奇怪地想,他在怕什么? 又或者,是在兴奋? 他眯了一下眼睛,看着青年暴露在他眼里的脆弱的脖子,凑上去轻轻地咬了一口,末了又舔了一下。 而后松开嘴,故作平静地后退一步,无奈地说:“行了,看把你吓的,扯平了。” 沈焕便松了一口气似的,低下了头。 林稚忽而上前一步,手指勾着他下巴抬了抬,把男人脸上来不及收敛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很失望啊?” 于是修为的提升还是摆上了日程。 林稚大模大样地牵着沈焕进了他的房间,一进去便愣了一下,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已被布置一新,似是换了一张床,榻上铺了几层软被,纱帐层层叠叠地垂下来,地上也铺着厚实柔软的毯子,四壁刻着纹路巧妙的阵法,香几上还摆着一盆灵气逼人的佛手。推门而入,便有暖香拂面,熏得人骨头都轻了几斤。 林稚“啧”了一声。 沈焕不作声。 林稚却不放过他,斜眼瞅他,又“啧”了好几声,说:“看不出来啊,这不是盼着我住进来么?” 沈焕佯装没听见,扔了两个蒲团在地上,道:“修行要紧。” 林稚才不理,拽着他直接跨过了蒲团,把木头似的青年推进了重重纱帐里,手撑在他耳侧,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欲擒故纵呢?” 不等沈焕回答,又说,“好了宝贝,你成功了。” 言罢故意低头在沈焕耳边吹了口气,收了调笑的神情,正色道:“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次以后,我不希望你再瞒着我什么,好么?” 沈焕张了张嘴:“我骗了你。” “我不介意。”林稚说,“沈焕,我是真的……哎我还是不吓你了,开场致辞就免了,咱们开始?” 这不是林稚第一次进入沈焕的灵魂世界。 先前他一直疑惑,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探进去,毕竟他和沈焕的关系,便是好的时候,也没有亲近到哪里去,而今想来,只觉心底一片柔软。 青华悟真秘术确实是好东西,或许其中也有他俩修为都高到了一定程度的缘故,过程十分之顺利,随着口诀一句一句地念出,林稚清晰地感受到他和沈焕于冥冥中产生了某种联系,仿若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把他二人的灵魂绑在了一起。他一下子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到了他平时看不到的许多东西,纷杂的画面闪过,又渐渐清晰,而在这一玄妙的过程中,他分明感受到,神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壮大了起来。 ——自那次给沈焕补魂后,他的神魂较同阶修士本来多多少少要弱一些,而在眼下,这点差距飞快地补齐了。 这增幅! 林稚惊叹地想,这就是双修的好处吗! 好在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享受了一下实力飞涨的快乐之后就快速挺进,灵力一路大摇大摆地探进了沈焕的经脉深处,在沈焕……也不知是灵力还是魔气的真气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这是我的了! 功法始终在运行,林稚的灵台一片清明,直到心头蓦地划过某种玄妙的感性,他才抓住机会,引着元神出窍,散出丝丝缕缕的神识,和沈焕的纠缠在了一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如此大范围地接触到另一个人的元神的那一刻,林稚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而表情空白了一瞬,仿佛有电流从他的脚跟一瞬间窜到了他的头顶,电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比天劫还刺激。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 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但他并没能来得及就此展开什么联想,因为很快,他的全副心神便被另一个人的情绪占据了。 他分明闭着眼,这一刻却好像看到了他以前没能看到的一切:沈焕在他门前徘徊,沈焕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沈焕在身后看着他…… 乃至沈焕的喜怒哀乐,沈焕的隐瞒,沈焕拒绝之下的期待,沈焕的退缩,沈焕的痛苦……这些本该是抽象的东西,也因为太过强烈的感情波动在他的神识里烙下了深深的痕迹,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感情是如此的强烈而凶猛,几乎化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眨眼便劈头盖脸地把林稚罩了个严严实实,又像是倾闸而出的洪水,过于猛烈的冲击让林稚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他匪夷所思地想,他怎么会这么想。 又自我反思了一下,心说难道是我太疏忽了么? 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感同身受”这个词,在沈焕的记忆里看到了重逢时沈焕做柳下惠的那一幕,他以前只觉得沈焕毕竟是个本质内敛含蓄的人,也不介意慢慢来,此刻却分明感受到了沈焕那时的……压抑和违背本心的克制。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5 并且还看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没忍住睁眼看了一下现实中的沈焕。 沈焕一直闭着眼任他施为,但显然也不太好受,眉头紧皱,脑门儿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慢慢地汇聚,划入鬓发,留下了轻微的水迹。 林稚戳了一下他的脸,低声道:“沈焕。” 沈焕微微掀开眼帘,嗓音沙哑:“不想继续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脸色其实还算平静,可两人的元神还没分开,林稚于是得以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惶恐,不安,和……某种阴暗的,想把他摧毁的想法。 林稚把手放到他的心口处,感到他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又迅速地恢复平稳。 像那时在魔宫,他把他撩得火起,最终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面色淡漠地抱着他睡了一觉。 仿佛是特意跑过来折磨他的。 想到这一茬,沈焕那时的所思所想也立刻“调”了出来,呈现在了林稚的脑海里。 林稚慢慢地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垂眸看着沈焕,一语不发。 两人元神相连,他调取了哪一段记忆,沈焕都有所察觉,他停下,沈焕也知晓,却什么都不敢说,僵着身体忍受着这酷刑般的寂静。 直到林稚摸了摸他汗湿的脸颊,道:“你想得还挺多的。” “不过,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做比较好。” 林稚语毕,在心底快速地默念了一下秘术的最后一段口诀,灵力倾巢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了沈焕周身的几处大穴。 沈焕微微睁大了眼睛:“林稚?” 林稚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乖,忍什么,爸爸这就让你圆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惜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佘华、千帆寒碧5瓶;rhorizont4瓶;我不惜力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事成 沈焕神情一滞,脸上终于现出了明显的震惊。 林稚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借着还和他纠缠在一起的神识看了看他的真气,确认这人已被他制住。登时恶向胆边生,俯身吻在他先前吻过的地方上,又张嘴咬了一口。 他感到身下之人猛地一僵,眼角余光瞥到青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沈焕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用忍耐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林稚,你要做什么?” 那眼睛比平时还要幽黑深邃,里头仿佛翻涌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林稚虽然认为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渡劫期,沈焕绝无可能挣开他的封锁,这一刻心里也还是不由得打了个突,保险起见,他从袖中乾坤里取了一条黑沉的铁链出来,麻利地把沈焕的四肢拴了起来。 拴完后,他自我反省一下,觉得这手法还是太粗暴了,于是又在青年的唇角亲了一下,低声安抚道:“不要怕,我会轻轻的。” 说到这里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箭在弦上的急迫状态,又改口道:“我尽量轻一点。” 沈焕静静地看着他:“我怕你会后悔。” “嗯?后悔?我觉得不会。”林稚说着,大概是因为大局已定,他心里奇异地沉静了些,技巧性地慢慢解开沈焕的腰带,一边说,“抛开前面的时间不提,咱俩定下来也有半年多了,元神双修都有了,进一步发展也挺好的。” 至于其中半年都在各自闭关压根没相处这种事情,林稚选择性地忽视了。 沈焕经不住他的撩拨,鬓角已经打湿,嗓子也被一把由内而外的火烧得沙哑,却还是试图劝阻他:“时候未到,你……” 林稚打断他:“可是我难受。” 沈焕便没了声音。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6 林稚探究地看着他:“你在顾忌什么,沈焕?” 沈焕的胸膛微微起伏,元神却干干净净。 他直觉沈焕有事情瞒着他,可按理说,两人的元神相缠,沈焕在想什么,他都能知晓。 明明他感知到的,沈焕此刻的心情和他的一模一样…… 他一开始,本来没打算在今天就做到这一步的。 奈何秘术太给力,过于敏感的元神与另一个人的相融,刺激直接作用在身体上,简直比什么药物小电影都要好使,偏偏沈焕的脑内还在同步播放以他俩为主角的动作片,双倍刺激双倍快乐,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结果沈焕竟然还对他说“不”。 这不应该。 须知不是什么道侣都可以元神双修,需得双方彼此信任到可以性命相托的程度,方可顺利进行。 都到这地步了,他…… 林稚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试探性地说: “下次让你来,好不好?” 沈焕哑声道:“你是心甘情愿的么?” “当然啊宝贝。”林稚说,“我是不是心甘情愿,你难道感受不到么?” 而后他便看到沈焕被汗水洗过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模样。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黑如点漆的眼睛也透出了微光,睫毛沾着水汽,平添了一分脆弱的美感。林稚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沉迷过后,又不知怎么,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 他只能感受到沈焕像是破开了什么禁锢,汹涌而来的爱意几乎充斥了他的全部心神,和他自己的难分难解地重合在一起。林稚一时几乎要承受不住这过于沉重的心意,脑子短暂地晕了一下。 一只手按上了他后 颈,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林稚本能地低下头回应沈焕的吻,好半天后才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 沈焕不是被他拴起来了吗! 沈焕一手搂着他腰,微微一使力,两人便调换了位置,林稚的后腰被冰冷的东西硌了一下,斜眼一瞄,那铁链依然尽职尽责地铐在沈焕的四肢上。 林稚:“……” 沈焕用力地搂着他,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透过凌乱的衣裳传到他身上,一片混乱里,林稚听到了急促如鼓点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 直到沈焕一个没控制住咬破了他的下唇,他才勉强恢复了意识,睁开眼。 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勾走。 他看见,沈焕的头顶竟然冒出了两只角,黑色的,形状如鹿角,泛着柔和的光。而那人的眼角则生出了一片龙鳞,细长,缀在他眼角,叫那张温润俊秀的面容平白多了几分妖异之感。 这一愣神,沈焕也稍微恢复了些神智,撑起上半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半阖着眼帘看他。 那眼睛和方才已大不一样,是晦暗的红,天性是冰冷的底色,然而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专注,温柔。林稚恍然有种自己被深渊凝视着的错觉,本能地觉得危险,又不可自持地为之目眩神迷。 他连沈焕怎么会挣脱他的束缚都顾不得去想了,伸出去推拒的手自作主张地改了主意,勾住了沈焕的脖子。 沈焕眼睫微颤:“那现在呢,你也愿意么?” “嗯。”林稚恶劣地抓着他头发轻轻一拽,让他低下头来,暗示性地在他下巴上吻了吻,含混不清地说,“好啦,别折磨我啦心肝。” “你再吊着我,我咬你了。” 沈焕的五指猛地收紧,下一刻,林稚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陌生的情绪,却没来得及分辨,纠缠在一起的神识便突然被推了出来。 他懵了一下,勉强从满脑子废料里分出了一缕心神,道:“怎么了?” 沈焕凝视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哪怕一点的不情愿,然而没有。那人绯红的眼尾,泛着水光的,含笑的眼瞳,乃至微张的嘴唇,无不在无声地讲述着他的沉迷,对他说“我愿意”。 可是,真的是在对他说吗? 他想,你知道和封神族双修意味着什么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7 意味着那颗他不确定是否归属自己的心,将会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从此,无论林稚以前想的是谁,以后心里都只会有他。 这个结果毫无疑问是他想要的。 可是又不是他想要的。 不一样的。 没给他更多的时间深究,林稚说到做到,张嘴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沈焕一惊,忙仰了仰头,林稚却不许他退,早有预料似的按着他后颈,使了巧劲儿一压。 沈焕脖子一酸,半推半就地低下了头。 两人又回到了呼吸相闻的状态。 林稚故意压低了嗓音,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就你会咬人吗?” 言毕,又照着他留下的牙印咬了上去。 他这一回丝毫没有嘴下留情,尖利的牙齿轻易地刺破了那处皮肤。沈焕随即隐忍地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疼。 林稚舔了舔伤口处渗出的血,按着他后颈的手灵活地摸上了他的龙角,恶意地捻了两把,抓紧了,恶狠狠地说:“我跟你说沈焕,今天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又趾高气扬地抬了抬下巴,颐指气使道:“快,亲我。” 沈焕眼睛一片晦暗的红,额角蹦出了小青筋, 伸手去掰林稚乱放的手,一边和他讲道理:“林稚,不要乱摸我的角。” “哦。”林稚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天真无邪地问,“不能乱摸吗?” 沈焕:“嗯,不能。” 林稚捏着嗓子说:“会怀孕吗?” 沈焕:“……” 沈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别闹了。” “我闹个屁。”林稚又一把捏住了他的角,“我这么挑逗你了,你都还忍得住?” 他不由得抬腿蹭了蹭沈焕,怀疑道:“你是不会吗?不会就让爸爸来,爸爸教你。” 他说着就要去扒人家的衣裳,沈焕眸光微动,一动不动地僵着,也不知是在期待,还是不愿。 林稚停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了,沈大姑娘,看把你吓的。” 他兴致索然地解了沈焕的铁链,胡乱地把被子往身上一扯,翻过身,眼不见心不烦地道:“我要睡了。” 其实他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需要睡什么觉。只不过方才被本能的热望冲昏了头,没留神把气氛搞僵了,眼下冷静下来,就有点不知如何面对沈焕才好。 他感知到沈焕轻手轻脚地在他身后躺下来,两人之间隔了约莫半尺,心里又有点生气。 一见面就粘着他的是谁啊,才双修过,也不抱着他睡了,话也不跟他说了。 呵,男人。 两人各怀心事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变故陡生。 林稚发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是个长条物,柔韧,冰冷,上粗下细,触感怪异,表皮似乎覆盖着一片片柔软轻薄的鳞片。 ……嗯?鳞片?? 他勉强酝酿出来的零星睡意倏尔散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了被子,擒住了那条…… 龙尾。 林稚坐起身,垂眸看着手中的尾巴,陷入沉默。 那尾巴毋庸置疑是非常漂亮的,线条流畅,鳞片看起来并不似触感那么柔软,是浓郁的墨色,泛着冷硬的,神秘的微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8 若是一尾巴抽过去,想必渡劫期大能也只能当场饮恨。 ……考虑到主角光环,没准大乘期也要吃亏呢。 尾巴动了动,林稚减小了力度,那威风凛凛的龙尾便“唰”地一声收了回去。 林稚不由得循声望过去,却见沈焕已用被子盖住了下半身。他微微抬眼,沈焕靠在床头,龙角不知何时又露了出来,而他低着头,长长的发丝披散下来,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他小声嘀咕道:“原来你还真的不是人啊。” 沈焕低低地说:“对不住,吓到你了么?” 林稚的声音更小了,像是不想让他听见:“吓死了。” 沈焕眼睫一颤,暗自掐诀,但不知为何,露出的妖族特征却跟他作对似的,迟迟收不回去。 他狼狈地扭过头:“我去隔壁屋子。” 林稚:“哦。” 语气心不在焉的,像是被吓得回不了神。 沈焕脸色白了白,纵然清楚他这反应实属正常,心里依旧难免刺痛,背对着他问:“我这个样子,让你很害怕么?” “是啊。”林稚拉长了脸,“结果某人还不来哄我。” 沈焕一顿。 林稚老大不高兴地拖长了尾音:“还要跟我分房睡哦。” 沈焕再愚钝也觉察到林稚这反应不对劲,他迟疑了片刻,到底回过了头。 林稚半点洗白的机会都不给他,手指在嘴唇上轻轻 一点,先发制人道:“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 他坐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方才见过他不像人的一面,却仍笑意盈盈地靠在床头,要他亲他。 这让他恍然有种错觉,仿佛无论他表现出多少和林稚喜欢的那个“沈焕”不符合的样子,林稚都会这样眼睛带笑地看着他。 仿佛林稚不仅仅是喜欢那个死去的,温柔得没脾气,简直自带白色光环的少年人,还喜欢他这个血脉混乱,真气杂糅的……连是人是妖都说不清的魔物。 可是他知道不是。 方才元神交融时,他没去“看”林稚的想法和过去,企图给自己留下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地,心里却不知怎么就是明白,林稚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对那位的移情。 他是他照着那位写下来的。 他不知道林稚为何改了态度,但想来,总不会是因为和作为系统时的他的那短短三个月的相处,就变了心意。 林稚微微皱眉:“沈焕?” 沈焕不受控制地想,这一声“沈焕”,是在叫谁呢? 他隐隐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不大对,在他重新想起作为系统时经历的一切的最初,他分明想的是,要慢慢来。 对方只是一个死人,身影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他甚至因为他和林稚的这种潜在的羁绊而感到高兴。 为何此刻却满腔的恐慌,迟疑。 心底滋生的戾气像是逢春的野草,突兀又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等不到的,他从异世带过来的心上人,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 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抹掉那个人的痕迹? 有声音自心底响起:杀了他。 沈焕蓦然撇开头,匆匆道:“你好生休息。” “如晦!”林稚提高了嗓音。 沈焕本能地顿住。 林稚冷下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为师让你来亲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29 沈焕艰难道:“我眼下修行出了问题……”我留下来会伤害你。 “那我不管。”林稚漠然地打断他,“你今天敢走出这个房间一步,以后都不要来见我了。” “你不想出去了么?”沈焕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那就不出去好了。”林稚毫不示弱,“转过来。” 沈焕克制地闭了闭眼,眼瞳诡异的暗红缓缓褪去,这才转过身。 林稚俯身过来,手指抚过他眉眼。沈焕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浓长的睫毛轻轻地扫过他手心。 林稚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轻轻地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一阵心软,低声道:“出了什么事?” 沈焕垂着眼帘:“不是什么大事。” 林稚看了他好一会,见他浑身紧绷,到后来渐渐有些颤抖,到底没逼他,缩了回去:“那好吧。你先去处理……” 缩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嘀咕道:“差点忘了。” 沈焕强行分出心神,柔声问:“忘了什么?” 林稚挪到床边,坏笑着勾了勾他的下巴,说:“忘记盖章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林稚温暖柔软的唇已经压上了他的。 这一吻并没有深入。林稚甚至连眼睛都没闭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两人保持着这个近距离对视的姿势,好半天,林稚才后撤了……约莫半寸,用气声儿说:“你在想什么,眼红成这样。” 其实两人的修行到这地步,他说得再小声,沈焕也听得见。但还是不由得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对方说话时有意无意拂到他面上的气 息也变得格外的撩人。 即使更亲密的接触也有过了,沈焕这一刻竟然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之红了耳尖,一时竟忘了回答林稚的问题。 林稚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用气声儿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我有口臭,熏到你了?” 沈焕有些茫然地微微前倾。 林稚却一下子退了老远,勾着嘴角说:“注意点形象,你们龙族都这么喜欢用尾巴缠着别人么?” 他说着抬了抬手,沈焕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的挂件。雪白的寝衣和粗糙的黑色龙鳞交织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勾人的美感。 沈焕目光微闪,一时竟没舍得把尾巴收回去。 林稚抓着他的尾巴,问:“平静下来了么?” 沈焕答:“嗯。” 林稚的脸上于是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 他低下头,在沈焕的尾巴尖儿上落下了一个轻浅的吻。 沈焕浑身一震,表情空白了一瞬,脑海里轰然雷动。 像是被他吻在了心上。 他薄弱的,摇摇欲坠的意志终于彻底坍塌。 他不再试图和自己的本心作违心的抗争,放纵了自己的渴望,尾巴从林稚的手中抽出,缠上了男人的腰,把人拖到了自己的身边。 林稚并不抵抗,只是懒洋洋地警告他:“把尾巴变回去,你这次要是半途停下来,我跟你没完。” 沈焕一声不吭地把手指扣进他的指缝里。 许是纱帐内光线过于黯淡的缘故,他渐渐地竟有些看不清周遭的事物。他像是沉进了一个虚幻的美梦里,梦境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寂静的,唯独眼前的人是明亮,温暖的,真实可感。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他漫长的,焦灼的忍耐终于还是功亏一篑,心底有些不甘心,却又矛盾地尝到了得偿所愿的甜。 林稚神志不清地昏了过去,醒来时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他勉力抬起重若千钧的眼皮,一时半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习惯性地一撑床榻就要坐起来。 ……没成功。 才做出起身的动作,骤然袭来的某种不可描述的酸痛感便把他压了回去,他的表情管理一瞬间失控,面目狰狞地瘫倒在床,认为自己非常需要来一场高位截肢手术。 与此同时,下半身的知觉逐渐回笼,荒唐的回忆也汹涌而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0 他从他近乎麻木的双腿上感受到了一片失真的冰凉。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作为一个渡劫期的高高手,在双修时体力不支陷入昏迷这种丢脸的事,本来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但是…… 林稚冷静地低头,看着那紧紧缠着自己的,黑色的,泛着神秘的光泽的龙尾。 但是架不住他道侣不是人啊! 他不是人的道侣在这时开腔道:“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林稚:“……” 他想忍来着,没忍住,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那冰凉的尾巴,说:“我觉得我哪里都挺不适的。” 那条龙尾登时“唰”地一声消失。 耳边听得沈焕歉意的声音:“林稚,我……” 林稚:“你什么?” 沈焕不吭声。 林稚:“……” 这种一理亏就装聋作哑的德性,还真是和系统是同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说,沈道友,你道侣我好歹是头一回,你就不能怜惜一 下?” 一开始倒还正常,虽然热情得让他招架不住,但也可以接受。可是到了后半段,林稚觉得差不多可以歇下了,沈焕没放过他就算了,居然还给他喂血!龙尾巴都露出来了! 沈焕面上泛起薄红,坐起来,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轻声细气地说:“对不起。” “哦,没关系。”有柔和的灵气输进林稚的体内,极大地缓解了他的不适,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嘴上却并不领情,而是斜睨了青年一眼,谴责道,“早干嘛去了?” 沈焕宛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眉顺眼地给他赔罪:“对不住,是我太放纵了。” “就是。”林稚一脸严肃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分寸?” 沈焕微微抿唇,脸色白了白。 林稚:“以后应该让我来。” 沈焕略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以后?” “你不乐意?”林稚眯了眯眼睛。 “没。”沈焕的眼神飘了一下,耳根绯红,“你现在身体不适,以后再说,好不好?”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就要现在说。” 沈焕于是垂眸,目光落在他不堪入目的肩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老实实给他揉腰的手又不规矩了起来。 林稚:“……” 林稚痛心疾首:“我以为你很斯文的。” 再不济也是像系统那个样子。 沈焕的手轻微地一颤,掩饰性地别开眼,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那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么?” 林稚张嘴就想说“对”,脑海里突兀闪过沈焕暗红色的,专注的眼眸。那双兽瞳本是冰冷的,却在凝望着他时透着无比深沉的感情,有种矛盾的吸引力,比最馥烈的美酒还要醉人。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他怕把自己的良心昧死,又不想助长沈焕的邪性,只能模棱两可地说:“还行吧。”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而问沈焕:“你有话要跟我说么?” 沈焕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没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1 林稚微微皱眉:“你就一点疑问也没有吗?” 沈焕凑过来,在他鬓角亲了一下:“没有。现在很好。” “那好吧。”林稚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虽然还有些事情没琢磨透,可随着沈焕修为提高,那种宛如逐渐破除封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和悸动骗不了人。 他话锋一转:“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如今体内的灵气是个什么情况?” 沈焕安抚性地一笑:“你不必担心。我毕竟是个妖,能压得住。” 林稚“啧”了一声:“是哦,快到大乘期了吧?” 沈焕含蓄地冲他笑了笑。 林稚不说话了。心里开始泛酸。 压得住啊,压得住就好啊,一打三完全不在话下。怪不得他翻车了。 修为还提得这么快。 他不是滋味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的新文试阅已经放出来啦!可以去康康!欢迎提意见!!! 先来一个6666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然、山莲、萨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厘米度春28瓶;rhorizont6瓶;良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长命 “我们离开这儿吧。”林稚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个又甜又脆的灵果,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一边对推门进来的沈焕说。 沈焕的脚步微不可觉地顿了顿,面色如常地走到他跟前:“好。” 林稚把手一伸:“拉我起来。” 沈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微微一使力。林稚赶紧运了运气,往后一倒。 没拉动。 沈焕:“……” 林稚笑眯眯地在他手心里划了一下,用灵果碰了碰唇,无赖道:“腿麻了。” 沈焕瞪他一眼,林稚不为所动,抬了抬下巴,催促道:“快点,我赶着上路呢。” 沈焕抿抿唇,最终还是在他有恃无恐的笑容里败下阵来,躬身按住他双肩,低下头。 林稚直接把灵果塞进了他嘴里,一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一脸严肃地恶人先告状:“我说我腿麻,你怎么能趁机轻薄我?” 沈焕好脾气地笑笑,握着灵果,望着他的背影走了会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忽然仓皇地抬手,像是要把那个人留住,到了半途却又骤然醒过神来,手指抽动了一下,胆怯似的转道,抚上了额角。 林稚在门口回过头来:“走啊,还舍不得了么?” 沈焕匆匆露出一个笑容:“好。” 林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等他走到身边来,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沈焕木了一下,林稚便笑看了他一眼,口无遮拦地揶揄道: “稀奇,现在害羞什么,你把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2 沈焕忙瞪了他一眼,林稚从善如流地并拢二指,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眼里却仍是满满的笑意。 沈焕紧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先去看望了一下李临时。 那人已醒来多时,修为尽数被封住。林稚对他此前的种种作为耿耿于怀,并没有什么心思好生安顿他,当时只把人拎回来往墙角一扔就完事。 但是,尽管知道这样一来,李临时的状态必然好不到哪里去,见到他的时候,林稚还是被他的憔悴程度吓了一跳。 除了无意中看到的他和明胭在一块的那次,林稚印象中的李临时永远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眼睛半睁半闭,恹恹的,这般作态自然谈不上什么精气神,留仙宗七峰峰主站在一处,就数他最没存在感。 可就算是他最没存在感的时候,也要比此刻强多了。 林稚瞪着那个垂头缩在墙角,瘦得脱了形的男人,一瞬间以为是封神族派了什么人偷偷溜进来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他站了一会,迟迟没听见李临时的呼吸声,不由得担心起他的生死来,干巴巴地问沈焕:“你是不是背着我虐待他了?” 沈焕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问:“你希望……” “不,我不希望。”林稚忙不迭打断他,走上前,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李临时变了个人似的面孔。 一般而言,修为越高之人,越是长得好看。这个“好看”并不一定是指五官多么出众惊艳,叫人见之忘俗。只是随着修行渐至深处,修士皆会演化出一种奇妙的气场,与天地应和,便是再平淡无奇的脸,看着也会舒服很多。 而现在的李临时,却失去了这种特殊的气质。 不仅如此,林稚从他散落的乱发里隐隐看见他异常突出的颧骨,虽未窥见全貌,但也可以想见,他如今是副什么样的惨状。 瘦脱了 形的人自然不会好看。 只是,林稚仔细感受了一番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嗅到了丝丝缕缕的,微弱的邪气。 还有,他虽然没给人家吃也不给人家喝,但也未曾在这屋子里设下什么折磨人的阵法禁制。这房间四周密不透风,空气在这里近乎是静止的,李临时的衣服为何却像是被千刀万剑凌迟过,碎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多亏他来时穿得多,布条层层叠叠,倒也勉强起到了蔽体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会造成这样的惨事,动静必然不小,为何他却一无所觉? 便是他没感觉,沈焕呢? 他又皱着眉,凝神把李临时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遍。 李临时的手臂突兀地动了一下,布条滑落了一半。 林稚迅速循着这轻微的声音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便改了想法。 李临时并不是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他的脸固然瘦得只剩一张薄薄的皮绷着骨头,身体看起来却还正常。甚至,林稚回忆了一下他从前的模样,不确定地想,甚至似乎还胖了一点。 只不过,林稚又看了看他瘦得可怖的脸,心头沉沉地想,他真的是胖了吗? 方才那一动,真的是他自己发出的动作吗? 若是他自己挪动的,他还有意识,又怎么会毫无反应地任他人盯着他这么久? 而若不是……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方才动过的手上,目不错睛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都有点发涩酸疼,才终于又看见那只手细微地动了一下。 林稚的瞳孔倏地一缩。 不,动的不是李临时的手,而是他手臂里的东西。 林稚定了定神,五指凝了一点灵力,隔着一断距离在那只胳膊的上空轻轻一挥,拂开了那破破烂烂的布条。 李临时的整只胳膊都暴露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只手,那甚至不能称作是人的手臂。 骨肉上覆着的皮肤呈现出死气沉沉,不正常的青灰色,已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和生机,仿佛被暴力风干过,看起来格外脆薄,林稚怀疑,他方才那一下若是力气再重些,这层皮保不齐就会在他的灵力掀起的微风里碎成齑粉。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3 而就在这异常脆弱的,生机全无的皮肤下,却有无数诡异的玩意儿活跃着。 林稚看不清它们的样子,只能看见李临时的手臂被不断地顶出一个个微小的突起。 密密麻麻,诡异得让人心底发寒。 就像是有人用什么邪术把他的一身血肉精华都抽走了,转而填充进了这邪秽的东西,代替他的血,他的肉撑起了这一张已不成人样的人皮。 饶是林稚见多了大场面,这一刻也还是不由得为眼下这闻所未闻的一幕刺激得脊背一凉,下意识地向后一仰。 后脑勺被一只手温柔地托住,沈焕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当心,莫摔着了。” 不疾不徐的,语气仍然是四平八稳的样子。 林稚把手伸向背后,沈焕似乎是笑了一下,迁就地微微欠身,把空着的手放入他手里。 林稚一把抓住,把他拽到身边来,指着李临时脸色凝重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焕淡声答:“是长命蛊。” “‘以我之命,换尔之魂’,控蛊之人把长命蛊种在将死之人身上,可以用蛊虫的性命换取他的神魂。” 他说着顿了顿,多嘴地解释了一句:“不过长命蛊一只就够,他这样……大概是事先血肉就已被蚕食一空,为了取得一线 生机,只能多种了几只。” 林稚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只是多了‘几只’?” “是的。”感觉到他话音里的紧绷,沈焕捏了捏他的后颈,道,“看起来多,中间其实是空的。” “蛊虫虽无灵智,求生却是万物的本能。他这个样子,长命蛊又怎么活得下去?” 林稚怔了怔,又问:“那会是谁做的?” 沈焕静默了片刻,没直接回答他:“长命蛊,是丹蛊中十分罕见的一种。” 言下之意,这虫子,竟然是李临时自己种在自己身上的。 林稚面色微凝,忽而问:“真的能长命吗?” 沈焕的指尖轻轻地在他耳后划过:“不能。只是能让他多活片刻罢了。” 至于这“片刻”具体是多久,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那为什么要叫“长命蛊”?修真界像这种给行将就木的人延续一时半会的生命的法子多的是,为什么这个蛊偏偏要叫“长命蛊”? 林稚垂下眼帘。 也许是他想多了。 也许当初弄出这种蛊的人心里想的是,对于濒死的人而言,多活一刻也算长生。 他不知道李临时是在什么情况下给自己下的蛊。若是在血肉被蚕食的最初,他还保留有一定法力,那他下蛊,可能是为求自救。 只是,既然自救,又怎么会不发出一点点动静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李临时挡住脸的乱发拂开,男人瘦骨嶙峋的脸彻底映入了他的眼帘。 眼窝深陷,脸色青白,那双总是半闭着的眼此刻真的闭上了。 而在他宛若永眠般闭上眼后,那种昏昏欲睡的倦怠感,反而如潮水般退去。 林稚望着他,一瞬间有种微妙的陌生感。 这无疑是一张会吓到小孩子的脸。可当林稚把虫子带来的恶感屏蔽掉,尽量心平气和地看了一阵,却发现,在那不似人形的脸上浮现的表情,是很平和的。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恬淡的笑意。 是甘之如饴,是得偿所愿。 仿佛殉道者得以将自己的一生献给自己的信仰那样,林稚在他的脸上看见的只有心甘情愿。 他再一次对先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李临时给他自己种蛊,真的是在濒死之际出于求生欲的自救行动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4 如果不是,又是谁给他下的蛊?或者说,是什么让他早早地给自己下了蛊? 被他压进心底的没有根据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长命蛊,长命蛊,以我之魂,换尔之命。 长的,究竟是谁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鉴方塘、我不惜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林林啊20瓶;全村人的希望5瓶;苦瓜炒苦瓜2瓶;津加布雷德、詹旭阳、情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离别 他兀自想着,忽见李临时稀疏的眉毛向中间拢了拢,而后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是迷茫的,好半天才费劲地眯了一下眼睛,张了张嘴,一字一句吃力而缓慢地说:“原,原来是七师弟啊。” “那天跟着我进来的,是,是你吧?” 他说话时咬字并不清晰,一句话下来目光涣散了一瞬,却还是坚持着,微微讽刺地笑着说: “我就说,你,你怎么会死,亏得掌门师兄,他,他还那么……” 那么什么?那么担心你。 这句话他没说完,脸上一阵失神,又“嗬嗬”地笑了一声:“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 林稚没错过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耐心地听他说完了才道:“你后悔了?” “后悔?”李临时枯槁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被侮辱的怒气,冷道,“你知道什么。” “好罢,与我无关。”林稚说,“那明胭知道,你为她种下了这长命蛊么?” 李临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七,七师弟当真是,见多识广。” 他闭眼喘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慢慢地坐直了,说话也利索了许多:“你也不必再试探我。我对不起宗门,对不起掌门师兄,可从来不亏欠你什么。” “不过你若是有心,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掌门师兄。” 他说着,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块玉牌。林稚垂眸看了一眼,神色里不见丝毫不悦,挺平静地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帮你?” 李临时被他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愣住,方才有了起色的精气神都肉眼可见地萎顿了些。 林稚简直铁石心肠,条理清晰地陈述道:“我也不欠你什么。从前你帮我重塑肉身,是在替你的姘头还债……” 话未说完,便被李临时激烈打断:“不许口吐秽言!” “哦。”林稚淡漠道,“还没姘在一起。你还对我的徒弟图谋不轨,掌门师兄也不会想要你这么个叛徒,我何必帮你?” 李临时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发出了冷光,愤愤地盯着他。 林稚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了良久,傲慢地抬了抬下巴,道:“给我道歉。” 李临时咬紧牙关:“休想!” “那你也休想。”林稚说完,果然不再多跟他啰嗦,转身拽着沈焕就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才走了没几步,李临时便咳嗽着有气无力地制止了他:“等,等等。” “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话音含混,然而林稚还是听清了。 他脚步一停。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5 他不奇怪李临时会妥协,却委实没想到,李临时会妥协得这么迅速。 他回过头,李临时的目光刚好从他和沈焕相握的手上移开。 林稚端详着他的表情,没从中看见什么勉强和不甘,从容得不像话。 他就端着这神秘的从容对林稚微微低下头,说:“七师弟,是,是我对不住你。” 林稚没错过他枯瘦的脸上乍现的一抹笑,奇异的,并不是嘲讽,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略微蹙眉,又打量他片刻,到底还是按捺下心底莫名的情绪,接过了那张玉牌。 李临时像是舒了口气,倦极地闭上眼睛,轻声交代着:“你出去之后,还请你把这玉牌交给掌门师兄,就说,就说……” 他的眼皮动了动,仿佛是拼尽了全力来保持清醒,声音却还是越来 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半句话完全卡在了喉咙里。 林稚用拇指在那张玉牌上自左向右地缓缓抹过,道:“他果然对今天早有准备。” 那玉牌里,赫然是李临时留下的一缕神魂。 极细微的一缕,任是大罗金仙在世也不能借此助他复活。然而,向他指定之人交代一些遗言,却已足够。 长命蛊不过是个灵智未开的虫子,李临时既然以魂魄与它做交换,便绝没有逃脱的机会。 这是他早在种下长命蛊之前,就留下的一缕神魂。 林稚把玉牌收进袖子里,站起身。仅这短短片刻,李临时的身躯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那被困在李临时身体里的,本已显露出颓势的蛊虫又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李临时干瘪的皮肤经不住折腾,一块块地掉落下来,摔落到地面,变成了齑粉。 未过多久,生前也曾风光过的炼丹大师便只剩下一副骸骨。而那蛊虫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挤压,并没能获得自由,反而生生地挤进了那副遗骨的骨缝里。 长命蛊持续挣扎,看似坚硬的人骨竟也没能坚持多久,缓缓塌落,碎裂。 方才还和他说话的人就这么变成了墙角的一捧灰。 竟然是死无全尸。 那虫子在骨灰里挣扎得愈发厉害,形容惨烈。林稚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尖锐的惨叫声。然而,没有用。 那虫子也化成了灰。 这场景实在太瘆人。林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道:“沈焕。” 沈焕不言不语地握住他的手,哄小孩子似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林稚转过头,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沈焕轻轻一笑,嗓音温柔:“不想看的话,我们就先走吧。” “废话。”林稚横了他一眼,取出一个盒子,忍着心里的膈应,把那堆骨灰收了起来,“谁会想看这个?” 沈焕不和他顶嘴,只是含笑看着他。 林稚收拾停当,回身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笑是林稚熟悉的,含蓄而内敛,眼睛隐隐有光闪烁,含着某种欲语还休的情意。 可林稚在这一刻却不知怎么,觉得这笑容有点假,仿佛只是虚虚扣在他脸上的一张面具。 他忽然想起李临时方才说的“你出去之后”。 为什么不是“你们”? “在想什么?” 林稚匆匆收回思绪,对他笑了笑:“没事,走吧。” 从始至终,李临时都没提过沈焕半句。那人自己都已到了那个地步,多说一个字都是损耗,漏掉一个“们”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不应该这么跟一个将死之人咬文嚼字。 只是放下了这一茬,心里又惦记起了另一件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6 李临时的一身血肉生机,去了哪? 出了门,寒气便陡然凛冽了起来。霜刀风剑直指面门,割得林稚的脸木木地疼。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道:“我怎么总觉得这雪下得更大了?” 他的修为与半年前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此刻走在厚实的雪层上,居然比进来时还要吃力许多。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沈焕与他交握的手。他自己的手被冻得有些发红,沈焕的手则一如既往的修长,十指莹白如玉,仿若丝毫未曾受到严寒气候的影响。但却不知怎么,比林稚的还要冷上几分。 一眼望不到边的雪白模糊了人的感官。林稚有那么一瞬间恍然有种错觉,认为自己握着的,就是一块精雕细琢却毫无生机 的,冷冰冰的玉。 因为这种错觉,他心底无端地涌现出一丝要抓不住身边之人的惶恐,不由得紧了紧手,低声道:“手怎么这么冰?” 风声太大,沈焕没听见,没回答。 又或者是,回答了,但他没听见。 他没忍住回过头去,沈焕冲他安静地一笑。 林稚这才安下心来,抬起另一只手放到唇边作喇叭状,扯着嗓子喊道:“你走我前面去。” 沈焕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语不发地挨近了他。 两人的手臂紧紧挨着,这么走路其实并不方便,但谁也没提出异议,保持着这别扭的状态,一路走到了大阵前。 至此,雪层已比山中要薄了很多,融化的雪水顺着缓坡淌下,又在接触到大阵边缘的刹那化为乌有。 沈焕拽住他:“当心。” 他不说,林稚也看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这次出来,没有李临时给他们开阵,这阵法比来时所见要凶险许多。若说那时只是一座徒有威慑作用的死物,这时的大阵却像是被注入了生机,其间隐隐冷光流转,像是凶兽打量猎物的目光。 沈焕把他护在身后,张开手虚虚一握,手里便出现了一把锋锐无双的灵剑。林稚也不托大,利索地往两人身上拍了好几道防御性的符篆。 而后他便看着沈焕持剑,非常粗暴地向着大阵狠狠一劈。 雪光一闪,一道磅礴的剑气裹着无边威势,强硬地轰在了大阵上。 大阵上骤然寒光闪烁,林稚微微屏息,却在那一阵错乱似的闪光后,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 有来自外界的风吹了进来,暖意融融。 林稚:“……” 他震惊道:“这就解决了?” 随即皱眉,不,不对,虽然看上去这阵法已经破了,但他心底隐隐的危机感却并未消失,反而愈发强烈了起来。 这时,他忽然瞥见远阵法里有东西闪了一下。 他视线移过去,沈焕微微一抬手,把那东西拿到了手里,递给他:“是游仙髓。” 林稚脸色微变:“闻笛?” 