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白富美》 第1章坏女配 沈华浓背着一背篓黄花蒿,尴尬的站在跟自己同名的原主娘家门口,看着破败不堪的门,有点犹豫。 一会进去了该不会被乱棍子打出来吧? 时间紧迫,耽搁不了,她深呼吸了几次,揉了揉因为生病还在发胀的脑袋,刚扬起手来,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高瘦男青年绷着脸,看到她先是震惊,然后迅速变成冷漠:“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沈华浓微微一顿,迅速入戏,讪讪的笑:“哥哥,我是来......” “你什么你,你已经跟我们脱离关系了,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哥哥。” 沈明泽面无表情的打断,伸手将她往边上一推。 “你挡住我门口的光了,麻烦你让让。” 沈华浓因为生病而浑身乏力,被这一推,后退两步才站稳了。 沈明泽眯着眼睛瞅她,见她还是不走,冷声道:“我记得当初有人说过,讨饭也不往这门口走的。你走不走?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沈华浓从十岁开始,就跟渣爹后妈斗,一直斗了十年,成功将这两个害死她外公和亲妈的无情无义无耻之徒送进了监狱,她绝非善茬,脸皮绝对是够厚的,可这会儿面对此时名义上被她辜负的亲人,却有点接不了话。 世上坏人千万种,她最恨无情无义的那一种。 偏偏她自己手一滑点进一则推广小说,然后变成了小说中的恶毒女配角,就是对亲人特别薄情寡义的那一种。 那就很尴尬了。 虽然都是原主做的,可谁让她占了别人的身体呢,自然也要承担这具身体做的一切了。 原主父亲沈克勤以前是省城一家医院的院长,因为一起医疗事故闹出人命而获罪,后来虽然证明与其无关,但还是被开除了,在城里待不下去,就带着沈明泽和原主兄妹俩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而原主因为父亲的罪名深受其苦,不想再继续受到牵连,在费尽心机勾搭上了小说中男主角霍庭之后,就跟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断绝了往来。 都是一个村里在村头村尾的住着,她见到父兄也装作不认识,很是无情。 沈华浓硬着头皮道:“哥,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这次来是想......” “哟,小泽,你家里来稀客了啊!”徐炳荣拎着一桶水,一瘸一拐的从屋边小道走过来。 扫了沈华浓一眼,道:“这是你妹子?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让让!” 徐炳荣以前是个赌场大亨,现在年纪大了,须发皆白,背佝偻着,腿也瘸了,老态龙钟,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穷苦老头,不过嘴巴还挺厉害的。 沈华浓要说的话被他打断,面上有些讪讪,往边上让了让。 徐炳荣一瘸一拐的进了门。 “小泽,这么晚是谁来了?”屋里传来说话声,话落人已经站在眼前了。 是沈克勤,原主的父亲。 沈华浓赶紧上前来,低着脑袋,一股脑儿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我没良心,让你们伤心了。爸,今天我来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旁边沈明泽要插嘴,被沈华浓毫不退让的堵上了。 “关系到咱们家能不能改善眼前的处境的大事!关系成千上万条人命,你们听完了要是还是让我滚,我也无话可说。” 沈明泽刚要开口讽刺,沈克勤就道:“进来吧。” 沈华浓跟着他进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这屋子又临河,屋里十分潮湿,傍晚微光从外洒进来,勉强让沈华浓看清楚屋里的摆设。 除了两张木板床,床板上堆着稻草和已经看不出本貌的床单,一个土垒的灶台上摆着两只碗,一个陶壶之外,什么也没有,哦,靠墙的床下还有一个木箱子。 除了床没地方可坐,沈华浓心中唏嘘。 她上辈子虽然有渣爹毒后妈,但至少是衣食无忧的,贫穷到这种程度她真是头一次见,也难怪从小娇生惯养的原主受不了了,换做她,也是无法忍受的。 “什么事?”沈克勤淡淡的问。 沈华浓将背后的背篓取下,放在地上了,道:“爸,现在村里很多人感染了疟疾,我跟昭昭也感染了,镇上的医院里奎宁都卖光了,说缺药......” 沈克勤刚才一眼就看到沈华浓面色不好,只是被女儿弄得寒了心,他忍了忍到底什么也没有问,这会听到女儿和外孙得了疟疾,倒是神色有动。 “昭昭怎么样了?霍庭呢?他回来没有,你托人传话让他赶紧去省城找药啊,省城应该会有的,霍庭在公安局上班,找找人......” 外孙女昭昭虽然跟他们走得也不是特别的亲近,但是却被他父亲霍庭教得很好,并没有跟闺女一样冷待自家,每次在村里见到了都是外公长外公短的叫着。 沈克勤面上的担忧和关心让沈华浓心中略放松,不是完全无动于衷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听李大娘说他昨天回来过,连夜带着昭昭去了省城。” 只带走了生病的外孙女,却没有带同样生病的女儿。 沈克勤迟疑的看着女儿,见她神色还算平和,一时也没有开口。 沈明泽双臂抱胸,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外面,并没有跟进来,不过屋子小,他站在门口也能够听清楚屋里面的对话。 闻言,嗤笑了声,道:“你死皮赖脸的要嫁给霍庭,他对你也不怎么样嘛,这就不管你死活了?你以前不是挺有手段吗,现在只能等死?” 沈华浓心中一晒,面上也有点悻悻的。 沈明泽的话虽然扎心,可那就是事实。 霍庭就是被原主死皮赖脸赖上的。 原主趁着霍庭被小说中的女主陆柏薇抛弃之后,伤心难过,外加病重,靠着自己懂草药的知识,从后山割了一捆淫羊藿,趁夜熬药给病得神志不清的霍庭喝了。 之后霍庭药效上来,她又假装成陆柏薇,两人就发生了关系。 原主又一举怀孕,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婚了。 只是霍庭在婚后就马上搬到了市公安局的集体宿舍,除了将自家的房子让给原主给她名分,以及每个月给她饿不死的生活费和粮食之外,从来也不理睬她。 女儿昭昭出生之后,霍庭回来的次数倒是多了点儿,却也仅限于看望昭昭,或者在不忙的时候将昭昭带到他宿舍,忙的时候再送回来。对原主一项都是直接视而不见。 第2章要自救 当然,原主本身也没有多喜欢霍庭。 她自幼是娇生惯养的,生的貌美,也心高气傲,以前也有个人中龙凤的竹马,霍庭虽然也不错,却并不能入她的眼。 之所以挑了霍庭下手,纯粹只是因为他是她在乡下之后,能够接触到的人里面最有出息、最有权威的那一个。 霍庭虽然无父无母,但靠村里人的资助长大后参军入伍,上过战场、立过功,现在转业到了本市公安局已经是副局长了。 与其说原主喜欢霍庭,不如说她更怕吃苦受罪。 原主也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霍庭厌恶他,除了算计结婚这件事之外,也从不主动招惹他,他回来,她就躲自己房里不出来,两人结婚有近三年了,见过几面,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原主即便那次心一横眼一闭睡了霍庭,可对霍庭还真是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她连霍庭长什么样子都有点模糊。 沈华浓觉得吧,恐怕现在她在路上遇见霍庭都不一定能认识。 在这种情况下,霍庭根本就不知道原主生病,或是明知道她快病死也不予理会,也都很正常。 不过,原主只当霍庭厌恶她的算计,沈华浓却知道霍庭对她现在仅仅只是厌恶,下次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就是恨之入骨了。 这次霍庭带昭昭去省城治病,会碰到重生归来要找他重修旧好的陆柏薇,也会在陆柏薇的暗示和刻意引导下,知道了他父亲的死跟沈克勤有关系。 有了这一真相,霍庭虽然已为人夫,但横亘在他跟陆柏薇之间的道德枷锁也就不存在了。 毕竟霍庭再怎么顾忌女儿,再怎么有责任心,也无法容忍迫害了父亲的仇人之女当自己的妻子。 抢女主的男人,父亲还跟男主有不共戴天之仇,同时得罪了男女主角,沈华浓的下场可想而知。 要不是因为担心这一茬,要不是必须得沈氏父子帮忙,沈华浓也不会不顾还病得昏昏沉沉的身体,就心急火燎的爬起来找他们了。 被沈明泽冷嘲热讽了一顿,她心里是真无所谓。 沈克勤却皱眉道:“小泽!” 沈明泽斜眼看看妹妹,抿抿嘴,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有点过分了。 疟疾,可大可小。 如今在有药的情况下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能够治愈,更别说现在国内还没有抗疟疾药的原材料。 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都是靠进口,然而现在我国跟米国正在越南打仗,战场上很多战士也感染了疟疾,疟疾肆虐全球,抗疟特效药价格堪比黄金。 药材贵且不说,现在进口渠道也减少了,染上疟疾,是真的可能会死人的! 沈华浓的做法固然让人心寒,但沈明泽也没想咒她死。 不过,到底是意难平,话依还是气死人: “所以呢,你来是想做什么?我们没有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再说,我们可不能离开下湾村,也没本事走开送你去省城医院,我看你还能走能跑,自己弄个介绍信去省城看病应该容易。” 沈华浓压下了烦闷的思绪,没接他的话,只垂眸道:“我记得以前在咱们家看过一本书上说,青蒿能够治疗疟疾,我看村口有一片黄花蒿,跟青蒿是同科系, 我砍了一些黄花蒿回去,绞碎了汁喝了不少,现在有点效果了,这下半天都没有忽冷忽热的,症状减轻了。” 沈克勤和沈明泽皆是目光一顿,惊讶的看着沈华浓。 黄花蒿萃汁能够治疗疟疾? 沈家世代行医制药,虽然沈克勤学的是西医,但沈华浓兄妹却都是背着草药名字长大的,而沈华浓的记忆力一项都很好。 她说是从药典看到的,沈明泽和沈克勤也没有怀疑。 而事实上,沈华浓之所以知道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是她穿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条新闻中说的。 “中国药学家屠呦呦铸就青蒿素抗疟传奇,2017年1月被授予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新闻写的很详细,具体的涉及专业的内容沈华浓不懂,不过,她跟原主一样记性好,其中的关键词记得很清楚的。 这是架空的小说世界,跟真实的历史根本不同,沈华浓要自救,挪用现实世界中的研究成果毫无压力。 “爸爸,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要是能够从这些黄花蒿中真的能够提炼出有效的抗疟成分,说不定能够让家里好过一点。” 把握这样的配方,还能够谋划一下应对霍庭的报复。 后面那句沈华浓没说,只需要前面一半,沈克勤和沈明泽就都懂了,两人的神色都是一震。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明泽又刺道:“全国那么多药学家医生都没办法,你就一把臭蒿子就想攻克医学难题也太儿戏了。 疟疾病症就是反复发作,是不是真的稳定了也说不准,我劝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别以为自己懂点儿草药就在这里卖弄。” 沈华浓也没指望自己一说他们就信,只道:“我会拿我的命开玩笑吗?” 沈明泽嗤道:“这倒是!你是很惜命的。” 沈华浓不以为意,继续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你们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万一有效果呢,那就是大功一件,没准还能将功补过呢。” “你想得倒是简单,有功劳算个球,顶屁用!” 他怨气冲天,声音不免有些大。 沈克勤低喝道:“小泽,闭嘴!” 沈明泽这才不甘心的拿脚尖在地上泥土中铲了一脚,侧过身子对着屋外,不吭声了。 沈华浓心中也烦,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劝道:“不然,做出成绩来了,偷偷拿去卖掉,换点钱和米粮回来,至少日子也能好过点吧? 吃饱穿暖身体也经得住抗,反正百利无一害!你们不能走开,我去卖药,被抓到也与你们无关。” 沈华浓看着沈克勤,“爸,我觉得黄花蒿是有抗疟效果的,值得试一试,你觉得呢?” 沈克勤点头“嗯”了声,倒是心平气和:“试试也无妨。” 他是个药痴,虽然受了重大打击,但沈华浓觉得能够攻克世界性难关对他的吸引力应该还是很大的,人的本性哪里会这么容易改变? 他能松口,她也不觉得太意外,心中松快了点儿。 第3章黄花蒿 沈华浓继续道:“我昨晚熬了一碗药没什么用,今天又直接捣碎了喝了碗汁,倒是有效,可见温度高会破坏有效尘封跟,我觉得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来, 乙醚的沸点低,咱们可以将黄花蒿先泡再浸在乙醚里面提取有效成分,做成特效药。” 沈华浓说熬药也是撒谎,她是直接生嚼的,别说她没力气熬药了,就是有,明知道屠大神的试验情况自然不会走冤枉路。 提到乙醚倒是有点儿超出原主对制药的掌握程度,不过,时间紧迫,就算沈克勤和沈明泽会怀疑,沈华浓也顾不得了。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有能拿来翻身的筹码,而这抗疟特效药就是她眼下唯一能够想到的机会了。 反正原主跟他们有近三年的时间没有接近,她有什么变化他们也不清楚。 就是怀疑那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破四旧可不能封建迷信,哪会有什么灵魂再生这种事呢。 不存在的,提都不敢提的。 “这些黄花蒿我去割,村头到处都是,管够,省的你们麻烦,就是疟疾病毒,乙醚和制药的设备......” 沈华浓说的信息量大内容又太过让人震惊,沈克勤还没有缓过神来,思绪已经顺着乙醚什么的飘远的。 他“哦”了声,多的话也不说,只道:“你将这些黄花蒿留下吧,我再想想。” 他没有给肯定答案,不过,沈华浓心里已经肯定沈克勤一定会有办法弄到设备,弄出药来的。 原小说中,沈克勤父子俩受到连番打击之后黑化了,最后是被以破坏国家和社会安全的罪行被击毙的。 除了这最重要的一条罪证,还有很多其他的,其中就有一条:私下挪用国家机器设备,制药敛财。 沈华浓心中叹息,为了拯救自己,也为了拯救他们的命,只能再让他们犯这一次罪了。之后她一定会默默将他们都带向正道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往黑化的路上走到底的。 在这本小说的世界里,唯一能真心待她的也就是沈克勤和沈明泽了,沈华浓知道小说中这父子俩对原主的爱护,她是真的很羡慕。 从她懂事起,渣爸已经在家里占了主导地位,外公年老体弱精力不济已经无力压制他,而母亲娇柔软弱也没本事抗衡。小三公然登堂入室,只有她独自应对,还得扬着笑脸安慰外公和母亲。 如今,能够有家人可以相亲相爱相互帮助,何必一定要单打独斗呢? 只是他们俩就是两个小配角,原文中对他们的黑化写的也不太清楚,只是最后爆出来他们是凶手让人大跌眼镜。 至于霍庭父母跟沈克勤的恩怨,小说中沈克勤到死都没有承认过,沈华浓此时跟他们的关系又很僵硬,也不方便贸然问起。 罢了。 索性,距离事情爆发,沈克勤父子被枪毙还有一年多时间,等修复关系了再说。 她将背篓中的黄花蒿全部倒在地上:“那我现在就先回去了,抽时间在过来。” 沈克勤喊住她,然后转身掀开床单和稻草,拿出来一个小布包,递给沈华浓,“拿去吧,去医院。” 沈华浓愣了一下。 沈克勤淡淡的道:“你身体还没有好,先回去歇着吧,天亮了身体还没好转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去城里医院去,总比在家里死撑着强。” 门口沈明泽见状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沈华浓没有接他的东西,不用看,她也能猜到这里面多半是钱或者粮票。 他们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她要是拿了还是人吗! 她虽非什么善良之人,但是这点良知还是有的。 “爸,我不要钱,我说的事你放在心上就成,我不需要去医院,黄花蒿肯定有用!你抓点儿紧,越快越好。” 她说完转身就走。 沈明泽挡在门口,探究的看着她,目光中难掩警惕:“沈华浓,你究竟又抽什么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钱都不要?你不会在谋划什么诡计吧!” “我就盼着自家好过点,不行吗?哥哥。”沈华浓有点无奈的道。 “以前我是太害怕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跟家里疏远点,现在有法子了,难道我不能拉拔一把?” 沈明泽一脸怀疑,“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真想拉拔我们,也不会三年多不理不睬,明着不行总能暗地里来吧,你现在不就趁黑来了!” 沈华浓毫无压力的服软道歉。 “你跟爸爸不也没有去找过我,不也是怕连累我吗?我都懂,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你们伤心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日久见人心,以后再看吧。” 她背着背篓往前走。 沈明泽在身后嚷道:“以后少过来!没人欢迎你!” 沈华浓脚步一顿,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在沈明泽警惕的注视下,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道:“哥哥,我知道你和爸爸帮人制药的事情,我都暗里看着呢,我是真的很关心你们,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见沈明泽神色一僵,她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哥哥你放心,我们是一家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不用送我了,好好歇着吧!” 沈明泽恼火:“鬼才要送你!” 沈华浓不以为意的朝他笑笑,然后冲站在门内望着她的沈克勤摆摆手:“爸爸,我会再找时间过来。” 刚从这边收回视线,就看见徐炳荣正坐在黑黢黢的门内往外望着她,神色莫测。 两家的屋子紧挨着,还共用一堵墙,隔音效果很差,沈华浓不知道徐炳荣刚才听见了多少,不过,心里却并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道上的人最是讲义气,这人虽然嘴巴毒,但在小说中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也算是一方人物了。沈家父子俩的所作所为一直都瞒不过他,他要是想要揭发,早就去了。 沈华浓坦然的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收回视线,大步走了。 虽然身体还很难受,也迫切的想要躺下来休息,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趁着还有一丝光亮,在河泊上扯了满满一背篓的黄花蒿又压实了,估摸着够两天用的量了,才疲惫的往家走。 第4章该不该救 沈华浓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整个下湾村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几声狗叫。 现在是七月,正值夏收,可因为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地里的稻谷还来不及收就直接发芽了,损失惨重。 再加上,村子里也有几个像她跟昭昭一样感染了疟疾的,有两个老人还因此而去世了,最近村里的气氛很糟糕,也没人出来纳凉。 沈华浓回去的路上也没有碰见什么人。 霍家距离村口不远,面河而建,跟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都是三间土屋,呈侧凹字型的布局。 东西两厢两间小房带一个小厅,中间是厨房,没有院子,不过村里房屋都是挨着的,很整齐,三间屋加上邻居家的一面院墙,形成一方带夹巷的小天井。 沈华浓住在西厢,听说这是霍庭父母早年盖了给霍庭娶媳妇用的,现在是沈华浓带着昭昭住,昭昭不在家就是她自己住。 而霍庭有事回来要留宿的时候,都是在东厢落脚,那边是他爸妈生前带着他跟妹妹霍秀英住的,霍秀英比原主还要大三岁,早就嫁人了,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也不会在娘家过夜,霍庭不回来就直接上锁,原主还从未进去过。 小天井就像是一条天沟,将霍庭和原主隔开在两个世界里。 家里没人,两厢屋里都是黑灯瞎火一片,不过隔壁人家今天倒是难得的点了灯,昏黄的灯光从厨房的窗口透出来,正对着天井里。 沈华浓从兜里摸出钥匙,借着这点儿光亮摸到锁头开门,一墙之隔突然喧哗起来。 开门声伴随惊慌的说话声一并传来,间或还传来几声哭泣声。 “爸,现在去市里也没有用,昨天隔壁幺爹回来还说市人民医院都住满了,现在哪哪都缺药!” “我的高高!这可怎么办呐......” “国栋媳妇,你别哭了,尽给添乱,有没有一点眼力劲,哭的人心烦,不知道做什么就去烧点热水灌个暖手瓶给伢暖暖!” “环秀,你跟国栋去把家里的钱和票都找出来带上!再收拾点粮食,拿两件衣裳,被褥也抱两床,我跟国栋去省城看看, 先去市公安局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到你幺爹去的江城哪家医院,找到人也好有个照应,快去快去,别拖拖拉拉!收拾了跟国栋抱着高高先去路口等着!” “国梁,你去找大队开介绍信,再借驴把车套上,一会跟我和你哥去市里!我去借点粮票和钱。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话声没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慢慢归于平静。 沈华浓在天井里站着,也听明白了,是隔壁的小孩感染了疟疾了,正张罗着送去省城医院去治疗。 而对方口中的幺爹是称呼霍庭的。 幺爹是竟市这一带的叫法,用普通话来说就是爷爷。 别看霍庭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可他在村里霍姓中的辈分却很高。 隔壁是霍庭的本家,当家的霍麻子都快六十岁了,孙子都比昭昭还大,可论辈分还得管霍庭叫叔,霍麻子的儿子跟霍庭差不多大,得喊霍庭爷爷。 不过...... 沈华浓记得,原文中提到过霍麻子并没有去省城,而原主也感染了疟疾,比他们前一脚住进了医院。 她住进去的时候,医院只剩下最后一支药,正好轮到她了,一支药杯水车薪不会那么快见效果,不过第二天从邻市调过来的药就到了,原主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霍麻子一家晚到一步,抱着奄奄一息的孙子霍志高跪在医生和原主面前,求将药品先给他孙子用,原主没理会,医院方面因为霍志高病太重,缺乏特效药,也没有同意。 结果,霍志高没能熬过一天,等第二天霍庭给同事打电话得到消息,匆匆让人带了药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就差了这么一步,的确是令人扼腕,可霍麻子一家将原主给彻底恨上了就太没道理了,并因此没少给原主找茬,甚至还为此牵连到沈克勤和沈明泽。 此时,想起这一茬,沈华浓眉头蹙了蹙。 剧情摆在这里,她自然不可能喜欢霍麻子一家。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招惹她,如果是举手之劳就能救人一命,省了这许多麻烦,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现在是孤军奋战,除了沈克勤和沈明泽,整个公社里一个对她有好感的人都没有。 要是能够经过此事改变霍麻子一家对自己的态度,至少别结仇,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今,经营出一个好口碑太重要了,尤其对于她这样一个一身黑历史的人来说。 那么问题来了,霍志高病情严重还只有一天一夜的命,不讨喜且不被信任的她,该怎么让对方信任她,把还没有清楚杂质的黄花蒿汁液喝下去? 她记得新闻中说,青蒿素对付疟原虫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虽然她肯定会有效果,而且黄花蒿本身也没有什么毒性,喝是喝不死人的,但因为其中的杂质没有分离出去,毒性再小,那也让她上吐下泻了一天。 胃里现在还像火烧一样的难受,看起来她的脸色并没有比之前好一点。 可,万一霍志高病入膏肓,没等黄花蒿发挥作用,就在这上吐下泻的时候就死了呢? 万一他的疟疾引发了其他病症,仅杀死疟原虫根本也没有用。 自己肯定会被霍麻子一家恨死的! 再者,霍志高用了她的药,一天的时间肯定是看不出来好转的,而明天霍庭就让人带药回来了,谁知道她做了好事帮他拖了一天的命? 没准,霍麻子那家人还是会怪她多管闲事,疟疾只是发冷发热,要是多个上吐下泻的看起来还加重了。 救人那是吃力不讨好,不救,她又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该不该出手呢? 沈华浓有点纠结。 脑子里想着事情,她手上也没有停着,将白天带回来的黄花蒿捣出一碗药捏着鼻子喝下了,压下那股恶心呕吐感,又开始干活了。 先将背篓中的倒出来,洗干净后放在屋里现成的麻杆帘子上晾着。 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原主晒干的艾叶,点燃了,拿着在满屋里都熏了一遍。 近日来连绵阴雨,屋里角落里到处都是阴蚊子,而疟疾就是蚊虫传播的,不弄死这些讨人厌的蚊子,很可能会反复感染。 虽然床上有蚊帐,将就也能行,不过,沈华浓还是觉得不保险。 她有强迫症,不弄好是睡不着觉的。 等都收拾好了,她准备去厨房烧水洗澡,刚打开门就见天井里有个人影,背对着她门口。 第5章没钱借 沈华浓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上的火柴盒落在地上了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来人。 他回过头来,无比尴尬的看着沈华浓,叫道:“婶子......” 沈华浓:“?!!!” 她被这个陌生的称呼,呼得懵了一脸。 就着背后煤油灯照射出来的微光,在模糊看见对方一张老脸之后,她比刚才受到的惊吓还要大。 要不是早上起来之后照过镜子,知道原主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年纪也都是二十一,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成了八十岁! 她一脸冷漠,来人搓了几下手,才僵硬的述说来意:“婶子......” 霍麻子是来找她借钱的,他要带孙子霍志高去医院看病,手上的钱不凑手。 他家里的劳力多,在下湾村条件属于中上等了,可今年刚起了一间新屋,又赶上夏收欠收,手头上也没有积蓄了,多的粮食也只勉强能够抗到秋收。 他一开始是想找大队,将上半年的工分都换成钱,再借点儿的,可大队也没有钱了,夏收毁了,粮种也没了,钱全部拿去买秋种的种子了。 队长霍国安拿不出钱来,还自掏腰包给了霍麻子两块钱,也没提还钱的事。 穷家富路,这距离霍麻子的需求还有点差距,他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上了平时瞧不上眼,但属于少数手里能有闲钱的沈华浓。 说完了老脸尴尬又期盼的看着她。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捡起火柴盒,说到钱就戳到她的痛点了。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贫穷过! 她哦了声,道:“大爷,” 一个‘爷’字刚发出一个音节,被她及时收回,硬生生切断,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我手上也没有多的钱。” 霍麻子不信沈华浓没钱。 霍庭每个月给沈华浓十五斤粗粮、四斤细粮和五块钱,要是昭昭在家,会按照昭昭的饭量多给点儿细粮,这在村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霍麻子在门口的时候就给沈华浓算了一笔帐,她的粮食虽然不多,但她啥活也不干,没消耗能吃多少,应该是够吃的,没准还能有点结余。 而且五块钱也很不少了,放在霍麻子家半年也用不了五块钱,在他的想法里,沈华浓虽然没在公社挣工分,吃的穿得用的全部都靠买,可她嫁给霍庭这都快三年了,总能存下五八十块吧? 然而,并没有! 原主不干活,也一点别的收入都没有,完全靠着霍庭给的这点儿只能说饿不死。 就说粮食吧,她的确比村里其他人要强些,但肚子里还是缺少油水,没有油水就饿的快,粮食吃的就多了,总共就十九斤粮,都是精打细算强撑一个月的。 昭昭在家的时候,霍庭倒是多给细粮当昭昭的伙食,他知道昭昭的饭量,就是按着数量给的,一个月下来能够多一斤小半斤都难。 再加上原主还有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也不会克扣女儿的口粮,再说昭昭才三岁也吃不了多少,她一个月的粮食还不够原主敞开了吃个三五顿。 至于钱,霍庭从没有给过她粮票,除了柴禾、青菜、鸡蛋这些可以平价跟村里人买点,也不需要粮票。 虽然说是平价,但每天都在往外花钱,那点儿钱也经不起用,更别说其他的什么都得有票才能买,没有票就得出高价找村里人帮忙买。 灯油、火柴、牙膏牙刷、雪花膏、蛤蜊油、头油、洗发膏,卫生纸,衣服,每一样都要钱。 换成别的家庭主妇或许能够存点儿,可原主是个比别人会享受生活的人,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 沈华浓现在手中就只有四块钱,还有几个一分两分的毛票,这些还是霍庭给的这个月生活费,因为生病才没怎么花。 这些内情就犯不着给外人说了。 就算霍麻子不信那也没办法,沈华浓不肯借,他连多问一句都不好意思,只是不高兴还是有点儿的。 沈华浓见状心里烦死这种人。 她肯借,那是情分,可惜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这种玩意。 不借那也是本分,你有什么脸在这甩给她看? 大家都是极品,谁还不知道谁啊! 她还有所图谋,当然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说:“我得了疟疾,打算等天亮了去市里治病!” 这当然只是幌子,为了让小心眼的霍麻子别记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考量再三还是决定将黄花蒿给霍志高试试。 霍麻子愣了一下,没人会拿这个撒谎骗人。 愣怔之后,他心里的那点不快就消失了,也在心里替霍庭松了口气。 这个祸害死了之后霍庭也能轻松了,以霍庭的条件,过几年再找个媳妇也很容易。 沈华浓不知道他所想,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继续道:“我虽然没钱借给你,但是有药,不是医院的西药,是自己采的中草药,我自己用了一天觉得有效果,现在好多了,可以匀点给你。” 霍麻子很干脆的拒绝了,“这就不要了。” 提到草药吧,他就觉得得不吐不快了,“你还能采什么好药?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吧,少给庭叔添麻烦。” 说完就大步走了。 沈华浓撇撇嘴,就知道会这样,好心还被怼一句,真是……哔——dog! “慢走,不送!” 问一句已经对得起她的良心了,总不能别人不要她去灌进去吧! 霍麻子边走边想着,要是他庭叔在市里就好了。 庭叔有钱啊,他之前当了快八年的兵,退伍的时候是副团级,那会儿的工资津贴加上任务奖金用来修缮村小学,修老屋,嫁妹子买了三大件做嫁妆,应该是花光了。 可他能耐啊,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听人说每个月能有百八十的工资,他平时吃食堂,衣服鞋都是公家发,除了养家里的败家娘们沈华浓和昭昭,基本上是没什么大花销了。 霍麻子觉得,霍庭当公安这三年起码有两千以上的存款了。 而且,霍庭肯定会借给他的,可现在霍庭去了省城,还不知道在哪家医院,要是他去省城能够顺利找到霍庭就好了。 第6章粗粮饼和焗南瓜 沈华浓洗完澡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弄醒。 跑了两趟厕所,等消停之后,又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挠心挠肺的饥饿感将她的睡意都赶跑了。 有饥饿感了,这是好事,要知道前天傍晚她穿过来,直到昨夜睡下,她都不曾觉得饿,饿了,代表着她的疟疾正在慢慢康复了。 她把灶火点上,从粗粮袋子里抓了两把小米放在锅里煮粥,小米虽然是粗粮,但是营养价值却并不低,而且很适合她这样饿了几顿的病号。 这时期的粮食还不是转基因,土地和灌溉水都没有污染,也没有乱打农药,只用细火慢慢的煮,米香味都很浓郁。 对于做饭,沈华浓一项是很有耐性的。 她现实世界中的外祖父家就是靠厨艺发的家,是百年老字号,沈华浓在这方面也是很有天分的。 虽然外祖父和母亲教导她的时间有限,但是沈氏百年菜谱却一直在她手上,她一心想要从渣爸手中收回沈家产业,在这厨艺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 在灶膛里放了足够的柴禾,她又端着煤油灯在巷子口的墙角边上摘了一个南瓜回来。 原主不会种菜,这南瓜也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漏了籽在地上,竟然发了芽还结了果出来,长得还挺好的,快占了夹巷的一半了,这也是沈华浓目前唯一不需要买的菜。 将南瓜破开,切了一小块,洗干净后剁成小丁加入半熟的小米粥中,不时搅拌搅拌,等到南瓜熬化了,米油也就出来了。 简简单单一碗小米粥香气四溢,柜子里还剩下点儿的红糖,味道纯正,毫无添加剂,沈华浓是个无糖不欢的人,也不要别的作粥小菜了,两勺糖往粥碗里一搅,趁热来一小口,红糖的甜和南瓜的糖分,让她舒服得像是五脏六腑都泡了个温泉澡。 沈华浓就坐在土灶口的小板凳上喝了一碗半的糖粥,出了一身汗,感觉有了些力气了,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天还黑着,不过已经可以听见屋前屋后的路上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了,她也不打算继续睡了,进屋清点了一下柜子里剩下的口粮。 霍庭给的细粮就只有大米一种,总共四斤,布袋里还剩下一斤多,原主拿了两斤去跟人换了一斤半的面粉,已经吃了一半了,还剩下一半。 粗粮这个月都没有动过,粗粮的品种比细粮倒是多点儿,不过也就小米,荞麦面和黄豆面三种。 十五斤的份额,小米占了八斤,荞麦面五斤和黄豆面两斤。 沈华浓看到这些粮食品种,因为霍庭的抠门和不经意表露出来的心机而发笑。 大多数时候,霍庭给原主的口粮只有两种,大米和小米,再没有别的了,这也是竟市人民的日常主要粮食了。 而只有在黄豆收货的季节之后,会加上四个月的黄豆面,从三年饥荒过后,很多人都有典型的缺蛋白症,卫生站就让大家多吃黄豆补充蛋白,黄豆面的价格会稍微贵一点儿,霍庭给了她黄豆面,却又搭配上口感最粗糙也最便宜荞麦面。 这样一中和,价格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沈华浓摇头失笑,这男主当时看小说的时候觉得他还挺大方,给村里修小学,支助家境不好的战友同事,没想到能嫌弃自己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也真是…… 粗粮就粗粮吧,沈华浓也不介意,粗粮做好了也是很好吃的,并不会比细粮差,她所在的世界里很多人还专程吃粗粮呢。 她没动小米,把荞麦面、面粉和黄豆面都舀了一些出来,荞麦面加上等量的面粉和一点儿盐,一起和成团饧着,黄豆面和少量面粉调成面糊。 她打算用这些做荞麦凉皮、豆面煎饼,做起来简单又不费油,冷热不挑,正适合夏天吃。 面团面糊饧着的时间里,沈华浓迅速的将剩下的南瓜切了一大块下来,再切成均匀长条一起蒸上了,等长条八成熟了,就从锅里捞出来沥着了。 又去摸了两个咸鸭蛋过来,这是原主年前跟人买的一筐子鸭蛋,被她腌制好了,可惜她自己一颗也没吃,现在却正好便宜了沈华浓。 碾碎两个咸蛋黄,全部都起纱流油了,在热油中炒到碎蛋黄起泡,再将南瓜条倒入一起翻炒,等南瓜表面都均匀的沾上了蛋黄,一碗咸鲜香味扑鼻的焗南瓜就做好了,盛在早就准备好的铝制饭盒里,金黄灿亮特别诱人。 再剁碎了一个鸭蛋白搅在面糊里,搅拌均匀后就着泛着些许油光的热锅,用厨房边挂着的一个大河蚌壳,开始摊黄豆面煎饼。 舀面糊进锅,迅速刷成薄片,虽然换了厨具,沈华浓依旧使得很顺手,一小碗的面浆正好摊出两个大薄饼,趁热卷好后切断放在一边摊凉。 等做完这些面团也饧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揉洗面团做凉皮了,加清水开始不停的搓洗面团,一共洗了五次,将所有的粉浆倒入干净的盆里,又在上面罩了一块纱布。 粉浆静置沉淀需要三四个小时,凉皮是留着当晚饭的,剩下的工序也只能等着晚上回来后再继续做了。 忙完了,沈华浓扭了扭脖子,又甩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胳膊,将凉透的煎饼也放在饭盒里了。 饭盒中的颜色看着有点单调,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她又去剪了几根嫩南瓜藤叶,迅速的洗干净,掐小段,焯水,再淋上蒜末、干辣椒油,剁碎了剩下的一个咸蛋白搅拌均匀了,盐就不再加了。 虽然调料有限,味道却也不差,放在饭盒一角,颜色漂亮多了,也只能这样了。 这两样就是沈华浓的中饭了。 她打算去一趟市人民医院,距离下湾村有十多里地了,走过去、化验再等化验结果,一天正好够,中午就回不来了,她身上又没有粮票,外面买的也不一定比她做的好吃,也懒得折腾了,自己做饭是最好的选择。 备好了饭,她又找出来两个空罐头瓶洗干净了,将捣好的黄花蒿汁液装进去了。 想了想把另一瓶里掺水稀释了一下,和手绢,卫生纸,一件罩衫都一并收在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里了。 这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只要出门这些东西就是必备的。 第7章美少妇 临出门,沈华浓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饭菜油烟味,又好好的拾掇了一番。 原主爱美,她也是不遑多让的,只要不进厨房,必定将自己打理得光彩照人。 原主的衣服不算多,料子好的衣服也都已经很旧了,新添的几件都是原主自己做的,虽然针线不算好,胜在款式还行,弥补了布料和针线上的不足。 所以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以前原主也从没有拿过针线,迫于生计不也做的还不错吗? 她爱美,眼光也是有的,衬衣上有掐腰,罩衫上有荷叶边为底的装饰,还有微微带着喇叭的袖子。 虽然在沈华浓看来有些还是很土气,但已经走在这个时代的潮流前端了,再出格点就穿不出去了。 知道自己的长相过于艳丽逼人,所以沈华浓特意挑了件半旧不新长过臀部的素色小立领的套头衫,将自己裹得丝毫不露。 虽然颜色素淡,不过原主在立领口处用旧毛线做了个花形盘扣,增色不少,只是这样一来显得胸更大了。 可能是生过孩子的原因,这具身体胸明显比她的更鼓一些,臀要更圆润一些,这样一来显得腰更细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华浓自己的错觉,可能是前后更凸更翘多了几两肉的缘故,她对着柜子上的大镜子来回走动照了照,总觉得这走路姿势看着有点儿别扭,不管她怎么正经,还是有点儿……扭? 结婚和生孩子能够让人变得更加性感妩媚,果然是真的! 这大概是沈华浓自己对穿越后唯一满意的点了。 只是,这副不正经的长相放在现在这个小说中的背景里就有点吃亏了。 沈华浓暗叹口气,在经营出好名声之前,爱美什么的,暂且靠后吧! 盘扣拆起来太麻烦,她只好将收腰给拆了,简单的拿装着开水的罐头瓶子压了压,好好的一件衣裳马上从修身变直筒,宽松遮身材。 配上一条已经很旧并且短得露出脚踝的黑色小脚的裤子,沈华浓觉得还不错,短虽然短了点儿,但是她就是喜欢穿露脚踝的裤子。 再换上原主前年买的一双乳白色塑料凉鞋,凉鞋虽然丑,但是结实,穿了几年也很柔软了,没办法这是唯一能够应季节且拿得出手的鞋子了。 头发只简单的梳顺了再用指尖简单的耙了几下,挽了个老太太发髻用皮筋固定在脑后了。 对着镜子端详之后,她又皱着眉梳了一层厚厚的头发下来,一狠心给自己剪了一道丑的不能更丑的长刘海,将光洁饱满的额头遮住了,眼睛也遮了一半,这张脸上五官都长得好,但最美的还是那双眼睛。 现在只要一垂头,保证能够遮住了大半张脸,就是抬头眼睛也被捂了一半,又用唯一的一件化妆工具眉笔在眼角略略修饰了一下上翘的眼尾。 原本上乘的容貌因为这身土气的打扮和刻意的变丑妆容,顿时遮了一半降了一半,再加上原本就带几分病态,勉强也多了点儿羞羞答答,怯怯弱弱的村妇气质。 沈华浓锁门出发。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发白了。 天色还早,但整个下湾村已经忙碌起来了。 沈华浓走在路上,不时碰见准备去上工的村民。 夏收欠收,全公社都卯足了劲补种准备秋收。 一路上沈华浓无视投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视线,加快脚步去找大队长霍国安开介绍信。 去看病也是要大队开介绍信的。 好险在霍国安出门前到了。 霍国安见到她这身打扮,愣了一瞬,拧着眉头飞快的上下打量着她,勾在背后的手指碰了碰。 沈华浓直接说明了来意,霍国安见她脸色的确是很差,倒也没有为难她,很快就进屋给开了张证明,然后带着她去大队办公室盖章。 一开始霍国安是走在前面的,可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沈华浓倒是时不时的停下来等等,可走走停停的,霍国安还是慢慢的落在了后头。 一脸严肃大队长时不时的,视线就不受控制的落在前面女人的身影上。 此时,年轻少妇的曼妙身姿全部被宽大土气的衣服给罩住了,再加上后脑勺上那个老气横秋的老太太发髻,没了往日的出众,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再怎么遮掩,依旧有景可以看。 纤美的脖颈,细嫩白皙的手腕,露出的脚脖子有乡下妇人没有的精致,还有晨风扫过她衣衫,显露出底下柔和起伏的线条。 看漂亮女人是男人的天性,霍国安也不能免俗,只是他是个刻板的性子,做的比别人更加隐晦罢了。 平日里霍国安跟沈华浓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她是整个红星公社话题性最多的女人,也没少听村民议论她。 哪怕曾经在心里鄙夷过沈华浓的作为,但是私心里,霍国安却对这个不正经的女人产生过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痒意。 有时候他觉得他幺爹是不是个傻,竟然放着这么个尤物在家里能够不闻不问,娶都去娶了,干啥不睡? 有时候也曾暗暗想过,要是自己没结婚,沈华浓会不会来勾自己? 毕竟,幺爹再厉害可县官还不如现管呢,他才是这下湾村的一把手。 对霍国安这种人还要脸面又内敛的人,最多也就是放在心里想想和偷偷看几眼罢了,除了他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就连沈华浓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等走到红星公社第二大队的办公室门口,霍国安就已经收敛了全部的小心思,又变成了严肃稳重的大队长。 办公室里,副队长李保家已经到了,正翘着二郎腿继续装模作样的看报纸。 看他这认真的劲头,很难让人相信其实他就是个半文盲。 霍国安招呼沈华浓走进来,他并未抬眼只笑着打招呼。 “国安来了,我一早去公社把报纸拿回来了,昨天何书记开会说让咱们好好学习,这不,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田了,就比他早一步,这可是最后一份了,咱们先看一步。” 霍国安脸上也带了点儿笑,却并未接话,只边开抽屉拿大队的印章,边招呼沈华浓:“你等一会。” 沈华浓点点头,视线掠过李保家,目光扫向报纸。 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映入眼帘:“重新学习的新课题——赣州省安市狮子公社下放干部带领下乡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沈华浓对这些知识青年的新闻并不感兴趣,虽然视线看着报纸,但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李保家。 老流氓李保家! 第8章打流氓 说李保家是流氓真是一点也没有冤枉他。 眼下沈华浓也没有那闲工夫和精力去管这败类欺辱别人的事,但是,此人曾经暗示威胁原主,试图占原主便宜,目前还对原主抱有不轨之心,那就关她的事了。 刘海遮住了眼帘,长睫下,沈华浓眸光冷厉。 跟李保家结仇的时候,这厮还只是个混子,可如今,因为嘴皮子利索会吹牛好吹牛,居然被公社何主任看上了,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先是被特选为代表,去公社做演讲“怎么在灾荒年获得大丰收”。 然后他又走狗屎运被上头看中了,在整个乡、整个市里都吹了一遍牛,最后居然吹到省里去了。 吹了半年牛逼,无赖懒汉摇身一变成了“种稻能手”,还被破格提为大队副队长,又经人介绍娶了一房媳妇结束了鳏夫生涯。 为什么说他是半文盲呢,他其实是不识字的,但是为了演讲,硬是将何胜利给他代写的那篇稿子给一字一句的背下来了,认识的字最多也就是那篇稿子了,也可能根本还不认识,就是会背诵而已。 这两年来原主嫁给了霍庭,李保家倒是没找原主的茬,不过,现在嘛,此人膨胀得太厉害了,再加上霍庭对原主的冷待,又到了他对原主生出不安分之心的时候了。 原剧情中原主虽然没有让他得逞,但也受过不少惊吓和羞辱。 李保家这会也看见了沈华浓,认出来了,眼珠子转了转,小人得志的扬了扬下巴,打着官腔问道:“咋了?” 沈华浓没理他。 霍国安简短解释:“给开个证明。” 李保家正想追问,霍国安已经将介绍信递给了沈华浓,“去吧。” “谢谢。” 沈华浓收好介绍信转身就走。 出门后李保家的声音从窗口传出来: “别的公社早几年就开始安排知青了,远的不说,就是咱们附近的小康公社前几年都分来了几个知青,何书记说今年轮到咱们公社,我们队给分来六个,两个女的,四个男的, 何书记说要把知青点早点建好,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支持咱们工作,不能让人寒心,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找个能住的地方。” 沈华浓勾着唇角,笑得目泛寒光。 从大队办公室出来穿过村小学,就是去市区的大路,到了大路上随时都有人,要做点什么都很不方便。 为了给李保家创造机会,她特意在小学门口停了一会儿,在校门口跟提着粪桶走出来的程礼打招呼。 程礼是京城某高校的知名教授,在国外留过学,如今就住在沈克勤父子隔壁,跟徐炳荣同一屋。 原主跟程礼并不熟,沈华浓也就是纯粹的没话找话打发时间。 程礼虽然一脸懵逼,但他人特别绅士,并没有在言语中表现出不耐烦,沈华浓提天气,他就跟她谈天气,两人就这个问题尬聊了几句之后,沈华浓在看见有人过来之后就告辞走了。 她特意去小学厕所一趟,厕所后面就是一片小树林,从小树林也能绕到大路去,她往树林走了一遭,果然就被李保家给拦住了。 “哟呵,霍庭不是挺能挣钱吗,好裤子都舍不得给你买一条?这小腿都快遮不住了,再过几年怕是得光屁股了吧。” “我看霍庭是懒得理你这个送上门的荡货,居然还拿霍庭来压老子,就是霍庭在这里,老子想怎么你,他也不会管,估计他还巴不得我赶紧捡了你这双破鞋,他好有个由头赶紧甩掉你呢!” “上次当众骂老子,今天要你好看,等霍庭不要你了,你再回去捡粪吧,再敢跟老子做对,让你连屎都没得吃!” 老流氓原形毕露,满嘴臭不可闻,边说还猥琐的上下打量她。 沈华浓拨了拨刘海别在耳侧,冷眼瞧着,任由他越靠越近。 就在他突然伸胳膊过来的时候,她看准角度就是一脚,直接将李保家踹歪倒在地。 她发现原主的这身体还挺灵活的,力气也很够,可能是因为自幼学习跳舞的缘故,居然一点也不输她原来为了发泄苦闷学过打拳的身体。 下场就是李保家猝不及防哀嚎起来。 沈华浓目光微眯,捏紧手上的帆布包,用力朝他身上砸下去,包里可是有两个装满水的罐头瓶,还有一个饭盒的。 一下一下,叫嚷声马上被踹得支离破碎不成句了,只剩下断断续续越来越虚弱的咒骂。 “臭......你死定了......你等死......你一家都得......老子不弄死你,不姓李!” 沈华浓冷笑了声,手上却没有停止。 不过,就算真想打死这人渣,这会她这大病还没有痊愈的身体,也没有这个力气了,不得不停了下来,掐腰喘气。 李保家已经被沈华浓凶狠的模样给震了一下,嘴上依旧强撑着骂道:“等老子出去,你也别想活。” 沈华浓喘了会气息好多了,没有跟李保家对骂,她蹲下来,伸手快速的在他头上、耳边、腹部、腿上几处穴位上按了几下。 李保家顿时面色发白,嘴唇哆嗦,心下惊恐硬着头皮问沈华浓:“你对我做么了?” 沈华浓冷声道:“让你这败类做不成男人。” 李保家登时眼睛瞪大,不敢相信沈华浓有这样的本事,但见她神色认真,觉得又荒唐又有点害怕。 “不相信?” 沈华浓一脸嫌恶的看着李保家。 “你不相信可以尽管试试。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除了我,没人能救你了,要是你想永远当不成男人,大可以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包捡了起来,拍了拍粘在上面的树叶。 “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别想跟我耍花招!还有,”她阴恻恻的低头,冷笑:“你做的那些事,我是没空管你,别惹毛了我。” 说完,再也懒得看摊在地上的李保家一眼,将包甩在肩膀上就走了。 她还真不是吓唬人的。 这套手法,是一个老中医跟一个兽医联合整出来的。 起先是兽医专门用来对付发情期的猛兽用的,在它们发狂的时候,几针下去就能缓解发情期的烦躁不安。 后来两位专家又潜心摸索研究了多年,终于将这套用在人身上,并且成功了,沈华浓在一次差点着了后妈的道被人欺负之后,听朋友提及此事就特意打听去学了这一手。 只是稍稍夸大了一点效果,骗骗李保家而已。 手法只是暂时性了,效果并不持久,还不如直接踹伤效果显著,不过沈华浓现在也并不想粗暴的跟李保家鱼死网破,等她腾出手来再将这祸根给解决掉。 第9章我无愧 沈华浓走出了树林,抬头看看碧莹莹的天空,不习惯的薅了一把额前刘海,然后长吐出一口气。 换了个环境,破事还是一样的多! 去市区有十多里路,并不算远,可选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驴车或者自己的两条腿。 其实从绕村而过的南支河也可以坐船去,不过船是从上游川市发过来的,发船的时间也不固定,并不是每天都有,碰上农忙一个月没船都是可能的。 沈华浓赶时间等不了船,也知道眼下不会有车愿意载她,她直接就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等她走没影了,摊在地上的李保家终于动了。 他解开裤腰带,伸手往裤裆里面摸去。 半晌,才颓然的放下手,仰面瘫在地上,一脸生不如死,只嘴上不停的喃喃咒骂着沈华浓。 他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霍庭收回视线,靠着树干若有所思。 很快,他也无声的从另一方向离开林子。 林子外的厕所边上停着一辆自行车,他骑车走最近的小路进了村,直接杀到沈克勤父子常年干活的地方去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既然都已经都回来了,那么该问的事情肯定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 沈克勤和沈明泽正在填粪坑。 将捡回来的牛粪堆起来,在外面抹一层稻草和淤泥的混合物,牛粪密闭发酵之后是很好的肥料。 这种脏活累活,沈克勤和沈明泽已经做了三年了,已经习惯了。 以前他们还会嫌臭而憋着气,现在他们虽然还是正常呼吸,可还是满面通红、满头大汗。 这是热的、累的、熏的。 霍庭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连抽了两根烟,见他们忙得差不多了,才丢了烟屁股狠狠的撵进土里,沉着脸上前去。 沈明泽是先看见他,不过他神色不变,视若无物的收回了视线。 霍庭看不起他们,他又不是沈华浓,不会上赶着去贴他冷屁股。 直到霍庭站在身后,头顶多了一小片阴影,沈克勤才发现他。 愣了一瞬之后,他就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洗得发白的帕子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才问:“有事?” 两人名义上是翁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可平时却几乎零交流。 霍庭是对沈华浓厌恶非常,根本不把她当妻子,对跟她有关的一切都生理性的反感,见到沈克勤父子也只冷淡的点点头。 而沈克勤则是怕尴尬,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女不教,也是父之过。 不过,抛开这些,如果真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女婿,他还是很满意的,别说在红星公社,就是在他以前接触到的圈子里,霍庭也是不差的。 霍庭也没寒暄,直接问道:“你们以前一直住江城?” 跟审犯人似的。 沈明泽捏着铁锹柄手,看霍庭的目光满是警惕。 沈克勤面上也少了方才隐隐的热切,淡淡的点头:“嗯。” “对前华楼街熟吗?去得多不多?” “挺多。” 以前沈家的医院就距离那里不远,只要从家里去医院都会路过。 霍庭眸子暗了暗,本来就偏冷硬的神色越发冰冷,像是呼呼往外冒着寒气,沈克勤眉头皱了皱。 霍庭又问他:“开车技术好吗?” 这次没等他回答,就步步紧逼:“有没有撞到过人?” 沈克勤顿时目光一紧,在刑侦高手霍庭面前,哪怕只是顷刻间极细小的变化都被捕捉到了,更何况他并不擅长掩饰呢。 霍庭目光如炬,拳头悄然收紧,冷冷的道:“四九年九月三十,后华楼,圣宝以女中门口。可有印象?” 沈克勤瞪大眼睛看着他,眉峰高高的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吭声,对上霍庭盛怒的眸子,他无力的垂下头去,不肯再让人探究他的神色。 霍庭本来还有问题要问沈克勤的,不过,他的神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哪怕事实不是霍庭怀疑的那样,但沈克勤肯定是知情人。 不只是霍庭,沈明泽也看得出来。 “爸,怎么了?”他焦急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啊!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敢说的!” 沈克勤不肯说,他又转向霍庭:“你是什么意思?是质疑我爸在那个时间撞了人?不可能!要是撞到人我爸爸不会不管的。” 话虽如此,可沈克勤的反应让他心里惴惴的,“爸,你到是说话啊!” “小泽,你不要多问了。” 沈克勤匆匆打发完沈明泽,又转向霍庭,坦然道:“霍庭,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一项问心无愧,” 他有点无奈的跟霍庭的对视,强调道:“任何事!任何事我都问心无愧。”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如果你想要抓我,那么就请你拿出证据来,要是没有,那么抱歉,我无可奉告,你枪毙我,我也还是这句话,我问心无愧。” 霍庭闻言,方才还绷着的神情顿时出现了裂痕。 愤怒、郁闷、狂躁,种种负面情绪占据了他的胸腔。 他死死的注视着沈克勤,然而沈克勤已经恢复了镇定,面上淡淡然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霍庭压住那股汹涌而来的躁意,道:“你要证据,好,我会找到证据,如果真的是你,我一定将你逮捕归案!” 说完,他并没有再逗留,转身就大步走了。 来得匆匆,离开的更是利落。 沈明泽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才抿紧唇看着父亲,“爸......” 沈克勤朝他摆摆手。 “你别问了,这件事跟霍庭有关,我都不会告诉他,你就别指望我会说什么了,不过,小泽,你要相信爸,爸爸这辈子可没有做过任何亏心的事。” 沈明泽气呼呼的不言语。 沈克勤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什么。 霍庭,霍......他就是那人要保护和隐瞒真相的儿子? 真是长得不像,他压根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还真是巧合。 “你儿子是个很优秀的人,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的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沈克勤无声叹了口气,拿起铁锹率先往下一个粪堆走去:“今天的活还很多,快点跟上。” 沈明泽跺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了。 他的这个爸爸,他还是很了解的,虽然有点呆气,但是一旦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时候真是将他气得要吐血。 可谁让他是儿子呢,还能教训他爸不成! 第10章他的病 霍庭大步走了,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动粗。 沈克勤无辜吗? 他的表现任谁一看都知道肯定是有猫腻的。 可换个角度想想,一个连面部表情都不会掩饰的人,一个对自己的质问只有震惊和意外,却并无惊慌害怕,还能够如此坦然的人,难道自己真的冤枉他了? 沈克勤是因为医疗纠纷闹出人命了来竟市的,市局是仔细调查过的,早先他对沈克勤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的,除了这件医疗纠纷,沈克勤在为人处事上其实也并无过错,他只是个一心研究新药物的书呆子而已。 可如果凶手不是他,那还会是谁? 而且,在医院里发现的那块废弃的车牌号,就是属于沈克勤以前的车。 也有目击者证实了,那辆车在那天撞死了一个男人——霍庭根据其表述,知道那死者应该就是他的父亲。 不过,开车的人是不是沈克勤,目击者并没有看见。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很多线索都断了,其他目击者也很难找到。 霍庭刚转业做公安的时候,就查过以前的档案,可几经变革,早就没有任何记录了,查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二十年的时间,如果真的是沈克勤所为,也足以让他毁掉证据了。 又或许,沈克勤正是因为知道没有留下把柄,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他会不会是故意做出那副姿态来诱导自己的? 再看看沈华浓,一个心机如此之深之歹毒的女人,会是简单单纯的家庭能够教导出来的吗? 霍庭一路上都在不断的回忆。 回忆当年年幼的他在警察局见到父亲尸体时候的细节,回忆昨天目击者说的证词,回忆方才沈克勤的表情和他说的话。 也在不断的论证,不断的推翻自己的设定。 直到心情开始焦灼起来,他才赶紧打住了。 最近这几天局里发生了一些事,再加上昭昭生病,霍庭也特别的焦躁,有股莫名的又熟悉的情绪在鼓噪,好像要控制不住冲出来。 “沈克勤父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果真的是他,不怕没有机会报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也别想躲过去!” 默念了几遍,深呼吸了几次,他眼中刚浮气的一抹郁郁之色便褪下去了,人也慢慢的冷静了。 他松开拳头,掌心里已经是一手的汗,就连背后的制服也全部汗湿了。 他一旦受刺激动怒整个人就会变得特别狂躁,心里还迫切的想要做点儿什么来发泄。 这会当着极有可能是杀父仇人的沈克勤,他能做什么? 肯定是将沈克勤当作敌人暴揍一顿。 只是一旦开始了,什么时候会收住手,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就是因为怕控制不住自己,才没有继续跟沈克勤追究下去。 这是一种病,霍庭自己也很清楚。 这是他在军旅生涯中落下来的毛病。 他十六岁入伍,虽然入伍的时候已经解放了,但跟边境国家还是打了大大小小的几场仗,国内各地匪患肆虐,边疆摩擦不断,再加上间谍活动也特别频繁,他的军功真的是切切实实血拼出来的。 敌人真刀真枪的干,霍庭从来都不怕,也没有退缩过。 可很多时候,他面对很多敌人是隐藏在人民群众之中的,还狡猾的拿群众当掩护,为了群众的安危,并不能甩开膀子打打杀杀。 正因为这样,在一次霍庭负责的抓捕行动中,让坏人钻了空子,不仅折损了数名战友,敌人还跑进学校引爆了一部分提前私藏的炸药,诈死了不少孩子。 亲眼目睹了战友的牺牲和学校现场的惨烈,霍庭愤怒自责之余,没控制住大开杀戒。 因为怕子弹交火会引爆尚未找到的其他炸药,也担心会走火伤及无辜,他是赤手空拳一路杀过去的,这种肉搏刺激得他热血沸腾......过了头。 虽然最后将特务据点给端了,也成功阻止了他们引爆剩下的炸药,拯救了不少人,但,这件事还是在霍庭心中却留下了阴影。 在这件事之前,霍庭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现场,也不是没有愤怒狂躁过,起初他自己也没有将这点阴影放在心上,只想着跟以前一样时间一久慢慢就会好了,日后他谨慎一些,争取不再让这样的惨事发生。 哪知道,这次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他一被激怒,一跟敌人交上手,就会控制不住杀红眼。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儿这种暴力的倾向。 这个年代也没人把这当成是病,甚至还有人当这是男儿血性。 霍庭一开始失控的时候也没有太在意。 可接下来的几次任务,他发现自己越杀越兴奋,最严重的一次,要不是几个战友一起将他打晕,他能够将所有活口都灭了。 霍庭是个很自制的人,这种失控的情况他不能接受。 越不能控制越想要克服,时间长了,这种心理上的压抑最终演变成了生理上的病变。 出汗、焦躁,眼睛发红倒还罢了,严重的时候,霍庭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听战友说起他有好几次从现场离开之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问他,他自己也不记得。 努力过后,霍庭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战场上需要有血性和勇猛的战士,但是并不需要毫无理智的屠夫和会突然记忆丧失的病患。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转业了。 但还是舍不得行伍生涯,所以选择了工作性质最为接近的公安,当公安也会遇见匪徒,但比之以前应对的种种环境实在是和平太多了。 如今已经三年多了,他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这种症状也慢慢的减轻了,最近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失忆了。 霍庭苦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已经在恢复了,可昨天在省城医院意外得到父亲去世的线索,他一激动,然后......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骑着自行车出现在红星公社里了,正好看见他名义上的妻子沈华浓对李保家做的事情。 至于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从省城回来了,为什么跑到小学后面的林子里去了? 他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他也实在想不通自己居然会混账的抛下不满三岁的女儿,让她独自在异地他乡治病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昭昭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没有他在旁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会不会不肯乖乖打针吃药? 想起女儿,霍庭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他抛开那些纷杂的思绪,心无旁骛的将自行车蹬得飞快。 第11章让给你 从红星公社去市里就只有一条路,霍庭从沈华浓身边擦肩而过,他心里装着事情,哪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至于沈华浓,她根本就不知道霍庭会回来,小说是以女主陆柏薇的视角写的,也不是日常事务都事无巨细,霍庭前期戏份并不多,还是跟陆柏薇接触之后,出场才多起来的。 小说中并未提到过霍庭回来过这一出。 而且沈华浓对霍庭的长相根本没有印象,不过,就算是真的认出了霍庭,她也是懒得跟他打招呼的。 霍庭比沈华浓先到了市里,他直奔汽车站,将自行车交给在汽车站上班的朋友代为看管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张去省城的车票。 在霍庭坐上班车的时候,沈华浓也总算是到了市人民医院。 这会儿她已经手软脚软了,失策没有带水,因为瓶子不够,全部被她装了黄花蒿液了,只能喝了几口臭的要死的汁水,正犯恶心的时候,被门口一个正要下班回家做饭的医生给扶进医院去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特,明明她出发的时间不算早,而且因为生病导致体力不济,等她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是大中午了,而霍麻子一家昨儿个就动身了,居然还是落后她一步。 沈华浓刚在一个圆脸女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还来不及说话呢,霍麻子一家几口人就抱着霍志高急冲冲的直接破门而入。 “医生,求你救救我孙子,他得了疟疾,昨天天擦黑的时候开始打摆子......” 最近像这种病人和病人家属,医生黄玲燕也见得多了,并没有在意,只冲跟在霍麻子一家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然后好脾气的道: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这里是急诊,每一个进来的都是情况危急,现在医院人力有限,出去排队,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霍麻子还不甘心,护士拦他,他也不肯走,只一个劲的哀求。 黄玲燕这才皱了皱眉头:“你们打断秩序妨碍的不仅是我的工作,也会耽误你们自己,我早点看完这个病人,就能早点给你孙子看诊,别人的命也是命。” “可我孙子他年纪小,他不比大人,大人等一会不碍事,他不行啊,现在已经......” 霍麻子满面焦急,待看见沈华浓,他的神色一僵,能看出来是沈华浓,就是感觉有点不一样。明明昨晚不这样啊,难道真的病的不轻? 再看她苍白冷汗直冒,并不比他孙子好多少的脸色,老脸尴尬。 沈华浓已经平复气息了,抬头面无表情的透过发丝间隙跟他对视一眼,但却毫无往日那种即便不言不语也显得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双眼尾上挑黑白并不分明,总是斜眼勾人的不正经狐狸眼,如今被遮掩住了,看不清楚眼神,但那眼周都略带红晕,看着也是格外可怜。 很难跟曾经那个高傲的狐狸精联系起来。 霍麻子一看医生和护士厌恶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怪自己太强势,所以一下子就处于劣势了! 正此时,一个护士跑进来,焦急的道:“黄医生,抗疟疾的药只剩下最后一支了,从邻市调过来的药还没有送来,主任说......” 小护士话还没有说完,霍麻子的儿媳妇袁秋分已经“噗通”一声跪下去了,连连给医生磕头。 “黄医生,我儿子年纪小,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您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您就行行好吧,最后一支药了啊,要是没有这药,我儿子就死定了。” 看到坐在她面前的沈华浓,她指着道:“我们家八辈贫农,根正苗红,她父亲惹了人命官司的坏分子,凭啥跟我们抢药。” 霍国栋垂着脑袋给媳妇做补充: “主席说过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所有资本家都是我们贫苦大众的敌人,还说革命不是一团和气,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话说到这个程度,就是黄玲燕也无语了。 沈华浓:...... 哪怕心里直骂娘了,她面上却温温怯怯的。 她扶着椅子把手就站了起来:“黄医生,就先给他们看吧,我还能够忍得住,今天都有再打摆子了,好多了。” 话落,她就抿着唇十分虚弱的摇晃了一下——当然是装的——然后就被站在身侧的护士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 小护士李素梅就朝霍麻子一家嗖嗖丢过去几个眼刀子,比起父亲犯罪被无辜牵连的沈华浓,她更看不上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 沈华浓退开了,霍麻子生怕她会反悔,拿胳膊肘狠狠的拐了霍国栋一下,他才麻溜的将霍志高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了。 黄玲燕看了眼沈华浓。 她垂着脑袋,厚重的刘海耷拉着,遮住了大半脸,只有紧抿的嘴唇泄漏出她的心情。 黄玲燕也没有再磨叽,只简单利索的说了句:“有的疟疾症状是每隔四十八小时就会反复发作一次,两次发作的中间表现正常,也不能大意,你上次病发是什么时候?” 沈华浓是刚穿来的时候发作了一次,“前天夜里。” 黄玲燕跟护士说道:“先去给她注射一只麻黄素,过十五分钟再采血化验。” 沈华浓就被扶出去了,她特意站在门口听了几句。 黄玲燕怀疑霍志高是恶性疟疾,直言医院只有普通药物,对恶性疟疾没有效果,建议他们送省城。 跟原剧情中,原主被霍麻子媳妇张环秀和袁秋分骂的忍无可忍、吵架辩解时候的说辞一样。 原主并未撒谎! 得了结论,沈华浓就去采血了。 等她采完血出来,霍麻子一家就在抽血室门口等着,看见她,他们一家都视而不见。 霍麻子更是垂着脑袋假装没有看见,催促霍国栋赶紧抱着孙子进去。 李素梅扶着沈华浓,嘀咕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人啊。” 沈华浓并未接话,生死关头,保护自己的亲人也无可厚非,换做是她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又只剩下最后一只保命药,她也会不顾一切,但是失败后牵连别人那就不能忍了。 她心里暗戳戳想着,李素梅却当她是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打抱不平几句之后,提出让沈华浓去他们值班室边休息边等结果。 沈华浓自然不会拒绝,这可比挤在走廊里等结果好太多了。 第12章别叫我大姐 值班室里有四个年轻小护士正在轮流休息吃饭。 李素梅跟她们几个简单说了一下沈华浓的情况以及谦让的事迹,这几个人就招呼沈华浓进了屋,给她端了一把椅子,又指了去医院食堂的路,得知她带了饭,让她自便,就继续边吃边闲聊了。 沈华浓走了半天再加上医院的这番折腾,已经过了饭点了,她早就饿了。 从包里拿出饭盒,刚一打开,就有两个小护士闻着味儿了,暗暗看过来,偷偷吞口唾沫。 其中一个自来熟的护士吸了吸鼻子,问道:“大姐,你这是带的南瓜吧,好香啊,”说着举了举自己的饭盒,一脸嫌弃,“同样是南瓜,我这就是像屎一样!真是货比货得扔啊!” 沈华浓听到这个称呼稍稍有点不适应。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二十一岁,就算从来月经开始就发育得着急了点,看起来要比同龄小姑娘成熟点儿,可这种成熟的趋势已经随着她的成年而减缓了,变得正常了,她觉得应该跟这几个姑娘也差不多大吧。 大姐…… 想到自己化得老气横秋的妆容和打扮,这不是自己的目的么,只能郁闷的憋住。 另一个鹅蛋脸小护士谴责自来熟:“刘霞,你还吃不吃啊,你真恶心,被你一说我们更没有胃口了!” 沈华浓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们的饭菜了,看得出来这几个小护士都是不差钱的,都是白米饭配一荤一素两个菜,荤菜有两种,素菜里面也有两个打了南瓜,都一齐摆在桌子上共享。 跟自己碗里的根根挺直酥脆的南瓜相比,她们的也是南瓜,只是卖相上确实有些一言难尽,再加上没有处理干净的南瓜纤维,看上去是有点倒胃口。 被四个人一起注视着,沈华浓抿嘴笑了笑,从饭盒里拿出煎饼,拨了几根南瓜夹着,然后将饭盒往前推了推: “我带的多,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就是家里种的南瓜,也不值当什么。” 个子最高的吴阳刚想推拒,刘霞已经跃跃欲试,站起来招呼沈华浓:“大姐,你也过来一起吃,一起还能多吃几个菜。” 鹅蛋脸护士徐丽丽也跟着招呼她,将她们装菜的饭盒往沈华浓这边推,另一个身段娇小的张利君默许,吴阳要说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沈华浓看看吴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算起来还是我占你们便宜呢,我好久没有吃肉了。” 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也笑了,至少她们有肉,也算挽回了馋别人饭菜丢掉的脸面。 刘霞早忍不住了,第一个伸筷子夹了一根,“咔嚓咔嚓”咀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又飞快的夹了第二筷子。 边吃边含糊的说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南瓜也能做的这么好吃。你们几个吃不吃?不吃我都倒碗里了啊!” 有她打头阵,徐丽丽和张利君也抛开矜持,动了筷子。 “刘霞你够了啊,真是……我尝尝。啊呀,大姐,这上面裹了咸鸭蛋吧?好香啊,竟然还能这么炒。” “这都凉透了居然也没有一点腥味,又甜又咸,好好吃啊!大姐,我真心说一句,比饭店的都好吃。” “丽丽你别说的像是吃过饭店的南瓜一样,我才不信你在饭店会点南瓜吃呢,在家里还吃不够?在外面谁不吃点儿好的别的啊。” 徐丽丽白了吴阳一眼:“表姐,你一定要拆我台吗!你自己不吃到时候别后悔。” 原来这俩是表姐妹。 吴阳皱着眉问:“真有这么好吃吗,不都是南瓜吗?” “反正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南瓜,和咸鸭蛋!不是我恭维,是真的做的真好吃!” 吴阳将信将疑的夹了一根,然后又举着筷子夹了一根。 这边刘霞已经转战别的去了:“大姐,这个是……南瓜藤?这个也这么好吃,我就喜欢吃辣的,你们都别跟我抢,哇哇哇好辣!” “大姐,你做的这是什么饼?看起来好香啊!” 沈华浓被接二连三的“大姐”刺激得血往头上涌,好不容易深呼吸几次平复下来,终是忍不住道:“其实,那个,我也只有二十一岁。” 刘霞神经粗,“啊”了一声,然后道:“哦,没看出来。” 沈华浓:…… 徐丽丽跟另两个姐妹对视一眼,都有点儿同情的看着沈华浓。 这三个都只当沈华浓是过得不好条件差,又不会打扮,才又土又显老,虽然有意外,但也不太震惊,这种显老的乡下妇女,她们也见多了。 徐丽丽呵呵一笑,自然而然的道:“那跟我们差不多大,我就喊你名字了,华浓?” 吴阳突然说了句:“你一直低着头,头发又垂着遮了脸,我们都没有看清楚,其实你刚才抬起头,我看你的皮肤还挺白的,鼻子嘴巴都长得很漂亮,抬头挺胸人显得更精神,也看起来年轻,不用这么畏畏缩缩,真的。” 沈华浓透过刘海缝儿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到底没有将头发给拨开,不过心里还是舒服了点儿。 只是看自己额头上的刘海越发不顺眼了,再次发誓,一定要洗的白白的,留个好名声,之后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将这点儿郁闷压下,心思转到食物上来,她就心情好多了。 如今最为艰难的饥荒时期虽然过去了,但是物质却并不丰富,大多数的普通人对食物的追求还仅限于能不能吃,能够吃饱,有口肉吃就是好吃了这一阶段。 不过,沈华浓相信,吃过她做的饭菜的人,很快就被植入“美食”这一概念。一旦有了对比之后,他们就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美食并不是特指的荤菜,山珍海味烹调不好,也一样的难吃,野菜粗粮,能够处理得好也是美味。 以沈华浓的见识和本事,她若有心想要融入这几个年轻姑娘的圈子里,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一顿饭边吃边说话,她就不着痕迹的探知了不少她们的信息。 四个姑娘都二十岁上下,都还没有出嫁,各自的家庭放在这竟市市区也算是中等了。 家境的优越让她们性格都很好,虽然各有不同,但看得出来,家教都是很不错的,就连最不好接近的吴阳都没有表现出对沈华浓身份上的偏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用在这几个年轻女孩身上倒是一点也不错。 除了探听别人的消息,沈华浓也不经意的将自己想让人知道的信息吐露了出去。 她太知道该怎么取得这几个姑娘的好感了。 一顿饭的时间,她就不着痕迹的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为家庭成分和生了女儿,被丈夫嫌弃的可怜又自强的女人。 信息都是真的,被这么排列组合出来,再加上她刻意引导就完全变了模样。 几个女孩儿很是义愤填膺的表示对她丈夫的鄙夷和对她的支持,很快就拉进了距离。 第13章遇吃货 吃完饭,刘霞摸着肚皮感叹道:“吃得好撑啊,华浓,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就好了,我们食堂师傅做的菜跟你一比,跟憨猪食一样。” “是啊,吃了你做的之后我就知道根本不是食物的问题,南瓜和荞麦都能弄得这么好吃,根本就是食堂师傅的手艺不行,自从方师傅主厨我就再也没有吃饱过了。” 徐丽丽说:“华浓,你不是说想要找工作吗?我们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不能靠男人养,这样在家里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不如到医院食堂来上班,我听说刘师傅最后还做半个月就退休了,食堂大师傅本来就不多,方师傅拿不起来,刘师傅退休后一准儿得招人,凭你的手艺,我们以后就有好吃的了。” 她们是真心夸赞也是真心想要帮自己,沈华浓也认真的道了谢,也记下了这事,如今投机倒把罪名严重,做什么都不比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更安全更保险。 吴阳就没有那么乐观了,直言道:“你们别瞎出主意,大师傅哪是那么容易当的,再说了,现在招工哪个不看成分的?别让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刘霞有点儿丧气道:“这倒是。” 见她们一脸失望,沈华浓笑的很真诚:“这个不打紧,你们要是觉得我做的好吃,我有机会可以给你们做,有空也可以做好后给你们送过来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要吃大鱼大肉我目前可没有。” 刘霞突然一拍巴掌:“不如这样吧,” 她摇着沈华浓的胳膊,“我们反正也是要吃饭,去食堂也是用钱和票,好华浓,我把票和钱给你,你帮我们做,你看怎么样?” 徐丽丽附和道:“就是啊,我看行,我们把钱和粮票给你,你看着安排就行了,只要好吃我没有别的要求。” 她想得更远点儿,“也不用你在家里做,我们在医院后面有一间集体宿舍,宿舍有个煤球炉子,煤球也不用你操心,除了我们四个还有李素梅,一般就我们五个住,张小红她家里离得很近,很少住宿舍,宿舍里还有一张床铺……” 眼瞅着这两人越说越激动,张利君一贯的不反对,只抿嘴儿笑,吴阳拿胳膊肘拐了挨着她的徐丽丽一下。 徐丽丽顿时歪头问她:“表姐你撞我做什么?” 吴阳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有点儿尴尬。 沈华浓理解吴阳的顾虑,毕竟是刚认识的人,还是个那样的成分,就这么登堂入室,有戒心是正常的。 反倒是刘霞和徐丽丽这样热情又对自己毫无戒心的人,更让她觉得意外。 这两傻姑娘,为了吃未免也太实诚了! 她假装没看见吴阳的小动作,委婉的表示:“这样太麻烦了,我也不是每天都能过来,再说,我还赚你们钱那不是割社会主义的尾巴吗?” 刘霞满不在乎的道:“这怎么能算呢!照你这么说那食堂岂不是也赚我们的钱了?都是一样的算钱,我只想吃点儿好的。” 沈华浓看看刘霞,道:“不然这样吧,你们想吃什么可以放假的时候买了食材给我,我去宿舍给你们做。