沈焕垂下眼帘,语气温和里透着疏离:“他大概已遭遇不测了。” 他对这个二师兄显然并无感情,淡声说了一句,又看着林稚道:“不要伤心。” 林稚莫名觉得,他这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不要为他伤心”。 他轻咳一声,问:“那他的魂魄呢?” 沈焕不疾不徐道:“大概是投胎去了吧。” “啊,投胎。”林稚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沉璧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沈焕说,“再过不久,就可以送去投胎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稚如释重负,低低地提建议,“能让她投胎到我的那个世界吗?” 沈焕:“不能的。两界轮回并不互通,她……她是此界孕育出来的灵魂,遑论生前如何,死后只能回到这里。” 他看着林稚,问:“怎么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7 林稚的脑海里因他这一席话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竟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掩饰性地别开眼,道:“出去再说。” 然而起伏的心绪却并未就此平静下来。。 若两界轮回并不互通,那他先前的猜测岂不都是错的? 那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难道当真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世界,只是他笔下的幻境,是天上月投在海底的倒影吗? 可是 ,他抚上心口,可是他明明就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他和他的联系,不该这么浅薄。 正事当前,他没时间想别的,强行压下杂乱的心绪,凝视着被沈焕一剑削得七零八落的阵法,神识探出去,并没察觉到危险,却直觉地,迟迟不敢迈开脚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仔细思索着不对劲之处,半晌忽然道:“明胭呢?” 沈焕那一剑声势并不小,明胭既然千方百计地把沈焕关进来,又怎么会不关注此处?沈焕可是她选定的新神,她怎么会就这么放任他带走沈焕而不管? 她就这么相信那个仙修的叛徒,相信眼前这座凶阵? 他和沈焕说:“我总觉得这里还有别的危险。” 他的心跳得愈发快,却听沈焕在他身后轻声道:“林稚。” 林稚转过头:“什么?” 沈焕搂着他的腰,一声招呼也不打,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是冷的,带着风雪凛冽的气息,手也冷冰冰的,隔着几层衣物,依然冻得林稚腰部发麻。 这本该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吻。 在冰天雪地里,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风雪凛冽,霜寒凄苦。 唯有心上人的唇,在厮磨中透出了幽微的暖意。 沈焕或许是想通过这个吻,用行动来安慰他。林稚心想。 然而沈焕横在他腰上的,始终冰冷的手却像是无声的警告,让他无法投入这个吻里,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 察觉到他的走神,沈焕的动作忽然激烈了许多,夹杂着怒气。 ……怒气? 林稚蓦地睁眼:“沈焕?” 回应他的,是青年又覆上来的唇。不容抗拒,强势得不近人情。 林稚若是再看不出来沈焕不对劲,他这么多年就活到牛肚子里去了。 他一边张嘴以唇舌安抚沈焕,一边反手掐住沈焕的手,狠下心肠用了吃奶的力气一掰。 ……没掰动。 难道还要在野外来一次吗?这么刺激?? 以林稚的没下限,他倒是不在乎。然而一想到明胭和其他的封神族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想到他好不容易…误打误撞找到的人又会被拉回那个山洞关起来,他比谁都在乎。 他眉头微皱,踌躇片刻,试图用他的一口白牙解决问题。 可他一口没咬下,沈焕便未卜先知似的抬手掐住了他的两腮。 并把他捏成了小鸡嘴。 林稚:“!!”奇耻大辱! 就在他心头火起时,沈焕却松开了他。眼睫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他方才略显暴躁的亲吻不一样,那双眼睛深邃而安静,是澄净的黑色。 他并没有化妖的征兆。 林稚却并未因此放下心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8 他轻声说:“林稚,你为什么要走?” 声音太轻,是含混的气声儿,最后几个字一出口就消散在了风里。 林稚心里一突,本来要掰开他的手改为抓握,故做轻松地道:“你在学猫叫吗,能不能大声点?” 沈焕眨了一下眼,隐去了眼底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冲他温柔一笑,把手抽|了出来。 他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十分的清晰,他说:“林稚,你留在这里唯一的危险,是我。” 林稚面色一凝:“什么意…”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知觉全无地软了下去。 沈焕接住倒在他怀里的爱人,手指抚上他紧皱的眉 头,眼睛的颜色像是褪色一般,渐渐化作了鲜艳的红色。 他哪里是没有化妖,不过是用障眼法遮了起来而已。 他听见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留下他。 那声音和他的一般无二,偏偏透着莫名的蛊惑力,叫他一听,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从。 ……不,他心里清楚,他会觉得这声音蛊惑人心,不过是因为,那确实是他心底的想法。 他是真的想,不顾一切地把这个人绑在身边,让那双眼睛再也看不到别的人,只能看着他,只能和他说话。 他搂着怀里人的手一再收紧,一瞬间几乎要在汹涌的独占欲的催化下硬生生地把林稚的腰折断。 然而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耳边有无数魔音在摧残着他的意志,他却像是没体会到那种违背本心的痛苦,低头在那人的眼皮上吻了一吻,掐诀召出一只身形半透明的鹤,把林稚放了上去。 他想,你会回来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真的快完结辽 大概还有两址,大家重新收藏 第90章失路 他的心上人乘着白鹤飞走了。 目送着林稚消失在遥远的天际,沈焕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忽然单膝跪了下去,鬓角也骤然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瞳色愈发浓郁,像是一团沸腾的火,要把他的理智,克制都焚烧殆尽。 他跟前只有一块质地奇异的玉,除此之外并无旁的阻碍,他却被无形无影的墙隔在了破损的大阵前,寸步不得离开。 他听得有个声音道:“你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听到这个声音“对他”说话。 此前,都是在他意乱情迷或者情绪翻涌时,才会听到一声声煽动性的话语。 比如,留下他。 比如,杀了他。 忽远忽近,若有若无,让他错觉是他自己的阴暗心思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疯长入了魔。 直到此刻。 有汗珠淌过眉骨,挂在了他的睫毛上。沈焕咬紧牙关克制着心底滋生的破坏欲,问:“你是谁?” 那声音微微一笑,说:“我?我就是你。” 林稚是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惊醒过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恰好看见白鹤的最后一截翅膀在空中徐徐消散,没散尽,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39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手忙脚乱地掐了个诀,奈何脑子还不甚清醒,动作慢了些,灵气方才有了反应,他便“嗖”的一声自半空坠落,啪叽一声倒在了屋顶上。 所幸他皮糙肉厚的,虽然把人家的房子砸了个大窟窿,自己却没事,只是吃了一大口灰。 他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远远地有人厉声诘问:“什么人!” 来人速度极快,话音刚落,人便已到了屋子前,把林稚逮了个正着。 林稚从废墟里抬起头来。 两人面面相觑,俱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想认又不敢认的迟疑。片刻后,那人才很是艰难地道:“林师弟?” 林稚:“掌门师兄?” 这便算是对过暗号了,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又异口同声道:“你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稚站直了,一抬手轻描淡写地拂去面上尘埃,自若道:“方才出了些差池。” 而后小幅度地,矜持地皱了一下眉:“掌门师兄这又是?” 不怪他先前差点没认出来。只因他这印象中惯爱以鹤发童颜的面目示于人前的便宜师兄,此刻竟然顶着一张年轻修士的脸。脸圆眼圆,眨巴着眼睛时颇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若非气息熟悉,林稚当真不敢认。 “哎,你可别问了。”殷季习惯性地捋胡子,奈何他如今的脸比剥了皮的鸡蛋还要光滑,哪里还有什么胡子给他过手瘾。 他摸了个空,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有菜色地摆摆手道:“前几日修行出了岔子,不提也罢。” 多年不见,林稚满以为他定要好生盘问自己一番,然而,没有。殷季只是将他从头发丝到脚地端详了一遍,道: “这些年,林师弟过得可还好?” “一切都好。” “那就好。”殷季点点头,又说,“那就好。” 除此之外,竟是再没别的事要问的样子。 不问他这些年去了何处,不问他当年是如何出的静暝山,不问他都干了什么。 林稚微微一怔,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隔了一会儿才道:“掌门师兄可有话要问我?” “哎。”殷季应了一声,搓了搓手,又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这些年……有见过你李…咳,李临时吗?” 他说完,生怕林稚介怀,又补充道:“当然,师兄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实在是……” 林稚轻声打断他:“掌门师兄不必如此生疏,我晓得的。” “你不怪我就好。”殷季苦笑了一下,“当初拂流堂那场群仙会出了乱子,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了。遣人出去找,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是个炼丹师,又有本事,怎么,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林稚愈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静默地看着他。 很奇怪的一件事,从前殷季满面沧桑的时候,他从没把他当作老人尊敬;而今殷季以少年人的形象示于人前,皮肤清透眼睛明亮,林稚却恍然觉得,他已经老了。 甚至会有种不忍多看的心酸。 他偏了偏头,隐隐觉得四周景物颇为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何处,遂问:“掌门师兄如何会来此处?” “宗门近年没落了许多,我没事儿干,就会到处转转。”殷季说完,察觉到林稚心情不佳,又大大咧咧地一笑,“嗨,多亏我今天突发奇想地过来了,不然你小子来了又走,我怕是连个信都不知道。” 林稚配合地勾了勾嘴角,想起自己是如何到的此处,眼底的笑意又像是见了阳光的薄雪,飞快地消融了。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词句问:“掌门师兄,若是李师兄所为与你对他的期盼不符,你可会对他失望?” 殷季一语道破:“他是投了妖族,对么?” “失望不失望的,都没什么了。只是从……那个人死去后,在你来之前,临时便是我们师兄弟几个最小的那个。” “就算是死了,也总得叫我心里有个数。” 林稚避开他的眼神,从袖子里摸出那块玉牌:“这是李师兄托我带给师兄你的。” 殷季盯着那块光华流转的玉牌,良久,笑了一声:“当真死了啊。”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林稚手里的玉牌。指尖相触的瞬间,林稚却分明感到了他手指细微的颤抖。 他无意拆穿,避嫌地转过身:“那师兄稍后再叫我。”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0 “哎,等等。”殷季叫住他,“避什么嫌,你带回来的东西,你看看怎么了?” 林稚震了一下:“话不是这么说的。” 殷季摆摆手:“行行行,我一个人不敢看,你来陪着我。” 言罢他便一掐诀输了一道灵力进去,玉牌被激活,光华大放,形成了一片光幕,上边立着一个虚实不定的人影。 灰衣,博带,眼皮半耷拉着,又是倦怠又是傲慢,依稀仍然是昔年留仙宗那个让天下人捧着的天才炼丹师。 只眉间隐约泛着邪异的红光,像是刺进灵魂的罪证,昭告着他不可挽回的过去。 他对殷季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掌门师兄。” 殷季望了他半晌,敛去了脸上所有对着林稚时的笑意,冷着脸道:“你为何如此糊涂?” 李临时眼皮都没抬一下,油盐不进地答:“可能是鬼迷心窍吧。” 殷季看起来很想把他揪出来揍一顿。 李临时似有所感,忽然正眼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掌门师兄,对不住。” “但是,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殷季气得够呛:“那你又何必来见我!” 李临时怔了一下,道:“总是要给师兄一个交代的。我这样的人,不值 得师兄一直挂念。” 他说着望了殷季一眼,未卜先知地抢先道:“师兄不必劝了,左右我已经死了,便是执迷不悟,也再不能给师兄惹麻烦了。” 他顿了顿,又说:“说起来,还没谢过林师弟。” 满腹心事的林稚:“??” 李临时倒也没有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的意思,兀自在嘴角噙了一抹温情的笑意,对殷季说:“师兄若是不介意,且听我说说前因后果吧。” 殷季心里堵得慌,张嘴就想来一句“老子介意”,一眼看到他又透明了些的躯体,眼睛一酸,嘴上没把住门,冲动地就改了口:“你说罢。” 李临时阖眼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道:“那时候,林师弟刚来没多久……” 李临时从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他的炼丹天赋奇高无比,与之不相上下的,是他的坏脾气。 孤僻,排外,自视甚高,视其他人则都低至尘埃。 留仙宗以前在炼丹上并无什么名气,他在这一途上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师父的,全靠自己一路摸索,最后硬生生地凭着自己的本事,叫留仙宗的名气更上一层楼。 在遇到明胭之前,殷季是他心里唯一一个配叫他平视的人;而遇到明胭后,他把自己贬入了尘埃。 封神族早在许多年就在留仙宗里埋下了钉子。说不清是从哪一代的清寂真人开始堕落的,总之一代一代地传下来,止水峰成了徒有仙命的妖窟,不断地向封神族传递着仙门百家的最新动向。 直到林稚出现,突兀地打断了这种“传承”。 明胭听闻止水峰换了主人,或许是担心止水峰当真就此“醒悟”,又或许是单纯地想彰显自己多年来的成果,来到了留仙宗。 那时,殷季看出李临时和这个新来的小师弟不对付,特意托他往止水峰跑一趟,交给林稚一样东西。 李临时不愿拂他的面子,更不愿和林稚打交道,磨蹭了好几天,终于听到林稚因事外出历练,赶紧趁此机会把东西送了过去。 就是这么巧,他到止水峰林稚的住处时,明胭刚好从后山出来,在拐角处和他碰了个正着。 那个时候他还卡在元婴期大圆满,明胭却早就是化神期的修士。也因此,她明明可以躲开,可以找借口掩饰自己的身份,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她就这么嚣张地,在丁玲作响的铃铛声中,款款走到了李临时面前。 她的衣服穿得那么少,李临时一见就破了功,面红耳赤地别过眼,听她懒洋洋地道: “你是哪个峰头的小道士?” 她话音里的不屑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李临时羞怒地回过头,却见她明眸含笑地看着自己。 那笑也并非善意的笑,笑里是逗弄,是不在意,是轻慢,像是狮子看着必将落入自己嘴中的猎物,高高在上,轻蔑而坏。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1 坏得明目张胆。 李临时看着她,忽然晕了一下,再开口时已没了方才的底气,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丹宁峰的。” “啊。”明胭又笑了起来,“原来还是个小结巴啊。” 李临时迷迷瞪瞪地想,他好像是有点结巴。 他代替林稚接下了这不可见人的传承,成了封神族在留仙宗的眼睛。 也是愧疚的,在殷季想尽办法给他搜寻珍奇的药材的时候,在殷季替他给那些他得罪的大能们赔罪的时候,他也在半夜里想过,要不,就这样吧。 他只在那一次见过明胭一面,出于对宗门的愧疚,和无法否认的私心,那段时间他给封 神族送去的信少了。 明胭察觉到了,却只差人给他送了一句话:“若是不愿,换人便是。” 他对着那封算不得信的短笺看了许久,那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却秀美不足,明显是个男人的字体。 说不得,便是哪个随从根据她随口的一句话写的。 他怅然地想,她连亲手给他写信都不屑。 他心里的天平却一发不可收拾地彻底倒向了深渊。 夜里仍然会失眠,他却着了魔似的,给封神族送的消息愈发详细,也愈发频繁。 这般过了许久,他心里的影子都快模糊了,明胭又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要他能把她的孩儿收到他的门下。 不是恳求,不是希望,是理所当然的命令。 她提到她的孩子时,眼底也没有丝毫温情,漫不经心的,冷漠得让人心惊。 李临时却觉得她妩媚又冰冷的笑像是一团烈火。 这团火把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犹豫也彻底焚烧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洗白的意思_(:3∠)_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3个;杏木渡、林林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亏空 他是她手里最锋利的刀,刀柄握在她手里,而刀锋,直指教他养他的师门。 他做得很好,从明胭的反应来看,比他的前任们都要好。明胭渐渐对他有了些好脸色,也曾对他说:“小道士,你天生就该是我封神族的人。” 这话有歧义,李临时却奇异地,没有产生什么误会。因为她说这话时微弯的眼睛里,有极淡的嘲讽。 是封神族的人,不是她的人。 他趁着林稚陷入绝境时把她的孩子弄到了手里,给他喂下了催发血脉的药,又在拂流堂前冷眼旁观着那个发狂的年轻人把众仙门的年轻一代屠戮一空。他看到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那僵硬的,青白的脸,昨日还是鲜活的,还在他的护持下,还会在遇见他时眼睛发亮,语气激动地叫一声:“见过李师叔!” 而此刻,李临时站在云端,摸了摸心口,他的心并未因眼前这出自他手里的惨象作出任何反应,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同行之人的暴怒也没能在他的心湖激起一丝涟漪。 他的心跳一如既往的平缓,有力,血液始终是冷的。 后悔,愧疚之类的基于人类同情心而起的种种情绪,似乎都已经从他的灵魂深处剥离了。 而后沈焕召出魔渊,纵身一跃。 那一刻,李临时心想,明胭说得对,他果然天生便是封神族的人。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2 就连沈焕这样身负一半妖族血脉的人,血都比他的热。 后来,便没什么后来了。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他做事这样隐蔽,以至于没人发现他的不妥,从头到尾,更没有什么人试图拉他一把。 明胭说,封神族缺一个炼丹师,他就说,我去。 锁住沈焕的大阵是他看着一点点建起来的,他知道它的全部弱点,清楚此阵落成之时虽有封魔之能,却灵活不足,未必就能把沈焕困到脱凡成神的那一步。 ——也许,在成神的前一刻,沈焕就会自行破阵而出。 大阵缺生机,而他作为炼丹师,虽然血是冷的心是黑的,一身血肉却在长年累月的炼丹中被丹火和灵药淬炼得纯净无比,是最好的祭阵之物。 早在大阵落成的那一日,明胭便对他说,李道长,若他糊涂,你帮我挡住他,可好? 他说,好。 他说到做到,亲手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在了阵眼处,想到自己左右时日无多,又往自己的身上种下了长命蛊。 长命蛊遗失已久,众人只知它可在修士活不成时为其延续片刻性命,却要以灵魂为代价,实在是同类法子里最不划算的那一个,因此都对它十分不待见。久而久之,更无人去关注长命蛊的本来用法。 就连李临时也是在一次外出寻找灵药时,无意闯进了一处秘境,在其中看到了一张丹方,才知晓了炼制长命蛊的真正方法。 也明白了它的真正用处。 长命蛊,分子母,母蛊所在,以灵魂为祭,可为子蛊及其宿主延寿百年。 妖族大多寿元绵长,对于这区区百年寿命,明胭想必是看不上的。 可他却记得,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大着胆子问明胭所谋为何,明胭说:“自然是为了长存于此世,免受拘束。你们仙道,修的算什么仙?” 与世长存,没有足够的寿元,是做不到的。 一百年,明胭看不上,却是他能给的全部。 血肉生机,为她困住心生叛逆的神; 灵魂为祭,为她延长本就悠久的命。 李临时说完,静了一瞬,又笑着 说:“她要的,我怎么能不给?” 只要能稍微让她开心一点,永世不得超生,又怎样呢? 殷季愕然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闭了闭眼,道:“你这是疯了么?” 李临时不为所动:“我都死了,便是疯过,此刻也是清醒的。” 殷季瞪着他,胸膛起伏几下,仍是不死心,问:“你,你是不是受了她蒙蔽,封神族的魅术比之九尾狐也不遑多让,你……?” 李临时似是不悦,微微皱眉,不客气地打断他道:“殷师兄,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不是受人蒙蔽,我是愿者上钩。” 他斩钉截铁地道:“明胭虽是妖族,行事却磊落。是我自愿,与她无关。” 殷季气得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她磊落……” 李临时再一次截断了他的未尽之言:“是我对不起宗门,掌门师兄要罚,便就罚我吧。” 殷季一梗,目光落在他额间,神情中的怒色忽然褪得一干二净。 他这个师弟,回来见他的只是一缕幽魂,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透明的,脆弱又黯淡,唯有额间那邪异的红光,艳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殷季嘴唇微微翕合,陡然间便失去了继续教训他的力气。 他扯开嘴角笑了笑,叹气道:“我又能罚你什么呢?” 已是最后一面。 李临时眸光微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派事不关己地提议道:“随师兄高兴好了。” 殷季方才熄灭的怒气登时又死灰复燃,高高地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自然是落了空的。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3 可是李临时透明脆薄的魂躯还是自下而上地溃散了开来。 殷季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慌道:“我打到你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林稚终于叹了口气,拉住他,道:“掌门师兄,时辰到了。” 一缕神魂而已,不过是带着主人生前的意念,为主人传给他罢了。 殷季脸色苍白,林稚一拉住他,便被他紧紧地抓住了手臂,仿佛是要通过这徒劳的方式,来抓住那个叛出宗门,罪该万死的师弟,又像是只是要寻一个支撑,以免自己没出息地倒下去。 他喃喃道:“这便没有话说了么?” 他盯着李临时,李临时却始终低垂着眼皮,沉默不语,在脖子也化为烟尘的一刹那,才忽而道:“明胭非善人,掌门师兄且带着余下弟子离开这里吧。” 这句话一说完,他整个人都消失在了风中。 不知道是不是林稚眼花看岔了,他似乎看见在李临时整个人消失的前一刻,他额间邪异的红光先一步没了。 殷季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惶急地转过头问林稚:“他最后是不是对我笑了?” 林稚纵然对李临时并无任何好感,也不愿意为他说丁点儿好话,这一刻看到殷季又是期待又是茫然的眼神时,也还是不由得心软了一下,附和道:“是的,我也看见了。” 殷季慢慢地松开了他,低着头往一边踱了几步,轻声问:“他当真是心甘情愿的么?” 林稚看出他并不需要自己回答,遂不作声。 殷季又说:“他若真是对那妖女情根深种至此,回来见我一面便已足够,又为何要对我说那许多废话?他就不担心我对那妖女不利吗?” 林稚回想了一下初重逢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认为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并不高。 殷季像是也想起了留仙宗的现状有多凄惨,顿了顿,纠正道:“我仙道虽在拂流堂时损失众多天才弟子,但时 日不多,我等老一辈人还活着。他把封神族所作所为尽数告知于我,岂不是与他的言行相悖?” 林稚便道:“或许真是为人蒙蔽了罢。” 殷季怔怔道:“大概吧。” 他看起来,是真的老了。林稚心想。 他不愿殷季继续为此事伤神,转移话题道:“如此一来,掌门师兄打算如何安置余下弟子?” 殷季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强打着精神道:“如今七峰峰主只剩我和你孟师姐两人,届时便让她带诸弟子前往禁地躲避。” 林稚不由问道:“那掌门师兄呢?” “除魔界自成一界之外,仙妖结怨已久,那妖女设计杀了仙道众多弟子,若是事成,当真让他们弄出了个什么神出来,又岂会放过我们?” “而我作为掌门,自当以身作则,与诸位道友一起,为仙道挡下这劫。” 林稚想到这劫也有沈焕的一份,心底焦灼横生。他的处境实在尴尬,为了避嫌,也不再多言,道:“若有所需,掌门师兄尽管告知于我。” 殷季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对他安抚性地一笑,道:“你既然肯唤我一声师兄,便始终是我留仙宗的人。咱们宗门别的优点没有,可至少还不会随便怀疑自己人。” 他说着,又笑了笑:“沈焕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林稚勉强跟着弯了弯嘴角。 殷季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倒也不逼他,转而道:“七师弟,你可知今日为何会是我来做这个掌门么?” 林稚到今日,对他坐这个掌门位置其实已心服口服,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头问:“为何?” “其实早在两百年前,留仙宗的实力便已跟不上其他三家仙门了。”殷季捂着嘴咳了一声,声音微哑,“尤其掌门一脉,我原还有三个师兄,天资无不在我之上,偏偏都在长成前,陨落了。” 他苦笑了一下:“留仙宗盛名在外,每年都有无数优秀子弟前来拜师,顺利长成的却不多。那时我师尊已察觉不对,试图降低宗门排名,偏偏宗门明明已虚空到了这个地步,却始终愧居仙门百家之首。宗门需要新的鲜血,我师尊见改变不了,便放任自流。” “他同我讲的时候,我还奇怪为什么。如今想来,宗门实力与名声不符,可不就是平白害了许多子弟么?他们去别的地方,本该有一番惊人成就,今日或许就可以护卫仙道,却偏偏在所谓的顶级仙门里,蹉跎了一生,甚至是断送了性命。” “群仙会二十年一次,次次皆是四大仙门稳占上风。但你可知道,我去询问过,有无数在群仙会上出尽风头的弟子,转眼就在历练时死在了他们的手下败将手里。” 林稚理了理思路,蹙眉道:“掌门师兄认为是妖族动的手脚?” 可群仙会是仙道盛事,妖族或许可以影响个别人的成败,但又怎么能控制大部分人的行动?便是二三流的仙门,也没那么好动手脚。 如果妖族真有这能力,那还需要筹谋这么多年,早就直接杀过来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4 殷季神情恍惚:“我也想不通。”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然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林稚忙地赶在他到底之前扶住他:“掌门师兄?” 他探到殷季的脉搏,惊得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殷季明明恢复了年轻的样貌,却总给他一种苍老的感觉了。 不仅是思虑过多的缘故,更是因为他这便宜师兄不知道对自己做了什么,一身气血竟然亏空得活像是遭了蝗虫祸害的庄稼地,只剩一点不绝如缕的精血,堪堪吊着这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事,下午会有第二章。 以及接下来这个是排在《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后面写的古耽预收: 《重生后被宿敌求婚怎么办》 一句话简介:当然是答应他! 文案: 魔尊易见青一朝化神,却在渡劫前夕,被人暗杀。 最后一刻看见了宿敌林雪寄的脸。 再醒来,他成了宿敌的表弟。 表弟一无是处,传言里却是林雪寄求而不得的心头朱砂。 魔尊直接上门,果然听到林雪寄说:“和我成婚罢。” 传言得到证实。 魔尊想到宿敌代表着的丰厚资源,笑了笑:“好啊。” 他不仅要借着宿敌重上巅峰,还要让宿敌也尝尝被暗杀的滋味。 新婚之夜,宿敌沉睡。魔尊亮出匕首。 林雪寄却睁开了眼睛,在魔尊准备再死一次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膛,笑似冰雪消融: “见见,你走不了了。” 魔尊:???等等你叫谁?? 其实我想改名为不知所云的《雪里青》,很纠结_(:3∠)_ 主角名是我昨天在墙上哐哐哐撞了三个小时想出来的,取名太难了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安啊2个;萨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内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二更 林稚连忙给殷季服下了几粒回血补气的丹药,又给他输了小半灵力,然而殷季身体里的亏空却和寻常打斗时受伤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不一样,精血系修士根本,如此大规模的掉血,又岂是丹药灵力这些外物所能弥补的? 能维持住修为不掉落,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不,林稚又看了他一眼,殷季前往拂流堂时便已经是合体期大成接近圆满的修士,没道理这么多年都毫无寸进。且他根基不稳,看起来竟像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了修为。 这是怎么回事? 幸而殷季好歹也是个高阶修士,昏迷了一刻钟便悠悠转醒,对上林稚暗含担忧的眼睛,不以为意地一笑: “没事儿,老毛病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5 林稚对此表示了质疑。 他以前在留仙宗待了那么久,怎么就没见过殷掌门犯过这种老毛病? 殷季艰难地笑了一下,一口气吸进肺里,也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当真是老毛病了。以前年纪轻,出门历练时被凶兽追杀,拼了老命才跑回来。只是自那以后便留下了余毒,差点儿成了废人。是……” 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是李临时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才为我把毒素封住。” “只是那时毒素已渗进血肉,封住了毒素,也封住了我的一部分修为,只好从那时候就做个老头子了。” 林稚单刀直入地问:“最近可是有人来过?” 殷季卡了一下,没回答他,坚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不过我要做掌门嘛,显老一点还有威严一些。” 而后就开始闭紧嘴巴,假装自己是个蚌壳。 林稚懂了:“是宗门里的人?他们如今在何处?我……” 殷季装了不到一炷□□夫的蚌壳,瞬间破功,拦住他:“哎,你走哪去?” 林稚按照自己的人设,冷硬道:“杀人。” “你杀谁啊。”殷季笑开,“你师兄我虽然糊涂,又哪里会不中用到这个地步,那罪魁祸首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下啦。” 林稚心想,是罪魁祸首,那从犯呢?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烦躁,或许是因为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沈焕的安危,或许是对这个便宜师兄的恨铁不成钢。种种情绪堆积,叫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拔剑而出,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勉力压住纷乱的心绪,问:“掌门师兄为何当初要对他们这般姑息?” 殷季别开眼,道:“不是我等心慈手软,说来你可能不信。” “两百年前,我曾和师尊一道,寻由头对宗门来了一次大清洗,试图找到那人。可是,手段用尽,最终也只找到了一些其他宗门安插进来的探子。” “我和师尊都觉得不可能,可是当每个人站在我面前时,我确实是打心眼里地觉得他是可信的,如今回想,就像,”他说得有些艰难,“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蒙蔽了我等的双眼一样。” 他疲惫不已地自嘲道:“或许是天要亡我留仙宗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未必真把这事推到“天”的身上,林稚却在一瞬间想到了许多,霎时间脊背一凉,满腔沸腾的杀意都冷却殆尽。 他想,难道这就是“剧情”的力量吗?因为剧情要让留仙宗可是他明明没写过,为什么却会有这样的剧情?当初的那本书,真的是他写下的吗? 他试着沉下心来,在记忆深处扒拉出当初落笔时的一点一滴,然而大概是他穿进书里太久了的缘故,他还模糊记得开坑的初 衷,个中细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是局外客,反复提醒自己必将离开,一直以来也从未在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投入太多感情,可是现在想想,他当真还能置身事外么? 他的冷漠看似保全了自己,可实际上,是不是做错了? “七师弟?” 林稚忙收回思绪,看向殷季:“掌门师兄。” 殷季道:“如今留仙宗这般光景,你可有什么去处?” 林稚几乎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我留在这里。” 殷季:“那师侄呢?” 林稚的指尖都有点发冷,猛地一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身为仙门中人,自当负一份责任。且他被困在封神山内,我贸然回去,太不明智。” 那可是他方才睡到的心上人,他要把他活着带出来,而不是让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先死在封神族手下。 封神族既然对沈焕有所求,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对他太过不利。他要抓紧时间…… 抓紧个屁,沈焕竟然敢擅自作主,是皮痒了吗! 可无论他有多坐不住,他还是逼着自己把沈焕的事压到了心底,着手和殷季等人一道,处理好门派内的事务,再依次拜访其他仙门,商议应劫事宜。 不管有什么内情,当年那些各家仙门的天之骄子都是沈焕杀的。他作为沈焕的师尊,在受害方那边也不受待见。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拂流堂。 拂流堂并不欢迎他们。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6 到了山门口,便有守门的弟子把他们拦了下来。一开始还不敢认,待确认了他二人的名姓,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几乎都冷了下来。 只是碍于礼数,殷季毕竟是长辈,才有一个看起来脾气好些的弟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殷掌门稍待片刻。” 这一等待,便是数个时辰。直到太阳西沉暮色四合,那前去通报的弟子才领命回来,不冷不热道:“二位请随我来。” 拂流堂的掌门于岑正在殿中相候。毕竟是一个大派的掌门人,涵养比起门下弟子要好得多,见到殷季时态度也与往常一般无二,笑容亲切: “殷兄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但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愚弟必然在所不辞。” 又看向林稚:“这位是?” 林稚常年独自在止水峰修行,要么就是一个人外出历练,极少参与社交,因而他对于仙门百家而言,仍然算是一个新面孔。 林稚上前一步,眉目微敛:“罪人林稚,见过掌门。” 于岑笑容渐消,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可是止水峰峰主清寂真人?” 林稚早已料到这一幕,平静道:“正是。” 于岑便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只两人毕竟初相识,有什么话也不便问询,只能客气地夸了一句“林道友好人才”,便又转向殷季,道: “殷兄?” 殷季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那盒子乃是由上等黑镜玉打造,颜色极浓郁深沉,边沿偶尔闪过一线婉转的流光。 这是储存极珍贵的事物时才会用到的容器。 于岑一愣,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皱眉不赞同地说:“殷兄与我多年交情,怎的今日反倒生分起来了?人来便是,这礼我可都不能收。” 殷季道:“是我留仙宗对贵派弟子的赔罪礼,还请于掌门收下。” 于岑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叩几下:“这事不当怪罪殷兄,怪只怪封神族妖孽太狡猾,我知晓留仙宗也损失惨重,底下弟子不懂事 ,殷兄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仍是没有收。 殷季一咬牙,正要豁出去,林稚却拦住他,对于岑道:“劣徒造下杀孽,是林某教导无方,某愿一力承担。只是仙道劫数已至,掌门仁义,还请网开一面,给鄙派弟子一条生路。” 封神族所图甚大,仙门要联合起来,这道理谁都懂。可仙修那么多,如今的留仙宗虽然仍可算是顶尖战力,却也并没有顶尖到了缺之不可的程度。 这种卑微的祈求的话,不该让殷季来说。 林稚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至于林某,任凭掌门处置。” 于岑于岑:“林道友这话的意思是?” 殷季道:“近来妖族动作频繁,仙道子弟每每在外出历练时死于他们手下,行事这般猖狂,必定有所依凭。” 殷季道:“其他各门派,我亦会与林师弟一一拜访。只要能让我门下弟子有个归处,留仙宗分给各位,也没什么。” 于岑不动声色地问:“那依殷兄之见,他们的依凭是什么?” 殷季把林稚拽回去,道:“不知于兄可否发觉,原本同境界的妖修虽说会比我辈仙修要强上一线,但也强得有限,近来,其实力却是完全碾压我辈。且妖族本来各自为政,互有龃龉,如今也隐隐有尊封神族为王的意思。” 于岑点点头:“殷兄说得是。” 殷季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闻,封神族大逆不道地,要造神。” 于岑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地道:“这话,是林道友告知于你的。” 林稚坦然道:“是我。” 于岑脸上现出沉吟之色,忽而道:“殷兄可记得,封神族是什么时候改名的么?” 殷季一愣,皱眉思索片刻,不确定道:“我于古籍上看到,似是在……五千年以前?” 封神族一开始也不过是龙族的一支,虽然实力属于上乘,但也没有到“封神”的地步。 于岑道:“天光墟有言,封神族在无数年前,曾有一个族人坐地成神。可这一族改名却是在那之后,也不知他们是寻到了什么逆天的机缘。” 他又默然沉思了许久,才道:“殷兄与林道友所言,我是信的。” 殷季眼睛一亮:“那?”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7 于岑:“留仙宗统领仙道这么多年,殷兄与我又是老交情了,我怎么会不管?只是,哎。” 殷季道:“其他各门派,我亦会与林师弟一一拜访。只要能让我门下弟子有个归处,留仙宗分给各位,也没什么。” 此言一出,于岑也维持不住和蔼沉稳的神色,震惊失色:“殷兄,这话可说不得,快收回去!” 他眼神有些严厉,殷季知趣地闭了嘴。 他如今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脸,尽管林稚两个都明白他不是有心如此,但还是神奇地从他低头的动作里读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于岑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拧着眉道:“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外人来讲,可是,殷兄都当了这么多年掌门了,处事怎的还是这般……不妥当?” “留仙宗弟子得了你的庇护,若是能轻易投入别的门派,又哪里值当你这么护着?若是不能,殷兄这么做,也不怕寒了他们的心么?” 殷季低眉顺眼地听着,也不反驳,只道:“家师当年属意的掌门人选本也不是我,只是师兄们运气不好,我不过是捡了个漏罢了。” 他的赞同并没能让于岑的脸色好转。 于掌门面有菜色地看了他半晌,到底想着在年轻人的面前给他留点面子,不再多说,提点了几句: “修真界人口那么多,便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每年也能有无数个。一下子损失了这许多弟子,心痛自然还是心痛,可是说句不好听的,纵是没有那一遭,那些弟子能顺顺利利活到你我这个岁数的,又能有几个?你若真有心重修旧好,破费免不了,但又哪里会让你整个留仙宗都消失?你当我于岑是什么人。” 殷季作洗耳恭听状。 于岑没好气:“殷兄以后还是多留几个心眼,你方才那话若是让心术不正之人听见了,只怕以后,修真界当真就没了留仙宗的立足之地了。” 殷季虚心接受,一个字也没反驳。 拂流堂算是解决了,拜别于岑,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不惜力2瓶;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过渡 自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于岑那般好说话,有些是从前的留仙宗的附属门派,趁此机会大敲一笔,提升自身底蕴,独立开来,又很快翻脸不认人的,也有。 还有的,譬如丹阳会,竟然早早地就沦为了妖窟。 林稚思及往事,在被撵出门后又悄悄摸了回去。当年那位领沈焕进丹阳会的许长老还活着,他天资不行,过了这么久也才金丹期大圆满,但不知为何,竟然是丹阳会权势最高的几人之一。 林稚把这老头揪了出来,在殷季不解的眼神里喂了他一颗真言丹,问: “你可还记得沈焕?” 许姓修士对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眼珠却转了转,张嘴就要否认: “记得。”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抬手捂住咽喉:“前,前辈?” 林稚充耳不闻,又问:“你当初为何要带他去丹阳会?” 许姓修士憋红了脸:“我欣赏他……敖大人让我在他被整个撷英城排斥时救他出水火,然后给丹阳会的所有人暗示,让他尝尽所有人的厌弃,明白人族与他生来不合,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宗族,为宗族付出一切。” “嗯。”林稚眯了眯眼睛,“那沈家的事,你可知情?” “不……”那修士几乎要咬着自己的舌头,眼神逐渐转向绝望,麻木地说,“我知道。撷英城修为最高之人也只有金丹期,最好控制。沈,沈家主本来对那位极尽宠爱,但明仙子亲自改变了他的想法……” 林稚一抬手,冷冷道:“你不必再说了。” 那人如蒙大赦,额上冷汗直流,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稍有退却的绝望又爬了上来。 他惨白着脸对林稚道:“前辈,前辈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林稚看了他一眼,透过那张憔悴得不成人样的老脸,他仿佛看见了明胭极具迷惑性的,娇媚无双的面孔。他厌恶得不行,尽管早有预料,这一刻也还是差点被气炸了肺,胸腔里沸腾的杀意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朝着那人一拍,那人一僵,随即软倒在地。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8 林稚略作调息,待怒气平息,才又和殷季一同出发。 幸而如此行事的毕竟是少数。仙修们自诩正道中人,虽然圣人不多,但大多数还是要脸的。 他们两人不那么顺利地,取得了一些门派的表面上的谅解。便如于岑所言,越是规模大的门派,表现越是显得相对冷漠,权衡利弊之后,冷静地接受了赔偿;反而是个别小门派,在他们一进门表明身份后就脸色大变,直言不欢迎他们,就差人手一根打狗棍把他们两个乱棒打出去了。 一个不那么牢固的联盟就暂时地建起来了。 留仙宗虽然式微,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的护山大阵依然是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耐造,经打。留仙宗便成了据点之一,诸多大能齐聚于此,商议大事。 仙修与妖族之间的龃龉可以追溯到无数岁月以前,但在此之前,仙修一方素来是略占上风的那一个,而今忽然转变了地位,也绝不肯坐以待毙。不断地有各派弟子自请前往人妖两族的交界处,与各个妖修交锋。 结果并不乐观。 大多数弟子和同境界的妖族交战时,竟然都被牢牢地压制着。 这原本是不应该出现的事。 妖族肉身强悍,仙修却更长于术法,两族因此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自古如此。 而在如今,这种平衡似乎有了被打破的迹象。 仙门弟子的术法没见得有太多长进,妖族的肉身却强悍得匪夷所思。 拂流堂如今在仙门百家中隐隐有取代曾经的留仙宗,成为新的第一仙门的趋势。 此刻于岑听闻弟子传上来的消息,便遣散了闲杂人等,对剩下各门派的高层道:“诸位如何看?” 封神族试图造神一事,知晓的人只有少数顶级仙门的掌门和长老,底下的弟子和其他人都不知情。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有个满头银丝的老妪道:“于掌门说,这妖族是要逆天而行,生生造出一个神来,如今这神不神的没见着,这些小妖倒像是得了什么机缘,莫不是那封神族放出了假消息?” 她说得挺委婉,没指名道姓地说于岑被殷季骗了,但言外之意,众人都听得明白。 一时之间,不少目光便隐晦地落在了殷季身上。 殷季像个没有脾气的泥菩萨,笑容可掬道:“那依吴长老之见,这是为何?” 那老妪绷着脸,淡淡道:“此事老身也是从于掌门那儿听来的,又哪里知道是为何?殷掌门瞧着像是知道内情,眼下劫数已至,殷掌门可莫要藏着掖着。” 于岑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众人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那老妪也止了话茬,半合着眼睛,嘴角下撇。 殷季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口要说点什么,于岑却在此时道:“封神族筹划已久,如今留给我们的时日已然不多。于某以为,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弄清楚为什么,而是强大自身。” 另一个青衣人道:“于掌门这话说得容易,可若不知道个中缘由,又该如何防备?” 僵持不下之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道:“老朽惭愧,多活了些年岁,曾有幸见到千年前白衣剑仙飞升的盛景,当时有天道馈赠落下,与他有关系的人皆提升了不少。” 他说着,目光虚虚地落在了于岑的身上:“于小友想必是知晓的,老朽记得,白衣剑仙正是姓于。” 于岑点点头:“正是老祖。” 拂流堂能这么快地挤进顶级仙门的位置,和其他三家老牌子仙门平起平坐,与千年前的这场机缘是脱不开干系的。 满室寂静了许久。 好半天,才有人又问:“若是因此,为何封神族那边却毫无动静?” 渡劫飞升成仙尚且会闹出让整个修真界都感知到的动静,何况是神? “许是因为,这所谓的造神,毕竟是假的吧。”那道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道,“天道运行自有法则,人与妖向来平衡,妖族如此行事,天道不会允许的。” 可就算不会允许,妖族也已壮大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次讨论依然没能讨论出一个具体的对策来,似乎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把各家弟子的实力提升一个层次。 出了议事的大厅,殷季和于岑分开,便径直走向了止水峰。 林稚早在山脚下等着他,大老远地便迎了上去,低声问:“如何?” 他身份尴尬,像这种高层次的议事大会,是参与不了的。别人看到殷季尚且会觉得不平,看到他只怕会忍不住当场拔剑。 殷季摇摇头:“不如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49 他把方才的事简略地同林稚复述了一遍,忧心忡忡道:“师弟,我总觉得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天道上。” 然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除了虚无缥缈的天道,好像并没有谁还能承担得起他们的希望。 林稚心想,若天道真的有自己的意识,只怕还会让他们更绝望。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困难的局面,然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逼着自己去习惯,拼尽全力地增强实力,以期求得一 线生机。 他说:“掌门师兄,我也想去。” 殷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去人妖两族的交界处,不解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眼下会被派出来的都只是一些底层的小妖,连个化神期的没有,他跑到那边去,一来不能强化自身,二来,就算把那里的妖族都杀了,只怕也无法对妖族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不利于其他弟子历练。倒不如留在这里,抓紧时间修炼。 