或者带回去加工好了送过来也行, 反正下湾村距离这里也不算远,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现在是夏天,吃凉点儿的也不要紧,要吃热的也可以去宿舍热一下。” 吴阳生怕这两个吃货没有理智,抢先道:“我看这样更好,华浓你到时候直接来护士值班室找我们就行,一般我们四个轮流值班,你总能碰到一个的。” 刘霞强调:“反正华浓你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带我的份,不管我在不在,可以让她们带给我。” 不等沈华浓答应,她又一股脑的算开了:“我的粮食关系在食堂,这个月才刚开始,我还吃的上个月的份额呢,我去把这个月的都取出来还来得及, 我这个月还没有放过假,粮票我一张都没有花,按照我们食堂的标准,你管我这个月的伙食行不行?只管中餐,早餐我自己解决。 你看在我们为人民服务,没日没夜的忙碌都饿瘦了的份上,一天三餐让我吃一餐好的吧……就是要麻烦你一天来一趟。” “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你要是能住在我们宿舍就好了,这样我们每顿饭都不用吃猪食了。” 她将吃货的本色展露得淋漓尽致。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流传千年自有其道理,哪怕物质在贫乏也不能完全抹杀大家追求口腹之欲。 只是其余三个嫌弃的直摇头。 徐丽丽笑道:“我觉得你为了吃,脑筋都比平时更活泛了。” 说得刘霞追着她打。 中午她们休息时间有限,闹了一阵,等洗完饭盒,闲聊也到此为止。 刘霞和徐丽丽迫不及待的就要给沈华浓粮票定明天的饭,被她拒绝了。 她决定还是等病好了,再来探探情况再说,就算是心里很想赚钱和粮票,她也不会这么上赶着的。 但凡她们吃过她做的,再次食堂的大锅菜绝对是没办法忍受的。 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以前有美食专栏记者和美食评论家给她做的食物评价为:“沈华浓做的菜说不上哪里好,她没有很鲜明的个人特色,但是吃过她做的菜,再去吃别人做的同一道菜总觉得欠点儿滋味。” 沈华浓觉得吧,也许是自幼跟渣爸后妈斗,虚情假意的演戏太多,掩盖她自己的本性,所以做菜也没有个人特色,但是就是好吃,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食物的本味。 这也就是她的特色吧。 见她们又忙碌起来,沈华浓很有眼色的出来了。 采血室外面的走廊里这会已经坐满了等待结果的人,虽然天气炎热,但气氛却很冷滞。 她环视了一圈,觉得人多得有点透不过来气,干脆直接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这里人少一点,只有两个愁容满面的男人,一个正靠在墙上抽烟,另一个两手撑着墙面拿脑袋撞墙,不时痛苦无助的低吼几声,看起来特别压抑绝望。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台阶上抱着一个已经睡熟的男娃,缩在墙角抽泣。 沈华浓本来打算离开,再看见那抽烟的男人手指间夹着的烟,又停下来了。 第14章出口恶气 沈华浓找了个空地,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卷蛇皮袋铺在地上坐下来,然后捏着鼻子将罐头瓶子里没有稀释过的青绿色药汁灌了几口。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两天已经习惯了,还是胃里有食,这次倒没有翻江倒海的感觉,只是嘴里的味道不太好。 她喝的时候,旁边的妇女抬头看着她。 沈华浓将瓶盖拧上,才朝对方笑了笑:“大姐,这是我家里给弄的中药,味道太冲,熏着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女人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不妨事。” 又看了眼沈华浓手中的瓶子,问道:“妹子,你说这是中药,能够治疟疾吗?” 沈华浓叹道:“说是可以治的,不过结果还知道呢,我喝了几天了,这两天都没有发病,所以过来检查检查,不过医生说疟疾本来就是隔天发作的,平时跟正常人一样,现在也看不出来。” 那妇人也愁容满面的道:“这倒也是,弄不到药也不能等死不是。我们村里也有大夫给开了草药,都没什么效果。” 沈华浓嗯了声,道: “我来的时候听黄医生说还剩下最后一支药了,幸亏我运气好,正好轮到我了,不用喝这苦的要命的中药了,等到明天就又有药了,也能接上,大姐你们排在我前面吧,应该都有药吧?医生给开了几支?” 这一波炫耀来得自然流畅毫不做作,妇人抬抬眼皮,又羡慕又有点不高兴。 “我们来的时候都没有药了,医生让去省城,不去就只能等着,还不知道怎么办。” 沈华浓面色尴尬劝道:“那你也别着急上火,明天就有药了。” 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却只道:“但愿能等到明天......”说完垂下头看着昏睡不醒的男娃嘴里不停的低声念着什么。 之后两人就没有交流了。 沈华浓悄然看了眼楼梯口,方才站在那里的抽烟的男人已经走了。 当然,她也没有错过对方听到她还有一支药的时候面上闪过的喜悦和坚定。 这下就有好戏看了。 男人抽的这种带过滤嘴的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需要专门的烟票,而城里的一般工人都弄不到烟票的,这人大小肯定是个干部。 霍麻子一家怼起她来是毫无顾忌,要是换个人呢? 沈华浓拭目以待。 嗯,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和睚眦必报。 霍麻子一家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该让他们也学点儿什么,才算礼尚往来。 何况,少一支不对症的药对霍志高并无影响,她毫无心理负担。 沈华浓屈膝趴睡了会儿,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疟疾化验不容易,但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大规模的爆发了,竟市以前就是重灾区,市人民医院早已经配备了相关的检验设备,医护化验人员也很有经验了。 化验室的小护士拿着几张化验单喊名字了,沈华浓的名字就排在中午这一波急诊中的头一个。 小护士朝她努努嘴,低声嘱咐道:“快去找黄医生,让她给你开药,还剩下最后一支,正好咱们医院的药就很对你的病症。” 说完,又挤眉弄眼补充了一句:“素梅跟我交代过的,快去吧。” 沈华浓失笑,没想到她在村里声名狼藉,到这里就因为有预谋的给霍麻子家让了个先,还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得到几个护士的特殊照顾。 这倒是让她对书中的这个年代有了点儿好感,还是有人讲得通道理嘛,最起码不像之前那么妖魔化了。 谢过了这位小护士,她拿了化验单边看边往急诊室走。 她还以为能够马上药到病除呢,要是她完全好了,不愁青蒿素派不上用场,现在看来还得继续喝上几天药。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沈华浓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急症室里。 黄玲燕看过她的化验单,一边在上面写着什么,一边道:“程度不算严重,明天就能到一批药,你看你是每天过来打针拿药,还是住院?” 正说着,门又被嘭的一声推开了。 黄玲燕手中笔尖一顿,蹙着眉头看向门口,就见霍家几口子人土匪似的进来了,噼里啪啦说了几句,然后将化验单按在了沈华浓的化验单上面,“医生您看......” 沈华浓面上带着标准的宽容式笑容:“您先给他们看吧。” 黄玲燕虽然心中不满,还是看向化验单,而后干脆利落的道:“情况很不好,是恶性疟疾,现在已经出现并发症征兆了,再拖下去就更糟了,千万别再耽误时间。” 霍麻子为难道:“医生,我小儿子拿着你开的证明去了车站,可嘴皮子都磨破了,别人也说不行,非说是疟疾传染要隔离,不让上车,实在是冇得办法了。” 黄玲燕也很无奈,她写了证明说疟疾并不会通过呼吸传播,别人不听她也没办法,她也只是个医生而已。 袁秋分哀求道:“医生,不是还有一支救命药吗,能不能先给我儿子用上?我们就在市人民医院住下,等明天的药?” 黄玲燕放下笔,严肃的道:“药不对症,给你们用了也没有效果,再说还有别的病人正好对症......” 袁秋分哭道:“求求你们想想办法了,求求你了医生,我们没法子了,只能求你,只能求你啊,给我儿子用药吧, 给我儿子用药吧,我们去不了啊,没法子啊,这种罪人的闺女不应该是我们贫农的敌人吗,怎么能先给她用呢......” 她就像是被捂住了耳朵,黄玲燕说什么她都不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黄玲燕:...... 好在这种鸡同鸭讲的沟通并没有僵持多久。 霍麻子突然朝沈华浓道:“我老头子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从没有求过人,婶子,当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将药让给志高? 他还那么小,又病得严重得多,大人不一样,大人应该能够抗一抗的,明天就有药了,我给你磕头作揖了。” 本以为他们先看的诊,没想到用药时又被沈华浓抢了先。 随时准备入戏的沈华浓:...... 什么叫当你求我? 我愿意你求我? 磕头作揖,我又不是菩萨,吃点信仰和香火就饱了。 心里唧唧歪歪,一时没有言语。 第15章暗坑他 李素梅站在霍麻子身后,再一次阻拦他们一家未果,让她气的不行,见沈华浓没出声,她心直口快指着霍麻子等人:“你们这不是逼人家吗,一把年纪了哪有这么做事的!” 霍麻子绷着脸,目光死死的看着沈华浓并不言语。 袁秋分边哭边道:“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啊,医生都说了高高病的重,她,她不是还好吗,都能从公社走过来,比高高的情况好多了,抗一天也不妨事。” 李素梅厉色道:“看我这爆脾气,我还真是......我说你们这家人还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呢,你家的这个伢根本不对症,那药给他用了也没有效果,就这一支药,都是要救命的,凭啥让呢?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车站跟人磨一磨,又不是没有患者坐上车的!” 袁秋分:“那些人凶巴巴的,见到我们就轰,根本不讲道理,这不是没法子吗,去省里也怕耽误了,先给我们打一针我们再想法子去省城,两手准备,不更好吗。” 沈华浓心说,所以,这就是看我好欺负咯? 嘴上却十分大义的道:“药我就不用了,就给更加需要的人吧。” 黄玲燕试着最后一次跟霍麻子几人讲道理。 “你孙子感染的是恶性疟原虫,我们只有治疗普通疟疾的药,药不对症,我开给你也没有用,还有更多的病人等着,我肯定是给需要的人,你们再闹......” “都是治疟疾的药,我们用!”霍麻子站起来急道! 霍国栋和袁秋分也跟着附和。 “我们给钱!” 黄玲燕:...... 沈华浓:呵呵。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嗓门,彻底碾压了霍麻子等人的声音:“医生,你看看我妻子的化验单,他们不对症我们的呢?能不能对症?” 霍麻子皱着老脸拦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已经走进来的中年男人气势挺足,虽然不如霍国栋高大健壮,但人家穿着时兴的的确良布料衬衣,腋下夹着黑皮包,脚上是一双皮凉鞋。 这身行头就是气势。 先敬罗衣后敬人,霍国栋和袁秋分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男人径自将一张化验单放在黄玲燕面前,“主席说过要节约闹革命,给药不对症的人用了,不是浪费吗,何来节约?黄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玲燕没有吭声。 沈华浓却是心中一阵暗爽,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男人再瞥眼霍麻子几个:“要说先来后到,这位姑娘还排在你们前面呢。” 霍麻子张张嘴,看看沈华浓。 沈华浓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大度又诚恳的表示:“不妨事,我是个做长辈的,病的是我的曾孙子,我年纪大了让让晚辈也无妨。” 这话像是一巴掌扇在霍麻子老脸上。 他一时语塞。 他迟疑的功夫,黄玲燕已经看完了中年男人的化验单,“普通疟疾,明天药就到了,今天......” 霍麻子急了,脱口而出道:“黄医生,我叔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叫霍庭,霍庭,霍庭你们认识吗?” 男人抿了抿嘴,目光森然的看着霍麻子,心里评估他话中的真假。 然后冷笑道:“霍庭我当然认识了,据我所知他爹妈早就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叔伯兄弟在,哪冒出来这么大个侄儿? 平时也没见他照应谁,我还以为他也太不近人情了呢,原来早就交代了同族后辈可以拿他名号横行呢。” 对方一开口,霍麻子就有点心虚了。 庭叔是不喜欢托关系走后门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拿他的名字在外面仗势欺人...... 不过转念又想着,这不是人命关天吗? 这男人能够仗势欺人,自己也是被逼的,要是不争,孙子就没命了。 霍麻子垂着脑袋,气弱的道:“我们同族的,近亲,没有拿他的名号到处使,这不是第一回吗,我孙子......” 霍麻子说什么都是错,都是给霍庭挖坑啊。 沈华浓摇了摇头,却忍不住心中的舒爽。 听听人家说的话,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霍麻子要是承认霍庭照应他呢,那就是霍庭以权谋私,横行乡里。 要是不承认呢,那就是霍庭不近人情,再者他不经过允许就拿霍庭的名字说事,就是自打脸面,医院完全可以不认的。 这男人,跟霍庭有仇? 也是,作为男主,没有几个敌人没有点磨难,又怎么叫男主呢? 只是没想到啊,随随便便就被自己给碰见一个。 果然,她就是有恶毒女配的光环在啊,跟男主那就是不对付。 沈华浓对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完全不介意在背后给霍庭戳两暗刀子。 再说这次不是为了帮他老侄子吗? 谁让他有这种蠢亲戚猪队友呢! 于是,沈华浓挺直胸膛给自己加戏。 “那个,大哥,是这样的,我们都是红星公社第二生产大队的,我能够作证,他跟霍庭还没有出五服呢。 两家还是邻居,霍庭是没有爹妈,但是他是受村里的恩惠长大的,对村里人挺照顾的,没有不近人情,要是他知道曾孙病重,肯定会帮的, 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真的!再说这点忙对他也不算啥,更大的困难找他,他都从不推脱!” 对,对,对,霍庭就是这么一个以权谋私没有原则的人。 你赶紧去举报啊,证人都有了,霍庭的邻居就是! 要是能够一举将他从副局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就好了,看他还能不能利用职务之便揪着沈家不放。 哪怕就是给他添点堵也成啊。 沈华浓暗戳戳的想着:要是这人不去举报,她要不要举报一下,给霍庭添点儿堵? 哦,他无辜? 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沈家就不无辜?明明沈克勤已经被放出来了,但是坏掉的口碑和名誉却怎么也恢复不了了。 沈克勤到死也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害死了霍庭爹妈,却被霍庭揪着不放这就不无辜? 沈华浓不觉得他会在这件事上撒谎,反正都是要被枪毙了,多了这一件并不会影响结果。 退一万步说,霍庭无辜,那也总比自己无能被弄死要强。 霍麻子投过来复杂中包含感激的一瞥,沈华浓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 第16章意外之喜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看看沈华浓,有点儿意外。 傻不傻,别人都抢她生机,她还帮着说话? 不过,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哦,对了,再大的麻烦找霍庭都不推脱是吗? 男人若有所思。 霍麻子僵着身子勉强跟人对视,“我孙子年纪小,不经抗,他已经很严重了,是恶性疟疾,您看......” 他今天是非要用这个药不可,越是要不上手越觉得肯定是有效的珍贵的,别人就是不想给他们。 他庭叔那边可以以后再解释。 气氛有点僵。 黄玲燕头疼不已,冲李素梅使了个眼色:“小李,你去请示一下孙主任将这边的情况说一下。” 李素梅应了声,就跑出去了。 黄玲燕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好在虽然是最忙碌的急诊,但最近基本都是来看疟疾的,现在没有药了,哪怕看着人在眼前病死,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倒也不存在失职。 李素梅很快就带来了新的指示,同情的看看沈华浓,什么也没有说。 沈华浓也懂了她的意思,大抵那个什么孙主任是将自己排除在外的。 李素梅转向霍麻子一家,加重语气道:“孙主任说给能用得上的同志用。霍志高是恶性疟疾,用不上别浪费药。就是公安局的窦局长来了,医院也能给他解释。” 霍麻子一张老脸乍红乍白。 袁秋分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嚎道:“这可怎么办呐!” 沈华浓今天可算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家子的无理取闹程度了。 这可比从小说中侧面看到的,给人印象深刻得多了。 全家都拎不清,胡搅蛮缠的功夫还是一流的,又会欺软怕硬。 小说中原主能够从这家人手中将药弄过来,可真是不容易。 沈华浓原本还在想见机行事,救霍志高一把的。 可如今,她并未痊愈,那些药便也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霍志高还可能已经出现并发症了,黄花蒿能够杀疟原虫,可对并发症就束手无策了。 她可不想再好心惹来一身骚。 不过,她还是决定给霍麻子施点儿恩,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霍庭不是挺能耐吗?可以找他啊,要是他也救不了,你们可以尽情的去怪罪他!给他拖!后!腿! 沈华浓其实知道霍庭此时在哪家医院,要不是去了沈家以前的医院他也不会经由陆柏薇引导而找到证据了。 不过,肯定不能直说。 于是,她对无头苍蝇一样的霍麻子建议道:“大侄子。” 细细柔柔的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恶趣味。 不知道霍麻子的大名是一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么,霍麻子有事相求就喊她婶子了,她喊个大侄子不正相呼应? 大侄子霍麻子反应最快。 沈华浓对四周的视线视而不见,清了清嗓子,道: “你们可以让医院找找省城那边医院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找找霍庭啊,省城就那几家医院,医院这边跟他们都是有联系的,你都打一遍,应该能找到的,再说现在疟疾住院都是实名登记的,找人应该不难。” “他本事大,能带昭昭去省城,没准能够找到车送你们去,最不济也能帮着想想办法吧。” 霍麻子眼睛一亮,赶紧站直了去求黄玲燕。 黄玲燕也不欲多事,直接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去找主任办公室,“那边都有电话号码。” 霍麻子一家感恩戴德的出去了。 屋内,李素梅跟沈华浓说:“你喊他大侄子,你的辈分这么高,那他也太不客气了。” 倒是那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眼中似乎有精光闪过,问:“你跟霍庭是什么关系?” 沈华浓笑了笑,面上还很柔和,可突然语锋一利,道:“这个跟你有关系吗?我不能用这一支药,我大曾孙子也不能用,排在他后面的好像也并不是你,能轮到你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眯着眼睛看看沈华浓,闭嘴了。 只不过,在门口围着的一圈黯然的目光下坐在黄玲燕对面的椅子上,被当众下了脸面,面色并不好看。 沈华浓:生气了就好,都记在霍庭头上,快点去举报他! 又折返回来拿化验单的霍麻子正好听见了这一句,一脸懵逼。 一定是我今天进医院的方式不对,这个女人今天居然好几次帮他们说话了。 以前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自己做了丑事还宣扬得到处都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跟霍庭睡了,现在居然也没有趁机秀一把。 黄玲燕垂下头认真的写处方。 沈华浓看眼那个男人,直接出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从走廊那头风似的跑过来一个人影。 眨眼就到了跟前,跟沈华浓擦身而过撞到她的胳膊,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就冲进了黄玲燕的办公室。 沈华浓惊奇于对方明明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却又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造型。 医生这么脏,很难让人相信这里的卫生吧?这也不符合医院的卫生条例吧?万一胡子掉在药上,针上...... 画面太美,她不敢深想。 她脚步稍稍一顿,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黄医生,那个病人呢?走了没有?就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刚才那个大胡子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捶着黄玲燕的办公桌,热锅上的蚂蚁都比不上他着急。 黄玲燕好心劝道:“纪医生,你先喘口气再说,不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能够找到,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那个叫沈华浓的病人呢?” 黄玲燕:?? 站在门口正准备离开的沈华浓:?? 纪医生? 好像并不认识这号人,小说中要是提过,她肯定能记得住的。 “她人呢?人呢?你快告诉我她人呢?人呢?”纪医生一直催促着,脚下不停的走来走去。 黄玲燕看向门口:“你们认识?” “不认识,要是认识我还找你干嘛?你快说她人哪去了,这是要急死我啊, 我告诉你吧,我刚才发现她的血清样本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成分可以吞噬疟原虫虫体,可以肯定这不是抗体, 应该是她吃了什么东西能够吞噬疟原虫,黄医生,这个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第17章耿直人 纪医生跺跺脚:“我观察过了,这种物质比奎宁对疟原虫的效果更快更有效,如果能够分析出其成分,能够救治成千上万的人,你说我急不急?” 他说这话嗓门很高,也没有瞒着人,外面围着的人都听见了,先是骤然一静,然后一阵哗然。 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有听懂了的,一脸欣喜的看着沈华浓,没有听懂的也跟着大家一起看。 无数道灼热的视线落在沈华浓身上了! 拖刚才霍麻子几人的福,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黄玲燕也是目瞪口呆:“你是说......” “你别管我说啥了,人呢?人呢?人呢?”纪大胡子急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了。 沈华浓微微一愣,跟着心中大喜。 这惊喜来得真是猝不及防啊! 应该是她在医院门口喝的那几口药在体内发挥了作用。 没想到这个看着普通的市级医院里,居然有这么精密的仪器,以及这么有能力的医生。 既然是有贵人了,那就不用再让沈克勤铤而走险去借设备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还是得谨慎啊,很多事就方便多了。 沈华浓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见这位纪医生跟大猩猩一样急得抓耳挠腮,实在是辣眼睛,为了自己的视力着想,沈华浓赶紧走了进去了。 “纪医生,是吧,我就是沈华浓,你找我啊?” “我在你身后。” 大胡子迅速的转过身来,眼眸璨亮,“你就是沈华浓?啊,沈大姐,我是纪为民,你跟我说你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算了,这里人多又吵,你跟我去化验室详谈,再抽一管血我检查检查。” 沈大华浓姐看着纪为民的胡子,嘴角抽了抽。 换个刘海就跟整容了一样是吗? 纪大胡子为民 说着就拉着沈华浓的胳膊,挤开围在走廊上的人往前走。 念在他可能太过激动才没有分寸,沈华浓没有计较,只是甩了甩胳膊,没甩开,继续跟着他朝前走。 众人虽然想知道结果,但也不是都没有那个眼力劲非要跟上前去添乱,反而自发让出一条通道来,巴不得他们赶紧弄出结果来。 不过,也有人就是这么没眼色,刚从楼梯口拐上来的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就突然喝道: “你们,就是说你们俩呢,站住,干什么呢?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结婚了吗?就是结婚了也别再外头败坏风气!” 纪为民这才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松开了手,先前不觉得,这会儿已经都松开了手心里那种柔弱无骨的滑嫩触感却好像还在。 他讪讪的笑了笑。 先朝沈华浓道:“对不住啊,沈大姐,我一时忘形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然后又对那位大姐说:“都是我的错,我有急事一时没注意,这位大姐,我下次不敢了。” 中年妇女绷着脸道:“还敢有下次?看我不抓你去革委会好好教育教育,小两口也不能这么不正经!” 纪为民尴尬的摸着脑袋道:“我们不是两......” 不是,那就是在耍流氓啊,真的得被拉去“教育”了,当然落到她头上可能不是教育而是批斗。 遇见这种耿直的货也是没谁了。 沈华浓可不想跟他在这浪费时间,赶紧打断他,“还抽血吗?不是说记着弄清楚治疗疟疾的药吗?” 刚说完,就看见霍麻子站在一旁神色不定的看她。 此时,他虽然对沈华浓跟野男人拉拉扯扯的举止不满,却也并没有冲上来给她难堪。 不管是为了她手中可能有治疗疟疾的药,还是因为沈华浓帮过他,总之算是个好现象。 要是换做以前,他估计都能在一边骂开了。 沈华浓淡淡的瞥他一眼,心里有数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走不走?” 这会,纪为民也着急了:“对,正事不能耽误。” 又赔了几个笑脸,中年妇女才昂首阔步的走了。 沈华浓道:“你们医院应该也不能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抽血吧?” “是不能,沈大姐,你问这个做什么?”纪为民低头瞅瞅她,是真的诧异。 “那我不想抽。”沈华浓也很直接。 “可沈大姐,你的血液里面有抗疟原虫的成分,我化验清楚了若是能够弄清楚来源,就可以拯救千千万万的人,这对咱们国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啊,而且你也不用怕被疟疾缠身了,我建议你......” 所以呢,天大的喜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她亲戚? 她也完全没有那么大公无私的情怀,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不将利益最大化,她傻啊。 不求回报什么的,根本就不符合她在这个世界里,恶毒女配的人设好吗! 不过,好名声还是可以有的。 “可是我本来就不怕疟疾,你不是说我体内有吞噬疟原虫的药吗?我自己就能康复,不怕疟疾缠身。” 纪为民一愣:“是哦。不,不对,沈大姐,这还能够救别人啊......” “你也别叫我大姐!”沈华浓低声吼道。 “不叫大姐,叫什么啊?”纪为民摸着后脑勺问。 沈华浓:…… 虽然才认识不到十分钟,沈华浓已经大约摸清楚了纪为民的脾性。 这人长得粗放,性格也格外粗,没有弯弯绕绕。 耿直人也有耿直人的好处。 她其实挺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的,但是这会心情不好,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只道:“你稍等,我先去一趟厕所。” 纪为民差点跳脚了:“大姐……” 沈华浓猛地回头一瞪眼,走廊尽头窗口的风撩起她的头发,她之前一直垂着眼帘,再加上刘海的遮掩,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此时毫无遮挡的,纪为民看见了,那眼中有波光流转,虽是带着怒意,却璨亮水润。 纪为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及时住嘴了,莫名的有种颤栗发麻的感觉。 他眨眨眼,忽视这种异样,沈华浓已经背对着他朝前去了。 他讪讪的收回想要抓她的胳膊道:“那你快点儿啊,本来那些成分的活性就在下降,再耽搁下去,那些成分就消耗了,我真提不出来了……小沈同志。”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第18章第一份 没走两步,沈华浓又回头瞅瞅纪为民,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于是当他和围观群众面,又从包里将那绿莹莹的罐头瓶拿出来,仰头喝了几口,一瓶就剩下三分之一了。 纪为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什么啊?有股味啊好冲啊......是不是就是这个?你倒是给我一点我去化验啊?” 沈华浓道了句:“你先等等啊,一会出来说。”就直接进了厕所了。 这么快就让他猜到原材料,都化验出来了,她还怎么要好处呢? 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就不珍贵了。 也许有人会说,早一分钟弄出来就能多救活几条人命。 可别人是能活命了,她和沈克勤父子还得待在红星公社挑粪,手无寸铁的面对霍庭的打击报复,只有等死的份。 没有好处,一切免谈。 纪为民在外面急的走来走去,守在厕所门口心急如焚的催她。 而厕所里又是另一幅场景。 有几个女人跟着沈华浓进来了。 除了袁秋分、之前沈华浓在楼梯间遇见的那个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还有几个生面孔。 而厕所里本来就有五个妇女,见大家伙都围着沈华浓,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风,一起看着沈华浓,将她围在中间了。 沈华浓扫了一圈,觉得有点儿好笑。 医院的厕所里面是流动冲水,虽然比乡下地头的要好得多,但这也不是啥好地方吧。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按理说吧,袁秋分跟沈华浓最熟悉,可她只抿着嘴一副想说话,但是又想沈华浓自己主动去跟她打招呼的扭捏样子。 沈华浓心中冷笑,一个在自己家里都没有话语权的女人,她才懒得惯她。 倒是那个之前跟沈华浓有一面之缘抱着娃的严满香先开口了。 “妹子,我姓严,是五潭乡永安公社一大队鲁家湾的,我夫家姓鲁,你看这是我的介绍信。” 沈华浓没接,只瞟了一眼,对方要说什么她心知肚明。 “严大姐,你有事吗?” 严满香继续道:“刚才那个纪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不是你那个草药真有效啊?” 沈华浓心说,当然是啊,杀灭疟原虫的效果是百分百啊。 嘴上却犹豫的道:“有没有效果的我还真是不知道,医院这也没有确定吧,不过我这两天家里没人,自己又没有力气,就没开火,只早上喝了点白粥加红糖,除了这个,也就只有这口药了,别的什么都没有吃。” 严满香和围观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秉持观望态度,只有严满香上前。 “那应该是草药的作用啊!妹子,你看能不能行行好,给我一点?我看你瓶子里还有不少,我给钱跟你买,还有粮票,都行,我带了鸡蛋都给你。 我家的细伢子实在是扛不住了,医院也说只能用特效药,再等下去也抗不了多久,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的,我们也没有那个钱去省城治病。” 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诊断书给沈华浓看,“我真是没有法子了......” 沈华浓看了眼,是黄玲燕写的,她的字很端正工整,一目了然。 恶性疟疾,并未感染并发症,也没有提及并发症征兆,症状远不如霍志高严重。 可以给她试一试。 “反正这也不值什么钱,我带的还没有喝完,给你匀点也无妨,不过,严大姐,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是你自己求的,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知道, 而且我喝了这个药一天就上吐下泻好几回了,要是,我是说万一啊,没效果,或是你伢也拉肚子出了问题,你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严满香迟疑了一下,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一连声的保证:“那哪能呢,我现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能治好最好,真治不好也是我们的命,我怪到你头上那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妹子你放心,大姐也不是那种丧良心的人。” 见沈华浓还有犹豫,她又道:“不然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写个保证书,他上过高小,会写字的,再不然让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 还在观望的几个女人也没有人应声。 这种事,谁愿意给人担保做证?真出了人命,那就是自找麻烦。 沈华浓心中鄙夷她们,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答应了。 “人命关天的事,严大姐你也别怪我慎重,就是人家医院在开刀之前都得让家属按个手印,对吧?” “是这个理。” 严满香抹了把泪,也不提让沈华浓跟她出去的事。 开玩笑,要是现在出去了,就拿一小罐头瓶够给谁喝的? 而且,门口还守着一尊门神等着要拿去化验呢。 去找到沈华浓说的医生开药当然也可以,可那那不还得耽误大半天? 生死关头,半天是很重要的。 沈华浓就是喜欢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省事。 人有私心很正常,这是本能,只要在底线范围内就可以了。 严满香独自出去让自家男人写保证书去了,她回来的很快,沈华浓刚将头发重新耙了一遍,她就抱着孩子,带着保证书回来了。 那保证书上连红手印都盖上了。 “妹子,给,你看看,还要点儿什么不?” “没有了,严大姐,这瓶就给你。” 于是,两人就在厕所里完成了这一场简单的赠药仪式。 至于钱和粮票鸡蛋什么的,沈华浓一样都没有收。 一旦运作得好,她能得到的回报远非这点儿东西可比的,还在乎这点东西,没得让人觉得小气。 再说了,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将这一大瓶再都带出去的。 黄花蒿村头村尾犄角旮旯都能长,下湾村就到处都是,这种植物的气味又很浓烈冲鼻,很有特点,认出来太简单了。 如果全部交给纪为民,他不用化验都能猜到原料了。 是得给他点儿拿回去做研究,但量得小到他有疑心却又不能确定的程度,这才是沈华浓的打算。 比起他自己猜出来,肯定还是她告知他......大众更好。 严满香感恩戴德,也顾不得这里是厕所,直接将昏睡的孩子弄醒了,“二毛,喝了这个就好了,别吐出来......” 在厕所众人的围观下,这孩子倒也听话,一气喝下了近一半,才偏了偏头,要将瓶子给推开。 严满香继续哄,这次瓶子直接见底了,也就剩下玻璃避上沾了点儿。 这一瓶能装两碗,沈华浓是分三顿喝的,不过这瓶是她稀释过的,喝这么多倒也不妨事,因此也就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第19章悄悄留个坑 严满香给孩子喂药的时候,另外几个妇女就眼巴巴的瞧着。 既想让人给留点,要是有效没求点岂不是可惜? 可,又怕万一没效果呢,或者有不好的效果呢? 这臭烘烘的绿水儿,谁知道是什么呀。 毕竟医生也没有确定啊,众人的表情十分纠结。 袁秋分就是其中之一,见沈华浓只顾着跟严满香说话,都没有搭理她,一脸的幽怨。 似乎还想怪她不顾亲戚情分?最后瞪她一眼,跺了跺脚就出去了。 严满香喂完药,沈华浓就准备出去了。 边往外走边交代:“严大姐,你先看看效果吧,要是还想要药的话,可以去红星公社第二大队下湾村找我,我叫......” 严满香顺势接话:“沈华浓嘛,我刚才都听见了,红星公社我知道,回我们大队还得路过你们那呢,我们离市里有三十多里路了。” 沈华浓点点头:“那好,我还有点事,先就这样了。” “哎!” 严满香说话的功夫,就将罐头瓶子收了起来。 这年头两个罐头瓶回收都值一分钱呢,不卖就是留在家也能派上不少用场,出门戴点水,留着装个调料,做点酱菜酸菜都可以,可自家孩子对嘴喝过了,她也没好意思还回去,只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再找机会还了这份人情。 两人这就一前一后出去了。 另外还有六个妇女面面相觑,也跟着出去了。 其中有两个妇人都跟着大部队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她们是真的来上厕所的,正经事没办呢就被带偏了,现在又匆匆忙忙折返回来。 门外,纪为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迫不及待的催着沈华浓把药汁拿出来给他研究研究。 沈华浓这次倒没有再故意拖时间。 不过,还是被拦下来了。 因为特别能胡搅蛮缠和拖延时间的人来了! 袁秋分带着霍麻子从后面追了上来,霍麻子怀里还抱着霍志高,气喘吁吁的道:“婶子,婶子......” 一副尴尬欲死但又明显有求于人,还指望对方先开口的样子。 一家子都是一样的德行,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来她之前对他们太客气了,才让他们产生了什么错觉。 沈华浓客气疏离的道:“有事?” 霍麻子犹豫了片刻,纪为民正不耐烦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才垂着头道:“就那药的事,婶子,那药真的有效果?” “还不知道。”沈华浓顿了顿,又说,“毕竟以前吧,我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也没有好好学过草药,有几分作用真的说不好。” 霍麻子张了张嘴,一时无法接话。 这可是他昨晚上甩给沈华浓的话。 当时沈华浓还想给他匀点儿药来着,可反倒是被他给刺了一顿。 现在人家一巴掌还回来,他也只有受着了。 倒是纪为民很有兴趣:“你以前学过草药?” 沈华浓点点头,也没有多谈。 转向霍麻子,也没有打算太为难他,直接道:“你是想弄点儿药给你孙子吧?” 霍麻子腆着脸点点头。 沈华浓又说:“我也不是舍不得这点草药,也绝对不是要诅咒你孙子,只不过,我真心担不了这责任。” 袁秋分低声不满的插嘴:“那之前你怎么给人喝了?” 沈华浓瞥她一眼,真是神烦这个妇女。 “人家严大姐写保证书,找证人,还发毒誓说生死自负不关我的事,你敢吗?” 袁秋分显然不赞成,还想说什么,沈华浓没有给她打岔的机会。 “她家孩子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你家还可以找霍庭想法子 去省城,去省城之前喝了药,万一病情加重了算谁的责任?” “你乱给药不怪你怪谁?”袁秋分嘟囔了句。 沈华浓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 纪为民双臂一叉环在胸前,“你这位女同志,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指责了,袁秋分的脸色很难看,她虽然不服气却也没有跟纪为民争辩。 沈华浓也懒得搭理她,只看向霍麻子,“你呢,怎么说?” 周围还有不少人,都是想看沈华浓手中是不是真的有能够治疗疟疾的好药,霍麻子被人围着,不吭声了,只神色不虞的扫了眼袁秋分,怪她多嘴多舌。 这时,李素梅手上端着个医用白瓷盘从旁边经过,正好听见了袁秋分的话,掐头去尾也能猜个正着。 当即嗤笑了一声,道:“要是人家不给你药,后来证明这药真的有效果了,你是不是还得怪人小气?” 袁秋分抬头在人群里寻到李素梅,抿着嘴没吭气。 不过,从她的表情里很能看出问题的。 李素梅直接跟沈华浓说:“看到了吧,她就是赖上你了,真是不讲理,现在是不管你给不给药,人家都有话说。不给是见死不救,给了不保证好是乱给药,都是你的错呢。” 沈华浓谢过她的好意。 她不瞎,自然也看得出来。 她用关爱智障的耐心和态度对别人,可太过度了,智障却将她当软柿子捏呢。 李素梅都骂到她脸上,袁秋分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说到底,还不就因为她在身份上先矮了一头。 沈华浓没有再跟这种人继续耗下去。 他们想坑她还真没那么容易。 不管给不给药都是错,那她还是给吧。 她从包里将最后的大半瓶没有经过稀释的药汁拿出来,朝霍麻子晃了晃。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昨天我就说给高高匀一些,今天来医院想着没准能碰上,我特意多带了点,这些你们就拿着吧,喝不喝你们自己看着办。” 霍麻子盯着瓶子没有动。 袁秋分伸手就要接过去。 “收了要喝可以喝,不喝随时扔掉。”这会儿她想得十分轻巧。 正要接过去的时候,沈华浓又收回来了。 看看一旁纪为民眼睛都发光了,不等他开口,她主动道: “我今天带的不多,就剩下这些了,这是够我喝两顿的,现在都给人了,万一有效果呢,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只能先给你一点去研究一下成分,看之前的抗疟因子是不是因为这个,要是真的是,我告诉你原材料。” 纪为民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喜形于色道:“好好好,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去化验了。” 说完,就朝李素梅要了个没开封的注射器,抽了一管子进去,拿着就迫不及待的跑了:“我先去化验室,你先在等我一会,可别急着走啊。” 没等说完,人已经跑没了影了。 沈华浓将盖子扭紧了,递给袁秋分,又重复了一遍:“给,喝不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袁秋分接了过去,正想打开来看看,这时她丈夫霍国栋一脸狂喜从楼梯口跑过来。 第20章女主陆柏薇 霍国栋还没有到就开始嚷嚷了:“爸,有消息了,咱们现在去车站,一会有车去省城能顺道载咱们!” 霍麻子顿时精神了,“找到你幺爹了?在哪家医院?” “这倒不是,”霍国栋边喘边道:“说庭叔昨儿半夜就离开医院了,现在还没有回去,是以前那个小陆,” 他舔舔唇,声音有点发虚。 “是来过咱们大队的那个女知青小陆接的电话,也是她给找的车,她说她有个朋友在咱们市兽医站上班,正好有车要去省城拖物资回来,她可以打个招呼,载我们去,刚才我等了一会,她回电话来说已经说定了。” 霍麻子已经抱着孙子大步的往楼梯口走了,边走边问:“哪个小陆?” 问着话,眨眼就已经拐弯了。 袁秋分赶紧将手上拿着的东西,包括那只罐头瓶都一股脑的塞进胳膊肘上挎着的篮子里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霍国栋的声音有点含糊,距离也远了,听不清楚了。 不过,沈华浓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哪个小陆? 不就是原小说中的女主角陆柏薇嘛。 她曾经在距离红星公社不远的小康公社当知青,霍庭的妹子霍秀英嫁去了小康公社,这两人就熟悉起来了,并且关系特别好。 后来霍庭回家探亲去看望霍秀英,就认识了陆柏薇。 还是陆柏薇主动两人才确定了恋爱关系。 但是好景不长,陆柏薇受不了乡下的苦楚,霍庭当时已经是部队里的营长,在城里也有战友可以帮陆柏薇回城,但是他不肯去走这个后门,这就让陆柏薇心里有了疙瘩。 而且霍庭这个人吧,不仅冷淡寡言,还常年忙碌不能陪伴左右,在缺乏沟通之下,当知青的又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事,陆柏薇就在一次回老家的时候,被在报社工作最会甜言蜜语的齐建国给哄过去了。 然后她就将正面临退伍的霍庭给抛弃了,毅然决然的接受了齐建国的追求,也接受了齐家给她找的工作回城去了。 后来齐建国露出真面目,陆柏薇所嫁非人,受尽磨难,陆柏薇死前落魄之际,又碰到霍庭,霍庭不计前嫌的帮她,她就后悔了。 之后陆柏薇死后重生,重生在已经抛弃霍庭回城嫁给齐建国之后,虽然时机不太好,但是重生不仅让她能够预知未来,把握先机,还变得比上辈子更加的耳聪目明、蕙质兰心。 她拳打渣男,脚踹渣女,还发家致富暗中低调敛财,在感情上,不顾一切的挽回霍庭的心。 而霍庭,他虽然曾经被陆柏薇抛弃,而且为人骄傲自尊心又强,但在被一段荒唐婚姻折磨过后,又逢旧爱的各种甜蜜攻势和全心付出,就连跟前妻生的女儿昭昭都被陆柏薇收复了…… 最后陆柏薇当然是金城所致金石为开,霍庭没有再坚挺多久,重新爱上她,变成铁汉柔情了。 陆柏薇事业和爱情获得双丰收,走上人生大赢家! 现在,是重生的陆柏薇刚摆脱了跟齐建国的不幸婚姻,恢复单身之后回来准备跟霍庭重修旧好来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霍庭他的杀父仇人是他的挂名岳父沈克勤,将两人都变成单身只是一个开始,这不就开始找同盟了。 小说中,霍麻子一家本来对抛弃霍庭的陆柏薇也是各种看不顺眼,后来还是被陆柏薇的诚意收复了,成了陆柏薇跟霍庭感情上的助攻。 现在这一家子受了陆柏薇的恩惠,恐怕马上就会变成助攻了,比小说中发生的时机更早了。 人比人真是呕死人,没想到她给霍麻子的建议去打电话,而霍庭居然不在医院,反倒便宜了陆柏薇。 可霍庭他不好好看着昭昭,昨天半夜就走了? 他死到哪里去了?! 不过,沈华浓并没有怄火多久,就顾不上了这一件事了。 因为她听见了更让人糟心的事情。 李素梅安排她在护士值班室休息,值班室里除了她闲人一个,还有个留守小护士张小红,就是刘霞等人之前提过的很少回宿舍的那个护士。 这下午她留守值班室,负责整理材料和接听转达电话。 沈华浓到值班室之后没过多久,就过来一个叫孙刚的医生来取资料,看他对张小红的态度,沈华浓知道他是在追求张小红。 不仅话多,而且爱炫耀,跟花孔雀一样不时表现自己。 整个过程,沈华浓就在一边默默看着听着。 一开始,是张小红好奇的问了一句纪为民那边的研究结果,孙刚刚起了个头,张小红就情不自禁的夸了纪为民一句。 孙刚马上酸道,“还是设备好,那套设备医院专门从省里弄回来的,就是他一人在操作,换个人也能做到。” 说起那套设备…… 可巧不巧,那套设备正是沈克勤当年出国留学千辛万苦弄回来的精密设备,在国内也是领先的。 听他们的意思,竟市这边特设了一个专科研究疟疾的小组,除了本医院的精英,还调了省里的医护精英和设备,坐镇就近研究。 不过,这并不是沈华浓关注的重点,重点在于孙刚顺嘴说起的关于设备的原主人沈克勤的那些话。 “这个沈克勤听说医术还是不错的,在外科和制药方面都有两把刷子,可惜就是道德败坏,只一心捞钱,根本不顾病人死活的医生,毫无医德可言,只会为我们医护人员抹黑,是我们医生之耻 要是我就绝对不会……” 巴拉巴拉。 张小红呢,也是闲着无聊,就好奇打听八卦。 孙刚有心卖弄加自夸就说起了这桩事,只不过说的全部都是当初沈克勤被审查之后,报纸上胡编乱造夺人眼球的谎话。 而事实是怎么样的呢? 当初一个老农被水牛角顶破了肚皮,又踩烂了腿,在小医院拖了两天后被送到了沈克勤面前。 沈克勤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截肢,可那病人是全家的支柱,坚持不肯截肢。 他不答应,他的家属也死活不肯在手术单上签字。 沈克勤只能建议他们去别的医院。 后来这家人是走了,换了家医院,可最后这人还是死了。 也不知道是医生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就是有那么两个人,嘴碎提了一句:“如果你们去找外科一把刀沈克勤没准就保住命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然后死者家属跑来闹沈克勤了,怪他见死不救。 正好碰上全国大张旗鼓的抓坏分子典型,沈克勤被调查,随后在这家子医闹和无良记者歪曲事实的报道下,就变成了一心求财,草菅人命见死不救的败类医生。 后来虽然沈克勤还是被释放了,但这家报纸却并没有恢复其名誉,沈克勤也还是失去了工作,并在朋友的帮助下到了下湾村。 第21章改主意了 陈年旧事,事已至此,沈华浓除了唏嘘一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再恢复名声就可以了,她现在不就正在做么。 对于沈克勤的所为,或许有人觉得他不对,如果他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救回一条人命,但是沈华浓却觉得他并没有错。 而且她觉得孙刚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就算三观跟沈克勤跟她不同,可以质疑沈克勤的所为,但不应该缺乏最基本的判断力和良心。 大家都在医疗系统,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为难,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然而—— “……如此卑劣行径……就是医术再高也不能让他重回医院,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这种人断他手让他不能再拿刀都是轻的!” 孙刚说得口沫横飞,正义凛然。 “挺可惜的一个医生。”张小红看着空气中的唾沫,往后退了退。 孙刚一无所觉。 张小红忍无可忍,嫌弃的的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眼见对方还要再开口,她不耐烦了:“不管怎么说吧,他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吧,他是制药专家,要是能专心研究攻克疟疾也多一份力量。” 沈华浓看了她一眼,心情好多了,对张小红的印象顿时也好多了。 无耻之徒毕竟只是少数。 孙刚被怼了一句,脸上有些涨红,却还心有不甘继续梗着脖子跟张小红争输赢:“你说疟疾?就算是沈克勤能弄出药来了,也是根本不顾群众死活,以此谋利。 听说他现在的关系转到了我们市来了,到了乡下地方还是照样的见死不救,病人求他门口去,他都不肯给人包扎,还外科一把刀呢,他要是真有心改好向善……” 孙刚这种人,沈华浓大概明白他的心理,也许将别人抹黑了,就更显得他更白?也许赢了姑娘,就能证明自己口才好,有正义感? 不过,他说的有些话倒是不假,只是断章取义了,都是沈华浓玩剩下的套路。 沈克勤如今不会再给人看病了,求到他面前去他也不会看一眼。 而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又发生了几次农夫与蛇的故事,不仅他的手还被人恶意打断过打伤过,还连累儿女跟着遭殃,他就变了。 更让沈华浓觉得遗憾和痛心的是,如今沈克勤的手早就不如以前灵活了,对外科医生来说,手就是第二生命,他想在一心喜欢的医术上再攀高峰,恢复至以前的水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也许正因为有那些愚蠢医闹和不公正的评价,以及孙刚这样知情却故意昧良心不道德的人诋毁,才让沈克勤从一名医德兼备的医生,黑化、走上犯罪的道路。 她暗暗扫眼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中,还在夸夸其谈孙刚,心中一个计划慢慢成型。 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够改善沈家现状的机会了,她要万无一失。 她还想着等纪为民化验结果出来,就将药方成分公开交给医院,希望借此再将沈克勤推到前面来。 现在想来她还是图样图森破了。 有判断力的人,不代表就没有私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孙刚走了,沈华浓也坐不住了。 她跟张小红打听了一下,就急火火的去医院附近的供销社买纸笔。 钢笔和墨水都要票,沈华浓没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买高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好在白纸和铅笔并不需要票,铅笔写重一点想要擦得完全不留痕迹也十分难。 而且价格听起来也不贵,一张米长米宽的白纸只要一毛五,供销社还包切,可以切成很大一叠,买两张还可以送一个夹子,沈华浓直接买了四张,切出来一大摞了。 铅笔五分一只,买了一只,笔头上带了一小块儿橡皮,就不用另外再买了。 但是想想现在五块钱就能够过一个月,她手上还只有四块钱,这六毛五分钱生生被沈华浓花出了两万块的感觉。 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看看她买回来的是什么? 以前两万好歹可以买个包包,现在一只铅笔,一叠发黄能从纸面上撕下草丝还带着毛卷边的纸。 买完东西,沈华浓匆匆回了值班室,找张小红借了小刀将铅笔削好了,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写字。 张小红好奇的上前来看,沈华浓也不没有遮掩。 “你要笔可以跟我借啊,我这里有现成的,白纸不多倒是不能借给你。” 沈华浓头也没抬,“不用,都是公家的东西,哪能占公家的便宜呢。” 她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医院占她一点儿便宜,所以,还是什么都分清楚的好。 张小红闻言笑了笑:“这倒是,刚才就听素梅说你觉悟高。” 沈华浓:……你愿意这么想也没有错。 “你说黄花蒿能够治疗疟疾?那玩意我知道啊,我爸爸老家屋后面就有一大片呢,气味难闻又冲鼻子。” 沈华浓写完一张又换一张,边回答她:“虽然难闻点,但是我自己是真的觉得有效,刚才给纪医生拿去化验的药,其实就是黄花蒿。 我想着既然有效果,还是得让大家都知道,都试试看总好过等死的强,这药材是我爸爸给我开的,我来医院之前他就嘱咐我,要是有效果一定要将药方公开。” 说着她抬起头,看看张小红,有点不好意思的道:“现在物质和药品都这么缺乏,你们医院医护人员也都忙不过来,天天加班, 要是这个真的有效果,还能给你们也减轻点儿负担,我这也是大言不惭了,有没有效果还得等看纪医生那边的结果呢。”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苏了,饶是沈华浓脸皮厚,说完都不由得有点儿脸热。 但是,看张小红微变的脸色,她又心领神会,投其所好补充了一句:“要不是纪医生,我写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可真厉害!” 张小红一脸与有荣焉跟着夸了纪为民,“他是疟疾研究小组最年轻的专家,是从京市调过来的,听说……” 沈华浓也跟着附和。 几句之后,张小红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话给岔开了。 “可不是吗,从四月份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好好放过假,医院忙不开……” 第22章初见效果 沈华浓会说话,她听了高兴,也夸道:“你爸爸可真是大好人,以前那些老中医的药方都是不公开的,说是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要是真能救命,你们算是做了件大好事!” 沈华浓笑笑道:“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了。 沈华浓心里满是吐槽,面上却一脸感激,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哎哟,你这黄花蒿画的可真像……”张小红手上拿着水杯站在她背后看她写写画画。 沈华浓解释:“乡下人都容易将黄花蒿和青蒿弄混淆,这两种气味相近,长得也差不多,而且他们不识字,我画起来简单,也免得他们摘错了,青蒿我也是试过的,没有黄花蒿有效。 再说了,还有好些城里人可能都没有见过黄花蒿,说不定河边都有,免得他们光知道个名字到时候还得问别人。” 张小红赞道:“你可真是细心,这都想到了。” “应该的。” “我来帮你吧,我这会也忙完了。”张小红跃跃欲试。 沈华浓委婉的拒绝了,“不用啦,我自己就能画完,再说了你是为人民服务,忙完了休息一下才能更精神饱满的投入工作,我反正也闲着呢,忙不过来再找你帮忙。” 张小红被这顿春风化雨般的马屁拍得通体舒畅,只觉得找到了知音:“还是你能够理解我们医护人员,有些人真是……” 还没有等她吐槽完,沈华浓已经把一叠纸都全部画完了。 并且在这两个钟头不到,她已经用自己无时无刻都不经意表现出来的高尚情操,和润物无声的夸奖,让张小红——这个据说是高干出身的小姑娘对她和她父亲刮目相看。 当然,她并没有吐露沈克勤的名字,就等着日后打孙刚的脸。 孙刚这种人就该注孤生,还想追求条件不错的张小红? 沈华浓送他三个字:想得美! 别说张小红了,他配不上任何好姑娘。 她一定会将张小红从这朵烂桃花中拯救出来的! 这边她刚放下笔,甩了甩手,纪为民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张小红满面通红的接完电话,等挂断电话,一脸喜色: “华浓,真的有效果!纪医生说就是你给他的药材中有抗疟因子!他已经确定了!现在报告都打好了,就脸肖院长都惊动了,这会让你上楼去呢!应该是问你黄花蒿的事。” 沈华浓表现得比她更惊喜,顺带控制不住的姨母笑,“真的吗,小红!那太好了,纪医生可真厉害!” “是啊,我就知道他有本事!”张小红说完,才意识到可能被打趣了。 小姑娘脸皮薄,沈华浓在她嗔眼过来的时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张小红脸热,道:“你爸爸才厉害呢!这是你爸爸发现的,又不藏私,而且,华浓你画的这些也都能派上用场了!” “那也是有你的帮助,我留几张在这里,一会可能有患者来找你问,小红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些发出去再讲解一下?” 张小红一拍胸脯:“当然可以,我会说清楚的,还是让患者先到医院来检查,看情况而定,没有并发症,病情不严重的可以在家里自己准备药。 城里人不好找黄花蒿的,你爸爸会给大家免费准备一些,先到先得,地址这上面你也有写。” 沈华浓笑眯了眼,点点头,“对,那就辛苦你了,小红,你想的真周到,没有你们帮忙,我这真是什么都做不成!” “哪的话啊,你加油!” 两人兴奋的告别了,沈华浓自己手上也拿了一叠纸,上楼的时候碰见急急忙忙来找她的严满香。 严满香激动的面上都有些发红:“妹子,上面正找你呢,那个大胡子医生说你的药有效果,大家都想要呢!” 沈华浓“哎”了一声,仰头看看上面人挤人,顿下脚步。 严满香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瞅了眼,笑着解释道:“纪医生当时开门之后兴奋的吼了一嗓子,大家这才都挤上前去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是吗,这个纪医生还真是……” 沈华浓心里乐开了花,这就是她期待的场面。面上却有些无奈,“现在倒还不好挤过去了。” 严满香心有戚戚:“可不是吗,刚才医生听说我家细伢子喝了药,还给抽血化验了,说看看过了两小时还有没有有效成分在,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家你鲁大哥还被围着问呢。” 沈华浓将手中的纸递给严满香,“严大姐,这是我刚刚画好的,上面有字,让鲁大哥给念念,药材和注意事项我都写上面了, 我想纪医生找我肯定也是为了药材的事情,上面人这么多,我就不上去了,我上去其实也做不了别的什么,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发给人,给纪医生一张。” 严满香看看前方激动的人群,与有荣焉满口应下:“好嘞,我就知道妹子是个厚道人,不会藏私,你放心吧,交给我,大家都指着这个救命呢。” 说完又想到什么,拉住沈华浓的胳膊。 “不行,妹子,你不能就这么走啊,至少让大家都知道这药方是你贡献出去的……” 沈华浓真想对她竖个大拇指,严大姐果然是精明人。 不过…… 她摇了摇头,一脸啼笑皆非,丝毫不当回事的摊手: “算了,药真有效果就好了,别的我也不在意。” “什么贡献药方,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吗,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总不能看着大家死吧,再说我一人能做的也有限,后面还是需要医院,他们肯定比我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提炼出高纯度的特效药呢。” 严满香一脸不赞成,然而沈华浓主意已定。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要被打上廉价的标签。 再说,要将有效成分提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她之前所在的世界里,抗疟研究小组的成员们做了数百次试验,耗费几年才得以成功。 沈华浓心里笃定,医院就算是知道了材料也不会简单就能弄出成品药,黄花蒿的生长就快过季了,迟早他们会按照上面留下的地址去找沈克勤。 就算他们不去,总是会有人去的! “现在天也不早了,再待下去我都回不去了,严大姐,你就帮帮我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满香只能无奈放人,嘴上还继续低声劝着:“你这妹子真是实心眼,这说不定能够让你家里好过一点,大好的机会。” 楼上已经有人探出头往下看了,沈华浓冲严满香摆摆手,飞快的折返回去了。 路过护士值班房给张小红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这时外面正是晚霞光最绚烂的时候。 第23章白莲花不好当 夏日昼长,沈华浓估摸着距离天黑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十里路走回去应该也差不多了,虽然又饿又累,她还是打算回去。 她手上的钱倒是够住招待所的,只是计划失策没有准备好住店的介绍信。身上也没有粮票,吃饭都不成。 回去的路上倒是比来的时候运气好,正好碰上一辆骡子车主动载她,车夫就是刚刚从医院出来的,正好车上还有认识沈华浓的。 沈华浓并没有打算蹭车,没想到人家主动招呼她。 在车上,沈华浓也知道了她离开医院之后的后续。 “……纪医生确定了你那药是有效果的,说是过了两个钟头都是有效的,医院那个肖院长还说是要提炼出来做特效药,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臭这么苦了,还说要感谢妹子呢,没想到你这悄悄就走了。” 沈华浓:“应该的,就是臭蒿子,哪里值当居功呢。” “对了,妹子你画的那个黄花蒿跟我们说的野茼蒿还不一样?” “这路边就有呢……哦,不是这样的?是这种,你别说啊,你不画清楚,我还真不知道,这两个乍一看也差不多,回头我跟村里人都说一说,有病没病喝点预防着也好。” 路上说这话,很快就到了下湾村。 这一骡子车的人要去更远一些的公社,沈华浓正想下车,被热心人给留住了。 “也就是一脚路,我们送你进村吧,拐进去也不费什么事。” 投桃报李,沈华浓又给他们强调了一下用法。 “好的,记住了,不能熬,只能搅碎了喝冷的,拉肚子都是正常的,严重的还是送医院,谢了啊妹子。” 等交代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 这时,天已经擦黑了,正是辛苦了一天的农民收工回家的时候。 看见沈华浓坐着骡子车回来,车上的人待她态度又好,不少村民还诧异的伸着脖子看向这边呢。 沈华浓在人群里寻到队长霍国安,急急忙忙喊了“停车”,赶紧将黄花蒿的事情给霍国安说了声。 没道理外面村的人都知道了,自己村的还不清楚。 哪怕他们对沈家人的态度完全称不上友好,沈华浓如今也只能边咬牙边笑。 所以说,白莲花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之前也是不确定不敢乱说,我爸爸说得慎重,不能草菅人命,今天人民医院的纪医生说是有效的……” 有一整车的人给作证,霍国安满面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消息转达到了,至于之后霍国安会怎么做,就不需要沈华浓再操心了。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今天在市人民医院的患者都来自竟市各个乡镇,这个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竟市重灾区的各个角落。 还有张小红这个高干子女在,听说她爸爸是市领导……沈华浓心里可惜如今没有网络,也没有水军造势,不过,她心中也笃定,这消息早晚也会传到其他地方去的。 她写的那一沓子纸和上面的地址,也会伴随着这则消息传播出去。 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沈华浓谢过了送她回家的热情别村村民,回到家之后就摊在床上了,本打算等缓缓就起来做饭洗澡,哪知道,眼睛一闭直接睡过去了,还是被饿醒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不过实在是太饿了,今天的药也还没有喝,她将头发随手一扎就点着煤油灯起来了。 等她开门准备去厨房的时候,发现天井里有个人。 昨天才被吓了一通,今天又是被吓得瞌睡全部飞走了,哪怕她会点儿拳击,也不经这么吓的。 沈华浓暗暗将门栓拿在手里,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沈明泽从天井中一颗桔子树后的阴影里走出来:“我。” 沈华浓长舒一口气:“哥,是你啊,你真是吓死我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 沈明泽低声道:“敲门?我还怕你大棒子飞出来轰我呢。” 沈华浓:“……哥,你一定要拿话臊我吗?老在翻老黄历算旧账有意思吗?” 大家都是死到临头的人了,就不能愉快的和谐相处吗? 沈明泽哼了一声,也没有多啰嗦,问道:“今天你上医院去了?医生怎么说的?病情怎么样?” 沈华浓面上带了笑意,“哥哥是在担心我吗?” 青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谁担心你了,要不是爸非要我来问问,我才懒得来,你当我一天到晚跟你一样闲的。” 沈华浓浑不在意,依旧是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要不承认的样子。 这就已经将沈明泽气的不行了。 “我差不多要好了,病情不是很严重,你跟爸说让他别担心,今天医院也证实了黄花蒿是真的有作用。”她一边说着话,边放下了手中的门栓,“哥,你进来坐会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沈明泽还想说点什么刺她,见她已经走进了没有锁门的灶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刚进门就见沈华浓站在桌边眼睛盯着柴禾间的门一动不动。 “你……” 沈华浓冲他摇了摇头,指了指柴禾间,然后无声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明泽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方才手指过的地方。 黑森森的柴禾间小门里,有极细微的声响传来。 柴禾间是个用泥砖混合堆砌起来的隔间,下方有七八十公分的高台,是囤柴禾用的,对着灶膛开了个能够容两个人钻进去的门,坐在灶前生火只需要伸手就能从这小门里拿柴禾出来。 很方便也能避免灶膛里的火星子窜出点燃屋里存储的柴禾。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就是有一点问题。 一般人家的厨房都是不上锁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搬到堂屋去了,厨房里只有张小凳子,和一点儿柴禾,那点柴禾钱还不够买一把锁的,所以柴禾间里面要是真藏了人,也是可能的。 沈明泽刚弯腰抄起灶膛门口的小板凳,就见自家妹妹已经举着煤油灯上前去了,沈明泽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后拉。 沈华浓冲他挑眉,视线盯着他抓她衣袖的手,表情嘚瑟得让沈明泽无语。 他眼神一厉。 沈华浓已经偏开了视线,二话不说,直接就手将煤油灯丢进柴禾间了,立时一股烟飘了出来。 第24章有贼上门 沈明泽看的眼皮一跳,心中一紧,“你……” “哥哥,帮我把厨房的门卸下来堵住这个柴禾间!” “浓浓,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沈明泽阻止,声音虽低,但一着急,就连她小名都喊出来了。 沈华浓冲着他笑得眉飞色舞:“里面就一点柴禾烧了也不打紧,再说了谁说里面就一定是人,也许就是哪家的猫狗没有看好跑进来了呢,不烧他难道我还进去抱他出来啊!” 话音刚落,从里面窜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直接扑在地上打滚,他的衣服上都有火星子了。 沈华浓咔咔抱拳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然后一把抢过沈明泽手上的板凳,略略弯腰对着那个打滚的人影就是一顿狂抡。 “要打死人了,别打,别打,饶命……” 对方被揍得满地打滚也没有敢大声嚎出来。 这黑灯瞎火,一个大男人摸到一个独居女性家,藏在柴禾间,还能是干什么好事? 只要一嚷出来,沈华浓固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同样的,对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你当斗破鞋,抓奸是闹着好玩了? 鬼鬼祟祟的贼人令人气愤,妹妹的表现也让人震惊。 沈明泽也算是见过不少黑暗世面的人了,面上的神色很快就完成了从震怒到惊讶,最后变成了木然的转变。 觉得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就收回了视线,逡巡了厨房一圈之后,在墙角找到一只大水缸,里面还有半缸子的水,他全部倒在放在一边的水桶里,拎着桶钻进了柴禾间。 里面大多是沈华浓前几天才买回来的棉花梗,因为近来天天下雨,并不是很干燥,不太容易点燃,等他轻松灭了火出来,沈华浓的单方面斗殴也已经落幕了,正掐腰在大口喘气。 沈明泽看了眼地上还抱着脑袋哼哼的男人,马上就认出来了。 是副队长李保家。 要说整个下湾村里沈明泽最厌恶谁? 那必须是李保家啊! 每次上面来检查,大队就会给他们这些做过错事的坏分子开教育大会。 怎么教育? 就是让他们处在临时搭建在晒谷场的高台上,听群众找出他们的缺点进行数落,让他们加深印象,以后可别再犯。 每次受教育的时候,也就属李保家话最多,哔哔的时间也就最长。 他瞎哔哔到声嘶力竭情绪上来的时候,沈明泽几个还得挨上几脚和几巴掌,连躲都不能躲。 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沈明泽想也没想接下来的后果,大步上去对着李保家的肚子就狠踹了他几脚。 李保家闷哼了几声,捂着肚子掀开眼皮看他。 沈明泽冷笑了声,抓住他衣领,又往他嘴上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沈华浓也没有拦他,让他出气和帮着自己出气也都是理所应当的,谁让他的身份是自己的哥哥? 跟沈华浓一样,沈明泽此时心里戏很多,但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声,就怕惊动了左右,为了个李保家再将自家兄妹拖下水就不好办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了,一个拿抹布将李保家的嘴堵上,另一个回屋找了一卷麻绳过来,两人齐心协力将李保家捆了个结实,然后拖着他就从厨房出来了。 沈华浓低声道:“去河边。”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拖着李保家摸黑去了屋前不远处的河滩子上。 “你跑到这里想做什么?”再也没有顾忌了,沈明泽恶声恶气的问李保家。 沈华浓对李保家来干什么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白天她才教训了李保家一顿,这厮怕是真的担心以后当不成男人了,再加上她还威胁知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他肯定不敢明着跟她打,那么就只能来暗的了。 事实上,也跟沈华浓猜的差不多。 李保家是来放火的,他也没有打算将沈华浓烧死,就是想着等她心急火燎跑出来,他再趁乱混进她房里拿了她贴身衣裳,将她贴身小衣裳挂在村口去。 结局会如何呢? 沈华浓肯定会被当伤风败俗的破鞋,霍庭也不会再要她了。 而大家也只会当这场火是她不守妇道勾搭了谁,被人家里人报复了。 最终只能是她活该,不会有人再追究。 等她没有依仗了,这时候他李保家在出来威胁她一番,不怕她不给自己治病,不怕她不受自己摆布,她就算是捅破了他的那些丑事,也得有人相信啊! 而且李保家自持做的隐蔽,不信她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只可惜,运气不怎么好。 就在他刚准备要行动的时候,沈明泽来了,还一直徘徊在门口不肯走。 沈明泽刚到下湾村的时候还是个文弱少年,但是他做了几年粗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的,他居然还越来越结实了。 不仅个头压过李保家一头,力气那就更不是从以前就开始偷奸耍滑的李保家可以比的。 更别说两人还有仇,李保家又不傻,也知道被沈明泽抓住的下场,所以他躲进了柴禾间里,就有了现在的下场。 等他在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狂揍下,将前因后果就连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沈明泽气不过又狠踢了他几脚。 沈华浓站在一边看着,从头到尾也没有阻拦,只是怕沈明泽打死人,才不怎么走心的拦了一声。 “好了,哥,这种人打死了也是麻烦。” 沈明泽这才愤愤住手了,喘着粗气,看向妹妹的神色很是复杂:“以前刚到下湾村他就欺负你,你怎么不说?” 现在她挂着霍庭媳妇的名头,李保家还是敢如此欺负她,听李保家说到两人以前的恩怨,他就知道,她还跟着他们的时候,也没少被欺负。 他的愧疚毫不掩饰。 沈华浓又用大度的言辞往他心上补了一刀。 “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能够应付。” 沈明泽气的拳头捏的咔咔响:“你的应付就是嫁给霍庭,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结果呢,霍庭管你了吗,你就是落得个笑柄!你有没有一点骨气啊沈华浓!” 第25章苦情计 “还是有用的。”沈华浓垂着眼帘,悠悠的道,“至少这三年,他没敢。” 说完,她抬头迎视快要被气的原地爆炸的沈明泽,继续给他一击,“别人也没有敢。” 别人…… 还有别人!! 竟然还不止一个! 沈明泽呼呼直喘气。 两人默默对视,很快他就垮下肩膀来了,除了眼睛里泛着红,整个人像是被戳破了气球,瘪了。 那段时间全家兵荒马乱,母亲去世,父亲差点坐牢,虽然出来了,但是却天天挨批斗,还得干重活脏活,伤了手又病了一场,而沈明泽自己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变故,也忽略了妹妹。 不然呢,如果妹妹不嫁给霍庭,就靠他们一家三口三个坏分子,又能怎么对抗? 豁出去闹? 还是干脆赔命打死李保家? 还有别人呢? 就他妹妹的这幅长相……沈明泽这才注意到她土里土气的打扮。 是啊,还是有用的。 不然,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放弃了从小青梅竹马的陈志,怎么会不要脸皮的嫁给霍庭,贴人冷屁股,憋屈的活着? 不怪她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不怪她跟他们划清界限,除了连累她,妹妹对他们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帮她讨回公道都做不到,他们还能做什么? 说不定这几个欺负她的败类,还会用他们来威胁她。 沈明泽蹲下来,抱着脑袋埋在膝盖上,恨得浑身都在哆嗦。 沈华浓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这对父子都很心软,这才几句话就已经忽略了女儿/妹妹对他们几年的疏远与凉薄。 虽然这正是她的目的,她正想借此赶紧跟他们和好。 可此时还是不禁有点唏嘘,也有点儿……羡慕原主了。 有真心疼爱她的兄长和父亲,这些都是她没有的。 其实原主过得也没有那么差的,至少不像她刻意引导沈明泽所想象的那么差。 除了受点冷眼,忽略那点确实消费不起的自尊心,她吃得饱穿得好,整天也不用干什么,霍庭的名字还是有用的,他在这下湾村里真算是权威般的存在。 好在,这些亲情现在都是她的了。 这时,沈华浓突然想到了原小说中,原主见到父兄尸体的时候,小说里写了原主的一段心理。 本来只是一眼扫过的字句,此时却诡异的变得清晰起来。 “她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恨这个连累她受尽屈辱的父亲,恨这个只会怪罪她却半点也帮不上忙的兄长, 扭曲的环境也确实扭曲了她的心,她恨不了时代,又不能恨那些欺辱她的恶人,她唯一能恨得理直气壮的,就是对她疼爱有加却无能为力的父兄了。 她以为自己心里是早就跟他们划清了界限,而不仅仅只是在行动上,可如今他们死了,尸体就在她眼前,她的心脏还是狠狠的抽疼起来,疼过之后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茫然。 那些遥远得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美好往事,划破这些年的层层阴霾,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后定格在地上那两具已经没有温度的尸体上。 她记起来了,她是有过亲人,有人疼爱的,也曾尝过被呵护成掌心宝的日子,就是地上这两个人,这两个被她抱怨过无数次的男人,给予她的。 可从今往后,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走了,她连恨的人都没有了,她终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在哭她的亲人。 大哭之后,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走到他们身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爸爸,哥哥,如果有来世,我想再做你们的女儿和妹妹,做一个孝顺的女儿,乖巧的妹妹。” 沈华浓一直十分理智的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以一个纯粹是完成自救任务,各种耍心机只求达到目的的态度,在对待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 此时,这段话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情绪又快又猛烈,冲击得她鼻头发酸,喉头一阵发哽,眼睛也湿润了。 她惶惶然低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正埋着头的名义上的兄长沈明泽,心里突然异常的难受。 很快,她就从这段凭空出现的情绪里,理出来最强烈的挠心挠肺的两种,一种叫做愧疚,一种是后悔。 “对他们好一点,别再让自己后悔,珍惜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这是她心底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 沈华浓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揉了一把脸,又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才从这种诡异的情绪里出来了,不过思绪却越发糊涂了。 这算是原主给她的告诫吗? 还是原主还没有走,依旧在这具身体里? 她恍恍惚惚的呆站了一会,思绪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 她下意识的循声望过去,就见黑沉沉的夜色下,一个黑影正手脚并用的往河坡上爬,再看几步开外原本李保家躺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顾不得再多想了,她大步冲过去就要将人再揪回来。 想要祸害她——虽然还没有得逞,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沈明泽比她的反应更快,他如猛兽一样一个飞扑上前去,几声悉悉索索的拉扯之后,他就拖着李保家一条腿回来,将李保家直接摔在了沈华浓脚下了。 天色太暗,沈华浓看不清楚沈明泽刻意遮掩的表情,但能够听见他话语中浓浓的鼻音。 “这种畜生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浓浓想要怎么出气,哥哥帮你。” 他哭过了。 沈华浓心里没由来的一软,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哥哥。” 沈明泽瓮声瓮气的应了,语气凶狠的道:“不如干脆打死他算了!” 按照他的想法,这种欺负妹妹的龌龊人死了才一了百了。 沈华浓还知道沈明泽不清楚的内情,她当然也知道李保家该死,死一百次都不够,但是他不能死在他们兄妹手上。 沈华浓给他出主意:“有时候死不可怕,活着受罪才是最可怕的,哥,不如咱们就按照他刚才自己说的来。” 第26章釜底抽薪 沈明泽看看歪勾着唇角坏笑的妹妹,虽然这样的妹妹很陌生,可他也没有多怀疑,只是心里更加沉甸甸的难受。 环境铸就性格,别说妹妹了,就是他自己,这些年也变了许多。 现在哪怕让他杀人,他也是做得出来的,更别提什么心里打什么坏主意了,他几乎每一天,就连做梦都在坏心的想着怎么报复那些欺辱他们的人。 他也很快就在沈华浓意味深长的笑容里,跟她心照不宣了。 是的,活着受罪才是最可怕的,那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憋屈的确可以将人逼疯,他自己就正切身体会着,不是吗? 李保家是想要让他的妹妹被斗破鞋......那正好也让这个牲口尝尝被当成流氓被批斗的滋味!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流氓,被判流氓罪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还得为他找个真正的破鞋配一配,如果能够捉奸捉双那就更好了! 沈明泽略一沉吟,心里还真的有一个目标人物了,也没有多推敲,他几年来第一次点头认同沈华浓:“好!不能便宜他!交给我来办!” 说完,还不觉得解气,又冲着地上的人狠狠的撵了几脚。 李保家在地上呜咽了几声,就被沈明泽弯腰摸到之前的抹布给堵了一嘴。 “浓浓转过身去!” 沈明泽要当好大哥,沈华浓乐得清闲。 她依言转身,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不由得觉得好笑。 对着暗夜里哗哗流动偶然闪着波光的河水,她真的笑了。 沈明泽又说:“好了,你走前面,我就跟在你后面,别往后看,免得污染眼睛长针眼,等你进屋了我再去办。” 沈华浓率先往前走,边走边道:“哥哥你也是学过医的,长针眼跟看了脏东西是两回事好吗!再说不看我也知道你把他衣裳撕了,你要将他丢到哪里去?” 沈明泽这几年是练出力气来了,不过扛着一个人,走的又是上坡路,这会儿也是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没好气道:“让你别看就别看!” 沈华浓佯作要回头瞄,他恶声恶气的道:“你再这样我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好吧,不看就不看。哥,你准备……” “这些脏事你少问,免得傻里傻气露出马脚来!我自有主意!” 沈华浓心说,把你骗哭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你看到我马脚了吗? 倒是她还担心沈明泽处理不好,反被李保家拖下水,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现在已经将人得罪死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必须要将他踩到泥里去,让他没有机会再翻身,比咱们还不如,不然等他缓过来我们就都得倒霉了。” 沈明泽道:“这还要你说。” 不过,他心里确实也没底。 瞪眼李保家,他一脸狠意,大不了将人丢进暴涨的河水里杀人灭口算了! 被剥了衣裳只穿一条花裤衩的李保家被他一瞪,顿时打了个哆嗦。 虽然这是七月天即便光着也不冷,可对方杀意太盛了。 他拼命摇头,想说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可惜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走在前面的沈华浓突然顿足。 沈明泽差点撞上她,骤然一停,李保家就被在树干上撞了一下,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哥,你可别出昏招,为这种渣渣赔命太划不来了,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黑暗都会过去的,你可得绷住了,我有办法,你听不听?” 本来吧,李保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原小说中,他是被女主陆柏薇揪出来的。 可现在为了自保,沈华浓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李保家必须提前死! 沈明泽将李保家放在地上,自己又严实的挡在他前面,才让沈华浓回头:“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我来参详参祥。” “我跟你说……” 兄妹二人之间的生疏感就在这一番秘密谈话中,悄无声息的淡去了。 沈华浓到了家门口,沈明泽压低声音道:“赶紧进去。” “哥,你办完事过来一趟,还有事没有跟你说呢。” 沈明泽嗯了声,看她进了门,屋里重新亮起了灯,才赶紧离开了,又摸到河坡子上,扛着被丢在这里的李保家匆匆而去。 过了大半个小时,村里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李保家那个混球,我早就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当了副队长芯子里还是个二流子死流氓, 现在好了,可算是恶人自有天收,这次办他一个流氓罪该是妥妥的吧?他怎么敢跟彭巧英一个七岁小姑娘做那事,提起来我都犯恶心!” “公社何主任大半夜的摸到李保家家里去了,抱着李保家的媳妇刘翠芝光屁股在屋里鬼混呢,被保乡起夜的时候给撞了个正着! 你们猜这是怎么着,人家李保乡三更半夜的怎么会跑去隔房兄弟屋里去?” “要我说,这些人都该去吃枪子儿!免得败坏了我们大队的风气!” “......” 沈华浓刚将静置了一天的荞麦粉浆虑了上层清水,倒进抹了一层薄油的锅里蒸上的时候,就听到屋后面传来越来越近的喧哗声。 她很快就辨认出来,现在正大嗓门跟人说着刚才的热闹的,是霍国平的媳妇蒋红梅。 霍国平家的前门跟霍庭家西厢的后门,门对门,两家也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 听着蒋红梅义愤填膺的声音,沈华浓完全能想象得出对方此时必定是眉飞色舞,幸灾乐祸的。 毕竟今天被一网打尽的几个——公社主任何胜利、李保家、李保家媳妇刘翠芝,都是蒋红梅看不上眼的,他们在下湾村也不受霍姓族人待见。 何胜利身为主任,是红星公社的皇帝,但是不是土皇帝,他是从上面调下来的,没少将当地的老少爷们呼喝训斥的得给崽子似的,可没办法人家官大,死死的压着他们。 而李保家被何胜利看上,硬生生的让他吹出来一个副队长当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下湾村一多半人家都是姓霍的,突然冒出个无赖懒汉李保家,这人没本事吧又好大喜功,现在在上面人眼里居然隐隐有压过大队长霍国安一头的趋势,让人姓霍的怎么想? 李保家媳妇刘翠芝倒不是本村的,跟村里人来往也不多,可蒋巧梅就看不惯对方那股谁也看不上眼的劲。 第27章曝丑闻 “平时搞得像她多能耐一样,还不是破鞋一双,自甘下贱,我就说那个李保家半点本事没有,何胜利怎么看上他呢? 还给他说了刘翠芝当媳妇,那刘翠芝人虽然不怎么样吧,但是模样配个李保家真是绰绰有余的。” “敢情人家刘翠芝是何胜利的人,何胜利提拔李保家这是给自己安置小妇呢,那李保家当了回绿头王八,那不得要点好处?” “你是没有去看哟,唱大戏都没有他们这么精彩的。”蒋红梅说着自己忍不住先乐了,“李家那边刚闹起来,上湾村那头就打过来了,这下好撞在一起了!” 现在何胜利和李保家的前途肯定是都没了,蒋红梅也不怕什么了,咋咋呼呼的声音比谁都高。 “就是苦了那个小丫头,这辈子沾上这档子事算是倒血霉了,以后该怎么说亲哟!” 沈华浓嘲讽一笑,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挨枪子吗? 李保家的确会挨枪子的! 沈明泽抬眼看看妹妹,蹙了蹙眉头,闷声往灶膛里加了一把柴禾,被火光映红的脸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浓浓怎么知道这些事?” 沈华浓抬头眨巴着眼睛,无辜的望着他:“哪些事?” 沈明泽盯着她,见她不动声色的,有些懊恼道:“就是这些事,你刚才都听见了!” 沈华浓故意跟快要炸毛的哥哥唱反调:“我没听见啊,我的注意力都在锅里。” 沈明泽气得压着声音低吼,“你怎么知道今天何胜利跟刘翠芝会鬼混到一起去?你怎么知道在彭家门口学猫叫,那个小姑娘就会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华浓!” 连名带姓的喊她了,这是真生气了。 沈华浓正要开口,沈明泽又暴躁的补充:“别跟我说你是猜的!” 大有她敢这么说,他就要揍她的架势。 沈华浓不以为意笑道:“肯定不是猜的啊,我又不是半仙,哪能这都能猜到!要是没点把握我让你去做这个干啥?我可真怕哥哥跟我生气揍我啊。” 当然是从小说里看到的,可惜不能告诉你。 但是她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是我偷偷跟着李保家发现的,他一直想欺负我,我总不能任人欺负吧!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些事,早上在小学后面李保家还想堵我呢。” 至于何胜利的那档子事,小说中是提到过,但是今天他有没有摸到李保家家里,沈华浓也不确定,只能说,他们太勤了,活该倒霉,也正好便宜她,一劳永逸。 沈明泽拿着火钳往灶膛里捣了捣,跟谁生气似的嘟噜:“我就知道是这样!” 捣得灶膛中的柴突然炸了一下,火星子飞溅出来,他急急往后退,见沈华浓一脸看戏的表情,凶巴巴的警告道: “以后别自己做这种事!万一被发现了,我看你怎么办?这些脏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沈华浓对着煤油灯照不到的昏暗角落翻了个白眼。 这就算是脏事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 她知道的绝对比今天吐露出来的更多。 算了,她还是成全一下沈明泽那点当哥哥的保护欲吧,就别吓唬他了,当个听话的小妹妹。 “我知道了。”她乖乖的放缓了语气。 沈明泽睨了她一眼,心中的气稍稍顺了点,语气依旧硬梆梆的:“以后有什么事情跟我说,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哥哥不生我的气,我才敢支使你啊!” 沈明泽嗯了声,兄妹俩一时手上都各忙各的,都没有再开口。 沈华浓一边揭蒸好的凉皮,一边在想今天晚上的事情。 她得捋一捋有没有纰漏的地方,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个败类连累了那就惨了。 至于沈明泽?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还得再缓缓。 先是发现妹妹的处境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好,又抓了李保家这个败类,然后妹妹告诉他李保家和何胜利的秘密,被他暗中捅破了这两对奸夫淫妇的好事。 李保家的靠山是何胜利,这下子两个人都垮了,再也威胁不到他们了。 李保家身上的伤虽然是他们兄妹打出来的,但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彭巧英跟李保家碰面之后,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沈明泽就引来了彭巧英的亲哥和叔伯兄弟们。 这些人一拥而上将只穿着大裤衩的李保家又暴揍了一顿,打得打得他老娘都不认识他了。 沈明泽偷偷在人群里看过一眼,李保家嘴都烂了,暂时是说不出话来了。 可,要是日后他指认他们兄妹呢?今天的事情做的也不是无迹可寻的,真要查起来...... 沈明泽揉了揉太阳穴,就听见沈华浓笃定的说:“哥哥别担心,李保家没机会指认咱们的。” 她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沈明泽心中一跳,不自觉皱眉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你明天你就知道了,先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明天他没机会告状的。哥,我有别的事跟你说,别尽说这些扫兴的事。”沈华浓将最后一张皮子揭起来,才道,“哥,别再添柴了,就这点火就够了。” 沈明泽不赞成的看着她。 沈华浓赶在他开口之前道:“今天人民医院有个医生用的咱们家那套设备,看清楚了黄花蒿中确实有成分可以吞噬疟原虫。” 沈明泽陡然坐直,小板凳不堪他这番折腾往边上歪了歪,他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干脆站起来。 “是真的,哥哥。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可以对抗任何疟原虫,”沈华浓看着他笑,“我已经将黄花蒿的作用和具体用法全部都传出去了,给霍国安说过了。”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我还写了传单画了图,一共发出去两三百张吧,上面留了咱们家的地址,还给人说好了,城里人要是没有条件找到黄花蒿可以到咱们家来领, 不过你放心,这些我去弄,不给你和爸爸增添额外的工作量。” 沈明泽呆呆怔怔一时回不过神来。 沈华浓拿锅盖盖在大铁锅上,又道:“我觉得吧,有时候不要就是要,这一时半会的,想提炼出高纯度的特效药来还不行。 黄花蒿也就是这几个月能用,想大批量的生产药剂,还是会求到咱爸这儿来。 你跟爸爸说一下不管别人怎么套话都不要说出提炼办法,日后,”说到这里她手撑在灶台上冲着沈明泽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日后就算是他们请爸爸去帮忙,也别一次就提炼出来。” 第28章一家人 “好了,哥,你别傻站着了,快帮我把桌子上的碗递过来。” 直到她拿着锅铲在面前晃了晃,沈明泽才“哦”了声,面无表情的拿了两个碗递过去。 他神色无比复杂的看着被热气氤氲的有些面目模糊的沈华浓,小声抱怨道:“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你还让我说什么?” 以前遭遇母亲去世和家庭变故,她突然就处心积虑嫁给了霍庭,如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骄纵娇惯的妹妹,变成如今这样小心谨慎,步步算计? 苦难催人成长,她嫁给霍庭的日子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难熬。 沈明泽垂着脑袋假装嗅锅里的香味,借着这动作,他抽了抽鼻子,又悄悄揉了揉眼睛。 他的这些自以为完全被遮掩的小动作,根本就没能逃脱沈华浓的视线,她默默的看着,也没有点破,没有再故意去逗这个脾气不好又爱哭的哥哥。 这一瞬间,沈华浓心里有种酸酸胀胀、涩涩暖暖的滋味慢慢涌出来。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了。 前世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以后她就是沈克勤的女儿,沈明泽的妹妹。 谁对她真心,她就对谁实意。 远处的喧哗声已经小了,灶膛里最后的火苗也灭了,满室寂静。 只有荞麦和面粉特有的香味,跟蒜子、老姜、酱醋的味道碰撞在一起,合成了一股浓郁的、诱人的香气飘散出去。 沈明泽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声,见妹妹没有发现,悄无声息掩去面上的不好意思,感叹道:“还是浓浓的厨艺好,妈妈的那一手你都学会了,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沈华浓不置可否。 所以说这就是宿命了,她连借口都不需要找就能够骗过最熟悉原主的两个人。 原主的母亲张秀云娘家祖上是御厨,在民国时候是开酒楼的,还接待过不少重要人物,其中还有宿敌倭国人,后来......不提也罢。 总之张秀云的手艺很好,也没少教原主,原主的手艺也是可以的。 背景跟沈华浓本身也差不多,也正因为如此,家里的调料还挺多。 不过,沈华浓觉得要跟自己比,那肯定是自己更厉害了。 她将凉拌好的南瓜腾叶也倒了进去,搅拌了一下,就往沈明泽面前推了推,“哥哥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沈明泽没有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自家兄妹,太客气了也不好。 哪怕再饿,沈明泽的就餐礼仪也很好,一小碗吃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 沈华浓自己也只吃了一小碗,算是尝了个味道吧,毕竟是夏天不好保存,她早上准备的时候是掐着自己的分量放的。 在沈明泽去处理李保家的事情的时候,她就将剩下的南瓜给煮熟了,拌了荞麦面,在锅里贴了南瓜荞麦饼,早就放在饭盒里。 她将沉甸甸的饭盒递给沈明泽,“带回去给爸爸当宵夜吧,他肯定还没睡在等消息呢。” 不等沈明泽拒绝,她就道:“我可能会马上跟霍庭离婚了,哥哥我还能回去吗?” 沈明泽并不觉得太意外,他沉默了一会,问也不问一句,只道:“要回来就回来吧,只要你不嫌苦。” 沈华浓意外的看着他。 他苦笑了声,道:“今天爸爸让我过来,除了问你的病,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跟霍庭有关的,爸爸说让你跟他离婚吧,你不主动说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了。” “爸爸说让我跟霍庭离婚?”沈华浓眉头微挑,“哥?发生了什么事?” 问话的时候,沈华浓心里就已经琢磨开了,是不是跟霍庭的父亲之死有关? 沈明泽烦闷的在前额敲了敲,苦恼的道:“霍庭今天找过我们了,他是质问爸爸,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怀疑爸爸二十年前撞死了什么人, 爸爸没承认,具体发生了什么,爸爸也没有跟我说,霍庭也很快就走了。他应该将爸爸恨上了。” 沈华浓“哦”了一声,眉心颦着。 在医院的时候霍国栋给霍庭打电话,就说他连夜离开了医院,原来他居然悄悄回来了,就这么等不及。 “浓浓,你别怪爸爸,他......” 沈华浓收回思绪。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生爸爸的气,就算没有这一出,我也会跟霍庭离婚的,而且以前的事情,老实说,哥哥,我相信爸爸,就算霍庭有铁证,我也相信咱爸,他不是做了却不认的人,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就算真的他做了不认,还能怎么样,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绑在一起的。 沈明泽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哪怕之前沈华浓表现得再老练稳重,也没有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更大。 “浓浓是真的长大了。”他叹道。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记恨着她的时候,一个人就这么悄悄的长大了。 沈明泽眼睛有些发酸。 沈华浓:...... 哥哥泪点太低,总是哭,还不想让我看见却掩饰不好,我该怎么办?! 装瞎呗! 见沈明泽垂头,沈华浓赶紧赶人:“哥哥你快回去吧,李保家的事情就别给爸爸说了,免得他担心,就这一两天就有结果了, 你也别放心上,你们明天一大早还得干活呢,没准还有人会找过来问黄花蒿的事。快走吧! 对了,哥哥回去的路上,也不用担心会被人遇见你过来这里的事,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就是互不理睬那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沈华浓!”沈明泽低声抱怨了一句,还是抿着唇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饭盒,很快就没入了黑暗里。 沈华浓:总感觉有眼泪在飞! 送走沈明泽,沈华浓烧水洗澡,忙完这些早就累的不行了,刚沾上枕头,就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除开她和住得稍远的几户坏分子,整个生产队——包括下湾村和上湾村中的几户,却在这天的后半夜差点闹翻了天! 七岁的小姑娘彭巧英被父母长辈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不用他们问话,只看看被打成猪头的李保家,她就哆哆嗦嗦的一股脑将知道的全部都招了。 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是重要信息还是被家里的大人清晰的捕捉到了。 然而,这一捕捉,直接将家长差点气得中风了! 第29章两个败类 “......一开始是春丽来找我的,她说李队长给糖吃,什么也不用做,就是让脱了裤子让他看,还让......我不敢,可是他说要是不答应他,他就扣家里的公分,扣钱,年底也不给肉吃,晚上有猫叫就让我出来!” 有这些就已经够了! 彭巧英的老娘气得浑身发抖,随手从地上捡了根干柴,对着李保家一顿乱打:“天杀的李保家啊,老娘打死你这个畜生!这还是个孩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不管李保家被打得有惨,反正从彭巧英开始,就跟挖出萝卜带出泥一样,一个女娃娃带出来一个女娃的名字来。 最后,霍国安阴沉着脸一数,一共有十多个女娃娃,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才六七岁! 这事发生都有快两年了,就是从李保家当副队长被何胜利指派去管着村小学开始的! “这件事队上解决不了,得送公安!”霍国安咬牙切齿的说。 队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两个是他霍姓本家,他作为大队长说破天去都难辞其咎。 处理败类是要事,后续安抚被祸害的女娃家属就更让人头疼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内里居然如此恶劣,如此龌龊,一开始就没有捂住,现在村里大多数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 这让那些受祸害的娃娃以后怎么办?她们再怎么嫁人?! 想起这些,霍国安拿刀生生剁了李保家的心都有。 对何胜利这个重用李保家、打压他的前上级,也没有好脸。 从何胜利被抓奸之后到现在这半天了,他也没有让人有机会找块遮羞布盖上,就这么赤条条的迎接村民鄙夷愤怒的注视。 肯定不能这样算了,霍国安只甩了甩手,暗暗使了个眼色,都不用招呼,这两人就被愤怒的村民给按在地上,打得奄奄一息了。 见差不多了,霍国安才出来阻拦:“别打死了,留着公安审判后枪毙!现在打死他们也是麻烦!” 有些人家为了自家娃娃的名声,并不想上报公安处理,可也没办法,捂不住了,更别说霍国安也没有打算捂住。 天还没亮,他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然后跟着公社的几个领导兵分两路,一路去镇上,一路直接上市里去了,没办法,他们这红星公社距离市里比到镇上还近。 这件事在村里快速的发酵着,一晚上时间几乎能知道的都知道了,李保家成了比村尾河堤下住的几个坏分子还要令人不耻的存在。 愤怒的受害者家属直接杀到李保家家里一通打砸,打砸之后还不能泄恨,脾气好点儿的回家抱着闺女、妹子哭骂、教训、亡羊补牢,脾气差些的,直接将平时疏于管教和关心的闺女往死里抽,边抽边骂。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家,也将自家女儿狠狠的教训了一遍,务必让他们受到深刻的教训。 李保家的老娘哭哭啼啼到村口跪了半天,被人唾了半天,正准备一头扎池塘的时候被李保家大哥和大嫂拖住了,一家子赌咒发誓跟李保家断绝关系,他死了也不会去给他收尸。 村里人稍稍平复了点之后,就绑了李保家媳妇刘翠芝出来斗破鞋继续发泄,李家人比其他人更恨也更狠,后来还是县公安局来人了将刘翠芝带回去调查去了,才算了事。 但这件事显然还不算完。 李家人跟李保家虽然断绝了关系,但连并几个旁支亲戚一样在整个大队里就低人一头了,尽量降低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火药桶,专门捡脏的累的活儿干。 沈华浓甚少出门,也听左右不在这件事核心的邻居议论了不少。 这些跟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她既不好奇八卦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别人,非要扯上点儿,那就是多了几个人分担爸爸和哥哥手中的脏活、累活,算是件好事。 于是,稍微得闲的沈明泽就有时间来找沈华浓了,他每次都是在得了点儿消息之后,忧心忡忡又气急败坏的过来,然后心情轻松中带着复杂的离开。 连续几次之后,他算是认清楚了,坏妹妹就是故意逗他,明知道他担心得要死,就是不肯主动全部交代,非得他问,她才回答。 不过,能够确定只有她欺负人的份,他就真的放心了。 沈华浓趁着霍庭还没有回来,看看柜子里的口粮和兜里的钱,本着吃不完花不完,霍庭回来之后就会收回去的念头,她也没有急着带病挣钱了,更别提省钱了,而是过起了短暂而清闲的养病生活。 时不时的,还能逗逗主动送上门来的哥哥,日子过得难得的惬意。 话说回来,从上辈子开始她忙着跟渣爹后妈斗,忙着苦练厨艺,忙着上学,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又莫名其妙奔到这里来接手了一摊子的事。 不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忙碌? 天还没有塌下来,再快也还有几天,沈华浓决定先养好身体再说。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中。 严满香使唤长子鲁兴中推着装满瓜果和鸡蛋的板车,来下湾村找沈华浓。 她是真心的想要感谢沈华浓,也知道点儿像沈华浓这样的成分会面临的处境,一心想要给她争脸,是以一路上恨不得敲锣打鼓,一路打听沈华浓的住处,一路高声的夸,恨不能将沈华浓夸成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人民英雄。 等看见霍庭家的屋子时,严满香身边已经跟了一群打听消息的村民了,有下湾村的,还有她沿路过来的时候几个村里跟过来看热闹的。 严满香高声谢过大家指路,见霍庭家大门紧闭,顺嘴问了从隔壁门探头出来看热闹的张环秀,确定沈华浓在家,只是住西厢,这才使唤长子从夹巷绕到天井去敲门。 沈华浓早上吃过饭,割了两篓子的黄花蒿放在沈家门口,这是防着有人来问,自己在医院说过的话肯定得做到,又割了一篓带回家喝了药洗过澡就睡了个回笼觉。 这会正睡得晕乎着呢,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像是有人在敲自家的门,她迷瞪了一会,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了,她这才穿了衣服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原本一脸不耐烦的鲁兴中看着屋内年轻女人的精致面容,面上呆了呆,眼睛都看直了。 沈华浓瞌睡被扰,看着陌生的少年打了呵欠,“你是?” 鲁兴中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看人看傻了眼,还被当场抓住,顿时满面涨红,结结巴巴道:“我是跟我妈,额,我妈要来谢谢你,谢谢你救我弟弟。” 说完手脚不知道怎么摆,还点了点头。 沈华浓一头雾水,鲁兴中正在暗恼自己发傻白痴的举动,又被她这一看,脸越发红了,急的抓了抓耳朵却更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他老娘总算从人群里出来了,将他从窘迫处境里解放出来。 “大妹子!” 严满香跟人群告辞,喜气洋洋的甩着膀子大步走过来,看到沈华浓目光顿了顿。 第30章第一份乡谊 屋内的年轻女人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额头上的刘海有点儿乱了蓬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黑发下是红润面色,迷蒙眼睛,小嘴像是菜园子里雨后沾了水的洋柿子,饱满诱人。 严满香没读过什么书,只上了一阵的扫盲班,这还是为了让自己在村里的妇女中间有权威,方便处理妇女工作才去学的几个字。 此时看见沈华浓,她贫瘠的词汇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妖里妖气。 以前严满香看见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的女人,背后免不得会酸一句妖里妖气,现在想来还真是太抬举那些人了。 什么是妖里妖气,她可算是知道了。 妖里妖气就是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那里,穿一件普通白麻布对襟的褂子,一条半旧不显身形的麻布裤子,就让自家傻儿子都看呆了! 根本需要那些花花装扮,只那双眼睛,看人就像带了钩子似的,勾人。 她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大步上前将脸红成猴子屁股,脚像是定住的蠢儿子挤开,暗暗拿手肘狠拐了他一下,站在沈华浓面前,才笑了两声。 一拍大腿,道:“妹子,你这是占老姐姐我的便宜的啊,我看你的年纪喊我婶子还差不多,那天你在医院一直垂着个脑袋,说实话都没有看清楚你的模样,那一家子还都喊你婶子,我还真当你跟我差不多,还真没想到……” 沈华浓见到她就彻底清醒了,见她目光中并无轻视,坦然的笑了:“严大姐就别笑话我了。” 说着话,她将屋大门往边上推了推,“进来说话?” 严满香“哎”了一声,冲身后吼了一嗓子,“大毛,快去把板车推进来。” 鲁兴中见沈华浓瞅自己,脸上红的都快着火了,心里怪他妈干啥这时候喊他小名,脚上却逃也似的出去了,等走出了天井,才暗暗懊恼不已。 没人理会少年心事。 严满香已经抓着沈华浓的手聊上了。 “妹子放心,你老姐姐我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哪会因为你长的好看就怪你的,我都明白的!” 说着一叹,出身不好又长这么个勾魂眼,是得掩掩,不然……岂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跟前凑? 要是夫家人再无能和不讲道理,那日子都不用过了。 心中感叹,严满香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今天我来是特意谢你的。” 严满香家的二小子鲁兴华的病已经明显的好转了,去医院化验的结果也出来了,疟原虫已经转阴,只要再养养就能恢复了。 因为沈华浓并未再去医院检查,这小子算是第一个有明确医学数据支撑的、仅仅靠黄花蒿就治好疟疾的成功者,在市里早就传开了。 沈华浓算是下湾村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恭喜严大姐,我这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儿疲乏。”沈华浓也是一脸喜色。 “那你可得好好养养。” 严满香早看出来这屋里就沈华浓一个,不过堂屋角落里倒是有一个藤摇床一个木架子车,显然都是小娃娃用的。 她心里好奇,却也没有乱打听,闲聊了几句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沈华浓要起身做饭留他们,她推拒了,赶紧招呼站在门口的蠢儿子将带来的礼搬进来。 “这是你大侄子,十四了,书念不进去,今年就跟着下地干活了,憨头巴脑的,也不知道叫人。” 鲁兴中暗暗幽怨的瞅他老娘,见沈华浓看过来,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怎么就是大侄子了! 然后又赶紧垂着脑袋将板车上的竹筐往屋里搬。 严满香才不管傻儿子,指着筐子跟沈华浓说话:“都是家里自留地种的,粮食被雨水祸祸了点,菜地里倒是存了点儿, 阴雨天那些菇子比往年生的好,发了一大片,这些家里吃不完,也不经放,给你拿了点,这跟你救二毛的命没法比,你可别嫌弃。” 沈华浓赶紧道谢,知道严满香是真心感谢她,也没有再往外推,将青菜蘑菇都放在麻杆席子上了,把鸡蛋捡进扁箩簸里,好把竹筐腾出来还给人家。 严满香拍拍她肩,嘱咐沈华浓好好歇着,说好下次带痊愈的鲁二毛过来玩,又留了自家的地址,这才走了。 沈华浓清点了一下这些礼物,青菜无非是茄子、豆角、西红柿、辣椒这些夏日应季的品种,数量不少,一两天肯定是吃不完了。 趁着今天太阳露脸,她将席子搬到天井里用三个长条凳架好,把茄子切成条,铺开晒着了。 洗了两个酱菜坛子,又烧了一锅开水,等水凉透了撒盐加大料辣椒花椒,泡了两坛子酸豆角,剩下的到倒是不怕坏了,留着吃新鲜的。 就着这股突发的勤快劲,沈华浓又找蒋红梅买了些茄子豆角晒干菜,跟新鲜食材相比,一些干菜也是别具风味的。 这个季节对于还没有大棚蔬菜的时代来说,是物质最丰富的时节,作为一个赤贫的人,得趁时节储存点儿食物,不然等到了冬天天天吃萝卜莴笋,她可受不了。 至于霍庭会不会跟给她粮食时候那么小心眼的不让她带走,她就顾不得了,要是错过季节就不好了,先准备了再说。 她花了两天时间来制干菜,而外面早先悄然走俏起来的黄花蒿,一时间备受追捧。 有人真的治好了病,一些原本还在持观望态度的人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治疗疟疾的西药虽好,可是太贵啊,而且药品稀缺,不一定能买到,如今有更加的廉价且高效的黄花蒿为什么不用? 好像是一夜之间,十里八村,到处可见收割黄花蒿的人。 有病治病,没病还能预防,反正这东西长得到处都是,就是费点力气忍受一下这苦臭苦臭的味道而已。 医院方面倒是还没有人过来找沈克勤,沈华浓也不着急,忙碌之余,做点儿好吃的,给沈克勤和沈明泽送去,父兄不肯收,她自有法子让他们吃到嘴里去。 从严满香来过之后,沈华浓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好了,之前的懒惫都一扫而空,精力十足。 现在霍庭应该也快带着昭昭回来了,得尽快找个事做,手上有钱,心里不慌,也能慢慢筹谋。 医院那边也隔了十天了,现在正是刘霞几个对她最惦记的时候吧,再晚点儿她们的热情磨光了也不好,还有医院食堂,应该也开始招工了。 第31章她有毒 一大早沈华浓就起来了,先去看看昨晚洗好沉淀着的三色粉浆,为了配色更好看,她用了面粉,黄豆面,荞麦面打算做三种凉皮。 这会儿粉浆已经静置得差不多了,洗漱之后沈华浓煮了一锅小米南瓜粥当早饭,往灶膛里添了几次柴的空档,凉拌了一道从门口河滩上掐回来的马齿苋。 随后从罐子里拿了两只咸鸭蛋去找蒋红梅换了一碗黄豆和七根黄瓜回来。 以前原主买菜换粮食也都是高价跟蒋红梅换的,黄瓜黄豆都是蒋红梅在自留地里种的,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价格并不贵。 今天蒋红梅手一抖,给沈华浓的已经不算少了,至少没有占她太大的便宜。 根据这分量,沈华浓判断蒋红梅的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或许是对自己有所改观? 不管怎么样,自己得了便宜,沈华浓不吝惜的道了谢,又约好下午再用鸭蛋跟她换点儿红薯,红薯需要提前去地里挖回来,还是早点预约的好。 等沈华浓端着菜回家的时候,蒋红梅才回过味来,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掉了,沈华浓那个女人嘴巴一甜,她居然就答应送给她一些芋禾梗。 这女人虽然没有隐瞒黄花蒿能治疗疟疾,但是她坑了他们老霍家的骄傲霍庭啊,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芋禾梗这玩意虽然生吃麻口难以下咽,但是可以做酸菜啊,蚊子再小也是肉! 蒋红梅因为这一把芋禾梗陷入了纠结。 沈华浓可不知道蒋红梅的烦恼,她已经开始做凉皮了,不管是去食堂还是吸引刘霞那几个小护士,这都事关自己的工作和日后收入,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半斤荞麦面能够做出一斤过点儿的凉皮——这种食物本来就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为了节约粮食而创造出来的,以沈华浓的本事加上现在面粉的质量,她可以做出一斤二两出来,这还仅仅只是凉皮的重量,不包括除去粉浆后剩下来的面筋。 黄豆面能够做出三两,再加上面粉做的面皮和面筋,又切了三根脆黄瓜切在里面,做出来一大瓷盆。 分了两大碗单独装着留给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中午吃,又烙了几个南瓜荞麦小饼,再次将自己弄得老气横秋之后,沈华浓这才拎着篮子出门了。 先去了村尾河堤边上的沈家,沈克勤和沈明泽这会都不在,已经上工去了,门并未上锁,沈华浓将篮子放进去,然后就近割了几把黄花蒿摆在门边上。 黄花蒿的作用传开之后,这几天时不时会有人过来寻沈克勤,这种野草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名字,有些不确定的要过来核实一下。 沈克勤父子都忙走不开,沈华浓就每天都过来割一把摆在门口,需要核实的人自己对照,今天也是如此。 忙完之后也没有多做逗留,正要走的时候,发现隔壁一个七八岁的男娃正从破败的门里探出脑袋往她这边张望。 沈华浓看过去的时候,他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男娃叫魏鹏飞,他的爷爷魏德隆是个老红军,爸爸魏兆堂也曾经在部队任团参谋。 沈华浓从魏家门口走过,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近来多雨潮湿,肯定是那位老红军病了。 以前沈华浓是快中午了送饭过来,没有这么早,倒是不曾听见过老人咳嗽。 此时想想自家,想想这两户同命相连的邻居,心中一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突然想起什么,她脚步一顿,旋即唇角高高的翘了起来,明显不怀好意。 “小朋友!” 她浓歪着脑袋往魏家屋里看。 刚喊了一声,魏鹏飞就出来了。 明明是个小正太,偏偏学着大人的神态和口吻,恶声恶气的问:“你想做什么!在这里瞎喊什么?” 沈华浓不在意他的态度,“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魏鹏飞仰头看着她:“不能!” 沈华浓:小朋友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她神色未变,笑容依旧大大的:“等会儿如果有人过来找我爸爸和哥哥问黄花蒿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你将门口的黄花蒿拿给别人,但是也看着别让一个人就全都拿走了,让他们自己就按照这个去割?” 魏鹏飞瘦巴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仔细看他脸上皮肤是一块白一块黑,并不是沾上脏东西,但看着有点儿脏也显得更瘦了,他顺着沈华浓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摆在门口的黄花蒿。 以前这事本来就是他做的! 沈华浓期待的看着他:“行不行?” 这时他们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魏德隆强压下咳嗽之后的声音传过来,“小飞,你在跟谁说话?” 魏鹏飞转身就进屋去了,沈华浓留在屋外等着,听见他小声的跟魏德隆解释,很快就面无表情的出来了,答应了沈华浓:“我知道了!” “那就辛苦你了,小飞!我知道以前都是你帮忙的,你放心,姐姐会给你报酬的!” 小少年挺着胸脯,鄙夷的哼道:“谁稀罕!” 沈华浓从篮子里摸出几块荞麦南瓜饼递给他,边嘱咐:“对了,我给我爸留的饭菜在桌上,你帮忙看着点,别偷吃知道吗?” 魏鹏飞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气得呼呼的,小脸涨红,当即一把将沈华浓的手推开了。 “你少瞧不起人,我可不像你!” 沈华浓自然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她也有法子专治这种孤傲小正太。 “我这不是白给你的,你不收谁知道你饿狠了会不会偷偷去吃?你要是不好意思,回头你帮我拾点柴禾,遇见黄花蒿也砍点儿放在我爸家门口,有人来就给人传个话,用劳动来换报酬也是天经地义。” 什么?你没答应帮我的忙去捡柴禾? “你一个七八岁的男子汉整天游手好闲,这么轻松的工作都不做,要脸吗?” 说我瞧不起你,不要? 沈华浓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瞧得起的吗?我就是瞧不起你,施舍你怎么?是你的自尊心重要还是你爷爷的命重要?” “你是可以挨饿,可你爷爷能饿吗?等着你爸爸晚上回来,一口热的都吃不上,夏天食物容易滋生细菌变坏,再这么下去,你爷爷的病情肯定会恶化。” “多大的人了,这几句话就把你说哭了?你要不要我把你抱在怀里唱首歌,讲个故事,说几个道理,再摸摸你的脑袋,然后喂你吃啊!这就是要脸是吧?” 小正太被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一顿嘲讽给刺激哭都哭不出来了,只红着眼睛恨恨的看着沈华浓,打开她准备摸他脑袋的手,“我才不要!你讨厌!你最讨厌,谁要你抱,呜呜呜……” 外面人心太险恶了,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第32章又害人了 不过,当沈华浓将东西放在桌上,魏鹏飞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并没有将之扔出来。 沈华浓也放心下来了,还好这娃娃没有傻到家。 人之将饿死,那些自尊又算什么。 古有乞丐皇帝,难道他就没吃过嗟来之食吗? 她往靠墙的床上扫了眼,看到形容枯槁的老将军,只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看看魏鹏飞,再次警告他千万别偷吃她给她爸爸和哥哥留的凉皮,然后扭着小腰就出来了。 等出了门略站了站,就听见魏鹏飞瓮声瓮气跟魏德隆说话呢: “爷爷,这是我给隔壁那个坏女人帮忙她拿来的,你几年没见过她了吧,现在她长丑了,却还是一样的坏心,我会给她干活的,我也可以……” 沈华浓闻言笑出声,听见屋内的说话声一顿,她将左胳膊上挽着的篮子换到了右边,深呼口气,抬脚走了。 只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狼外婆式的笑容。 原小说中,女主陆柏薇早就知道魏德隆一家后来会官复原职,所以,她也早早就开始经营人脉了,当然这些都是在她本性就温柔又善良,尊老且爱幼的大框架下进行的,知道对方会发达并不是她发善心的根本原因。 她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温柔如妈妈一样将小正太给拿下了。 这种跟那些对坏分子避之不及的妖艳jian货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不仅感动了魏鹏飞一家,也让本来就暗中对魏家照顾的霍庭对陆柏薇另眼相看,产生心灵上的碰撞。 陆柏薇还被这小正太撮合给他爸爸魏兆堂,当然魏兆堂也对她是有意思的,后来虽然两人不成,还是给了陆柏薇提供了不少助力。 女主的助力,那肯定就是恶毒女配的克星啊,原主在报复陆柏薇的时候,几次都被魏兆堂给破坏了。 现在,沈华浓突然有点儿期待陆柏薇赶紧出现了。 来来来,你快来唱歌,快来跳舞,快来摸头杀…… 要是小正太还吃这一套,她一定去将那个小破孩给揍一顿,让他对摸头杀产生心理阴影! 做了件没人知道的坑女主的事情,沈华浓心情大好的往市里去了。 这次到市里的时间尚早,还不到饭点,她不急着去护士值班房,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院食堂。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打算过去试试。 食堂大门已经打开了,走到门口就感觉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敞开的大铁门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大大的“招工”二字。 两个妇女正抬着一大铁桶热水出来,她赶紧上前去问了路。 这会儿食堂大厅里空荡荡的,正对着大门口有几个买饭的窗口,说话声,铁器碰撞的声响和混杂的饭菜的热气一起从窗口飘出来。 沈华浓循声走过去,到了最角落里的窗口,饭台上已经摆上了三盆菜,她扫了一眼。 已经出锅的有三道素菜,炒豆芽菜,炖豆腐和青椒炒豆角。 豆芽炒过了头,软绵绵的团在一起,汤水占了五分之一盆。 炖豆腐暂且挑不出什么毛病,不过豆角可能是用铁锅炒的,下锅前又没有处理好,颜色有点发乌。 旁边玻璃墙上挂着的一块小黑板,今天的菜单还有茭白炒肉和熘肝尖两个荤菜,肉菜是一毛八,素菜四分,米饭二两三分钱。 沈华浓目光略顿,心里有数了,弯腰在饭台的空处敲了敲。 蹲在地上一边掰豆角一边闲聊的两个年轻人这才抬头看过来。 沈华浓问起了招工的事情。 尖脸猴精的那个站起来对着后面小门喊了声,“方师傅,有人来招工!” 不多时,一个系着围裙的容长脸厨师,搬着一只装了半盆菜的大铁盆从后厨出来,将菜盆放在饭台上了,扫了她一眼,硬梆梆的说了句:“让报名的人自己来。” 沈华浓懂了,对方是没将她看在眼中。 厨房更多时候来说是女人的天下,偏偏顶级大厨却鲜少有女性。不可否认,不管是厨师还是其他行业,处在金字塔顶端的男性数量的确高于女性。 沈华浓不是女权主义,也不是来跟人争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以前参加比赛也多次遇见这种处境,司空见惯,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只笑着道:“方师傅,我就是过来招工的。招工有什么要求吗?” 方大庆神色不变,一边继续忙活自己的,拿一把大铁勺在刚端出来的菜里面搅了搅,一边道:“我们是找大师傅,帮工不缺,只要厨艺好,会做家常菜,能让医院的职工能满意就成。” 这要求真不算高了。 沈华浓想想很快就明白了,如今提倡勤俭吃苦,越穷越光荣,而好厨子都是吃出来的,练出来的,吃得起的自有一份好工作,谁还愿意辞工过来当厨子? 而吃不起的,也没有那个条件准备家伙事练习厨艺。 再加上现在也不像以前讲究师徒关系、尊师重道了,大家都是同志平等关系,自然也没有大师傅真的乐意将压箱底的手艺传出去。 除了家中祖传的大厨,最多的厨子大概就是帮工跟大师傅偷学个一星半点儿,说到底这种连厨师都算不上,勉强叫会把饭菜弄熟吧。 至于更高的要求也就别指望了,真有一点儿本事的,也不会列出这食堂小黑板上这种菜单,更不会做出这样一份不合格的菜来了。 所以真有本事的厨师并不好找,再加上条条框框限制那就更不易找了。 沈华浓心里有底气了,自己未尝不可试试,坦然问道:“那我成分不算好,也是可以的吧?” 话说出来,方大庆手上一顿,这才抬头正眼看她。 沈华浓补充:“就是应征大厨,除了厨艺之外,还有额外要求吗?” 方大庆还在打量她,并没马上吭声。 倒是一直坐在边上理菜的圆脸微胖的年轻男人先笑了,“这位大姐,食堂可不是你家里那一方灶台,不是能把饭菜弄熟就能当大厨的。再说了,也不是以前吃过几道好菜,就能做得好的,吃和做就是两回事。” 说着还伸脚踢了一下坐他对面的年轻人,“猴子,你说是不是?我看咱们俩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做大厨了,工资能涨两倍呢。” 被称为猴子的年轻人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 圆胖嘀咕了一句:“没劲。” 沈华浓懒得理会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蠢货。 见方大庆点点头,就将臂弯上的篮子拿下来,从里面取出来一只小碗,里面是已经搅拌好的三色凉皮。 第33章小露一手 辣椒红油浮在薄薄的透明的白色、咖色、浅黄色的三色凉皮之上,水绿色黄瓜丝和吸满了汤汁的面筋夹杂其中,满盘子噌亮诱人,再拿筷子一搅,顿时香气扑鼻。 在场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方大庆还好,只是眼睛变亮了点儿,猴子就毫不遮掩的咽了咽口水。 圆胖的那个伸着脖子看着,不以为然的道:“哟,这是北方的凉皮啊,我吃过。” 沈华浓将碗往前面推了推,“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可以尝尝,或者临时出个菜名,我可以现做,要是不满意,材料费算我自己买的。” 方大庆弯腰从饭台下拿出自己的饭盒和筷子,夹了一筷子的凉皮,沉默的咽下,又隔空点点另外两个,“猴子,李显军,你们俩也都尝尝。” 猴子名叫彭振华,早就等着了,方大庆一说完,他就窜了过来。 圆胖李显军倒是矜持道:“我尝尝正宗不正宗,猴子,我告诉你,这个得放香油,再加点儿芝麻酱,那就更正宗了。” 一小碗凉皮三人一人不过两三筷子就分完了。 彭振华意犹未尽的往沈华浓篮子里瞅,赞了声:“好吃,妥妥的。” 方大庆已经拉开角门,冲沈华浓道:“进来吧。” 沈华浓笑了笑,提了篮子进来,跟着方大庆进了后厨,彭振华也立马跟着进来瞧热闹,李显军要拉他在外间说话,他都不肯。 厨房不大,两口大土灶和一个长案板,一个大木架子就占了大半空间。 角落里还有两个蜂窝煤炉子,分别放着蒸饭用的大木桶,此时已经有饭香传出来,热气腾腾,照沈华浓看来,这食堂里也就是这两桶饭做得最好,香味夹杂着木香十分浓郁。 厨房的后门虽然开着,可这屋里还是闷热得像个蒸笼。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蹲在门口剥蒜,见有人进了厨房,她也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忙自己的。 沈华浓一进来就见了汗,心里已经为这样恶劣的工作环境打退堂鼓了。想想口袋里最后的三块钱,才勉强忍住了,只实在受不了,才将刘海往一旁拢了拢。 屋里热气熏蒸,也没人注意她。 方大庆指着旁边铁盆里放着的几块猪肝,道:“今天的菜还差一道熘肝尖,这些猪肝是特批的病号菜,你看会不会做,别逞能把东西糟蹋了。” 沈华浓点点头:“我会。” “你去炒一盘出来,用那边的灶,还没有熄火,直接用。” 沈华浓将篮子搁在一处空案板上,扫了眼一旁已经整理好的配菜和调料,捡了一块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猪肝,朝方大庆道:“麻烦你,烧一瓢开水。” 方大庆反应过来是使唤自己,定了定,正准备上前去,被彭振华拦住,“方师傅,我去,我去,您旁边盯着就行。” 谁烧火沈华浓无所谓,她飞快的切着薄片。 方大庆本想提醒她只切半块猪肝免得都浪费了,哪知她手速太快,等他想到要开口的时候,她已经都给切成片了。 一瓢水很快就开了,几乎是水一开,她就将猪肝片倒进去焯水,锅铲在里面一搅,马上又盛出来了。 沈华浓正在拍姜,方大庆突然道:“生粉用完了,还没有送来。” 沈华浓早就发现了,这会儿她热得不想说废话,也就没有吭声。 很多人熘肝尖都会加点儿淀粉让肉质更嫩,但是火候掌握的好,可以完全弥补调料上的不足。 她估摸了一下分量,将需要的调料姜、酱油、盐、味精、酒,还捏了一点儿白糖,全部一股脑的倒在一只小碗里加了两茶匙的水搅匀了,然后才往锅里倒了油。 见彭振华正盯着她,她吩咐道:“你将火烧旺一点。” 彭振华“哎”了一声,迅速拉动风箱,视线忍不住往沈华浓那边看,热气氤氲了她的容貌,彭振华脑子里却闪过方才的惊鸿一瞥。 原本看她那身灰扑扑的装扮以为是个嫂子…… 没想到嫂子这么年轻漂亮,刚才那一瞪眼哟…… 心现在还颤颤的。 厨房的热气一熏,再加上流汗,沈华浓面上的那些“妆容”早就融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此时,油温一起,她抓了黄花菜和青椒两样配菜下锅,炒到半熟下猪肝,翻炒两下,酱料紧跟着倒进去,锅里热气和香气一起往上腾出,旁边两人还没有看清楚锅里的情况,沈华浓就已经往外装盘了。 “你们尝尝。” 从她进厨房到熘肝尖摆在眼前,还不到十分钟。 方大庆愣了一愣,沈华浓已经放下了刘海。 他再看看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一盘菜,默默的举起手上一直没来得及放下的筷子。 彭振华看眼沈华浓有些遗憾。 沈华浓突然转向他,他赶紧收回了视线,往前凑到方大庆身边,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片猪肝。 边吃边夸,“方师傅,我觉得不错,好吃,以前我听刘师傅说熘肝尖不能切太薄,现在你看人家切的,真薄,看起来都像多出来一盘,一眼望去都是肉,这味道真好,妥妥的。” 方大庆也点点头,看着沈华浓道:“是很不错。”顿了顿又问:“有颠大勺的经验吗?” 说着指指另一口大锅,“炒大锅菜用的大铁锹你能使得动吗?” 沈华浓还真没有炒过大锅菜,她实话实说:“没有。” 而且也不打算有。 她无法想象自己抡着大铁锹在那样一口大锅中炒菜的模样。 说她这人矫情也好,她受不了这么粗鄙的做饭,如果做饭对她成为一种折磨,毫无美感可言,那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不过,机会不是随时都有,这年头工作时兴父传子,要么也都是内部职工优先,面向社会招工的机会越来越少,不然也不会有大批知青下乡了,而且也要考虑成分问题,细算起来这次真是天赐给她的良机了。 沈华浓也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想了想,她又补充:“我只炒小锅菜,我相信我的速度不会比大锅菜慢。如果,你们录用我的话,我可以将我做菜的经验告知。” 第34章诱之以利 前一句屋里两人还没什么反应,说到后面那句,一开始就对沈华浓赞誉有加的彭振华直接激动得嚷了出来:“你真的愿意教我们?” 这会子他已经忘记沈华浓的美丑了,真能学一手养家的本事才最重要。 沈华浓点点头:“说到做到,都是家常菜教你们也无妨,你们不信咱们可以立个合同,额,也就是契约书,至于怎么教以后再商量。” “方师傅!”彭振华兴奋的看向方大庆。 外间的李显军听到嚷声,大声回了一句:“猴子你瞎嚷嚷个什么呢?” 没人顾得上搭理他。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方大庆听到沈华浓这么说都变了脸色。 他从头到尾都注意着沈华浓的动作,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沈华浓不到十分钟的个人秀里,已经让他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的厨艺绝对在自己之上,恐怕比之前一直对他们藏着掖着的刘师傅恐怕也不差什么。 至少刀工和火候掌握是不差的,别的不说,刘师傅熘肝尖还得加生粉呢,炒出来还不如沈华浓的细溜味好。 如果她真的愿意教…… 方大庆渴望学到厨艺,也不在意沈华浓女人的身份,和年纪比自己小,比起真本事,拜什么师父一点不重要。 他心中一阵火热,不过面上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加快的语调还是泄漏出他的激动。 “这位女同志,你把你的名字和信息都登记一下,后天过来看录用结果。” 心里有了决定,可程序还得走完,说着,他从围兜里摸出一张纸一支笔递给沈华浓。 沈华浓接过来,上面已经写了三个名字了,看字迹和名字应该是三个男人,沈华浓将自己的写在了第四个。 临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方大庆道:“方师傅,我建议你趁着这会儿还没有到饭点,将今天的菜单拿去给医院的老医生看看。” 明知道说出来是质疑这个厨房老大方大庆,可能得罪他,她还是忍不了。 在别的方面她可以虚与委蛇,弄虚作假,但是在对自己的职业上,沈华浓觉得必须对得起良心。 今天食堂的菜炒得好不好姑且不论,最根本的,菜单就出了问题。 猪肝和豆芽混吃,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两种食材的营养成分会互相破坏,对于病号来说是补不了任何营养的,以前她应对的顾客根本不缺营养,还怕营养过剩呢,也就无所谓,但如今的人们可不是。 还有,茭白与豆腐同吃容易形成结石,如果一定要一起,可以先将茭白汆水除掉过多草酸,显然方大庆并未将茭白汆水。 当然只吃一顿两顿不会有太明显的危害,可她知道了,这些明明可以避免,为什么不呢? 一天的菜单就有这么大的问题,以后呢?日积月累呢? 也不管方大庆怎么想,说完,她就离开了,从篮子里摸出帕子擦了擦脸,在走廊里将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就去了护士值班房。 食堂的工作还得等通知,变故也不少,这几个小护士的买卖,她决定务必要拿下。 今天护士值班房里只有刘霞和徐丽丽,她来的时候这两人就趴在桌子上闲话办公室的八卦。 见到沈华浓,刘霞蹭的一下就弹起来了,“华浓啊,你好久不来医院了,可算把你盼来了,今天带饭来了没?” 沈华浓将手上的篮子提到身前晃了晃:“特意带来答谢你们的。” 小姑娘眼睛都笑眯了,一边接她篮子往里看,一边问:“答谢我们什么?你今天做什么了?有咸鸭蛋黄炒南瓜条吗?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去让我妈给我做一份,她做的怎么都不对味啊,就是没有你弄出来的好吃!” 咸鸭蛋黄炒南瓜条…… 沈华浓默默的扯了扯嘴角。 徐丽丽一边嫌弃刘霞,一边笑着跟沈华浓打招呼。 “今天可算等到你了,还以为你被我们给吓得不来了呢,刘霞你悠着点儿,别将华浓吓坏了。” 沈华浓朝她们笑笑,回答刘霞的话:“我刚刚去医院食堂面试去了,后天才出结果,今天做了别的,”本想说凉皮,话到嘴边,改成了:“面粉黄豆面和荞麦面皮加了黄瓜丝、面筋凉拌的酸辣口……” 刘霞一边嘀咕着:“这个名字也忒长了。” 已经从篮子里拿出来一饭盒的南瓜荞麦小饼,然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就迫不及待的放下饭盒,小心翼翼的捧出两个倒扣着的碗,掀开盖子。 “虽然我现在对南瓜的印象改观了,但是这个酸酸辣辣的才是我最喜欢的,大夏天吃什么都觉得嘴里没味道……这个是什么名来着,真香。” 凉皮虽然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但是这种北方小吃竟市这边吃的却并不多,刘霞见都不曾见过的。 “既然是带来给我们吃的,那我就不辜负华浓的心意,我开吃了!”她飞快的从自己的饭盒里拿了筷子,一口咽下去了才含糊不清的道:“真开胃,我现在都觉得快要饿死了,我先吃了啊。” “哇,这个就是面筋吧?这个好进味啊,吸满了汤汁了,真够劲,好辣……” 屋里有吸溜吸溜的声音,徐丽丽捂眼。 “我都没眼看你这馋鬼样,像是饿了几年一样。” 刘霞抽空白了她一眼,嘴巴暂且没空跟她贫。 徐丽丽摇头笑笑,也没耽误,跟沈华浓道了谢,就端起一碗,扣在自己饭盒里了。 她边搅拌边吸着鼻子,“确实香。” 沈华浓笑笑,从篮子里拿出自己的那份,又将被她们忽视的凉拌马齿苋和南瓜荞麦小饼拿出来,一一摆上,然后夹了马齿苋放进凉皮里搅拌了一下,然后一口凉皮一口小饼吃上了。 徐丽丽学她一样吃法,刘霞见状,也抓了个饼,不过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囫囵道:“我还是先吃凉皮吧。” 吃完凉皮她摸了摸肚子,然后才将手上咬了一口的饼配着马齿苋给吃了。 边吃边感慨:“这还是我认识的马齿苋吗?上次我舅妈弄了一篮子送过来,我妈就掐了一碗嫩的炒了,酸涩得很,后来的就都送给别人了。” 沈华浓笑道:“要在开水里氽熟去涩味,可以放一点点白糖。” 徐丽丽咋舌:“就一个野菜啊,还汆水放糖这么麻烦啊。” 刘霞快速的吃了一大口,道:“难怪这么好吃啊!我妈肯定懒得这么费劲。” 沈华浓但笑不语。 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做不好的厨子,食材并不分高低贵贱,没有不值得加的调料,只有需不需要。 第35章动之以情 刘霞放下筷子,满足的吁了一口气,“晚上我还想再吃凉皮,还剩下三份呢,素梅和利君今天轮休,我能不能都拿回家啊,给我妈看看人吃的和猪吃的之间的区别。” 徐丽丽还没吃完,闻言噗哧一声,一口辣椒险些呛到气管里,辣的她直接灌了一整杯的凉白开,然后站起来找刘霞算账。 屋里正笑闹着,张小红边推门进来边问道:“今天食堂是不是换师父了?这味道好香啊,我也去食堂打一份。” 不等她说完,刘霞就生无可恋的往后一倒靠在椅子背上,仰天叹道:“得,看来又得少一份了。” 张小红跟沈华浓打了个招呼,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扫眼桌子,顿时眼睛一亮,吸了吸鼻子道:“你们从哪买的?食堂?” 徐丽丽笑着指指沈华浓:“华浓做的。” 沈华浓道:“也就只有这点能拿出手了,请你们吃,谢谢你们那天对我的帮助。” 张小红嘴上说着:“你也太客气了。” 看看篮子里,朝着沈华浓笑,已经将自己的饭盒拿出来,“那我就不客气的尝尝,上次就听刘霞将你的手艺好一顿夸,她可是念叨了这几天了。” 刘霞凑过来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说道:“小红,你家那么近,你不是天天都回家去吃好的吗,这份你发扬风格让给我晚上吃吧。” 张小红将她推开:“我跟你说,小霞霞,你呀,可不能吃独食,一人吃了臭汪汪,十人吃了十人香。” 徐丽丽又是一乐:“要不要给纪医生送点儿?” 张小红闻言也不吃了,碗筷一放,扑过来就要撕徐丽丽的嘴。 徐丽丽围着刘霞左右躲闪,几个小姑娘顿时闹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在张小红红着脸警告“再说我跟你们没完”的警告下,停下来。 跟这几个年轻小姑娘相处,沈华浓心情都好多了。 等她结束跟霍庭的这段狗血婚姻,帮爸爸摆脱嫌疑之后,她也处个对象,好好谈个恋爱。 对象啊…… 沈华浓拖着下巴思春,张小红这边已经吃了几口了,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比国营饭店的水准都不差的。华浓你真厉害!” 说完,她就低头专心吃去了,刘霞见了又吸着鼻子道:“怎么办,看见小红吃,我又觉得饿了,不过肚子却撑了。” 徐丽丽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看你就是眼睛饿。” 说着转向沈华浓,“对了,华浓你还没有说去食堂招工的情况呢,咋样,给我们说说。” 沈华浓收敛了思绪,略去炒菜那些细节,两句话就说完了,“我让他们尝了尝凉皮,又临场炒了一盘熘肝尖,说让等通知,后天才有结果。” 三个姑娘又鼓励了她一回。 没等沈华浓将话题往自己有力的方向引,刘霞又旧话重提: “华浓,跟你说真的,上次我提议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食堂那边能去最好,要是不能去,你能帮我做饭吗? 今天又吃了你做的,我是真的没勇气再尝食堂那些菜了。” 沈华浓莞尔:“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必须有。你看上次吃了你做的,我这几天都食欲不振,都饿出尖下巴了,你看! 我说真的,我按照食堂的伙食费给你,不,我还能多给点儿伙食费,食堂是管中餐,一个月是六斤大米,一斤面,两斤黄豆面,肉票两斤,油票半斤……” 沈华浓赶紧将她打住,“别,别,别,你千万别给我钱和粮票,不然我成什么人了?这不是投机倒把吗,你要真喜欢吃我做的,将粮和菜给我,我给你做好了送来都行。” 刘霞道:“那哪行呢,这也不叫投机倒把啊,我们医院儿科的杜医生就是给邻居米粮,让人帮着做饭送饭的,我可不能白占你便宜。” 沈华浓笑得特别真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到城里来跟你们聊会既开心还能学点儿东西,你们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跟你们一起感觉人都变年轻了。 而且,就跟这次医院食堂招人一样,你们不说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机会也多,这能算占我便宜吗。” “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也别不好意思,就给我个进城的理由行不行?” 刘霞和徐丽丽互相看看,应下:“那好吧。” 张小红也挤进来道:“也算上我一个,我在家吃得多,有时候也想换换口味,行不行?” 沈华浓自然不会反对,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眼馋钞票粮票各种票票,嘴上却义正言辞:“你们也别给我多的,我要靠自己努力,你们要是接济我,就是阻止我进步。” 徐丽丽摊手:“你把什么话都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好?” 刘霞干脆拉了她出门:“走,现在我身上就有粮票,咱们现在就去买,现在也是托华浓的福,有了黄花蒿医院的病人都少多了,中午还有点儿休息时间!” 徐丽丽脱了制服,也匆匆跟上来,“你们等等我啊!” 张小红还剩下半碗没吃完,只能在屋里朝她们嚷嚷:“小霞霞,你买什么帮我带一份,回头我算钱你啊!” 刘霞拉着沈华浓远远的应了一声。 沈华浓看着这两个说风就是雨的姑娘,垂下眼帘看看脚下的石子路,缓缓吁了一口气。 搞定! 别看她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其实…… 刘霞能吃三两主食,但是她特意说了不用蒸大米饭,要吃米饭她能够在食堂买。 不蒸米饭,而做别的,在沈华浓手上只需要一半不到的粮食就能膨胀出三两甚至半斤出来,一两的肉她也能够做出满碗肉的丰富感来。 蔬菜刘霞给钱让她在乡下买,沈华浓这个倒是接了,价钱上她不会坑人,但是她多做两三个人的菜,买得多了,多少能够让人给点添头,而且这个时节,乡下野菜多,随便添一个也能算一道菜。 至于油盐这样的调料,那就更不好分开算了。 刘霞算好了给她的份额,不仅够刘霞吃,能把沈华浓自己的口粮都省出来之后还有结余。 今年收成不好,粮食比钱更加重要,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除此之外,还获得了几份友情。 吃人嘴软,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教训,自然有其道理,说句不要脸的话,沈华浓觉得自己迟早还能从别的地方再收获一笔。 刘霞、徐丽丽直接带着沈华浓去了市供销社。 刘霞的姑姑刘信芳在这里当售货员,姑侄俩的年岁相差并不大,而且徐丽丽显然跟刘信芳是早就认识的,已经很熟了。 沈华浓跟刘信芳互相认识了,简单的寒暄之后,刘霞让两个小伙伴先逛着,她单独去姑姑说话,过了会儿就喜滋滋的过来了。 “肉一大早就卖光了,不过,一般都会留一点儿内销,我姑姑说帮我去问问,能买到好肉还是下水,肉皮,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这会人多,她让我们晚点再过来,我把粮票也给她了,让她再看着帮我买点儿米面。华浓,你今天不急着回去吧?” 第36章随便她去浪 沈华浓摇头,“不着急,你要是没空来,一会我自己过来一趟也成。” “嘿嘿,我已经跟姑姑说了,一会将东西给你就行。” 刘霞回头瞅瞅正忙着的刘信芳,大大咧咧道:“你放心,我姑姑都知道,刚才我给她尝了一碗凉皮,她就什么话也不问了,还说要不是中午要回家做饭,她都想去你那儿吃。” 沈华浓笑道:“你们俩姑侄还真挺像的,你的胆子也够大,不怕我卷着粮食走掉不认账啊?” 刘霞不以为然:“你都能将治疗疟疾的配方无偿拿出来,我有什么不信你的?怕你吃了我给的这点儿米粮?” 徐丽丽点头附和:“就是啊,何况还是我们占便宜了,费柴费心还得你来回跑,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华浓失笑,“你们想太多了,乡下地方柴禾多得很,捡树枝都够烧了。我还等着你们帮我建立信心呢。” 只是她懒得去捡,一向都是买而已。 她心里却是真的挺高兴,一个黄花蒿为她换来的收益已经不算少了,不枉费她大方一回。 刘霞和徐丽丽齐齐应下:“没问题!” “华浓,我觉得你得先去把头发理一理,你看你这刘海老遮遮掩掩的,一点儿也不清爽,你又老垂着头,小媳妇一样,我说实话啊,我都没有看清楚过你的眼睛。” “你的皮肤挺白的,鼻子嘴巴斗殴不丑,再说一白遮三丑肯定差不了,就算眼睛只小的一条缝那也会很丑。” 刘霞和徐丽丽说着说着,就默契了,两人瞅瞅这条巷子里安安静静的没人,于是使了个眼色,一人朝前拨沈华浓的头发,一人往后按住她不让她躲。 沈华浓特别怕痒,腰、肚子、大腿,哪哪都是痒痒肉,被徐丽丽一碰马上就忍不住笑了,徐丽丽发现她怕痒,越发挠她,沈华浓一边挣扎一边气喘吁吁:“你们别闹我。” “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我们给你建立信心,首先要露脸露眼睛跟人直视,我们这可是帮你。” 刘霞也发现了,也跟着过来闹人。 “华浓,我发现你身上还挺有肉,你爱人还真是又瞎又蠢,这里……” 沈华浓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了,好了,够了,别碰那儿,痒啊……啊,我受不了了,真的……给你们看,我真的……我跟你们说,咱们才刚认识,感情还不牢固,你们这样会失去我这个会做饭的朋友的!” 眼见沈华浓都快笑摊在地上了,刘霞和徐丽丽才收了手。 刘霞还不满的道:“好了,放过你,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谁让你老把窗户遮住的。” “我……啊,刘霞你快看!咱们不能放过她,就她这样还需要咱们帮忙建立信心?鬼才信咧,快点抓住她挠!” “你个小妖精,你给我站住,别跑,敢戏弄我们,一开始我们还喊你大姐来着,你是不是很得意,被我抓住看我怎么……” 沈华浓不跑才怪! 等追追闹闹的三人离开巷子口,从巷子的丁字路口才走出来两个高个儿男人。 稍矮点儿的那个往三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唏嘘道:“现在的姑娘也真是太不注意了吧,还在路上就打打闹闹,还有那个女的,真是……自己的嗓子自己心里没点哈数吗? 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发出那种声音,要不是亲眼见到,或者换成那个嘴贱的八婆一传闲话,万一被她家人听见,又得引发血案。” 说着,见身边个子更高的那个眉心紧蹙着,神情也更冷了。 江大伟也没有多想,只当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为了案子而心烦。 最近发生了一起毒杀亲夫案,被杀的男人叫张洪兵,以前一直在外地支持三线建设,平时很少回家,这次调回来之后听人说他媳妇守不住偷人,被戴了绿帽子, 张洪兵天天跟媳妇赵爱华吵架逼问奸夫,赵爱华不肯承认,张洪兵就对她动了手,不止打她还打儿子,怀疑儿子并不是自己亲生的。 连续毒打媳妇儿子半个月,赵爱华忍无可忍了,弄了一包老鼠药将他毒死了,还是邻居没有听见争吵声报了案。 公安局过来调查,赵爱华没有挣扎就承认了罪行,但是她拒不承认自己给丈夫戴绿帽,请求公安局给她还清白,证明儿子的身份,让婆家看在亲孙子的份上给还未成年的儿子一口饭吃。 杀人偿命,赵爱华被判死刑也是罪有应得,按理说这种已经被量刑的杀人犯,他们不应该再耗费精力再帮她的。 不过,据从邻里调查来的信息和赵爱华自己的交代,这个女人也是十分可怜,还没结婚的时候因为长得貌美,在村里就有不少风言风语,嫁到城里之后,丈夫又跟她翻旧帐就经常非打即骂,好不容易丈夫去外地上班才过了一阵好日子,可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出于同情,也是可怜那个失去爸爸马上就要失去妈的孩子,公安局就应下了这件事。 这一查,还真是让人气闷。 赵爱华是冤枉的,从她敢让公安查,江大伟他们就相信她了,可没想到的是,说她偷人找她老公报信的人,正是后来又热心报案的那个邻居。 起因仅仅是因为赵爱华长得漂亮,被她撞见了几次跟男人说话,半夜的时候还听到过隔壁有动静,就脑补了几出戏,挑起了是非。 而动静仅仅只是赵爱华有痨伤,逢阴雨天就酸疼得受不了,起床烧水或者走动,这些都在赵爱华儿子和医院方面得到了证实,赵爱华去买过不少膏药。 江大伟在后脑勺上揪了一把,烦躁的道:“老大,现在查清楚流言的源头和起因了,可也不能因为这臭婆娘瞎几把扯就判她刑吧,害了两条命拆了一家人,我们也不能对她做什么,真想将这种人的嘴给缝起来,害人不浅!” 他义愤填膺心中烦闷,霍庭同样也很躁,只沉着脸说了声:“先回去。” 视线不经意看向三个姑娘远去的方向。 江大伟没有见过沈华浓,不知道刚才是她,他是见过的,哪怕刚才没有看见正脸,只听声音看个身形和跑路的姿势,就已经足够了。 别说她很本分,就算她浪到天上去,霍庭也不会管她,等这个案子结了,他抽出空回家就跟她离婚。 小剧场 霍庭:你去哪? 沈华浓:我上天,你管得着吗! 霍庭:我跟你一起去。 沈华浓:我就问你,脸呢!疼不疼? 第37章一点儿转变 刘信芳很给力,一口气帮着买了八斤多粮食,知道外甥女不大可能馋大米,特意给弄了三斤糯性更好的晚稻米和一斤半糯米,还有三斤面粉和一斤多的豆面。 还硬是从同事手里给扣来两个猪蹄,一斤猪板油,一斤多肉皮和半斤五花肉。 大热天东西不好放,一顿不吃完就坏了,沈华浓没有要猪蹄,只要了半斤猪皮和板油,五花肉只要了一小块,还不到二两。 刘霞将米面都一股脑给了沈华浓,如果只管刘霞中餐的话,这三十天的主食这八斤半是够够的了。 另外油盐糖酱醋等各种调味料也通过刘信芳给弄齐全了,够用一阵子了。 沈华浓跟刘霞说好了,一个月的蔬菜和鸡蛋就用这些调味料来抵消了,吃什么由她看着准备,结果等她回家的路上才发现篮子里多出来五毛钱。 沈华浓也不知道是徐丽丽还是刘霞谁塞的。 这两妹子在看见她出眼睛之后艳丽的真容,摸清她身上的肉,狠闹了她一顿之后,纷纷发誓,“我们绝对不会以貌取人,虽然你长得妖了,但你心灵美啊,你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信,怎么不信呢。” 沈华浓:“长得妖”跟“心灵美”是相对的吗!不会用“虽然但是”不要乱用好吗! 现在看到这五毛钱,她觉得她们好像更加同情她了,颇有种因为自己长得可怜多得五毛钱安慰的错觉。 心情复杂之余,沈华浓还为自己交友的目的不纯有点儿愧疚,暗暗决定,以后也待她俩真诚点好了。 得了第一笔进账,今天的好运气好像都用完了,沈华浓从市里一路走回来都没有碰见一辆车,走到一半时,原本都见了阳光的天,突然下起了毛毛雨,而她并没有雨伞。 好在她的强迫症让她在篮子里放了件罩衫,多少能够挡挡雨。 只是十斤的东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等她匆匆拎回村里,里面的衣服虽然没有被雨水打湿,可也被汗水弄得半湿了,粘乎乎的挂在身上。 正好是晚饭时间了,村里的炊烟被雨丝压着,别说啊,就是这灰扑扑的茅草屋子泥胚房,也被水雾和盘旋不散的烟火,给衬托出来一点儿水墨画的意境。 可惜,沈华浓没心情欣赏,她抹把脸上的雨丝,再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两块钱,心里一阵拔凉。 这点儿钱也不知道能不能买一把伞? 因为下雨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小说中提到过这一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多,虽然不至于酿成大水灾,但也给红星公社、竟市乃至于整个鄂省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倒是没有漫过红星公社的河堤,也没有淹没村里。 但是沈家父子住的地方地势低,这里却给淹了的,屋里的水都到腰高了。 别说这水多脏,光说潮气沈华浓都受不了,小说里提了一句年轻力壮的沈明泽大病过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漫到家里还一直住在那儿的缘故,沈明泽都病了,沈克勤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华浓离婚后不愿意住在水淹到腰的沈家,也不能让自己的爸爸和哥哥继续住在那儿受罪。 在水淹到家门口之前,要是还没有人来找爸爸,还是无法离开下湾村,那她还得找个新的落脚的地方。 这就是有钱也不太好办,村里好像没有多的地方了,现在经过的这片晒谷场这里,过阵子倒是挤了一块地出来盖了两间屋当作知青点,给知青们住,他们这些人就不用指望盖新屋了…… 沈华浓心里盘算着,脚下也没停,路过蒋红梅家门口,她正蹲在门口屋檐下理菜,脚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冬瓜。 蒋红梅先招呼沈华浓,“红苕我都挖回来了,你还要不要?” 沈华浓应了声,“要。” 然后在对方好奇的盯着她沉甸甸的篮子的视线中,匆匆家去了,把篮子放在堂屋,又拿了个簸箕并六个咸鸭蛋从后门出来。 蒋红梅瞅瞅那六个蛋,指指角落里放着的一只装了三分之一的破旧蛇皮袋:“都在那了。” 沈华浓发现袋里上面还放了一捆芋禾梗,心里满意,又跟她定了一袋子的红薯和一个月的菜。 苋菜、空心菜、茄子、豆角、丝瓜,园子里哪样能摘了都每天给她两碗的量,一起总共付了五毛钱。 蒋红梅喜滋滋的收了,心情一好,又进屋从准备倒掉的撮箕里拿了一把芋禾梗子出来,白送给沈华浓了。 沈华浓哪能看不出来这把芋禾梗经历了什么? 嘴上还是道谢了,又觉得好笑,现在以蒋红梅为代表的村邻大约对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她虽然没有特意打听,也知道村里有人靠着黄花蒿救活了命,大家虽然还没有主动搭理她,但是她偶尔路上碰见几个村民,看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充满敌意了。 等她再放过下湾村之星霍庭之后,应该会更好点儿吧? “还有冬瓜要不要?”蒋红梅叫住沈华浓。 这冬瓜村里也是第一次领了种子回来摸索着种的,蒋红梅也没想到一个能够长那么大。 前阵子都是几家分一个吃,大家轮流吃,可她种得多,别人都吃完了,她园子里还有大好几个,切开吧,放不了几天就坏了,不切也保存不了多久。 想跟人换点儿别的菜吃,都没人搭理她的。 沈华浓看她期盼的眼神,没有犹豫的点点头:“要。” 蒋红梅难得对她笑了:“要多少?我给你算便宜点。”说着拍拍脚下那一个,“这么大一个,你都要的话,只要一毛五。” 沈华浓看看那个大冬瓜,迟疑了一下,蒋红梅见状,扬了扬手中的菜,道:“不然我再送你点儿苋菜?” 沈华浓这才犹犹豫豫道:“那就将这一整个都给我吧。” 蒋红梅大喜,收了钱,抓了一大把苋菜,又主动帮她将冬瓜送回去,一路都在自夸冬瓜长得好,能当饭又能当菜。 沈华浓笑着道了谢,等蒋红梅走了,她先烧水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再做饭。 晚饭煮了南瓜小米粥,又简单的贴了几个苋菜饼子,拌了一碗马齿苋。 装满两只大碗并一饭盒,又拿了两个咸鸭蛋,再将下午买的药也揣上了,带了个霍庭家挂在厨房的大斗笠,就从东厢正门那条路,上了河堤去了村尾。 第38章隐患 下湾村所在的红星公社是沿着南支河建的,临河修的房屋地基都抬高了很多,和北边的蒋家河之间是一片农田和两个村里的祖坟,地势要底一些,这里就没有修屋子住人,只临河筑了一道跟村里地基一样高的河堤。 沈克勤、沈明泽父子,徐炳荣、程礼和魏家爷孙三代人就住在河堤下,靠河的这一边,屋顶刚刚跟河堤一样高。 他们来下湾村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空地了。 只剩下这边河滩,这里以前是个野坟地,如今是看不出什么了,之前一直荒芜着也没有造田,后来破迷信,见这河滩上草木茂盛,就在这里建了个牛圈。 后来养牛的地方不知怎么的又换到别的村去了,这里建好了就给他们住了。 沈华浓刚到了准备沿着堤上小路下去,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重鼻音:“哼!” 却是魏鹏飞手上抱着一摞树枝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看过来,小家伙边走将树枝往身前抬了抬:“够还你了吧?” 沈华浓等他走近了,才道:“不够。” 魏鹏飞气哼哼的想要说什么,又忍下了,鼓着腮帮子气得像一只小河豚。 沈华浓好笑的望着他,从兜里摸到今天买来的一小包宝塔糖,在指腹间捻捻,递给他:“以后捡树枝,还得加上割黄花蒿直到没人来问为止。” 魏鹏飞绷不住了狠狠瞪她。 沈华浓还以为这自尊心极强的小少年会跟晌午一样拒绝呢,哪知他竟然猛的从她手上将那包糖抢了过去。 还挺有气势的道:“以后别再给我糖,你给我爷爷买药我天天给你拾柴。” 沈华浓闻言挑眉,“啊呀!我还准备再摸摸你的脑袋好好劝劝你,你这样让我准备的话都白费了。” 魏鹏飞气道:“谁要你摸我脑袋!” 说完不再理会她了,率先下了河堤,将柴禾放在沈家门口又折返回自家屋里去了。 沈华浓走过他家门口,喊他:“小飞,出来!” 