林稚垂下眼帘掩住晦暗的眸光,避重就轻地答:“不会妨碍弟子们历练的,师兄不必担心。” 殷季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一会,皱眉道:“你莫不是想去寻你那弟子吧?”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位师弟的心情。就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已经没了,一个叛出师门,尸骨都不知落在何处,仅剩下一个,偏偏是个妖,命途坎坷,被关在封神族,他心里急是应该的。 只是再怎么急,也不能在此时自投罗网啊。 林稚小幅度地勾了一下嘴角:“我心里有数,不会莽撞的。” 这边其实没他什么事,大家都防着他,他除了修炼,修炼,干等着妖族攻上来,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看不到希望的等待是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的。 且他到了这个层次,灵气再浓郁的地方对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连仙气都尝过了,殷季不知道,他却大概明白,或许再纯净的灵气都刺激不了他了。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解放了。 今天三更。 我觉得我大概不能在300000字的时候完结了,那就争取在100章结尾。 爱你们么么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闻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72564796瓶;我不惜力2瓶;津加布雷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乌云 他如今孑然一身,同殷季说完,也不回去收拾行李,脚步一转便要径直往山下行去。 却听天边遥遥地传来了一声清亮的鹤唳。 林稚微微一顿,惊讶地回过头。 两只羽毛雪白的鹤缓缓振翅,落在了他跟前,歪头看着他。 留仙宗虽然遭劫,倒也没人去为难两只扁毛畜牲。这些年来没人驱使它俩东奔西走,两位鹤大爷成天吃喝玩乐,养得油光水滑的,眼看着体量似乎都增加了不少。 林稚看了两眼,没忍住伸手飞快地在左边那只身上撸了一把,感慨道:“还真的是胖了啊。” 起先还以为是羽毛太蓬松了呢。 那鹤瞬间炸毛,头一歪,精准地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 林稚竟然来不及抽手,指头开了一道口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啊。” 白鹤抗议地拍了拍翅膀,身子压下来,作蓄势待发状,脑门上的细羽炸了起来,凶狠地盯着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0 林稚:“……”我这是养了两只鹅吧。 他又手贱地摸了一把右边的鹤头以示雨露均沾,扭头问殷季:“它们怎么过来了?” 殷季:“?”你问我我问谁? 林稚和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垂下眼看鹤,不抱希望地问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呢?” 右边那只鹤看起来要成熟稳重一些,又或者是因为被说胖的不是它,就没跟他闹脾气,矜持地迈开细长的腿,绕着他走了两圈,扭头用长喙理了理雪白的羽翼,从胳肢窝里叼出了一颗什么。 林稚:“?” 左边的冲他叫了一声。 林稚会意又莫名其妙地摊开手掌。 白鹤张开嘴,一粒圆溜溜的种子落在了他掌心。 指甲大小,通体绿中带点微蓝,幽静,神秘,看起来挺沉,像翡翠,实际上却轻若无物。 林稚生平第一次收到儿子们的孝敬,欣慰不已,仔细地看了半晌,不确定地说:“这是……” 他说着看向殷季,殷季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是碧霄果。” 旋即挠挠下巴,迷惑道:“咱们宗门里什么时候栽了碧霄果?” 林稚回以同样茫然的眼神。 碧霄果是个很“野”的玩意儿,不适合被栽在灵气浓郁的灵田里,偏喜欢在野外自由生长,行踪不定,一旦带回药园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给你看。 据说碧霄果可助人悟道,这一点又让它的稀罕程度上了一层楼。 他轻轻地摩挲着手里沁凉的种子,白鹤啄了啄他的手指。 林稚:“嗯?” 大白鹤叼着他的手腕往上移。 林稚震惊:“它这是让我把这玩意吃下去吗?” 殷季:“是的吧。” 殷季很高兴:“碧霄果,好东西,林师弟快吃了吧。” 林稚瞅了瞅鹤,又看了看掌心异常干净的种子,纠结道:“这是它吃剩的吧?” 碧霄果属浆果类,传言里果汁甜美,芳香馥郁,才不是他手里了这个丁点大又硬邦邦的样子。 然而盛情难却,林稚心里的些微抗拒抵不过白鹤有力的长喙,最终还是把种子吞了下去。 殷季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弟感觉如何?” 林稚闭目感受了半晌,沉吟着道:“似乎无甚么害处。” 殷季:“……”懂了。 意思就是,没啥效果呗。 两只鹤 才不管什么售后服务,见他把东西吃了,便非常不负责任地一拍翅膀,款款地飞走了。 林稚凝望着它们飞走的方向,看着它们消失在烟岚缭绕的群山之后,忽有所感,它们今天是来跟他告别的。 当初养的这两只鹤,定下的灵契本就不是死契,期限早就过了,方才他还意外,差点儿以为人家舍不得他。 结果人家只是来“还债”的。 没良心的,喝了他那么多血,用一个吃过的果子就想蒙混过关。 林稚在心里笑骂了一句,不再多做停留,再次向殷季辞别,便离开了留仙宗。 他并不贪玩,偶尔见着妖族以多欺少便顺手帮一把,除此之外,所有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一路风驰电掣,未过七天,便到了边界。 两族的交界处一如既往的荒芜,稀薄的灵气中掺杂着星星点点的妖气,对妖族和仙修而言都不算是个好去处,唯有灵智未开的植物长得还算茂盛。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1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闻的打斗声,不说人烟稠密,却也比以前热闹了不少。 对修为不够的年轻弟子而言,也比以前更为危险。 林稚进入此地不久,便有一道劲风自身侧的灌木丛中袭来。他头也不回地一闪身,脚步一转,信手一抓,把潜伏在里边偷袭的小妖抓到了手里,略一用力,那妖便没了声息。 林稚把它扔到一边,眼帘半合,内心毫无波动。他的心是真的冷硬了许多,如今骤然爆开的血腥味已无法让他的心绪有丝毫起伏。 他走在对一般人而言危机四伏的丛林里,没来由地想到一开始,认为自己是个系统的那缕分魂对他说,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回去。 若他和沈焕没走到这一步,他真的在沈焕跳下魔渊后一走了之,只怕一时半会的,也适应不了过于安宁的现代生活吧。 前方又有人在斗法,林稚没那个帮着所有仙家弟子欺压妖族的闲心,便如殷季所言,这般的斗法对于年轻的子弟来讲,其实也算是一种历练。他贸然相助,只怕还会适得其反,遂打算绕道而行。 这时却听那边有人道:“我大哥一会儿就来了,你们若不投降,要吃的苦头可就多了,我大哥可是吃人的。尤其是,”他似是着重对哪个人说,“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娘们。” 而后便听一女子含恨道:“滚!” 打斗声又激烈了起来。 间或夹杂着恼羞成怒的几声“呸!给脸不要脸”之类撕破脸皮的声音。 林稚身形一顿,改了主意,抬手往那边拍了一巴掌。 这一掌虽只用了不到一成之力,却也远不是几个金丹期的妖族可以承受的。 战局中的兄妹二人但觉劲风从耳边扫过,一时汗毛倒竖,下一刻却见那几个对他们紧追不放的妖族齐刷刷地倒了一地,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顷刻就变成了出气多进气少的短命样。 做哥哥的还未如何,妹妹却松了好大一口气,惊喜道:“哥!有人来救我们了!是师兄他们过来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哥哥绕出了林子,和林稚撞了个正着。 林稚客气地一点头:“借过。” “啊,哦。”那女孩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从跟前经过,才蓦地反应过来,局促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道,“恩人,恩人您姓什么啊?” 林稚没理她。 她又提高了些嗓音,道:“我姓陈,陈珂,我哥叫陈程,兰河陈氏,恩人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和哥哥…唔!” 她挣扎着把哥哥捂住 她嘴的手掰了下来,气呼呼道:“哥,你干嘛呢!” 她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还没问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陈珂理直气壮地说:“人家救了我们,要知恩图报。” 末了捧着脸小小声地补了一句:“他长得真好看。” 陈程:“我都听到了!” 林稚此行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凭着心里一点若有若无的直觉,来到了天光墟的入口处。 非常时期,这里也隔三差五地有人经过。破败不堪的客栈经不住法术的折腾,早就塌了。林稚避开修士,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想起上次是怎么去的天光墟,不抱希望地把那柄名叫尺璧的灵剑拿了出来。 果然,尺璧这一回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没作出任何反应。 毕竟这一次,没有“系统”在天光墟等他。 林稚略微有点失望,但也没把剑收起来。那点微弱的引导到这里便断了,他举目四顾,短时间内却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索性寻了个可以落脚的参天大树,在树杈上坐下,抱着剑冥想了起来。 他闭着眼,呼吸平缓,看着像是睡着了,灵力却在不停运转,从经脉,关窍,穴位搜寻而过,试图找到那颗碧霄果的种子留下的痕迹。 然而三天过去,他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因为这过于精细的活儿得到了提升,却连那粒种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不禁面有菜色地想,该不会是被他消化了吧? 这吃一顿不那么可以助人悟道的灵果吃下去,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悟不悟道的也无所谓,只是这样的平静,总让他忍不住担心,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他凝神听了一下远方的细微声响,眉头一皱,暂时把白鹤喂给他的坑人灵果放下,抱着剑站起身。 未几,有人在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中穿了过来。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2 那人一副熟悉的富贵打扮,见着林稚的面容,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熟人。” 的确算得上熟人,见过一两面,正是敖青。 林稚疏离又不客气地说:“也不是很熟。” 敖青一乐:“那就不熟吧。”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眉眼俱是和蔼可亲的笑意,手下却毫不留情,话音方落,一簇簇高温的火团已经逼到了林稚的眼前。 这些年岁里,进步飞快的显然不止是林稚,xx也同样有所进境。这火温度极高,来势汹汹,所过之处空气都隐隐不稳了起来,大有焚烧一切的气势,但凡叫一缕火星近了身,林稚大概都要有毁容的风险。 林稚果断拔剑出鞘,足尖在树杈上轻轻一点,身体腾空,与此同时那豁了一道口子的灵剑却直指敖青,向着他重重一劈,磅礴的气浪瞬间将所有的火团严丝合缝地挡了下来,且有反噬之势。 一剑过后,林稚便径直窜上了高空,侧身回砍,剑身深深地陷进了敖青不知何时挥过来的胳膊里。敖青吃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但他惊讶归惊讶,应变也快,约莫是瞧出自己人形状态不足以和林稚匹敌,脸上瞬间冒出了斑斑龙鳞。 在这短暂的交锋里,林稚已经看出,敖青虽然在天赋方面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喷出来的火连他都能感觉到威胁,本质上的实力却是比不上他的。这一刻,和初见相比,两人的位置已经颠倒了过来。 然而,和一开始有所顾忌的敖青不一样,他此刻作为稳占上风的一方,丝毫不愿意和他拖延下去,招式一变,就想玩个 大的,直接送他这位熟人上西天。 目光触及敖青横扫过来的有力龙尾,神魂深处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什么,他眼前的视野忽的一变,整个人被拉进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里。 敖青扫过来的尾巴依然有劲,裹挟着无边的威势,他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敖青的动作变慢了,慢得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条尾巴的走势变化,直觉地放弃了心底最初设想的大招,转而捏了个自己不太擅长的诀,略显缓慢地拍上了那条尾巴的弱点。 若放在往常,他这一击必然会落空,敖青显然也看出他这一手的不熟练,去势未改,直接向着他拦腰扫了过来。 于是他这一巴掌出乎两人意料地落在了那条龙尾的骨节处。 狂暴的灵力趁势而入,那尾巴微微一滞,后半截一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下折了起来。 林稚自己也怔住了,但他处于这种玄妙的状态里,不仅五感前所未有的灵敏,反应也极快,猜到是碧霄果起了作用,索性沉住气,一心一意地拿敖青练起手来。 一人一妖在荒芜的林子里腾挪跳跃,缠斗了起来。 这般过去了整整七天,那充斥了他全部神魂的微妙清凉感才如潮汐般褪去。敖青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负伤逃走。 林稚皱着眉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不是他心慈手软,故意手下留情,可方才那最后最有把握的一击,却偏偏向左偏了点,给敖青留下了严重的伤,却不够致命。 他想起修真界是有气运一说的,气运雄厚之人,就算只有一条命,也能活生生折腾出九条命来,十死无生的险地也能被这些人闯出一丝生机,比实力高强的大佬还要难杀。 他回忆了一下这几日和敖青斗法…不,他单方面殴打敖青的全过程,自认未曾出过差池,唯独在最后时刻鬼使神差地偏移了一下。 敖青在封神族算不得多重要的人物,都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又能死里逃生。这让他不得不相信,封神族就是为天道偏爱的。 可是,不应该。 沈焕上一辈子走到了那样的巅峰,非要说气运之子天道宠爱,青睐的对象也应该是他才对。 为何这一世,沈焕却一生不顺遂,反倒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封神族,出尽风头? 他又望了一眼成了废墟的林子,目光上移,望向空荡荡的天空,仿佛可以透过丝丝缕缕的浮云看到上面的天光墟。 “系统”说,天道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第95章天道 不论仙修们如何觉得时间不够,一年后,妖族大军还是悍然踏过了边界线,浩浩荡荡地向着人族的地盘深处长驱直入。 在这一年里,各大仙门也陆陆续续地有高阶修士来到边界,共筑第一道防线,尽力把凡人受到的池鱼之殃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林稚也没再回去,留了下来,也不试图参与战略商议,整日游移在外,和各种各样的妖修交手。 几日下来,他便发现,敖青会败在他手下,并不是意外。 因为几乎所有同境界的妖修同他交手,都会无一例外的溃败。 林稚观察了一下别人的战况,终于确认,他成了同境界里有数的高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3 一个碧霄果不至于有这么强的效果,待下一次和人交战的时候,林稚便把重点放在了观察自身上。 几个回合,他终于发现,他每回出手,灵气中都会裹挟着一丝别样的力量,肉眼看不到,不仔细感知,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那么微弱,那么安静,却无时无刻不在细雨无声地滋润着他被灵力狂暴冲刷着的经脉,缓慢地淬炼着他的灵力质量。 那是…… 是“系统”留给他的那一缕神力。 林稚的眼底涟漪乍起,心潮起伏之下,下手便没了分寸,对面的妖不解他为何突然变强,闪身欲躲,没躲开。 林稚看也不看他笔直下坠的躯体,转身离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他没从这些手下败将中打听到,沈焕并未跟过来。这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表明,沈焕还没失去自己的意识,封神族不放心,不然,这么一个大杀器,野心勃勃的妖族又岂会放过? “系统”留给他的神力仿佛一根□□,一下子引爆了他这些日子一再压抑的担忧,思念,和焦灼。种种翻涌的思绪堆积在心口,叫嚣着,迫不及待地想宣泄出来。 他出手愈发狠辣,每次与人交锋必定用尽全力,然而那缕神力却分散开来,薄薄地附着在他的经脉之上,他的丹田里。因此,他这样奢侈的挥霍,体内的灵力竟然也扛了下来,身体也毫无疲惫之感,反而愈发亢奋。 而此时,丧命在他手中的妖族渡劫期大能已有五人。 不管封神族如何受天道偏宠,那毕竟只是一族,把这“机遇”分享给其他族群是近年才有的事。且这个法子提升的更多的是潜在的人资质和底蕴,直观地反应在境界上的,并不猛烈。 也就是说,妖族的渡劫期大能,是有数的。 此次往林稚所在方位而来的,只有十位而已。 按照原本的情况,妖族可以力压同等级的仙修,这十位已经足够压得住场子,万万没想到,才来了没多久,竟已有五个丢了性命。 剩下的五个正在和其他的人族修士缠斗,察觉到这一始料不及的变化,纷纷变了脸色。 一个背生黑色双翼的鹰妖和其他四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双翅一振,霎时间狂风大作,与他交手的修士本就是勉力支撑,此刻竟然再也挺不住,连连后退了数十里,身形摇晃,当空吐了一口血。 那鹰妖乘胜追击,翅膀扇动几下,推着那修士加入了另一个渡劫期的战局,而后探出一只鹰爪,直接把另一个人族修士拉了过来。 他仗着自己肉身强悍,这般施为两次,竟以一人之力拖住了三个人族修士。另外两位则被一个狼妖拖住,其余三个大妖得已腾出手来。 林稚如今空着手,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他以为这三个大妖是要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事实上,所以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这么以为。然而并没有,那三个大妖 恢复自由后,非但没有向林稚冲过来,反而分散开来,其中两位途径那以一敌三的鹰妖和狼妖,更是各自出手,拔了一根鹰羽和狼牙。 ——如此反常的光景,叫人一看,简直要以为这三位忽然反水了。 妖族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临阵脱逃甚至自己打起来的,以往也有。因此,有些修士的脸上已经现出了喜色。 林稚却没觉得轻松,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来不及细想,径直追向了那在鹰妖上拔了一根羽毛的大妖。 那只大妖本体是只猩猩,速度正是他的短板。林稚几个呼吸便到了他身后,毫不迟疑地挥出一剑。 尺璧作为曾经的神的兵器,其威势自然不同凡响,这一剑过处,空间都被撕出了细碎的裂缝,剑气眨眼间 追到了那猩猩的后脑勺,眼看着就要穿透他的大脑袋。 这时,那猩猩攥在手中的,不起眼的鹰羽却骤然爆发出了刺目的强光,妖气一盛,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那笨重的猩猩直接推出了林稚的剑气范围。 林稚的心蓦地一沉。 这三位看起来要反水的大妖,一位离他最远,他第一时间不会选择去追击。猩猩拿着鹰妖的羽毛,可以助他逃出他的气机锁定范围。 至于最后一位,狼牙是狼身上最坚硬的地方之一,林稚完全可以想象,他若是选择追杀他,攻击必然会被挡回来。 ——他们要做什么? 他心念电转的功夫,三只大妖已分别跳出了斗争的范围,分别站立在东,南,北方向,与拖住五个人族修士的妖修遥相呼应,赫然把一大半的人族修士包了起来。 站定之后,又同时在心口一拍,一只墨绿的玉瓶显露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而后,另外三个腾出手的大妖又不约而同地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什么往半空中一抛。 这一连串的动作速度极快,转眼间空无一物的天空中便被一张网笼罩,沉沉地压了下来。 修为低一些的修士瞬间白了脸,能力强一些的,也免不了失神一瞬,招式露了个破绽。 ——那赫然是一座成型大半的阵法。 林稚眉头一皱,身形一展,跃至空中,手中剑如烈火,所到之处,那隐约可见的网纷纷断了线。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4 他却并未放下心来,一刻不停地顺着惯性飞至最近的大妖处,大袖裹着柔和的灵力一卷,便要把那个瓶子勾到手里来。 那猩猩憨厚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十分惊慌似的后退了一步。 ——那小瓶子也紧跟着退了一步。 他居然用一根细细的丝线把那玉瓶栓在了自己身上。 这毫厘之差,林稚送出去的灵力再柔和,也架不住扑了个空,泄出的余力无可避免地撞了上去。 但听“咔嚓”一声脆响,玉瓶碎成了八瓣,跌了下去。 瓶子里,没有毒药,没有暗器,有的只是一滴血。 一滴殷红的,暗淡的血。 那色泽比最金贵的宝石还要瑰丽无双,其中掺着一丝淡淡的金色,在这乌云蔽日的天气里也照样显得美丽动人。 几乎是在这个瓶子破碎的同一时刻,林稚还听到了其他几个方向传来的四声脆响。 失去了容器,这五滴血却并未坠落下去,反而像是失去了束缚一般,滴溜溜地在空中转了起来。 它每转一圈,内里的金色便增加一丝,同时更有一股冥冥中的威亚四散开来。 修士们尝到了比方才还要沉重的压力。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镇压,仿佛这五滴血的主人和他们并 不在一个生命层次,过大的差距叫他们只是见着这几滴血,便本能地生出恐惧,意志力薄弱地已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没有人嘲笑他们。 妖族同样跪了一大片,只是他们的神色与人族修士的惨白惶恐截然相反,乃是亢奋到极致的潮红色,眼底充斥着狂热的崇拜和野心。 林稚同样感受到了眼前这滴血散发出来的威压。 只是这磅礴的压力到了他跟前,便只剩下了极淡的一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遑论绊住他的脚步。 让他脸色大变的,是他从中察觉到的,致命的熟悉感。 这一失神,那被他斩断的巨网又飞快地恢复原样。那五滴血迅速地变成了金灿灿的黄金色,光华大放,延伸到那巨网上,甫一接触便融为一体,而后,这金灿灿的网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林稚如遭雷击,嘴角渗出血丝,最后拼尽全力地送出一剑,尺璧脱手而出,把那阴笑的大猩猩捅了个对穿。 而他则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神力的庇佑,四肢软到提不起一丝力气,两眼发黑地坠了下去。 金色大网紧跟而下,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 有女修士霎时变了脸色,强撑着道:“放开前辈!” 狼妖脱开身,一脸正气地道:“这可是我们主人的师尊,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姑娘怒极:“休要胡说八道!” “我可不像你们人类,满嘴谎言。”狼妖道,“我们主人叫沈焕,我手里的这个,是留仙宗的清寂真人。哎,当初若不是他把主人领进留仙宗,主人只怕还不能混进群仙会呢。” 他又说:“哎,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莫不是被他骗了吧?” 拂流堂的那一场群仙会,无疑是所有修士心中过不去的坎。此言一出,那姑娘顿时睁大了眼睛,望着林稚道:“前辈,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稚此时方才勉强睁开眼睛,视野一片模糊,耳边更是嗡嗡作响,他心里一片烦闷,分不出心神去安慰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热心肠的姑娘,冷着脸点了点头。 那姑娘倏地噤声。 原本不知情的人族修士均不可置信地变了脸色,义愤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犹豫,怀疑,和……恨意。 狼妖把所有人的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人族修士,想起封神族那位圣女似乎说过,若是能叫这个什么清寂真人痛苦而死,可向她讨一个好处。 他不关心圣女和这男人有什么龃龉,只是看着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族修士对方才竭尽全力护着自己的高人露出恨色,不是很灵光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道:“这样吧,他毕竟是我们主人的师尊,我也不好太怠慢他。只要你们有谁愿意来替他,我便放了那个人之外的所有人。” “——包括我主人的这位师尊。” “但若是没有,我便把你们的救命恩人带回妖族去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5 “想好了,用你们这帮废物中的一个来换回一个绝世高手,我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话音落下,便有人嚷道:“他算什么绝世高手,不过是人族的耻辱,你要放就放,何必玩这种把戏。” 狼妖也不恼,笑眯眯道:“其他人呢?”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去,绝大多数人却都满脸仇恨,仿佛恨不得林稚当场暴毙,遑论用自己的性命换他的。 角落里,一对兄妹依偎在一起。若林稚看得见,大概会觉得他俩有点眼熟——正是不久前被他随手救过一次的陈氏兄妹。 也是方才说出“放开前辈” 的人。 陈珂低声问哥哥:“前辈的徒弟,当真做了那种事吗?” 陈程握住她的手,也压低了嗓音:“是。” 陈珂眼睛一黯,挣扎了许久,咬着唇道:“可是他前不久才救了我们呢,要不我去替他吧?” 陈程声音一厉:“他是所有仙修的罪人,你去替他,他现在护着我们,保不齐以后会杀更多的人。你想想,若他真一心想着人族,教出的徒弟又怎么会犯下那等罪行?” 陈珂怔怔地问:“哥,你说真的吗?” 陈程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但为了保住妹妹的性命,还是把一分揣测扩成了十分,道:“若他一心想着人类,你去替他也没用,妖族必定不会放过他。而若妖族放了他,他就不会是清白的。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人送死?” 陈珂眼底的挣扎逐渐隐去,喃喃道:“也是啊。” 陈程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很多人身上。 狼妖露出满意的微笑。 远在万里之外的蓬莱岛,封神山里。 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席地而坐,腰背挺直,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在打坐修行,只有苍白得过分的脸色泄露了天机,表明他此刻过得不太好。 而实际上,沈焕这些日子里,也的确过得不好。 封神族愈发贪得无厌,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成神,在他的肉身开始向某种未知的方向转换之际,便不再管他,反而不断地从他身上取血。 他本有实力反抗,然而每到此时,脑海里必定会有一个声音响起,强行扰乱他的思绪,迫使他灵力失控,只能任人宰割。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也在他脑海里念叨:“我就是你,你是我的一部分,成神不好吗?你可知你的重生本是一场意外,若不是天道插手,你现在本应该是一尊真正的神,林稚也不会被卷入这个世界,你就不想报仇么?” 沈焕睁开双眼,静静问:“你是谁?” 这个问题他已问过无数次,那个声音也照样回答:“我就是你呀。” “我是上一辈子的你的一部分,我们本来是一体的。” 以往的话题到此便该结束,可这一次,沈焕却没像从前那样,用沉默来对抗,而是笑了笑,语气笃定:“不,你不是我。” “我若不是你,又怎么能在你的灵台里同你说话?”那声音与他的一模一样,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 沈焕无言了片刻,垂下眼帘,似是被问住了。 那声音有些苦恼:“要如何,你才会信我呢。” 沈焕又说了一遍:“你不是我。” 他不等那声音说出那句“那我是谁”,自顾自地道:“你是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只有两章,但是加起来有九千字!四舍五入我日万了。 不好意思太晚了_(:3∠?)_ 明天再日万一次,昨天欠的就还清了。 明天应该就大结局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6 第九十六章突变 在沈焕说出“你是天道”后,他第一次获得了长达一天的平静。 一天后,那声音才又再次响起,不再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声音,那声音是冷硬而机械的:“不愧是……” 它话音里丰沛的感情和它生涩的声音格格不入,于是这感叹便显得格外虚假。 沈焕面上一点波澜也无,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它也不再企图诓骗沈焕,转而隐去了语气里隐隐的傲慢,用一种堪称可怜的口吻,巴巴地说:“神君,我等了您许久。” 沈焕无动于衷地端坐着,并不应答。 它便又委屈地说了下去:“我知晓神君气我先前的挑唆,差点害死了那人。可神君您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忘了前世发生了什么。若不是他。您早就在神界好好地待着了,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它越说越小声,低落的意味愈发浓厚:“我没想让他死的,就是,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明明我才是神君最亲密的人,神君未飞升前,是我最宠爱的孩子,我把最雄厚的气运加诸您身上,神君飞升后,亲手点化唤醒了我。我与神君辅车相依,又怎么会想要害您呢?” 它絮絮地说了好长一段话,见沈焕依然置若罔闻地闭着眼,忍不住哀哀地叫了一声:“神君……” 至此它说话已经像一个人了,声音稚嫩,最后一个字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点哭腔,倒真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沈焕轻声说:“你也能算人么?” 他说这话的语气没有多少嘲讽的意味,一贯的温和客气,乍一听并不刻薄,却让它的抽噎声一顿。 “神君一定要激怒我么?” 沈焕懒得与它多费口舌,冷淡地恢复缄默。 他闭口不言,它却不放过他,又开始说:“成神不好吗?” 然而纵使是变了个声音,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套说辞,换汤不换药,沈焕早已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又岂会动心。 这般持续了一段时间,它终于破了功,道:“神君,我因您前世对我有恩,才尊称您一声神君。这修真界所有生灵皆在我的规则之下,您不要觉得,我非您不可。” 沈焕眼皮微动。 它在他脑海里说的每一句话对他的神魂而言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一种痛苦的折磨,前些日子又被明胭取了好些精血,身体的虚弱加上精神的疲惫,他纵然是铁打的人,也万万受不住这样的损耗。 他有些撑不住地往墙上靠了靠,声音很低:“难道不是么?”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焕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迟了片刻才开口,说话很慢,吐辞却一如既往的清晰,笃定:“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说话呢?” 他罔顾它的反应,自顾自慢慢地说了下去:“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到有人飞升,时空紊乱至此,你快支撑不下去了吧?” “生老病死,万物皆有。我是在你的规则下成的神,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辈子让你见到了逃脱衰亡的希望,你才会迫切地希望我成神。” “飞升成仙,于你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有成神,才能解决你的难题。” 他喘了一口气,面色愈发苍白得惊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死气,嘴角却带了点微讽的笑意:“我可以选择成神,或者不成神,可你,只能选择我。” “谁告诉你的!” 它骤然拔高的声音在他的神魂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形容的剧痛让沈焕的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响,一瞬间甚至失去了意识。 但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轻笑着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它尖叫着说:“你恢复记忆了?” 下一刻又自己否定掉:“不,不可能,你的记忆根本不在这里。” 它像个即将失去最后的筹码的赌徒,看不见它的脸,言语里却是尽是慌乱和疯狂。 沈焕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林稚上辈子无意中干扰了你的计划,你这辈子便把他拉了进来,可见我上一世点化你,叫你开了灵智,是个错误的行为。” 天道本该无情,如此才能公允。 他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如何做出这样的事的,也不关心已经成了神的“自己”为何会选择重来,只是看着它方寸大乱,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多少有了几分把握。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7 他方才说的话也不是全盘都是猜的。 有一句是真的。 他的确比天道多了个选择。 它在他的脑海里发狂地吼叫了整整一个时辰,沈焕从一开始疼得冷汗涔涔而下,到后来不知是痛到麻木了还是怎么的,竟然错觉自己习惯了,只是神智进一步地昏沉了起来,被疲惫到了极致的身体拖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困境里。 就在他以为天道要一直咆哮下去的时候,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却突兀地停了。 骤然回归的寂静让沈焕好一阵不适应,眉头微皱,睁开眼睛。 随着渐渐清晰的视野而来的,是不明来由的隐约不安。 他听见它用那把生硬的,不大好听的声音说:“不,你和我一样,也只有一个选择。” 它说:“神君,你看好了。” 沈焕眼波一动,面前展开了一幅画面。 黑压压的天空,被强劲法术洗礼过的丛林成了一片废物,空间尚有一道道被撕开的裂缝。 而在无数古木七零八落的树杈树干上,跪了一片的修士,有人,有妖。 人人都狼狈不堪,血污蒙面,叫人辨不清他们的本来面目。 沈焕却一眼就看到了当中那个人。 沉寂的人群里,他被一张金光闪烁的网绑住,低着头,散开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挡住了他的面颊,乍一看就像…… 就像已经没了声息。 天道等他看够了,适时开了口:“我知晓神君把自己的最后一点神力都就给了他,有神力护着,他不会死。可他□□凡胎,根本动用不了你的力量。只要他在修真界活着一日,便一日苦痛缠身。” “神君,他对你,可是有大恩的,你忍心看着你的心上人这么活着受煎熬么?” 沈焕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说话。 天道又说:“你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扯在一起?成神于神君你,又不是什么坏事。他若真的有心,大可在日后上神界来寻你,而若是资质不足,也不过是难过一段时日罢了,总好过一辈子都在冷眼与孤立中度过,是不是?” “不过,我觉得,他有自己的心上人,神君你不过是和那个人长得像罢了。你成神后,他若是选择留下来,我便助他消了修真界的这场劫难,他若是想走,我便送他回他原来的世界,如何?” “他已为你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神君当真要恩将仇报,一辈子困着他么?” 沈焕一动不动,脸上轻微的笑意却渐渐隐去,变成了一尊不太生动的雕像。 只有指尖在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天道见好就收,补充道:“神君答应了,我便立刻把他带到你的跟前,如何?” 随后就不再多嘴。 良久,它才听到那人面无表情地说:“好。” 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过了半个时辰,天道才笑着说:“人已经带过来了,神君,请吧。” 它话音方落,沈焕便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捆缚在他身上的看不见的枷锁瞬间脱落,虚弱了许久的身体陡然恢复了蓬勃的生机,神魂随之一轻,仿若随时要乘风而去。 他不需要天道指明,直接出了封神山。 山外,有人站在那里,正皱着眉神情凝重地转过身来。 他比上回见面时清减了许多,脸颊上多了好几道伤痕,头发被血水沾湿,结块,乱糟糟的,看起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说实话,也好看不起来。 有不知道从哪里映过来的柔和洁白的光,把他笼罩在里面,柔化了他过于分明的面部轮廓,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沈焕只能根据他的话语来猜测他的眼神。 “沈焕。” 惊讶又藏着喜悦的一声,语气里还有几分后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8 沈焕看到他往前走了一步,也下意识地往那边迈出脚步。 但林稚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这一步踏出了白光笼罩的范围,面容终于清晰地落在了沈焕的眼底。 林稚凝视着他,问:“你是要走了么?” 沈焕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飞快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长年覆雪的封神山已经变了样。 仍然是毫无瑕疵的,晶莹的雪白色,却不再是瞧不出形状的不规则山体,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层一层的洁白的阶梯,平整光滑,一路向上,直通高不可攀的山巅。 那柔和的,圣洁的白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时,沈焕又听见天道说:“开始了,神君若是不想见着你的心上人死在这里,就莫再拖延时间了。” 下一刻,才平静了没多久的周遭又起了风。 不是往常那种虽然猛烈却不致命的狂风,这风里夹杂着混乱的灵气和戾气,仿佛要吞噬一切。 天道说:“神君还有一刻钟。” 林稚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再看看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围起来的屏障,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张口无声地问:“是天道么?” 沈焕像个木头人,不点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稚于是就明白了。 罡风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 沈焕的目光片刻不离地凝在他身上,方才恢复了血色的脸色随着林稚生机的流逝一点点地苍白了下去。 林稚垂下眼帘,试图把血肉经脉里的神力搜刮起来,勉强抽出了一丝,凝在指尖上。 那无坚不摧的神力却在触碰到那透明的屏障的瞬间消融。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啊。 沈焕走过来,站在他跟前,探出手来,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去吧。”林稚说。 沈焕怔怔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林稚挑眉一笑,“我当然是回我的世界去。” 沈焕一时失语。 过了半晌,林稚才听见他轻声说:“也好。” “该走啦宝贝儿。” “嗯,我这就走。”他这么说着,眼睛却还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稚,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迟迟迈不开脚步。 那眼神是黯淡的,却没多少疲惫之意,只是柔软,像是要把所有的柔情,都在这一眼里尽数说与林稚听。 林稚咬咬牙,狠心地转过身。 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到,那双眼里最后的光也一下子熄灭了。 他终于不再看他。 也终于转过了身。 林稚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眼前却恍然浮现出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的模样。 是在留仙宗,他在登仙梯上,不疾不徐地把所有人甩在身后,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容。 而他坐在明心殿,漫不经心地看他。 那时什么都还没开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59 不,不对。林稚悄无声息地转身,望着他滞缓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勾了勾嘴角,是早就开始了。 是在秋意初起的时候,他走进人声鼎沸的校园,一眼看见前边的银杏树下,有个清瘦的少年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从树下走了过去。 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炽白的阳光没遮没掩地照下来,形成了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身上缓慢流淌。 那时他在想什么来着? 他的第一个念头好像是,这人看起来和他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 林稚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是he! 下一章大结局,大概六点钟的样子。 笔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萨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结局 他们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别离,而每一次都会有重逢之日,但今天这次…… 大概是不成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旦沈焕从这里走上去,成了神,便会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沈焕大概会忘了他,从此在九重天之上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再也想不起他林稚。 “沈焕。”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却在看见那人立刻停住的身影时改了主意,笑着说,“再聊会天呗。” 沈焕说:“好。” 其实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稚无言地看着他,随着身体无法控制地虚弱,视野逐渐模糊了起来。他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对视了。 常听人说天公不作美。天公不作美到了这份上,他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此一来,他对这个人的感情会停留在最浓烈的那一刻,而不必像他的父母那般,面对感情变质的难堪。 可是。 可是,他还是听见另一个声音说,可是,也许我还会更爱他呢? 他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还有很多疑惑没得到解答,一个时辰前还在担忧以后,没成想,这就没以后了。 太突然了。 这他妈的谁接受得了。 他不知道天道先前对沈焕做了什么,只能凭着已知的线索去猜。 但方才他忽然瞬移到了封神山,万里之遥,片刻便至,不消说也明白,是天道的手笔。而他此刻又被这样困着,生机还在一点点地流失。 他猜自己应该是被天道当作了一柱计时的香,沈焕要做的,是在他的生机燃尽之前登上山巅,飞升成神。 这样反抗不能地任人摆布,实在是一桩屈辱的事情。 但对于沈焕来讲,看着他死,大概是比突如其来的分离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0 那就这样吧。 他渐渐地感受不到罡风抽在身上的痛楚,也渐渐地看不清不远处的沈焕的脸,五感依次湮灭,只有意识如一盏在狂风中挣扎求生的灯,只余一点幽光,迟迟不肯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突兀地起了一个念头:沈焕走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世界之力把自己从这个死地里传出去。 没等到。 他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咔嚓声,极轻微,轻飘飘地掠过他耳际,他昏昏沉沉的,眼睛半睁着,目光却是涣散的。懒得去看。 直到,他漆黑一片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线幽微的雪光。 狂暴的灵气疯狂涌入,滋润了他干涸的经脉,安抚了他崩裂的元神,他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抬眼望去。 望见了星星点点的红。 是……燃烧了的雪山。 不知哪里来的火从山脚烧了起来,起初只有零星的几蓬火苗,黄豆大小,仿佛随时会夭折在风刀霜剑里。 但是没有。 那火苗逮着什么烧什么,从雪山的底部开始,眨眼间便发展成了燎原之势,不过片刻就将山基吞噬一空,雪山立时矮了一大截,巨石在剧烈的震颤之下,簌簌而落,却都尽数被冲天而起的大火焚烧殆尽。 那光太灼眼,林稚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耀眼的雪光和灼灼的火光中,他还看见那人手持寸阴,面朝北方立于雪山之巅,无论脚下的土地如何晃荡,他始终未曾动一下。 像是也化成了一把人形的利剑。 似是察觉到了 他的注视,他回过头来,交织的光模糊了他的面容,林稚只能凭直觉依稀辨出,那仿佛是一个微笑。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尤其是,用你。” 而后那人向着雪山的另一侧倒了下去。 林稚的心骤然一空,错以为自己看见了雪山的第二次崩塌。 他疑心自己的耳朵被震天响的坍塌声震聋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周遭禁锢已去,他脑子一片空白,全凭本能掠至雪山顶,纵身一跃,竭力伸手拽住那人的衣角,咬牙把人抱进了怀里。 而后便彻底脱力。 巨石滚落,震耳欲聋,宛如末日来临。 上次来这里时,他曾经想,雪山被幻境遮掩的背后是什么。 如今他知道了。 雪山的背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着遥远的天际,像是撕裂的一道巨口。 林稚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漫长的,不能自主的下坠感了。 恍惚间觉得,他是要和怀里没了声息的人共赴深渊。 不知怎么,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浪漫来。 他几乎想要就这么闭上眼睛,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渊,只是心里却不知何故,总有一根弦绷着,叫他迟迟不敢放任自己沉沦。 他还是强提着一口气,把脸色苍白的青年护在了怀里,竭力睁开眼睛,试图在令人惊惧的黑暗里寻找到哪怕一丝光。 为了防止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昏过去,他开始逼着自己把所有和沈焕有关的过去都回想了一遍。 想起记忆中那个对谁都温和疏离的少年。 也想起沈家狭窄阴暗的房间里,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在他混沌的脑子里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点明悟,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在怀里人的腰上划了一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1 这才是完整的你,对吗? 这样的下坠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他觉得自己要被狂猛的风活活抽得闭过气的时候,背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大力。 林稚眼前一黑,尝到了满口的腥甜,耳边嗡嗡作响。 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来要喘气,遂跟破风箱似的喘了喘,模模糊糊地想,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太不划算了,本来是为了活下来才接的任务,结果最后还是要死。 太好了,可以在你的世界认识真正的你。 殷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脊背渗了出来,林稚渐渐地觉得身体发冷,想伸手摸摸沈焕的脸,又怕把血渍蹭到他脸上,最终也只能无力地在衣摆胡乱地揩了揩,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彻底沉入了深渊。