小少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出来了,沈华浓将手上的纸包递给他:“给你爷爷,一天三次,一次一粒,先看有没有效果,这是治疗肺炎的特效药。” 魏鹏飞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她。 “看什么看,拿了我的工钱就好好给我干活!”沈华浓说着,嫌弃的看看他脑袋。 “这头发哟,可真脏,这脸也脏的很,我想摸摸都下不去手,谁能下得去手我真是佩服她。” 魏鹏飞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原本因为动容而冒出来的点点儿泪花花,因为又羞又气转眼就汇聚成了泪疙瘩。 等生气得瞪了沈华浓一眼后,那眼泪就直接滚落下来,他慌忙用手背一抹,大步跑进屋去了。 沈华浓看着昏暗的屋里,略站了会儿。 沈明泽从自家屋里出来,倚在门口看着她,道:“小飞很乖的,浓浓你好好说话他会听的,非得气人?” 沈华浓悻悻的收回视线,“这不是喜欢他才逗逗他嘛。” “歪理。” 沈华浓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他:“爸爸呢?饿了吧,赶紧吃饭。” “爸爸跟程大哥和小飞爸爸在那儿,”沈明泽伸手指了指河滩,“在挖泥呢,把门口堆高点儿,把墙体也修一修。” 沈华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南支河的河面上水涨得已经很宽了,水流哗哗作响。 对岸临河栽的几颗柳树,已经被淹到了树脖子了,沈家这边距离河面也只有十步距离,要是这阵子雨不停,淹到屋里来妥妥的。 透过草木,能看见河边有三道正在忙碌的人影。 收回视线,再看看屋子边上已经堆了一堆的断砖和石头,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先吃饭吧。” “嗯。” 沈明泽匆匆吃完饭,就准备去换沈克勤回来,沈华浓本想将他叫住,让他们别忙了,迟早都得淹,还不如搬个地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那哥哥你小心点儿,这会儿没下雨了,我的斗笠给你,晚上指不定还有雨,你先用着吧,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拿, 对了,我接了个给人做饭的活,以后你跟着妹妹就吃香的喝辣的吧,别那么小气数着吃了,以后咱们吃饭随便敞开吃。” 沈明泽还想追问,他嘴皮子一动,沈华浓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放心,不是投机倒把,不会留把柄的,又不收钱,就友情做饭,不过你知道妹妹的本事,喂饱他们不成问题,多的才是咱们的。” “好了,你自己去忙吧,我回去了,一会天黑了路上又滑,你戴上斗笠别着凉。” 说着,将空碗装进篮子里,就出去了,顺便捡走魏鹏飞拾回来的树枝,她还真不愿意去做这活儿。 沈明泽看着她走进暮色里,双眸里隐隐颤动,重重吸气,重重吐气,然后他戴了斗笠也出去了。 沈华浓上了河堤,还没走远,就从另一侧堤下蹒跚着上来一个人。 是徐炳荣。 他两手各提着一只木桶,沈华浓居高临下一瞅,只见里面分别装着满桶的砖块。 沈华浓看向他身后,那里有一口土砖窑,能捡到砖块也不奇怪。 这是前几年刚兴起“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运动的时候,红星公社在村里祖坟地旁边,与河堤之间的空地建了这个砖窑,学习附近其他公社烧土砖。 刚开始确实还让公社里人家都受了益,现在家家户户都是砖泥混合墙体盖瓦片的屋子就是那几年盖的,只是后来窑里发生了事故死了人,砖头的质量也不如别人,这窑就彻底空了下来。 再后来,村里修水渠,挖河沟,泥土没地方倒,就都堆在砖窑这里了,几年下来这里形成了一个约莫二十来米高的土堆,上面杂草丛生,乍一看像是这平原上凸起的一座小丘。 砖窑的内部结构都被土堆给覆盖住了,从外面看只有一个土坡和坡底有一道拱门。 黑洞洞的门看着有点阴森,加上背靠霍氏坟地,越发显得恐怖,很少有人再进这个砖窑洞了。 如今,村里人再盖房子的也都是去外面去买砖头。 当初这砖窑还接受过上级领导的视察,内部环境应该不会太差的,这算是村里唯一一块空置地了,倒是可以遮风避雨。 有没有死过人,是不是靠着坟地,沈华浓不怕,相信住在野坟坡上的人也都不会怕。 只是,她记得小说中提到这砖窑的时候,写过一段情节。 霍庭带昭昭去给父母上坟的时候经过这个砖窑,昭昭问起来,又说了村里人吓唬孩子的话,霍庭就带她进去实地勘察破除迷信了。 结果却在里面发现里面藏了大量的古董古籍。 霍庭发现古物的时候,时局已经好转了,他将东西统统都交给市文化局了。 下湾村一带并无大地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偷偷放在这里面的,沈华浓没有看到结局,也不知道答案。 现在也不知道那些古董古籍到底放进去了没有,要是已经被放进去了,如果被提前暴露出来,那这些东西应该是保不住的。 不及多想,徐炳荣已经喘着粗气上了河堤了。 沈华浓顿足,他掀眼皮撩了一眼,没什么表情。 沈华浓低头看眼他桶里,凑近了才发现里面的转头虽然大小不一,却都还挺干净的,也是干的。 他不会是从里面捡的吧?他进去过了? 里面的东西…… 沈华浓一边暗觑这老头,一边往一旁的斜坡上让了让。 不妨徐炳荣突然转过头来,沈华浓冲他点点头,他很快就扭头走了。 老实说啊,这个老头子,沈华浓心里还有点发怵,短短一眼对视,她却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对方洞悉了。 等人出几步,她再次看眼那个砖窑,已经将砖窑作为暂时落脚地这个念头给彻底抛开了。 不管是徐炳荣放的,还是他发现了里面的东西,总之跟徐炳荣扯上关系的,沈华浓都不想再沾,免得节外生枝。 她可是要带着爸爸和哥哥走向光明的人。 反正,她原本就不想冒着风险去保住这些文物,也没有想过存着这些古董,以后以此发家致富。 那就让它们跟小说中的命运一样,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吧。 第39章仿荤菜和彩虹烧麦 回到家,沈华浓开始处理食材。 芋禾梗是她讨回来准备做酸菜的,顺手就先整理了一下,去掉老病坏的,切成整齐的小段,用筲箕装着晾着暂时就不用管了,等彻底晾干后才能加调料和水泡酸菜。 接下来开始准备明天正式开张的准备工作了。 先看看家里的食材,面粉和荞麦面,黄豆面三种面粉,糯米、五花肉、猪板油、菇类、几个辣椒、冬瓜、几把青菜,红薯,还几张碎猪皮。 红薯青菜这些就不说了,可以随时买到,其余的种类虽然不少,但是数量都不算多,最多的糯米和面粉算是精贵主食了,沈华浓想了想决定将这些全部都用上,做成烧麦,猪皮则用来做肉皮冻。 烧麦是土生土长的中华美食,历史悠久,从南到北在制作材料和做法上有很大的差别,沈华浓选择的是重油的江城口味,这是她和原主都熟悉的口味,江城是本省省会和竟市距离并不远,口味差别也几乎可以忽略了。 物质贫乏的年代,重油绝对是没错的。 而且烧麦也方便打包,路上不担心会洒出来,到了市医院可以去刘霞她们宿舍热一热。 和面、调馅料明天早上再做就来得及,不过有些工作还是需要提前准备。 糯米需要提前用清水浸泡一晚上,上次严满香送来的蘑菇现在已经晒得半干了,也抓了点儿一并泡着发开,五花肉切成丁炒熟免得变质,板油切成了小块用两倍冷水入锅熬成猪油。 猪肉皮拿出来,半斤能够做出一斤半来,口感q弹细滑,胶原蛋白丰富也很适合年轻姑娘吃,这年头没有什么好护肤品,吃点儿这个最好不过了,沈华浓早在看见这几块肉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仔细拔了毛,彻底清洗干净油脂,再切成细条,用冷水浸泡着,等猪油一熬好腾出锅来,就将猪皮用三倍的冷水入锅,放上姜片,大料,小火开始慢熬,熬皮冻的过程要持续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 等将将熬好皮冻放在大碗里封好,放在冰凉的井水中浸上了,已经夜深了。 一夜好眠,早上沈华浓比平时多赖了一会床才起来。 先给已经成型的肉皮冻换了一遍凉水,再泡好的糯米蒸上,在灶膛里埋了三个大红薯,才开始洗漱,和面。 白面、荞麦面、黄豆面分别用开水烫至半熟,再分别加入冷水或者苋菜汁、白菜汁和好,擀成四边如同花边的薄皮。最后沈华浓一共做出了红、绿,黄、白,褐色,好几种颜色不同色度的面皮,五彩缤纷的。 熟糯米、干菇丁、五花肉丁、再切点儿青红辣椒丁、熬了板油之后剩下的猪油渣,装了一大碗。 因为五花肉的分量并不多,沈华浓将刚买回来的冬瓜拿了出来,切了一块,虽然有点老了,做仿荤菜还是没问题。 所谓仿荤菜顾名思义就是用素菜做出荤菜的口感来,冬瓜就是很好的一道原材料,只是多耗费点儿工序和油的事,和买肉比较起来还是划算得多。 这才是沈华浓今早的重头戏。 将冬瓜去皮切方块,内挖成沟,将菇类切沫作馅料塞进沟中,入油锅炸成金黄色,再蒸四十分钟,浇上酱油、淀粉勾芡汁即成。 平常吃这道仿荤菜,冬瓜块可以切大点儿,方便塞料,但沈华浓是打算以此冒充肉类作为馅料掺进烧麦中的,冬瓜块就切得极小,可以说跟先前炒熟的肉丁也差不多了,还得在其上挖个小洞塞进馅料,这就很考验功力了,其实也可以切大块然后剁碎成沫,但是口感上会差一点。 这时的冬瓜外形乍一看跟五花肉差不多,口感也很神似,和糯米菇类肉丁,用猪油、盐和黑胡椒炒熟,盛出来足足有一小盆了。 不管是馅料还是面皮都颜色十分丰富,看着量多,可其实却并不需要多少食材。也完全在张小红她们三人给的一顿的餐费之内,却做出来六人分的量了。 沈华浓以前并不是肉食主义者,可这会儿一蒸熟,她就夹了四个不同的颜色的烧麦吃了,可能是真素太久了,也吃出满嘴肉的幸福感来了,四个烧麦下肚就已经饱了。 虽然食材有限,但经过改良之后的味道却丝毫没有打折扣,沈华浓又单独装出来两碗这是留给爸爸和哥哥中午吃的,再加上灶里烤熟的两个红薯,绝对够他们支撑大半天的体力活了。 肉皮冻也分成了两半,分别淋上了早准备调好的凉拌菜调料和大蒜水,一份放进了堂屋用纱罩遮好,留着晚饭跟家人一起吃。 另一份跟烧麦一起打包装在篮子里,又将蒸熟放凉的冬瓜片快速拌了道清淡口味的小凉菜,这才出门了。 照例先去村尾。 刚下了河堤,就见到魏兆堂脚步匆匆,一脸疲惫的迎面过来,看见沈华浓,他的脚步微顿,稍稍放慢了点儿,抬眼朝她看过来。 沈华浓也在看他,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小说中的男三号,原主倒是见过,只是没有什么印象。 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刚毅,衣衫破旧,脚上的鞋子也破了个洞,他却丝毫不见狼狈局促,目光如炬,脊背挺得笔直,脚步生风,疲惫却精神气犹存。 沈华浓对这种意志力强大的人抱有特别的好感,总觉得这种人能够给人安全感,不管跟他们当朋友,还是当家人,绝对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曾经,就想过找一个这种类型的男人,风雨让他来抗,她累了可以躲躲清闲。 可惜,这个男三号是女主角的追随者,也是自己的敌人,更别提还带着那么大一个拖油瓶,自然是没戏了。 沈华浓心中有些遗憾,就算魏兆堂跟女主的缘分被自己破坏了,他们大约也是做不成朋友的。 他太过正直,三观极为端正,哪怕处于这样的处境里,对另两户同病相怜但德行上有欠缺、或者是让人诟病的邻居,也没有太热络,他跟沈克勤父子、徐炳荣、程礼都不是一路人。 而沈华浓自认,她的觉悟大概也就比徐炳荣要强一点儿吧,另外的几个她统统都不如,她跟原主一样,都是利己主义者,其余的都得往后排,正是深受魏兆堂鄙视和唾弃的那种人。 而三观不同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做朋友的。 如果魏兆堂像刘霞徐丽丽这几个小姑娘一样缺乏阅历好糊弄,没准可以试试,可惜并不是。 沈华浓一眼扫过去,见魏兆堂看自己的神色还行,至少没有表现出厌恶,也就微微点了一下头,很快收回了视线,连打招呼的打算都没有。 “你……” 没想到,即将擦肩而过之际,魏兆堂却先叫住了她。 “沈……女士。” 这河堤上只有他们二人,沈华浓确定他在叫自己,她停住脚步,侧头,礼尚往来称呼他“魏先生,你有什么事?” 心里知道他多半是要道谢,被一个三观不正的、嫌弃的人给帮了忙,魏兆堂大约心情十分复杂。 第40章竞争关系 沈华浓却并不需要他的道谢。 这种口头的道谢对沈华浓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主动善解人意化解对方的尴尬,留个稍微好点儿的印象。 何况,从原小说来看,魏兆堂就吃这一套。 没等魏兆堂出口道谢,沈华浓就先堵住了他要说的话:“你要是想说什么感谢我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这是你儿子帮我拾柴应得的报酬,我是真的没空去备柴禾。” 她帮魏德隆纯粹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借个善缘最好,要是不能,就当给陆柏薇收服备胎之路添点儿麻烦。 她希望,没有陆柏薇帮魏家这件事为契机,魏兆堂不会对陆柏薇有原小说中那么深厚的感情,至少别总帮着她对付自己,看在她对老爷子的救命之恩的份上,稍微留点儿情面。 说完,也不管魏兆堂什么反应,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河堤。 魏兆堂的确有点儿尴尬,对着沈华浓的背影说了句极轻的“谢谢”。 因为儿子昨天夜晚闹肚子,还拉出来几条蛔虫,小家伙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吓坏了,哭闹了大半夜,他也跟着忙了一夜,今天已经上工晚了,没再耽搁,匆匆离开。 沈华浓听见了也没有回头,只嘴角翘了翘,等看见沈家门口已经摆了一把黄花蒿,她的笑容就更甚了。 看来小正太还挺听话的。 只是以前一直敞开着的魏家,这会儿居然关着门。 沈华浓瞅瞅那门板,心想,小家伙大约是不想跟她说话,怕她闯进去吧? 她才没有那个闲心,比起哄孩子,她更想被人哄。 将给爸爸和哥哥准备的午饭放下,她就准备走了,刚转身,就见门口人影一闪,等出门一看脚下,门口多了一个篾篮子,里面装着两条筷子长的草鱼,还有半篮子的小虾。 沈华浓视而不见,一脚跨过去。 这时,前方的门开了。 “这是我爸爸昨天晚上抓的,等你来了给你。” 魏鹏飞在门缝边上探出大半个脑袋,快速的说完,又飞快的将门给合上了。 沈华浓望着门扉哼笑了一声,得,有来才有往,这也是自己应该得的,她不客气的提起了这个篮子。 想想魏鹏飞的表现,也能猜到原因,故意冲着那门问道:“小飞,昨天的宝塔糖好吃吗?” 门内没有声音。 沈华浓又恶作剧的问道:“你不回答,我就问你肚子里的蛔虫了,它们肯定知道。” 话落,“吱嘎”一声,门又开了,魏鹏飞涨红的小脸探出来,大眼睛里还噙着两泡眼泪,看了她一眼,又将门合上了,门内传来带着哭腔的孩子话:“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沈华浓放肆的笑了两声,恐吓道:“我掐指一算你肚子里还有虫,你还是将剩下的宝塔糖给吃了,不然的话……” “你走!你走!你走!” 沈华浓走了,多了这两条鱼和半篮子虾子,她还得回家一趟,时间也紧着呢。 怕鱼虾变质,得先处理了,手起刀落的开膛破肚,冲洗干净,剁成小块,抹上盐,姜,干辣椒,花椒和醋、高粱酒一起抓匀,在堂屋的桌上垫上一个干净的蛇皮袋,将鱼摆上去再罩上防蝇纱罩晾着。 匆匆洗了手,提了篮子就往市里去了。 毫无意外的,在宿舍里简单加热过的彩虹烧麦得到了刘霞、徐丽丽和张小红的热烈欢迎和极力捧场。 因为临时多加了李素梅和张利君两人,即便沈华浓带来的分量不少了,还是不够吃。 不得已,她将自己的那一份让了出来,将李素梅打来的饭菜热了热,勉强吃了点儿。 今天的菜味道虽然一般般,不过看几样搭配却没有昨天那么大的问题,中规中矩的。 方大庆应该是听进了她的话去找中医问过了。 很快,沈华浓就从李素梅口中得到了证实。 “今天的菜还是好的,至少咱们有选菜的自由,你们昨天没去食堂不知道,那个方师傅哦,不知道抽什么风,我说要熘肝尖和拌豆芽,他硬是不给打,给我舀了一勺子豆腐。” 看来这个方大庆为人还是负责谨慎的。 沈华浓对拿到食堂的这份工作更有信心了,只要不涉及身份,如果纯粹看本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同一时间,还在省城的陆柏薇也知道了竟市人民医院食堂招工的事情。 “小薇,你太客气了,我也就是顺嘴的事情,不过听家明说带你朋友亲戚去省城好像不顺利,那家子人没给你添麻烦吧?你那是什么朋友啊,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亲人。” “哦,对了,我还得谢谢你的帮忙呢,要不然我们这次还真没这么顺利……是啊,现在的季节还没有到,那莲藕还没有出粉呢,煨汤怎么煨都不粉糯, 你教的这个法子好,用盐抹了之后腌一会就粉多了。我们领导让我一定得谢谢你。” “你想回竟市吗?最近没什么招工的机会嗳,尤其是红案师傅,你也知道,这种行当越老才越吃香,更新换代的也少,我们国营饭店就没有对外招过人,之前那个李师傅年纪大了,将他儿子弄过来顶了。 不过,我听我姑姑说市人民医院食堂的师傅退休了,好像是个孤老头,没人接班,他们这几天再招大师傅。 就是医院的食堂,做大锅饭,对,你要是感兴趣得快点儿,凭你的手艺肯定是没问题的,好的就这样,再见。” 电话已经挂断了,陆柏薇捏着话筒,微微出神。 好不容易从竟市出来,好不容易在省城站住了脚跟,现在也跟齐建国离了婚,划清了界限,这样的好日子,真的要放弃,再回竟市去吗? ~~ 在原小说中根本就没有陆柏薇跟她在竟市的老同学联系的这一出,沈华浓可不知道陆柏薇可能会回来跟她竞争岗位。 不过,就算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岗位竞争各凭本事。 如果因为非人力因素而输了,她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在陆柏薇发呆的这会儿,沈华浓已经拿着几个护士妹子凑的粮票和钱去供销社找刘信芳去了。 毫无意外的,她今天靠着彩虹烧麦又征服了李素梅和张利君两个食客,明天一共得准备五人份的午餐了。 虽然距离目标还远远不够,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第41章他是知道的 刘霞爽快的表示几个小伙伴的主食,暂时都先从她的口粮中扣除,她们以后再补给她就行。 她们再如何调配沈华浓不用管,她只管做三十份的中餐,人多对她来说是好事,份量越多其实更能节省。 几个妹子又一股脑的将身上剩余的花花绿绿的粮票都给了沈华浓,让她看着买。 刘信芳是刘霞的亲姑姑,在供销社上班,物价几何,沈华浓买的什么,双方都很透明,倒也不担心什么落人话柄。 有沈华浓特意留的三个烧麦以及烧麦的做法当贿赂,刘信芳很快就跟她熟悉起来,没多久就亲亲热热的喊起了名字了。 效率很高的给她弄到了半斤肉和几张猪皮,肉可以随时来买,数量不用太多,只要一天的分量就行,猪皮是几个小姑娘特意指定的,明天还想吃皮冻。 沈华浓发现粮票中还有一张两市斤糖票,这个不怕变质,只是价格超出了菜钱,她自己贴了钱,将两斤的份额全部都用了,还托刘信芳帮她弄点儿生石灰。 赶在下雨之前回到村,沈华浓就听见了一个大消息——李保家事件已经有了审理结果了,还不到半个月,这效率可比沈华浓想象中的快太多了。 他被判了枪决! 也正如沈华浓所料,并没有牵连到自己和家人,至少眼下没有听见她和哥哥的名字涉及其中。 她猜李保家可能都没有机会说什么,毕竟比起他干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被沈华浓揍这件事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与此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条—— “公安局说李保家不是个真男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些受他祸害的小丫头也算是逃过一劫,顶多就是被他摸了。” “对了,你说他不行,那刘翠芝肚里怀的崽儿是谁的?那何胜利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不肯认……” 听到蒋红梅跟霍麻子媳妇张环秀的愤慨中又夹着庆幸的议论时,沈华浓愣了两秒钟。 明明小说中说李保家交代得十分彻底啊! 他也禽兽得特别彻底! 不过,李保家被检查的时候,被她弄伤的部位确实是还没有到时间恢复,的确不是个男人! 呀!她这个坏女人居然无意中做了件好事。 可惜,这一次做好事就没有人知道了,只能悄悄儿当个无名英雄了。 然而,市公安局,霍庭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面前摆放着他已经看过数遍的关于李保家案件的记录。 该交代的、能够交代的,李保家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霍庭盯着上面写的“沈华浓”三个字,思绪有些飘远...... 竟然是她捅破的这件事,真是没想到了。 肯定是李保家欺负她,却没想到碰到了铁桶了,这女人挺能啊。 更没想到的是,她将李保家撂翻在地,然后说让他当不成男人......居然也是真的! 她居然真有这样一手。 医院的证明写的真真切切的,李保家不行!而原因不明! 这着实出乎霍庭的意料。 也幸亏她插了一竿子,不然村里那些女娃娃们连块遮羞布都找不到!眼下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出于这种目的,沈华浓做的事被霍庭给隐瞒了下来。 要是她给自己下药的那天,也对不省人事的自己来一手...... 念头刚一起,霍庭突然感觉胯下一凉! 他迅速回神! “老大,有你的电话,省里那边打过来的!” 江大伟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 霍庭放下笔从位置上起来。 刚走到门口,江大伟就贴过来,一边朝他挤眉弄眼,一边小声道:“老大,是薇薇姐的电话,你们在省城又碰见了是不是?她跟我聊了几句,我觉得你俩还有戏啊。” 江大伟以前就是霍庭手下的兵,后来他退伍后又跟着霍庭一起进了市公安局,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知道霍庭跟陆柏薇的那一段,那段时间陆柏薇跟霍庭通过信,整个团都知道,冷面阎罗霍庭每次接到他那个对象的信,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还冷不丁会笑笑。 不止江大伟,几乎全团都对陆柏薇的印象特别好,因为每次霍庭收到陆柏薇的信,他们就能过了几天松快的日子呢! 霍庭也没有跟人说过他跟陆柏薇分手的事情,是以江大伟一直都当是沈华浓趁着陆柏薇回城、霍庭生病,对霍庭辣手摧花了。 倒霉的是,沈华浓又怀了孩子,霍庭出于责任才不得已跟陆柏薇断了,改娶了沈华浓! 至于后来陆柏薇嫁人,不回来了,那不是因为伤心吗?怪不上人家。 反正,对沈华浓这种脸皮都不要的女人,江大伟哪怕并没有见过本人,也一直都是厌恶的唾弃的,逮着机会就劝霍庭跟她离婚!也特别替霍庭和陆柏薇觉得遗憾! 这次也一样,见霍庭绷着脸,神色明显不好看,他也继续嬉皮笑脸的,挠挠脑门顶,眼珠子灵活的转着。 “老大,你跟昭昭又没有个好女人照顾,老是这样也不成啊,你现在还不到三十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天天过和尚一样的日子,谁受得了?要我说,你就该狠点心,跟那个女人离了算了!” 霍庭照旧没有接他的话,直接抄起电话,“喂?” 那边很快就传来了陆柏薇有些沙哑且疲惫的声音:“霍大哥,是我,柏薇。” “我知道,你有事吗?”霍庭沉声问,语气淡淡的。 陆柏薇那边明显顿了一下,只有稍稍加重的呼吸声通过电波传过来,显示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霍庭以前是侦察兵,现在是公安精英,陆柏薇这么明显的变化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甚至对方在懊恼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在省城碰见陆柏薇,她的表现和意图就已经十分明确了。 当初陆柏薇跟他分开的特别坚决,到如今他都还记得对方在信中说—— “距离和你永无止尽的繁忙,让我们像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如今跟你连共同语言都找不到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 所以,以后也不用在了,霍庭,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陪伴我保护我,给我安全感的对象......” ~~ 【剧场】 沈华浓:是不是特别感谢我不阉之恩? 霍 庭:我觉得,或许你更应该有感激之心!毕竟受益者是你! 沈华浓:...... ~~ 第42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断联系有三年多了,这次重逢,陆柏薇又突然有巨大的态度变化,这让霍庭很诧异。 但是还不足够让他诧异到去调查一下陆柏薇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的,诧异,也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深究他的情绪,也许还有一些释然吧! 在跟陆柏薇重逢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会永远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爱恋过,并且是真心想要娶回家的女人。 可是这次见面,他发现,他自以为那些即便不再浓烈却必定绵长的情愫,居然全部都寡淡寡淡的。 女人虽然还是记忆中笑靥如花的样子,但是他心里却没有波澜了,时间和忙碌已经冲散了他对陆柏薇的情感,也许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感情并不是最重要的,工作事业占据了太多。 陆柏薇虽然对他的行动上表现得十分明显,但是她也没有明言究竟想要怎么样,霍庭还得顾及女孩子的薄脸皮,自然不可能直接拒绝她吧? 那就只能暗示了,他以为以陆柏薇的聪明,应该知道他的意思了。 可现在,结果很明显,陆柏薇并没有放弃。 那边不说话,霍庭也没有马上开口催问,只眉心微微隆了一下。 好在陆柏薇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就已经打起精神来了,只是声音还是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有事来医院,听医生说起照顾疟疾康复后的小朋友也不能掉以轻心,想到昭昭了,就顺便给你打个电话,就是问问你,回去之后是不是又没日没夜的一心都扑在工作上了? 昭昭那边才大病初愈,还是得好好调养着,小孩子身体弱......” 霍庭“嗯”了声,又没话了,顿了一下才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电话里又是一阵静默。 霍庭干巴巴道:“这是局里的电话,随时会有公务电话接进来,你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江大伟站在一旁虽然听不见他们具体聊的什么,但是就霍庭这说一句顿一句的,这疏离口吻,这冷淡态度,让他听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给霍庭使眼色吧,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人家根本视而不见。 眼瞅着霍庭要挂电话了,江大伟突然大嗓门的嚷道:“薇薇姐,听你的声音你好像很累啊,你可得注意身体啊!你可不能病倒啊,不然我们老大就真是惨了,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现在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现在昭昭就跟他住在宿舍呢,老大要值班,也没人照顾她......” 陆柏薇听见了,刚才被霍庭的冷待打击得垂头丧气的,这会马上就满血复活了! 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劲,这次语气变得轻快了点儿,“霍大哥,大伟说的是真的吗?你......” 霍庭冷眼扫向江大伟,江大伟摸着后脑勺咧了咧嘴,尬笑了声。 敢跟冷阎罗嬉闹,他的胆子是不小,不过,一旦霍庭真的动怒了,他也是很怕怕的。 霍庭是因为太煞了才退伍的,这局里除了老局长窦济舟,就只有江大伟这个老战友最清楚,老大这几年十分克制,但现在也变了脸,他哪敢继续下去,赶紧举起双手摆了摆,然后一溜烟跑了。 霍庭耐着性子等陆柏薇表达了关心之词,才风马牛不相干的道:“霍选平他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吧?他人在不在医院?你去叫他过来,我跟他说,你不用再管他了。” 霍选平是霍麻子的大名。 陆柏薇闻言抿抿唇,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这样的霍庭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陆柏薇还记得当年她跟霍庭提分手,他收到信之后第一时间就匆匆从部队请假回来找她,那时他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憔悴和颓废样子,多可爱啊! 都怪她自己有眼无珠,错过了这样一个好男人,好在如今她重生了,虽然已经嫁过人,但是已经结束了跟齐建国的婚姻。 她自己也知道,男人嘛,肯定都有点儿在意她已婚的身份,但是霍庭不是也结婚了吗? 而且他的婚姻连表面上的幸福都没有,就这三年的情况来看,比她的更加狼狈。 两个失意人走在一起不是更能够互相慰藉,彼此温暖吗? 她一定会竭力去抚平他受到的伤害,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一定可以重新挽回这个骄傲的男人的心! 自我安慰了一番,陆柏薇正要说点儿什么,可见到霍麻子拿着开水瓶冷着脸走过来的时候,一秒钟回到现实,有气无力的道:“嗯,他在呢,我把电话给他。” 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快点让这一家子极品滚蛋吧!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呢! 陆柏薇是看在霍庭的份上,才好心好意的找朋友托了几道的关系,让人将霍麻子一家从竟市带到省城来了。 她以为,要不是她帮忙,那霍志高还不定会有什么下场呢,不求他们回报吧,至少能在霍庭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哪知道,她找的那个兽医站的车上除了霍麻子一家,还载了几头牛,路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牛突然发了狂,还差点给弄丢了一头。 这些牛都是公共财产,丢了谁能担负责任?所以找牛又花了不少时间。 陆柏薇找那个在兽医站上班的那个朋友,还跟霍麻子一家因此而吵翻了。 到省城的时候,霍志高就病危了,好在经过一番抢救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件事也算是有惊无险了,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吧? 至少不管怎么样都怪不到她头上吧? 陆柏薇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得不行,霍麻子一家就是将她给怪罪上了! “能够见钱眼看抛弃庭叔/幺爹的,会是什么好女人?跟那个把人命不当一回事的兽医是朋友的,还能是好鸟?” 这一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非说她没安好心,介绍的那个朋友将人命看得连牲口都不如,宁可去找牲口都不愿意赶路,差点害死霍志高抢救不及! 霍麻子的那个儿媳妇袁秋分更是拎不清了,冲上来要跟陆柏薇拼命,要不是朋友拉着拦着,陆柏薇就被她给挠花脸了。 说到这里,就得提一提了,沈华浓给袁秋分的药,她路上并没有给儿子喝,倒不是忘了,在霍志高发烧抽搐的时候,她拿出了沈华浓给的罐头瓶。 喝?不喝? 这对袁秋分来说,是个很纠结的问题。 她赌不起也输不起,更承担不起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比较起来,她更愿意由别人承担责难了。 所以,当选择权和责任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差点儿就被逼疯了。 第43章不可爱的男人 好在,最终袁秋分对沈华浓的不信任还是隐隐占了上风。 她恼火之际,心一横,直接将那个瓶子给扔下车了,亲手终结了自己的选择恐惧症。 医院方面早在霍麻子一家赶到之前,就得到了黄花蒿能够高效治疗疟疾的消息,现在的通信的确不发达,但是电话还是有的,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也没人瞒着。 如今不止鄂省这边传遍了,就连临近的几个疟疾高发区的省份也都传到了。 自然的,霍麻子一家也很快就知道了。 孙子差点就病死了,霍麻子怪袁秋分有药也不知道拿出来,还给扔了,差点害了老霍家的长孙,霍国栋更是气不过,直接甩了袁秋分两个耳刮子。 药是沈华浓给的,是袁秋分自己下不了决心给儿子喝,她怪不到沈华浓头上去,后悔自责后怕之余,却更恨陆柏薇了。 这种人总是习惯性的将责任都推给别人,这次她也是难得聪明,知道陆柏薇是想吃回头草又想跟霍庭了,不想将老霍家彻底得罪死,这才肆无忌惮。 按照袁秋分的逻辑,要不是陆柏薇多事,他们就不会来省城折腾这一趟,如果不来,她肯定将沈华浓给的药给儿子喝,这不仅能治病,还能让儿子少受不少罪!又可以省下不少钱! 当时霍庭还在省城的时候,霍麻子等人就有点排斥陆柏薇的苗头了,只是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霍庭发现后,还说了他们一次,本以为他们听进去了。 不提霍麻子一家对陆柏薇的无端抱怨,陆柏薇也是真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板着脸叫住霍麻子:“霍大哥找你的。” 霍麻子接了电话,陆柏薇并没有马上走开,就站在一旁看着。 就见霍麻子不停的点头应“是”,脸上表情很严肃,时不时的还看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还不到两分钟,霍麻子就将电话递给陆柏薇了,也不知道霍庭跟他说了什么,这次霍麻子没有甩脸子,一言不发,直接提了开水瓶走了。 不管怎么样,比之前见到她就阴阳怪气的拿话刺人,或是干脆甩脸子骂人要强的多。 陆柏薇对着话筒柔声的喊:“霍大哥?” “……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有点死脑筋,别人说的很多话都听不明白,也听不进去,又心疼钱,做得有些过分,给你添麻烦了,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霍庭难得的说了一大窜的话。 最后又说:“谢谢你对他们的帮助。” “哦。” 如此生分,让陆柏薇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怎么可以对这家子极品都如此贴心照顾,却对自己这个旧情人却如此冷漠?! 难道以前那些感情统统都是假的吗! 她连说两句客套话都没有心情了,在霍庭再次问她还有没有事的时候,怏怏的挂断了电话。 付了钱又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霍庭就从自己嗓音疲惫就猜到可能是霍麻子几个极品祸祸她的,还说不关心她?这能叫不用心?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再加上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 对,一定是这样,跟以前一样,以前他就是个寡言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分手了。 要不然,上辈子他们都断了联系十多年了,他又怎么会摒弃前嫌帮自己报仇出气呢? 陆柏薇甜滋滋的想着。 这个骄傲又别扭的男人! 以前她不喜欢他的沉默寡言,现在她知道了,他只是习惯将话藏在心里。 她是一定不会放弃他的!这辈子,她要将两世的幸福都给他! 可现在他在竟市,她又在省城,两人相距太远,有很多事都不方便。 陆柏薇揉了揉脸,深吁出一口气。 她要辞掉工作,然后去竟市,他不能过来,那就由她过去,她愿意先迈出这一步,只有隔得近了才能尽快挽回他。 至于没有工作之后的生活,陆柏薇并不担心,她有上辈子多活了三十多年的经历,也有在饭店打杂洗碗偷学到的一手好厨艺,并不担心找不到工作。 这辈子她一脚踹开了齐建国,远离了吸血虫一样的家人,不也靠自己找到了省城国营饭店的这份工作,靠自己的本事转了正? 在省城她都可以过得不错,到了竟市就更不在话下了。 打定主意,她仰首挺胸离开医院。 …… 霍庭和陆柏薇发生的事情,沈华浓是知道的,因为在原小说中这可是重要主线。 如今虽然出现了点儿偏差,比如霍麻子一家并未去省城,比如陆柏薇并未跟老同学联系,也没有发现竟市人民医院食堂在找大厨而打算来应聘。 但是,大致上至少感情线还是跟小说中是一样的。 沈华浓这人吧,看小说的时候,她并没有特别关注陆柏薇的致富情节,遇到这种情节,她基本上都是一眼扫过,有的还是直接跳过去的,对这种清水情节最多也只有个粗略的印象。 但是对男女主角的感情线,她就看得认真多了。 作为一名已经成年还没有谈过恋爱,大仇得报又陷入无聊的妩媚女人,她无意中点进来看这本小说,还能一口气看下去几十万字,本就是冲着那个分外撩人的简介来的。 “强睡了冷淡前男友,哪知道差点被他弄断腰......” 别人第一眼看到这个简介会想到什么? 反正,沈华浓就想到了......一大堆的不可描述! 她本来就是冲着这黄暴的简介来看小说的,不关注感情戏关注什么? 可惜她从头到尾都在找被“弄断腰”,结果最后被清水和励志弄得差点掀桌了。 那么撩骚的简介,就给她看点这! 挂羊头卖狗肉也不是这样的! 最后还没有看到点点肉沫呢,就直接穿进了书里。 回到眼下,沈华浓看到带着昭昭回来的霍庭,心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简介。 给原作者正名,没有挂羊头卖狗肉,还挺贴切。 这种男主,就应该那样的简介! 从气质上来看,霍庭跟魏兆堂差不多,都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铁血军人。 观察魏兆堂,沈华浓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对方的眼睛,他有执着坚定,不屈服的目光,是个打不到的铁汉。 可,看霍庭……沈华浓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先入为主、印象深刻的简介给带歪了,她的视线就有点儿偏了。 霍庭的眼神也很坚定犀利,然而她的注意力居然更多的停留在霍庭的下巴上。 他紧绷着,下巴的中间有一条浅浅的沟,呈明显的“w”形。 据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句话,反正这时候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了,咳咳咳,据说,有这种下巴的男人,x欲和能力都特别强。 不过,憋到三十岁,大概也不行了。 不能怪作者不写肉。 沈华浓暗暗搓搓的想。 第44章眼神杀 沈华浓的视线在霍庭的下巴上定了一会,才继续往下。 他手上拎着东西,胳膊上有匀称的肌肉贲起,线条流畅紧绷。 隔着一层薄薄的贴身黑色背心,沈华浓还能够看到他身上肌肉清晰的纹理。 不错,不错。 这么好的羊肉……哦,不,这么好的男人身体,可惜不仅厌恶她至极,两家还结了仇! 不过,至少小说的简介没有欺骗她,将陆柏薇弄断腰也是迟早的事。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旁若无人的摇头感叹。 霍庭紧绷着脸,有种被她的眼神给侵犯了的毛躁与愤怒,黑眸冷冰冰的扫过她,然后弯下腰低声的哄被沈华浓忽视、正眼巴巴瞧着她的女儿。 “昭昭,走,跟爸爸进屋去,爸爸给你洗脸擦手,我们进屋吃西瓜。” “妈妈......” “妈妈现在没空,也不喜欢吃西瓜。” 霍庭一手拎着个西瓜,胳膊上还搭着一件白色衬衫,单手不由分说的抱起了昭昭,目不斜视的绕过沈华浓走了。 他用拎着西瓜网兜的手摸出钥匙来开门,开的是沈华浓从未踏足过的东屋的门。 整个过程,沈华浓就用充满兴味的眼神盯着他。 他先发力,她怎么也该接招啊,怎么将人给弄毛,她太有经验了。 “咔嚓”一声响,门锁开了。 霍庭拿了锁头又随手按上,推门而入,木门随着他推动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很快就进了门,站在门内突然回头,黑眸鹰隼般的射向沈华浓。 冷锐,犀利。 充满了审视和警告。 有阳光从老屋屋顶上特意安置的一块玻璃上透射下来,正罩在他身后,暖色包裹之下,他依旧浑身都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气息,好像在问她又在搞什么花招。 沈华浓看懂了他的意思,只挑衅的望着他,还朝他挑眉眨眼。 然后视线再次放肆的依次扫过他刚毅冷峻的面庞,扫过他饱满的额头,渐渐蹙起来的浓黑的眉毛,掠过那双不含一丝暖意的眼睛,滑过鼻端,嘴唇...... 沈华浓笑了笑:不过如此。 她以眼神转达。 在霍庭似乎要发火前,又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收回了视线,再也不曾往那边看一眼,见霍庭没有带昭昭出来的打算,她也没有凑过去自讨没趣。 继续处理手中刚借了蒋红梅家的石磨磨好的红薯浆,难得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她打算一口气将红薯淀粉滤做出来。 自己吃,也只是用来做配菜,倒不用太过计较红薯淀粉中的杂质,沈华浓也没打算做得多精细,只要粉皮可以成形就够了。 省略了诸多繁琐精细的步骤,只连续用清水洗浆再过滤了几次,将滤出来的红薯渣单独放在一边,让粉浆静置沉淀,初步工作就完成了。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就进了厨房,该准备晚饭了。 昭昭回来了,得做上昭昭的那一份,多了个女儿,她就得尽到为人母亲的责任。 小说中原主最后悔的事情是对沈克勤父子的无情,而她最遗憾的却是对昭昭弃之不顾。 虽然霍庭对昭昭很好,他后来的妻子陆柏薇对昭昭也不错,可到底也是她对女儿有亏欠。 对于养女儿,沈华浓完全没有经验,不过她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父母怎么哄她的,她就照着来吧,现在没有那个条件,那就先做点儿好吃的哄昭昭吧。 柜子里倒是有早上特意留下来的肉皮冻,可这并不太适合大病初愈两岁多的小娃娃。 沈华浓拿了三个鸡蛋出来,准备做鸡蛋羹汤。 炊烟升起,一旦忙起来,她也就没空再去想别的了,专心做饭。 鸡蛋打散,隔水蒸熟,没有高汤,沈华浓临时用蔬菜蘑菇和番茄熬成浓汤代替,将鸡蛋羹用锅铲铲碎入汤就可以了。 为了迎合小朋友的口味,她特意多加了西红柿,加了糖,除了最基本的一点儿油盐,其余的调味料都没有加。 …… 东屋里,霍庭略略打扫了一下,将昭昭抱在铺着凉席的竹床上,给她擦擦汗之后,就切开了带回来的西瓜。 先切下一小块细心的去了籽递给昭昭,盯着她吃了一块,自己也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两块,这才感觉刚才被沈华浓拿眼神侵犯产生的火气慢慢下去了。 之后又递给昭昭一小块,嘱咐她好好坐着吃瓜,这才拿了洗脸架上的白瓷盆去天井里打水。 天井里挨着厨房有一口按压式的抽水井,还是霍庭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因为担心妹妹霍秀英去河边打水不方便,趁着休假特意请人回来挖了一口井。 后来霍秀英嫁人了,沈华浓跟四邻的关系又不好,就再也没人过来借用,除了霍庭偶尔回来会用用,沈华浓就是唯一的使用者。 井台边打扫的很干净,霍庭记得上次回来灰色砖头搭成的井台上还有青苔,压水井井筒上还有两片铁锈,如今都被铲得干干净净,十年的老井,突然焕然一新,霍庭不可能没发现。 他下意识的往厨房里瞟了一眼,沈华浓正在灶前烧火,背对着他,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见她,他只是琢磨着这个心机女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以前每次他回来,她都很有自知之明的躲在屋里不出来惹人嫌,今天这是抽什么风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霍庭很快就已经有了答案。 沈华浓是个利欲熏心的女人,沈克勤父子只会连累她的时候,她就一脚将他们踢开,如今她一定是染上疟疾之后没有办法了,就去求沈家父子然后又重新走动起来了。 那个黄花蒿是她去医院才曝出去的,留下的地址是沈家父子的,霍庭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明知道他们有私心,可到底是利民的好事,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拦的。 她跟沈克勤又重新走动起来了,那她应该也知道他找过沈克勤的事情了吧? 现在发现沈克勤能够治疗疟疾了,重新展现出价值了,所以腰杆子又硬了,竟然开始对他挑衅起来了。 呵! 想起沈克勤极有可能是害死父亲的凶手,霍庭按着井柄的手上有淡淡的筋络浮起。 仇人之女,哪堪为妻?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以前还能看在她对昭昭好的份上忍耐她,可今天她不就露馅了吗? 还没有真的翻身呢,就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甩脸子,完全忽略了昭昭,这种人能当得好母亲? 霍庭想着事情,一口气直接将瓷盆里都打满了井水,回过神来又倒出去一点,只留下七分满才端进屋去了。 第45章馋死他了 东屋里,父女二人吃了西瓜,洗干净手脸,又玩了一会丢小沙包的游戏,没过多久,就有饭菜的香味传过来了。 霍庭以前也闻过沈华浓做饭的香味,知道她厨艺不错,但是以前他能够忽视这饭香,哪怕是肚子已经饿扁了也可以做到对此无动于衷。 可今天这有点儿艰难。 今天他忙得错过了午饭,下晌有空,就匆匆去同事家接了昭昭,之后父女俩在回来的时候路过国营饭店,点了两碗小馄饨吃。 昭昭只吃了几口,两碗几乎都是他吃了,刚刚又吃了快四分之一个西瓜,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流口水的冲动。 飘过来的这饭菜香里有鸡蛋味儿,还有点酸有点甜,夹着浓郁的西红柿味,特别的勾人,害的他频频走神,心里好几次不由自主的猜测她做了什么菜。 是鸡蛋羹吧,还有西红柿,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肚子比脑子更诚实,好像已经饿了,浓郁的酸甜味道太刺激人的唾液腺了。 比起霍庭遮遮掩掩不想承认,昭昭就诚实多了。 她不时抽抽小鼻子重重的吸口气,再摸摸小肚瓜一脸渴望的看着外面,几次之后,眼巴巴的问霍庭:“好香啊,爸爸,我能不能去看啊?” 霍庭虽然厌恶沈华浓,但是却不会阻止昭昭跟她亲近,毕竟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需要母亲的,他点点头“嗯”了声。 昭昭从竹床上滑下来,霍庭刚帮她穿好小凉鞋,她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跑到门口了又颤颤悠悠的停下来问霍庭:“爸爸,一起。” 霍庭悄悄咽下口水,一本正经的摸着肚子道:“昭昭自己去吃吧,爸爸一点也不饿,刚才吃了昭昭剩下的馄饨,太撑了。” 他还担心沈华浓这个女人再给他下药呢,她今天的确表现得太不合常理,她是无事也能生非的人。 就算是他饿死,也不会吃经她手的任何东西! 有那一次的教训已经够了! 昭昭很轻易的就被糊弄过去了,相信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下次吃光光,不撑爸爸。” 霍庭朝她摆摆手,昭昭也挥挥小手,然后兴高采烈的往前跑,还没有迈出了门槛,就开始喊话了:“妈妈,我好饿好饿啊!” 霍庭盯着女儿顺利迈出门槛,才收回了视线。 天太热,他脱了背心,光着膀子仰面躺在竹床上,双手交握叠在脑后,感受竹床的沁凉,长舒了一口气,而后闭目养神。 可,虽然看不见了,但是那边厨房里母女二人的对话还是尽数钻进他的耳朵里。 “昭昭慢点儿吃,别烫着了,吹吹......好吃吗?” “好吃!” “哈哈,这就是用来庆祝昭昭病好回家的......昭昭喜欢吃西红柿妈妈再给你浇上一点酱汁。” “妈妈,那是什么?我看看......肉皮冻,爸爸爱吃,爸爸,爸爸!” “嘘,昭昭记错了,这是妈妈最爱吃的,妈妈喜欢的爸爸都不喜欢,记得吗?” “是吗?” “当然!昭昭以后别给爸爸吃他不喜欢吃的,吃多了肚子胀。” “好,比饭店的还要好吃很多很多很多,妈妈,我数不清楚究竟好吃多少了!” “那是当然,妈妈是用心做的专门给昭昭做的,爸爸带你去的饭店,当然是敷衍了,肯定比不上妈妈。昭昭喜欢妈妈吗?” 沈华浓说着话,放肆的笑声传过来,霍庭越听越烦闷。 这个女人不挑衅他,不耍心机抹黑她,会死吗! 竟然都敢误导孩子了! 真的是尾巴翘起来了啊! 要不是怕吓到昭昭,他现在就想冲出去跟她说离婚的事情! 再等等,至少等昭昭开开心心的吃完饭再说。 他一翻身改成侧卧,这一动,竹床嘎吱嘎吱响着,他夹紧胳膊捂住了耳朵! 外面厨房里说话声渐渐的小了,虽然听不清楚了,但是香味却可以一波一波的传过来,除非他再去关上门。 要是真关上了,还不知道沈华浓会怎么编排他! 他偏不关,以前忙起来两天不吃饭都是常事,他还就不信了! 高大健壮的男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时揉揉肚子,越揉越饿,越饿越烦。 他干脆坐起来切了一大块西瓜,西瓜红艳艳的也很诱人,一样散发着清香,夏天就应该吃点儿这种清新爽口的,来一口西瓜又解渴又消暑! 还是西瓜好吃! 霍庭呼噜了一口西瓜。 近来多雨,竟市这边的西瓜基本都泡水里了,这西瓜还是外地运过来的,今天刚到的紧俏货,他也就弄来两个,一个送给照顾昭昭的同事了,剩下的这个,刚才还觉得挺甜的……现在咬在嘴里只觉得寡淡寡淡的,没了滋味。 等他没滋没味的吃完一块西瓜,外面那磨人的声音总算是消停了。 母子俩手拉着手出去了。 昭昭吃的太多,沈华浓美其名曰带着她出去消食去了。 她们从门口经过的时候,霍庭随意一瞥看见沈华浓胳膊上挽着一只篮子,浓郁的饭菜香气从里面散出来。 她明显是去给人送饭的。 唯一能够让薄情寡性的她送饭的,也就是沈克勤和沈明泽两父子了。 她送给谁吃霍庭都没有意见,反正他每个月就给她那点粮食和钱,饿不死也吃不撑,送人之后她自己就只能饿着。他是绝对不可能任她予以欲求,养大她的胃口! 她爱去哪去哪,只要她能够给昭昭付出母爱,随便她! 她跟沈克勤父子往来,他也不关心,沈克勤那边是撬不开真相的,没准儿他还能够从沈华浓入手。 等她一回来,他再跟她提离婚的事,离婚之后她只能去依靠沈克勤父子,那对父子谨慎,但沈华浓不一样,她怕吃苦、虚荣、凉薄,有很多漏洞……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停在天井里了。 来人并未进屋,在天井里就开始嚷开了。 “喂,你在不在?刚才有人来找沈叔叔了,他说有要紧事找你,让你快点过去一趟!” “喂!喂!有人吗?” “喂!坏女人!” “姓沈的坏蛋……” “沈华浓……姐姐!” 霍庭已经听出是谁了,他边往身上套上背心,边从屋里走出来。 少年魏鹏飞面上的懊恼还来不及收敛下去,就被霍庭看个正着,他顿时垮了脸,不好意思的道:“霍叔叔,你回来了啊。是明泽哥哥和沈叔叔让我来找人的,她在不在啊?” 他刚才虽然喊沈华浓那声姐声音极低,那是因为爸爸让他喊的,他出于礼貌才勉为其难喊了,但是还是感觉好像做了对不起霍庭的事一样。 他年纪虽小,可也知道,霍庭被沈华浓给害了,而且霍庭暗地里对他们一家还是很照顾的,爸爸说让他记住别人的恩情。 霍庭嗯了声,他不会如此小心眼到在意少年对沈华浓的态度转变。 只是……方才他似乎听见魏鹏飞喊沈华浓“姐姐”? 到他这儿就成了“叔”。 不过,以前魏鹏飞也是喊他“叔”,他没再纠结称呼这点小事,问道:“什么事?” 第46章我不答应离婚 魏鹏飞哪敢隐瞒,也完全没有对沈华浓时候的倨傲态度,乖乖的道:“有好几个人来找沈叔叔,里面有两个是医生,我听今天来的那几个人说,让沈叔叔进一个什么研究小组,去研究抗疟特效药,戴罪立功。 我爷爷说是好事。沈叔叔和明泽哥走不开,让我给捎带句话,说让华……她回去商量事情。” 霍庭眉头蹙了蹙,顺手带上背后的门:“她已经过去了,可能跟你走岔了,现在应该都已经到了,走,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魏鹏飞诧异的看着他。 霍庭没管少年的好奇心,已经率先大步走在前面了,一眨眼功夫他都拐进了夹巷了,魏鹏飞赶紧小跑着跟上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多是霍庭问,魏鹏飞答。 几个问题之后,霍庭就心里有数了。 看来沈家背后的人还真有些本事,虽然不是帮沈克勤平反,但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将人往回捞。 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要是都走了,他想要查起当年的真相就更难了。 沈克勤他真有本事弄出抗疟药,霍庭不想因为私人恩怨断他回去的路,这样不只是在报复姓沈的,也是祸害了数以万计的病人,包括在前线作战的他的战友们,他不会这么自私。 沈克勤要离开,如果他再跟沈华浓离婚,姓沈的这一家子都逃走了……那他还查什么?就算查到了也惩罚不了他们。 那么,他不能让沈华浓走。 说他不择手段也好,说他不够光明磊落也罢,他已经决定了,就从沈华浓入手! 沈克勤不说出当年的真相,不认罪,沈华浓就只能充当他牵制他们的工具了,直到他查明真相为止。 他有耐心,但沈华浓这女人也没有那个耐心跟他耗下去,有沈华浓给沈克勤施加压力,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果沈克勤就是那个凶手,那沈家欠他一条命! 那就怪不得他了。 总之不能让他们都跑了! 他一路不高兴,魏鹏飞跟他招呼了一声,捡柴禾去了。 霍庭独自往河堤去了,远远的就看见了堤上停着的那辆公务轿车,车旁站着几个人,没有板凳,就这么围在一起说话。 沈华浓跟昭昭确实已经到了,之前看她做饭的时候还穿着灰扑扑的上衣,就吃顿晚饭的功夫,居然已经换了一件鹅黄色的束腰连身裙,连头发都重新梳过了。 她牵着昭昭,站在一众白色衬衣黑裤子的男人当中,很显眼。 这很沈华浓。 臭美、张扬、虚荣! 即便霍庭厌恶她,可也不能否认她是真的生得很美,就这么远远的看去,她露出来的肌肤白如雪,盘起来的秀发黑如墨,脖子纤细柔美,身段更是曲线毕露,女人味十足,身边的人都被她衬托成了板板人,毫无线条可言。 可惜,这种外放的美,因为她的脾性越发显得艳俗、浮夸、流于表面,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 不是霍庭对她有偏见,她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印证了这句话。 这会儿,沈华浓虽然面对着他,但微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霍庭刚一走近,就听见她正说着:“……霍庭是个好同志,我不会再给他拖后腿,既然这段婚姻是错误的,我会尽快跟他离婚,纠正这个错误, 但是,昭昭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管她,让她当这段错误婚姻的牺牲品,霍庭工作忙,他以后也会碰见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所以我想……” 果然如自己所料,要跟着跑路了。 “不行!”霍庭沉着脸走过来,停在五步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说完快速的扫视了一圈。 除了沈克勤和沈明泽,外面来了五个人,司机远远的在河边看风景,另外四人之中以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为首,这人身后站的应该是他的秘书,这两人霍庭都不曾见过。 这两人此时也正在打量他。 另外两个人霍庭有印象,一个是竟市人民医院的院长肖渠成,另一个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研究员,是从京市借调过来专门研究疟疾的医药专家纪为民。 他们曾在两个月前的一次抗疟安保会议上见过面。 由于职业的关系,霍庭对见过的人,哪怕不曾正式说过话,都会有点印象,哪怕第一次见纪为民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白脸,而如今却是一脸沧桑,眼睛布满血丝的大胡子,还是被他火眼金睛一眼识了出来。 不过,纪为民应该是不记得他了,正在打量他。 而肖渠成显然也是认识他的,冲他点了一下头,霍庭也点点头,并未说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落在沈华浓身上。 沈华浓委屈哒哒的抬起头来看他。 霍庭紧抿着唇,心里在冷笑。 委屈? 她有什么脸委屈? 女人,男人……在别人眼里,总是女人吃亏,可他还真替自己觉得委屈和吃亏。 纠正错误的婚姻? 放他自由? 这话说的可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想跑吗? 门都没有! 他正色看着沈华浓,很干脆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答应离婚,更不同意你带走昭昭!” 沈华浓有一瞬的错愕。 不应该啊,按照剧情,他这次回来就要跟自己离婚的! 对上霍庭暗暗讥诮的眼神,她顿时明白过来了,心里好一阵懊恼,是她疏忽了。 以前沈克勤和沈明泽还得在这下湾村挑粪干苦力做到死,原主也是毫无依仗,霍庭抛弃原主,让她无路可走,那才是对原主的折磨和惩罚。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是对沈家父子的打击报复。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一家三口都要溜之大吉了,他当然就不想放自己走了! 那么,他是想留着自己挟制沈克勤啊? 什么破男主角,跟她这个坏心女配角的觉悟也差不多。 想虐她啊? 既然这样……沈华浓也不跟他客气了! 她唇角勾了勾,牵着昭昭朝霍庭靠近,霍庭眉头越蹙越紧。 昭昭要爸爸,主动伸胳膊往霍庭那边够,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第47章碰瓷成功 趁着霍庭抱起昭昭,手腾不开,沈华浓抬起一臂,借着拢鬓边碎发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她栖身上前,在霍庭刚要直起腰之前,微嘟了嘟嘴,就往他脸上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霍庭的反应太快了,哪怕他并不曾过多的注意沈华浓的举动,但在她突然将脑袋凑过来的时候,他的行动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 他抱着昭昭转了半个圈,迅速的空出手,将差点贴着他的沈华浓推了一把。 这完全在沈华浓的算计之内,她顺势扑到在地上,稍稍控制了一下角度,摔在一旁沈明泽和徐炳荣捡回来还没来得及垫上的砖头上,擦了一下之后又滚到了地上。 虽然早就算好了,但是实际实施过程中还是稍有偏差,转头的尖角膈到了肚子。 沈华浓疼得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但是就是差一口气,只噙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掉不下来。 她也很着急,越急……感觉眼睛有点干了。 “妈妈!”昭昭扭转着小身子紧张的喊她,“妈妈!” 沈华浓应了一声,身体又是一歪,压着嗓子哽咽道:“昭昭,妈妈没事,没有看路就摔了,你以后走路要乖乖看路,不能学妈妈。” “妈妈呼呼……” 昭昭着急,扭着想要从霍庭怀里下来,被他紧紧抱着,他沉着脸,眼神冷锐的望着地上的女人,看着她做戏。 霍庭觉得,如果被算计的人不是自己的话,他凭心评价,她虽然没有落泪,但是这一副强忍着的姿态比哭出来更加的让人觉得不忍。 算她狠!比自己想象中的厉害。 方才她噘着嘴一脸花痴的凑过来,分明是想…… 所以他才条件反射的推她一下。 她刚才摔倒的动作虽然快,但是在他眼中完全是被肢解过的慢动作!别以为他没有看见她倒下去时候的一瞬迟疑。 自己是被算计了啊,但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另一种情形。 别人可没有见到沈华浓的一系列小动作,只见到她不过是往前歪了歪,就被霍庭一把推倒在地磕在砖头上了。 这还是当着外人,当着有给沈家撑腰的人的面,那么在外人看不见的时候呢? 素来温和的沈克勤都变了脸色。 而沈明泽比他反应更快,他寒着脸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来,将沈华浓扶起来。 沈华浓手捂着肚子,没有直起腰来,微红着眼眶道:“我没事……哥哥,刚才没有站稳。” 说完又朝着其余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这么大的人了还站不稳,让你们见笑了。” 几个年纪大些的尚能绷住,倒是纪为民这个耿直人就张着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只眼神指责愤怒的看着霍庭。 沈明泽恼道:“平时他就是这么对你的?” 沈华浓垂着脑袋小声的道:“没有,刚才真的是我自己弄的,霍庭他平时不动手的。” 然而并没有人相信她的真话。 平时不动手? 那就是还是会动手了! 沈克勤从小到大的朋友、特意来接他的郑军舵没有说话,但脸色沉着,冷眉冷眼的打量着霍庭。 熟人肖渠成看着霍庭的目光也十分的微妙。 纪为民的神色更是直接,已经从指责变成了赤果果的鄙视。 霍庭将众人的目光一一看在眼里,心中邪火燃烧着。 第二次了,这是这个女人第二次坑他了…… 第一次的时候,这女人自己大意露出了破绽,让人知道了真相,算是还他清白。 不过,男女之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 这一次她的脸皮又厚到了一个新高度! 没证据,她特么的还以退为进,说的是真话。 他还不能跟她争辩计较了! 霍庭:……掀桌! 他阴郁的神色,沉默不语的态度,让气氛更僵。 昭昭犟着身子看着他,有点害怕,“爸爸……” 霍庭看看昭昭,摸摸她小脑袋,将她放在地上了,而后深呼吸一口气。 昭昭凑到沈华浓身边,仰着头巴巴的朝她手捂着的地方吹气:“昭昭呼呼,妈妈不痛。” 沈华浓摸摸她脸:“果然不痛了,昭昭真厉害!” 小丫头歪着脑袋笑了。 沈克勤打断了母女二人的说笑,“小泽,扶浓浓进屋,我给她看看有没有碰到脏腑,撞到腹部问题可大可小。”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能够摆出这样的脸色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他倒是相信女儿说的话,霍庭以前应该是不曾对她动过手,但是从霍庭跑来质问圣宝以女中门口的车祸事件之后,沈克勤就开始对霍庭的人品产生怀疑了。 毕竟,霍庭是几乎认定了这杀父之仇。 仇恨让人丧失理智,这种事情,沈克勤见得多了。 纪为民也说:“沈院长说的是,要是撞到内脏那就严重了,不然去医院检查检查?这里也没有设备。” 沈华浓先跟纪为民道了谢,又冲沈克勤和沈明泽摇了摇头。 “我没事,就是撞到腰了,应该没有撞到内脏,爸爸,我从小就怕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问题我自己会重视的,现在缓了缓真的好多了。” “我们还是先说眼前的事情吧,我想跟霍庭先谈谈,早点说清楚了早好。很快的。” 说到这份上,沈克勤和沈明泽也就没有再劝了。 霍庭也不拒绝。 就看她还能不能玩出花来! 虽然是沈华浓和霍庭谈,但是这里的空间有限,其余人也没有走远,只往边上挪了挪,虽然也在小声的说话交流,但是有没有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那就不好说了。 沉默了片刻,沈华浓率先开口了:“霍庭,你看你见到我都想动手了,你觉得还能过下去吗?……你不离婚?是为了昭昭?” 她问着,抬手抹了抹好不容易掉下来的泪,十分坚定的道,“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婚姻关系,对昭昭的成长更不好, 别以为小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家里的气氛不对,父母感情不好,她是能够感受到的,老骗她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早点分开,让她知道真相,早点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这样她一样可以得到父母的爱。 错误的婚姻关系只会给孩子带来错误的影响,我不想一错再错下去。” 第48章口嫌体正直 沈华浓义正言辞。 霍庭低头看看懵兮兮什么都听不懂的女儿,摸摸她脑袋,语气没有方才那么冷硬了,但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不离婚。我也不可能让你把昭昭带走,就算我的工作忙,我也不希望她离我太远。” 说到这里他弯下腰,摸摸昭昭头顶上的两个小揪揪,道:“昭昭舍得离开爸爸,再也不见爸爸吗?” 昭昭听得懂这一句话,闻言马上咧嘴要哭了,松开沈华浓的手抱住霍庭的脖子:“要爸爸!” 霍庭顺势又将她抱了起来,拍拍她背:“爸爸也舍不得昭昭。” 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华浓:“这段婚姻是怎么来的,你很清楚,沈华浓,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答应跟你离婚!” 沈华浓闻言却是心中好笑。 怎么来的婚姻? 睡来的呗! 毋庸置疑的,原主肯定是错了,可睡和生娃这种事,不得两个人配合?靠她一个人,她还能自体繁殖啊? 还不是男人管不住自己身上二两肉? 她的眼神表达的轻蔑之意太明显了,霍庭想忽视都难。 而且,生怕他不明白,沈华浓看眼昭昭,压低了声音道:“男人想睡女人很容易,女人想睡男人,像我这样娇生惯养没什么力气的女人,要强你一个战士,你觉得你自己发自内心的不想配合,我能成功吗?” 霍庭赶紧捂住了昭昭了耳朵。 沈华浓无视他愤怒的表情,笑望着他,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小声道: “少跟我扯那些生病了意识不清,将我当成是陆柏薇,又被我下药不得已的废话,霍庭,你当时想将我掀开,肯定还是有办法的,也是可以做到的,至于药性,那也多的是办法能缓解,冲个冷水,忍忍不就醒了。” 什么叫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这就是了! 她没力气? 没力气她能够将李保家撂翻在地? 他当时能将她掀开? 他特么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谁能理解他一个病患,在离开了自己热爱的岗位之后,于某天失魂落魄的醒来,发现身上有个光溜溜的女人时的震惊? 霍庭怒目而视,沈华浓继续无惧的迎视他,振振有词。 “你是一名铁血战士,战士不应该有钢铁般的意志吗?难道那些口号都是喊假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都是说着好玩的啊? 一个不穿衣服、处心积虑的女人就让你受不了?现在还整天摆出这幅被我占了便宜的嘴脸,有意思吗?更何况,” 她顿了顿,霍庭心里也因为她脸上浮起的只对着他展示出来的嘲弄,而莫名咯噔了一下。 说得好有道理,他特么的竟然无法反驳! 霍庭真是烦死自己的病了,如果他能有意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她脱光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发誓! 可,这跟沈华浓说不清楚。 沈华浓也不知道,因为小说中她也并未看到霍庭的病情能严重到失忆。 眼下,她离婚不成,心情烦闷,并没有就这么放过霍庭,还在继续她的歪理: “就说你将我当成陆柏薇这件事吧,你当时心里不知道陆柏薇已经有新欢了吗?不,你清楚地很,正因为清楚你才会痛苦,才会想沉沦,这么清楚还是想睡她,你看看,啧啧!” 她摇了摇头,讽道:“你看你多卑鄙啊!” 多!卑!鄙! 霍庭被这三个字给轰得七窍生烟,就她沈华浓最没有资格说他卑鄙! 说卑鄙,谁能比得过她! 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用担心什么形象问题。 沈华浓才不管霍庭生不生气,本来立场就是对立的,讨好他也没有任何用处。 谁让他不发扬男主风范? 来啊,互相伤害啊! 欣赏够了霍庭一副哔了狗的表情之后,她才掸了掸手指, 道:“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咱们谁也别看不起谁,我能钻空子,那是因为有空子可钻,我是苍蝇,你就是那臭鸡蛋,如果你是一块坚冰,那现在咱们也没有机会在这里谈心了,你说是吧?” “所以,以后别再总把自己当受害者了啊,你不也爽到了?不爽能有昭昭?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卑鄙,因为你不够克制,因为你心里……也想睡吧!标准的嘴上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口嫌体正直,毕竟年纪大了。” 她终于抬头斜眼横了霍庭一眼,这种似笑非笑,似嘲似嗔媚骨天成的模样,换来霍庭越发冷厉无情的注视。 “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反应,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是这么说的,很正常。没反应那才很有可能有问题,至少证明你是个真男人。 哦,对了,你们这种人是不信圣人的,我想想……那就换句话吧,毛爷爷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睡觉都是耍流氓。” 霍庭:…… 第一次见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不,不是第一次见,他早就知道她不要脸的女人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离谱。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厚颜无耻表演的这么清新脱俗。 沈华浓这个女人已经刷新他的世界观了。 就冲她说的这些话,革委会抓她去批斗坐牢都是应该的! 他怒极之后反而平静了,嘴角微微翘了翘,浑厚的笑声从胸腔开始震动,“嗬,嗬……” 沈华浓听得毛骨悚然,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上昭昭纯洁的眼神——她还以为爸爸在跟她玩游戏呢。 沈华浓冲她笑笑,昭昭也甜甜笑了,嘴里说着:“爸爸不捂我耳朵。” 霍庭松开手,安抚的说了句:“昭昭再等一会,你看妈妈的嘴巴,看你能不能猜到她说的什么。” 然后又将昭昭的耳朵捂住了。 摊上这么口无遮拦的妈,他不想女儿的耳朵过早的被污染。 有天真无邪的女儿注视着,看她还能吐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沈华浓哪能不懂他的意思? 她故意侧了侧身子,斜着眼睛横了霍庭一眼,道:“好了,摆正了咱俩的关系,再来说正事。 我知道你不想离婚是为了什么,你总觉得是我爸爸撞死了你爸爸对不对?不就是想拿我牵制我爸吗,你怕他这次走了会逃得找不见人。” 霍庭平静的眸子倏地眯起来,“我并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车祸的受害者身份我从未吐露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目光太危险,意思太明白不过了。 沈华浓却是不怕的,“你父亲出车祸去世,村里谁不知道?” 别脑补太多了! 第49章跟你打个赌吧 霍庭姑且接受这个说辞:“……继续。” “说实话吧,我跟你一样好奇,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不过,我爸爸不肯说,我说他人品好,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绝对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凶手,你肯定是不信的。” 霍庭不置可否。 “你不离婚,是认定我能够牵制他,他不会逃跑,就算万一他跑了,也能拿我出气让他难受,这总没错吧?”沈华浓问。 霍庭不语。 沈华浓看向沈克勤那边,笑了笑。 女人太无耻,这笑容美则美,却透着一股狡黠,有毒。 霍庭敢肯定她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了。 他警惕的看着她。 沈华浓又收回视线,道:“这样吧,霍庭,我跟你打个赌,凶手绝对不是我爸爸。” “怎么赌?” “我如果赌对了,帮你排除了我爸的嫌疑,我们离婚之后,你把昭昭交给我抚养。” 霍庭冷冷的鼻腔发出一哼,他不屑于跟她争吵,实事求是的说:“昭昭跟着我会过得更好。” 沈华浓拇指和食指又无聊的弹了弹,“古语有云,宁可跟着讨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当官的爹,还是有道理的, 你日后结婚了也会有孩子,你敢保证你和你以后的妻子会一碗水端平?你能时时刻刻盯着,再说我不会剥夺里为人父亲的权利,你可以随时看望她接她去小住,基本上,跟现在是一样的。”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霍庭有所保留,并没有给肯定的答案,“说说你的打算,是个什么样的赌盘。” 沈华浓没有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等日后陆柏薇发力了,而她也有条件了,昭昭的归属霍庭自然会心里有一杆秤,她相信霍庭并非是色令智昏之辈。 “很简单。”她说着微微弯腰朝前凑,霍庭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沈华浓自嘲一笑,也没有强求,只是声音更低了, “就跟你拿我来威胁我爸爸的做法差不多,他的确是有软肋,我们兄妹,平反的机会,重回他工作岗位的机会,这些都可以, 你可以威逼利诱,不管用什么办法,我敢打赌,哪怕是死到临头,我爸爸还是一样的态度,他没做过亏心事肯定也不会承认。 你可以集中力气将所有的手段一起招呼出来。我建议你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秘密对他的生死已经没有影响的时候,也许,你可以知道真相。” 霍庭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非常规手段…… 要不是他有底线有原则,就凭着已经发现的这点儿线索,就已经足够可以将他带回局里去审问了,当然是可以用一些非常规手段的。 只是霍庭向来不屑于此。 现下的时局,他从不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将带人回公安局,不然极有可能让对方陷入如沈克勤一家子一样的处境,他不就是因为走了一趟公安局而沦落到下湾村来的么。 没想到这个当女儿的倒是心狠。 沈华浓当然不是真的建议霍庭弄死自己的父亲。 别看她对霍庭冷嘲热讽的,那纯粹是在发泄心中怒气,什么不好听就说什么,她也是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了。但是,心里对霍庭这个正派男主的人品还是相信的。 她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在小说中,他抓到沈克勤和沈明泽的罪行,也没有用什么暗黑手段对付他们。 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只是想到小说中,沈克勤就是已经被判了死刑了,陈年旧案对他的生死早就没有多大意义了,他依旧不曾吐露过个中真相,直将急于知道真相找到凶手的霍庭憋屈得要死。 最后沈克勤因为参加间谍活动而判了死刑,霍庭反倒不相信他是凶手了,排除了他的嫌疑。 可惜沈华浓并未看完整本小说,就穿越了。 她也不知道沈克勤究竟揣着什么秘密,只从原作者对沈克勤与霍庭为数不多的对话描写中,能得知,这个真相不太简单。 她看小说的时候,除了关注男女主的感情生活外,最好奇的就是这个贯穿全文的秘密了,没少做过猜测。 沈华浓记得,文中沈克勤在被执行枪决的前一天,跟霍庭有句这样的一句很关键的对话。 沈克勤说:“别查了,霍庭,你就当我是撞死你父亲的凶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死者已矣,你爸爸也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 就算你真的查清楚了,他也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如果波及活着的人,那又何苦来哉?做人何必这么执着清楚呢。” 听起来他像是在保护什么人。 保护谁呢? 沈华浓也不知道。 现在她也不抱期望霍庭能够马上查到真相,她只是希望霍庭尽快排除沈克勤的嫌疑,他们这一家子可以远离男女主,摆脱剧情主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用陈年私怨将我爸爸弄进公安局,你拉不下这个脸面,但是找个其他名头将人弄进公安局去,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有什么手段,你尽管用。” 霍庭:沈克勤,你女儿这么狠,你知道吗? “用尽之后,对结果你自己有脑子可以判断了,之后就不用再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这就是沈华浓的打算。 这只是其一。 其二,她也想借霍庭的手给沈克勤和沈明泽一个警钟,吓吓他们,黑化有代价。 其三,她想叫那些打沈克勤和沈明泽主意的坏人组织知道,这俩是有案底在身的,是被霍庭盯着的嫌疑犯,不是好下线人选,并不具备成为特务的价值。 这总比她自己一个人苦哈哈的盯着防备着,省事许多。 至于沈克勤现在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会不会被霍庭抓住把柄,沈华浓知道爸爸说过无愧于心的话之后,就不担心了。 真正的作坏事应该还没有开始,对于已经实施了的制药敛财这一点,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就是沈华浓的第四个目的了。 原小说中,这条罪名是在沈克勤父子落网之后才被人举报了新加上去的,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这就是一笔带过,也没人多注意这一点,现在处于这个环境里,沈华浓就知道她爸爸和哥哥想要制药敛财的难度有多大。 除了自己有这个制药的本事之外,还得有人在体制内,跟他们里应外合,提供原料、设备,打掩护,这个人也不能距离下湾村太远,甚至对下湾村村民来说,他还不能太陌生,因为沈克勤根本不能走远,他的一步一行都是受群众监督的,有生面孔接触他,太引人注目了。 这样一来,可选的范围就已经很小了。 沈华浓一开始打着让沈克勤提炼黄花蒿的时候,就对这个人做过两种猜测: 一,对方是爸爸的好友和同情者,主动帮忙,利益共享。 二,双方纯粹的利益结合,爸爸和哥哥需要钱,而对方需要名。 现在将诸多细节窜起来,再加上她对父兄的观察,以及时不时不经意的探问,她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后者,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找上来的。 小说中,对方在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已经被抓之后,还生怕他们交代这件事,于是选择先发制人、落井下石,将制药敛财的罪名全部推给了他们,可惜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沈家父子并没有说过此事牵扯他出来,反倒是他自己小人之心捅破了。 小说中没有提过这些旁枝末节,不过也能够猜得到,这个人最后虽然没有背什么罪名,但拿沈克勤和沈明泽弄出来的药自己冠名贴金,自己将事情揭穿之后,名誉扫地是绝对的。 就这么一个人,在沈华浓心里,这个人已经是个祸患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捅出来,再运作一下,未尝不能让自家人全身而退,这个人如此蠢,都会推脱责任,她难道就不会吗? “对了,我给你指个方向,你好好去查查这两年这附近一带,卖得比较好的药品,重点是本土产出或者研发者是竟市的那种。” 她说得如此直接,明显是意有所指,霍庭若有所思看向她。 他是完全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她是真的要坑沈克勤,想要摆脱关系吗,看着又不太像,那究竟是打着别的什么鬼主意? 沈华浓又冲他扬扬下巴,不怀好意的说:“知道你早就有此打算了,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给你个台阶,甩开膀子去干吧! 不过我提醒你,霍庭,你也别做得太过分,如果我爸爸受到什么伤害,我一定会去举报你的呢。” 霍庭:…… 交谈告以段落。 沈华浓对效果很满意。 虽然自己走不掉了,但是看到罪魁祸首吃瘪,心情还是好了很多。 而且她不能走,但是有望一举解决掉几个心头大患,再送走爸爸和哥哥,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她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腰腹转身,霍庭眼角抽了抽。 沈华浓才不管他,她朝一直暗暗虎视眈眈看着这边的沈明泽喊道:“哥哥!” 沈明泽马上就过来了,老鹰护小鸡一样挡在她面前,问道:“谈的怎么样了?他答应离婚吗?” 沈华浓看向霍庭。 霍庭沉声道:“不离。” 第50章沈克勤的秘密 沈明泽怒道,“你明明就不喜欢浓浓,对她也不好,为什么要死拉着她不放。你查到什么只管来拿人,冤有头债有主,朝女人下手霍庭你也是个男人!” 霍庭冷哼了声,没有接这话。 沈华浓说:“哥哥,我们先不离了。” 沈明泽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沈克勤和郑军舵、纪为民等人也走过来了,见到炸毛的沈明泽,沈克勤就明白了。 郑军舵主动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浓浓这边还没解决?” 沈克勤叹道:“军舵,这次我恐怕得拒绝你的好意了,我不能跟你去,这边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不过你放心,就算不去参加你们组织的研究小组,我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有什么想法和发现我会跟肖院长沟通的。” 肖渠成适时表态:“沈院长如果有医药方面的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纪为民倒是想跟沈克勤说什么,因为沈华浓的“无私”,他对沈家一家子的印象都不错,不过现在的场合,好像没他说话的份…… 他忍住了,只靠在一根枯树杈子上竖着耳朵听着。 郑军舵皱眉道:“你要留在这里?这是为什么?” 他看眼沈华浓,说:“是因为浓浓吗?原本听说她嫁人之后夫妻感情并不好,既然小两口决定不离婚,那不是好事吗?毕竟离婚的女人带孩子确实不容易。 女大不由娘,更不由你这个当爹的了,更何况你啊就是去做医药研究,隔得也不远,你放心虽然关于你海外关系的事情还没有核查清楚, 但是咱们队伍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你们可以通信,等到时候再查清楚了,她也是可以去看望你的,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你到了研究组,组织上会率先核查你的背景关系,这个你也不在意?” 沈华浓抿了抿唇,并没有马上开口,只看向沈克勤。 沈克勤还是摇头:“我已经决定了,不走了,就这样吧!” 他转向霍庭:“以前的事情你想查请自便,我哪也不会去,就在这里等着,但是这件事跟浓浓是没有关系的,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你跟浓浓的婚姻关系, 这件事是我们家理亏,浓浓已经想清楚了,希望你也别意气用事,人生还很长,你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是错误还是早点纠正更好。” 竟然连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都放弃了……有沈华浓的笃定在前,霍庭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嫌疑没有解除,沈克勤竟然还像长辈一样的给他灌心灵鸡汤,他就更是无意开口再说什么。 而郑军舵还在苦口婆心道:“刚才听你们说什么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 “军舵,你就别问了。”沈克勤摆摆手,明显不想多说, “辛苦你走了这一趟,还没有吃饭吧?我这里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要不凑合吃点儿?浓浓带了饭菜过来,她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郑军舵恼了,声音很严厉:“沈克勤!我来不是找你吃饭的!” 他也顾不得还有肖渠成和纪为民在场了,“你明知道有这个机会多不容易!时局越来越不稳定,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你现在都特么过的什么日子, 我老实跟你说,沈克勤,错过了这次你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肖渠成和纪为民二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郑军舵的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恍如木桩子。 沈克勤只苦笑,依旧是摆手,什么也不想说。 “霍庭同志,你来说!”郑军舵转向霍庭:“你想查什么?这几年老沈应该没什么可查的,以前的事情,”他瞥眼沈克勤,“他有什么大事,我应该全都知道。” 沈克勤一脸坦然,霍庭便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只简单道:“我怀疑他跟二十年前圣宝以女中门口的一桩肇事逃逸的车祸有关。” 郑军舵眉心一拢,他应该是经常做这样的动作,额间的皱纹都形成了很深的一个“川”字。 “二十年了?这么久的事啊,那是四九年?” 霍庭点头。 郑军舵看着沈克勤,非常笃定的道:“那不可能,别说克勤的人品不会肇事逃逸了,他是个医生,又精通外科,撞伤属于外科吧?除非直接将人撞死送太平间,不然他一定会把人带回医院抢救的, 再说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圣宝以女中门口是吧,那里的路很窄,人又特别的多,他吧,” 他指指沈克勤,笑道:“开车本来就很谨慎,车速一项不高,遇到人多就更慢了,这话你不信可以找以前跟他共事过的人打听打听。 车速慢得还不如我骑自行车快,就这速度,撞不死人,顶多了撞伤。” 郑军舵说着,摊了摊手,还开了句玩笑话:“除非有人主动往他车轮下躺,那就没办法了。” 沈华浓有点意外,小说中倒是有郑军舵此人,是作为沈克勤的老友和靠山出现在对话中的,在沈克勤父子死之后正式露面,自然的,在原小说中他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不管怎么样,他指出了沈华浓一直忽略的盲点,也算是帮沈克勤辩驳了。 可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沈克勤闻言眉目却是拧着的,他并未因此而高兴。 沈华浓知道一些内情,这会儿对沈克勤的表现虽然好奇,但是并不觉得意外。 沈明泽就不一样了,他又着急又不能理解:“爸!你……” 沈克勤先看了眼霍庭,然后打断了儿子:“好了,我早说过了没有做过亏心事,能查清楚摆脱嫌疑最好,查不清楚也问心无愧,你看你急得跟猴子一样, 小泽,爸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平常心,不要太执着太计较了,这样容易钻牛角尖。” “我怎么就钻牛角尖,这都哪跟哪啊……”沈明泽莫名其妙。 霍庭却是一脸沉色,知道沈克勤在说他,他探究的看着沈克勤,道:“我不会姑息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肖渠成笑着打圆场:“多亏郑主任在这里,有什么事说清楚查清楚就行了嘛,没有误会接下来沈院长……” 气氛依旧有些僵。 沈华浓主动接了肖渠成的话,道:“爸爸,你跟着郑叔叔去吧,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但是想想你喜欢的事业, 想想还有很多被病魔折磨的病人,你明明有实力,为什么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发挥自己的价值呢。 你在这里做的工作,不是我看不起这些,而是这些事谁不能做?都可以不差你一个。” 第51章哥哥曾经被渣过 沈华浓的这话说得真是太有水平了,无形中将沈克勤的形象都拔高了许多。 这几天她说类似的话太多了,自己都习惯了,何况是夸自己的父亲,没有半点儿的心虚,一气呵成。 霍庭心中一嗤,已经见识过她的好口才了,黑白混淆,嘴到擒来。 沈克勤这是不顾自己的处境吗? 分明就是顾及沈华浓好吧! 还有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霍庭会因为这恶劣报复到沈华浓身上吗? 就算留下她,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还是之前都被沈华浓给误导了,让他活脱脱变成了一个暗地里打女人的人渣。 可是,这种鬼话还真有人信了。 纪为民闻言就倏地站直了,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劲应和道: “对啊,沈院长,我觉得小沈同志说得很对。你能够发现黄花蒿的药用价值,这个是别人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 沈克勤以前是省城荣生医院的院长,在业界很有名气,纪为民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对沈克勤的医术和制药很是佩服,今天得知上面有人过来请沈克勤进研究组,他也巴巴的跟来了。 “现在我们在提纯有效抗疟因子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再这么耽误下去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这么多新鲜的原材料了,这直接影响到成品药材,影响到无数人的性命,尤其是战场上的士兵们,你是药学专家……” 巴拉巴拉。 沈华浓感激的看向他,他咧嘴笑了笑。 沈华浓跟着劝:“爸爸,霍庭也没有说不让你走,他不就是想要我留下吗? 他想要查清楚当年真相,需要时间,可又怕爸爸借机逃走一去不返,可这一点我相信爸爸,爸爸你会逃吗?” “你肯定不会,这不就对了,不会逃为什么不走?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霍庭,他虽然……吧, 但是也还能算得上是一个正派的人,不会这么公私不分的,刚才他推我,应该是一时之气。” 霍庭:来来来,你告诉我,我虽然什么什么吧?中间究竟省略了什么!! 沈华浓一眼扫过来,“你说是吧?” 对上她的眼睛,霍庭突然就想起来她之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说他卑鄙、他老男人口嫌体正直的那番言辞。 她省略的就是这些吧。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火,没吭声。 沈华浓继续说着:“所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就留在这里让他查,这跟爸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两回事。” 霍庭对着沈克勤面无表情的道:“你走之前要清查一次你的人际关系重建档案,毕竟医药行业关乎国计民生,事关重大,查清楚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言罢,他抱着睁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听得云里雾里的昭昭,大步走了。 他一走,气氛顿时就好多了。 “爸,你就去吧,哥哥也能够去给你当助理,你真的想将你们的光阴都荒废在挑粪捡粪上吗?你平常心无所谓, 可哥哥呢,他还年轻,他已经丢下学业多久了?以后肯定是会好起来的,可哥哥的时间已经耽误了,他都二十四岁了,都是老光棍了,再等个几年,到时候你让他怎么办?难道以挑粪为生养家糊口娶媳妇吗?” 没有想恶心的人在,沈华浓也没有在扯那些虚话空话套话了,一举戳中沈克勤软肋。 沈克勤有所松动,可他依旧放心不下沈华浓,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沈华浓正要开口,沈明泽伸手弹了妹妹一个脑瓜崩儿,“浓浓,瞎说什么呢!” 然后主动表示:“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等浓浓跟他离婚之后,我还能照顾她,娶媳妇的事情不用着急,浓浓说的对难道挑粪养家糊口啊,等日后再说吧。” 他面上有淡淡的自嘲,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沈华浓却突然意识到刚才她的随口一句话,可能碰到哥哥的痛点了。 顶着坏分子的帽子成家的确是难,原小说里沈明泽到死也不曾结婚,但沈华浓还真不担心沈明泽娶不到媳妇,相反,她是担心哥哥因为受过伤害而对男女之间的情爱产生抵触和抗拒。 原主记忆里有这么一段,沈明泽曾经有一个谈及婚嫁的女朋友,女孩叫梁玉萍,是沈克勤医院同事的女儿,长相秀美,性子温柔,做事爽利,淳朴、节俭、不虚荣,沈明泽特别喜欢她,也喜欢给她买东西宠她打扮她,原主一开始对她的印象也很好。 但是,就是这个在原主记忆中浑身充满正能量的梁玉萍,给了沈明泽致命一击。 那时沈克勤刚被公安局带走,医院方面马上就除了他的名,沈明泽和梁玉萍就是在这个时候分手的,原主因为偷偷跟着所以知道一切细节。 简言之,就是沈明泽在尝人情冷暖后跟女朋友倾诉和安慰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分手,两人的情绪都有点激动,沈明泽质问梁玉萍是不是势利眼,然后梁玉萍就突然指责他耍流氓,以她父亲的职务问题威胁她必须跟他处对象。 最终事情闹得很难看,沈明泽差点被以流氓罪送到公安局,梁玉萍暗中以此为要挟,要回了她写给沈明泽的所有信件,这才没有举报他,而她也因此得到医院上下一致夸赞,夸她为人大度大义。 不得不说,梁玉萍对他们两兄妹的影响都很大,沈明泽就不用说了,他变得如今愤世嫉俗肯定有此女一功,而娇生惯养不懂世情的原主,也从中学到了流氓罪是可以判死刑的这一条律法,顺便开动脑筋,把握机会用在了霍庭身上。 沈华浓心里呸了一口,就收敛了思绪,梁玉萍不值得她浪费脑子去想,早分早好,她只是心疼哥哥,抬手拍了拍沈明泽的肩膀,无言的道歉和安慰。 沈明泽此时的确跟妹妹料想的一样,正是想起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兄妹二人眼神交汇,沈华浓什么也没有说,也不觉得他需要安慰,沈明泽则是牵了牵嘴角,又在她脑门顶上弹了一下。 一切都在不言中。 情绪敛去,回到眼下,沈明泽说:“爸爸,你自己去吧,带上我也不像样子,免得别人又有话说,这边你就放心吧,浓浓有我看着呢。” 第52章忧伤的育儿故事 沈华浓却巴不得他们两父子都去那个研究所里,去做研究,去做他们本来该做的事情。 哪怕可能被监视被区分对待,哪怕自己的成果给别人做嫁衣,可至少是吃喝不愁,也免得走上以前的老路子,比现在要强几十倍了。 再说,现在不是有靠山了吗,她觉得只要厚着脸皮求一求,爸爸带上个哥哥完全不是问题。 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没有学过医,她是从未接触过这一行业,而原主也就背了几个药名,但是沈明泽跟她不一样,他是认真学过医的。 小时候跟着爷爷学中医,长大后也一直跟着爸爸,西医药理他也涉猎了,只是没有学会沈克勤那一手外科本事。 还有,正如郑军舵所说的,等熬过了这几年,会优先审理他们的历史问题,到时候才算是苦尽甘来了。 而摆在眼前的是,就算南支河的水漫上来,她也不用再为他们的住所操心了。 一家三口产生了分歧。 郑军舵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表示也不介意多沈明泽,之后就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商量,而他则跟肖渠成和纪为民打听霍庭的事情。 纪为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肖渠成说,他也跟着一块儿听。 肖渠成眼中的霍庭曾经是个优秀的军人,如今也是优秀的公安战士。 郑军舵不动声色。 纪为民不以为然,也许他是个好战士是国家的好儿女,但是肯定不是个好丈夫。 天色越来越暗,郑军舵本来就是在竟市视察工作之余抽空来找沈克勤的,不能耽误太久,按照他的工作进程,今天是得连夜赶回省里去的。 他又警告了沈克勤一番,确定他不会再犯傻了,而两个孩子也是聪明人,这才先走了,带走了纪为民和肖渠成。 只剩下沈家一家三口,暂时谁也没有松口。 沈华浓道:“还是先吃饭吧!爸爸还需要先审查,也不是马上就能走,哥哥还能再思考几天。” 霍庭还得就是趁着审查的机会做点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沈明泽嘟囔:“我不走。” 到底没有继续站在外边喂蚊子了,跟在沈华浓身后进了屋。 沈华浓对着铁灰色天幕最后的一缕光笑了。 理智上,她是希望爸爸和哥哥他们都走,不过情感上,哥哥坚持要留下来,她却很高兴。 有他们陪伴,她对这个世界才有归属感。 饭菜摆上来,凉拌马齿苋,酸辣肉皮冻,微老的鸡蛋羹切斜块再加上干蘑菇、大蒜苗和西红柿做的浓汤,虽然汤凉了,但依旧色香味俱全,还有滤出来的红薯细渣做成的饼,算是丰盛了。 只是沈克勤和沈明泽都有心事。 沈华浓知道他们都在担心自己,可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做不了别的,霍庭肯配合她,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大概只有等她拿下医院食堂的那份工作,生活又稳定下来了,他们才能放心吧? 沈克勤率先赶女儿:“浓浓先回去吧,昭昭刚回来,这都跟你分开半个月了,你赶紧回去陪陪她。” 沈华浓也没有再耽误,提着篮子回去了。 她回到霍庭家的时候,东屋的门已经关上了,不过,门缝里有灯光透出来。 霍庭今天晚上不回市里了,他已经给昭昭洗了澡,父女二人都是一身清爽的躺在铺着凉席的蚊帐里。 他一边轻轻摇着蒲扇,一边放弃以前跟女儿说话的睡前活动,改为主动给她讲故事,希望借此转移小姑娘今天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也别缠着他问东问西。 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擅长讲故事,绞尽脑汁的想出来的故事,不仅没有起到声东击西的作用,而且成功的将自己给困住了。 “爸爸,牛大坏,偷看洗澡,偷衣服,大坏蛋,昭昭不喜欢,小仙女不能喜欢他。” 对了,霍庭讲的正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他一个糙老爷们,自己的故事倒是不少,知道的故事也都是威武不能屈,头可断血可流眼泪不可落的热血杀戮故事,可这些都不适合娇娇的小姑娘听,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幼时父亲用来哄妹妹的故事。 可,现在对上女儿迷惑无辜的大眼睛,他在心里将牛大千刀万剐了一遍,以前听过也就算了,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面上却牵了牵嘴角,丝毫不显。 笑着夸道:“昭昭说得很对,他是个大坏蛋,不能喜欢他。” 然后当机立断的改了牛郎和织女的结局。 “小仙女只是假装喜欢他,等将自己的衣服拿回来之后,就将他打了一顿,然后送到公安局去了,公安局里的叔叔伯伯将这个坏蛋关在牢房里,判了刑。” 昭昭满意的笑了,侧着身子,摇着霍庭的胳膊,问道:“那小仙女呢?” 霍庭说:“她教训了坏蛋之后,就回自己家去了,澡也洗了回去就睡觉了。好了,故事也讲完了,昭昭也该睡着了。” 说完他长吁了一口气。 嗯,就是这样,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那她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洗澡?妈妈说不能在外面洗澡。”昭昭歪着脑袋问。 霍庭:额,高兴得有点早。 他又将织女和这个早就崩坏了的故事骂了一遍,才慢条斯理的边说边想。 “……你妈妈这一条说的很对,不能去外面洗澡。小仙女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洗呢…… 嗯,是这样的,昭昭,因为她家里的盆破了,还没有买新的,所以只能出来洗澡了。 不过昭昭不能这样,咱们先去买个盆。” 眼见女儿半点睡意也没有,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打算继续问话,霍庭飞快的道:“好了,现在天黑了,小仙女都睡觉了,昭昭也得睡觉了。” 说着大掌从昭昭的额头往下,遮住她的眼睛:“睡觉,爸爸给你扇风。” 昭昭不想睡,扭了几下。 霍庭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佯作伤心:“爸爸好不容易请到假陪昭昭,昭昭却不肯听我的话。” 昭昭捏捏霍庭的大手,“爸爸,我睡了,你别哭。”说完,还乖乖的主动闭上了眼睛:“我睡了。” 霍庭低头看看女儿,熟练的哄道:“你睡了我就不哭了。” 昭昭闭了一会,又偷偷眯开一条缝儿偷看霍庭,霍庭早防着呢,闭着眼睛假装睡熟了打呼噜。 昭昭看了一会儿,扭着小身子坐起来戳戳爸爸的手臂,又摸他脸捏他下巴,霍庭的呼噜声就更大了,嘴里含糊说着:“今天真是累坏了。” 第53章肯定是个假男猪脚 昭昭慌忙收回手,见爸爸依旧没有醒,才捂嘴偷笑,然后伸着脖子看看高高的床,和将她严严实实挡在床内的爸爸,放弃下床的念头,又挨着霍庭睡下,仰着脑袋眼睛滴溜溜的看他,看着看着眼皮发沉,终于睡了。 霍庭又躺了一会,确定女儿是真的睡熟了,才睁开了眼睛,摸摸她额头,没有出汗。 他又重新躺了下去,脑子里又浮现今天沈克勤的反应,郑军舵所说的话...... 沈华浓指责他的那些也不期然的闯进脑子里。 ...... 沈华浓却还正在厨房里忙着,刘霞几个指定明天要继续吃肉皮冻和彩虹烧麦,她算是重复昨天的工作,虽然是熟门熟路、效率很高,可等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也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了。 临关门之前,她特意看了眼霍庭和昭昭所在的东屋,发现灯已经灭了,看样子霍庭今晚上不走了,昭昭也不会过来找她,她跟往常一样将西屋大门给栓死了。 沈华浓连着两天来回步行去市里,胳膊上还挽着沉甸甸的篮子,是真的累了,再加上爸爸和哥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身体累,而心里轻松,一沾上枕头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隐隐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一开始只当是屋外传来的,这房子的墙体就两块砖头,隔音效果并不好,躺床上也能听见外边传来的走路声,她也没有当回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这细碎声响持续了好一会儿,沈华浓拿薄被捂住了耳朵,睡着睡着,陡然惊醒。 不对,这响动太近了,好像…… 她突然坐起来,在黑暗里对上两只闪烁的眼睛,有个人站在门口,打开了她的大门和房门! 沈华浓登时吓得心脏猛烈一缩,险些魂都飞了,一时间都忘了动作,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的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呼。 “这就怕了?” 黑暗里传来男人低沉带着嘲笑的声音。 “当年也是这么黑,屋里还有个男人,你都有贼胆弄开我的房门,摸到我床上,再爬到我身上,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 沈华浓虽然不可置信,还是强自镇定下来,试探着喊道:“霍庭?” 那人没有应她,只哼笑了一声,道:“看来这几年你没有再爬别人的床了,只有我一个,你要是喊出别的名字,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果然就是他! 声音是他的,看身形也是他,他的言外之意也说明了就是霍庭。 沈华浓方才的惊惧慢慢平息下来,却又被诡异之感给取代了。 对她不屑一顾,争辩都嫌弃浪费口水的霍庭,居然半夜三更摸到她房里来,还对她说出这种邪乎的话? 这也太不对劲了! 沈华浓下意识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不是做梦。 以她通过小说和下午跟霍庭的接触产生的认知来看,如果不是自己在做梦,那么就是他发疯了。 她看着那个往床边靠近的黑影,还是选择信任小说,信任他的人品,虽然不怕了,却莫名紧张。 沈华浓尽量镇定的道:“我猜你个大头鬼!怎么,今天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琢磨到半夜依旧心有不甘,打算半夜三更故意吓唬我报复的?” 霍庭已经站在床边了,他撩开了蚊帐。 “你也知道今天你过分了,怕我报复?” 多了一个人,屋里好像气温都升高了,沈华浓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我过分,不也是因为你不够磊落,不然你为什么不离婚?” 许是慢慢的适应了黑暗,她能模糊看见霍庭的轮廓,他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啧”了一声:“又没穿衣服,每次见你都不穿衣服。” 沈华浓听到前半句就顿时从诡异的思绪里回神了,低咒了一声,连忙抓住一旁的薄被单裹住自己,根本没有听他说后半句, 她习惯裸睡了。 随便将过了一圈的被单边扎在胸前,沈华浓双臂交叉环在胸前,问道:“你摸进我房里究竟……” 不等她问完,就被对方嗤笑着打断了:“你别搞错了,这可不是你的房,这是我的新房,你怎么住进来的心里就没点数?我是口嫌体正直,是卑鄙没意志,那也得你先送上门来招惹我啊。” 沈华浓默了默,被打断的怪异之感重新升起来,而且越发强烈。 是,他说得都对。 唯一不对的就是—— “你真的是霍庭?” “你说呢?” 他坐了下来,跟沈华浓面对面,黑暗中对面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波光。 沈华浓下意识的屁股往后挪了挪。 “之前一直很厉害啊,上回还主动扑过来,现在居然会躲了?真怕我了?”他一把抓住了沈华浓的手腕。 沈华浓挣了两下挣脱不掉,也就不挣扎了,嘲讽道:“真没想到人前你还是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嗯,还是你厉害,将一个女人怼得无话可说,很厉害嘛。” “比起让你无话可说,我更想将你怼哭了。” 他突然身体往前倾,几乎是凑在沈华浓耳边说道。 耳根发热,迫人的热度却让沈华浓后脖颈上浮起一片鸡皮疙瘩,听着这近乎调侃的声音,她第一反应是想歪了,怼哭……然后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吗? 沈华浓突然伸出空着的手,本来目标是他的脖子,哪知道,他像是看得见一样,头微微一扬,就只碰到了他的下巴。 指腹滑过下巴边缘,冒出来一点儿胡茬子,有些刺手,但真是“w”形无疑。 沈华浓一把推歪他脸,再抬手,他拿胳膊给挡住了,胳膊上有一道凸起。 白天的时候沈华浓就注意到那里有一条疤痕,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肘部,疤痕也还在。 虽然干不过他吧,但至少确定了,这人真的是霍庭。 “摸够了没?还要不要再来?”他问。 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抽什么疯?如果吓唬我,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成功了。”沈华浓甩开他手,很是识时务,这次他顺势就松开了。 霍庭道:“我还没有这么多闲心。” 沈华浓甩甩胳膊,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霍庭低低笑了两声,“话说得挺糙啊,大小姐。” 沈华浓顿住,心下越发狐疑,嘴上却一派淡定的道:“你没事要在你自己家里闲逛就自便吧,我要睡觉,没工夫跟你三更半夜的瞎扯淡。” 说完,她就往后一躺,以静制动。 第54章你是不是有病! 等了好一会他也没有什么动静。 毕竟是在小说中站正面的男主,虽然他现在的举动特别不对劲,可沈华浓对书里的男主人设很信任,此时也并不太担心霍庭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举动。 睡意渐浓,哪知道,刚闭上眼睛,他的手就摸过来了,一碰到她脸,沈华浓下意识就是一巴掌打到他胳膊上。 “啪”一声响。 霍庭的动作顿了顿。 “起来。” “不起!” 霍庭伸手扯她,碰到她胸前刚才并未扎紧的被单,“不起我就帮你脱了。” 沈华浓深呼吸一口气,按住他的手,“你脱,有本事你就来脱,你敢脱我今天就再睡了你!” 两人之前的那次,霍庭算意识不清、身不由己,虽然身体不干净了,但是对女主的心是干净的,一些有洁癖的读者还勉强能接受。 这次……他要是再被她给睡了,大概得从男主的位置上滚下来,坐稳渣男的位置了。 沈华浓就不信他真敢。 果然,霍庭没敢。 沈华浓松了口气,也因此自以为是的确定了,霍庭只是下午被她给气到了,又或许他从她的言辞之中发觉她也很厌恶他,才故意做出这种样子来恶心她、报复她? 如果她怂一点儿,还真被霍庭给拿住了。 幸亏她知道小说剧情,知道自己哪怕顶着36d的胸,光着身子,霍庭也是看不上她,这才能够豁得出去。 幸亏这是小说的世界,不然,换个男人,沈华浓还真没什么把握。 话说回来,一个能够在伙食上都跟她斤斤计较的男人,气急败坏之下做出这种幼稚可笑的报复举动,那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想明白了,沈华浓就更加不怕了,也不管霍庭还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了,四仰八叉、稳如泰山般的躺在床上睡觉,长腿还肆无忌惮的往他腿上蹬了一下,然后露在外面。 咱就当他是个长得粗糙点的妹子吧。 霍庭先松开了手,不知道是气她呢,还是气他自己的无能,他的呼吸有点儿粗重。 沈华浓暗哼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他站了起来,她又等了一会,屋里依旧只有呼吸声,人没走,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沈华浓正酝酿睡意,突然就听霍庭又理直气壮的道:“起来!给我做饭!我没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饭,饿了。” 沈华浓睁开眼睛,再次瞪大眼睛看着床沿上男人模糊的身影。 他气道:“你要睡,我就给你睡,让你赖上了,是你自己非要做我媳妇,现在给我做顿饭你还不情不愿,磨磨唧唧。良心是真的被狗吃了?” 沈华浓默了默,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刚刚才按下去的疑虑又浮了出来,暂且不提,只绷着脸,冷笑问:“好吃吗?” 霍庭:“你……” 等反应过来她是在骂他是狗,霍庭偏头看着门口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低声骂了句:“臭娘们。” 又道:“起来,我不吃饱,你也别想睡觉。” 霍庭实在是太反常了。 言行举止统统都十分荒唐,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有人跟沈华浓说,唐僧主动睡了一群女妖精一样,人设崩塌得让她觉得很荒诞。 沈华浓坐了起来,她倒要看看他抽这么大的疯,究竟想要搞什么了。 她从床上下来,跟没他这人似的,将被单解开,光着身子摸了床尾放着的衣裳穿上。 霍庭也一点儿没有非礼勿视的觉悟,整个过程两人四只眼睛就在黑暗里对视着,都特别执着,直到沈华浓穿好衣服,才各自偏开了。 沈华浓举着煤油灯出门,看着走在前面的魁梧背影,心想着,这货也许是个假男主吧? 毕竟她没有看完整本小说,说不定后面有反转了呢? 又或者书里写的不详细? 不然,就他这样儿,小气,糙,没礼貌,身体不干净,心里别扭,报复的手段还上不了台面,不能深入骨髓,挠痒痒似的,连个极品都搞不定,反被骂得无法反驳……大概原作者会被吐槽死吧? ~ 第二天早上,沈华浓就见识到了霍假男主庭的其他人神共愤的渣点。 他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翻脸不认账和倒打一耙、无聊、无耻以及不可理喻。 沈华浓早上起来,一开门就见霍庭和昭昭一大一小正一人端着个水杯拿着牙刷,对着天井边靠夹巷的桔子树刷牙。 即便有了昨天晚上的主动交流,沈华浓也没有打算搭理霍庭。 她只跟昭昭打招呼:“昭昭都会自己刷牙了,真乖,晚上有没有乖乖睡觉呀?” 昭昭吐掉嘴里的泡沫,冲她甜甜的笑,“妈妈!爸爸讲故事,我就睡了!” “这样啊,那昭昭快点儿刷牙洗脸,妈妈给你做好吃的,马上就好了。” 昭昭用力点点小脑袋瓜,扭过头继续刷牙去了。 有霍庭看着,沈华浓也不担心,自己忙自己的去。 过了会儿,霍庭独自进厨房了,沉着脸冷声道:“别再做那种没脑子的事,今天早上差点就绊到昭昭,还招了一堆蚂蚁在门口。” 沈华浓闻言,难以置信的侧头看他,“你说什么?” 霍庭脸色更沉:“你要是看我不爽,直接来找我,别搞那些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沈华浓懵一脸。 霍庭见她死不承认,甩脸子:“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沈华浓也甩,她甩的是抹布,摔在灶台上,问:“你倒是说啊,我搞什么小动作?” 女人一如既往的胡搅蛮缠,霍庭烦,指了指放在厨房桌上的那个碗:“这个碗是你放在我后门口的吧?我不想跟你吵,下次别再做这种蠢事。” 沈华浓从灶前过来,也盯着那只碗,指着自己:“我把碗放在后门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碗放在你后门口?我又不是疯了,我昨天晚上明明给你说了让你吃完洗碗,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见霍庭一脸的不悦和嫌弃,她骤然收声,古怪的盯着他看。 这才是小说中男主角对她该有的态度啊。 昨晚那个…… 她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是吧? 霍庭已经收回了视线,偏开头,垂着脑袋正要出去——厨房的门有点儿低,他得低着点儿才能不碰头的穿过。 沈华浓突然叫住他,问道:“霍庭,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病,那种梦游症?” 霍庭身形一顿,手不由自主的蜷了起来。 第55章蛋羹汤可以作证 沈华浓还生怕他不懂,解释道:“就是那种啊,夜晚会突然爬起来到处闲逛,还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没有意识,醒来之后也一点儿不记得,这种就是梦游症。 你仔细回忆回忆,有没有同事朋友看你的眼神很古怪的?” 霍庭眸子缩了缩,如果不是沈华浓,随便换个人跟他说这番话,他或许会真的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失忆了,又做了什么。 可说这番话的是沈华浓这个心机女,她是完全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然后死不承认的。 他缓缓吐气,默念:不跟女人一般计较。 然后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了:“没有。” 沈华浓“啊?”了一声,“真没有?” 昨天晚上,霍庭半夜去威胁她给他做吃的,他特么的还点菜,好在也不是什么麻烦的菜式,她很快做好了,之后就关门睡了,她去睡觉的时候,霍庭正端着这个碗吃着呢。 后来这个碗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屋后门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放的! 霍庭为什么做把碗摆在后门口这么抽风的事情,如果不是梦游,她还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也许,他蹲在那儿吃完,然后忘记了? 沈华浓摇摇头,想不通。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晚上在厨房的时候,他说话不少,条理清晰,语气坚定,表情都比平常生动些,不像是梦游。 倒是平时端着的这张面瘫脸,更像是在梦游。 霍庭又开口了:“你少东拉西扯,这个碗就是昨天你们吃了没有洗的。” 沈华浓看看那个还没有洗的碗,里头还剩下一碗底的汤,能看到黑胡椒粉,一小块的鸡蛋羹小沫、一点儿碎蘑菇和好几根蒜苗,哦,还有几颗西红柿的籽。 她昨天晚饭的确是做的这样一碗浓汤,碗底主要食材一点不少,证据确凿啊! 可霍庭半夜点的也是这个,他还强调让她多加点儿醋来着。 沈华浓昨晚做汤的时候还琢磨,他大概是早就闻着味道馋了,憋到晚上居然撬门去找她麻烦,也是醉了。 那时,她还觉得这样的霍庭比端着的时候可爱一点。 可,现在对着霍庭那一副“我有铁证,你休想抵赖,快认罪吧,坏女人!”的表情,她深深体会到了昨天霍庭被她怼得无言以对的憋屈心情。 要是能剖开肚子看看就好了,看他还怎么抵赖! 看着霍庭一本正经,一点看不出开玩笑的脸,沈华浓又思量:莫非他只是故意想要找个由头骂自己?吃了她的翻脸就不认账!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着了,沈华浓既无语又愤怒:“神经病啊你!好吧,你赢了!” 她冲霍庭比比中指,“你赢了!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聊到白痴的男主。这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她小声咒骂着,霍庭听得不太清楚,但也能够猜得到绝对是在骂人。 他抿着唇不悦的盯了她一会,转身走了。 沈华浓气了一会,继续做早饭,一边拿着火钳往灶膛里乱捣,一边想着等会馋死他。 很快早饭做好了,她先去给爸爸和哥哥送饭,回来再喂了昭昭小半碗的南瓜小米粥和一个烧麦,自己也吃得饱饱的。 直到她都全部收拾好,锁了门准备出发了,昭昭朝着东屋喊“爸爸”,霍庭才从屋里出来。 看到了沈华浓老土的装扮,他心里还诧异了一下,在家里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外出居然弄得这么灰头土脸? 连昭昭都在嘀咕:“妈妈穿裙子好看。”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 沈华浓同样也懒得理他,只跟昭昭说话:“昭昭今天跟妈妈进城玩好不好?” 霍庭将昭昭送回来,就是无声的告诉她,他没空带孩子了。沈华浓自然不会再将昭昭推给他。 可她在村里又没有个交好的人家可以将昭昭托付在那儿,想想还是带上昭昭吧,也就是十多里路,多大个事,大不了背着女儿去,昭昭才两岁刚过,也没有多重。 今天出发得早,就是防着路上可能会耽搁。 昭昭每次去市里都是跟着霍庭,闻言下意识看霍庭,高兴的问道:“妈妈跟爸爸一起去?” 哪怕是刚从市里回来,可比起待在家里,昭昭还是更喜欢出去玩。 沈华浓点点她的小鼻头:“不是,爸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昭昭不喜欢跟妈妈玩吗?” 昭昭闷闷的否认,但失望都写在脸上,眼巴巴的瞅瞅霍庭。 霍庭没有说话,歉疚的看看小姑娘。 沈华浓哄道:“妈妈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比爸爸的宿舍好玩,有很多阿姨可以跟昭昭玩,回来妈妈给你做糖吃。” 吃喝玩乐的诱惑很快就哄好了小姑娘,母女二人手牵着手在前面走了。 霍庭也锁了门,跟着她们出了巷子。 刚走到三户人家,霍国昌推着自行车过来,冲霍庭道谢:“幺爹,自行车我用完了,都给擦干净了,没有耽误你去上班吧?” 霍庭接过自己的车,自行车后座上还装了个小藤座,是昭昭的专座,昨天将车借给别人了,这个座位也没有拆下来,现在已经出门了,他也没打算再拆下来放家里。 见自己的小姑娘正扭头瞅着呢,他笑了笑,拍拍藤椅背:“昭昭上来,爸爸带你去市里。” 余光中见沈华浓也回头了,他又补了一句:“等会儿再让你妈妈去接你。” 昭昭欢快的应了一声,还要拉着沈华浓过去:“妈妈坐前面。” 沈华浓看看这古董自行车的前面,有个横杆,坐是可以坐,只是…… 不等她挪开视线,霍庭就说:“妈妈有事不同路。” 沈华浓扫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懒得再搭理你,现在可是你扯着我不放。 她笑眯眯的看着昭昭道:“爸爸昨天没吃午饭,又没有吃晚饭,早餐也没吃,他年纪也大了,没力气再驮上妈妈了,只能将将带上昭昭,昭昭坐着别乱动啊,爸爸没力气那就得摔了,等中午了妈妈就去公安局接你。” 霍庭终于瞥了她一眼。 昭昭仰着脑袋出卖了霍庭:“昨天爸爸中午吃了小馄饨,都吃撑了。” 沈华浓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昨天晚上还跟自己说中午没吃,一开始就是个圈套,还是个不可理喻的圈套。 霍庭一手扶着车,身子一弯,单手抱起女儿,再稳稳的放在藤椅上,说了句:“昭昭坐稳扶好。” 就骑上自行车蹬得足下生风,证明自己很有劲,无声的反驳沈华浓,很快就远去了。 第56章来自麻辣小龙虾的威胁 沈华浓先去了一趟护士值班室,将东西交给了轮值的张利君,就去了医院食堂看结果。 彭振华一见到沈华浓就热络的跟亲人似的,跟她打招呼,“姐啊,你可来了啊。” 这亲切的称呼,让沈华浓颇有种进了街边理发店和健身房的错觉。 不免多看了眼彭振华。 可能是二十出头,也可能只是显老,不好判断真实年龄。 不过他是看过自己登记的信息的,应该是真的比自己年纪小。 发型老土。 瘦不拉几的没有肌肉。 不卖东西,也不推销办卡。 “我来问问你们招工的结果。结果出来了吗?” 彭振华笑眯眯的跟她邀功:“今天一大早的竟市饭店的范主任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大厨,还挺厉害的,其他几个大师傅都被他比下去了,不过,姐,我们给你争取了。” “后来那个大厨就说要跟你比比,今天午餐是来不及了,说是比晚餐,你们各做一道菜,看谁更受欢迎就是谁赢,赢了的留下来,方师傅也答应了,这会大厨去准备菜去了。” 沈华浓“哦”了一声。 彭振华压低了声儿,神秘兮兮的道:“姐,你知道她做什么菜吗?” 沈华浓扬了扬下巴:“你知道?” “知道。她也没有瞒着我们,说是要做什么虾子,食堂没有她就自己准备,说是自己掏钱,卖不完也不浪费咱们食堂的菜,就是那虾子好像有点儿麻烦,说是没有卖的,还得自己去乡下找人现钓现买。” 虾子? 沈华浓摸了摸下巴,莫非…… 她没有马上接话,彭振华还以为她担心,安慰道:“姐,我还是更看好你的。” “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虾子这玩意儿谁吃啊,前年我还在老家的时候,也就是抓些喂鸭子喂猪,鸭子还吃点儿,那猪都不愿意吃,剥得费劲不说,就那么点儿肉味道也不好,也不值得费那些力气。” 沈华浓噗哧乐了。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了。 她所知道的小龙虾虽然风靡全国,但是国民对它们的接受历史其实并不长。 在改革开放之前,正如彭振华所说的,人们对他们并无食欲,以至于这种繁殖力和适应力都极强的小东西差点儿泛滥成灾,成为破坏我国水域生态系统的祸害,直到八十年代开始才走向人们的餐桌,迅速的从长江中下游开始走遍全国。 现在,有人拿小龙虾跟她竞争岗位。 沈华浓猜到这位大厨是谁了。 陆柏薇。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冤家不聚头! 陆柏薇多半会做麻辣小龙虾吧?这可是夜市之星啊,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它。 菜品太普通,很难胜出。 陆柏薇去收小龙虾价格肯定很低,她这么财大气粗,如果在价钱上也优惠的话,她……她用的是食堂的食材,菜价也肯定是按照食堂的标准走。 沈华浓恍惚记得小说中陆柏薇就靠麻辣小龙虾得到过一次工作机会,是不是这次她就不记得了。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 彭振华继续说着:“对了,姐,你想做什么菜?是自己买菜还是用食堂的?今天我们有豆角、土豆、小白菜、荤菜是鱼和五花肉,现在还没有下锅呢,方师傅在后厨呢。要不你先进来吧,我带你去看看。” 沈华浓摸摸兜里的一块多钱,一阵肉疼,毫不犹豫的道:“就用你们食堂的菜吧。你放心,不会给你们做赔了。” 彭振华笑了两声,“我当然相信你了,姐。” 听着特别的真诚,沈华浓虽然不相信他有多少真心实意,不过这久违的友好态度也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了。 彭振华却看看她梳下来的长刘海和灰扑扑的装束,心里有点儿惋惜,打扮打扮也是个漂亮的嫂子。 他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十分热情的在前面带路。 方大庆正在往切好的肉块上洒调味料,旁边是已经用调味料和大米粉拌好了的土豆和南瓜,整个后厨都是调料和米粉混杂特有的香味。 粉蒸菜是竟市一带特有的、也是历史悠久的蒸菜方法。本地有“无菜不蒸”的食俗。 将本地产出的粳米洗净控干炒到发黄,可加大料快速炒香,也可以不加,直接出锅,磨成粉粒状,在蒸菜的时候跟调味料一起加入菜中拌匀,再上锅蒸熟即可。 这对厨艺的要求不高,操作简单,基本上竟市的家庭主妇都会做。 见到彭振华领着沈华浓进来,方大庆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就收回了视线,专心忙自己的,没说话。 沈华浓也没有打扰他,视线落在一旁铁盆装着的米粉上。 彭振华认真的看着方大庆的动作,暗暗羡慕。 方大庆做菜的手艺一般,但是米粉炒得特别好,色泽香气都堪称完美。 沈华浓以前也做过粉蒸菜,还摸索改进过多次蒸菜粉的配方,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炒制的没有方大庆的这个好。 她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米香和香料配合得天衣无缝,辛香味被一种若有似无的甜味弱化了,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这是…… 沈华浓眼睛亮了,她大概知道了,不过具体如何还要再尝尝才能确定。 有这一手,也难怪方大庆可以做食堂的大师傅了,很多大厨只凭一道菜就能吃一辈子了。 “沈师傅,你觉得这米粉怎么样?” 方大庆已经忙完走过来,一边在围腰上擦手一边问道。 沈华浓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不由莞尔,然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很厉害,我至今为止都没有吃过比这个更好的。” 方大庆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眉头却不自禁的舒展了许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还有能拿得出手的。 食堂招工,一下子来了两个大厨,方大庆现在是食堂主管,能招到分担他工作的人,让医院职工和病人吃得好固然不错,但是如果这大厨比自己超出太多,那,他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今天两位大厨要借食堂这个地方比试,方大庆虽然不参与他们,但是他的菜毫无疑问的也会被人放在比试台上,他不想输的太难看,就特意将自己最拿手的给摆出来了。 第57章不要钱的食材 方大庆对自己的蒸菜水平也是满意的,嘴上谦虚道:“过奖了。” 彭振华适时拍马屁:“要我说,做我们竟市的特色蒸菜,方师傅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了。” 方大庆沉着脸呵斥他:“蒜子都剥完了?” 将人给轰出去了。 沈华浓看着彭振华走出去的背影失笑。 这人啊,还真是欠。 以前别人热络自来熟各种友好,她嫌烦,现在倒是觉得挺亲切的,谁还不愿意看个笑脸呢。 方大庆问道:“沈师傅,猴子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今天食堂的菜都放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用的?” 从沈华浓坦白成分问题,到她的衣着打扮,方大庆就知道她没条件自掏腰包买菜,也没有让人尴尬,主动问了。 沈华浓看看菜架上,荤素食材都有,心里快速的衡量着,扫视了一圈,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敞开的后门边上那个大木盆里,定了定。 “方师傅,盆里的鱼鳞还要不要?” 方大庆往木盆里看了眼。 今天医院食堂这边分到了不少鱼,一顿吃不完,因为没有地方养、也不会养,他就干脆叫人全杀了,吃两顿新鲜的,其余的抹了盐晾着也不怕坏。 方才在高大姐就在那木盆里杀的鱼,竟市人吃鱼也吃鱼杂,这会儿鱼杂已经都收走了,盆里就剩下一盆血水和半盆鱼鳞片,腥气冲鼻。 “没什么用,哦,猴子说今天下班后他要回一趟家,带点儿回去喂猫。” “那能不能将剩下的鱼鳞给我?” 方大庆狐疑的看眼沈华浓,没有多问,道:“你要就都拿去吧,猴子要的也不多,抓几把出来就行了,一会吃完饭剩下的鱼骨头就够他家那猫吃上一阵的了。” 沈华浓道了谢:“方师傅,我选好菜了,有这些鱼鳞片,黄瓜和葱您给我留点儿,就这些。” 方大庆这才不可思议问出来:“鱼鳞片和黄瓜?这是要做什么?” 沈华浓道,“我先卖个关子吧,您要是好奇,一会儿有空可以看,对了,我的调味料和锅灶也都得用食堂里的。” 方大庆点点头:“行。” 沈华浓又主动问方大庆中午要不要帮忙,她要用到食堂的菜,干点儿活也是应该的,可以帮着炒个菜。 今天食堂里中午一大半是蒸菜,另外有两个凉菜,蒸菜还在蒸笼里,只要看着火就行了,凉菜也早就拌好了。 不用做额外的事情,沈华浓专心的处理那盆鱼鳞片。 这第一步的工作就是清洗,一连换了几盆清水之后,清洗用的水总算是清澈了。 在食堂准备往外上菜之前,沈华浓找方大庆要了两个大铁盆,将清洗干净的鱼鳞片分成两份倒了进去,又各加了满满的水泡着,然后搬到长案桌下面放着了,省的占地方。 在方大庆、彭振华以及食堂扫洒的高喜枝大妈炯炯的注视之下,她笑着说了句:“得泡三个钟头,一会有点事先出去一会儿,等回来还得再换几次水,才算弄干净了。” 彭振华问道:“这个做菜真的能吃吗?应该不容易煮烂吧?还腥得很。” “到晚餐的时候你也尝尝就知道了。” 彭振华干笑了声:“好啊。” 沈华浓帮着他们上了菜,就去找张利君几个拿回自己的饭盒,给她们说了声晚餐要比试做菜的事情,又回到食堂买了一份粉蒸肉和土豆,也没有要米饭,等吃完了,对米粉中的玄机也就更加确定了。 之后心满意足的去市公安局接昭昭。早上就跟昭昭说好了的,不能对孩子食言。 市公安局距离医院有三条街,左拐右拐的加上岔路多,沈华浓虽然之前问过路了,还是走了一段冤枉路才寻到地方。 六十年代末的市公安局在竟市的街道上还是很起眼的。 起眼的倒不是建筑物,而是这会正是午饭时间,不远处的塑料花厂和纺织厂门口都热热闹闹的,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只有这里,二十多米宽的大门口,无人进出,门可罗雀。 铁栅栏关闭着,透过栅栏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个小广场和广场正中的旗台和国旗。 天阴沉沉的将要下雨,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收国旗,广场后正对着大门口是一栋三层的长形建筑。 能看见有人在楼上在走廊里走动,也有说话声模模糊糊的传过来。跟街上的喧哗热闹相比,这里无疑安静得多。 门口有哨岗,穿着沈华浓分不出是军装还是警服的哨兵,一脸肃穆的立在门口。 建筑很朴素,气势却威严庄重,氛围严肃凝重,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随意喧哗嬉闹。 沈华浓在马路边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帕擦了擦脸,又将头发往耳后别了别,才抬头挺胸的往哨岗走去。 没等她开口,年轻的哨兵就目不斜视的问道:“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 沈华浓正色道:“我找人。” “找谁,你们的关系,事宜,要停留多久?” 沈华浓不自觉的也跟着简洁的道:“霍庭,邻居,接孩子,我可以不进去,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在沈华浓心里,她跟霍庭就是邻居关系,也免得他自作多情当她还想黏着他不放,说是“邻居”正好。 那哨兵这才微微低了低脑袋,打量她,“来接昭昭?” 沈华浓说:“对。” 对方扭头往后指了指,“你去那边登记一……”说着,突然目光一顿,马上又立正站好,气沉丹田:“霍副局长!” 沈华浓刚回头去看,上方就一暗,被一个人影罩住。 霍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穿着一身军绿色制服,人模狗样的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他面无表情的道:“马上要下雨了,昭昭今天就待在这里,你明天早点过来接。” 沈华浓“哦”了声,也冷淡的问道:“昭昭人呢?我答应她的会来接她,要是她在这里,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她要是不在,麻烦你转达一声。” “她不在。”霍庭顿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解释一声:“她现在在我同事家里,以前也经常待在那边,很熟悉。” 第58章嫂子第一次露脸 沈华浓对霍庭还是放心的,没有追问什么,只从随身的布包里拿了两颗进口糖果出来,这是她去值班室拿饭盒的时候张小红给她的。 “给昭昭,另外还有几句话,请你如实转达一下。” 霍庭没吭声。 除了昨天晚上发疯,这才是他的正常人设,沈华浓就当他答应了,余光瞥了眼正垂着眼皮偷偷看他们的小哨兵,抬眼又见霍庭一脸跟她不熟,巴不得快点走的嫌弃样子。 她本来也打算说完就走了,可见状心中不爽,吭了一声,偏不让他如愿。 念头一转,正色道:“妈妈来过了,今天下雨不能接你回去,答应了你做糖果吃,也只能等雨停接你回家再说,先用这两颗糖果代替吧。” 说着又将手心里两颗糖往前递了递,和颜悦色的道:“记得跟身边的小朋友分享,要乖乖听话啊。接着啊!” 霍庭:好好说话!你跟谁称“妈妈”呢!!! 沈华浓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霍庭,见他抿着的唇抿得更紧了,顿时不厚道的笑了:“好了,就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霍庭:…… “那就请你如实转达了,糖果给你。” 抛开那些被沈华浓故意恶趣味引起的不快不提,霍庭还有点儿意外。 霍庭其实很少正面见到原主跟女儿相处的情形,基本上都是靠从女儿的话语中推断,大致上晓得这个妻子对女儿还是不错的,教得昭昭也很懂礼貌。 这会儿,见沈华浓对女儿的承诺如此郑而重之,交代的话语也称得上是一个好妈妈,这跟她在霍庭心中的形象差别实在太大了。 他惊讶之余,难免目光多在她面上停了一下。 沈华浓见他木着脸,不肯不接糖果,只当他防着自己,腹诽了一句:生怕她抓他手还是吃他啊? 见将手边的哨岗亭子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空台,把两颗糖往上面一放,又抬头瞅瞅正憋笑憋得脸都涨红的小哨兵。 “打扰你了,人民卫士,再见!” 说完还抬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那小哨兵还绷着,只翘了翘嘴角,费力的道:“再见。” 这时,从栅栏内突然传来“吭吭吭”一阵古怪声响,然后就是接连的咳嗽声。 沈华浓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满脸是笑的年轻男人歪着身子探了个脑袋出来,正往这边看。 被霍庭一扫,他赶紧扬了扬手上的红旗,憋着笑问道:“霍局,红旗已经收起来了,我是来问问你放哪儿?啊,现在我又想起来了,我马上就走。” 又学着沈华浓的样子,故意朝她这边,抬手在额角比了比:“再见,嫂子。” 说完,拔腿就跑。 哪怕他窜得比兔子还快,可再快也比不上声速。 霍庭硬梆梆的说:“将红旗放好,在下雨之前,后面操场,跑完二十圈。” 小青年脚下一顿,苦着脸回头,认命的立正站好,声如洪钟说了极其幽怨的一声:“是!” 然后立正,后转,抬腿,规规矩矩的小跑着进了对面楼里。 一进楼,他就胆子又肥了,躲在门后继续伸着脖子往这边瞅,心里在上楼上办公室拿个望远镜和继续看之间摇摆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看。 可别一会拿了可能人都走了,站在这儿,至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霍局长被人捉弄后的脸色啊。 江大伟端着个白瓷缸边喝水边往外走,就见新加入不久的小同事丁一歪着身子扒着门框,只伸出一双眼睛往门外看。 他也好奇的跟着看,不过,他是大剌剌的,站在门口,边看边大声问丁一:“三画,你瞅啥呢?” 三画——丁一吓得一跳,然后兴奋的拉着他的胳膊往门后拖:“队长,霍局的媳妇来了,两人就在那边说话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嫂子呢。” “老大的媳妇?” 江大伟倒不是真问,而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循着丁一的视线往外看,果然就见老大正跟一个女人站在哨岗边上说话。 女人侧对着这边站着,虽然看得不清楚容貌,但是衣着打扮是能看见的。 她穿了件杏色的麻布褂子,很宽大。 黑色裤子紧巴巴的贴着腿,而且长度只到脚踝。 很明显这裤子就是小了嘛! 显得那双腿呀,麻秆子似的,又瘦又直又可怜。 她的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个簪儿,在江大伟看来,这个侧影……有点儿磕碜,惨,真可怜。 他的视线再转向一边高大魁梧挺拔的霍庭。 老大果然不待见这个坏女人,意料之中的。 她活该! 但是……心里怎么还是有一丢丢的不得劲呢。 就像自己在吃肉的时候,突然听说美帝又饿死了人一样,虽然不影响自己继续骄傲的吃肉和骂美帝活该,但是心里还是会有点同情被饿死的人。 沈华浓就好比是那个万恶的美帝。 江大伟对她厌恶和觉得她活该的心理,无疑还是占上风的。但是,又觉得她明明嫁给了有钱的老大,却依旧饿得瘦巴巴的,甚至连一件合适的衣裳都没有,跟自己想象中高傲、有心机、且无比虚荣的资本家的大小姐形象完全不一样,有点儿可怜。 大多数人出门上街,怎么着也会穿上好点儿的衣服吧。 多半是真的没有。 老大这么...... “我过去看看。”他端着茶缸子就往外走。 丁一赶紧拉住他:“队长,你别过去,刚刚我就是在哪边偷看,霍局还罚我跑二十圈呢。” 江大伟嗤他一声:“肯定不是因为你偷看才罚你,你做了什么错事,自己好好想。”说着推了推他:“去,边跑边想,完了写个报告给我。” 丁一:“……队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比霍局还凶残,你让我写报告,还不如让我跑二十圈呢!” 江大伟回头看着这个傻白小公安,指着自己,露出森森白牙,反问:“你说我比霍局还凶残?三画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听我的,以后别再霍局面前撒野,他让你做什么你赶紧麻溜的去做,别看他从不发火,就没脸没皮的。” 丁一不以为然,正要说什么,就见霍庭已经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门外沈华浓也走了。 【小剧场】 江大伟摇头:又细又直又可怜,凄惨,磕碜。 沈华浓举刀:我给你个机会,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江大伟:又细又直又……mei? 霍庭:好好说话! 江大伟: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华浓:那你说,跟我念,腿玩年! 霍庭:你一定要这样吗?我是个务实且言出必行的人。 沈华浓:…… 第59章鱼鳞冻 “霍局,嫂子走了啊?让嫂子进来坐会啊,她还没有来过咱们局里吧?嫂子长得漂亮人还很有趣,霍局你真有福气。” 丁一嬉皮笑脸的。 霍庭瞥了他一眼:“你的四十圈都跑完了?” 丁一:!!! “抓点紧,一会有任务。”霍庭说。 丁一:…… 江大伟在边上看乐了,踢了他一脚:“赶紧跑去,让你嘴上不把门,瞎几把乱说。” 霍庭没有再看这两人,上了台阶进门,江大伟自发的跟上来。 霍庭边往里走边说:“今天到了几船沙土,把你们队和老郭队的人都叫上,去码头将沙袋装好,今晚务必将坝上几处危险点都加固一下。” 江大伟也收了笑:“是。” …… 沈华浓跟霍庭约好了接昭昭的时间,就回了医院食堂。 饭点过后,食堂里安静下来,只后厨不时传出两声橐橐磕碰声响。 原本应该去小休一会的方大庆、彭振华、高喜枝加上两个洗碗工等人都在厨房里等着。 阵仗还挺大的。 哪怕沈华浓再三跟他们保证,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都没什么重要步骤,只是洗洗泡泡,他们也不肯走,巴巴的在边上看着。 实在无聊得熬不住了,就在案桌那儿眯一会,稍有响动就睁开眼睛看着。 方大庆和彭振华应该是真的对厨艺的渴求。 另外三个,沈华浓觉得多半是出于对食物的期盼,鱼鳞片在他们眼中只是废弃物,如果真的能够做出可以吃的来,家里也能多吃一口。 她并不介意被人学去,半点也没有藏着掖着,还主动讲述要领,毕竟她所处的时代,网络资源发达,上网随便一搜索菜谱大把大把的,可也没见人人都成名厨。 有些东西是谁也抢不走的,怕教会徒弟饿死自己的师父,那该有多不自信啊。 反正,这其中并不包括沈华浓。 “……就是得有耐性,多洗几遍腥味就少了,吃起来也会更加爽口。” 将鱼鳞片又洗了几遍,剩下的两个小时眨眼就过。 在征得方大庆的允许之后,沈华浓将鱼鳞片倒进锅里加了三倍的水,大火烧开,加姜片,葱,又兑了醋和高粱酒去腥味,想想又加了点陈皮进去。 煮开之后转文火慢炖,炖到鱼鳞卷曲之后就差不多了,本着不浪费有效营养的原则,沈华浓又多煮了半个钟头。 这还是怕耽误方大庆等人准备晚饭,才将鳞片和杂渣捞出来了,锅里的汤汁过滤后占了两个装菜用的浅口铁盘。 汤汁熬得挺浓,沈华浓看着分量往其中一个加了一瓢捣烂的黄瓜汁,随后,叫上彭振华,两人一人搬了一只铁盘,去了护士值班室。 医院有保存药品用的大型制冷设备,也有国产的雪花牌冰箱,在护士站旁边就有两个冰箱,是天热之后用来放药品和针剂的。 沈华浓之前就见过了,早上决定做鱼鳞冻之后,特意问过了张利君,知道现在药品欠缺,冰箱里面几乎都是空的,只要不将冰箱染上味道,是能够帮她放点食材的,以前食堂也往这边放过。 沈华浓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做鱼鳞冻,不然就这天气,就算鱼鳞汁里面胶原蛋白再多,能够自然凝结,这半天功夫也是不够的。 “姐,我刚才闻了闻,没什么味道,这寡淡寡淡的,不跟喝冰水一样吗,真能……” 彭振华憋了一中午,见沈华浓半点不担心,实在是忍不住发问。 沈华浓想了想,尽量通俗的跟他解释:“你看猪油,肉汤,鱼汤温度一降都会凝起来,你会觉得那跟冰水一样?” “这倒不是。” “那就对了,鱼鳞熬煮之后里面的营养都在汤里了,对人是有好处的,可以增加皮肤弹性,老人小孩都可以吃,跟大骨头汤比起来也不差,绝对不会跟清水一样,放心吧。” 彭振华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事实胜于雄辩,沈华浓说:“等会你好好尝尝。” 彭振华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这话往食堂走,刚一靠近,一股腥味就铺面而来。 陆柏薇也到了。 从食堂里传来李显军的咋呼声:“你们都过来帮忙,欸,猴子呢,跑哪里去偷懒去了,一说到干活就猴精猴精的,只会偷懒!” 彭振华又尴尬又气恼,见沈华浓目视前方,好像没有听见,这才好受了点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大门。 李显军正光着膀子,一手叉腰,一手拿身上的衣裳扇风,嘴上也没有停下来。 “我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天你们有福了,陆姐的手艺那是在省城都吃的开的,我舅舅亲口夸过的。 我舅舅在竟市饭店,什么好吃的没吃过,都夸这虾子,这些虾子我吃过,做出来特别好吃,我不客气的说啊,好吃到连抓了虾的手指头都想舔一舔。 今年省城那边都开始吃了,只是竟市这边还没有,这些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在附近的村里找人钓上来的,新鲜的,你们将这些都刷一刷,刷干净,今天陆姐可说了,给大家吃只收点儿成本费……” 彭振华低声悄悄问沈华浓:“姐,咱们怎么收费啊?” 因为对李显军的不满意,李显军站陆柏薇那边,他现在也更偏向沈华浓了,都“咱们”了。 不过依旧是忧心忡忡的。 “要不,咱们也只收成本费吧?” 说着,他又松了口气了:“那些鱼鳞不要钱,这就是没有成本费啊,那咱们不收钱白送?” 一激动,他的声音都拔高了:“今天晚饭方师傅是打算做包子的,姐你不知道,每次包子都特别受欢迎,一端出来就被抢光了。不然,咱们这样,买三个包子送一勺那个鱼鳞冻。” 沈华浓斜眼看他。 小样,你原形毕露了你知道吗! 说什么信任她,果然都是随口一说过口不过心啊。 彭振华一无所觉,继续盘算:“买三个送不行,很多人买不了那么多,但是两个就不同了,还是两个包子送一勺吧,这样咱们肯定是先卖完啊,妥妥的!” 沈华浓没搭理他,大步往前去了。 李显军见到她,“哟”了一声,“沈大姐,你可来了,你知道要比试的事情了吧?准备的什么菜啊?” 第60章完美鲜料 沈华浓不说,他也不当回事,摆手说道:“不是我小瞧你啊,沈大姐,你准备什么都不顶用,看见没?这叫小龙虾,一会陆姐做麻辣鲜香小龙虾,收费呢也不贵,就是个成本钱,你也尝尝。” 沈华浓笑着应:“好啊,如果不贵,我也买来尝尝了。” 讲真啊,她还是很喜欢吃麻辣小龙虾的,一个人吃一小盆是不在话下的。 嗯,一会就建议方大庆晚餐煮点儿绿豆汤搭配包子吃。 吃完一小盆麻小再来一杯绿豆汤也是一大享受。 只跟外面刷洗虾子的人打了个招呼,她就慢悠悠的晃到后厨去了,她才没有这个闲心帮陆柏薇刷虾子呢。 彭振华还是留了下来,默默的蹲下去帮忙去了。 后厨里,陆柏薇正站在了一口空着的灶前,从一个篮子里往外拿配料,主要的大料用油纸包着,撕开油纸,顿时一股混杂的香气飘散出来,让人为之一震。 方大庆虽然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包包子,但是鼻端还是忍不住吸了吸,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比起方大庆的想看不看,沈华浓就看得明目张胆了,她一边打量这位大女主,一边闻她的调料包香气。 就算本能不喜陆柏薇,沈华浓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女主角,陆柏薇人长得挺美的。 似乎是为了跟自己这个心机女反派形成对比,陆柏薇的气质跟她截然相反。 沈华浓是那种艳丽的、张扬的漂亮女人,而陆柏薇是温婉柔美,第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第二眼再看会觉得更加耐看。 她皮肤细腻白皙,脸蛋柔美,瞳仁似乎比一般人的更大点儿,自带美瞳效果,清澈动人,却又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陆柏薇比霍庭小四岁,比沈华浓大四岁,如今也有二十五六了,重生在这个年纪,她是没有吃过苦的,一直过得很不错,看起来也比这个时代的同龄人要显嫩得多。 沈华浓在心里补了一句,就算显嫩也比自己显老,四岁的年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陆柏薇气质中带了不符合二十五六岁年龄的沧桑和沉淀。 看起来挺古怪的,如果不是知道她活到了六十岁又重新来过,的确很难理解这种复杂的气质。 小说中被陆柏薇吸引的男人们认为这是独特的和吸引人的,但是知道了这是二十五岁的皮囊中裹着六十岁的心,沈华浓很难跟他们产生共鸣。 不过,在如今的大环境里,显然是陆柏薇这一款更加受欢迎。 而且她也不是空有长相,也是有真本事的,这个调料包配的很到位,煮出来的小龙虾绝对不会差了。 她又一一从篮子里拿出酱油,醋,黄酒,就连葱姜蒜都自备了,最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豆瓣酱,和一个小竹管,沈华浓猜测这可能是一个特殊的调料瓶? 她记得小说中提到过,陆柏薇自己配制了一种调料,在投入生产之前就是用自制的竹管装着。 小说中说这种调料的原材料比十三香还要多,还要考究。有个当之无愧的名字叫“完美鲜料”,只需要一点点,洒在开水里,哪怕什么都不加都是一碗好汤。 沈华浓看小说的时候觉得好笑,只当作者约莫是个厨艺外行人,纯粹是为了苏爽才给女主开了挂。 现在进入这个世界,完美鲜料一路高能,她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对这个“完美鲜料”还真的是挺好奇的,敢称为完美,那该有多香? 可惜书中并未写这个调料的配方。 沈华浓一直盯着陆柏薇看,陆柏薇侧头过来,本来只是随意一扫这个竞争者,却突然认出了沈华浓,她挂在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意外又震惊。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假装不认识沈华浓,毕竟重生后到目前为止,她并未见过沈华浓才对。 只是想到沈华浓就是霍庭娶的媳妇,两人连孩子都那么大了,她就心里一阵闷堵。 怕让沈华浓生疑,她才忍住了,淡淡点了点头,疏离的道:“你是方师傅提到过的沈大厨吧?你好,我是陆柏薇,要跟你竞争大厨岗位的人。” 沈华浓只“哦”了声,就没有下文了。 注定的敌人,没有交好的必要,她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陆柏薇要装不认识,她也不会跑过去主动找茬。 眼见陆柏薇手上的节奏乱了,沈华浓才收回了视线,一阵暗乐。 原来她对陆柏薇的影响这么大啊! 陆柏薇渐渐平息下来,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沈华浓无所事事,又嫌厨房太热,外面暴雨如注,也不好外出逛一逛,她就拿了张小板凳坐在后门口的屋檐下,感受屋外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一边帮高喜枝理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闲话。 时间匆匆而过,厨房里传来一股分外诱人的麻辣香味,雨水带来的凉快都被这香味给驱散了。 只闻这味道,竟然身上都又见了汗,不同于之前天气湿热闷导致的出汗只会带来烦闷,现在像是毛细孔都被打开了,汗意涌出来,格外的轻松畅快。 辣而不燥,麻而不木,完美果然是名不虚传。 沈华浓往里探了眼,厨房里的人基本上都围在陆柏薇身边了。 哦,除了她和高喜枝大妈。 不过高大妈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只是手上的活还没有做完,怕贸贸然停下来进去围观会被方大庆训。 “这味,可真香。”高大妈夸道,“你们都还这么年轻,手艺就这么好。”又掩饰不住的羡慕,“这当大厨比洗碗工,勤杂工工资高了一倍呢。” 屋里也适时的传来李显军由衷的赞叹:“陆姐,你这手艺绝了,我的口水都要掉出来了,吃过一次就更忘不掉这个味道了,现在做的好像比昨天晚上吃的更香。” 陆柏薇说:“今天我加了点儿调料。” 彭振华夸得就含蓄多了:“没想到虾子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以前谁吃这玩意啊,还真是浪费了。” 方大庆一项话少,在率先尝了一只之后,也忍不住道:“陆师傅好本事,这里面加了不少料吧?” 陆柏薇谦虚浅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虾子,试着做的,调料是我自己配的。” 第61章特供病号饭 李显军哈哈笑道:“陆姐试着做都能这么惊人,要是发挥全部本领那还了得哦!我看今天的比赛都不用比了,这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他说着看向门口,其余人也都看向沈华浓。 毕竟沈华浓做的那什么,他们都是看见了的。 一个清汤寡水,一个色香味浓郁,结果似乎显而易见。 彭振华打哈哈:“沈姐也是很厉害的,做都做了,也不能浪费不是。” 如此底气不足。 沈华浓一脸坦然,“也是,来都来了,做也做了,陆大厨,咱们就比比吧。” 说着冲彭振华挑眉,“小彭,帮我个忙,趁着这会雨停了,帮我搬一下菜?” 彭振华“哎”了一声,跟方大庆说:“方师傅,那我去去马上就回来。” 方大庆冲他挥挥手,他就赶紧出来了。 ~ 彭振华看着这两盘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鱼鳞汤汁,目瞪口呆。 一盘晶莹剔透,隐隐的陈皮的香味散出来,已经让人口齿生津了。 另一盘是剔透中夹着一层浅碧色,有明显的分层,黄瓜的清香扑面而来,还没有尝,只拿勺子一碰一压,颤盈盈的,又马上弹回来了,只看就已经觉得清新爽口了。 只看这两盘,很难让人想象得到它们的前身是猫都不吃的鱼鳞片。 彭振华从惊叹中回神后,有担忧的问道:“姐,这外头虽然没有太阳,但是这么热的天,不会咱们端回去就融化了吧?” 沈华浓故作自暴自弃的道:“如果融了咱们就卖汤吧,不都是弄到肚子里。” 蛋白的凝固并不是液态到固态的物理变化,而是一种化学反应,低温只是加速凝固过程而已,就算不放着冷藏,时间长点儿一样也会凝结起来。 彭振华:“姐,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是不是?” 在一边围观的刘霞就不存在这层担忧,沈华浓的三次美食已经彻底将她俘获了,她看着两个大铁盘,兴奋得吱吱哇哇叫道:“华浓,能不能先让我尝一口?我保证不破坏整体美观,我可以拿勺子在中间挖一朵花出来。” 沈华浓、彭振华:…… “现在还什么佐料都没有加,没有味道。”沈华浓对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没关系,你就是烧点儿白开水我也会觉得好喝的。” “……好吧。” 彭振华眼巴巴的看着刘霞各挖了一勺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味道怎么样?” 刘霞吧唧了一下嘴巴,眨了眨眼睛,刚想说又不说了,只嘿嘿笑:“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沈华浓已经端起一盘准备走了,彭振华也赶紧搬着跟上。 身后刘霞嚷道:“华浓,你记得给我留一份啊,两个口味的我都要啊。” 沈华浓应了一声。 彭振华稍稍放心,大步上前跟沈华浓并肩而行:“姐,咱们怎么卖?两个包子送……” 不想听他糟践自己的劳动果实,成本是不算什么,但要一次性弄那些大鱼也不容易,再说人工成本不是成本?还耗费了食堂的调料柴禾和水,怎么也不能免费。 虽然说白送肯定销得快,明显的犯规陆柏薇又不是傻子,能答应吗? 沈华浓想了想说:“两勺五分钱。” 这主要是考虑如今的食堂不是盈利机构,这才定价如此低。 彭振华刚想说什么,沈华浓又补了一句:“每人限买两份。” 彭振华这次目瞪口呆:“姐,怎么还限买啊?” 这价钱只比素菜稍微便宜了一点儿,他对能不能卖出去都心中存疑。 方大庆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也委婉的表示:“陆师傅给麻辣小龙虾定价是一毛钱两勺。” 收上来的虾子要本钱,虽然时下人们不吃虾,觉得都是壳子,但好歹也有一小撮肉,不像鱼鳞就没有个下嘴的软和地方,而且还能喂猪喂鸭子呢,鱼鳞是真的没有半点儿用,连猫都不多吃。 而且陆柏薇还加了不少的调味料,光方大庆看见的那白糖、酱油醋和酒就值不少钱了。 按照方大庆想的就算买回去不吃虾,那里面的一点儿汤汁拌饭也够了。 但沈华浓很坚决,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之后,沈华浓又拒绝了将鱼鳞冻跟小龙虾摆在一起的建议,她一个人占了那个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窗口,拿了张纸写了五个加粗的字贴在玻璃窗上: 特供病号菜。 方大庆刚想开口,就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 “这是适合病号吃的,有开胃、养胃,促进血液循环,美容养颜,补钙,预防老人骨质疏松小儿佝偻病等等作用,这都是给医生和病人吃的,我有分寸,不敢糊弄。” 方大庆:……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 沈华浓端着切好加上调味料的盘子走过陆柏薇的窗口,那边小龙虾已经都摆好了,陆柏薇面前的玻璃上也贴了张纸,写着:麻辣小龙虾,欢迎品尝。 陆柏薇跟她目光碰上,现在她已经镇定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华浓会以这幅形象出现在这里,明明以前她一直不曾工作过,一直都是靠霍庭养着,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但是这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说不定,霍庭跟她摊牌了,也没准儿,两人都已经离婚了,她过不下去了,才出来自谋生计? 这辈子有她在,是不会允许沈华浓祸害蒙蔽霍大哥那么久的,也不会让他有家跟没家一样。 她自信的笑了笑。 虽然沈华浓的鱼鳞冻看起来还不错,她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在麻辣小龙虾面前,在她精心调配出来的完美调料面前,什么冻都是欠缺点滋味的,她除了两次视线交汇,她再也不曾多看沈华浓一眼。 晚饭时间到了。 食堂的大门打开。 饭菜的香味传出去,勾得前来买饭的人们越发的饿了。 第一个人走进来的人就忍不住边吸溜口水,边朝着窗口喊话:“师傅,今天的菜好香啊,做的什么?” 李显军和彭振华本来就是负责打饭打菜的,现在也被方大庆分配给陆柏薇和沈华浓,一人一个。 李显军站在麻辣小龙虾窗前,大声的道:“你来尝尝不就知道了,今天是专门请的省城老江城饭店的大厨做的,有口福了,这味,闻到了吧,一毛钱两大勺,还不要票。” 说着拿铁勺在装虾的铁盆上敲了敲。 第62章低级错误 那人加快了脚步,“哟,那我今天算是赶上了,我也来尝尝老江城饭店的手艺。” 彭振华也不甘示弱的吆喝起来:“同志,今天我们食堂还新增了一个病号菜窗口,有专门给病号吃的菜。” 果然,这人的目光马上被引了过来。 “专门的病号菜?” 这里是医院,自然有病号菜。 其实按照这食堂最先的设计,还有一个专门的病号窗口。 只不过因为病号菜需要的食材紧俏,医院能分到的数量也很有限,要是每天都提供病号菜,他们的材料跟不上,所以每顿就做一点儿,也就是一份汤粥,就当主事卖了,也没有用上这个窗口。 现在倒是被沈华浓先用上了,她的两大铁盘子,再那边也放不下。 来这里的除了医院职工就是病人和病人家属,自然的,病号菜对他们的吸引力最大,口腹之欲也比不上身体痊愈重要啊! 这就是沈华浓的自信和底气。 几乎是彭振华一开口,陆柏薇就反应过来了。 她好像犯了个低级错误,一听说要比试做菜,就只顾着追求口味去了,却忘记了招待的对象不是病人就是医生,病人的数量显然的要比医护人员要多得多,再说了,多数病人都还得忌口不能吃辛辣。 陆柏薇顿时心里一阵懊恼。 而李显军显然是没有想到这里,还说着:“大家都过来尝尝,一毛钱两大勺麻辣小龙虾,又香又辣啊,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不是那些清汤寡水淡巴巴的什么鬼可以比的!” 彭振华暗暗跟李显军较劲,生怕沈华浓输了,见吸引了来人,越发卖力宣传,将沈华浓嘱咐的一股脑的说出来: “是啊,病号菜,开胃消食健脾健胃,清爽易吸收,还能补钙,孩子老人孕妇都能吃,这老话说得好,药补不如食补咧!” “哟!你夸得这么好,那我可得看看。” “这是啥?真有这么好?看着还怪好看的,闻着也很清爽,怎么卖的?” 彭振华见食堂人渐渐多了,高声道:“那是当然好,至于您觉不觉得好,等会我们找医院化验科用仪器分析分析里头有什么营养,到时候等分析结果出来,贴在食堂门口您就全部知道了。” “要说这是什么?您容我卖个关子,一切等化验结果出来了再说,到时候别说是原材料了,就是做法也告诉大家,回家自己就能做。” 这也是沈华浓的主意。 她觉得吧,要告诉大家这是鱼鳞,还说这是营养高的病号菜,估计嘴巴说干了,大家都跟彭振华一个反应——觉得她瞎糊弄的。 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拿数据说话,反正医院有那套精密的设备,不怕化验不出来的。 她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变废为宝,告诉大家新食材不怕医院那边的化验人员不答应。 “那感情好,等会我到食堂门口看看,先给我来一份!五分钱两份?比素菜还便宜啊,来两份,对了,这个病号菜不需要医生开的证明才能买吧?” 以前的病号菜因为少,尤其是供给特殊病人的饭菜,是需要医生开证明的。 彭振华这会心才落下来,佩服的看了眼沈华浓,然后喜气洋洋的道:“不用不用,今天就这两盆,数量有限,没人限买两份,先到先得,不用证明,也不要粮票!” “那给我来两份!” “我也要两份!” “来两!” “……” “好嘞,好嘞,都有都有,别急,大家排好队!”彭振华忙得热火朝天,他本来就是个圆滑的性子,一项笑脸对人,现在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沈华浓在边上收钱找零钱,她就比彭振华绷得住多了,颇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架势,淡淡的。 早在意料之中,的确没有什么好激动的。 比起率先卖出去,陆柏薇不虞的神色更能让她高兴。 很快卖完一盘,撤下空盘子的时候,沈华浓往陆柏薇那边瞅了眼,见李显军正拉长个脸一边给人打菜,一边在叨叨什么,时不时的看看这边,一脸的抱怨和不快。 虽然病号菜更受欢迎,但是也不是没人去买小龙虾,至少很多医院职工和病人家属是不需要忌口的,闻闻那味道都犯馋,再加上他们卖的价格也不算贵,虽然不至于排长队,但是也没有断过人。 很多买了病号菜的人也会走过去看看,掏钱买的也不少啊。 就李显军这态度,沈华浓就在心里打了个叉叉。 