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鸟窝,看着完整,实则哪哪都是空隙,血液淌出来,却没渗进地下,反而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分成了一粒粒的血珠,缓慢腾空,在夜色里放出了淡淡的光辉,又依次隐没进了沈焕的身体里。 年轻的男人蓦地皱起眉,闷哼一声,很快又没了动静。 只有额间,隐隐显出了一个神秘的图纹。 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许久,林稚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却隐隐能感受到撕心的痛楚。 过了好一会,他才苦笑着捏了捏眉心,心想,可真是命大,这样也没死成。 可是,到哪再去找一个有沈焕的世界呢? 他在漫天如绮的霞光里躺了一会,心存侥幸地往旁边碰了碰,只碰到一片寒凉,霎时 间如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冰水。 他觉得心口又疼了起来,惊惶地收回手,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扭头往旁边看一眼。 他脑子空白地发了一会呆,才勉力撑着坐了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却突兀地捉住了他的手。 林稚的呼吸猛地一滞,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转过头去。 但他什么都没看清。 他被一双手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林稚懵了,好半天才道:“沈焕?” 青年不答,只是紧紧地搂着他,勒得他发疼,过了一会,才勉强控制着自己松开了他,仔细打量了他半晌,眼睛一弯,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光,又像是被水洗净了般的明亮。 他低声道:“林稚。” 林稚不作声,他也不在意,复又紧紧地揽住他,把脸埋进他颈窝,像是突然失了言语的能力,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一遍遍地道:“林稚。” “林稚。” “林稚……”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仿佛是在后怕,要借此来确认他的存在,又像是只是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就可以获得某种力量。 到后来,竟有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颊,一路淌到林稚的颈窝里。 那泪是温凉的,林稚却不知怎么,有种被烫到了的错觉。 他蓦地回神,一把推开了沈焕。 那力气很重,一点余力也不留,沈焕没提防,被推得踉跄一下,退来了几步。 他脸上的喜悦顷刻为惊愕取代,又是茫然又是无措地看着他:“林稚?” 林稚痛恨自己的视力太好,这种时候竟然能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见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得见他眼瞳微闪的泪光,更看得见他微抿的嘴唇,和这些代表的全部情感。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2 害怕,无措,小心翼翼,还有对拥抱的迫切渴望。 林稚凶狠地瞪着他。 似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青年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慢慢地垂下了眼帘。 他的眼睛十分好看,这般垂眸时,眼型被根根分明的眼睫勾勒得清清楚楚,尤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青涩感。 在暗淡的天光中则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林稚可耻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软。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装嫩! 他愤愤地想,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开腔凶巴巴地说:“哎!” 连名字都不愿意叫。 沈焕迅速抬眼看他。 林稚觉得头有些晕,再开口时说话便有点拖,气势严重不足:“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沈焕怔了怔。 林稚一下子又怒了,指着他说:“爱亲不亲。” 说完就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激动就要站起来。 ——没成功。 屁股刚离开地面,他那脆弱的脊椎就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一声招呼不打,就让他整个人又跌了下去。 沈焕忙地赶到他跟前,赶在他四脚朝天地摔下去之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的腰,慢慢把他放平了。 林稚一瞬间错觉他是个脊椎断裂的高危病人…好吧本来就是。 温和的,说不清是神力还是灵力的真气从他按着的地方源源不断地送了进去,几乎是立刻就缓解了林稚的不适。 林稚浑身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里。沈焕半蹲着,他枕着沈焕的一条腿, 看着沈焕紧张的表情,觉得差不多了,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开。” 沈焕不赞同地看着他。 林稚仍旧板着脸:“那你低头。” 沈焕不明所以,却还是配合地微微垂首。 林稚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借力抬起上半身,仰头吻住了他。 林稚枕着沈焕的腿,闭着眼,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试图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捕捉到一些声音。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我怎么觉得这里越来越亮了。” 他记得最初坠落下来时,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浓稠的黑,可到现在,他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周遭的事物了。 虽然周围什么都没有。 比天光墟还要荒凉。 沈焕低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亲,说:“等太阳升起来,我们就离开。” “哦——”林稚拉长了尾音,斜了他一眼,“那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沈焕眼含歉意地看着他:“抱歉,让你受惊了。” “然后呢?” 沈焕:“我有分寸,不会……” 林稚冷漠打断:“你有个屁的分寸。” 林稚威胁他:“你给我好好想想,别想着蒙混过关,我只听实话。” 沈焕踟蹰了一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3 林稚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快说。” 沈焕别开眼,轻声说:“我是到了山巅的时候,才发觉的。” 他不相信天道的保证,拾阶而上的时候,始终在想,要怎么破局。 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山下的林稚,到了半途,他才察觉到了心里隐隐的熟悉感。 他停了停脚步,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恍惚间觉得,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他也曾在这漫长的阶梯上孤独地跋涉过。 这一感觉在他到达山巅的瞬间到了顶峰。 山巅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窄小的,仅可容一人通过的门。 天道催促着他。 语气里的急切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烈得让人以为,它在遮掩什么。 沈焕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我的记忆在哪?” 它答:“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这一回沈焕听得分明,它话语里的急切下掩盖的是什么。 是恐慌。 它在怕什么? 他前世的记忆大概是一个会让它忌惮的东西,可是,就算他此刻想起,也断然做不了什么,不至于让它忌惮到恐慌的地步。 它…… 它是天道,它灵智已开,它……正在走向衰亡。 能让这个时候的它怕的,只有死。 可是,沈焕四顾,周围空空如也,有什么能让它死? 这寒冷的雪山之巅,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 他眼波微动,又说:“你这般逼我,不怕我将来报复你么?” 它说:“待神君醒后,自会明白,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话乍一听十分诚恳,实则暗含催促。 它甚至连敬称都不再使用。 它根本不怕他的报复。 更重要的是,沈焕发现,它和自己的联系,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忽而笑了起来,道:“不必等以后了。” “就现在吧。” 他说着,利 落地拔剑出鞘。 于是他又得以领略了一次天道那攻击性极强的尖叫。 “住手!你要做什么!” 沈焕的笑意更深,不疾不徐地说:“只是试一试你。” 而现在他试出了结果,便不再犹豫。 沈焕说完,略带忐忑地道:“我不会死的。我把神力留给了你,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林稚凝眸审视着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4 沈焕敛声屏息,惴惴不安地等待他的审判。 良久,林稚终于移开了目光,臭着脸道:“下不为例。” 沈焕不说话,握紧了他的手。 他没有告诉他的是,如果当时林稚没跟着他跳下来,他便会真正地死去,带着天道一起。 封神山的背面,一眼看不见光的万丈深渊,真名叫做“神殒之地”。 天道已经彻底走入了邪道。 如今天道已死,这暗无天日的神殒之地也会迎来千百年来的第一缕阳光。 两个时辰后,他们在明亮的天光中爬出了深渊,却见蓬莱岛被无数神情激愤的妖族围了起来,明胭被围在中间,各家境界远在她之上的大能阴沉地盯着她,要她给个交代。 林稚迟疑着问:“他们这是?” 沈焕温和一笑:“他们的机遇来自于天道和我,如今天道已死,我自然要把这机遇收回来。” 于是,在先前的数个战场上,前一刻还英勇无敌的妖族下一瞬便陡然软了气势。 混乱之下,妖族自然惶恐不已,仙修们则大为振奋,合力把妖族撵了出来。 人妖位置颠倒,这一过程中死了无数妖族,是必然的。 各族损失惨重,自然要讨一个交代。 林稚问:“那明胭……” 沈焕轻描淡写道:“不管她。还是回留仙宗吧。” 林稚一笑:“也行。” 于是两人大摇大摆地从妖族的重重包围中穿了过去,一路往留仙宗而去。 在那里,有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被摧残的灵药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就像这天,也在孕育着新的,懵懂的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天道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 人家两个郎才郎貌,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啊我终于完结了!!! 手指在抽筋!!! 第九十八章沈焕番外 “哎,你听说没有,玄魂龙那一族的少族长,要飞升成仙了!” “他们那一支不是一直只有圣女圣子么,哪来的少族长?” “就是那个什么圣女的儿子,听说啊,是跟一个人族修士生的。” “哼,流淌着咱们人的血,却要和妖族厮混在一起,简直就是玷污了人的血。”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这位可是拜在留仙宗门下的,可谁叫他们没留住人?” “嚯,原来是他啊,我听说啊,他对师尊不孝不敬,怪不得被赶出来了。” “我听说,是那清寂真人为老不尊,做出了丢人的事情。” “那也毕竟是师尊,就这么叛出师门,还跳魔渊呢,嘁。” “唉,好不容易出了个飞升的,怎么就是个妖呢?” 类似这样的讨论在修真界的各个地方发生。 而此时,万里之外的蓬莱岛,他们的讨论对象正独自立在高山上,纵目远眺。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5 山上遍布强劲的阵纹,上面仍时不时有电光闪过。头顶天空堆叠了厚厚一层的乌云则已开始散去,阳光从空隙照下来,给灰蒙蒙的云镶了一圈儿金边。 他跟前三寸外,往下便是垂直而下的断崖,翻涌不息的海浪哗啦啦地拍打在崖壁上,拍出了一朵朵的浪花。 更远处,无垠海域与碧蓝天空交织成一线,微咸的海风涌上来,吹得他的袖袍猎猎作响。 有小妖在后边弓着腰对他道:“恭喜少族长渡过天劫。圣女请您过去一趟。” 沈焕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我为何要去?” 那小妖一愣,迟了一下才干巴巴道:“圣女是您的母亲……” 沈焕微笑着看他。他本身的威压已被他一丝不漏地收敛了起来,冠发端正,衣裳整洁,便是看这么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妖,眼神也是诚恳的,乍一看像个毫无攻击力的,温良恭俭让的读书人。那小妖却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 沈焕见他说不出话了,才不紧不慢地道:“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妖低头应是,不敢多劝,退下了。 沈焕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别处。他可以猜到后续,无非是明胭为他这不听话的行为大怒一场,再收拾好情绪,亲自过来请他。 明胭。 清寂真人。 沈家。 这些都是曾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痕迹的人,而今回想,心里却已再起不了波澜。 他这一路走来,早已忘记了最初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只记得永远都有人在前方等着对他释放恶意,而他唯一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狠狠地踩回去。 他越来越会掩饰自己,天塌下来也能把所有情绪都不动声色地藏起来,也学会了在这样的磨砺中,从那些人难看的脸色中获取某种快乐。 终于到了今天,他走到了修真界最高点。 他知道明胭做过什么。 龙族是个自视甚高的种族,玄魂族也不例外。全族上下以血统纯正为高贵,又因为繁衍艰难,十分重视血脉。 像他这样血脉混杂,尤其还是混的人族血脉的孩子,生来不得龙族喜欢。可若他和人和睦相处,却更会让他所谓的“族人”们有种被深深冒犯的愤怒,认为这是对他们高贵血脉的玷污。 他们无意把这个血脉未觉醒,资质待定的孩子接回族里教养,也不愿让他彻底归心于人族,便在一开始的时候在他体内下了特殊的毒,叫他不得沈家重视, 又在撷英城这个连元婴期修士都没有的偏僻小城里设下阵法,潜移默化地影响这些人对他的看法。 务求让他的少年时期得不到来自人类的一点关怀,以免他对人族产生依赖。 后来他误打误撞拜入清寂真人门下,明胭便又指使清寂真人为他“解毒”,解到只剩一丝,余毒爆发,结合清寂真人给他吃的另一种药物,他成功地在群仙会上彻底觉醒了血脉,也彻底地断绝了在仙道的后路。 那日他清醒过来,满耳皆是仙门名宿的谴责之声,而明胭则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对他道,她来接他回家。 他看得见她眼底的漠然,她甚至都不屑遮掩,显然认为,他必定会如她所愿,乖乖回“家”。 他却忽而笑了一下。 她不晓得,这么多年以来或是天意或是人为的磨难,已经让他的心变得足够冷硬,而在这一刻,连最后一点柔软也被剔除了。 他感觉得到身体里新生的,蓬勃的妖血,是炽热的,沸腾的。 心口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冷的恨意。 没有人可以操控他的一生。 他绝不如她所愿。 他跳下了魔渊。 怀着深刻到莫名的,要让整个玄魂族后悔的决心,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走到了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 若是往常,他至少应该去见明胭一面,不为别的,就为了看她乍青乍白变换不停的脸色,就像以前对待沈家那样。 这没什么奇怪,他没别的感情,唯一的乐趣,也就是这样了。 可是此刻,他漠然望了身后一眼,只觉得意兴阑珊。 没劲儿透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6 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从来无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什么深刻的痕迹。 修为低微的蝼蚁尚且有共度一生之人,有亲朋知己,而他没有。 他是所有人生命里的过客,所有人于他而言,同样如此。 他不觉得羡慕,只觉得厌烦。 飞升之日很快来临。 那一日,天边霞光大放,仙乐隐隐。沈焕闭眼沐浴在磅礴的天地之力中,感到身体里的灵力被仙气代替,仿佛是在擦去他和修真界这么多年的联系,由衷地松了口气。 有牵引之力当空落下。 他顺着这牵引之力迅速向云层中那扇仙气缭绕的门靠近。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仙气对他的洗礼早已结束,那扇通往仙界的门也已敞开,此刻却又有无数道莹白的气体从四面八方赶来。 迅速地隐没进了他体内。 沈焕立刻感到,方才平静下来的神魂又掀起了另一场惊涛骇浪,体内的仙气竟好似畏惧一般,飞快地被驱逐出了他的血肉。 而与此同时,那扇才打开的门,缓缓关上了。 他怔了一下。 他分明从未接触过这莹白的气,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它们的名字。 信仰之力。 神明为凡人的信仰而生,若是仙人想要成神,则会想方设法地完成下界之人的愿望,或者庇佑一域凡人,从他们的供奉中获取信仰之力。 可他在修真界为人妖排斥,声名在外,却是恶名,从前比他厉害的修士也不是没有,他也从来没经营过这些——在这以前,他连信仰之力都没听过。谁会供奉他? 何况是,这样丰沛的信仰之力,得是多少人虔诚信仰的积累? 不管他如何疑窦丛生,这从四面八方遥遥赶来的信仰之力还是托着他越过了仙界,停留在了神界 之前。 他成了从古至今,第一个越过仙界,直接飞升的神。 然而神界并未向他敞开大门。 只有天帝传了一句话出来,称其神格有缺,与神界规则不符,神界拒绝接纳他。 仙界? 仙界承受不了他的力量,仙帝请他为各位下仙着想,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是亿万年来第一个破格飞升的神明。 也是亿万年来,最孤独的神。 他在寂静空茫的虚空游荡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修真界之外,开辟了一个稳定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树荫遮蔽了半边天的巨树。 他闲来无事点化了修真界天道的灵智,后来他站在树下出神时,天道便会化作孩童模样,过来蹭蹭他的手,仰头问他: “神君为何不直接打上神界呢?” 沈焕笑了笑,不说话。 天道又说:“都怪那个人,若不是他,神君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神,哪会像现在一样。” 沈焕知道它在说谁。 他被神界拒之门外后,追寻那些信仰之力的来历,循着因果,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青年。 那人体内一点灵力也无,穿着怪异的衣服,头发短得不像话,正在一块满是格子的东西上敲着什么。 沈焕很快知道了他这是在键盘上打字。 他的五官底子不错,奈何脸色不大好,在见惯俊男美女的修真界,只算寻常。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7 只有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现出“沈焕”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才会微微一软,嘴角也会不自觉地弯一下。 他不知道时光的另一头,有个人在看着他。 沈焕长久地注视着他,确认自己和他素昧平生。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和这样一个人有了如此深刻的因果。 他应该把这份因果斩断,他想。 一抬眼,却见那人又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是愉悦的,桃花眼微弯,含着莫名的兴味,又有点懒,说不出的……勾人。 沈焕瞬间有种奇异的错觉:他在对他笑。 他没再继续看下去。 前因后果他已知晓,那人写了好多以他的名字为主角的小说,他在那些文字衍生出来的世界中扬名,也有无数人以各种各样的名目拜他。 考前拜一拜,保佑自己逢考必过,出行时拜一拜,祝福自己一路顺风…… 不一定要多么严肃正式的供奉,只是这样不经意的拜一拜,也会有信仰之力产生。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来自各个世界的信仰之力,会反馈到自己身上。 可他其实是感谢这个年轻人的。 天道说,为何不打上神界。 他没回答。 若是以前,他会的。他的宿命好像就是这样,他的心里没有别的感情,却总有这样那样的不甘,这些不甘会催着他一路往上走。 如果他平静地飞升到了仙界,他会因为这些不甘,或者是和其他仙人的利益冲突,不断提升修为,走上成神之路。 可那些突如其来的信仰,打破了他的这一宿命。 他和什么修士仙人神明都隔绝开来。 也和总是萦绕在他心底的不甘断开了联系。 就算是进了神界,又能如何呢? 那也不过是,另一个修真界罢了。 不会有什么不同,不会有所谓的亲人,不会有朋友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明显的痕迹。 不会……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没什么意思。 大概是看出他状态不对劲,天道又说:“神君若有遗憾,何不重头来过呢?” 沈焕拒绝了。 在万年以后,他在枝叶繁茂的巨树下,亲手杀了自己。 神魂则逸出,分成无数份,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在他的设想里,他的神魂会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中磨掉神性,归为平凡。 然后九重天之上,无尽虚空里,就再也没有一个名叫沈焕的神。 他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睡了过去。 一缕分魂慢悠悠地往空间外飘去。 正当它即将消失之时,忽然有一只幼童的手,把它拦了下来。 而在无数时空乱流的另一头,一颗蓝色的星球。 暑气未消的九月,空荡了许久的校园又热闹了起来。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生拖着行李箱走在银杏树下。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8 在他身后不远处,另一个少年单肩背包,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们走进了同一间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其实说不清他俩是谁先看到谁啦 就,修真界的时空是崩坏的。 沈焕得到了莫名的信仰之力,成神,选择沉睡,一缕分魂在现代世界遇见林稚。 林稚喜欢他,以他为主角写小说,这些“沈焕”收集了很多信仰之力,反馈到修真界的本体沈焕身上。 沈焕成神。 嘎。 灵感来自仙剑一结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过春风、长亭诗句河桥酒、林林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亭诗句河桥酒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沉壁番外 宋沉璧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在她还是沈明玉的时候,她三灵根的天赋让她得了家族的青眼,被送到密地,和家族的其他弟子一同修行。 而她本来更有天赋的哥哥,却因为无解的剧毒,被扔进了偏僻的角落。 沈家并不是什么家风清正的家族,她的其他堂兄弟,甚至亲生的二哥他们都不喜欢沈焕这个哥哥,这她是知道的。 因为沈焕和她是“一母所出”,她也不受欢迎。 一开始被欺负的时候,她会在偶尔休息时溜去沈焕的院子,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哭。等到长大了点,一次看到他们那个沈二哥对沈焕冷嘲热讽,当时沈焕寸步不让地还了回去,让沈二哥碰了一鼻子灰。 这样的情景她看过很多次,可是接下来的情景,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她看见沈焕自己坐在角落里,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似乎真的没把沈二哥的话语放在心上,然而,就在她打算跑过去的时候,那双静谧的眼睛里却忽然有泪掉了下来。 