食堂开饭不到半个钟头,沈华浓这边就宣告售罄,瞅瞅盒子里的钱,沈华浓觉得应该也能赢了。 刘霞拉着张利君先凑过来拿了沈华浓特意给她们留的那份。 刘霞兴奋的问道:“华浓,你真厉害,是不是这就出结果了?你留在我们医院食堂了是不是?你要是能留下,那凭咱们的交情,我是不是天天都能开小灶了啊?” 张利君嫌她胡说八道,“哪能单独给你开小灶呢。” “具体的还不清楚。”沈华浓笑着说:“陆师傅也很厉害,满食堂都是她做的麻辣小龙虾的香味,还不知道方师傅怎么选,如果留在食堂,我也按照约定单独给你们做。”说着压低声音:“咱们开小灶!” 她暂时还不愿意放弃这一份收入,反正自己和爸爸哥哥都是要吃的,顺手的事。 刘霞喜笑颜开,要不是沈华浓还站在窗口里面,她都想拍拍她肩膀了:“就知道你够义气。” 说着抽了抽鼻子,往陆柏薇那边看了眼,一脸馋样儿,“刚才我们有个同事买了份小龙虾在办公室吃,可馋死我们了,我也吃了一个。” 说完嘿嘿嘿直笑。 “华浓啊,我跟你说,我是真的特别相信你,你赢得当之无愧,但是,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啊,你别生气啊……” 张利君用力扯她衣服,冲着沈华浓腼腆的笑,“她就是这幅没心没肺的德行。” 沈华浓一看就知道刘霞在想什么,她豪气的从装钱的小匣子里抓出来一把零钱,冲刘霞招手。 “帮我把那边剩下的虾都买了。” 第63章提纯试验失败 沈华浓将零钱塞给刘霞:“我也想吃麻辣小龙虾,不过,我不太好意思过去,放心,肯定算上你们俩,将小红,素梅,丽丽,吴阳也全部都算上,今天就借着食堂的这份收入借花献佛了,方师傅说就收点柴禾和调料钱,多的他不管。” 但沈华浓显然也不会将获利全部给挪用,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她不会做的。 刘霞隔空冲她点点,揶揄得笑笑,然后接了过来,拉着张利君就赶紧跑过去了,生怕那边都卖光了。 陆柏薇这边还剩下大半铁盆,她做得分量有点儿多, 李显军虽然没有冲她甩脸子,但是神色很不好,那边窗口一拉上他就撂担子不干了,自己舀了一碗小龙虾坐在边上吃。 陆柏薇正尴尬和难堪呢,刘霞和张利君就来了。 对于厨师来说,没什么比吃货的真实反应更能慰藉心灵的了。 刘霞眼睛都黏在那盆色泽鲜艳、香气浓郁的小龙虾上面了,着急的说:“这些我都要了,就这么点儿啊,怎么够吃啊。” 她一脸遗憾,陆柏薇马上就被她给治愈了,笑着道:“好,这些你都要就给你优惠,就算一块钱吧,凑个整数!” 刘霞喜滋滋的掏钱数了一遍,发现手上这一把零钱正好一块钱,心里微微吃惊,这还真是凑巧了,给得还挺准的。 她也没有多想,跟陆柏薇说:“师傅,这个铁盆能不能先借给我?一会我还回来,就在食堂里吃不走。” 陆柏薇答应了,还主动帮她将铁盆送了出来,放在食堂的小餐桌上了。 麻辣小龙虾也卖光了,只比沈华浓稍稍慢了一步,就差了那一个人。 陆柏薇舒了一口气,心里没有那么堵了,却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她觉得如果只论厨艺的话,她今天显然并没有输,却输在了最不应该输的地方,太粗心大意了,没有分清楚场合。 愿赌服输,她认。 并暗暗在心里警告自己,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 沈华浓跟彭振华说了声,让他过去悄悄打点儿麻辣小龙虾过来,也给方大庆、高喜枝和厨房帮忙的两个洗碗工都分点儿,她要请客。 彭振华爽快应下。 他是个跟沈华浓一样的玲珑心,自诩知道沈华浓之所以这么偷偷摸摸的请客担心什么,是在担心陆柏薇会误会她的用意吧?又怕陆柏薇难堪,才全给买了。要是让陆大厨以为他们在炫耀、故意讥讽人,那就不好了,毕竟比试厨艺嘛,没必要结仇。 “姐你真实太客气了,人也好。” 沈华浓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也不点破。 她还用担心会得罪陆柏薇吗? 不管得不得罪,两人本来就是对立的。 不用担心彭振华会办砸了,沈华浓按照之前跟方大庆商量好的,端着特意留下来的一点儿鱼鳞汤汁和一小盆的鱼鳞冻,一起去医院化验室,找人鉴定其中的营养成分。 虽然医院已经下班了,但化验室里却正忙着,只要一天没有提炼出抗疟疾的特效药,他们就一天不能休息。 “纪专员,已经试验了三十多次了,水提物和醇提物样品三十六件,还是不行,抗疟因子全部失活,现在竟市的药厂里能够找到的溶媒都试过了……” 年轻的研究员薅了一把满头蓬乱的头发,既无奈又泄气,“根本提炼不出来,现在该怎么办?” 纪为民闻言一动不动,恍惚并未听见,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从高精显微镜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经布满的血丝,眼神木木的,他往前走到实验台边,整个人现在脚步都是飘的。 除了抽空去了趟下湾村见传说中的沈克勤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院里,就连睡觉都在化验室的办公椅子上。 从沈克勤那边回来之后,他又有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算上之前熬的时间,已经有近五十个小时没有睡了,其实从知道黄花蒿开始,他就不曾好好睡过觉。 “肯定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进了盲区,不可能看得到却提不出来……” 他喃喃说着,看看桌上的设备,突然往外走,“我出去一趟,我去跟沈院长谈一谈,他能发现黄花蒿,说不定能够给我们新的思路。” “哎,纪专员,那我们……” 门一拉开,纪为民脚步晃了一下,差点撞上正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沈华浓。 沈华浓伸手将他扶了一把,他道了声谢,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纪医生!” 纪为民侧头,目光落在沈华浓脸上,有点儿茫然。 沈华浓一看他这木木呆呆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来,赶紧自我介绍:“我是沈华浓,昨天我们还见过的。” 纪为民拍着脑袋,顿时反应过来,特别激动:“是你啊,小沈同志。我正准备去找沈院长,是不是他有什么发现让你过来转达的?” 沈华浓:“……并不是,我只是过来请你帮我化验一下这个里面的营养成分,是不是适合病人吃。” 纪为民低头看看她手上端着的饭盒,一脸的失望:“哦。” 沈华浓赶紧道:“这是食堂新作出来的营养餐,如果能够证明它的营养成分,也会造福很多人的。” 纪为民定定的看着沈华浓一会,不知道是在想问题,还是脑子根本就没有转过来,沈华浓又喊了他一声,他陡然回神,又往身后喊了一嗓子:“小杨,你过来。” 马上大步上前来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可能是过敏,他脸上有不少红疙瘩,憔悴的形象跟纪为民也差不多了。 “纪专员?” “你帮小沈同志检验一下她手上的东西含有多少营养成分。” 杨向前打起精神来,接过沈华浓手上的东西,态度并不太热络,这几天的工作量已经超负荷了,额外的这些又要占用他的休息时间,当然没有人乐意了。 可惜纪为民并没有注意到,干巴巴的强调道:“务必让小沈同志满意。” 沈华浓心里直叹气,这也太不会介绍人,也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还是得靠自己。 她没有急着将化验的东西递出去,而是先跟纪为民说话:“纪医生,你不会是现在准备去找我爸爸吧?我看你的精神不太好,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很怀疑你还能不能分辨得清楚方向。” 纪为民在头发上挠了挠说:“等不了了,我有些问题想要跟沈院长探讨,一天不把特效药提取出来,我就没心思休息。” 他急急往前走,刚迈出一步,又是一阵的头晕,沈华浓再次搭了一把手。 他靠着墙壁等这阵眩晕过去。 沈华浓敬佩的看看他和他背后的办公室里忙碌的众人。 比起这些纯粹是想为国家、为人民奉献自己的人,她果然还是太自私了,除了尊敬和同情他们之外,她依旧没有生出将提炼青蒿素的秘密告诉他们的念头。 第64章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杨向前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上前来好奇的问道:“黄花蒿就是你带来的吗?你是沈华浓!” 沈华浓点点头,垂着眼帘笑了笑。 对方的态度顿时就热络了不少,好奇的接过来她送来的一小瓶要化验的样品问道:“这个是什么好东西?化验营养成分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吗?” 沈华浓又将病号饭的说辞说了一遍,然后将打包带来的一小盆送过去:“你们不嫌弃的话,尝尝?除了这些,方师傅还特意给大家带了饭菜,看你们的样子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吧? 主席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呢,没有好身体,哪有力气继续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人不吃饱,脑筋都转的慢。” 杨向前扶了扶眼镜,正想拒绝,突然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响起来。 他尴尬的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代大家谢谢你们,谢谢方师傅,我上顿饭都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还是早上了,都有点晕乎了。” 方大庆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视线却扫了沈华浓一眼。 这些都是沈华浓提醒他准备的,他一开始也并未想到。 杨向前结果饭菜,又听见一阵更为响亮的咕噜咕噜声,他先是以为是自己,正要说点儿什么化解尴尬场面,却见纪为民摸着肚子在笑。 纪为民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道:“我也饿了,你们不说,我还不觉得饿,现在问道饭菜味,就感觉腿都迈不动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走过去找人,好吧,就听小沈同志的,先吃完饭再过去。” 方大庆主动将手上的饭盆,菜盆一一给他们摆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那边的空间更大,还凉快。 很快从化验科里出来几个跟纪为民、杨向前一样脚步打飘的研究员,纷纷脱了白大褂,话不多说,拿了饭盒就开始打饭吃饭。 他们这狼吞虎咽的架势,让路过的几个医护人员和病人家都怀疑这莫非是从哪里送过来的饥民? “是不是涵江下游淹水了?” “灾民送到医院来了?” “不像吧?没听说啊,真有不会半点动静也没有吧?” “好像是医生,你看那个大胡子,是不是纪医生?就是比前几天看着更邋遢了,刚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清秀的学生样,现在这没几天被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 “听说当初好几个大妈打听他呢,想着将他介绍给家里的亲戚,现在再看见他这样,你说让大妈们做何感想啊!” “你想知道啊,这还不简单!去找林护士长,让她过来看看纪医生,再问她是什么感想不就结了。” “……说得对,今晚她值班,我去喊她!” 正好听见了大家对话的纪为民:……!!! 他满面涨得通红,风卷残云般的吃饭,然后一溜烟的躲进了化验科。 沈华浓想喊他都来不及,方才那病怏怏的模样仿佛是另一个人的。 不只是纪为民,其他从医院内部调出来的精英和省城、外地过来的研究员们吃了一顿饱饭,总算是重新活过来了,这才有精神向方大庆和沈华浓道谢。 吃人嘴软,也不用沈华浓催促,杨向前就不顾身体的疲惫赶紧去帮忙化验去了。 仪器处于时代领先,加上他本来就是专攻这一方面的,沈华浓还特意跟他说了钙和蛋白质含量高,所以很快就出了结果。 最后杨向前不仅将结论详细的写在纸上,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便帮沈华浓弄了个公章盖上了。 营养成分表十分简单,但是能补钙补磷,有易于吸收的蛋白质,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杨向前还有个有兴趣的新发现,只是时间有限,他没有做进一步的研究,但怕忘了这件事,将这发现记在了本子上,日后因此走上美容之路,这是后话不提。 沈华浓接过来这张分析结果看了看,就交给了方大庆。 虽然沈华浓一直表现得十分自信,但方大庆却是在此时才终于放下心来了,要是欺骗病人,那不是胡来吗? 现在放心之后,他看向沈华浓的目光又十分的复杂。 既羡慕她的本事,又有她上任之后会不会将自己挤得没有立足之地的担忧,更多的还是,她真的会兑现承诺教他炒菜吗?会吗?如果她真的愿意,他会将她当师父一样尊着敬着…… 心中各种念头盘旋着,从化验科到食堂这一路他都没有说话。 沈华浓也没有开口。 等到了食堂门口,方大庆才缓缓的吁了一口气,开口了:“沈师傅,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上班?” 沈华浓喜道:“我随时都可以。” 方大庆点点头:“那就明天吧,我会报给医院领导,尽快将你的关系都转过来。有之前黄花蒿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院要做早中晚三餐,两个大师傅,我们俩是轮流一人做一天的早饭,中午和晚上也是轮流主厨。 食堂的菜色你也见过了,应该有数,一般是准备两个荤菜,两三个素菜,素菜不要票,荤菜看情况收不收。 也可以点菜,价格不便宜这个是一定收粮票的,点菜的人不多,如果有,那就谁有空谁炒。 对了,你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集体宿舍,不过医院的住宿一项都很紧张,要申请也得等上一阵子看有没有人搬出去。 你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先跟我说,只要在规定范围内,但说无妨。” 沈华浓犹豫了一下,下湾村距离市人民医院只有十里地,虽然不远,但是做早餐的话,她就得早早起床摸黑进城了。她要带昭昭,在爸爸通过霍庭的审查被排除嫌疑去研究中心之前,还要继续给爸爸和哥哥改善一下伙食,免得这俩过得跟难民似得,住宿舍肯定不如霍庭家里更加方便。 “方师傅,您看,是这样的,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赶过来做早饭肯定不太方便,能不能这样,我用中午和晚上的班给您换早班?” 方大庆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行。” 沈华浓又道:“还是上次说过的那个问题,我只能炒小锅,将方法交给你和彭振华,由你们炒大锅菜,方师傅,你看成吗?” 她主动提及,方大庆压下心中的狂喜,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可以。” 沈华浓笑了:“我家里有个娃娃,不闹人,我带她到食堂来,不影响工作……” “行!” “那就没有别的问题了,麻烦您帮我申请个宿舍,像雨雪天气我就带孩子歇一晚上。” 商量好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 刘霞一看见沈华浓就嚷嚷开了,“华浓,快过来吃,给你留了,你再不回来我就都吃光了!” 见沈华浓往麻辣小龙虾窗口看,刘霞道:“放心吧,陆大厨已经走了,不会发现是你买光了她的小龙虾的!” “咳咳咳。”彭振华突然咳了咳。 可惜刘霞并未注意,继续说着:“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愿赌服输,管那么多做什么。” 突然折返回来的陆柏薇:…… 彭振华干巴巴的打招呼:“陆师傅。” 刘霞吐吐舌头,看看陆柏薇讪讪的笑了笑,收回视线又对着张利君做了个鬼脸。 陆柏薇刚被刘霞抚平的伤,又被她给戳开了。 她神色无异,语气很柔和的道:“我的伞落在食堂了,回来拿,你们继续。” “哦,再见。”刘霞扬着手上的虾子冲她摆摆手。 陆柏薇也说了句:“再见。” 从沈华浓身边走过,她优雅的停下来,冲她笑了笑,“谢谢你特意买我的麻辣小龙虾。” 沈华浓说:“应该的。卖不完也不好存放,吃隔夜的不好,再说,”她笑了笑:“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陆柏薇:…… 比赛第二,比赛第二,第二,二…… 难道沈华浓是在同情自己,让自己别输的太难看? 陆柏薇顿时一口气堵在心中上不去,下不来,她收回视线,快步走了。 第65章爸爸接她回家 沈华浓仔细品尝了小龙虾,味道确实是好。 其中应该是加入了陆柏薇自制的完美鲜料,有一股似乎在口腔里跳舞的奇异的神秘香味。 可惜吃完一大碗虾,也没有尝出其中的主要配料究竟是什么。 不过,她相信,凭她跟陆柏薇的孽缘,肯定还会有机会品尝到的,多试几次应该能试出来的。 这是沈华浓的小爱好。 每每尝到好的配方,她总是乐此不疲的非要猜出来所有配料才会心满意足。 天色不早了,又开始下起了雨来,沈华浓写了一份详细的鱼鳞冻的做法,要多繁琐有多繁琐,也省的别人说她一份鱼鳞都卖两分五,看在做法上是也值得这个价钱了,交给方大庆让他张罗着贴在食堂门口。 然后拿了张利君和刘霞挪出来的一把黑洋布雨伞,就一头扎进了雨里了。 雨越下越大,很快她就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雨中前行,倒是像在瀑布下修行,雨伞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她浑身湿透。 好在路上行人不多,就是有一两个也是披着雨衣形色匆匆,无人注意她的窘迫狼狈。 以伞为剑,等她走完十里路,大概可以功力更上一层楼了吧? 沈华浓苦中作乐的想着。 似乎是为了劳其筋骨,壮其根基,逐步增加修行难度,从市区到红星公社靠十里多路也是设置了三种替换模式。 近城区这边是水泥路,最好走,中间一段是石子煤渣和沙砾铺就,高低不平,不时容易踩到石子崴脚,还有沙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进鞋子里了。 靠近村里的那三分之一,就都是泥巴路了,走的人多被踩踏得很夯实,平时也挺平整的,遇到这样的暴雨被水冲刷和浸泡,下脚一个坑,抬脚一腿泥,隔上几步就会滑一下。 沈华浓趴在地上,泥水溅到脸上,她突然莫名愤怒,心里燃着一把火,雨越浇火越大,不知道往哪儿才能撒出来,地上脏得难以想象,她握起的拳头硬是砸不下去。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爬起来,大喊了两声,发泄过后才继续踽踽前行,生怕摔跤,她小心的盯着路面,不敢再走快了。 “浓浓?” 前面有人在喊她。 声音穿过雨帘再传过来已经很轻了,因为路上无人,倒勉强听见了。 沈华浓停下来看前面。 迎面过来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顶破了边的斗笠,身上笨重灰扑扑的蓑衣掩住了身形,裤腿挽起来,露出的小腿很白也很瘦,赤着脚没穿鞋,在暮色下的雨帘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过来。 见沈华浓顿足,他加快脚步,又喊了一声:“浓浓!” 在雷声的间隙里,这一声格外的清晰。 沈华浓听出声音来了,是沈克勤。 他走近了,到了五步内,用手上早就湿了的帕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沈华浓才看清楚他的脸和神情,见他已经放松下来的神色间,还有残存的担忧,方才莫名涌出来的愤怒,突然间就消失了,来得莫名,去得也匆匆。 沈克勤停在她面前,飞快的上下扫视她一眼,手上已经解开了身上的蓑衣,迅速的披在她身上。 沈华浓眼巴巴的不动,直到身上一重,带着体温的粗笨蓑衣,让她被浇透的身体蓦然一暖。 她低头看看,再看看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突然有点儿鼻酸,她拿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喊了声:“爸爸。” 沈克勤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帕子递给她擦脸:“浓浓别哭了,咱们回去。” 沈华浓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把早被自己收起来的雨伞递给他,沈克勤接了过去,打开了,罩在了头顶上。 同样的大雨,同一把雨伞,罩在沈华浓头顶上,依旧将她给浇了个透,现在到了沈克勤手上,它终于配叫作“伞”了,开始发挥作用。 父女二人并肩朝前走,对沈华浓来说这是一种新鲜且奇异的感受,从来没有人接过她,也不曾有人给她送过伞,这还是第一次。 她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想,甚至忽略了身上笨重丑陋的蓑衣,脑袋空空的跟着名义上的爸爸,时不时的侧头看他一眼,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放学被家长接回家的小孩子。 接下来的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走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沈克勤突然说道:“我还记得浓浓小时候,特别喜欢下雨,也喜欢打着伞穿着雨鞋在外面乱跑,还故意踩水玩,专门挑那些小水坑去踩,怎么说都不听。” 沈华浓歪着脑袋听,眼前也浮现一个小女孩笑眯眯的一蹦一跳踩水玩的画面,不由得扯开嘴角笑了笑。 “后来有一次一脚踩下去,那个坑太深了,滑了一跤,身上全部打湿了,还喝了一口水,这才再也不踩了,会小心走路了,也会避开水坑。” 想到女儿小时候的趣事,沈克勤叹道:“一转眼,浓浓都长这么大了。” 沈华浓说:“要是我再小一点就好了,就能够跟爸爸撒撒娇,这么大的雨,地上又脏又滑,我肯定要爸爸背我走。” 沈克勤微微侧头,看着沈华浓笑了笑,这才觉得女儿有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最近她突然变了,变得黏他和小泽,透着强烈的依赖,她也变得很懂事,这些让沈克勤觉得陌生又不太真实,感慨之余又有隐隐的担心,说不出来为什么。 现在熟悉娇气的语气一出来,他顿时放下心来,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浓浓就是八十岁了也是爸爸的小姑娘。” 他指着前方道:“进村口的那道水沟被淹了,沟面有点宽,等会爸爸就背你过去?” 沈华浓明明心里跃跃欲试,面上难得矜持看看他曾经伤过的手。 “爸爸还能背得动我吗?被别人看见了肯定说我不孝顺,我都这么大了,不背爸爸走不说,还要折腾人。” 沈克勤看出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心中暗笑着,也没有说话。 沈华浓觉得他应该是默认了自己的说辞,没想到到了那水沟前,他却弯腰蹲在她前方半步:“浓浓上来,爸爸背你过去。” 沈华浓一愣。 “我自己的闺女我就愿意背着,管别人说什么,浓浓放心,爸爸不会把你摔了的。” 沈克勤说着将手中的伞柄递过来,“快点上来,给爸爸撑伞。” 沈华浓看看面前的水沟。 这是沿着田垄边挖出来的,干旱时从河中抽水经过这渠灌溉,下大雨了,家家户户都开了田垄将地里的水排出来,水流都从这条水渠汇集然后流进河中。 渠不算宽,不到两米,上面还搁了一块青石板,但是现在下着雨,水面漫过了渠道,也淹没了石板,看着宽阔了不少,像是一条小河。原本放青石板的位置,透过水流隐隐能看见一团阴影。 见沈华浓不动,沈克勤又说:“刚才我从这里过去的时候,看见水沟里有水蛇游过去了,还有蚂蟥。” “爸爸!”沈华浓鼓着脸,不满的瞪他。 沈克勤冲她摆了一下头,笑着道:“快点,一会天更黑了,爸爸真要找不到那块石板了。” 沈华浓接过他的伞,看看男人瘦但结实的肩膀,抿抿唇,慢慢伏下身去。 “浓浓扶好了。” 第66章霍庭的职业 沈华浓“嗯”了一声。 沈克勤往上掂了掂。 她察觉身体被缓缓的抬高了。 高了两尺余的风景和空气也并无什么不同。 头顶一样是天阴沉沉,墨云如盖。 眼前的村子,在暮色和雨帘里依旧看着很模糊。 水汽里夹杂着泥土和草木气息,不远处池塘中散发着一股腥气。 雨水啪嗒啪嗒急促又密集的打在伞面上,这声响遮盖了一切。 天幕陡然划过一道白色电光,她低头趴在沈克勤肩膀上,看到他鬓边参杂着些许白发,有雨水从发间淌下来。 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舒服,她的衣裳全部都打湿了,外面还罩着一件蓑衣,膈得难受。 走过了那方青石板,沈华浓就要从沈克勤背上下来:“爸爸,放我下来吧。” 沈克勤有些气喘,不知道是真没有听见的她的话,还是假装没听见,又往前面背了几步,直到沈华浓扭动了几下,他才放她下来了。 沈华浓抱怨:“爸爸老胳膊老腿的,在你背上吓死我了,真担心你突然滑一跤,以后再也不要你背了,一点也不舒服。” 沈克勤无奈的笑了。 进了村,先送沈华浓回家,然后父女二人齐心协力烧了一锅姜汤,只匆匆说了几句话,水开了,一人喝了一大碗,之后沈克勤就拿了蓑衣和沈华浓塞给他的一块生姜走了,嘱咐她晚上千万别出门。 沈华浓继续烧水洗澡,等舒舒服服的泡完澡,洗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喝了半碗姜汤,才觉得缓过来了,整个人依旧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做。 不过堂屋桌子下的大木桶里还泡着红薯浆,就怕气温高水发馊,沈华浓不得不起来倒掉上层的清水,将底下的薯粉用纱布过滤出来,摊放在两个大细目塞子里晾着。 一旁还有个已经切开放了三天的老冬瓜,也不能再放下去了,又给去皮切成了大小一样的条状,泡浸在装着调配好的生石灰水的木盆里。 先泡泡,让冬瓜肉质发脆,也不容易软烂变质,这是打算做成冬瓜糖。 石灰水中生石灰的比例很低,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不会造成食品安全,而且虽然是加的生石灰,但是实际上实际用的是其中氢氧化钙的硬化功能,浸泡后还会反复冲洗氢氧化钙残留,也不存在有毒一说。 冬瓜糖在沈家菜谱上并没有,沈华浓也并未吃过这种东西,还是曾经接待一位美食评论家的时候,听他无意中提及的,据说这是八零后童年时代的恩物。 为了给这位言辞犀利的评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特意拜访了早就被历史洪流淘汰的老糖厂的制冬瓜糖的师父,才学成了地道的八零风味冬瓜糖。 以前只做过一次,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这是答应做给昭昭的,剩下的沈华浓也有了计划,这也算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带来的一点儿好处了。 做完这点儿事,她洗了个手,关上前后门,检查了一遍蚊帐,确定里面没有蚊子,才枕着轰隆隆的雷声睡了。 竟市西郊涵江段下游,有一段丁字河口,叫做红鱼嘴,今晚暴雨,河面暴涨,水流量陡然大,此时却正是最忙的时候。 河边上,二十几个汉子不断的穿梭在堤岸和后方不远处的公路边,时不时的大声吼问几句,忙得热火朝天。 路边停着两辆卡车,车上都装满了沙袋,现在已经都被搬空了,还剩下一小堆歪在亮着的车灯前。 远远的过来一辆车,市公安局信访科科长岳长鸣从车上下来,他撑开伞,随手拉住正光着膀子扛着最后一包沙袋下河堤的青年:“霍副局长呢?” 丁一抹了把搭在眼帘上的雨水,反而往脸上抹了道黑泥,他也不在乎,盯着这人脸定睛看了会,陡然大声冲着对方中气十足的一吼,口水溅得人满脸:“报告岳科长,在下面堤坝边,天黑看不清楚究竟哪里,您自个儿找吧!雨太大,怕您听不见,声音大了点,您别见怪!”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还甩了一下脑袋,头发上、脸上的水珠飞溅得对方一身。 在岳长鸣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利落的转身跑下堤去了,沙袋最低的那一只角也险险的擦着对方的脸而过,撞歪了他的眼镜。 岳长鸣扶了扶眼镜,发现上面糊了一坨泥巴,沉着脸擦了擦,又抹了抹额头,低咒了一句:“狗日的!” 他敲了敲车窗,叫司机从车里出来,交代道:“往下面喊一声,让霍副局长回来,就说书记找他有要紧事!有新情报!紧急情况!” 司机照办,往下面吼了几句,却没有回应。 岳长鸣拿着手电筒往前面照,昏黄的光划过河面上空。 江大伟看着那光,忍不住看向路边,对着光源点,咒骂:“又是岳长鸣,麻痹的,一天到晚的整些不着调的事,还干不干点正事了!这次是查抄捣毁四旧,还是又接到揭发检举材料就躁起来了!” 他一开口,身后也有几个跟着骂的。 霍庭沉声喝道:“都闭嘴!” 他重点看向江大伟,虽然看不清楚表情,却也知道他肯定还不服气,冷声道:“别带头闹事!” 然后看看身边几个人影:“冲动,意气用事,说话不过脑子!” 训得几个年轻人一声不吭了,黑暗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雨声和呼呼的喘气声。 沉默了几息,他又道:“看好脚下,当心点!” 然后,他就转身大步朝着公路上去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霍局也太听话了,他要是带头说个不字,兄弟一定顶他到底。” “谁说不是呢。”有人附和。 江大伟心浮气躁的弯腰从小腿上撸下来一手泥,重重的摔在地上:“都特么的闭嘴吧!谁要是不想干了,自己滚,别特么的连累别人也丢了饭碗。” 顿了顿,他又说:“你们不做,多的是人想做,与其让那些溜须拍马的上来,不如自己顶着,心里都麻痹没点哈数! 赶紧的,去把那边堵上!说起来的时候都特么的正义凛然,防洪抗灾这总该是正经事吧!跑起来,都给我跑起来!快点!别做事的时候像龟孙子!” 第67章好脾气的霍副局长 霍庭已经上了公路,看着卡车前停着的那辆公务车,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沉稳冷静。 有点儿小打小闹也不至于让岳长鸣亲自过来叫他了。 一定是大案。 但是这个“大案”却跟他心里的概念不一样。 正如江大伟所说的那样,这个“大案”十有八九是打砸四旧和揪流氓坏分子这类事。 霍庭并不是真的希望有什么大案子发生,最好是每天世界和平,但是他也着实不愿意做这些,比较起来他宁可去枪林弹雨的冲锋,可惜…… 心里一烦,他干脆脱了身上的雨衣搭在胳膊上,任由雨水再无遮挡的淋在身上、头上。 本就被汗水湿透的背心和长裤,这下彻底的贴在身上了,跟雨水一个节奏的嗒嗒的往下滴水。 霍庭狠抹了一把头脸,幽深的眸子里闪过狂躁,随后泄愤似的甩了甩脚上沾着的一大坨泥巴,等站在岳长鸣面前时,又已经恢复了冷漠脸,不悲不喜。 “霍副局长!”岳长鸣笑着招呼,“霍副局长,你带着局里的同志们防洪涝,按理说我不该这时候打扰你,不过,实在是有更要紧的工作需要你。” 因为霍庭平素配合度颇高,岳长鸣跟局里多数同事一样,只当刻意压制脾气的霍庭是个面冷但是好说话的主,见他神色如常,他的态度也十分随意。 “什么事?”霍庭淡淡的问,已经走到了车灯前。 岳长鸣关了手电筒,道:“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们科里收到群众举报,市文化局局长文颉对上级领导下达的命令阳奉阴违,表面积极,背地里却大量私藏封建毒物,这些剥削阶级的享乐工具……” 霍庭眼睛眯了眯,被雨衣遮住的手指头动了动,攥了起来。 还真是这种事。 岳长鸣继续义愤填膺的道:“枉费组织上对文颉如此信任,没想到他竟然是封建阶级的忠实拥护者!辜负组织和群众对他的信任,让这样的人当文化局的局长,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的思想太要不得了! 霍副局长,你不知道,在我们的同志过去查抄的时候,他还在强词夺理,冥顽不灵,甚至意图反抗,阻拦大家摧毁这些封建社会摧残大家的破烂玩意,其收藏的四旧毒物数量之多,情节之恶劣令人发指……” 霍庭缓缓的、断断续续的吐出心中迅速积聚起来的郁气,将雨衣往车前一扔,稳稳的搭在车头上了,有一小块垂下搭下来挡在车灯前了,遮住了一角光线。 发出“啪嗒”一声响,岳长鸣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霍庭。 只见他侧身站在车前,一半在车灯光之下,另一半笼罩在暗影里,雨衣的那一角影子,正好落在他沐浴在灯光下的面容上,形成了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陡然一看,像是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浑身紧绷,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岳长鸣心里一跳,等再仔细去看,霍庭已经低头了,他在裤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包已经被淋得湿透的过滤嘴香烟。 不能抽了,他又将之塞进了口袋,问岳长鸣:“有烟吗?” 岳长鸣下意识点头,心中暗叹着,这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霍庭性格不错,但他绷着脸不说话,也挺吓人的。 “来一根。”霍庭说着走到他伞下。 岳长鸣摸出一包,拿了一根递给他,又找司机要了火柴,主动给他划上。 烟点燃了,霍庭抽了一口,才说:“说到哪儿了,继续。” 被这一番打断,岳长鸣有点接不上了,想了想,才道:“哦,窦局长病了,现在局里的事务都是闵书记和您在领导,他刚才下了指示,鉴于情节严重,让霍副局长亲自处理, 尽快查清此案,给群众一个交代,务必肃清革命队伍中潜藏的坏分子,将文颉余党全部揪出来,以免祸患无穷!” 霍庭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细长的白烟在水汽里缓缓的上升,最后纠结成一团,再慢慢的扩散开了,才说:“我知道了。” “那您现在跟我一起回去?”岳长鸣看看一路跑上公路,正哼哧哼哧朝这边过来的十多个汉子,颇不以为然。 “霍副局长,我并不是说防洪不重要,而是这件事情这不是不着急吗,现在水位并不算高,距离危险警戒线还远着呢,哪年不下几场这样的大暴雨?比这个大得多的也不是没有过。比较起来还是扫清队伍中的毒虫更加重要,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霍庭没有接他的话,嘱咐已经站在沙袋堆前喘气的江大伟:“这边交给你。” 江大伟闷闷的应了声:“是!” 霍庭拉开车门,径自坐在了后排位置上。 岳长鸣跟江大伟打了个招呼:“江队长,您忙!” 江大伟懒得搭理他,弯腰拎起一只麻袋,往前跑了。 岳长鸣边拉后座车门,边道:“霍局,我将文颉案的内情给您汇报汇报,现在文颉人在……” 霍庭正湿答答的半躺在后排座位上,长腿翘起来,占了一整排的位置。听岳长鸣这么说,他收回腿。 但这里已经沾上了泥水,显然不能再坐了,司机递给岳长鸣一块干硬结成块的抹布。 岳长鸣一顿,干脆去了前座,歪着身子,扭着脑袋继续汇报。 霍庭闭着眼睛听着,车很快就到了市区。 雨势没有转小的迹象,街道上安静极了,马路两边的房屋也都是黑灯瞎火一片,车进了公安局的铁栅门,才看见有烛光从几个窗口倾泻出来。 今晚雷雨,供电不稳,又停电了。 岳长鸣汇报完就直接回家去了,霍庭也没换衣服,只拿了块干毛巾,边擦头脸边往审讯室去了。 此时距离文颉被抓已经有两个多钟头了,年过半百的老学者已经过了情绪激动的时候,因为那些文物,他哭也哭过,求也求过了,不过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批东西的最终下场。 这会儿面对已经问话问得将要抓狂的小公安,他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心如死灰,一脸萧寂。 霍庭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眼皮也不曾动过。 霍庭扫了眼屋里的情形,目光在文颉身上定了定,才转向小公安面前的记录本,随手翻了翻:“小冯,审得怎么样了?” 第68章在沉默中爆发 冯毅站起来,带动屁股下的椅子在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 他揉着太阳穴,头疼的道:“之前查到的时候,他还跟过去骂了几句,进了这个门就一句话也不肯说了,那边赵队长说,今天他不交代清楚还有没有私藏的封建古董,就得给点颜色看看,这种人补给点教训不会老实。那么多东西肯定有帮凶,不是这老头一个人能够弄成的。” 霍庭擦头发的手一顿,公事公办的问道:“搜回来的东西呢?” 冯毅说:“当场砸了一些,因为数量太多了,回来的时候把那些铁器搬了一些放在库房里了,以后融了还能再利用。还有的没什么用的也来不及砸的就留在原地还搬回来,雨太大了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就都回来了,明天再去清点。” “都是些破铜烂铁硬石头的,倒是不怕有人偷拿。” 这时文颉才动了动,缓缓抬头往这边看了眼,又抖抖索索的慢慢的垂了下去。 “今天先这样吧,”霍庭将已经脏兮兮的毛巾随手搭在肩膀上,“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既然情节严重,肯定不是一晚上就能解决的。” 扫了眼文老头,又说:“这种人以前也见得多了,软硬不吃,白费力气,先晾着吧,等明天事情传出去,不消他说,自有群众过来提供线索。” 冯毅松了口气,道:“那行,霍局,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文颉嘴唇动了动,指着霍庭手指头都在发抖,说出来的声音也打着颤:“你们……造孽哟!” 说完闭上眼睛,眼角有眼泪滚落。 冯毅骂了一句:“这死倔的老头。” 霍庭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冯毅跟着转身准备出去,临走他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锁了门,霍庭问他要了钥匙,亲自收了。 冯毅也没有多想,打了个呵欠去隔壁通知还在加班的同事。 很快人就散了,霍庭跟两个同事一道去了对街的公安局家属院。 今晚有活儿,他也就没有去接昭昭回来,好在董大姐那边昭昭也算是待熟了的。 宿舍楼里一片漆黑,跟住一楼的两个同事告了别,霍庭独自上楼。 市局给他分的单身宿舍在二楼东南角,霍庭开了门,在门边上摸到开关按下,屋里依旧是漆黑一片,这才记起来雷雨夜,又停电了。 他抹黑进了宿舍角落的小卫生间,热水得去开水房打,但是冷水却是不限制的。 他摸到水龙头,将脑袋低了下去,直接冷水洗了头,又抹黑接了两桶水,脱了脏衣服,从头到脚凉水冲洗了两遍才出来,熟门熟路的摸到铁皮柜子,随手从里面摸了件背心和裤衩出来穿上。 他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从柜子顶上寻到一包烟一盒火柴,打开后门靠在露天阳台上点上了。 电闪雷鸣,黑沉沉的夜色下,市公安局的宿舍楼二楼东南角的阳台上,萤萤火光忽明忽暗,持续了一个钟头,时不时的依稀有人语声愤愤传出。 “操蛋!” “真特么操蛋!” “艹!” “艹!” 只是这声音都被这雷声给盖过去了,住在隔壁的公安半夜起来上厕所,顺便拉开了阳台的小门想让屋里稍稍凉快凉快,倒是隐隐听见了动静,迷迷糊糊的,他只当自己在做梦。 全局上下,谁不知道霍副局长虽然面冷了点儿,话少了点儿,看着不好接近了点儿,但是脾气那却是真真的不算差了,来局里三年多,还从未跟人红过脸,更别说动手了。 而且他也从不说脏话,倒是那个侦查队的江大伟,一句两句不离脏字,跟着霍局这一年了也没有收敛点儿,难得霍局有这样的战友,也没有染上这坏习气。 他怎么会骂人呢? 是啊,霍庭怎么会骂人呢? 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会,后来去军校学习了两年,被严格管束两年之后,他就不说脏话了。他是宁可不说话的。 街面上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阳台上闭着眼睛抽烟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将烟屁股丢在阳台上又用力的碾了碾,火星子登时就灭了,他大步回屋,套了条长裤,穿了雨鞋拿了把伞飞快出门。 载着十来个疲劳汉子的两辆大卡车已经停在市公安局门口了,看门的老王刚爬起来准备去开铁栅门,突然听见霍庭的声音。 “都回来了?” 江大伟含糊应了声:“都回了。” 老王拉开铁栅门的时候,江大伟已经从卡车上跳下来了,说着:“红鱼嘴那个凹口还差点儿沙袋,缺了一个小口没堵上,沙泥不够,明天再联系陆州市那边送两车过来应该够了。” 陆陆续续有迷迷瞪瞪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来。 “都回去睡吧。”霍庭说,“车给我留一辆,我去找点土。” “都这么晚了……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少特么废话,都滚下来去睡觉!老子休息过了,自己去!” “老大?”江大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狐疑的问道:“今天怎么了?” 霍庭一眼扫过来,车灯下,能看见他眼中发红,江大伟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是大案?” 霍庭并未搭理他,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室的门:“老陈,车上油够不够?” “下午刚加的,够了。” “下来,车让给我。” 车队的陈华强一下来,他就钻进去了,谁也没搭理,一踩油门,卡车绝尘而去。 丁一揉着眼睛走到江大伟身边:“队长,霍局这是怎么了?他开车去哪里?” 江大伟也没有好心情,没好气的道:“就你问题多,洗洗去睡吧。” 霍庭开车在市里绕了一圈,才往西去了市郊的西塔寺废墟。 市政建设还来不及建设到此处,这座千年古寺还是一片荒芜模样,寺中的屋舍大半都已经垮塌了,进门后杂草丛生,霍庭想着在记录册子上看到的内容,径自去了主殿。 主殿还剩下半拉屋瓦屋墙,经过今日一番掘地三尺的搜寻,如今也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殿内的菩萨法相和香案都早已经没有了,只有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来的残砖断瓦。 霍庭拿出手电筒在地上照了照,很快就发现一处脚步格外杂乱之处,他往上敲了敲,然后掀开了地上的石板,果然有个地洞。 他没有犹豫,直接滑了下去,不多时从里面搬出来八口箱子,全部搬到卡车上,又从卡车里拿了三个麻袋,再下去了一趟,全部扛出来了。 第69章监守自盗 霍庭在车上抽了两支烟,看着车外暴雨将地上的痕迹都冲刷干净了,至于车痕印也不用担心。 他过来的时候地上就有,今天他们过来搜查应该也是开着卡车过来的。 随后,他返回市区,这次将车停在市塑料花厂后门处一排大货车后了。 竟市特产有三花——棉花、黄花和仿真塑料花,前两种只闻名省内,而塑料花就厉害了,享誉全国,经常有全国各地的厂子派人过来学习观摩,也时常有卡车停在这边,等着上货,所以,车停在这里就算有人发现也不会怀疑什么。 他下了车,也没有拿伞,冒着雨穿过了三条漆黑的街道,去了张公馆旧址。 张家早就人去楼空了,这处西式小洋楼前十多年一直是作为职工宿舍分给工人住的,后来市里才收了回来,三年前市文化局那边提议过想将这边改造一下建夜校,前前后后过来考察过几次,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了了之。 去年市里计划将这里改造成宾馆,用来做公务接待,已经都整修过了,因为上级觉得张公馆太过奢华,是享乐阶级的场所,所以作罢了。这所竟市最豪华的西式住宅就一直空了下来。 大铁门早就生锈了,霍庭没有从这里进,而是绕了小半圈,利落的翻墙进去了。 里面黑灯瞎火一片,庭院中的大喷泉池子里的草才一季没人管,又长得有人高了,庭院内的一片草坪也是杂草丛生,野草灌木被雨水拍打得上下晃动,在闪电的白光下,那影子看着有些狰狞,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衬得那栋无声无息的三层小别墅越发阴森恐怖。 霍庭将雨胶鞋在草地上蹭了蹭,从裤兜里拿了根铁丝撬开斑驳的大门,进了屋。 屋里的东西早就被半空了,只剩下几根柱子孤零零的支撑着,没什么好看的,霍庭打开手电筒,直接去了一楼靠左的那间房,屋里同样的什么也没有。 他拿手电筒在屋里照了照,黑幽幽的眸子带点儿怀念的扫过这四四方方的房间,墙壁刷得雪白,地上抹着平滑的水泥,没有半点儿异常。 他的视线最后视线落在门边的一个灯开关上。 没有再耽搁,他三下五除二的拆了外面的罩子,没管那两根电线,从侧面掰下塑料罩,又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一处凸起,扭了扭,往左旋转了两圈,拧不动了又用力往下一按,再朝右扭了四圈。 “刷” 身后传来一声响。 他循声看去,就见房屋角落的地面上多了个黑乎乎的洞口。 霍庭走过去,拿着手电筒顺着通向下方黑暗处的台阶一路照下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略敞了一会,等适应了这股气息之后,他就下了台阶。 幽闭的地下室里摆满了箱子。 他很快就打开了手边的这一只,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书。 往前走了两步,再开一口,依旧是书,他一连开了五口,前面四口都是书本,在第五口里面发现了十几卷用油纸包裹用蜡封口的卷轴,他没有打开看,又收回去放在原位了。 霍庭数了数,地下室里一共有十四口箱子,其余的里头装的什么,他也懒得看了,应该是为了方便搬运,箱子侧面都有铁把手。 “还真是将东西藏在这里了。” 为了这些东西,文老头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霍庭嘀咕了一句,然后一手拎起一口箱子,大步从地下室出来,没几趟就将所有的箱子都放在了张公馆的客厅里。 又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将东西运到了卡车上,等全部都搬完了,他瞥了眼卡车头上放着的一只小闹钟,已经快两点钟了。 现在雨势依旧,而街面上依旧一个人影也无。 霍庭将早就湿透了衣服脱下来,探出窗外拧了拧水,往头上抹了一把,长吁一口气,就这么打着赤膊开车,这次大卡车没有停留,直接出了市区,开到了下湾村村口,因为道路狭窄,进不去了,他才熄了火。 下了车先带两只箱子回家,进了东屋,很快又出来了,站在天井骂了句脏话。 他忘了自家的板车之前借给村邻拿去用了,后来别人来还的时候,他不在家,就放在了西屋里。 西屋也是自己家,霍庭没什么顾忌的靠近西屋门,门从里面拴上了,他将铁丝伸进门缝里,摆弄了三两下就打开了。 屋里沈华浓正睡的香,一无所觉。 霍庭进屋,先瞅了瞅紧闭的房门,仔细听能够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似羡慕似抱怨的叨了一句:“这娘们,没心没肺,睡得可真够沉的。” 无人回应,他也没有进去,只从堂屋后门那搬了架子车扛出去,又拿了车轮子,在屋檐下将车子架好了,将门合上了。 沈华浓依旧睡着。 霍庭推着车在小雨里出门,将卡车上的箱子抗下来,在板车上摆放整齐,分五趟才全部运了回去。 也亏得村口这里是一片晒谷场,距离人家还有段距离,汽车的声音被雨水掩去了不少,并没有惊动人,就是有些听见响动的,因为外面雷雨,也懒得出来看情况。 进了自家的天井,霍庭就没有那么谨慎了,还颇有种故意的嫌疑。 他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好几趟,雨胶鞋踩在泥巴地上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东屋那后门也开开合合,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面和地面上各“咚”了一响。 外面的雨停了,只有屋瓦上还残存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寂静的夜里,所有的声响都被放大了。 “嗵、嗵、嗵” 像是有人在屋外走来走去,脚步沉沉。 沈华浓睁开了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在心里骂了一声门外那个贼,“砍脑壳的!” 这还是沈华浓从上次李保家事件后从村里听来的。 死砍脑壳的! 怕碰见李保家那样恶心人的,万一给她放火呢?她还是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裳爬起来了,悄悄打开房门,尽量放缓了脚步……然后就发现堂屋的门居然大敞着。 这下沈华浓无法淡定了,她正准备抄起堂屋里方桌边的条凳,发现对面东屋的后门也开着。 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她,正提着两只箱子往那边后门里进。 不等她开口,那人就跟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说:“是我。” 然后又说:“你敢砸我一下试试!” 沈华浓放下板凳,问道:“霍庭?” 霍庭进了屋,很快又出来。 第70章古怪的霍庭 沈华浓确定了真是他,也懒得管他究竟在做什么,这是他的房子,别说他撬门进来了,就是他现在给拆了,她也管不着,她扭身就准备进房间睡觉。 “给我做点吃的。” 他说。 沈华浓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吩咐自己,现在可不是她死皮赖脸非要留在这里,而是他要留着她,作为有了工作的人,也不在乎他那点儿生活费。 于是,也不说话,继续往房间走,等躺在床上了,也没有听见霍庭再说什么,她开始酝酿着睡意。 “咚咚咚”房门上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沈华浓拿夏日里用来当褥子的薄被单捂住脑袋。 男人低沉的声音还是清晰的钻了进来:“出来,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沈华浓不觉得除了跟爸爸有关的那件赌约,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霍庭又说:“你不出来别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到时候受罪的可不是我。” 那多半就是这件事了。 沈华浓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里的烦躁,才道:“等会。” 门一开,堂屋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 霍庭光着膀子,一身脏污的站在房门口,裤子早看不出什么颜色了,紧贴在腿上,显出笔直肌肉纹理分明的腿部线条。 “说吧!商量什么?”她假装打了个呵欠。 “先给我弄点吃的,饿了。” 沈华浓捂在嘴上的手缓缓放下来,眼睛瞪着他,颇为吃惊的反问:“你觉得可能吗?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才刚刚因为你吃了不肯认账吵过架,你还借机骂我一顿。” 霍庭往前走了两步,阴影将沈华浓完全罩住,低头笑道:“那我向你道歉,我昨晚吃完了实在太困了,忘了将碗放回去,早上起来忘记这一茬了,不是故意的。” 这个解释实在是太不走心了,谁信? 反正沈华浓是不信的。 她呵呵笑了声,抱臂不说话。 只对于霍庭迅速承认并且道歉的态度,她倒是有点儿意外,还以为他还得跟昨天早上一样倒打一耙。 霍庭一脸无奈道:“事实就是这样,真的。好了,我吃饱了才有心情跟你谈事情,不然我不说了,后果你自负,万一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沈华浓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脸,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霍庭不置可否的摆了一下头,似笑非笑:“你自己选的男人,大半夜的难得回来,又累又饿,只是让你做顿饭,你推三阻四,连威胁都想出来了?好,如果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现在可以去做饭了吧!” 沈华浓看着他揶揄勾笑的嘴巴,没有马上说话。 昨夜那种强烈的怪异之感又涌上来了。 话说回来,虽然见到霍庭的次数不多,但是她已经发现他很多地方都跟书中的人设不符合了。 也不是完全不符合,还是有时候挺符合的,就好像…… 霍庭却不想等了:“我真饿了,你快点。” 沈华浓眸底波光闪烁。 不再用看小说男主的老眼光看他了,对他的信任也跟着大打折扣。认定他是要跟自己说沈克勤的事情,她也不太敢赌他对待沈克勤的态度了。 她从来不是宁折不弯的人,想明白了自己的劣势,生恐霍庭翻脸折腾冒雨接她、背她的好爸爸。 她的语气也瞬间变得格外的平静且自然,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个两面派男主:“那我简单做点,你快点吃,吃完咱们再慢慢谈。” 带着一点儿淡淡的商量的口吻。 霍庭盯着她脸,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不知道哪里触动了他的笑点,他弯着腰,扶着肚子,笑得合不拢腿,身上的泥水随着他的颤动往下滴落。 沈华浓:…… 霍庭勉强憋笑道:“识时务,我就是……欣赏你这种翻脸翻得……很流畅自然,不做作的样子……” 被嘲笑了,沈华浓背对着他深深呼吸,缓缓吐气,默默劝自己,先不要轻易激怒他。 “走吧,就听你的,吃什么这种小事你看着安排就可以了。”霍庭站直了,一抽一抽的笑着往外走。 沈华浓盯着他背影看看,才从桌子上拿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薯粉块,又捡了一个鸡蛋,跟着出来。 昨晚过滤出来的红薯粉浆,经过这一晚上的晾干,已经不会再滴水了,但还是有点潮湿。 她用拇指和食指夹了点儿捻了一下,粉质不算细腻,里面有杂质,但这样也够用了。 “你就给我吃这个?这是要做什么?就这一个鸡蛋,小气,这肯定不够。” 霍庭已经到了厨房门口,看到沈华浓手上的东西,语气分外不满。 沈华浓按捺住心中对这个抽风版霍庭不断上涌的躁意,道:“吃不够再说,你又没有给过伙食费,能给你吃已经看你脸大了。” 霍庭顿了一下,挑眉道:“吃你两口还跟我算伙食费,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咱们俩什么关系?真当邻居了?” 沈华浓瞥了他一眼,邻居,是她跟公安局门口那个站岗的小战士说的话。 她越发平静的问他:“那么生活费呢?咱们俩的关系不算伙食费,生活费你总得算吧?你给的不够给你吃的。” 男人“嘶”了声,在额头上抓了一把,低头抱怨:“这倒是有点为难。”抬起头又说:“下次再给你。” 沈华浓默了默,紧张的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问完,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霍庭道:“说不好,我不是每次都带钱,也不是总有空,总之我会记着。” 沈华浓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没什么有用信息。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引他多说来确定心中的猜测了。 她干脆也不说话了,进了厨房,将粉块放在碗里,碾碎了,往里加水,又加了盐,将鸡蛋磕破也倒进去,拿着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着,朝门口说了声:“等十五分钟。” 霍庭站在门口嗯了声,也没有进来。 不一会儿,天井里传来他压井取水的声音,然后哗啦啦一阵剧烈水响。 他居然就站在厨房门口,洗澡。 沈华浓听着外面的声响,若有所思。 第71章粉皮汤 沈华浓还没有完全搅拌好红薯浆,霍庭就已经洗完了,他只穿着一条白色大裤衩,手上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就这么进来了。 沈华浓目光一顿,然后盯着他看,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看完正面看背面,同样炸裂的荷尔蒙,她现在就没心情欣赏了,全然紧绷着。 如此放肆的打量,霍庭却不以为意,他扬起胳膊继续擦后背,眼睛也盯着沈华浓,过了会儿,才冲她扬下巴,啄了下嘴,见她视线转向他脸了,才道:“还没有看够?就这么喜欢看?” 沈华浓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她沉住气收回了视线,只是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她是强忍着才没有去摸。 她一共跟霍庭有四次接触,两次是在白天,两次是在夜里。 在沈华浓跟他接触的两个白天,他是冷酷寡言的,原主的记忆中从没有见他笑过,他再生气也不会跟她争吵,风度尚可,但明显的对她十分嫌弃厌恶。 ——这才是小说中男主角应有的形象。 而面前的这个,他的话很多,还说脏话玩笑话,说笑就笑,动作表情都不少,为人粗鲁,看她的时候是男人看女人,眼里有光,态度很是暧昧。 就比方说她盯着他看这件事,前一次她这么盯着霍庭的时候,他的表现好像被她侵犯了一样,是愤怒烦躁的。而现在,这个男人不仅不动气,不躲避,甚至,沈华浓觉得,他的种种举动有故意引诱她的嫌疑,不只是今晚,昨晚他的种种也给她这样的感觉。 如此明显的区别像是变了个人。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虽然跟霍庭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可是书中只有一个霍庭,下湾村里也只有一个霍庭,他没有双生兄弟,不可能是有人冒充。是霍庭故意装的?还是同一个人两种性格? 沈华浓昨天以为是前者以为他故意耍她,今天她却更倾向于后者。 虽然书中并未提到过这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产生这样的变故,但毫无疑问的,在她面前的霍庭,他的表现像是一个精分患者。 这种人就是杀人都不被判刑的。 这是沈华浓有了结论之后的第一反应。 她惴惴的想着,不知道这年头的法律是不是也这么规定的?如果也是,那她就真是倒血霉了。摊上了一个仇人,还是个神经病。 男人突然往沈华浓这边凑了凑。 他站在她身后,低头看她手上的碗,看她搅拌的动作,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影子就罩在沈华浓头顶之上,距离如此之近,被拉长的影子也有她一点五倍宽,体格和力量上足以秒杀她。 因为紧张紧绷,沈华浓整个人格外的敏感,甚至可以察觉他身上的热度,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隐隐的似乎有心跳声有力的传来。 “嗯?这是打算做什么,能吃吗?”他又追问道,近在耳畔。 沈华浓收敛了思绪,定了定,尽量淡定自然的道:“这是红薯磨成浆,洗掉部分杂质之后过滤出来的淀粉,当然可以吃,等会你就知道了。” 她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拉开距离之后再支使并试探身后男人的底线:“去,给我生火,不给伙食费,总得做点事吧。” 男人倒也勤快,一点也没有抗拒的去了灶门口蹲下来,从柴禾间摸出来一把稻草,就划着火柴开始点火,很快就燃起来了。 开了口,接下来再吩咐什么就更加顺畅了,沈华浓自然而然的嘱咐道:“控制火候,小火。” 他笑了笑,拿起火钳又往柴禾间夹出来一根棉梗,一只脚踩着,咔咔两下就折断了,只捡了一根塞进灶膛里:“知道了。” 沈华浓暗暗观察,他的动作很熟练,肯定是做过无数遍的。 大铁锅里很快就冒了烟,她在锅底刷了一层油,开始做粉皮。一旦开始做饭,她就不再想别的了,脑子里眼睛里都只有手上的食材。 舀一小勺的粉浆倒在锅里,快速均匀的摊开,越大越薄越好,几乎是粉浆一沾到锅里就收干了,在平底锅里比较好操作,在这种笨重的大铁锅就十分考验技巧了。 沈华浓手上的动作流畅而利落,浆液彻底收干,再小心揭下来。 霍庭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此时透过她拿起来的薄薄的粉皮,能模糊看见她的五官。 一张接着一张,沈华浓全神贯注,一块拳头大的红薯粉块,足足做了一指高的粉皮。 做完不经意的抬头,发现霍庭正盯着自己看,他突然勾着嘴角一笑,沈华浓本能的觉得不好,好疯啊。 她眸子缩了缩:“你笑什么笑?” 男人干脆的笑出了声:“没什么。” 沈华浓默了默,安慰自己,跟个病人较劲又有什么意思呢?然后才道:“大火。” 她往锅里加了两碗水,撒上盐,然后放下砧板,将粉皮卷起来切成细丝,等水开始翻滚了,再一股脑的将粉丝全部倒了进去,“不用加柴了。” 就着灶膛中的余火,盖上锅盖焖一会就差不多了,“去拿个碗来。” 霍庭哎了一声,他站起来直接去西屋。 上次他也是跑她那屋去拿的,沈华浓也没有说什么,接过来往碗里加上酱油、醋、胡椒和早前就准备好的辣椒油,再舀一小勺的猪油,剥了两瓣蒜一小块的生姜给剁得细碎了一起放在碗底,从锅里舀点儿开水将调料混合了拌匀,盛出粉丝,加两勺汤水,一碗热汤红薯粉就做好了。 霍庭眼巴巴的瞧着,伸着脖子的样子,让沈华浓想到昭昭,倒是跟他如出一辙,但是不正常啊,一个大男人你这样......吓唬她吗。 她将碗递过去,霍庭顺手又拿起沈华浓先前用来搅拌的那一双、也是她唯一的一双自用筷子,刚夹起一筷子准备塞嘴里,沈华浓再也顾不得他是不是精分了,一把夺了过来。 上次用鸡蛋羹做的浓汤,他直接端起来呼噜呼噜就喝了,都没有用得上筷子,但是沈华浓知道东屋里是有筷子的。 村里有人办红白喜事请客摆酒的时候找霍庭借过桌椅板凳和碗筷,都是霍庭妈妈以前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的那一套。 由此可见,他本人,如果不发疯的话,该是多么的讨厌自己,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他可以借给这个村里任何人,但那屋子都不准她进去。 这个沈华浓觉得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不喜欢的女人给强了,也不会比女人遭遇同类的事情更加好受。 她只是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面对她的时候,居然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第72章就是要坑你啊 “这是我自己用的。”沈华浓却非常介意这一点。 可惜,今天晚上注定要失望了。 此时霍庭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碗上,被她抢过去,先是一愣,然后眯了眯眼,不悦的道:“你嫌弃我?当初睡我的时候比一双筷子可亲近多了,你都不嫌弃,现在已经晚了,放心,我没有你那么矫情,我不嫌弃你。” 说完大手一伸,直接又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沈华浓:…… 发疯的人果然是全无逻辑无道理可讲,是吗?他是不是不记得她是谁,她做过什么? 恐怕是病入膏肓了。 霍庭已经将筷子塞进嘴里了。 这双就给他算了,沈华浓想着,收回了视线,但此时她的心情特别的糟糕,烦躁又觉得有点渗得慌,却又不能轻举妄动对霍庭做什么。 面对可能没有逻辑思维能力的病人,也不好把握他的性格来做出回击,不能按常理来应对,他是无敌的! 她憋着一股气,沉默的收拾灶台,等将锅碗瓢盆刷洗得干干净净,霍庭也已经吃完了。 半夜将她拉起来做饭,吃完她做的还抱怨她:“小气,这就生气了?” 沈华浓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敷衍的说:“你不是有事情要商量吗,快说吧。”就算是疯话,她也得听完啊!默默为自己的点上一根蜡。 “跟我过来。”霍庭率先举着煤油灯出了厨房。 沈华浓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出去,见他进了东屋,他在门口催促:“过来,给你看点东西,说了你不看到时候发生什么别怪我没有告诉你。” 沈华浓深深看他一眼,最终还是踏进了这间从未进来的屋子,豆大的油灯并不能照亮整间屋子,她也没有乱看。 霍庭将油灯放在堂屋的一张四方桌上,桌子上有一只大箱子,沈华浓的视线就落在这只箱子上。 “过来!” 霍庭打开了箱子,沈华浓凑过去看。 箱子最顶上是油布,掀开两层油布,一股樟脑味扑面而来。 沈华浓几乎是油布拆开的那一瞬间就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她的行动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于第一时间偏开了视线,只是那瞬间的一瞥,哪怕灯光还很昏暗,还是让她看清楚了,箱子里面是藏书,满满一箱子陈旧的线装书,带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 这一偏头,又看见了地上摆满了同样的大箱子,还来不及多想呢,她就已经感受到了跟那只被这个病患放在东屋后门口的碗,一模一样的恶意。 这绝对是个陷阱! “什么鬼东西啊,一股樟脑味!我过敏!!”她边说边往外走,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没看清楚路一脚碰到地上一只麻袋,一阵铿铿锵锵的响。 沈华浓脚步一顿。 刚才那是一箱子古籍,脚下的莫非是古董? 她是没有研究过古书也不懂古董,但是凭直觉,桌子上的箱子里面就是古籍,并且在此之前被人保存得极好。 沈华浓也不是什么爱书之人,但是也知道古籍的价值与意义,如果有一两本绝版孤本,那更是无价之宝了。 霍庭他不会就是专程送这些东西回来的吧? 不关自己的事,她神情肃穆的赶紧往外走。 霍庭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道:“我知道你看见了,没看见再看看,看不清楚,我告诉你啊,这就是你想的那样,都是古董古籍,我偷偷拿回来的,被人发现要挨斗的封建残余思想!” 沈华浓更加确定他就是不安好心了,无缘无故的,他将秘密告诉她,为什么? 霍庭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以后帮我看着点这些东西,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凭什么?” 沈华浓甩开手,不悦的脱口而出。她可没有这个冒险精神,也不愿意自找事做。 虽说六七十年代古董如粪土,随便藏一点儿等到改革开放之后,足以发家致富,可说真心话,沈华浓从没有打过文物古籍的主意,也没有生出靠这个发家的念头,说她谨慎过头了也好,对于一个连落脚点都没有的人,对于一个被主角们盯上的黑五类反派,眼下是绝对没有资格玩古董的。 何况,她自信可以凭本事挣到钱,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本身就有无数的机遇等着她了,实在没必要这么贪心和拼命。 沈家之前也有十分丰富的藏书,就被人给搜出来烧了,拼死藏下来的不过三五本,沈克勤还因此萎靡不振了很长时间。 她太清楚,如果被人知道家里有一箱子古籍,下场绝对堪忧。 刚问完,她就知道自己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因为就凭,霍庭……他疯了,没准他马上就会忘记这些书是他自己带回来!等他再看见这些大箱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她。就像那只没洗的碗,他自己放的,却将这理直气壮的扣在她头上。 原小说中,霍庭是向市文化局献过古董文物,他或许会应下保护这批东西的差事,但是,她该怎么解释这满屋子的箱子的来历?能够趁夜偷这么多东西回来,没准她还会被当成危险分子拘禁起来。 她如实告诉霍庭说,你有病,你自己拿回来的吗? 没有证据霍庭会相信吗?谁会坦然接受和承认自己有神经病?!说不定有病才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会不会刺激得他发疯,然后被杀人灭口啊? 不帮,到时候屎盆子也是被罪魁祸首给扣她头上。 帮,她自己凭白承担风险,纯粹的吃亏不讨好,肯定也不能让这些书就放在这屋里,还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所以,他是认准了她还不得不去帮这个忙了? 沈华浓差点被这个发现气得原地自爆。 霍庭见她恚怒的样子,却笑了:“不就是让你看着点吗,一点小事,至于这么大的气?” 沈华浓气哼哼偏开头,也不说话。 霍庭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问她:“发现了?” 沈华浓心里一惊,缓缓抬头对着他闪烁不定的眸子,后背慢慢浮出了冷汗,僵硬的道:“我发现,什么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霍庭紧盯着她,黑眸幽深,慢吞吞的说:“发现我跟你认识的霍庭不一样,像变了个人,发现我可能疯了,发现我有病,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沈华浓被他说得紧张不已,全身警戒,他要是敢做什么,她一定跟他拼了。 霍庭突然收回了视线,退开了两步,陡然拉开的距离,让沈华浓略略放松了些。 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怪腔怪调了,语气是正常了,但说出来的话还明显是个疯子。 “你是不是在想着,万一你不帮忙处理好这些东西,我明天什么也不记得了,再冤枉你?还气我把这些东西赖给你,以后再找你要回来,白让你忙一场还承担风险?” 虽然是问,但他的语气却无比笃定,说完,又看着低低的笑了声:“你说那可怎么呢?我就是这么想的。” 第73章精分很严重 沈华浓紧紧的抠着桌子一角,又怄又气,亏她还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怕激怒他。 敢情别人什么都知道,疯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故意拿这个来坑她,要早知道他是疯子,她绝对有多远滚多远,肯定不会招惹他的,这小说剧情明显又坑又歪,不知道怎么跑偏成这样了,明明没有提过啊。 “怕我?”霍庭问,“怕我疯了会做什么无法控制的事?” 沈华浓不答,但她的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 屋内沉默了一会,就在沈华浓觉得自己因为太过紧张,一直维持同一个扭曲的动作而有些四肢发酸的时候,他打破了沉默。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是谁,我知道叫霍庭的这个人,他的一切事情,知道你是谁,知道你跟我的关系,我也有思考能力,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沈华浓眼尾拉长偷偷拿余光看他,被他逮个正着,刚一碰上,她又赶紧缩了回来。 “只不过,等从眼下的状态里恢复成你觉得是正常状态,我就会忘了这件事,就像昨天晚上那个碗。” 听起来他觉得自己才是正常的那一个,还挺委屈的? 沈华浓找不到话接,半信不信,干脆不做声,不过不可否认,她的心情因为他这一番话还真的放松了一些。 霍庭看着她,又沉默了一会,突然说起了满屋古董的事儿。 “市文化局局长被抓了,就因为这些书,这些本来应该早就被烧掉的,那老头子偷偷藏了起来,烧他书跟要他命一样,他审讯都不怕,为了这些东西还哭了。” 沈华浓虽然没有看他,但耳朵却是仔细听着。 “我是个粗人,跟读书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打架喜欢枪喜欢刀,老实说,这些书里讲的什么,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以前没看过,现在不想看,以后也不会看,那些个祖宗留下来的,文化传承一类的大道理,我也懒得说了!” 沈华浓瞥他一眼,他此时显得很暴躁,“但是,没道理几百年上千年都留下来了,现在却要毁在我手里。我这双手拿过刀拿过枪,杀过人见过血,就是没有打打砸砸烧东西,欺负那些哭唧唧只会舞文弄墨的老头子,算什么本事? 他不就是哭天抢地的要保存点儿书吗,又不是杀人放火,又不能用这些书去杀人放火,就是书而已,我不看总有人喜欢看,存着就存着吧!” 他挥舞了一下空着的手臂,沈华浓从他眼中窥见一抹狂乱躁意。 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还敢说自己很清醒,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疯子,她悄悄的脚往后门口挪。 霍庭斜眼看着她,沈华浓顿住。 霍庭深呼吸了几息,渐渐的平静下来,眼中还有未褪去的红丝,叹道:“跟你说一下,心里轻松多了。” 沈华浓很想说,我不是自愿当树洞的,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 他又说:“我的时间很有限,这些东西我藏起来了,明天也会忘记,实话跟你说吧,下次我什么时候出现,我也不清楚,这几年霍庭的自制力、自控力都越来越好,又十分抗拒我出现,最近已经几年没有出来过了,要不是因为……” 听一个精分人格,用评价他人的口吻来评价自己的其他人格,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沈华浓一脸冷漠,心里咆哮,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听! 霍庭也看出来她对这个话题十分抵触和害怕,也干脆不说了。 既然他自己都说开了,沈华浓也不再遮遮掩掩,她沉着脸道: “你自己藏起来不是更好?又知道公安局的调查进度,还没有人怀疑你,多好!你可以将你自己做的事情如实写出来,就算不记得,再看了也会明白了,字迹都是一个人的吧,总不会怀疑是我模仿的,我可没有见过你的字。所以,你又何必托付我这个外人,不,连外人都算不上,我们也算的上是仇人了。” “首先,你爸爸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你是昭昭妈妈这个事实,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凌驾在仇人这一关系之上的,再说,你不是坚定的认为你爸爸并没有做过那件事吗?那仇人之说就还算不上,而且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这跟眼下的是两件事,不要混为一谈。” 他停顿了一下,见沈华浓没有马上反对,又否决了她的上一句话:“如果我写出来,霍庭知道我的存在,更加克制,那以后我出现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所以不行!” 沈华浓心里再度咆哮:你特么还想再出来!你们精分都是怎么想的!!?是不想当正常人了,是吗? 不过,见过了他狂躁的冰山一角,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绷着脸一言不发。 “对了,”霍庭扯了扯嘴角,突然往她这边凑了凑,道,“忘了跟你说,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霍庭,你可以喊……” 发鬓轻轻摆动,脸上微痒,沈华浓往旁边偏偏,霍庭倒是没有跟着再凑过来。 “以后你可以喊我锁子。” 沈华浓:“……” 果然已经十分严重了,不仅有了独立的脾气,还厌恶主体,甚至连名字都会自己取了。 “好了,看也看过了,用你的聪明好好保护好这些东西,别让任何人发现,不然后果只能你自己承担了,一件也不能少,到时候都是要还回去的。” 沈华浓不表态。 霍庭面上有些歉然道:“时间紧迫,除了找你,我也不知道找谁了。” 沈华浓:所以呢,我应该觉得很荣幸吗? 谢谢啊! 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名字:陆柏薇。 本来想要诚挚的建议他可以去找陆柏薇,但是想想还是作罢了,这会儿都已经看见了,说了白说,要是扯到陆柏薇,又得浪费不少口舌。 霍庭对她憋屈视而不见,继续问道:“你有地方藏这些箱子吗?我可以帮你搬过去藏好,尽量不连累你。” “帮我?”沈华浓指着自己,眼睛瞪着他,简直不可置信。 谁帮谁啊! 如此厚颜无耻! 这一瞬间,她的愤怒超过了对精分患者的恐惧,怒火再也忍不住倾泻出来:“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问我有没有地方藏!你拿回来就没有想好藏的地方吗?我给你看,我看个屁!” 摔! 这间东屋,怕霍庭会发现,不能藏。西屋更不行,那边没这么大的地方可以藏这么多箱子,万一要是被人看见那不是坑苦自己了吗?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的。 她盯着一地的古董文物怒火中烧,霍庭看着她胸前起伏不定的地方,悠悠说道:“你如果真的想看,我是不介意的。” “……!!” 沈华浓回悟过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与其对着这个比自己脸皮更加厚实的锁子,她真的更情愿去面对那个面瘫寡言的霍庭,她满腔郁懑无从发泄,烦躁的道:“那干脆烧了、砸了算了!” 反正精分也不能一直盯着,男主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波闪烁不定,霍庭打断了她的思绪:“与其说气话,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对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出现找你,有什么小心思都收起来。” 第74章战后心理综合症 沈华浓冷冷的道:“不跟你说气话,等你走了,我就将这些书全部撕了烧一顿早饭!至于这些个零零碎碎的破铜烂铁都砸了。” 霍庭拍拍她肩膀,她缩了缩,被他大力按住,道:“我知道你不会烧的。” 他方才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从她表情里看出来了,她不会烧,真要烧哪会这么烦扰。 以前她凉薄自私,连父亲和兄长都不顾,他还真不敢肯定。现在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转了性子,突然对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变得格外在乎起来——沈克勤愿意为这个女儿放弃离开泥淖般的处境,沈华浓何尝又不是愿意独自留在这里,也要他们走呢。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霍庭今晚一开始就是故意含糊不清,让她以为是谈沈克勤的事情,才诱导成功了。 沈家经历过跟文颉同样的事情,她自然也能够感同身受,就算她本人不爱书,但她却不会去做让沈克勤痛心的事情。 他就是这么莫名的笃定。 “那你在屋里刨个坑埋下去。”沈华浓气呼呼的建议。 “不行,会有痕迹。”霍庭实事求是的回答。 沈华浓也知道自己是出了个馊主意,往下挖没准会挖出水来,那就更糟糕,霍庭加的这口水井都不足十米。 她看看一地的箱子,突然觉得此情此景特别的可笑。 她跟一个与自己不对付的病人废话那些做什么! 她转向昏暗的角落,闭了闭眼睛,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意外了,她的表现太浮躁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霍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不肯睁眼,他拇指和食指对扣,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蹦。 沈华浓沉着脸望着他。 他笑说:“好了,好了,别烦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存放,以后你帮我多留意别让人发现就行了。” 沈华浓:“有地方藏你不早说,那你闹什么闹?” 霍庭摊手:“本来一开始就准备说的,后来看你气得像只蛤蟆,突然就想多看一会,这种感觉还挺好的,难怪你喜欢气人。比起一开始统统交给你,现在只是让你留神看着点儿,是不是觉得好受多了?能接受了?” 沈华浓:…… “好了,帮我个忙,把东西送过去。” 说着话,他已经一手拎起一只箱子往外走了,边走边招呼她:“还不过来,我就什么也不管就这么走了,这里统统交给你。” 沈华浓郁闷跟了出去,她扶着板车的把手,看他一趟一趟将板车装满,看他当她面套上裤子和背心再穿好雨鞋。 她的力气不算小,等车上堆了半人高,她的手都已经在发抖了。 霍庭从她手中轻松的接过来,夸道:“力气很不错,再别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对付这种人,沈华浓决定采用霍庭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霍庭转过头,胳膊一用力,板车就动了。 沈华浓看看泥泞不堪的地面,犹豫了一下。 前面那人头也没回,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小声道:“坐上来。” 沈华浓先前还诧异呢,这板车上堆得虽然高,但是旁边留个空缺做什么,应该还可以塞一只麻袋的。 刚坐稳了,他又道:“位置尺寸大小还合适吗?” 沈华浓愣了一下,刚想骂他神经病,想到他真的是个有精神问题的人,又怕刺激到他,生生咽了下来。 “走!” 板车稳稳的动了起来,在泥巴路上发出格叽格叽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时还响起几声踩踏到水坑的哗哗声响,凉爽的夜风,沁凉的雨丝,让沈华浓渐渐平静下来。 她拿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不经意扫过昏暗中男人结实健硕后背,猿臂蜂腰,贲起的肌肉,深呼吸了几次,开始整理思绪。 她记得小说开篇的时候,霍庭就已经是人民公安了,比较沉默寡言,格外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不发火。后来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才变得稍稍生动了一点,但也都在正常的变化范畴之内,绝对没有人设垮得如此厉害。 等等......沈华浓想起来,他的战友提过,他当兵的时候脾气不怎么好,对敌人更是暴风般的残酷,手段很残忍,后来退伍之后才变了。 沈华浓闭着眼睛搜寻记忆,终于找到一个相关词——战后心理综合症。 当然,在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里还并没有出现“战后心里综合症”这一名词,是原作者上帝视角提到的,也只在谈到霍庭退伍的原因和脾气变得收敛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回,并且没有由此引出其他什么情节。 因为作者的科普,沈华浓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病。 所谓战后心理综合症,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又叫创伤后压力症、创伤后压力综合症、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重大打击后遗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等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 主要症状包括却也不仅限于恶梦、性格大变、情感分离、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失眠、易怒、过度警觉、失忆等。 原小说中他也有这个病,却恢复的不错,从来没有因病发生过什么事,至少没有眼下这么分裂的事情,反正沈华浓是没有从文字中看出来,她几乎都忘记小说男主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了。 那现在究竟是哪里跑偏了呢?他怎么突然病发,又有什么刺激他严重到精分了? 直到板车停下来,沈华浓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前面传来男人微喘的声音:“到了。” 沈华浓看着立在眼前的黑森森的洞口,刚才一片混沌的思绪仿佛被一道电光给劈开了。 砖窑,来历不明的古董文物,霍庭。 全部都齐全了。 莫非,小说中后来霍庭和昭昭在砖窑里发现的文物,其实是他自己藏的? 所以,霍庭的剧情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吗? 沈华浓愣愣不动。 霍庭抬头抹了把额头的汗,随意看看四周,见夜色沉沉,面前耸立的砖窑在这夜色里就像是在一团已经干涸的墨渍中又滴下来的一滴新墨,更加的黑沉,面前的一道门就像是暗夜里一张嘴。 砖窑背后就是霍氏人的坟地,哗哗水流声穿过前方河堤清晰的传过来,却显得这夜更加安静了。 他问:“怕?” 沈华浓含混不清的“唔”了一声。 他就当她是默认了,又说,“就是这里了,这里没人踩过,地上不太脏,你下车,走我旁边。” 沈华浓“哦”了声,心情复杂的下了车。 “照着点路。”他又说。 沈华浓思绪纷杂,跟他并肩而行,将电光对准他脚下。 “咱们俩像不像雌雄双盗?”霍庭继续拉着车进了窑里,边走边说:“解放前这一带有对夫妻都是窃贼,公安局里存放的关于他们的档案里都这么称呼的。” 沈华浓嗤了他一声,忍不住反驳:“偷东西的是你,监守自盗也是你。”说到这里,她想起霍庭自己负责查案子,多半是不会怀疑他自己吧,又说:“贼喊捉贼还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庭哼哧哼哧的笑,“都是我行了吧,那你也是帮凶,别想着耍什么心思去揭发,不然后果绝对是咱俩一人挂一个牌子去游街,我的牌子上写雄盗,你的呢,就写上母贼。” 沈华浓:哼!╭(╯^╰)╮ 车子停在一处狭窄通道前面了。 霍庭跟沈华浓说了句:“跟我进来。” 两人继续朝前走,手电筒的光并照射不了太大的范围,除了这方寸之内,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昏暗笼罩着。 对沈华浓来说,这个空间无疑是陌生且神秘的,不时出现的拱门支架,堆高的砖头,用来烧砖但早就结成了块的泥堆,四处分散着,越发显得暗影憧憧。 河水流淌的声音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四周极静,只有两道脚步声,一浅一重两道呼吸声,交错着,不一会儿两种频率就变成了一致,只剩下一道。 沈华浓察觉到了,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刻意的屏住呼吸片刻,刻意放缓脚步,让呼吸和步调都跟他错开,但是几步之后,又再次双双重合在一起了。 她暗暗较劲,又一次打乱节奏,突然身畔的男人伸长手臂指着墙壁,一本正经:“你快看!” 沈华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墙面上只剩下一道叠在一起的影子,属于她的那道完全被他给盖住了。 真想挠他啊! 第75章再也不见 沈华浓抿抿唇,收回了视线,暗恼自己莫名其妙的纠结,也暗骂霍庭这神经病的洞察力。 他放声笑了起来。 粗放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中乍响,惊得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的老鼠还是爬虫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 沈华浓惊了一下,脚下一乱踩到一块断砖,身体歪了歪,手臂在空中挥动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这才站稳了。 霍庭收了笑,晃晃自己的胳膊,说了句:“别激动,站好了。” 沈华浓本要收回手,一动气,暗戳戳拿指甲用力抠了他一下。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个荒诞失控的夜晚了。 收回手,见霍庭似乎对这点儿疼痛一无所觉,她收回视线再也不看他了。 两人沿着砖窑走了一圈,霍庭俨然还是十分熟悉此处的。 沈华浓跟在他身边,也随着看了一遍,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她反正是没有发现这里有藏了大量东西的痕迹,也或许是藏得太严实了。 她越发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没想到小说中的未解之谜之一,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答案,如此出乎意料。 她不再说话,霍庭也没有浪费时间,他翻翻找找,对比了几处,才选了一个半垮塌的火道,将这第一车的东西全部都填了进去,又拿土盖上了。 沈华浓站着不动,他也没有再使唤,只让她举着手电筒照明。 一连又跑了几趟,才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临出去,他突然问:“你要不要留几本书看?” 沈华浓拒绝了,如今娱乐活动太少,她倒是愿意看书打发时间,免得回来之后除了带孩子就是做饭和睡觉,但是想想那些生涩难懂的古文,她还是果断的放弃了,还是打算再找别的事情打发时间吧。 “我还以为你喜欢看书。”他说。 沈华浓不置可否,也没有跟他聊天的兴致,沉默着出了砖窑,坐上他拉着的车,回去睡觉。 这次霍庭倒是识趣没有跟进来,只站在门口,说了句:“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照看一下这些东西,有什么异常动静,我相信你的聪明应该能够想到办法应付!那就下次再见!” 沈华浓已经关上了门。 心里回了一句:再也不见! 如果按照小说的发展,应该很长时间内,至少直到她看到的文字为止,都不会再有这个自称“锁子”的家伙出场了。 沈华浓已经仔细回忆了一遍,十分确定,这下是不管明线和暗线都没有了。 这一晚上,就当是做了个心累的怪梦。 这砖窑中的东西,她会找机会透给霍庭知道,如果找不到,就只能顺其自然,让它们就像原本的小说中那样过几年被霍庭找出来吧,她才懒得自找麻烦。 夜幕里,霍庭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想到门扉后那张肯定不会听话的脸,哑然失笑。 他看看自己的肘弯,嗯,就等着她的不听话! 沈华浓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虽然头疼,但今天算是第一天上班,她咒骂了霍庭几句,还是赶紧起床了。 不用赶着去食堂做早餐,她按部就班的洗漱、做早饭。 因为天气不好,昨天刘霞几个倒也没有点餐,说是看沈华浓方不方便,自己随意就行,而且现在她也要去食堂做饭,如果她们不吃食堂,完全可以让沈华浓去宿舍去做。 在食堂上班时间很规律,规划好了有不少空余时间,十一点半之前准备完中餐,大厨是不用洗碗收拾桌子的,弄完就可以直接去休息了,到下午留出备菜的时间,能在五点半上菜就行了。 沈华浓还是决定做,她做一顿能够把爸爸和哥哥的份都搭上。 穷,也只能这么精打细算了。 早饭就做的半夜给霍庭吃的红薯粉汤,成品只有一碗,她自己吃了。 不过切好的红薯粉丝准备得不少,一部分给爸爸和哥哥送过去,他们午饭自己热热就能吃。 剩下的用熬好的猪油、酱料、干辣椒调好了,做成半成品用一只大碗装好了。 又和了半斤二和面,将小油瓶子和两个鸡蛋一并包上,等中午结束食堂的工作之后,去刘霞宿舍,给她们现做汽水包,还是现做先吃更好。 估摸着时间,沈华浓又翻了翻晒在堂屋的麻杆席子上的芋禾梗,水分已经晾干了,迅速的用盐均匀的搓了一遍,然后塞进了装了半满凉开水的坛子里,又往里面切了几片生姜和花椒,再拿了干净的石块压在坛子口。 昨晚浸泡在石灰水冬瓜来不及多做处理,只冲洗了几遍,又换了盆清水继续泡在,再等着晚上回来处理了。 然后穿着鞋子套了双木屐子,拿了昨晚上借来的伞匆匆出门。 这时候的木屐并不是热带和亚热带人穿的那种夹脚木底拖鞋,鞋子底倒是相似,只是更高更厚也更重,像小船一样,也叫鞋船子,在鞋底四角还钉了四个铁钉一样的东西用来防滑,鞋面上是用硝过的猪皮做的,能遮住除了脚后跟之外的大半只脚。 雨胶鞋昂贵还未普及,下湾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雨中工具,霍庭家自然也是有的,一直在厨房放着,也没有特意收起来,也就是原主以前下雨下雪天偶尔出门或是上厕所才使使。 沈华浓烦死这种又笨又重的鞋子了,比挂两个沙袋还笨重。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出门不行,跟赤脚和踩着一脚淤泥相比较,她还是选择穿吧。 拖着木屐子一脚泥巴一脚印的上了河堤,就见砖窑那儿一阵喧哗,树木掩映下隐隐可见几个人影。 不是吧,以前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昨天晚上才刚把东西放进去,就变成这样了,被发现了? 沈华浓心中一惊,赶紧从河堤上下来,见一路都是杂草直到砖窑门口,杂草上还算干净,干脆脱了木屐子,只穿着凉鞋踩着杂草过去。 见昨晚上在砖窑门口留下的板车车轮印和脚印都已经被磨掉了,洞门口并没有新的印记,才略略放心,然后循声绕到窑后查看究竟。 后窑这里已经被挖出来一个不小的土坑,差不多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在这里了,队长霍国安也在其中。所有人都干的热火朝天的,有的再挖土,有的扛着沉甸甸的麻袋,沿着窑后的泥泞小路往村口去,大家比在公社赚工分的劲头还足。 “志远,你过来这边搭把手,只挖这些干土,那些湿泥巴先不管。” “国昌叔,还有多少麻袋,赶紧全部都拿到这边来!” “国安啊,这样不行,剩下的麻袋不多,要不去村里大家都凑凑,有用不上的蛇皮袋都拿过来,不然这些连半车都装不满,不是给你幺爹丢人?” “就是啊,难得他第一回找咱们帮忙,拿几个袋子又算个什么。” 霍国安应了声,“那成,选东叔,这边你帮着照应着,大家伙加把紧,我去村里收点袋子过来,怎么着也不会丢幺爹的脸,不就是要点泥巴吗,保证给他办妥了。” 他绕过忙碌的人群往河堤这里走,看见沈华浓提着个篮子站在一边看着人群,脚步一顿。 第76章三个指甲印 沈华浓跟他打了个招呼:“队长,您早。” 霍国安“嗯”了一声,本打算就这么走了,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幺爹不在这边,在村口那儿停了辆大卡车,回来拖土来了,说是市里那边要填河堤,泥巴不够。这会正忙着。” 看看沈华浓手上的篮子,又说:“恐怕这会没工夫吃东西。” 说完,自己感觉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跟沈华浓表达个啥,不等沈华浓说什么,就沉着脸背着手大步的走了。 看看霍国安健步如飞的踩着木屐子离开,沈华浓:…… 她可没有打算给霍庭送吃的。 不用霍国安说,沈华浓也猜出来了一些,酸溜溜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霍庭在村里的威望还挺高的,一吆喝全村都自发的来给他帮忙,肯定还是无偿的那种。 这里面形形色色的极品也不少,偷奸耍滑的也有,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过来帮忙? 换个人,都不能使唤得他们这么心甘情愿。 就连陆柏薇作为霍庭的官配,在小说中重生后回来攻略霍庭的时候,都被其中不少极品给气得不轻霍霍得不浅,看小说的时候,沈华浓都恨不得钻进书里来帮她撕,现在看看他们对霍庭,再回头看霍庭对他们的容忍,沈华浓倒是能理解了。 理解小说有个屁用,沈华浓深呼吸了一口气,想想自己,看来要扭转自己的形象还真是任到重远。他们有多尊敬霍庭,多以他为骄傲,就有多厌恶算计霍庭的她了。 虽然她十分笃定自己一定会离开这个村子的,但也必须跟他们搞好关系,不然这近十几年吧,走哪都得查经历,查社会关系。她的社会关系,跟这个村子肯定是绕不开的,这里的人都搞不定,以后就更别提什么好名声了。 她想着心事,转身离开,一回头,迎面大步走过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背心,军绿色的长裤,黑色雨胶鞋,沉眉肃目。 虽然气质变了,但不是昨晚上折腾她的死砍脑壳的精分,还能是谁!换一副表情,他就当男主了。 沈华浓扫了他一眼,羡慕的看看他脚上的鞋子,她得赶紧弄票弄钱也买一双雨鞋,对了,伞也得买,念头一起,她又为自己这点儿小怨念觉得惭愧,就这点东西啊都被她给当成目标了。 眨眼工夫,霍庭已经走到了跟前了。 沈华浓虽然无话跟霍庭说,但是好奇心还是有点儿的,偷偷打量了他两眼,发现面前的这个果然是个面瘫,看不出任何情绪来,还是昨晚上的那个表情丰富,话也多。 今天他真的一丁点也不记得了吗? 沈华浓心里有种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如果真的不记得她得提醒他啊,一定要鼓励他好好战胜病魔! 而霍庭一贯都是对沈华浓无语的,何况他心里还装着事情。 昨天晚上他只依稀记得自己烦得睡不着,跟同事说自己要去找点儿泥土填沙袋,那时是想到老家村里的这个砖窑了,后来的记忆又空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村口了,就在大卡车上睡着了。 怎么开车回来的,期间是一直在睡觉还是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印象,身上的衣服是出门前在宿舍换的那一身,潮湿的放在车座上,脚上的鞋子也很干净,找不到什么线索,看起来他就是开车到村口太困睡着了。 可是,有一处…… 他发现自己胳膊肘弯内侧被人掐了三个指甲印,有点儿乌紫色,虽然已经浅了不少,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是被人给掐按出来的。 可想而知,掐他的人是用了力气的,到底是力气就那么点儿还是克制了就不好说了。 这点儿疼他倒是不放在心上,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谁掐的呢? 他如果下过车,那他去做什么了,才被人掐? 如果,他一直就在车里睡觉,谁还能摸上车来掐他,而他没有半点儿知觉? 总不会是他自己,霍庭没有留指甲的习惯,自己也不至于掐自己吧?要真是他自己掐得,那肯定得见血了。 霍庭烦死了。 现在看到沈华浓……要说这村里谁会掐他,不作他想,肯定是沈华浓。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她的手。 女人一双手白皙细腻,一看就是没有做过重活的,指甲盖粉粉的修剪得很圆润,略微冒出指头一点儿,看尺寸大小,还真有点儿像,也只是像,他从来不会因为一点猜测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胡乱去冤枉人。 霍庭再看她脸,她的脸色很臭,现在双方将事情说开了,她讨厌自己,那也不奇怪。 互相悄悄打量着,正要错身而过,霍庭突然故意把胳膊肘往外翻了一下,沈华浓就看见了古铜色皮肤上有三个小紫点印儿。 霍庭则盯着她的表情。 沈华浓突然顿足,看着那三个小印子,突然道:“昨晚你说的话还算话吗?这么冷淡假装不记得,不想认账啊?” 霍庭果然停了下来,一脸正色,作愿闻其详状。 还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沈华浓斟酌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将古董的事情这时候说出来,万一他不信非要进去看,惊动了砖窑后面的人,那就不好了。 霍庭也只敢偷偷摸摸藏东西,其他人就更不敢了,就算他们再齐心,也是人多嘴杂,还是找机会单独再说。 再者,霍庭偷了那么多东西出来,今天公安局那边肯定会曝光这件事,让他怀疑自己可怎么办? 她要说的是别的事。 “那个就是我掐的,我为什么掐你,你心里没点数吗?昨天还道歉,今天又摆出来,你说你想干啥?找我算账啊!”她指了指霍庭的胳膊,义正言辞。 霍庭:“……” “别说你真的不记得了。”沈华浓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这样真好,借了钱或是做了坏事,直接不记得了就能赖掉了,还能冤枉别人,自己装无辜。” 霍庭眉头拢了起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沈华浓又问:“真的不记得了?” “……有话你就直说。”霍庭沉着脸道。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找我借钱了,我不借,你说了今天还我,之前你自己将饭碗往地上乱放还冤枉人,我不信你,你就说让我掐你一下,就当作证据免得你忘了不认账,今天再找你要。” 霍庭嘴角狠狠一抽,目光沉沉的注视她。 沈华浓挺着小身板,跟他对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得内容不靠谱,很荒唐,知道他不信,她想再找个证据佐证一下。 这才想到,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在下雨,两人站在厨房说话,隔壁也不一定能听见声响。 他屋里的证据多半也已经被销毁了。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早上烧火的时候灶膛里的草木灰都清理过了,以前每次做饭之前都得把上顿饭留下的满灶膛的草灰先用铁锹铲出来,还有天井里的车轮印子也好像早都没有了…… 妈蛋啊,心还挺细的啊,早有准备。能做到这个地步,果然是有侦察和反侦察经验的人民战士。 这个精分真是要造反啊,竟然一点痕迹不留下,想要攻陷本体当家作主吗? 霍庭清醒过来之后就是怀疑大概也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第77章快点还我钱! 沈华浓一时之间是真的想不到什么了,只道:“你说你自己叫锁子,锁子你有印象吗?” 霍庭往后推了一步,稍稍拉开跟她的距离,冷冷的道:“这就是你要说的?我小名就是这个,村里都知道。” 沈华浓:好吧,算你狠。 “……那这个指甲印,你说怎么解释?不然我再掐你一下,你比对一下印子的尺寸和力度?看看是不是一样。”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先让霍庭知道他自己有毛病,然后再告诉他窑洞内的事情,然后就不再关自己的事情了。 再不合逻辑那又怎么样? 反正她有证据。 她这才感觉出了口恶气,幸亏自己昨天留了一手,昨天折磨她,当她好欺负? 霍庭:“……” 眼瞅着沈华浓倾身凑过来,他从短暂的烦躁里回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才不会跟她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是她掐的,这一点他倒是信了。 沈华浓没有趁势再上前,手往前一伸:“快点还我钱!” 霍庭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里是拒绝的,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单纯不相信沈华浓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跟她借钱啊,哪怕是在失心疯状态下。 可那三个指甲印该怎么解释呢? 他又犯病了,最近已经是第二回了,也不知道沈华浓知道了多少,头疼。 沈华浓可不管他怎么想,她又绷着脸,将手往前凑了凑,手指差点儿打到霍庭身上:“快还我!” 霍庭看眼她掌心,不大的手掌呈淡淡的粉色,因为用力伸直,掌内有点发白,脉络清晰,细细嫩嫩的,手指纤细,手指关节处有几道红紫色勒痕,应该是她提篮子的时候勒出来的印子,那么大点儿篮子都给勒成这样。 真是个娇小姐。 还是个挺无耻的娇小姐! 可他这次找不到话来反驳啊! 这种滋味太憋屈了,太烦躁了。 “还有那天,那个碗也是你自己放在后门口的,冤枉我,死不认账,无耻!”沈华浓忿忿的又补了一句。 霍庭憋了会儿,见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不想跟沈华浓闹,真闹起来也是难看,他几乎是咬着牙问道:“多少?”心里已经做好了沈华浓会狮子大开口的打算了。 沈华浓掩饰不住的乐,没有回答他,反倒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市里?” 霍庭说:“……最迟半个钟头。” 那大概就是他上班之前回去了,沈华浓琢磨着,道:“我要你还钱,你肯定以为是我讹诈你的,我明明没撒谎,还凭白被你轻视一回……我告诉你,我才不稀罕你那点儿钱! 这样吧,你就用路费抵钱吧!等会我坐你车,你带我去市里,反正也就是一顿饭钱的事,车费也差不多可以抵消了,别老说我占你便宜!总被女人占便宜你就有脸了。” 面对她如此“大度”,霍庭心里是崩溃的。 载她去市里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他真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女人能够说一句实话吗! 她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 坐上了车,不用风吹雨打和忍受泥泞路的时候,沈华浓还是没有说实话,她决定还是先看看文物事件的后续再说。 现在的剧情跟原小说有没有跑偏她也不确定,万一那个锁子又出现了呢,除非是真恨死的人,不然她是不会将人彻底得罪死,把事情做绝的。 事前留一线,事后好见面。 嗯,就是这个道理。 车上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沈华浓打开车窗,心安理得的窝在宽大的副驾驶座上打盹儿。 霍庭却几次开口想跟她确认昨晚的情况,想到这女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又作罢了。 她会说实话才怪! 她要将这件事捅出去也随便她! 放弃跟她交流之后,霍庭的鼻子和肚子就被沈华浓搁在车前的篮子吸引了,里面装的啥,又香又辣,还有一种很熟悉的食物的香味,好像在哪儿闻到过,是什么呢......好像是粉皮?是粉皮吧! 好饿好饿啊…… 他肚子里突然咕噜噜特别清晰的叫了几声,他绷着的脸顿时就有点儿崩了,见沈华浓还睡着,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重新肃容,视线从篮子上挪开。 透过后视镜,见沈华浓歪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嘴角有一片疑似晶亮的水渍,他心里嫌弃了一声,想要踩油门将她惊醒,临了又担心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让她看笑话,只能作罢。 十里路就在霍庭纠结的心情里,很快就走完了。 沈华浓是被叫醒的。 霍庭敲了敲她耳侧的车窗将她唤醒。 她还有点迷糊,觉得好像只刚闭眼,再一看车外,市人民医院已经都到了。 “到了!” 霍庭面无表情的催促了一遍。 沈华浓伸了个懒腰,清醒了点儿,这才提了篮子,又跟他说了一遍:“行,这就抵消了。我大概十点钟过去接昭昭。” 霍庭看看她手上的篮子,“你要是没空不用勉强!”顿了一下又说:“昭昭跟着董大姐也很好。” 沈华浓坚持:“十点,你带她或者让人送她到门口。” 说完下车。 车门一合上,霍庭就踩下油门,卡车很快驶远了。 有车就是方便,还是得尽快找个代步工具,下车的时候,沈华浓默默的又在心里树立了一个小目标。 她赶到食堂的时候,早餐时间还没有结束。食堂大门口有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看上面贴着的一张纸,是昨天沈华浓卸下的那个鱼鳞冻的做法和营养鉴定。 “啧啧,鱼鳞片还真能吃啊,昨天尝过味了,还不赖,就是这麻烦的,得费这么老大的劲。五分钱两份不算贵了。” “真的假的啊?昨天那是鱼鳞片做的?怎么那么细嫩呢,一点腥味也没有。” “你不看看人家那工序。” “听说我们厂今天中午分来两车鱼,一条大鱼的鱼鳞就能做一碗,今天让家里的婆娘也回去做一份试试。” “我也回去试试,麻烦也试试,就是费点力气,没看人家医生都说了吗,适合病人吃,能补充蛋白。” “医院这次还大方了一回,将做法都写的这么详细,是上头又下的新政策?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好事。” “……” 沈华浓从人群里出来,打定主意在病号饭上下点功夫,以后在医院她就靠这个立足了。 彭振华老远就从玻璃窗里看见她了,探头出来跟她打招呼。 “姐,吃早饭了没有?” 沈华浓应道,“吃了。” 彭振华朝她招手,等她走近了,他就换了个苦瓜脸,哭丧着道:“姐,刘师傅昨天起夜的时候摔了一跤,听说人摔得还挺严重的,方师傅送他去瞧病去了,今天早上的早饭没法,交代让我做馒头, 我按照他说的来的,可不知道咋回事,还是给搞砸了,还剩这么些,味道不好,好些人来闻闻就走了,我尝了尝有些苦,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第78章正式上岗 沈华浓扫了眼窗口,两只大铁盆里分别装着大米粥和小米粥,都剩下的不多了。 另外一个铁盘子里还剩下三个鸡蛋和一大半盘子的馒头,颜色发黄,但并不是90粉(意思是全麦只能出百分之九十的面粉,属于杂质含量比较高的一种中低档面粉,当时70粉算是最高档的面粉了)本身该有的微黄色,一凑近确实能够闻到一股苦涩味。 肯定是碱量加大了。 彭振华还在絮絮诉苦,“卖不掉那可怎么办啊。我这个月的工钱算是得搭里头了。” “傻不傻啊你,要搭也不是你搭啊,你就是个学徒工,理理菜,打个杂,打个饭,跑跑腿就行了,做早饭本来也不是你的事。” 沈华浓身后,李显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倒是挺悠哉的,探头进饭台,自己伸手够了块儿放在铁盘边上的抹布,一边蹲下来擦拭雨鞋上的泥渍,一边说道:“要扣也是扣大厨的啊。” 说着抬头看看沈华浓,“沈大厨,你想个办法呗,我们食堂可从不浪费食物,浪费是可耻的。” 虽然沈华浓不喜李显军这个人,但不得不说,这次人家说得没错。 看李显军又将抹布摔在窗台上,她眼角抽了抽,跟彭振华道:“没事,交给我来处理吧。小李说得对,这本也不是你的责任。” 李显军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的应下,慢吞吞抬头又看了她一眼。 彭振华道:“姐……你有办法吗?这个还能救?” 沈华浓从角门进了食堂,彭振华赶紧凑过来,巴巴的问道:“姐,上回方师傅蒸馒头没有发起来,后来炒了个馒头丁,味道好是好,就是太耗油了。” 李显军也进来了,顺着彭振华的话头就道:“食堂用油也是有定数的,还炒馒头丁,油多烧得慌啊,能吃顿白面满头就不错了,还用油。” 真是哪哪都有他。 沈华浓说:“那就不用油,也不炒。” 省的这两人还没完没了的废话,她吩咐彭振华:“卖得差不多了就收了算了,有蒸锅吗?” “有!” “去拿口锅,不用蒸笼蒸了,用锅。”沈华浓说。 彭振华赶紧就去忙活了,找来个大铝锅往里面装了水,架在蜂窝炉子上了。 沈华浓估摸着分量往水里倒了点儿白醋,放上箅子,将馒头捡进去,够一锅了,就盖上了盖子,回锅蒸十五分钟。 彭振华一直在扇炉火,沈华浓说时间够了,他也顾不得烫手,赶紧揭开了锅盖,顿时大喜:“姐,真的好了,没有涩味道了,颜色好像也白了点。” 李显军一边往身上穿工作服,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真的假的啊?我尝尝还苦不苦。” 说完就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撇撇嘴,看眼沈华浓,说:“挺简单的嘛,就是加点醋。” 的确是挺简单的,碱多了并不是什么太难处理的事情,不说白案师傅了,就是北方擅长面食的家庭主妇都能解决。 只是竟市人日常主食是稻米,吃面食不多,在食堂上班的这几个都不是,不会处理也正常。 虽然说简单,但是无人点破就是想不到,这就是窍门。 沈华浓忽略李显军,跟彭振华说:“剩下的都这么蒸一遍。” 彭振华今天学了一手,一扫刚才的颓废,精神抖擞的应了:“好嘞!” 李显军站在边上将一个馒头吃完了,抱怨了句:“这种90粉就是不如富强粉好吃,这馒头发黑又不容易发起来,吃起来也糙。” 见没人搭理他,他叫彭振华:“猴子,你说是不是?” 彭振华正紧张的往锅里倒醋,生怕加多了或是加少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 讨了个没趣,李显军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摸出来五分钱抛进了装钱的匣子里,又拿了个馒头塞嘴里了。 沈华浓交代过后,就去查看今天要准备的菜了。 方师傅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做,午饭多半也没空,午饭得她自己来了,看彭振华还能使唤使唤,那个李显军。 她一偏头,发现李显军也在打量她,被她发现了,他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转身出去吆喝正在收拾食堂小餐桌的高喜枝,让她手脚快点儿。 人五人六的。 “姐,又蒸了一锅,炉子火上来了。” 彭振华凑到沈华浓身边,见她再看架子上的菜,赶紧道:“方师傅说这些茄子得尽快吃了,都有点蔫吧了,就让我先从库房里都搬出来了,空心菜是今早上刚送的,这个吃新鲜。 今早上食堂分到四副猪肚子,也只有医院食堂能有这个待遇了,这就算是病号菜。” “对了,姐,省里给特意拨下来一批阴米给医院当福利,昨晚医院领导给全部送到食堂来了,让食堂给看着弄了,不拘医生病人家属大家都跟着尝尝,说是收费便宜点儿,也不要粮票。 早上方师傅专门提了,说今天中午就做一顿阴米粥,最近那些医生护士都累的够呛,是得给他们好好补一补。” 阴米,是将糯米蒸熟后阴干而成的一种加工米制品,因为糯米不容易煮熟,这样处理之后再烹起来就方便多了,比较省事,也别有风味,多是用来煮粥,既方便健康也滋补。 不过,糯米产量也相对要低,公社里以温饱为主,种植的人并不多,一般人家难得收点儿,除非有孩子老人和孕产妇,不然也是舍不得吃,吃法也多是煮粥,种类多样。 沈华浓自己也是挺喜欢吃的,既然有猪肚,她决定做阴米肚片粥。 四副猪肚子说多也多,但是用在食堂就有点太少了,做汤还可以看着多点儿,就是没有好点的配菜。肚片加进阴米粥里,一顿只需要两副就很够分量了,可以做两顿。 很好,今天病号菜窗口可以继续开下去了。 昨天开了病号窗口,今天不开了也不是不行,不过,沈华浓想继续维持下去。 做家常菜当然也是可以,但这种普通手段对她这个临时工来说,并不是很牢靠。 万一再来一个会做这些普通家常菜的关系户,对方又没有陆柏薇那样的风度,就足以将自己给取代了。 在短时间内,沈华浓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的,只有独一无二,才能让人无可取代。 在医院食堂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稳定拿下来的病号饭,就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分量十足的病号饭,老实讲,沈华浓并不太发愁,食物可以满足人类的味蕾——以前她以此为生,但究其本质属性还是果腹填肚,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怎么将之发挥到极致,她心有成算。 第79章别跟大厨耍心眼 沈华浓点头:“我知道了。” “走,姐,我先领你去放菜的库房看看!” 库房就是位于食堂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面积不大,摆放得有点杂乱。 墙边立着几种能够存放的粮食和青菜,诸如米面、南瓜、冬瓜、土豆红薯之类,两个四方藤筐里是大蒜头、生姜和一些常用的调味料。 不好保存的青菜,用筲箕装着搁在唯一的一张长桌上,筲箕边上是两筐鸡蛋。 彭振华进来就介绍道:“这些西红柿、豆角、辣子存放时间不长,以这几样为主先吃,方师傅说再炒哪个让姐你自己选,保证有两三个素菜就行。” 沈华浓说了声知道了。 “这个大木柜子是这库房最值钱的了,碰到节假日或者领导特别要求才吃,平时都单独上锁的,我打开你瞧瞧?” 彭振华小心的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柜子,“姐,你看。” 沈华浓往里瞧,不过就是些海带、红枣、虾皮紫菜之类的干货,另有咸鱼、腊肉、香肠,还有几盒铁皮罐头,数量都不算多,种类也真不算少了。 角落里还放着几只扎紧的蛇皮袋,沈华浓也没有打开瞧,扫了一眼,有了个大致印象,就收回了视线。 彭振华又问道:“姐,昨天分来的鱼还没有吃完,抹了盐挂在后门廊檐下,中午就烧鱼和猪肚子这两个荤菜?” 沈华浓已经将猪肚子挪了一部分单独做病号特供菜,少了一样了,她指了西红柿和鸡蛋,打算用这个补上。 彭振华道:“西红柿炒鸡蛋算是荤菜来着,就是比鱼肉要便宜点,定价是一毛钱一份。” “那就加上这个。” 彭振华只当沈华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多炒个荤菜展示一下厨艺,本来打算劝一下她,不年不节的这样不符合规矩,可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下了,只应下了事。 “哦,好。” 他们这些在食堂的后勤人员,吃饭虽然也要用钱,但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炒出来的,还是能够比别人多吃几口的。 尤其是现在天气炎热,那些荤菜如果有多的剩下的,方大庆看情况也会让他们吃掉。 不用自己背锅,能多吃几口好菜,何乐不为? 沈华浓将他这一迟疑之色看在眼中,难免又多看了他几眼。 彭振华心虚又有点诧异:“咋了,姐?” 沈华浓摇头:“没什么。” 从细节足以见人品,这个人,接下来她肯定会好好的“使唤使唤”的! 彭振华刚放松下来,就听沈华浓说:“那就不用西红柿和鸡蛋,去把豆角拿上。” 彭振华讪讪的笑道:“姐,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沈华浓但笑不语。 彭振华尴尬的转移话题:“那主食就跟往常一样,米饭,二米饭?” “行。你也是食堂的老人了,看着办吧,只要不违背规矩就行。”沈华浓说。 这些彭振华就真的确定了,这小姐姐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虽然是新来的,但人家是真有本事的大师傅,他硬着头皮,舔着脸又喊了声:“姐......” 正要说话,沈华浓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彭振华忐忑的跟上,等回到厨房,李显军已经去了前面卖剩下的早饭了,沈华浓也没有给彭振华道歉的机会,使唤他去洗猪肚子去了。 洗猪肚子用油来清洗是最快的就是用面粉去污物,再用生青油洗掉肠粘液,现在的人是不会用这么奢侈的法子的,纯粹就是靠耐心和清水。 沈华浓还要求不能又半点儿味道,彭振华被四个猪肚子折腾的苦不堪言,他觉得差不多了,但沈华浓并不满意。 她也不骂人,总是摆着笑脸,说话和和气气,你说差不多了,人家说再洗洗,还能怎么办,只能听大厨的! 又折腾了一阵,李显军已经卖完了早饭,端着剩下的不多的馒头回来了,捂着鼻子看了会彭振华的热闹。 最后沈华浓瞅瞅墙上的挂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才让彭振华去把汤罐子洗出来,再把铁锅烧上水,备好生姜大料。 彭振华忙得团团转,结果也没有洗太干净,沈华浓无声的看看他,然后拿铁锹在土灶里铲出一铲草木灰,在猪肚子上用力搓了搓,再用清水洗掉污物,不能用油,她抓了点盐抹上,腌一会儿,又搓一搓再拿水冲掉。 她做这些的时候李显军就叉着腰在边上看着,等沈华浓将四个猪肚子丢在盆里,他还凑过来闻了闻。 “看够了去将这几个都倒进锅里。我要的配料都备上,八角三个,桂皮一指,茴香......”沈华浓吩咐。 李显军乐颠颠的去忙去了,真能够学到本事,他也乐意干活,好容易将配料备齐了,巴巴的送过来给沈华浓检查,“是这些吧?” 彭振华听着李显军那边的动静,暗暗瞥了眼,然后继续耷拉着脑袋继续清理灶里的草木灰。 早上蒸馒头烧了不少柴,草灰要及时清理掉,以前这些事都是他和李显军职责范围内的,但是李显军偷懒,基本上也是他来做的,以前他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李显军能够光明正大的看沈华浓做事,跟着学本事,他难免心情有些低落和失衡。 可谁让自己一时贪心得罪人了呢。 彭振华算是看出来了,沈华浓这人你明里讨人嫌,如李显军这样的,她反而还不排斥,该怎么就怎么,要是暗中跟她耍心眼,她心眼子更多。 他暗暗想着该怎么道歉,那边沈华浓指挥李显军洗洗汆汆,四个猪肚子总算都放在炉子上煨上了,只等到十一点再下黑胡椒和阴米就可以了。 处理了这个老大难,剩下的就容易多了,吩咐彭振华淘米蒸饭,沈华浓吩咐李显军将鱼从屋檐下取下来,剁吧剁吧,指挥他按照她的要求加上酱料继续腌一会。 这种腌了一天的鱼在当地叫做糍粑鱼,半干不干的,肉质比新鲜鱼肉要紧实不容易松散,又不像咸鱼那么老硬,用油煎一煎,哪怕不会厨艺的人也出不了大错。 至于素菜只是火候问题,洗干净了到点再炒完全是来得及的。 准备工作都处理完了,沈华浓洗干净手,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毛巾擦了擦,在后门口整理了一下头发,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分到的储物格子里锁上,跟厨房的几个打了个招呼,就去市公安局接昭昭了。 第80章极恶劣盗窃案 霍庭一大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闹开了。 他进了公安局的院子,碰见刚吃完早饭的江大伟。 江大伟顶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就过来给他汇报情况:“老大,今天早上设备科的余强斌说去昨天查封的地方看了,里面的东西一夜之间都被搬空了!” 霍庭本就凝着一张脸,现在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老大,你看这事儿整的。”江大伟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已经是性质十分恶劣的案件了,被封锁的赃物都有人敢偷,明目张胆的做对,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 霍庭扫了他一眼,他咂了咂嘴,掩饰自己的情绪,骂了句:“谁特么的这么大的胆子啊!!” 当事人余强斌哭丧着脸过来,他赶紧绷住了,咕哝道:“来了。” 余强斌又哭诉了一遍。 “本来是留我在那边看守的,下那么大的雨,西塔寺那块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那地窖里又阴暗没有个能下脚的地方,我就先回来了,想着雨小点儿再去,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肯定是余党!绝对是有余党的!看他还死不承认,这下都不用审理了!” 霍庭沉着脸说了句:“知道了。”先吩咐江大伟:“车上的沙袋你去处理,要是不够,再让人去下湾村拖一车,把麻袋准备上。霍国安会配合你。” “好嘞。”江大伟一口应下这个力气活,这才看见霍庭开回来的卡车上已经堆了大半车装着泥土的蛇皮袋,“下湾村我知道,老大放心。” 说完,他朝身后不远处的食堂吆喝了一嗓子,点了几个汉子的名字,几人不管手上端着的水杯和没有吃完的馒头,胡乱往嘴里一塞,然后又匆匆跳上车,卡车很快就出去了。 “霍局?”余强斌心中惴惴的。 霍庭揉了揉不停跳着的眼皮,说:“我先去看看文颉,问问他,你去准备车,叫上老罗,一会我们上西塔寺看看有没有线索。” ~ 沈华浓到市局的时候还不到十点钟。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就见一个穿着军绿色制服的中年妇女牵着昭昭过来了。 她赶紧迎上前去,没有走到跟前,面上的笑容都已经出来了。 “昭昭!” 昭昭本来正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一只手看,闻言抬起头,也笑了,“妈妈!” 董艳容松开牵着她的手,她就迈着小短腿往沈华浓这边跑,有点小幽怨:“妈妈,你没有来接我。” 沈华浓蹲下身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妈妈现在就来接你。” 昭昭伸手给她看:“妈妈给的糖,吃了一颗,姐姐不要。” 沈华浓听得一头雾水,董艳容主动帮她解惑:“昭昭说的姐姐是我的女儿晨晨,牙齿都掉了,就是吃糖给吃的,昭昭自己吃,也不能多吃,不然牙要豁了。” 她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牙齿:“所以昭昭一天最多只能吃一颗糖。” 昭昭好像真的牙齿缺口了一样,赶紧伸手捂住了嘴,手掌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我知道了,伯妈。” 沈华浓忍不住失笑,再次摸摸她的脑袋,“昭昭记住伯妈说的了吗?” 昭昭乖乖点头。 沈华浓站了起来,董艳容笑着说道:“晨晨正在换牙,两个小姑娘都臭美。” 然后才朝沈华浓伸出手,“我叫董艳容,我爱人跟霍庭是战友,现在我在公安局上班,跟他也是同事。” 沈华浓也伸手跟她握了握。 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不错,长相虽然十分普通,但是气质温和,看得出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从她跟昭昭的互动来看,她对昭昭很好,很有耐心。 “谢谢董姐,昭昭给你们添麻烦了。” “弟妹太客气了,昭昭很乖的,我家里就只有晨晨一个人,两个孩子也能做个伴,一点也不麻烦。” 摸不清楚对方对自己和霍庭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沈华浓也没有跟董艳容多说什么,道了谢就准备带孩子走人了。至于还人情什么的,不是有霍庭吗? “那我这就带昭昭走了,麻烦董姐跟霍庭说一声。昭昭跟伯妈再见。” “伯妈再见。”昭昭听话的摆手。 董艳容朝她们挥了挥手:“昭昭有空再来找你晨晨姐姐玩啊。” 昭昭点着小脑袋应了好。 沈华浓牵着昭昭刚转身准备过马路,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高嚷。 “走,你们几个,再叫上几个人,跟我走,快,我们去张公馆!” 张公馆是竟市的知名坐标,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正好马路上有几个人骑着自行车从面前经过,沈华浓在等待的间隙里回头看了眼。 跟着就听到有人遥呼:“赵队长,去张公馆干啥啊,那边几年都没有开过门了。” 那个被称作“赵队长”的年轻人此时已经到了公安局门口了,他往后看了眼,骂了句:“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随后又道:“你说你怎么那么蠢,动动脑袋想想啊,那么多东西大半夜的不见了,谁敢公然藏在家里啊,肯定得有个专门的地方存放啊,是不是?我们这竟市,能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除了这西塔斯,就只有张公馆了!我告诉你,张公馆有个地下室,我还去看过的!肯定就在那里!” 沈华浓马上就想到了昨晚上霍庭偷偷带回家的东西。 有几个公安看过来,她虽然偏开了视线,但是耳朵却依旧竖着,听后面的动静。 几人也居然完全没有遮着掩着。 “张公馆倒是有可能,赵队长厉害啊,我们咋就想不到呢,我叫上望才,得宝他们,喂,我说,你们几个倒是快点啊!” 气喘吁吁跑过来几个人也很快跟了上来。 一行人从沈华浓身边经过,其中一个问道:“赵队长,咱们出去要不要跟霍副局长说一声?” 赵队长嗤道:“跟他说做什么,这种前线冲锋的事我们去就行了,他还是老实待在屋里吧,还听说他多厉害,上过战场多么英勇铁血,嗬,英勇我倒是没看出来,面团一个我倒是看出来了,毫无作为。” 第81章咬人的狗不叫 这人一开口,沈华浓就想到了,这个所谓的赵队长,应该就是霍庭在公安局的最大对手赵黎明。 小说中,这赵黎明是一个十分讨人嫌的角色,出身好,有依仗,有点小聪明,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有点目中无人,最后也因此拖累了全家了。 在书中,他也是真的给霍庭添了很多麻烦,最严重的一次……也是巧了,就是跟张公馆有关系。 赵黎明查到了一段陈年旧事。 霍庭的爸爸曾经给张家独子张耀扬当过武师傅,霍庭跟张耀扬两人感情很好,后来张家离开竟市去了海外,因此赵黎明咬定霍庭有海外关系这一点,想要借题发挥搞针对。 不过,因为当初张家在竟市的口碑还不错,而且身在国外的张耀扬混的很不错,在重要关头,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居然回报乡里,给竟市人民政府捐赠了一笔丰厚的物资,作为爱国华侨受到上头的重视和表彰。 霍庭的这段危机才算有惊无险。 此时,赵黎明提起霍庭来满肚子都是气,声音也没有压着,哪怕遇见了熟脸董艳容,知道她跟霍庭关系不错,他也毫不在意,当着霍庭的面他也是这个态度。 倒是跟在赵黎明身后的有个小公安跟董艳容打了个招呼,认出昭昭是霍庭的闺女有点尴尬,另外几个人往沈华浓身上瞥了眼。 “队长,这件事局里说了不能往外说的……” “老子往外说了吗?没有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外人,他们知道个屁,哪知道我们说的什么。” 一行人匆匆而过。 依旧有抱怨声清晰的传来。 “昨天晚上那老头什么都不说,就是打着拖延时间让同伙转移的诡计,要依照我说的,抓回来就给他来点硬的直接问出来,就没有这糟心事了。他要当好人把钥匙揣走了,错过了最佳时机,我是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算谁的责任? 还不是老子帮他擦屁股,这么恶劣的事情,这是不把咱们当一回事,这次只是转移赃物,下次呢,那就更不好说了,我们是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的,现在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偷窃,说出去就有脸?今天也死压着不许逼问文颉,就他那样问,问几百年也问不出一个屁来,傻叉一个,老子把东西拉回来摔在他面前!狠狠的打文颉那个老家伙和霍庭的脸!” 起头谈到霍庭的那个公安尬笑了两声,他就是个职务低微的小公安,既不能得罪市公安局的二把手霍庭,也不敢跟赵黎明对着干。 他落后赵黎明两步,悄悄伸巴掌在自己嘴上拍了几下,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声音渐渐远去了,沈华浓盯着他们的背影看,昭昭被她牵着,这时摇摇她的胳膊:“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叔叔,好凶,总是骂人。” 小姑娘小声跟妈妈告状。 沈华浓收回视线,低头跟昭昭说:“妈妈也不喜欢他,以后昭昭再看见他,就赶紧走。” 心中却想着:凶巴巴的人坏得脸谱化,这样的人什么坏心眼都摆在面上了,反而不可怕,再加上没脑子,那就更没什么好怵的了。 反倒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像有的人,比如昭昭的爸爸,表面无害,等别人以为没有危险,他又突然扑过来咬下一口肉。 沈华浓敢以全部身家打赌,赵黎明去张公馆肯定是扑了一个空,能找到一片纸都算他有本事。 “弟妹,”董艳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沈华浓身边了,见沈华浓看过来,她正色道:“刚才那些人对霍庭有误会,他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作为的人。” 所以呢? 关我什么事! 沈华浓心中诧异得很。 转念想到自己还是霍庭媳妇的身份,又见董艳容这么煞有介事的跟她提霍庭,给霍庭正名,她也得表示了一下,十分郑重的道:“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贼喊捉贼的贼,监守自盗做下大案子的阴险面团。 董艳容又说:“你别误会了他就好。”她看看昭昭,犹豫了一下,才谨慎的道:“我是听说你跟霍庭的关系不太和睦?我是个外人,也不知道你们夫妻俩之间的内情,更没有立场去说什么,我只是想说,” “霍庭他呢,我很早就认识他了,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多了,回到家难免会有疏忽,他做得不好的,你该说就说,别闷着,他能听的,不是那种听不进人意见的人。 你们小夫妻俩的事情别影响到孩子,孩子虽然小,但是家里的氛围好不好,她都知道,你们吵架孩子也怕。看我,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让弟妹见笑了。” 沈华浓:…… 董艳容也没有再说什么:“那行,你带昭昭回去吧,我先进去了。” “再见。” ~ 沈华浓带着昭昭回到食堂。 端了个小板凳让她在后门口坐着,她就乖乖坐在那儿,不哭不闹,好奇的看看四周。 不时跟正坐在这边洗菜的高喜枝两人大眼瞪小眼,说几句孩子话。 有时候巴在门框上探着小脑袋看沈华浓忙碌,沈华浓抽空跟她说一句话,她就乐上好一阵子,或者干脆就蹲在地上数蚂蚁,十分的乖巧。 沈华浓不炒大锅菜,一小锅一小锅的出得抓点儿紧,十分的忙碌,有彭振华和李显军两个跃跃欲试的边观摩边打下手,沈华浓也不怕他们糟蹋东西,她把握全局,剩下的可劲的使唤他们俩,当然是有区别对待的。 不管是本来就想学做菜的彭振华,还是总是端着的李显军,都被使唤得满头大汗,却也没有撂担子不干。 三人难得的在炒菜一事上齐心协力,再加上时间分配合理,十一点半不到,所有的菜就都上桌了。 今天的病号菜窗口继续延续,上的正是阴米肚片汤,当菜也能当主食。普通饭菜这边,茄子被沈华浓做成了鱼香茄子,受欢迎的程度弥补了荤菜数量的不足。 第82章汽水包 沈华浓略站了一会,见不需要自己帮忙打饭,她就脱了白大褂,洗干净手脸,买了两个馒头,随后一手拿了自己带来的小篮子,一手牵着准备去刘霞她们宿舍了。 之前吴阳和李素梅过来买饭,就已经让她们捎话过去了,剩下的几个姑娘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来,全部都等着吃小灶。 宿舍沈华浓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找到地方,里面已经等了几个人了。 徐丽丽、张利君和端着饭磨磨蹭蹭吃了一小半的李素梅,“虽然都是你炒的,味道也不错,但是我还是想尝尝别的。” “刘霞今天要晚点儿,她中午轮班,我们吃完了才换她。”徐丽丽说着,笑了起来:“这会儿她估计正在挠墙呢吧。” “华浓,今天做什么呢?” “哟,这就是你女儿吧,是叫昭昭,对吧?昭昭,快过来,让姐姐看看!” 李素梅朝昭昭招手,昭昭抓着沈华浓的衣角,害羞又好奇的看着她们。 沈华浓鼓励的摸摸她的脑袋,再看看那边几个活泼的大姑娘,“昭昭都叫阿姨,这是素梅阿姨,这个是丽丽阿姨,这个是利君阿姨,昨天的糖就是阿姨们给的,去跟阿姨们玩一会儿,妈妈马上就做好午饭了。” 徐丽丽故意唱反调,道:“不行,昭昭就得喊我们姐姐,我们都喊华浓阿姨算了……” 屋里闹成一团,直到沈华浓将篮子里的东西提出来,众人才歇了,齐齐哄她去做饭,将昭昭揽到一边,逗她玩去了。 宿舍里有一个蜂窝炉子,得到沈华浓的消息,李素梅就找隔壁宿舍换了个燃煤将炉火烧上了,这时火已经起来了。 沈华浓将宿舍唯一的一口小铁锅架上,加上水,垫上箅子,找了个空碗,打散了一只鸡蛋给昭昭蒸鸡蛋羹。 然后趁着这段时间,将带来的面粉和拌好调味料的红薯粉丝都拿出来,打算做汽水包。 这是本省一种比较常见的小吃,现在竟市的国营饭店里面都有卖的,香辣红薯粉丝馅、重胡椒的香菇糯米馅汽水包是最传统最正宗的老江城口味。 沈华浓昨天没有买菜,晚上又偷了懒,没有配菜,糯米也没有提前泡着,今天就只能够做红薯粉一种馅料了。 面粉早就饧好了,略揉一揉,揪成大小一样的面剂子,压扁了往里面包上粉丝再捏紧,往桌面上略按一按,按成两面光滑就可以了。 包好后继续饧个几分钟,等蛋羹蒸熟,刷好锅,倒油,油量稍微足量点儿,不用等油温热起来,包子就可以下锅了,摆好后待包子略略起了底壳,再加水,水量刚刚漫过包子就行了。 沈华浓一气呵成,之后也不用一直盯着炉子和锅,去看看昭昭。 才十来分钟,小姑娘已经跟几个大姑娘说上话了,正在奶声奶气的夸妈妈做饭比大饭店的还好吃。 童言童语,宿舍里的气氛很好。 十分钟后,沈华浓将锅里水收得八成干的包子翻个面儿,加一层油继续煎一会,捏着锅上的柄手转个几圈,待两面煎至焦黄起壳时,今天的午饭重头戏就完成了。 包子出锅,锅里还剩下一层薄油,她将另一个鸡蛋打散,馒头切片在蛋液中裹了一圈,略煎一煎就是她今天的午餐了。 这边几个大姑娘和一个小姑娘愉快的用午餐,公安局那头气氛就没有这么好了。 因为昨夜失踪的赃物和证据,全局上下的气氛很紧张。 抛开大家对于文物的不同的态度这一点,局里所有人对于这个神秘的窃贼挑衅公安人员的举动,都是不服气的,只不过是愤怒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狂躁的人,恨不得马上揪出此贼,暴打一顿之后枪毙。看他还敢不敢偷走公安局查封的赃物! 比如赵黎明。 他满怀希望的去张公馆搜查,一无所获,怒气冲冲的回来,愤怒的冲过来要找文颉算账,重提刑讯的事,被霍庭拦下之后,单方面跟霍庭吵了一架之后摔门而去了。 为文物松口气的人,也暗暗的想要率先找到此贼的线索,这厮犯下如此重案,一旦被抓住,下场堪忧,他们能够帮着隐瞒一二,但是教训一顿还是很必要的。 比如霍庭。 他在审问了文颉之后,又去西塔寺走了一趟,可惜昨天夜里一场几乎持续了一夜的大雨将所有的线索都给冲没了,没有任何发现。 等他从西郊回来,再送走赵黎明之后,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倒是有同事记得给霍庭打了一份饭,只是他还没有倒进嘴里,又有事情赶上门了。 再忙完这些之后,都快吃下午饭了,他也没有了胃口,靠在椅子上揉揉发胀的脑袋,略缓了缓,就又出门去了。 这次依旧是叫上了全局最擅长侦查和经验丰富的老公安老罗,两人步行前往张公馆,一路走一路观察讨论,在张公馆附近的人家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无可疑线索。 说实话,霍庭听见文物被盗,他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公馆。 抛开有人胆大包天私自藏在家里这一点之外——这是很不现实的。 一来,东西数量多体积大,搬来搬去的动静不会小。 二来,人口住得比较稠密,想要不惊动左右太难了。 竟市并不算大,城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实在不多。 他一开始是从文颉的表情中判断他将部分文物藏在张公馆了,后来也怀疑过窃贼搬走的东西是不是也暂时存放到张公馆去了。 他故意用这个去试探文颉,从文颉脸上捕捉到了惊讶,显然这个老人并不知道内情甚至是意外的。 如果说东西已经被弄出城去了的话,仅仅靠人力搬运还不闹出大动静来,那就得用上车,而市里符合条件的人也十分少。 公务车外出在其所属单位都是有严格的登记的,这一点他们已经派人去各单位去核查去了,同时被核查的还有知道张公馆内部有地下室的人员。 霍庭和老罗两人沿着张公馆的外墙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倒是有不少被赵黎明带人来的时候留下的杂乱痕迹。 再次无功而返。 第83章嫌疑人 草草吃完晚饭,霍庭没有回宿舍,而是在办公室里对着两张核查名单沉思。 昨天夜里经过西塔寺出城的车辆和人员都在他手上的一张纸上了。 只有两人,一个是水利局的一个科长,是去省城采购物质的,车上除了他还有一个司机,一个办事员。 这个科长有个在革委会任职的妻子,平时打砸古董不老少,再看其平时的为人言辞,不是会保护文物的那种人。 另一个是去省里开会的市领导带了个秘书,坐的是小车,装不了多少东西。 两人都可以排除嫌疑。 另一张纸上是记录的知道张公馆有地下室的人员,这个就有点多了,可能还不全面。 参与建造张公馆的,以及以前在张公馆工作过的旧人就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就不在名单上。 而且他们大多回乡去了,时隔二十年短时间内也不好全部寻到,也不能排除有人告诉过别人,短时间里不太好核实。 除了这一部分人之外,张公馆的改建和重新利用工作也涉及到多个部门,除了文化局、市政,还有水利部门、建设局等等。 后者的名单已经在霍庭的手上了,但这张纸上出现的人员名单,绝大部分都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也有人证,除此,也有三个无人证,虽然没有人证,但他们都没有接触到车,也全部都排除了嫌疑。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呢? 霍庭闭了闭眼睛,眼皮依旧在跳着,他揉了揉,突然身体僵了一下。 的确是有纰漏。 他在这两张纸上都没有见到他自己的名字。 他昨晚上用过车,下湾村在市东郊,但也不能排除他没有去过西郊。而且,还知道张公馆有地下室,虽然他不曾参与张公馆改建的事,但是他八岁以前在张公馆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当年他和好友张耀扬,背着大人偷偷摸摸进了地下室探险…… 这段陈年旧事知道的人极少,所以统计信息的人才把他给漏掉了。 念头一起,他倏的坐直了。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对于自己做过了什么毫无印象! 霍庭的视线再次转向手肘内侧,一天过去,那儿的三个掐痕颜色更浅了点儿,已经只有浅浅的紫色了。 沈华浓,她昨天晚上真的跟他在一起的吧,如果是他,那女人会这么好不揭发他? 所以,他应该也可以排除嫌疑吧? 应该吧? 思绪正乱着,办公室门外有人敲门将他从一团杂乱里拉出来了。 他敛去思绪,沉声道:“进来吧。” 丁一收了平时的嬉皮笑脸,“霍局,窦局长打电话找你。” 霍庭起身出去。 电话那头,正在疗养院的窦济舟问他沈克勤的事情。 “上面说要调此人去寄生虫疾病研究中心,时间紧迫,催得紧,直接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是你跟他有私怨? 霍庭啊,我知道你的为人……要查社会关系的事情抓点儿紧吧……” 霍庭挂了电话回办公室,就将最为亲密的战友江大伟找来了。 “沈克勤发现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现在抗疟研究中心要他过去戴罪立功,我们负责在此之前,查清楚他的全部社会关系。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等河堤那边的解决了,就开始查吧, 重点放在他跟医院或是药厂的联系上,不用从他入手,就从公社卫生站,镇医院、市医院、市里的制药厂,凡事能够跟医药扯上关系的都查一遍,逐级扩大,有可疑事情不拘是不是跟沈克勤有关,都跟我汇报,别弄出动静来,私底下去查。” 江大伟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接了任务就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怀疑沈克勤有什么猫腻?” 霍庭没有提杀父仇人的事情,只道:“以我对沈克勤的了解,他能发现黄花蒿应当不是偶然,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也不会给他的宝贝女儿服用……” 沈克勤最可能做的是送沈华浓去医院,要知道沈克勤在医院的人脉关系很广,就算现在落魄了,给他面子的人也不是没有。 如果沈华浓真到了绝境,他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能够弄到药的可能性不低。而且上回沈华浓跟他打赌,也提到了制药的事情。 江大伟眼睛一亮:“我懂了,老大,你是说他极有可能跟某个制药部门有合作,提前确定了黄花蒿的药效?” 说着他又撇了一下嘴:“真有人这么大方也不贪图他的功劳啊,那应该不容易查到。” “也不能确定,先往这个方向去查吧,别弄出动静来。”霍庭又强调了一遍。 如果真的查到点什么,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将沈克勤弄到公安局来。 就算什么也查不到,他也会按照跟沈华浓赌约中说的,想个办法立个名目悄悄给沈克勤一个罪名,假造一次死刑,他倒要看看……沈克勤是不是真的那么威武不能屈。 但愿事情进展顺利吧。 诸事加身,霍庭忙得像个陀螺,别说回去下湾村了,他连安安稳稳吃顿饭都是奢侈。 比起他来,沈华浓就悠哉得多了。 这天下午方大庆就回来了,很迅速的就把她的人事关系转到了医院食堂,从这天开始,沈华浓就是能吃商品粮的半个城里人了,虽然还不是正式工,但是每个月也有二十三块五毛钱的工资,另外还有粮票、布票和工业券等城里人标配可以拿,如果转正,还可以涨到三十八块钱。 在工资水平上,沈华浓不如方大庆,但这点收入也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目前来说能够拿到这个价她是满意的。 马上就要有收入了,沈华浓也不管手上是不是只有一块多钱了,第一时间跟方大庆请了假,去找刘霞几个借了几张工业券去市供销社买了两件雨衣,一把黑洋布雨伞。 雨衣给爸爸和哥哥方便他们做事,除非下大雨雨伞不顶事,她再去找哥哥要雨衣穿,伞是她自用的,倒是有更漂亮的彩布伞,就连折叠伞都有,可惜这些依旧是她消费不起的存在,这三件就将她手上的钱花得精光了,最后雨胶鞋也没有买成。 好在已经是月底了,八月份的工资已经可以提前支取了,沈华浓虽然刚入职,但体制很人性化,考虑到这年头职工普遍不富裕,新入职人员不凑手也是常态,还是同意她支取了五块钱,沈华浓这才不至于过一个子儿都没有的日子。 这次她稍微悠着点儿花了,雨鞋计划往后推了推,钱是够了,但是票不好弄,还欠着债呢,得几个月才能还上票了。 第84章不藏私社交 在食堂炒菜的这份工作对沈华浓来说是没有太大难度的,只是病号饭需要多花点儿心思,虽然缺少珍贵食材,但普通的材料却是不缺的,尤其是这个季节,蔬菜瓜果跟别的时节相比已经很丰富了。 谁说病号饭、食补就一定得用贵重食材的? 普通食材一样能够食疗,比如南瓜、芝麻、红枣就是补血的好料,茄子、绿豆、冬瓜就能养胃消暑。随便用一种或者两种食材当主材料或是主配料,沈华浓都可以连续十天不重样。 就用南瓜为例吧,南瓜粥,南瓜面饼,南瓜米发糕,南瓜鸡蛋煎饼,南瓜丸子,南瓜煲和南瓜汤的品种就更多了,甜的咸的轮流来,一周都不带重复的。 食堂的病号饭窗口从沈华浓到来之后就再也不用关闭了,物美价廉,远比只有鸡蛋面条,红枣粥之类的病号饭丰富多了。 一开始,方大庆对此还有点儿担忧,怕别人瞧不上这些简单寻常的食材做出来的所谓病号饭,说他们瞎糊弄,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白担心了。 沈华浓在写着当日菜单的那块小黑板上,专门介绍了病号菜,从食材的处理、注意事项、食补功效到与之相克的食物内容十分详尽,还能趁机教教昭昭认一些简单的字,不至于太冷落自家的小公举。 这一波操作,硬是把南瓜,葫芦,红薯,玉米糁子,胡萝卜这些贫苦大众餐桌常见菜弄出了高逼格。 “我们吃的不是胡萝卜而是胡萝卜素,胡萝卜只是刚好有而已,胡萝卜素它可以维持眼睛和皮肤的健康,改善夜盲症、皮肤粗糙,我们吃的不是南瓜,而是南瓜里面的矿质和氨基酸,你这都不知道?” “说真的啊,我感觉吃了这几天氨基酸和矿质之后,身体真的好多了,你看我这里是不是滑了点了?” “书上说的,医生也都承认了,那还有假的啊,我回家自己照着小黑板上说的做了一次,还真的成了,简单得很,又好吃。” “以前不是南瓜葫芦不好吃,就是咱们不会弄。” “......” 这科普一出现就受到了医院上下各方的热烈欢迎,医院正门处有一块大黑板,每个星期都会出一期黑板报,从七月的这最后一周开始,对食堂每周的最佳病号菜科谱就成了黑板报的固定内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工作上,沈华浓马上就进入了状态,而且她不藏私,不止对大家的观摩不遮掩,反而主动讲述要领,教会别人之后,她自己也就更轻松了,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来琢磨点儿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菜式,不至于吃老本。 方大庆近来一心沉浸在学习之中,在食堂后厨这方天地里,这几天就是沈华浓在带节奏了,如何把握这界限,既不让人反感又能方便自己行事,她很有分寸。 作为投桃报李,食堂诸人也十分体谅她带着孩子来回十里地,允许她提前回家去。所以,从第四天开始,沈华浓都是做完午饭之后,再给方大庆讲述一下晚饭炒菜需要的注意事项,回答他准备的几个专业问题,再帮着做点儿准备工作,不到三点钟,就可以提前走了。 有方大庆挡在前面,就连一项看沈华浓不怎么顺眼加嘴贱的李显军都没有意见,至于被沈华浓刻意排斥的彭振华就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了,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跟她道歉,结束这种尴尬处境。 不管什么时候,偷奸耍滑的人都有,但上进的人还是要占大多数的,至少在医院食堂这里,有厨艺可以学习,大家都忙起来了,食堂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比以前要更加融洽了,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 活儿就那么多,别人多做了,沈华浓的自由时间就更充裕了,不仅完全可以继续给几个小护士做饭将一家人的伙食赚出来,在这之余,她还另外还找了点儿别的事——做冬瓜糖。 竟市这边从去年才引进冬瓜种植,别的地方有没有冬瓜糖沈华浓不清楚,不过在竟市,她这个算是头一份。 她认识在市供销社上班的刘信芳,本来是可以直接找刘信芳两人合作将东西卖出去的,闷声发财虽然好,但是买冬瓜多了,整天炒糖飘出去的甜味,被人发现了也是个麻烦。 为了那么点儿蝇头小利自己累成狗,还得跟人扯皮,实在是不太划算,打着跟村里人打好关系,少一些是非口角,利人利己的目的,沈华浓选择了最稳妥的那条路。 第一次做成冬瓜糖之后就舀了一大碗去找蒋红梅了,不管是哪个年代都不缺乏精明且有眼光的妇人,在蒋红梅的组织之下,红星公社里很快就聚起来一个冬瓜糖制作小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组成员都是跟蒋红梅差不多的精明利落的妇女,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省心得多,沈华浓很快就跟她们搭上了话,不管她们私心里如何想,至少表面上都跟她的关系融洽了很多。 公社委员会几经商议,也就是这些妇女的丈夫们就同意了以集体名义从社员家里收冬瓜,等熬好糖之后,再由村里或是公社出面,再以集体的名义,卖一部分到镇上的供销社,另一部分经过沈华浓牵桥搭线,再找刘信芳卖到市供销社。 小组所得的收入虽然属于公社集体创收,但是参与制糖的人也是算工分的,沈华浓当然也有工分了,但是得等到年底才可以凭工分分粮食分猪肉。 至于具体怎么记工分,计多少工分,那还得看沈华浓今天去市供销社能收到多少账,看冬瓜糖的销售情况如何。 如今距离第一批五十斤冬瓜糖送去市供销社已经有十天了,沈华浓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公社冬瓜糖制作小组组长蒋红梅的委任,蒋红梅迫不及待的让她去市供销社看看,顺便收账。 这天下午三点钟刚过,沈华浓就牵着昭昭从食堂后门出来了,天飘着小雨,母女二人手牵着手,共同打着一把大雨伞,优哉游哉的准备去市供销社,还没有走多远,就被气喘吁吁追赶上来的彭振华给叫住了。 “姐,姐,你等一等。” 彭振华已经被沈华浓晾了一周多了,倒也不是不跟他说话或是挤兑他,真算起来她对李显军的态度更差一些,说话也更不中听些。 她就是每每有学习和实践机会的时候,都有理有据的给彭振华分派去忙活别的事情,总之就是有本事叫别人挑不出错处来,但是叫当事人无比憋屈。 彭振华也想学做菜,想进步啊!有机会摆在眼前,谁乐意一辈子打杂呢?说个最现实的,厨房的大师傅,哪怕像沈华浓这样的临时工都比正式的勤杂工工资要高。 刚得罪沈华浓被抓到的那天,彭振华就想着向她道歉了,可硬是没有找到道歉的机会,今天他是实在按捺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说李显军那个处处现优越感的家伙了,就连洗碗的高喜枝大妈都比他有本事了,没本事赚什么钱!不被辞工都是万幸了! 见沈华浓出来,他跟方大庆告了个假也跟着出来了。 第85章熟悉的行事作风 现在沈华浓站定了,彭振华松了口气,也顾不得还有小昭昭在场了,一股脑的开始道歉了: “姐,我早就想跟你道歉了,那天是我不对,我就是突然被猪油蒙了心,就为了蹭口吃的,话说了一半,也没有提醒你,幸好你没有出错,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彭振华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真着急羞愧,脸都红了。 他已经决定了,要是沈华浓不肯原谅他,他就豁出去不要脸......跟她哭。 沈华浓没有马上作声。 昭昭则是仰着脑袋探究的看着他:“彭叔叔,你做错事啦?” 彭振华“嗯”了声,小心翼翼的瞅瞅沈华浓,跟昭昭说:“叔叔做了件傻事,让昭昭妈妈生气了,昭昭帮忙哄哄妈妈,原谅叔叔好不好?” 这几天他跟昭昭也熟了,昭昭挺喜欢这个好脾气、见人就笑的叔叔,摇了摇沈华浓的手臂。 沈华浓说:“妈妈没生气。” 昭昭又看向彭振华:“我妈妈说没生气。” 彭振华可不像昭昭这么天真好骗。 他不着痕迹的看看四周,前面路上空荡荡的,没人过来,食堂的后门虽然距离这里不远,但下着雨,声音是传不过去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看沈华浓,垂着脑袋,沉声道:“姐,我真的很抱歉,说出来你可能要笑话我,那天你说炒个番茄鸡蛋,不瞒你说,我是真的馋,以前方师傅炒这个菜的时候总会剩下点汤水,这些不能卖给别人吃,后厨里李显军他们也看不上,但是给我,我就能少花三分钱买个菜了。” “姐,我不瞒你,我家里条件不好,我爸早就不再了,我姆妈一个人拉扯我跟弟弟妹妹很不容易,现在我能出来做事了,她人也熬干了,今年还得了沙眼,之前还一直瞒着我,差点眼睛就瞎了,现在每天都要用药,大夫也说了这个病它就不能断了药, 我妹妹今年十五,眼瞅着也要说亲了,弟弟才十三岁,也干不了什么,一家子就指着我这点工钱了,别说白饭就菜汤了,姐,就连之前我每次拿回去说是喂猫的鱼泡和鱼鳞都是在家里煮煮就当一个汤了。” 说着,他苦涩的笑了笑,“姐,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教大家做个鱼鳞冻,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它还真能吃,这一阵子雨多鱼也多,家里也能多个菜。” “姐,是我有私心,故意不跟你说实话,你能原谅我这一回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耍心眼,医院食堂的勤杂工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现在还没有转正,姐,我是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姐,你帮帮我吧。” 说到这里他真的哭了,一直低着脑袋也没有抬头,就横臂抹泪。 昭昭捏着沈华浓的掌心,也快哭了,娇娇的喊:“妈妈......你不跟彭叔叔生气。” 沈华浓心下无声一叹,道:“行了,多大个人了,看着比我还老,也能说哭就哭,谁家里还没有点糟心事呢,有什么好哭的。” 彭振华垂着脑袋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胳膊重重的在眼睛上抹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笑说:“姐,你看着是没我大,人漂亮,心眼也好。” 说道歉就道歉,说哭就能哭,拍马屁也是张口就来,有缝就钻,能屈能伸,这种人...... 沈华浓看看彭振华,突然失笑。 管什么真心假意呢,沈华浓说:“好了,不跟你生气,你可别在我面前哭了,弄得像是我欺负你一样,前面有人过来了,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姐,不是你欺负我,”彭振华看看前面,赶紧又揉了揉眼睛,“你不生气就好,姐,你是原谅我了吧?” 沈华浓点点头。 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姐......” 沈华浓一看他神色就心知肚明,说:“你先回去吧,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起来你姐姐我比你还更穷,处境更糟心。” 彭振华这下是真的轻松了,“哎”了一声,低头跟昭昭说:“昭昭上来,叔叔背你走,今天叔叔也请假了,得送回家一趟,你们是去市供销社是吧,咱们还同一段路!” 昭昭摇摇头:“我自己走,妈妈牵我。” 彭振华笑道:“昭昭真懂事。”又跟沈华浓说,“今天我姆妈的药该用完了,一早我就买好了药,现在送回家去,我家就在涵江那边不远,我跟方师傅请了两个钟头的假,等会回来还能赶上上菜打饭。” 三人出了医院,一路上也免不得会闲聊几句,彭振华不想冷了跟沈华浓好不容易才重新缓和的关系,话还挺多的,沈华浓就随口问候了一下他母亲的病情,他就说开了。 “姐,你是不知道,眼科的龚医生说再晚一点我姆妈就该瞎了,是真的险得很,我们竟市这边没条件做手术,我也没有攒够钱送姆妈去大城市看看,也幸亏前年陆州市制药厂弄出来这种眼药,效果很不错,现在只能天天用药缓和着,听说有人用药用好了......” 沈华浓本来有点漫不经心,听到陆州市制药厂,目光忽的一动,道:“是个什么药,让我看看。” 彭振华从兜里摸出来一小瓶药水,包装很简陋,不过上面该有的信息都有。 药品名字是“沙眼壹号”,厂商是陆州市制药厂,附有地址,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沈华浓暗暗记了下来,又将药水递了回去。 在市供销社门口跟彭振华分开,她带着昭昭先进去找刘信芳。 刘信芳是管着零嘴进货情况的,这个钟点天又下着雨,供销社里没什么客人,比较清闲,她就在卖零嘴的柜台前跟售货员闲聊。 看见沈华浓走进来,她主动招呼起来,“华浓来了,今天是来收账的吧?早就等着你呢,我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这阵子因为冬瓜糖和沈华浓买食材的事情,两人的接触比较多,已经熟稔了,又有刘霞的推崇,再加上知道了冬瓜糖的事情始末,刘信芳每次看见沈华浓,都热情得很。 她还知道沈华浓自立自强的事情,其实也不仅是刘信芳,包括刘霞徐丽丽这几个小的,每次看昭昭都像她是没爸爸的孩子,只跟着这么可怜一个妈,怜惜她怜惜得不行。 第86章冬瓜糖的收益 “哟,小昭昭也过来了,快来快来,姑奶奶给你拿饼干吃,夹心的,里面有奶油,可甜可甜了。” 对于这个大方的年轻奶奶,昭昭也很喜欢,软乎乎的喊了声:“姑奶奶。” 沈华浓刚说让刘信芳别忙了,她们是吃了午饭过来的。 刘信芳已经手快的从柜台里拿了一包夹心饼干就手就给撕开了,跟售货员说了声先记在她账上,又 麻溜从包装袋里拿出一块饼干递给了昭昭:“昭昭吃,吃剩下的带回家去吃。” 昭昭看看沈华浓,见沈华浓点点头,她才接了过去,“谢谢姑奶奶。” 沈华浓嗔怪刘信芳破费。 刘信芳笑道:“别的我没有,但是这些饼干还是请得起昭昭吃的。我就是喜欢乖巧的娃娃,好歹昭昭喊我一声姑奶奶,昭昭要是想吃尽管来找姑奶奶,知道吗?” 刘信芳比沈华浓也就大了三岁,比刘霞大四岁半,她是刘霞的姑姑,昭昭可不是得喊姑奶奶了么。 每次听见这个称呼,沈华浓都在心里囧一下。 早知道不如就按照徐丽丽几个的,让她们喊自己阿姨得了,她在刘信芳面前还能自称个妹子,现在生生矮了一辈。 偏偏刘信芳好像特别喜欢这个自称,每次昭昭来,她都要自称个过瘾。 等寒暄过后,刘信芳拉着沈华浓去她办公室。 “那五十斤冬瓜糖早已经都卖光了,售货员说了今天还有好些人来问呢,你们公社有多少存货?这次给我们送一百斤吧,你现在也在市里,随时过来,我看情况再给你定下一批的。” “两毛五一斤,这次五十斤一共是七块五,票是二十五斤,一斤糖票两斤冬瓜糖,钱和票给你收着,帐都能对得上吧。” “对了,华浓啊,我还给你说个事,我们家老周不是在饼干厂上班嘛,上次你送给我尝的那包冬瓜糖,他也吃了,还问我来着,说他们厂里打算放点冬瓜糖在芝麻饼里,过阵子中秋节,做月饼也能加点儿,你们派个人过去谈谈送货的事,怎么着也比冰糖便宜,而且味道也一点不差。” 这倒是真的,白糖是一斤五毛,红糖一斤六毛五,都快赶上猪肉价钱了,光有钱还不行,还得要糖票,冰糖虽然便宜点儿也要三毛八分钱一斤,冬瓜糖的口味不错,价格还便宜,两毛五一斤比较起来可不是便宜多了么,光是甜甜嘴冬瓜糖比冰糖那些不差什么。 冬瓜糖的价格虽然低,但其中冬瓜和白糖的比例三比一,刨掉成本,这个价钱公社也是能有赚头的。 “你看要不让你们公社派人出去跑一跑,都上点儿心,没准能把冬瓜糖多销一些出去,也能多给你记几个工分,日子好过点,也省的柴米油盐都得买。远的不说了,就咱们这市里还有好些乡镇,有些人还打听来着……” 沈华浓也想过这事,都交出去了就没有再大包大揽的,只跟蒋红梅说了声。 蒋红梅说再琢磨着,她也就不过问了,现在刘信芳主动提起来,也是为她好,她再次跟刘信芳道谢,打算回头再催催蒋红梅。 刘信芳往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就你礼多。好了,不说这个,上次你跟我说汽水包的做法,我回去做了,开锅的时候倒是一个个膨得老大,过会就都瘪下去了,你给我分析分析这是哪里出错了?” “你做好了还得饧一会……” 在供销社耗了半个钟头,沈华浓托付刘信芳看着昭昭,她则借了供销社的电话,往陆州市制药厂那边打了过去,是特意打听了邓培林,这次总算是打听出来了,可巧了,沙眼壹号就是邓培林的手笔。 现在的电话座机除了个别特殊单位之外,基本都是没有来电显示的,沈华浓也不怕被拆穿,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又是打着交流学习的名号,那边接电话的人特别热情,又用参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将沙眼壹号和邓培林都给吹捧了一翻。 “......这个药出来已经有大半年了,口碑特别好,很多患者都是用这个药治好了沙眼,可以说是沙眼患者的福音,感谢信和锦旗我们都不知道收到多少了。” “我们厂的特聘技术员邓培林你们也听过他是吧,对对对,他不是什么老专家老学者,还没有参加过国内的技术交流会,但是年轻人很有实力,他家祖上是中医,自幼就上进跟着父亲学习医理,高中毕业之后是可以进厂的,但是他放弃了,主动响应国家的号召,留在乡下做了一名一边务农一边行医的赤脚医生。” “在乡下也没有放弃提升自我,这不中西医结合弄出来了沙眼壹号。现在很多技术员都想跟邓技术员交流,不过这个就得跟你们说声抱歉了,邓技术员跟我们田总负责一样都比较谦逊,只一心埋头研究技术,一般是不参与这些的,成品都出来了,你们要研究可以随时拿回去研究,参观我们药厂没问题,找他们就算了......” 所以,他就靠着自身的思想觉悟就悟出了科学,是这样吗! 还中西医结合,沈华浓捏着电话笑得凉凉的。 邓培林她还真就知道。 小伙子是红星公社的赤脚医生,就住在上湾村。 红星公社里但凡跟医护扯得上点儿关系的人,都属于她的观察对象,她就想知道爸爸和哥哥究竟是跟谁一起制药,还盘算着提前将这个会落井下石的家伙给揪出来,将爸爸和哥哥制药这件事给抹平了,免得以后再让人再掀出来闹事。当然最简单直接的就是问他们,但他俩都不肯说,只让她少操心。 直接问问不出什么来,沈华浓自有办法。 她就先从下湾村及周边入手,乡村医护人员并不多,打听起来不费什么事,赤脚医生邓培林很快就走进了她的视野。 沈华浓试探过,爸爸和哥哥都对此人的印象极好,原因是他们受过此人的恩惠。 这件事他俩倒是没有瞒着她,她一问起来,就都全部告诉她了,其实原主也依稀有点儿印象,只是当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心躲避现实,心里兵荒马乱的,对很多细节不清楚。 第87章赤脚医生邓培林 还是沈家刚到下湾村的时候,一个重度休克的老人没有去医院,而是第一时间被送到沈克勤面前,那时沈克勤也没有犹豫就给人做了心肺复苏。后来老人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却因为心肺复苏肋骨骨折了,老人的家属就在沈克勤这里闹。 心肺复苏造成肋骨骨折这种事情甚至都算不上医疗事故,沈华浓以前的外公和妈妈没少住院,她还真就知道这个,总不能因为怕骨折不急救看人死吧? 