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她哥哥的表情仍然沉静,不像她,她哭的时候会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最不济也要咬着嘴唇呜呜呜地哭。而沈焕,他甚至连眼眶都没红一下。 他只是用那种平静到冷漠的眼神看着墙,忽然就有泪珠滚落了下来。 沈明玉瞪大了眼睛。 她第一时间想走过去,像沈焕以前对待她那样,摸摸他的头顶,用手帕给他擦掉眼泪。 可紧跟着,她又收回了探出去的脚,莫名觉得,这个时候的沈焕并不想让她看到。 他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这一年,沈焕十三岁,她十一岁。 自那以后,再见沈焕,沈明玉便努力地让自己笑起来,给沈焕说一点开心的事。 她想她应该保护哥哥,要变得足够强大,不能老是哭,不能让哥哥担心。 可是那太难了。 让她想哭的理由有那么多。 一遍遍运转功法而没有收获的时候,刚领取的丹药被人抢走的时候,因为修行到深夜,起晚了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时候…… 而快乐却像是族老发放下来的丹药,到她手里的永远只有稀疏的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大多数时候她也来不及品尝,就被破坏了。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69 那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是哥哥在该多好啊。 要是中毒的是她就好了,哥哥如果有具健康的身体,一定会做得比她好很多,不仅不会偷偷跑过来找她哭,还会把她保护得好好的。 不像她,连自己都顾不好。 她拼命让自己看上去冷漠一点,凶一点,这样别人就不会轻易欺负她。 或者开朗活泼一点,交到朋友,也会好一点。 然而她做不到。 其他的沈家子弟“念着同为沈家人”,做事时便会“仁慈”地留一点余地,而正是这一点余地,让她不断地心软,绝望。 如此反复。 直到有一天,她顶着满脸泪痕,从睡梦中醒过来,提心吊胆地去修行时,看到以前那个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堂姐,忽而变了脸色。 她有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她连沈焕都没有告诉。 她把入睡的时间从子时三刻提前到了亥时,睡前她会把自己这一天遇到的疑难问题写在纸上,第二天醒来,就会在上面看到答案。 她的身体里住了另一个“沈明玉”。 她不觉得害怕,她本来不知道她的存在,是那个沈明玉自己告诉她的。她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个真正亲密无间的人。 那个她,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的所有秘密,知道她怕天黑,见过她所有怯弱的样子,聪明,活泼,强大。 会替她用活泼的样子见沈焕,会跟沈焕开玩笑,让他开心。 永远不会离开她。 虽然从来没有面对面说过话,可她们有纸和笔。 到后来,沈明玉失去记忆,成了宋沉璧,那个她也没有消失。 她没把林稚做的事情告诉她,只是对她“说”: “只要你需要我,我将永远为你活下去,永远注视着你。” 那个她给自己取名“静影”,像影子一样,陪伴了宋沉璧许多年。 忘了前尘的宋沉璧不知道她的来历,但依然很开心有她的存在。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天赋变好了,有了林稚这个清寂真人做师尊,宗门里谁见到她都会对她友善地笑一下。 她在忽视,恐慌,绝望中死去,在称赞,艳羡中新生。 静影在她的生命里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她自己并不在意,反而劝她,勤奋修行,广交朋友。 在宋沉璧结丹那一天,林稚问她,可要他给她取个字? 她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没第一时间答应。 林稚懂了,也不强求,说让她自己做主。 她回去,在纸上请静影给她取个字。 她其实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依赖这个看不见的女孩子,却从来也没因此起过疑心,反而十分自然地顺从了这种本能。 第二天醒来,纸上就多了两个字: 有瑕。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注解,宋沉璧却领会了她的意思。 白璧微瑕。 静影说,她是她生命里的瑕疵。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0 再后来…… 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婴时的那场大火,是静影替她赴了死门。 于是宋沉璧接收了她所有的记忆,想起了从前的种种,知道了自己本名沈明玉,知道了她那个第一眼觉得面善的小师弟其实是她哥哥。 也知道了,静影是在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静影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明白。 可是她是那样一个软弱的女孩子,她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姑娘无声地陪着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总会忍不住想,想那天死去的本该是她自己,想静影那么聪明的女孩子,活下来该能做出怎样一番大事。 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她竟然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保护过谁。小的时候被哥哥护着,哥哥不在的时候被静影护着,再后来有了师尊。 这是她第一次保护别人。 保护的,是最开始她想保护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觉得橘里橘气的_(:з∠)_ 去年九月贴在空间里的一段话: “我了解你的一切,我知道你所有的恶趣味,我知道你怕天黑,我懂得你的痛苦。你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只要你需要我,我将永远为你而活下去,永远注视着你。” ——次人格 “我还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一定在。别人都不承认你的存在,可是不要难过,还有我。你属于 我,我也决不否认背叛你,只要我一息尚存,你也必将永生。” ——主人格 “我们共享一具身体,共用一副灵魂,没人会比你我更亲密。 可我甚至拥抱不到你。” 和真正的人格分裂有出入,这是玄幻世界,不讲科学么么哒。 写得不够精细,以后修一下,神啊,原谅一个赶稿的鸽子吧! 第一百章双人番外 是糖回到过去 林稚回过神来,入目便是一间陌生又熟悉的教室。他靠窗坐着,过于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让他情不自禁地眯了一下眼睛。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等比数列,四周的同学正在埋头刷刷刷地记笔记。落针可闻的安静显然让老师十分受用,讲起课来愈发激情四射,唾沫星子都显得格外有活力,简直要越过前面四五排课桌,直喷到林稚脸上。 林稚也跟着拿笔装模作样地在本子上划了几下,一边划,一边回忆,他这是回到了哪个时候。 身体不太舒服,头有点晕,脑门上还有汗水自然风干后留下的粘腻感。昏昏沉沉的脑子不足以给他提供明确的记忆,林稚竭力分开害了相思病的上下眼皮,猜他大概是回到了他父母出事的那段时间。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他这么想着,把本子翻了一页,开始在背面乱写乱画。 一下笔就觉得手感不对,本子下似乎是藏了个东西,他笔歪了一下,把纸都戳破了。 林稚把本子挪到一边。 一颗薄荷糖。 啊,原来是这一天啊。 他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朝右边看了一眼,目光越过数张陌生的面孔,精确地落在了一个……头顶上。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1 没办法,谁让沈焕旁边还坐了一个重量级人物,沈焕在男生中本来也算挺拔,被那位同学一衬,愣是成了一个小可怜儿。 不过虽然只看到了一圈儿头发,林稚还是根据那乌黑有光泽的头发判断出,这就是他家小可怜儿。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沈焕,是哪个沈焕。 林稚转了转笔,心思忽然就不在学习上了。 非常想直接跳到下课后,把沈焕揪过来问一下。 或者是好好看看现在的沈焕也好啊。 少年时期的沈焕啊。林稚遐想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自顾自“嘿嘿嘿”地乐了一会儿,铃声骤然响起。他一激灵,抬头看向讲台。 直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才意犹未尽地收声,拎着教案施施然地走了。 林稚:“……” 他好歹还记着自己眼下是什么身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了半堂课,只是这点专注到了后半节就撑不住了,眼睛开始一下一下地往右边瞄,心里也在想些有的没的。 ……真奇怪,他在修真界也算是好好磨练了一下性子,怎么一回到这时候,就变得这么浮躁了? ……可恶!沈焕竟然一次也没回头看他,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这个时候原来真的是在一厢情愿地单相思吗? 他不着边际地瞎想着,越想心里越不平,干脆不再往右边看,转而拨弄起课桌上的教材,草稿本,文具袋。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被老师当榜样夸的,草稿本都整齐得可以裱起来的典型好学生,此刻本子上写了啥他自己都看不清楚,只能无聊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偶尔才不经意地扫一眼。 这一眼就停住了动作。 他在若干扭曲的,跳动的数字中看到了一行话。 他龙飞凤舞的字斜斜地写着:梦到和小美人表白,然后人看了我半天,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后面跟了一个叉腰狂笑的火柴人。 这应该是,在他穿过来的前一刻,那个少年林稚写的话。 林稚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 他像是通过这行字,陡然和无数岁月之前的自己打 了个照面,本来已模糊不清的情感也一一浮上水面,像水草一样轻轻地缠了上来。 他心里被缠得一时又酸又软,一边又不可思议地想,他以前还做过这种异想天开的梦吗? 不对,他以前这么怂吗?敢在梦里为所欲为,连表个白都不敢? 而在这时,下课铃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这是下午最后一堂课,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外出觅食,教室逐渐空了下来。 林稚还沉浸在起伏不定的心绪里,加之身体也无力得很,遂懒懒地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心想,沈焕要是不过来理他一下,他就饿死自己。 他刚想完,课桌边就找了个人,那人轻声对他说:“一起去吃晚饭吗?” 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忐忑。 林稚一下子就舒爽了,口是心非地拒绝道:“我回家去吃。” 又瞥了他一眼:“你寄宿,不能出学校吧?” 沈焕抿嘴看着他,不说话。 林稚和他对视,表面上不动声色,实质上流氓般的目光早已上上下下地把人家打量了个遍,从略带青涩的脸庞,到穿着肥大校服的,挺拔而稍显单薄的身姿,再往下…… 再往下就被桌子挡住了。 林稚有些遗憾地止住,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成年了吗?”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2 “…成年了,”沈焕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林稚非常刻意地眯了一下眼睛,笑嘻嘻,“我也成年了。” 沈焕:“……” 沈焕反应了一下,耳畔迅速爬上了浅淡的红晕。 要说美貌,自然是修真界的那个沈焕更胜一筹。但这个世界的沈焕,刚刚十八岁的年纪,眼睛是天然的明润清澈,身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皮肤白皙眉眼俊秀,相比之下别有一番,安静青涩的美。 尤其是,这还是他的“初恋”呢。 他还脸红了。 他一脸红,林稚那颗没节操的心就忍不住荡漾了一下,非常想得寸进尺地欺负他一下,碍于这是公共场所,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只是张开胳膊道: “你背我回去吧。” 话一出口又皱眉打量了一下沈焕那单薄的身板,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我感觉你好像背不动我。” 沈焕一声不吭地在他面前蹲下来:“上来吧。” 林稚于是欢呼一声,不客气地往他背上一趴。 沈焕背着他站起身,林稚又说:“等等!” 伸手在桌上一捞,抓起了草稿本和薄荷糖,把有字的那页撕了下来。 沈焕问:“拿这个做什么?” 林稚:“少男心事,你不懂。” 沈焕:“???” 林稚这时已把那又酸又软的心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一边不安分地晃了晃长腿,一边举着那张谁看谁瞎眼的纸,没心没肺地给沈焕念他的“少男心事”: “梦到和小美人表白了。” 他只念了前半截,沈焕听了,柔声问:“是刚刚梦到的吗?” 林稚嘿嘿一笑:“是呀,是十八岁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又把胳膊搭在沈焕肩上,说:“你知道我梦里的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沈焕沉默了一下,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稚立马凑到他耳边,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看了?” 沈焕的耳朵红晕方退,此刻又被他温热的气息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的脚步依然 沉稳有力,声音却有点不稳,低声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是在替很久以前那个一无所知的沈焕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回换林稚怔住。 过了一会儿,沈焕背着他下了楼梯,林稚左右看了一下,在他们走到摄像头的死角时飞快地偏过头,在沈焕红着的耳朵上张嘴咬了一口。 沈焕托着他大腿的手登时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林稚!” “老公在呢。”林稚毫无自觉地应了一声,仔细品了品他方才那句话,又乐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晃着腿,假惺惺地谴责道,“看不出来啊学习委员,看起来一心只有学习,背地里却在想这些,啧啧啧。” 想了想又觉得不平:“还说我呢,你不也没告诉我。”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来往的学生多了起来,偶尔会惊异地看他们一眼。沈焕的声音愈发轻,不知道是在防止被人听见,还是在掩饰什么: “我那时以为,你对我……并无此心。” 的确,那个时候的林稚一眼看出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要真的跟他有什么。暗恋嘛,偶尔把那个人的样子从心口翻出来品一品就挺美了,至于其他,不需要。 他们的实际关系,是很淡的。 林稚哑然半晌,小声说:“你真的暗恋我啊。” “嗯。”沈焕低声说,耳根的红晕似乎有向脸上蔓延的趋势。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3 林稚“啧”了好几声,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你掐我一下?” 沈焕静默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明白原因,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掐了他一下。 林稚立马变脸,谴责道:“你这个人怎么耍流氓啊?” 沈焕:“……” 沈焕回忆了一下自己掐在了什么地方,另一只耳朵也悄悄地红了。 林稚目不转睛地看着,有点遗憾地想,可惜看不到正面。 早知道就让沈焕抱着他了,啧,失策了。 他这人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开关,沈焕一脸红,害羞,被他撩拨得招架不住,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兴奋起来,并且忘掉昨晚的教训,一点也没有分寸地继续撩。沈焕越是眼神躲闪左顾右盼,他就越是心情亢奋,主动在沈焕脸上又亲又摸,各种腻歪的话信手拈来,张口宝贝闭嘴心肝,活脱脱一个意图哄骗无知少女的渣男。 他热衷于这种角色扮演,嗯,不看最后的结果的话,其实也很成功的。 神奇的是,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怎么的,过了这么久,沈焕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撩拨,只会窘迫地垂下眼帘,想拒绝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束手就擒,任他一边骚话连篇,一边占尽便宜。 就像现在一样。 林稚鼓着腮帮子,在那绯红的耳尖上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转移话题:“我不想吃食堂,你跟我回家吧。” 沈焕似乎有些迟疑:“我寄宿……” “这有什么。”林稚说,“我生病了,你作为爱护同学的好学生,特意送我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很有道理。 结果下一秒林稚就暴露本性:“而且我家没人,咱们吃个饭,天就晚了,你刚好可以在我家住一晚,对吧~” 沈焕一顿,哭笑不得道:“林稚。” 林稚:“嗯哼?” 沈焕的嗓音有些压抑:“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想你呀宝贝。”林稚安分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去抓他的头发玩儿,哼哼道,“想你什么时候给我睡。” 沈焕:“……” “而且,”林稚才不管他在想什么,控诉道,“而且你刚刚都没看我,现在又要拒绝我,还暗恋我呢,太假了吧如晦哥哥。” 沈焕被他口口声声的“如晦哥哥”叫得心尖一颤,没什么气势地辩白道:“我看了的。” 林稚:“嗯?” 沈焕轻声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哦。”林稚噎了一下,旋即又说,“那又怎样,你还是要拒绝我。” 低下头用微凉的鼻尖贴着他后颈蹭了蹭,“都是成年人了,不用这么纯情吧。” 沈焕被他蹭得心都软了,轻咳了一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察觉到他的软化,林稚赶紧趁热打铁:“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可怜的。” 最终还是给班主任请了假。 沈焕背着这个闹腾的病人穿过闹市,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和零食,又背着他走过大街小巷,喧嚣声渐远,慢慢就听不见了。 沈焕拿着林稚塞给他的钥匙,在门口停住,好一会没有动。 林稚探过头:“怎么啦?” 他说他生病不完全是假话,说了一路的话,现在声音就有些沙哑,听起来不怎么精神,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孤独。 沈焕没回答,一手托着他,一手开了门。 林稚一接触到沙发就自觉地伸展四肢瘫了下去,抱着个抱枕,看着沈焕忙里忙外,忽而明白了什么: “如晦哥哥,你在心疼我吗?” 沈焕倒了杯温水,林稚二话不说,把药吃了,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4 神情像是一个勇敢吃了药后向大人讨糖吃的孩子。 虽然知道他多半是装的,沈焕也还是抗拒不了,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林稚立即喜笑颜开,嘴上却虚伪地放了个马后炮:“感冒会传染的。” 沈焕手指在他沾着水渍的嘴角勾了一下:“我不会生病的。” “用法力有什么意思。”林稚说,“我要是用了法力,我还会是这副病猫样吗?” 沈焕看了他半天,终于不太顺畅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一起生病。” 林稚乐不可支地倒在沙发上笑了半天。 饭后,林稚恢复了点精神,又开始作妖。 他问沈焕:“宝贝,要是我们真的回到了过去,你会怎么做啊?” 问完体贴地给出选项,“要追我吗?还是像在魔宫那样,把我困起来……” 就在他以为沈焕会反抗不能地任他说的时候,沈焕却说:“如果真的回到过去。” 林稚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嗯?” 沈焕皱了一下眉:“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和系统说话。” 林稚:“???” 沈焕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在灯光下看起来有点阴郁:“他还亲你了。” 林稚:“?????” 沈焕却误会了他的沉默,抿了抿唇,低声问:“你很喜欢他吗?” 林稚震惊道:“他不就是你吗?我喜欢他不就是喜欢你么?” 沈焕耐心地等他说完了,才道:“不是。”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沈焕’,还是系统,都不是我。” 不是真正的我。 林稚于是又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凑过去,在他颈窝嗅了嗅。 沈焕疑惑地偏了偏头。 林稚探出 舌尖,在他下巴上一扫而过。 沈焕猛地一抬头:“林稚?” 林稚的脸皱成一团,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地后退,仰面倒在了沙发上,夸张大喊: “啊!我酸死了!” 沈焕:“?” 林稚有气无力:“你是哪个柠檬成的精?” 沈焕:“……” 沈焕赧然地偏过头。 林稚笑嘻嘻地扑上去,在他脸上胡乱一通啃:“好了,最喜欢你。你怎样我都喜欢。” *** 第二天。 林稚按着酸软的腰,面露沉思:“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不起你了。” 代价太昂贵了! 他身边,一条黑色的龙尾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穿书]_275 林稚狠心拍开。 那条尾巴锲而不舍地又圈住了他的腰,沈焕轻声细气地说:“对不住。” 林稚:“……”每次都这么说。 他决定振一下“夫纲”,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结果一回头就迅速变了脸。 少,少年时期的,顶着龙角的沈焕。 林稚的目光跟被黏住了似的,盯着那张俊秀中又带着点别的味道的脸看个不停。沈焕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遂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里只有并不诚恳的愧疚之情,可林稚眼瘸得厉害,愣是从这一眼里看出了某种羞怯的风情。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忽然就不腰酸了! ……哎,其实也不怪人家,是他自己主动的嘛。色迷心窍的林稚这么想。 直到很久以后,林稚不知道第多少次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着沈焕那让他不忍多加责怪的脸,忽然福至心灵: 说起来龙性本淫,沈焕真的有这么害羞吗?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呐,这文到这里就彻底完结了。 感谢一路来的陪伴。 我知道这本书依然有十分多的不足,包括各种节奏啊人设之类的,有些地方因为铺垫不够,看起来显得有些突兀,还有些本来应该展开讲的,也没展开。 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包容。 希望下一本会更好。 其实这个故事,最开始诞生的时候,我一直想不到要怎么打出一个happyending。最初想的是,林稚在现实里有个心上人,他以这个人为主角写了很多小说,后来穿进书里。 故事的结局是,书里的沈焕让他留下来,可是林稚说,不行啊,我得回到有他的世界去。 于是两个人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感谢仙剑一救我23333 最后来打个广告,下一本写《我是我的掌上明猪》,自攻自受,发了第一章了,不吃这个的就不要去看啦。是个很短的故事,大概十来万字就完结,然后大概十月中旬的样子,开《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 就这样啦,咱们有缘的话,下本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