可无知的人是很可怕的,不管沈克勤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他们只认定是沈克勤给人按骨折了,根本不相信这按几下就救了一条命,在拉扯扭打过程中,这些愚昧且愤怒的人弄断了沈克勤的手,还要他偿还全部医药治疗和误工的费用。 沈家当时一穷二白,又是坏分子外来户,赔不起也躲不了,还是邓培林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他是高中生又是个大夫,邓家在上湾村也是枝繁叶茂,在红星公社说话颇有分量,他出面主动帮着垫付了医疗费用,就解决了这一起纠纷。 听着爸爸和哥哥一嘴的感激,沈华浓在心里呵呵了声,这两个傻白瞎。 怎么不想想病人为啥会不直接去医院,而是跑到一个坏分子面前来求治病?最不济也得先去乡下赤脚医生那里看病啊。 她承认爸爸有名气,可再有名气,在这穷乡僻壤如果不是医疗体系的谁能知道? 怎么这么巧这个邓培林就蹲在边上看热闹,二话不说不怕他们连累的就给帮着还了钱? 然后沈华浓就将邓培林当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最近因为冬瓜糖的缘故,她跟红星公社里的妇女关系近了点儿,才又打听到这个好小伙子除了在村里当赤脚医生之外,还在陆州市制药厂挂职当技术员,平时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村里,甚少去上班,听说也就偶尔过去开开会,指导指导工作,但是每个月就有技术员的工资可以拿。 邓培林自己能干挣钱多,家里成分好,父母还能干活能出力无拖累,听说他本人脾气也好,温和,口碑佳,是十里八乡数得上号的“钻石王老五”。 沈华浓打听邓培林做的什么药却打听不出什么来,只听村里的妇女说他现在在村里给人开的红蓝药水就是他自己买材料回来做的,比以前他爸爸从卫生院领回来卖得还便宜一些,效果一样一样的,就是用来照顾乡邻的。 这就得再说一说邓培林的家里情况了,陆州市制药厂那边说邓培林是祖传的医术,其实也就是他爷爷曾经在药铺子里当过几年学徒,以前给人把脉开几个简单的中药方子,到他爸爸就只学会了简单的包扎手段,再就是给人开个卫生所买来的红蓝药水,撞伤扭伤磕了碰了,都是红蓝药水,搞不定就是建议病人去卫生所。 到邓培林的时候,运气比较好,他一毕业就正好赶上国家大力改善乡下医疗卫生条件,鼓励培养乡村赤脚医生,公社里就培养邓培林了,因为他读过高中懂文化,还给他弄了个进修的名额,让他跟省内的赤脚医生一起去省城医院学习了半年。 学成归来之后,镇卫生院就给他颁发了许可证,还给配备了个听诊器、温度计,定期送点儿最普通的退烧药,咳嗽灵之类的,算是镇卫生院的编外人员。 然后邓培林的人生就突然开了挂,学习半年会制作红蓝药水了,弄出沙眼壹号还被陆州市医院看上吸纳为研究员了。 一个高中毕业只学习了半年的年轻人,他凭什么? 沈华浓从不否认世界上存在天才,但就算是天才那也得跟可能擅长的领域有接触,也得深入的学习不是? 邓培林一个从未学习过西医的人,就半年在医院的经历就能够却做出对付沙眼的抗生素,可能吗?没点猫腻谁信? 反正沈华浓不信,她觉得除非这个邓培林是跟自己一样是在别的世界里学习过,又或者就是有什么小村医的玄幻神秘的际遇,如果都不是,那么,直觉告诉她,这次可能就是遇到了一个资深婊哥了。 前者得回去找机会试试,说起来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过邓培林的面,如果确定就是此人,就是后者,那他等着被剥下那层皮吧。 沈华浓暗暗摩拳擦掌。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滔滔不绝的夸赞邓培林呢,沈华浓不想浪费电话费听这些虚假的溢美之词,匆匆打断对方的话之后,就挂了电话。 看看通话时间,往电话座机下压了五毛钱作话费,又在座机前站了会儿,思量片刻后才出来了。 给刘信芳说了声,就准备带着昭昭回了,要不是怕耽误沈华浓娘俩回家,刘信芳还想拉着她聊天不让人走。 从供销社出来,沈华浓打算带着昭昭去陵口渡坐船回家的。 交际范围变大了,她现在也弄清楚了轮船的时间,逢九就有船从陆州市过来到竟市,走的就是南支河,会路过下湾村。一半送货一半载客,就算是客源不足也不担心跑空船,是以发船的时间还是很稳定的。 去渡口要路过市公安局,刚到公安局门口,昭昭就走不动路了,眼巴巴的看着沈华浓,还摇晃着她的胳膊:“妈妈,我想爸爸了,好多天没见他了。” 沈华浓看看小家伙,心里微微一叹,以后离婚了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想这个还早,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有时间,那妈妈先带昭昭去见爸爸。” 下午五点钟的返程船,这会儿时间还比较充裕。 昭昭高兴的笑了,拉着沈华浓就往公安局大门走:“妈妈,这边走,我知道!我知道!” 路过哨岗亭,她还冲里面的人挥手打招呼:“小张叔叔好!”不等人问,又主动汇报来意:“我跟妈妈过来找爸爸。” 站岗的小战士垂眸肃容,只嘴角翘了一下,贴在裤管侧的手,小幅度的往后方挥了挥,示意她们进去。 昭昭嘿嘿笑了几声,“知道了,小张叔叔再见。” 都说了再见了,又拉着沈华浓凑近了些,道:“小张叔叔,你还没有见过我妈妈吧,这就是我妈妈。” 小战士看眼沈华浓,突然右腿一抬又啪的踏地上,中气十足的喊了声:“嫂子好!” 如此郑重,将沈华浓吓了一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了声:“小同志辛苦了”算是打招呼,就随着昭昭进了哨岗后的大门。 第88章再去公安局 在值班房登记过后,沈华浓第一次踏进了公安局的院子。 跟在外面看见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正中是旗台,三层办公大楼,右手边靠墙是一个带顶子的车棚,停着两辆卡车,两辆黑色小轿车和一排自行车。 车棚边上也有一排平房,屋顶的烟囱正往外冒着烟,应该是食堂。 左手边有一小块草地,立着单杠、双杆,四个乒乓球台子,还有两个沙坑。 天下着小雨,在院子里活动的人并不多,沈华浓四下打量,也就左边的小草地上有四个人和一条狼狗。 其中一人往远处扔了一块黑色的圆饼状物,那狼狗飞奔过去拿嘴咬住带回去。 看样子,这是在驯狗? “妈妈,爸爸的办公室我知道。”昭昭拉着沈华浓正要进大楼。 这时,方才驯狗的人朝着这边招手,隔得老远,就开始喊了:“昭昭!昭昭!” 昭昭停下来,狐疑的看向那边,认出此人了,顿时眼睛都亮了,“妈妈,是大伟叔叔!” “大伟叔叔!” 江大伟朝这边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又将手心里捏着的一根骨头朝身后晃了晃,低声喊:“赛虎,跟上!” 那条大狼狗也咻的窜了过来,江大伟蹲下身揉了揉狗头,将骨头摆在它面前指了指,又往沈华浓那边指了指,然后又在狗脑袋上撸了一把,不怀好意的小声说了句:“去吧。事成之后给你奖励!” 赛虎看看江大伟手上的骨头,一动不动。 一人一狗对峙了两秒钟,江大伟怕被沈华浓看出破绽露馅,无奈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用纸包着的肉饼,“这样总可以了吧?” 赛虎凑过来在他手心里闻了闻,然后一口吞下这块儿饼,也不管江大伟就往前跑了过去。 江大伟将纸包塞进口袋里,嘟哝道:“狗子都特么成精了。” 身后的俩同事见状,其中一个低声警告他:“大伟,你别胡闹!” 江大伟头也不回:“指导员,我有分寸,不会胡闹的!” 说完又继续往这边小跑着过来,没凑近就开始跟昭昭说话了:“昭昭今天怎么有空来玩啊,想大伟叔叔了没有?” 沈华浓松开昭昭,“去吧!” 小丫头冲着江大伟迈开小短腿跑,兴奋得直挥手:“妈妈带我来看爸爸,想叔叔!” 江大伟闻言则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沈华浓。 刚才他就已经猜到是沈华浓了,这个资本家的小姐,将老大折磨得那么惨,他也不把她怎么样,就吓唬吓唬人吧,也算是帮老大出一口恶气。 此时,沈华浓心里也已经有了此人的资料—— 江大伟,男,二十四岁,已婚,霍庭的老战友,陆柏薇和霍庭两人感情上的主要助攻,也是霍庭身边最讨厌自己的人了,哪怕他们并未见过面,霍庭也不是一个喜欢跟人诉苦和八卦的人。 所以,这个江大伟,他纯粹是只凭着一点儿蛛丝马迹和脑补就对自己开始厌恶了。 这是一个感性大过理性,行动比脑子快,【容易冲动=心智不足=蠢】的选手。 沈华浓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进公安局的这个大门的时候,她就料到了会碰见几个讨厌自己的人,没准儿还会被找找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付这种人…… 不是她瞧不起他,他要是敢让那条狗做点什么,她一定让他怎么做的怎么吃下去! 她倒是不相信江大伟敢让狗咬她,多半也就是吓唬一下,想看她出丑吧? 沈华浓看着江大伟跑近,再看看朝着自己奔过来的大狼狗,被刘海遮了一半的眼底流光闪烁,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篮子整理了一下。 江大伟已经站在五步外了,一边伸手牵过昭昭抱了起来,亲昵的说话,一边分心瞅沈华浓这边。 “大伟叔叔,我爸爸在吗?” “在呢!” 而那条狼狗已经到了沈华浓身边了,它一边张着嘴,吐着舌头哈哈出气,一边摇晃着尾巴目光有神的盯着沈华浓转圈圈,只要头稍稍一动就能给她一口。 沈华浓不讨厌狗子,可以说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挺喜欢的,只要它们不发疯不胡乱咬人,她都相信自己都可以跟它们相处得很和谐。 她这两天就琢磨着,去冬瓜糖制作组的胡美丽家里抱一只刚出生的狗崽儿,看家防着有人再摸到她天井里或是屋里去,也能给昭昭做个伴。 现在她把江大伟猜的透透的,自然是一点也不怕这狗的,警犬嘛,肯定比别的狗要稍微机灵点儿,应该不会胡乱咬人的。 她十分放松的看着这条都到大腿的狼狗,刚开始还能感觉这狗目放凶光,等它围着自己绕了两圈之后,她就没有察觉到恶意了,反而…… 大狼狗突然嗷呜一声,垂着脑袋在沈华浓腿上蹭了一下。 江大伟以为狗狗听错了自己的指令要咬人,顿时吓得不轻。 吓唬一下不要紧,但要是真的咬人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抱着昭昭往这边快走两步,急忙呵道:“赛虎!回来!” 赛虎的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见了指令的,但是并没有听江大伟的话,眼神也不带给他一个的,不仅不退,反而突然往前一扑,两后腿跳着,将前肢搭在沈华浓身上,扒她,歪着脑袋一直往沈华浓手上的篮子里看。 沈华浓看看自己的篮子,不动。 赛虎低声呜呜叫着,看看篮子,再看看沈华浓,见沈华浓不动,还伸着爪子扒她一下,再对着篮子呜呜叫。 沈华浓将篮子举高了些,问赛虎:“要这个?” 赛虎哈着气,哈喇子都要滴下来了,尾巴也摇晃得更加欢了,脑袋又在沈华浓身上蹭了一下。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赛虎一脸享受的看着她。 沈华浓这才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块饼,这是她今天特意买了食堂剩下的食材做的。 除了一把面,几块肉筋碎,一勺骨头汤花了八分钱,其余都是食堂用不上的食材——两根鸡架子骨被她锤成了碎末子,加上两把麦麸,一根玉米脱粒后的棒子磨成的粉,一个白菜帮子剁碎后,掺在一起做成的狗饼。 她打算拿去给胡美丽家的母狗吃的,抱人家的崽儿,肯定是要讨好讨好的,也给刚生产过的狗补充一下营养。 现在先便宜了这条狼狗了。 第89章特制狗粮的魅力 巴掌大的一块饼,赛虎三两口就咬碎吞下了,之后继续摇着尾巴看着沈华浓,意图很明确。 沈华浓又拿了一块出来,摸摸它的脑袋,道:“吃了这块就不能再给你了,剩下的是给狗妈妈吃的。” 赛虎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它挺乐呵的又吃完了一块,继续冲着沈华浓摇头摆尾。 这次沈华浓可没有再满足它的愿望,坚定的摇了摇头。 见沈华浓是真的铁了心,赛虎不惦记篮子里的饼子了,但是依旧赖在她身边不走。 江大伟先是被吓得出了一身汗,现在看到赛虎的表现之后,目瞪口呆了一瞬,然后就对这条公安局引以为傲的警犬失望了。 心里骂着,“总算知道狗腿子这个词的来历了!还真形象!” “你麻痹还是那条高冷的狗子吗?说好的不能吃来历不明的狗粮呢!” 为了帮公安局里的警犬维持它的形象,也为了在沈华浓面前挽回面子,江大伟又唤道:“赛虎,过来!” 狗子依旧不看它。 倒是昭昭好奇的看看狗,再看看江大伟,然后骄傲的宣布事实:“叔叔,赛斧它更喜欢我妈妈!妈妈我也想跟它玩!”小姑娘其他时候将“f”“h”分得听清楚的,就是赛虎叫起来有点像赛斧。 “妈妈我来喂!” 说着就挣脱江大伟的怀抱,一溜烟跑过来,沈华浓看小姑娘跟大狼狗也高不了多少,还是递给了她一块肉饼。 昭昭兴奋的自己喂狗,一点也不怕:“赛斧,过来吃!” 沈华浓站在她背后半弯着腰护着,赛虎过来吃肉饼的时候,昭昭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一动不动,等最后剩下一小半,赛虎一叼,她赶紧撒手了,然后把手背到背后,往后退:“没有了。” 沈华浓把她抱了起来,说:“回去我们抱一只小狗回来,昭昭自己养一只乖点儿的小狗。” 昭昭还兴奋着呢,当众表达自己的宏愿:“好,那我要自己选,喂的比赛斧还要大还要高!” “好,那就让昭昭喂得比赛斧还大!”沈华浓一边说一边笑着膝盖推了推乖巧的狗子。 江大伟黑脸:“赛虎!赛虎!赛虎!” 赛虎这次倒是看他了,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之后,又转回去继续讨好刚喂了它两块饼、还提着一篮子饼的沈华浓,早就将江大伟给它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大伟好气啊!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饼,朝着赛虎的方向伸出去:“赛虎,过来!” 他是铁了心要跟沈华浓争这一口气了,见蠢狗依旧不肯过来,还主动把纸包打开,将肉饼给撕成了两半,让肉香味更容易散出去。甚至面上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赛虎!” 果然,这一招对赛虎有效,狗鼻子动了动之后,它就看向了江大伟手上的饼。 江大伟心中一松,笑道:“来,赛虎,这块肉饼是你的,你过来了就是你的!嗯,过来!” 赛虎定了定,在江大伟期盼的注视下,又转了回去,继续盯着沈华浓邀功取宠。 江大伟不甘心的将一半的肉饼朝赛虎扔了过去,饼子就落在赛虎脚边,它低头看一眼,然后,不予理会,朝沈华浓哈得更欢了。 江大伟以及他身后发现这边的动静跟过来的两个老公安,尴尬的站在边上,觉得丢人极了。 这肯定是一只假警犬! 以前喂它的肉骨头真的是喂了狗了! 沈华浓捏了捏赛虎的脖子,拍拍它的脑袋,朝江大伟那边努努嘴,带着淡淡的挑衅:“去训练吧,好孩子!” 然后朝着江大伟三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并没有跟他们说话。 这三人也没有开口,江大伟是正郁闷的看着对沈华浓恋恋不舍的狗子。 另外两个是知道江大伟一开始是准备吓唬沈华浓的,现在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不能揭穿江大伟丢人民公安的脸,也不知道沈华浓看出来了没有,两人都不太好意思看她。 沈华浓走向正盯着赛虎看得不眨眼的昭昭:“走,去看你爸爸。” 昭昭仰着小脑袋看沈华浓:“妈妈,赛斧喜欢吃你做的饼。” 沈华浓点点头:“是啊,不过不能再给他吃了,这些是给大黄留的。”一边又弯腰拍拍跟上来的赛虎,“回去训练。” 赛虎还想跟,被它的训练员郭学东一把按住了。 母女二人顺利进了办公大楼,边走边说话。 “妈妈今天我们回家就抱大黄的小狗狗回家!” “走吧,看完你爸爸,我们就去抱一只小狗回去。” “好!” “妈妈,爸爸在楼上……” 沈华浓娘俩的说话声渐渐小了,听不见了。 郭学东问江大伟:“那是霍庭的爱人?” 江大伟看看被他按着还望着办公楼的狗子,气得不行,一边帮着郭学东往狗脖子上套绳子,一边闷闷的道:“是。” 沈华浓已经上了三楼。 昭昭拉着她停在最头上的那件办公室门口了,刚敲了一下门,就赶紧躲到沈华浓背后抱着她的腿拉着她的上衣遮住自己的小脸。 沈华浓低头看她,小姑娘就透过一点小缝隙盯着门口笑。 沈华浓失笑,那就由她吧! 她正准备再敲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霍庭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沈华浓身后的女儿。 他是迎合昭昭玩游戏,假装没瞧见昭昭,至于沈华浓,他就把她当一根细弱点的柱子,自动屏蔽,小声问道:“昭昭呢?昭昭没来看我啊,那我关门好了。” 昭昭马上从沈华浓背后蹦出来,“爸爸,爸爸,我来了!” 霍庭一把抱起宝贝女儿,父女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 他没有邀请沈华浓进去,沈华浓也不会自讨没趣,将昭昭送到了,说了句让她先跟爸爸玩,她出去卖点东西,等会再来接她,也不搭理霍庭,就径自下楼去了。 霍庭看着女人一走微扭的背影,目光定了定,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昨天他又一次接到老局长窦济舟的电话,老局长心宽,以前去疗养极少会谈工作,这阵子因为事多,已经算是特别频繁了,问过文颉的事情,得知人已经完好的送到农场去了,老局长就放心了。 “那就好,那些丢失的文物再慢慢找吧,你也别太上火,别牵扯太多人......”嘱咐了一阵,突然画风一转,说:“霍庭啊,你嫂子说家里收到一封举报信,我不在家,就让她给看了,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你包庇乡里,滥用职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0章一言难尽的妻子 霍庭当时对于被举报一事是毫不在意的,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他自认在公务上是绝对无愧于心的,违法乱纪的事情从未做过,不怕被人举报,只要对方有证据! 【沈华浓画外音:呵呵你一脸!】 接着老局长就又说了:“信里面写的很清楚,说是你的邻居在医院打着你的名义插队,争抢和浪费医疗资源,上面还提到了市医院的医生护士的名字,说是都可以作证,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为人,但是…… 你去查清楚,这件事得给个交代,不能让群众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印象,还有局里这边,我收到信了,难保别人没收到,查清楚之后,你给开个会澄清一下。 别不耐烦做这些事,也别想着清者自清,还是说清楚的好,眼下解释清楚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免得有人日后揪着这一点不放,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局长苦口婆心的挂了电话,霍庭心里琢磨着举报的内容大约是真的,事情说的有板有眼,人证都有好几个,不像是瞎编的。 他已经猜到了大半了,肯定是霍选平在医院用他的名号了,至于举报信谁写的,霍庭没有其他消息还猜不出来。 他是当事人,自己去查也不合适,于是直接说了人物时间地点,让两个公安去市人民医院核实。 这件事还没有过去多久,加上当时给大家的印象很深刻,要查清楚也很容易,很快负责核实的同事就带回来了医生、病人、护士好多个人的笔录。 除了不清楚沈华浓私底下故意还剩下最后一支药的信息透露出去这一环,其他的,几乎霍麻子、沈华浓等人说了什么,这笔录中都给拼凑出来了。 拖黄花蒿的福,大家对沈华浓的印象很是深刻。 霍庭看着笔录中“沈华浓帮霍志高的爷爷作证”以及后面她说的那一窜话,隐约觉得找到了事情的源头。 霍选平是罪魁祸首不假,但霍庭觉得沈华浓怎么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救命的药被别人抢走?她这伶牙俐齿心机女......不定暗地里还做了什么呢! 坑他的是妻子和同族人,不同的只在于一个肯定是故意的,另一个应该是真的蠢且不自知,这两人真是要将他往死里逼。事已至此,霍庭除了心疼自个儿,赶紧收拾这边的烂摊子,还能怎么办? 举报人有谱了,别人匿名就是不想被他发现,他也无须给个无名交代什么,重点是放在医院和公安局这边。 该解释的解释,该道歉的得道歉,霍选平那边肯定会配合他解释,医院那边相对还好解决点儿,反倒是同事这边,也不是他解释了就有人信......反正就是个烂摊子。 现在他作为苦主还没有说什么,沈华浓还先甩脸子了! 外面下着雨,她爱去哪去哪。 霍庭关上门,虽然忙,但挤出点时间跟女儿说会儿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过了半个钟头,突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郭学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也听得挺清楚:“弟妹,你怎么样?江大伟,你干什么呢,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做的这也叫人事!你等着……” 听起来这个老好人是生气了。 霍庭皱了皱眉头,抱着昭昭走到窗边。 透过窗户往下看,就见草地那边围着几个人,隔得虽然有些远,但看身形还是能够判断出谁是谁,最醒目的就是沈华浓了,她跌坐在地上。 霍庭一看这架势就想起上一次她假摔坑自己的事情,现在她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这是公安局,可不是在村里,由得她胡闹! 沈华浓可不认为自己在闹。 这次还真不是她主动挑事,她也是真的摔在地上了,现在之所以不起来,就是被动在应战而已。 草地上虽然看不见明水,但天还下着小雨呢,也是十分潮湿,刚摔下来的时候“噗叽”一声水响,沈华浓这会儿裤子都已经全部打湿了。 这种情况,当着几个大男人的面肯定是不好站起来的。 不过,除了这点儿尴尬,倒是并没有摔疼。 沈华浓一脸好像摔断了尾椎骨一样的痛苦表情,都是装出来吓唬江大伟的,谁让他突然挥了下手推了她一下?反正她的裤子都已经湿了,必须也要让江大伟也尝尝教训。 “弟妹?你还能站起来吗?”指导员郭学东教训过江大伟之后,就过来安抚沈华浓了。 沈华浓垂着脑袋说:“不好意思啊,老同志,我恐怕不能马上站起来。” 郭学东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狠狠的瞪了眼江大伟。 江大伟发现自己闹大了点,心里也有些没底,他这会倒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了,这么做的确是又幼稚又显得无理取闹,刚刚被郭学东给教训了一顿也没有敢吭声反驳。 现在磨蹭着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沈华浓道歉,就听沈华浓说站不起来了。 他就觉得太夸张了,怎么就站不起来了? 他撇开刚升起来的一点儿歉疚,小声为自己辩解:“指导员,我是真的没有用太大力气,就是看她又乱拿东西喂赛虎,一时心急才挥了一下胳膊,谁知道人就倒了……” 沈华浓抬眼看看他,一脸诚恳的戳穿他:“不好意思啊,这位公安同志,我也不知道原来是不能给赛虎喂吃的,之前赛虎吃了三块饼也没有见你阻拦,我就认为是可以的,刚刚它又要,可怜巴巴的,我就忍不住喂它了, 没想到好心办坏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我没有摔得怎么样,我再坐一会缓一缓,应该就能站起来了,你别担心,这不是你的责任,怪我自己没有站稳,你先去忙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边的狗子已经吃完了被江大伟一挥手扫落在地上的那块肉饼,甩着舌头继续一脸垂涎的看着沈华浓旁边的篮子,见沈华浓坐在地上还跑过来拿脑袋拱拱她的肩膀,一副无节操狗腿子的样子。 沈华浓偏偏还不搭理蠢狗,一副想摸又顾忌江大伟的话,不能摸的纠结样。 赛虎不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爽朝江大伟吠了两声。 江大伟觉得要不是看在平时的交情,没准它还会冲过来咬自己啊。脸都被自己平时讨好的狗子给打烂了,啪啪疼。 第91章非常大度的嫂子 沈华浓又转向了郭学东,自责得想哭:“这位老同志,你别误会了,都怪我,怪我没事瞎招惹狗子,自己还不站稳,正好地面又滑,这位同志只是正好挥了挥手,你别误会了。” 嗯,怪我,怪我,都怪我!我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白莲花爱世人。 所以不用你忏悔,我先忏悔了,我错了,我活该,行不行? 被安慰和撇开责任的江大伟一脸懵逼,莫名觉得更加心塞了。 如此一来,越发衬托得他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连个女人都不如,还推脱责任,仗势欺人。看沈华浓这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了他媳妇和儿子。 儿子在某次摔倒之后,媳妇说怪地滑,还用力跺了跺脚下的地面以示惩罚它......也是很真心实意的,真的怪大地不好。 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跟儿子也挺像的,赖,委屈......不能再顺着这个想下去了,越想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江大伟赶紧打住。 别的不说,他确实是碰到沈华浓了,而且之前真的想用狗子戏弄她来着,两个老同志都是心知肚明的,来不及阻止他而已。 现在他觉得自己当时莫不是脑子有坑?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低级幼稚的事情来呢? 现在下不来台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脸渐渐被憋红了,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我……额……” 郭学东冷漠无情的看看江大伟,转脸又宽厚的看向沈华浓:“弟妹别听他瞎咧咧。他就是为自己找借口,你放心,今天我们一定给你个公道!” “老田,你去让人抬一副担架过来,不能让弟妹就这么坐在雨里啊,直接送去医务室去,弟妹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沈华浓也不阻拦,她现在虽然没有受伤,但的确是需要一副担架摆脱这种尴尬处境。 今天为了图凉快,她穿的是轻薄的棉麻衣裤,现在裤子是全部打湿了,上衣底也浸在水里,也被沁湿了一半贴在身上,里面肯定一览无遗。 她穿的是一小片布做的内衣内裤,虽然不比标准文胸,但布料都是一样的少,形状也差不多,并不是穿时下一本正经的背心和大平角裤。 现在这样被人看见了,又得惹闲话。 她记得小说中陆柏薇在华侨商店买的两套内衣都不敢拿到外面晒,还因此引起了一段纠纷,被人指责穿成这样不检点,差点没被气死。 沈华浓可不敢心存侥幸招摇过市的这么走出公安局再坐船回家。 等一会去了医务室,没有这么多人了,她再找个女同志借身衣裳走。 老田“哎”了声,伸手隔空点点江大伟,就赶紧小跑着去了办公楼。 郭学东又朝江大伟吼了一嗓子:“江大伟,还不过来给弟妹道歉!弟妹不怪你是他大度,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也没点数?一会回去写个检讨……” 沈华浓垂头看看地面,说:“您别这么说,我原谅他,哪有这么严重,我这就站起来,可以站了,真的,老同志。” 说着,她手撑在地面上,真的爬起来了,特意注意了一下角度,面对着郭学东,背后没人过来,不用担心。 赛虎也跟着她稍稍转了一下,一直贴着她腿蹦跶,沈华浓也是无奈了。 郭学东看看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狗子,一种被背叛了的悲伤也油然而生。 他再干几年就要退休了,带着江大伟一起驯狗,就是再找接自己班的人,准备将赛虎转出去,转不出去吧,他惆怅,现在赛虎狗腿别人去了,他更心塞了。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心痛了,他注意到沈华浓裤腿紧贴在腿上,还有上衣也湿了一半,虽然没有看见后背的情形,顿时就觉得不好,恨不得给自己两下! 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脑子! “弟妹……” 可也不好再让人坐下去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郭学东越发迁怒江大伟,老好人大发脾气,不能冷场显得尴尬,他又把江大伟拉出来骂了一通。 “江大伟,你特么的看你自己做的好事,这么大的人了,你做事不用脑子吗?你以为是孩子打闹啊? 弟妹跟你第一次见面,你给她看点我们公安的好行不行?一而再再而三,谁特么是傻子啊,就是弟妹不想跟你计较,今天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把大家的脸都丢光了,就你能耐啊,在公安局欺负人,了不起是吧,不说你的身份了,你特么还是个男人吗!你……” 霍庭常年不回家,他媳妇从未露过面,公安局谁不知道?可就算人家夫妻感情真的不好,就算霍庭娶的媳妇人不好,那关你一个外人屁事?你这样欺负人媳妇,就是给霍庭长脸出气了? 这个傻叉! 郭学东是真气啊,现在弄成这样,他都没脸跟霍庭交代。 该怎么说呢? 说我没有拉住江大伟,让他把你媳妇推水里,里面穿的衣裳我们真的没有看见,人是用担架抬走的,我会再找个女同志借身衣裳换? 江大伟还没有想到衣裳的事,他们往日里训练,谁不是在地上摸爬打滚的,也没有往这上面想,也是神经粗得可以。 他还诧异指导员怎么突然间就炸了呢,沈华浓明明好好的站起来了,不是吗! 看起来也没什么,草地又不硬,应该没有大碍,他觉得自己可以松口气了,真把人打伤了,他真不好做人了,他摸了一把脖子上淌下来的汗水。 “你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你特么的,你今天可真是长脸啊,给咱们公安局长脸!” 郭学东继续狂喷,先前是一口气喷完,还没怎么,现在歇口气之后,刚喷了一句,赛虎就跟着主人朝着江大伟汪一声吼。 郭学东眼角抽搐,又张嘴:“你行,你真是行!” “嗷呜!” 江大伟悻悻的道:“指导员……” “嗷呜!”回答他的是赛虎,“嗷呜!” 这是让自己闭嘴别狡辩的意思吗? 被一只狗子给鄙视了,江大伟心塞得发疼,看郭学东老脸发红似乎想维持正经脸却憋得咳了起来了。 江大伟:…… 第92章信了她的邪 江大伟又看向沈华浓,突然神情一顿,尴尬了:“老大,我……” 现在他倒是想到了,他这么做,是想让老大怎么处理? 老大不喜欢沈华浓,可对方是他的妻子,他如果不管的话,让外人怎么看? 要真管,那自己该怎么办啊? 他这哪是出气啊,给谁出气啊,分明就是没事找事!现在作得自己左右为难。 江大伟现在是真想抽自己了。 对上霍庭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情绪的眼睛,他又在头皮上挠了挠。 “我就是,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真的是开个玩笑,她摔了一下,我没有用力,我……我对不起,再也不这样了,我做检讨,我……我认罚,老大你罚我吧,你说怎么就怎么。” 等他磕磕巴巴的道了歉,垂头丧气的偷看霍庭。 “嗷呜,嗷呜,嗷嗷嗷!” “去!” 霍庭一言未发,只将手上拿着的一件外套给沈华浓搭身上了,低头看看在自己腿边打转的狗子,也没有心情撸它了。 沈华浓也不算矮,但霍庭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还是长及大腿根,遮是都遮住了,她也没有将衣裳甩开。 她暗暗瞥了霍庭一眼,心说,便宜他了。 “还能走吗?”霍庭沉声问,眼睛直视她,充满了正义和警告。 沈华浓回头看看从办公楼那边跑过来的两个抬着担架的人,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只甩出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你现在满意了吗”的样子。 她对江大伟多大度,对霍庭就有多恶意,就好像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一样。 霍庭:……((‵□′))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心里憋屈,他也回头瞅了眼,见抬着担架的两个小伙子已经靠近了。 今天要是让沈华浓被担架扛走去医务室…… 霍庭已经可以预感到,再继给肖渠成等人留下打女人的形象之后,在公安局里自己也将被这个名义上是他妻子的女人弄得名誉扫地。 别扯那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鬼话,人在社会混,就是个社会动物,谁能够做到对他人的看法完全无动于衷? 尤其是现在一点小毛病都能上纲上线,这种给自己招黑的事,自然能少一出是一出,不然呢,少不得一些牛鬼蛇神出来组团给自己添堵? 被人举报这事还没有解决,已经有人盯着他呢,还嫌他不够忙的? 两个小伙子看看在场的几个人和一条狗,不明所以:“霍局?指导员……” 见小俩口闹别扭,霍庭不吭声,郭学东顶着老脸出来打圆场:“弟妹?” 沈华浓这才带了点儿情绪说:“当不起老同志这么称呼我,您还是直接叫我小沈吧。” 郭学东看看面沉如水的霍庭,又瞪了眼身边目瞪口呆的傻帽江大伟,一脸尴尬。 沈华浓又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语气不好,不是在跟您生气,说起来,今天真是谢谢您,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头回过来,在这里也不认识谁,也就看您还面善,处理得也周全,我就厚着脸皮一事不烦二主了,能不能再麻烦您找个女同志借身衣裳,我明天早上十点钟洗干净了还回来,您看成吗?” 江大伟悻悻的,暗觑霍庭,心中惴惴,老大这样子……生气了? 肯定是生气了啊。要是换做他自己,被自己的婆娘这么说,当面求别人也得生气。 沈华浓说得这么惨,郭学东虽然觉得不妥,但显然现在也不是劝人的时候,只赶紧道:“行,行,应该的,弟妹先去等一会,我去张罗。” 沈华浓先道了谢,又纠正他:“老同志,您要是叫我一声妹子我认,您非要说弟妹那还是算了,您这样我跟霍副局长都挺尴尬的,您还是别这么称呼了, 看您亲切,又是真的为人民服务的好公安,我就当您是老大哥,说来也不怕您笑话,今天这位江公安跟我就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想戏弄我,我心里也清楚为什么, 我是真的不怪他,您别罚他,他就是替别人出恶气,谁让我跟霍庭的事情闹得丑呢,他看不惯我,那也是应该的,我本身做的的确不好。” 江大伟错愕的看着她。 沈华浓叹了口气,怅然又苦涩:“好在现在霍庭的心上人小陆同志也离了婚,从省城回来了,我跟他也正在准备离婚,只等霍庭将我父亲的关系查清楚了,一切错误就都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您看啊,过几天要是站在我这个位置上的换了个人,您跟着改一遍口,也是尴尬,是不是?” 郭学东愣了愣。 他身为指导员,就是管公安局里前线队伍中各位同志的思想工作的,也负责接待公安家属的工作,谁家里闹矛盾,他也都跟着劝劝,做做思想工作。虽然职务上管不着霍庭,但因为他的资历和年纪摆在这里,霍庭对他也是很尊敬的。 霍庭的媳妇跟他抱怨也没弄错对象,就是其中的问题好像很严重。 离婚不是不行,但按照沈华浓所说的,这就不只是家庭问题,如果霍庭已婚的情况下还乱搞男女关系,那就是道德问题了! 他狐疑的看看霍庭。 霍庭继续沉着脸不动,也没有反驳,只是唇越抿越紧。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信了她的邪! 真当他拿她没办法了是吧! 江大伟见郭学东看过来,却一脸的心虚,尬笑了一下,赶紧解释道:“刚才的事情真的跟老大和薇薇姐没有关系,完全是我自己脑子一热来着,我跟你道歉。 沈同志,但是有一点我得申明,薇薇姐虽然从省城里回来了也来过公安局,但是老大这阵子太忙了,并没有见过她,他们现在是清白的,你别什么都赖给人家。” 沈华浓绷着脸认真的打量江大伟,心里噗哧噗哧的乐,猪队友,越描越黑,谢谢你啊! 霍庭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江大伟,他居然会有这么蠢的战友,那几年江大伟到底是怎么从战场活下来的? 不,不,不,他更应该心疼他自己,他还总将后背交给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自己命大了。 陆柏薇的确来找过他,他没有见陆柏薇也是真的,不过除了这阵子他是真的忙,他本身也不想跟桃色新闻沾上关系,这才是主要的! 霍庭心里吐血,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傻子说,怕他越扯越离谱。 郭学东也冷着脸“吭”了一声,“江大伟!” 以前真没有发现他这么傻,这就是在火上浇油!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啊,妈蛋! 赛虎说:“嗷呜,嗷嗷嗷!” 狗子都表示看不下去了。 江大伟心塞塞的,还想再补充几句,霍庭已经没了耐心,他微微往下一弯腰,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戏演了大半的坏女人抱了起来。 第93章狭路相逢,皮厚者胜 赛虎跟着往霍庭腿边挤过来,被郭学东抓住了脖子上的狗绳。 在沈华浓崩了的表情里,霍庭先发制人,冷着脸道:“别闹,醋坛子!” 五个字,明明一个字不辩解,却已经“解释”了全部,将沈华浓做的所有努力都推翻了。 “你……”沈华浓既有些意外又愤怒得咬牙切齿。 霍庭一边欣赏她的表情,一边大步朝着公安局的大门而去。 真当他拿她没办法,任由她胡乱咧咧了? 赛虎瞅瞅沈华浓遗落在地上的篮子,又嗷嗷叫了两声。 沈华浓挣扎了两下,“我的篮子!” 霍庭冷着脸道:“你再闹当心摔下去了,自己摔了是不是又要去告我的状?再举报我?”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够身后的人听见。 沈华浓:“……我什么时候举报过你?”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举报信不是她写的霍庭知道,是谁写的他心里也有点数了,既然对方写了匿名信就是不想让他查出来,他说是沈华浓写的,还有人出来跟他对峙不成?真敢也不怕追究一个“以权谋私”?真算起来那最后一支药应该是沈华浓的。 她要么就是早就确定了黄花蒿的价值,才不争取一下,要么就是用生命来抹黑他啊! 沈华浓要否认,但她得有证据啊,反倒是她肯定是有作案动机。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乱举报看我怎么收拾你!”霍庭说。 沈华浓目光微闪,冷哼了一声,也顾不得篮子了,一把勾住霍庭的脖子,身体往上凑,看起来是抱他抱得紧了,只有跟她面对面的霍庭才知道,她分明是又想故技重施,打着让自己将她丢出去的主意吧? 上过一次当,霍庭才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这女人是真的想亲他。 沈华浓再脸皮厚心黑,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死要面子死做面子的女人,他是真的不相信她敢亲他。 就算她来真的,他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当自己是被狗啃了。 不过想归想,再沈华浓越凑越近的时候,当一股女儿香往鼻息里钻,他托着她臀部的手,突然鬼使神差的重重的捏了一把,沈华浓动作一僵,抓他脖子的手都有一瞬忘了动。 狗啃的机会,他都不给她。 霍庭也有点儿心虚,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掐在哪里了,那地方好尴尬啊,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种跟沈华浓一样挺不要脸的事来! 不过,还挺有弹性,现在他那做了恶的指腹好像还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懊恼的悄悄将手指完全打开外张,勉强距离刚刚被自己捏过的屁股一公分,才继续绷着脸,目视前方,为了掩饰住心虚,故意问道:“摔疼了吗?” 疼你妹的疼! 你捏这么重,能不疼吗! 沈华浓倒没有察觉他的这些小心思,实在是疼痛远远大过了暧昧,她想到家暴也不会想到性骚扰,气得往霍庭身上掐了一把,赌他不敢现在当着他同事的面把自己给丢下去,她掐住后又是狠狠一拧。 霍庭疼的嘴角抽抽。 他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绷住,正儿八经的说:“知道疼你就老实点。” 就知道她摔得不重。 “……” “惯得你!” “......” 越来越上瘾了还! 所以,狭路相逢,脸皮厚者,得胜。 前无路可进,还可能被人当成行为不检点,丢人丢脸,往后无退路,还极有可能将人惹毛了,被丢在地上。 沈华浓识时务的消停了,不想面对霍庭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她抓了他外套的袖子盖在自己脸上,遮住四周时不时飘过来的注目礼。 不过,既然他抱了,那就别想轻易放下去,她抓紧他衣襟,就当他是一匹驮着自己的马,湿答答的她也不愿意狼狈的在大路上走,更何况霍庭撒下这么大个谎,要是她接下来不愿意配合,之后被动的就是他了,等着她的报复吧! 反正霍庭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一个坏女人跟一个战斗英雄说的话,换你你会信谁? 他一举解决了眼下被沈华浓泼脏水以及被举报两件事,压制了女人的嚣张气焰,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边走边大声说道:“老郭,我先回一趟宿舍,我马上就过来,对了,衣服你帮忙先找一身送我宿舍去,她没摔多严重,我宿舍有药油,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都是惯得她!” 沈华浓:惯你妹的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作,装上瘾了是吧!等着看你怎么作死! 二人身后鸦雀无声。 郭学东和他的狗木着脸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 江大伟是早就石化了:请原谅我智商有限,请问,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我瞎了还是我理解错了? “嗷嗷嗷!” 郭学东懒得搭理这个大傻子,收回视线之后,跟两个还抬着担架的小伙子说:“东西放回去吧。” 拍拍赛虎的头,然后将地上沈华浓的那只篮子给提了起来,唤了声:“赛虎!” 然后径自走了。 他得重新琢磨给赛虎再换个新的训练员,江大伟这样的显然不太合适。 江大伟独自站在这里质疑人生。 ~ 霍庭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想,大步出了公安局,没有后面同事盯着了,他就想将人放下来了,可惜沈华浓不配合。 霍庭要放下她,她就敢勾他脖子腿缠着他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不雅,路上还有个熟人和雨中也有快行的路人,霍庭不想跟她拉扯一起丢脸,只能尽量无视种种注视,放弃挣扎,继续抱着,面色正经沉重得像抱着个尸体一样进了家属楼。 再想将人放下来,没想到家属楼闲人还挺多,几个没事做的妇女在楼道里打毛线的打毛线,纳鞋底的纳鞋底,老早就看到他们了。 做戏做全套,霍庭耐着性子继续抱着人走,他平时话不多端着架子还挺严肃的,这些家属也顶多跟他打个招呼,就算再好奇也没人敢打听,虽然不问,但他一出现,原本叽叽喳喳聊天的妇女们骤然一静,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小剧场】 霍 庭:是我把你惯坏了,是我没有担负起一家之长的责任,以后我会好好改正自己并纠正你的! 沈华浓:呵呵! 霍 庭:去把你这条裤子换了!一条能穿的都没有吗?还有里面这叫什么衣服,为什么只能够遮一半,去买新的!不,不,你给我回来,老实待着,我去! 沈华浓:哼哼! 霍 庭:你的人生观出现了大问题,这是享乐主义,跟我们革命队伍艰苦朴素的作风相违背的! 沈华浓:有本事逼逼叨叨,你倒是拿出尊严来别吃啊,晚上你也别爬过来享乐! 霍 庭:你简直无可救药!......我还是继续惯着你吧! 第94章做戏做全套 霍庭目不斜视的绕过她们让开的一条道,上楼。 在二楼楼梯口准备放人下来的时候,又碰见江大伟的媳妇王凤莲下楼,王凤莲跟他还算熟悉,她就问了:“霍大哥,这是咋了?” 霍庭停步,以前他就嗯一声,这会他突然变得很热情,也跟王凤莲打起招呼来了:“是弟妹啊!”让王凤莲受宠若惊。 然后,就听霍庭跟怀里那件衣服,哦,不,是盖着外套装死的沈华浓说:“到了,你让大伟媳妇看到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人。” 江大伟的媳妇? 王凤莲诧异的问:“是嫂子?” 霍庭说:“嗯。你嫂子......”一言难尽,你自己小心点儿。 沈华浓果然动了动,想亲眼看看江大伟这种人是不是找的一个假媳妇?她刚探出个脑袋,霍庭眼疾手快,松手将她放下去了,然后说:“弟妹,你来的正好,我还赶着去上班,你嫂子这边就麻烦你帮着处理一下。” 一达到目的,他就飞快的走了。 沈华浓心里呵呵,这就是正义的、正派的男主? 分明就是个心机男! 还有,他发疯的时候心眼子那么多,又耍流氓,看来也不是突然变异的,而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心机男!只是他掩饰得太好了,一发疯就放松放飞自我了,没准疯起来才是他的本色,只是平时端着装着,时不时的受点刺激才会爆发一下本性? 她腹诽不断,然而霍庭已经下了楼,穿过家属院走没影了。 王凤莲感叹道:“霍大哥走得真快,难怪我家大伟说别看大哥都三十的人了,要是他还参加比武,那省第一名肯定是大哥的,轮不到他。” 沈华浓:“......” 王凤莲收回视线,再看看沈华浓:“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华浓披着衣服跟王凤莲对视了两秒钟,立刻收拾了心情,客气礼貌的说:“那就麻烦你了,我的衣服湿了,想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刚才霍庭说找人去借了,你借个地方我能洗洗就行。” 王凤莲很爽快:“嫂子,你跟我来,我呀,就住在二楼,往这边走,第三间就是了。” 沈华浓道谢后跟上,边走边打量这栋家属楼。 房子的格局跟医院那边的宿舍楼也都差不多,都是那种直通通的楼房,一共是三层,楼梯口在正中间,开放式的走廊阳台,墙壁刷的雪白,靠地面一米刷得绿色油漆。 朝着走廊这面每家是有一道门,一扇窗户,最左边是公共卫生间和洗衣房,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跟医院是宿舍楼那边相比,这里的家属要多一些,烟火气息更浓,走廊上就有各家各户摆的一些小家居用品,有的是放着蜂窝炉子,有的摆着撮箕和扫帚、桶子之类的。 王凤莲走在前面,十分热情:“嫂子,你还没有来过这边吧,我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也没有见过你呢。” 沈华浓“嗯”了一声。 王凤莲指了指最右边的那间房:“那个就是霍大哥的宿舍,嫂子你可以带着昭昭搬过来住啊,我们这间住一家三口都行,霍大哥那边肯定能住得开。” 沈华浓这才注意到,最右的那间屋子的面积应该更大一些,除了跟其他房间一样的一门一窗,还占据了开放式走廊阳台的那个拐角,对着走廊开了一扇小窗子。 “特权阶级。”她心里给霍庭盖了个戳。 嘴上也跟着抱怨:“我们就住在老家也挺好的,霍庭也真是的,他一个人住那么大一间,也不说让给拖家带口的同事住。” 王凤莲回头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嫂子,你可别提这个事儿,当时还真的有人闹来着。” 沈华浓愿闻其详。 王凤莲说着到了,一边摸钥匙开门,一边小声道:“还不就是有人一会嫌房子住不开,一会说家里老人去公共厕所不方便,还想跟霍大哥换屋子来着,不过最后没有闹起来。” 门开了,她说:“嫂子,你快进来吧。” 然后继续之前的说,“这人也就是作的,刚开始能住进楼房都高兴得不得了,慢慢的胃口就大了,要我说,这比乡下不知道好多少了。以前上茅坑不得一脚泥一脚水的跑出去?顶多用个痰盂,现在厕所就在这一层最头上,又不用淋雨,怎么就不方便了? 也就是看霍大哥人好,平时既不争又不抢也不说什么,开始蹬鼻子上脸的,也不看看霍大哥是什么人,那是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做过巨大贡献的军人、战士、英雄,他就值得住宽敞点儿、清静点儿,也有脸去抢霍大哥的房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沈华浓:“……” 我只是想听听霍庭怎么斗跟他抢房子的人,并不是想听你骂别人好吗?中间的过程呢,过程呢!! 如果不是你瞎了,就是我认识一个假霍庭,他那么好,怎么还住的最好的那间?还不是他赢了! 那么好,为什么……捏她屁股!!干不过现在又逃跑了!!! 王凤莲一点也体会不到沈华浓的心理,已经不谈那个扫兴的话题了,“嫂子,我男人跟霍大哥以前是老战友,现在又是同事,你也别跟我客气。” 江大伟啊…… 沈华浓微笑着,从心机怂带来的郁闷里回神,仔细的打量王凤莲。 女人长得算清秀,微胖,圆脸,双眼皮,眼睛很大,看起来微微有点儿外凸,留着齐耳短发,打扮得很朴素,男女通用的白色长袖衬衣,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军绿色的雨胶鞋。 现在的人都不太好判断年龄,不过沈华浓看着,觉得她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一些。 沈华浓真心的道:“原来是江公安家里的,他可真有福气。” 这种笨人,情商也低,居然还能娶得到媳妇,真是生对了时代。 王凤莲闻言笑了:“嫂子,看你说的。我嫁给他,那才是我的福气,当时要不是他急着去当兵,家里张罗着赶紧给他娶个媳妇给留个后,没准儿还轮不到我。” 沈华浓:o__o…… 这就聊不下去了。 第95章老大被攻陷了 王凤莲没有察觉,继续热情的道:“嫂子,你快进去擦擦,这两开水瓶都是热水,里面有盆,这条毛巾是新的,你当自己家一样啊。” “好的,谢谢你啊,凤莲。” “客气啥,我去给你打两桶凉水兑兑,嫂子你还是先洗吧,一会有人送衣服我在这等着就行,湿衣服穿着多难受啊……” 这句话沈华浓倒是赞成。 “那麻烦你了。” “嫂子你真的是太客气了,难得大哥有事找我,你别跟我客气。” 屋里有一个小小的洗澡间,也就够两个人转身的,放一只盆子一只桶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沈华浓将热水冷水兑好了,把头发重新盘了一遍,绑了个高高的丸子头,然后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 估摸着衣服没有那么快送过来,总不能光着出去跟王凤莲尬聊吧,她洗得速度并不快,慢悠悠的擦干身体,就听见了敲门声。 听不清楚外面的人说的啥,过了会王凤莲来敲门,她把门拉开一条缝,王凤莲从外面递进来一个袋子。 沈华浓打开一看,衣服竟然是新的,从内到外有一整套,还好是新的,不然内衣她可不穿别人的,内衣就是背心和四角裤,外面的一件十分眼熟的男女通用款白色长袖衬衣,一条裤管肥大无形状的黑色裤子。 沈华浓:…… 她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在穿湿衣服和这一身之间,沈华浓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好在衣服的大小还是合适的,就是感觉穿着特别傻,沈华浓将上衣衣扁松松的扎进裤腰里,又往外扯了扯。 穿好衣服出来,王凤莲就递过来一双雨鞋:“嫂子,给,这是刚才霍大哥让人送来的,都是新的。” 沈华浓默了默,心里吐槽,心机男还真是会装,不过,别指望她会还钱给他,最多把这身衣裳洗洗还给他,这双鞋倒是还不错,她还想着攒够了票票就去买一双。 她正在穿袜子,跟她穿成双胞胎的王凤莲感慨道:“霍大哥人真是细心,连袜子都想到了。” 沈华浓就呵呵了,霍庭要真体贴,真的是个好丈夫,早些时候怎么不知道给她添置行头?现在才买,看起来多虚伪! 显然王凤莲并不这么认为,等沈华浓穿好鞋子,站直了,她一边打量沈华浓,一边说:“霍大哥挑的这一身大小还挺合适的,嫂子,你这么扎着穿真好看,霍大哥真是个用心的人。” 沈华浓:o__o … 她穿着好看,是她自身条件过硬好吗!跟他用不用心有个毛线关系!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刚才你是要出门的吧,凤莲?” 王凤莲说:“我也不着急,正准备去接小峰下学,他今天中午走得急,都没拿伞,这会下雨,他知道等会。” “那就不耽误你了。”沈华浓说,她也不想知道小峰究竟是谁了,也许是江大伟和王凤莲的儿子? 她说:“我去接昭昭,下次再来找你。” “行!” 两人出了家属区就分开了,沈华浓去接昭昭的时候,霍庭去开会去了,并不在。 昭昭就在一楼走廊下跟赛虎玩,郭学东在一边看着,旁边放着沈华浓的那只篮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郭学东出去,站在楼道里的窗前朝着背后的操场吼了一嗓子:“江大伟!过来!” 沈华浓跟过去一看,操场上正冒雨垂头丧气跑圈的那个人,不是江大伟还是谁!他屁股上还有个泥脚印,也不知道被谁给踹的。 他一身雨一身汗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抹了把脸上的水,“指导员!” 还不等他平息,郭学东就又道:“该做什么,还要我教你!” 江大伟赶紧站直了,又是心虚又是探究的看眼沈华浓,然后仰首挺胸目视前方,跟吼似的,大声说道:“嫂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戏弄你,我不是一个好公安!请你原谅我!” 沈华浓心说:“呵呵,不原谅,叫娘都没用。” 嘴上也差不多一个意思了,“我是真的没有怪你,谈不上原谅这么严重。” 如果不是他兴风作浪,今天她也不会落得被霍庭给性骚扰的两难地步,更不会丢人。 郭学东沉着脸跟江大伟说:“继续去跑,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认识到错误,诚心道歉了,就什么时候停。” 江大伟脸上讪讪的,赶紧又说:“指导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自己误会了,老大从来不说,嫂子也从来不露面,我还以为老大不满意嫂子,不然我才不会闲的去作呢,现在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他娘的就是自己蠢,还闹得里外不是人。” 说完,他还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疯,怎么最近就一根筋的想要撮合老大和薇薇姐,就想让他们都幸福,老大几次不肯见陆柏薇他都没有意识到。如今发现霍庭当沈华浓是妻子,那他自然也就当沈华浓是嫂子,改口还挺自然的。 他看着沈华浓傻笑赔罪,“对不起,嫂子,我就是自以为是,我对你有误会,请你原谅我!” 他神经挺粗,看着换了身装扮的沈华浓,硬是没有发现什么一场,只是有点儿困惑的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误会沈华浓的时候吧,觉得她面目可憎,现在倒是平常心了,还是看这个人,突然觉得她还挺漂亮。 而且人还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被他给推到在地上,不仅没哭也没怪他,就是跟老大撒起娇来,那,也不是一般人也受不了,一不高兴就举报啊! 放在江大伟家里这就是上房揭瓦了,骑在脖子上拉尿了,换做他,肯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要上天的婆娘! 不过,显然老大不是一般人。 居然就这么被这个资本家的小姐给攻陷了。 老大那么个正经人啊,还当着他们的面呢,搂着沈华浓就跑,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真是让他惊得半天合不上下巴,都不需要看老大的表情,就凭这个动作,就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江大伟就拿自己打比方,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抱着自己家的婆娘在街上、在人前走动的,惯的她上天! 那得稀罕成什么样啊! 真是看不出来。 至于上次让他误会的沈华浓衣服差、老大对她不重视什么的,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96章实力背黑锅 沈华浓但笑不说话,江大伟突然智商上线,道:“要不,嫂子,我先继续跑圈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叫我......” 以进为退。 郭学东道:“看来雨也没有让你脑子清醒点,还开始威胁人起来了,你跑是你自己作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华浓心里不情愿,还是面带微笑看着他,大度的道:“那你别跑了,忙自己的去吧,我跟昭昭这就回去了,郭大哥您也别怪他了,要怪就怪始作俑者。” 江大伟又上纲上线,说:“嫂子,老大让我写检讨,你看......” 沈华浓还没说话,郭学东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个臭小子,你还真是看弟妹好脾气就上赶着!” 江大伟赶紧改口道:“指导员,我可没说什么,我是说嫂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嫂子念一遍检讨,深刻的道歉。” “滚吧!”郭学东朝他甩甩手,“既然弟妹说不跑了就算了,其余的统统没得商量!” 江大伟苦着脸说:“嫂子,那再见!你有空来看看老大啊。” 沈华浓目送他离开。 等江大伟走了,郭学东又搓了搓手,说:“弟妹,赛虎特别喜欢你做的这个饼,老哥哥舔着脸问问你,这个……” 不等人问完,沈华浓就心领神会:“郭大哥是想问这个饼的材料是吗?这个也简单,就是……” “你等等,我记一下。”郭学东说着从胸前的口袋里取下钢笔,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 沈华浓说了一遍,见还有点时间,又给他说了两个狗粮配方,“加豆子,豆渣,蔬菜,玉米面都是可以的。” 郭学东道了谢,然后又语重心长的道:“小沈啊,我看你是个讲道理的人,这霍庭呢,他人看着是冷冰冰了点,又不会说话,但是还是个负责任的……” 沈华浓默默听着。 郭学东的意思呢,就是替霍庭说好话,说他工作辛苦,疏忽家庭的确不应该,但是重点还是让她不要闹霍庭,尤其不要因为私事就影响他的工作。 “你是不知道啊,这次你写的那个举报信,往大了说,都能将霍庭给停职咯,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啊……” 沈华浓说举报信不是她写的,可,人家不信啊。 “我也知道医院的那件事是你受了委屈了,你呢因为霍庭的亲人迁怒他,我也能够理解,谁家里还没有几个这样的糟心亲戚? 但是写举报信这种做法我就不能认同了,你们小俩口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解决,解决不了,你可以找我,我解决不了,你可以找组织来调解嘛,至于那些亲戚,也可以让公社出面教育,哪能……” 沈华浓:“……呵!呵!” 她又找不出什么证据来力证清白,最后只能沉默面对了。 她垂着脑袋,郭学东就当她是听进去了,后悔了,惭愧了,他也满意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这也就是一时冲动了吧,这天也不早了,你跟昭昭还要回家,趁着这会儿雨还不大,赶紧走吧,路上小心些。” 沈华浓气得快内伤了,心里燃着熊熊怒火,看眼还在跟赛虎追着跑的昭昭,收回视线,马上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跟郭学东说:“郭大哥,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承认。” 郭学东一脸欣慰:“你知道错了,下次不犯了就行。” 沈华浓却突然神情一暗,话锋一转:“但是,郭大哥,我心里苦啊!” 这句诉苦常用台词一出现,郭学东就知道今天的事儿还没完,他已经做好了调节小夫妻矛盾,充当和事佬的准备。 沈华浓就继续说了:“你们局里应该也知道,霍庭他不顾家,常年累月的不回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局里是吧,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也是应该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忙,也没地方将我和昭昭接过来安置,这些我都认了。” “可,郭大哥,你凭良心说,真的是这样吗?”沈华浓揉了揉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说:“说句不怕您笑话的,霍庭就是回家,也跟我分屋子住的,我们俩一个住东屋一个住西屋,村里都知道,不信您去问问。 您别看他不短我吃的,也不短喝的,刚才当着人对我好像还挺好,可没外人的时候,他躲着我呢。我们这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的日子连搭伙过日子都不算。” 沈华浓摆摆手,为了配合情绪,语气稍稍加重了点儿:“我还以为他心里早就没我了,我以前故意跟他闹,举报,瞎吃醋,都是想让他注意到我,找点儿存在感,我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要不是他今天突然,抱我那一下,被逼急了露出来点儿,我还得继续闹下去,现在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不闹了,可是看他这样,明显就是在自苦啊。 郭大哥,我不怪他了,我就是心疼他,他因为工作受了伤,有些事......力不从心,他自尊心又强,这才经常避而不见吧,其实真的没有那个必要,我又不会嫌弃他,只要他人活着给我们娘俩遮风挡雨的,我就知足了。” 郭学东的神色在沈华浓说“力不从心”的时候就开始崩了,一开始是揉了揉耳朵不可置信,现在崩得下巴都快掉了:等等,你说什么!让我捋一捋!力不从心,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他没问出来,但是沈华浓给了他一个含蓄羞臊却肯定的眼神。 郭学东:...... 做惯了思想工作的老好人,一时无言以对。 他就说嘛,霍庭年轻气盛的怎么常年不回家?有时候不忙也不说回去看看,更是从不提将沈华浓母女接过来住。 虽然说现在讲究铁人精神奉献精神,最好一天到晚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局里都挺敬佩霍庭的,但在郭学东看来,铁人他首先得是个人,他就想起他年轻的时候,饿得吃不饱饭都三不五时的想做点夫妻间的事情。他还劝过霍庭来着,让他顾一下家里。 现在,郭学东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不禁又开始想,霍庭这结婚也有三年多了,就昭昭一个娃,那是有了昭昭之后出的事?还是以前他在部队的时候就伤了,现在越发严重了? 这三年霍庭受伤倒是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郭学东已经控制不住脑补这匹脱缰的野马了。 第97章赚工分的机会 沈华浓继续说了:“这种事说出来我都臊得慌,我不应该说的,可您是霍庭尊重的老大哥,今天我也知道您是真的为他着想的,不跟您说,我实在不知道跟谁说了。” 郭学东暂时收回了一点儿思绪,一脸沉着,呐呐道:“没关系......你放心,我懂你的意思,我有分寸,不会让霍庭难堪的。” 沈华浓苦笑:“我给您说这些,就是想让您找机会开导开导他,让他将心胸放开阔一些,不管怎么样,他在我和昭昭心中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他不愿意回家,都随他吧,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我跟昭昭还在老家等他。” 告别了正苦恼的郭学东,沈华浓去叫上昭昭,跟打滚卖萌的赛虎告了别,母女二人掐着时间到了陵口渡,在陵口渡坐上了船,顺利回到家,这一路,正好够沈华浓在心里将霍庭给凌迟了一遍。 为了将黑锅甩给她背,公然冤枉她不说,还当众秀假恩爱啊,他也是不要脸了! 将罪名就这么变成了家庭矛盾,他挺能耐啊他! 心机男! 张嘴说瞎话的本事比她更胜一筹,心眼并不见得比她更好,凭什么他就是以正义的形象示人的男主,她就是被炮灰的女反派! 沈华浓默念了几遍:嫉妒让人丑得面目全非,才压下了心理不平衡。 过了会,蒋红梅过来问冬瓜糖的事情了,沈华浓将今天收到的卖冬瓜糖的钱交给了蒋红梅,又将刘信芳的话给说了一遍。 “饼干厂的人真这么说啊?那我晚上就去跟队长说说,咱们明天就送去,这几天又做了不少冬瓜糖出来呢!给市供销社是够了。” “去别的公社,镇子卖冬瓜糖?我看也可以试试,现在农忙也过了,公社里剩下的活也不多,回头我就去找队长说说。到时候咱们扩大规模!” 有钱可以赚,蒋红梅干劲十足。 “还得给公社里说说,再从附近的村子里收点冬瓜上来。” “你放心,这些钱交上去都是算工分的,咱们小组一共有六个人,给你记头功。” 沈华浓笑着道了谢:“那我就等着年底分肉分粮食了?” “行!今年肯定有你的份!” 说完正事,又扯了几句闲话。 果然共同的利益促使人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的和谐。 蒋红梅就主动跟沈华浓说起了村里的闲话,说起霍麻子一家从省城回来的事了。 “这次在省城待这么久,听说是花了不少钱,娃娃还受了老大的罪了,你是不知道,今天袁秋分把以前秀英他们公社的那个女知青,叫陆什么薇来着,骂了一通。” 沈华浓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怎么就骂上了呢?她还以为霍麻子一家被陆柏薇给收服了呢。 听见陆柏薇没成功,她顿时一扫方才的萎靡,赶紧提醒蒋红梅:“叫陆柏薇,以前跟霍庭处过对象的那个女知青。” 蒋红梅见沈华浓坦然的提及霍庭的对象,兴致勃勃的,她自己也越发说得兴起。 末了,还跟沈华浓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袁秋分说她虽然回城去了,可现在已经离了婚,她男人还去找过他来着,现在人家又看上幺爹了,昭昭住院的那几天,她天天往医院跑,跟昭昭亲妈似的,医院里有些人都给误会了。 一看这就是又想吃回头草了,老实说,我特别不喜欢这种女人,多大个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走了,又跑回来做什么,这不是让人轻视吗,我也见过她,长得还不如你呢。” 沈华浓:……谢谢啊! “再说了,她离了婚不也是个二手货?都被人睡过了,还指望幺爹再看上她呢,不是我说,幺爹这样的人品条件,听说一个月都有两百的工资了,就是带着个拖油瓶,那想找个黄花闺女还不是很容易的事,还看得上她?” 沈华浓:……就凭霍庭那个蛇经病?呵呵。她要是陆柏薇还看不上霍庭呢!纯读者的角度,魏兆堂和男二号都比霍庭要好。 至少人家男二号秦卫南是主动深情款款痴心绝对让读者怜爱的,魏兆堂这男三那是暗里帮陆柏薇还憋着不说的合格备胎,至于,霍庭这男主大概就是用来被吐槽的,现在还装作夫妻和睦的样子,眼睛也不眨的将锅甩给她来背,心眼大大的坏! 说了会闲话,沈华浓跟蒋红梅一道出了门,带着昭昭去胡美丽家喂了那只刚生了七只小狗的狗妈妈,也跟胡美丽说好了自家领一只回去。昭昭选了最小最瘦的那只,只等小狗再长几天,能够站起来了,就抱回家去养。 最近沈克勤和沈明泽都忙着修屋子抬地基,沈华浓就没有再这个时候过去打扰,让他们早点做完早点休息,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户人家,碰见有人家里再喝骂女儿的,铿铿一阵响动之后,有个小姑娘捂着脸跑了出来。 小姑娘差点撞到沈华浓和昭昭,脚步一顿,垂着脑袋看看昭昭,然后赶紧跑了。 身后还有个中年男人再嘶吼:“跑,你跑,跑了就别回来,老子养你这么大,你不学好,做出那样的丑事,还指望嫁什么好人家?有个老光棍肯要你,你就知足吧!” 沈华浓眉头蹙了蹙,看向黑漆漆的门内,昭昭摇着她的胳膊,愁眉不展小大人似的道:“妈妈......彩红的爸爸特别凶,以前爸爸还说过他,他又给忘记了。” 沈华浓笑笑,牵着昭昭走了:“那昭昭下次碰见爸爸,再给爸爸说,让你爸爸抓他去学好!” 昭昭绷着小脸点头:“我提醒爸爸。” 晚上,沈华浓给昭昭洗完澡,母女俩躺在一起说悄悄话。 今天蒋红梅提起陆柏薇了,她这才想起来问昭昭:“昭昭,你在省城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一个陆阿姨啊?” 昭昭挤在沈华浓肘弯里:“见过。” “陆阿姨人是不是特别好呀?” 昭昭想了想说:“陆阿姨给我和爸爸送饭,还给爸爸掖被子,洗衣服。” “是吗?陆阿姨人这么好啊!”沈华浓捋着昭昭柔软的头发,来了精神。 第98章他又出来蹦达了 沈华浓摸着昭昭细细软软的头发,略权衡了一下之后,说:“陆阿姨帮了昭昭和爸爸这么大的忙,我们得好好感谢一下她。” 霍庭毫不留情的甩黑锅给她,拿她来挡祸,他在公安局那边表现得倒像个人夫了,那么眼下这一时半会的,他应该更不会跟陆柏薇有牵扯自打脸面了。这一波骚操作下去,他自己给自己的感情线生波浪了。 既然因为自己而起,那她把机会还给陆柏薇,给她制造点机会去打破她跟霍庭之间的感情僵局,帮她推一推好了。 现在离婚的女人口碑都不好,陆柏薇嫁给个渣男,离婚之后尚且风评如此,那就更别提她了,她本来就有一身黑历史......离婚的锅必须由霍庭去背。 嗯,没毛病! 沈华浓有了决定之后,就不打算再多说陆柏薇什么了。 毕竟,陆柏薇以后是要给昭昭当后妈的人,虽然她是肯定会在一边护着昭昭,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但是按照霍庭的脾性,昭昭跟陆柏薇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也不会少的。 说句实际点的,挑拨昭昭跟陆柏薇的关系的确可以给男女主角添堵,但是对昭昭又有什么好处呢?就是对沈华浓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沈华浓不想提了,但是昭昭小朋友却还有话要问。 “高高妈妈说陆阿姨是黄鼠狼,妈妈,黄鼠狼是臭臭的吗?” 高高妈妈?沈华浓想了想才将这个称呼跟袁秋分对上,第一次觉得神烦如袁秋分,也是有烦得挺可爱的时候,大概她是骂陆柏薇“黄鼠狼给鸡拜年”? 人极品点儿没关系,只要不烦自己,她还是很乐的看热闹的。 “妈妈不知道啊,昭昭,妈妈从来没有见过黄鼠狼,不知道它们臭不臭。下次你去问爸爸,好吗?”忍住幸灾乐祸,她又说:“昭昭问这个问题之前,先问问爸爸,陆阿姨香不香,你爸爸说香呢,那黄鼠狼应该就是香的了。” 昭昭水濛濛的眼睛看着沈华浓,懵然点头:“好。” “妈妈,我跟你说哦,陆阿姨还让我帮了,也谢我。” 沈华浓已经适应了昭昭的说话方式,马上就明白了昭昭的意思,摸着昭昭头发的手一顿,她神色不变,嘴上柔声问道:“昭昭这么厉害啊,还能给陆阿姨帮忙?” 昭昭小得意,“当然,我可以告诉爸爸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不吵爸爸......都做到了!” 所以这些都是帮陆柏薇做的? 沈华浓脑补了这样一副画面—— 当霍庭听到女儿娇娇的提醒他吃饭睡觉后,特别感动,然后女儿说这是陆柏薇教的......效果果然要比陆柏薇自己上还要棒棒啊! 沈华浓就呵呵哒了。 哪怕她跟霍庭马上要离婚,陆柏薇找她沈华浓的女儿来帮挖她墙角,她也觉得膈应得很。 要是换做没打算这么跟霍庭离婚的原主,肯定就是更加憋屈啊! 你这么贤惠,这么有本事,你倒是自己上啊!臭不要脸! 沈华浓抽出胳膊,侧过身,一边给昭昭拍觉,一边道:“昭昭真乖,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昭昭咯咯的笑。 “陆阿姨不求昭昭帮忙,昭昭也会提醒爸爸,对不对?” 昭昭用力点头:“对!提醒爸爸吃饭,睡觉!” 沈华浓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所以啊,这不是帮陆阿姨,是陆阿姨提醒昭昭,昭昭下次见面要谢谢她。” 昭昭迷茫的样子将沈华浓给萌到了,她捧着女儿肉乎乎的小脸蛋重重的亲了一口。 算了,昭昭这么小,听得懂才怪,这事也急不来。 不提陆柏薇,沈华浓说:“现在昭昭还小,只需要乖乖的长大就行了,在爸爸妈妈面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不吵爸爸的小宝贝就不是小宝贝了,昭昭想做什么别憋着,知道吗?” “嗯,妈妈,我知道了。” “那,昭昭小宝贝要睡觉了,闭上眼睛......” 昭昭作息时间很规律,沈华浓哄哄,又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她很快就睡着了。 女儿睡着了,沈华浓从床上下来,正要吹灯睡觉,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是我。” “你谁啊你。”沈华浓听出声音来了,正是今天让她背了黑锅的家伙! 他还有胆子回来,呵! “别闹,快开门,要不,我就自己进来了。” 沈华浓呼了一口气,暗暗皱眉,听这语气感觉好像不大对劲。 她拉开门,见站在屋檐下的男人正在门槛边的砖块上清理自己的雨鞋,他身上还披着一件雨衣,不停的往下嗒嗒滴水。 门开了,他头也没抬,就道:“我发现你歪理邪说还真是不少。”黑暗里传来叭叭两声泥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他又说:“去拿双鞋子我换换,脚上都是泥,这条路真得好好的修一修了。” 天黑如墨,无星也无月,只有房间里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从敞开的房门透出来。 沈华浓就着这点儿微光打量他,心中惊讶不快,嘴上已经问出来了:“你怎么又出来了?!” 霍庭抬起头来,朝她咧嘴一笑:“嗯,我回来了,惊喜不?意外不?” 沈华浓:“......” 意外有,惊喜又是什么鬼!原作者你出来,你小说崩了,男主人设崩了主线要垮了你知道吗! “上次我就说了会再见的。让你乖乖的,千万别以为我永远不会出现了。” 沈华浓烦:“上次你还说你自制力惊人,很难再出来,敢情就是说着好玩的,是吧?” 霍庭没回答她这话,胳膊一抬,往沈华浓这边一甩手:“接着!” 沈华浓面前银光一闪,不知道他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她下意识的接住。 握在手心里了,才知道是一把钥匙,钥匙孔里系着一根绳子。 “去东屋,门后面把我拖鞋拿过来。” 沈华浓马上又将钥匙给甩回去了。 爱谁谁,反正她是不会去的,使唤谁呢你! 霍庭重新接住,不满的道:“又犯小心眼了?就给我拿双鞋怎么了,我这大老远的连夜赶回来给你送家用,你这当人媳妇的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尽尽义务怎么了?” 第99章肤浅的疯男人 “良心早就被狗吃了。”沈华浓双臂抱胸说。 “真不拿?” “不拿!” 霍庭默了默,丢了手上的木棍,也不管脚上的雨鞋了,“那我就这么进屋去,踩一地泥,你可别怨我。” 沈华浓将大门只开了一半,她就站在门槛上,挡在门口,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你就站在这里说,快点,别把昭昭吵醒了。” 霍庭看看她,然后一言不发的将雨衣给脱了下来。 天气热,穿上雨衣更热,他里面就穿了件贴身黑背心,一条不到膝盖的灰色裤子,很轻松的就伸手从屋檐下晒衣服的铁丝上取下一个衣架,将雨衣搭在衣架上了,又挂了回去。 他往沈华浓这边走了两步,突然活动了一下肩膀,沈华浓警惕:“你做......” 不等她出招,霍庭已经将她给扛了起来,沈华浓引以为傲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她砸在霍庭背上的拳头最终换来他在她臀上用力一捏,身体被紧紧的一抱一按,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霍庭进了屋,沈华浓也落了地。 片刻的眩晕后,她气得咬牙,现在这一下已经算得上是性骚扰了! 这下子,对他是个疯子可能狂躁的毛病也都无惧了,只剩下满腔的愤怒。 “好了,别闹,别吵昭昭睡觉。” “闹事的人是你!”沈华浓压着嗓子道,“你特么的究竟想做什么?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又发疯,一变成这样真跟疯了一样,还说自己有思维特别清醒,清醒你妈的,你不知道我是谁,清醒你这样跟我搞暧昧?别说你看上我了,每次这样特别让人烦!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摔! 霍庭看着她,灼灼目光渐渐像是酝起了一层雾,不露丝毫情绪。 屋内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沈华浓渐渐冷静下来了,心理隐隐有点后悔,刚才自己还是太冲动了,骂霍庭骂疯子、神经病之类的词应该是戳他心窝子了,他会不会气到爆炸然后更疯啊。 再次想起上次霍庭露出来的狂态,想起战后心理综合症的那些科普,症状中可是包括发狂暴躁的啊,那她可真招架不住。 上两次吧,他其实也暧昧来暧昧去,第一次她是太过震惊了,没往这上面想,第二次是发现他的病有点渗人,又要烦恼怎么处理那堆古董,没有跟他计较,今天又来这一出,她就暴躁了! 霍庭还那么盯着她呢,有雨水从他头发上滑落下来,滑过额头,搭在眼皮上,他一眨不眨的,好在眼神虽然高深莫测的并没有狂躁迹象,只是这么诡异的盯着她瞧。 瞧,你瞧个毛啊瞧! 这时,霍庭开口了,他说:“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个疯子,也就是瞧上你了。” 沈华浓:“......” 你是疯子我知道,可后面那句,我相信你才有鬼! “反正老子就是看上你了!”霍庭的情绪也有点爆,“你本来就是我媳妇,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碰我自己媳妇一下,你这都炸毛?就许你自己捉弄我勾着我,碰都不许我碰一下,这是什么道理?” 沈华浓:“哼。”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jpg。 她就是这么双重标准,不,还是有所不同的,她勾的举动完全不带杂念,纯粹就是恶心他好吗,而且那......不也并没有得逞吗。 不像他,他是真的生邪念了。 “哼什么?你就说你有没有道理?”霍庭抬手从额头一直撸到发梢,然后手一甩,几点水珠飞溅。 沈华浓面上也沾到了几点湿意,她嫌弃的往后退了退,明知道激怒他不好吧,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中邪火带起的洪荒之力,忍不住呛声:“照你这么说,你是被我一睡给睡出感情来了?哈!” 霍庭还没有放下来的手一顿,看沈华浓一脸讥讽的表情,他点了点头,承认:“你要这么说也没错,睡都睡了,婚都结了,不行啊?” “那你这就是犯贱!” 霍庭不怒反笑:“看上你就是犯贱?没想到你对自己评价这么低。” 沈华浓:“你放屁!” 霍庭往前走近,又拉回了先前沈华浓拉开的距离,低头打量她,然后正色道:“虽然心眼多话说得糙了点,但长得好看,也会生养,就那一次就生了昭昭,也不是完全没优点,我就喜欢这样的。我还真没有见过比你长得更好看的女人,身段我也很满意,抱起来......” 沈华浓一脸冷漠,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用眼神传达自己的回味,跳过这一句,继续道:“还会做饭,已经是我媳妇了,我为什么看不上?怎么就是犯贱了?我犯贱也是你自己先贴上来的。” 沈华浓则被他的话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贴,真的是个过不去的梗了。 也是出乎意料,真没想到疯子耿直粗糙到如此地步,他对配偶的要求是这么质朴,这么原生态,根本不符合时代要求的心灵伴侣,革命同志,共同进步什么的原则好吗! 沈华浓这一瞬也是脑子被他带得劈叉了,顺着他的话问道:“就因为这?” “那你以为呢?”霍庭反问,在沈华浓惊愕的注视下,继续道:“不然你说说,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优点,我可以考虑补上去。” 沈华浓:…… 她以前也是不乏追求者的。 “长得美”,“身材好”,“做饭好吃”,这几个优点自然是有人说过,但是男人们提这些那都是为了给后面的其他优点做铺垫。 比如“你认真的样子真美,我最喜欢”,“就喜欢你这严谨的态度”,“这执着努力的热情”......听起来,这些男人们似乎都是看到了她的优点,而喜欢的是她的内在。 虽然沈华浓心里觉得他们统统都是在扯淡,但,面前这个人这么耿直肤浅,好看好睡好吃,妈蛋,还真有点儿……这是一种很难以描述的心情。 “肤浅!”她漠然评价。 霍庭双臂一叉,认真的问:“这就肤浅,外表和身体肤浅,吃好了,睡爽了,怎么就还不够了?还有什么能够大过这两个,你给我说说。” 沈华浓再次吃了一鲸:“你脑子里就是吃和睡这两件事?” “做到这俩,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霍庭反问。 第100章暴涨的家用 “当然有!长久的夫妻关系,首先应该是建立在的双方有大致相同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这样才能步调一致,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分歧和争吵。” 霍庭挑眉,“继续。” 沈华浓就又说了:“还要双方有心灵上的交流和共鸣,这样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在情感上也能互相慰藉的、相对稳定的夫妻感情!哪怕皮囊老去,还能用灵魂交流。” 霍庭又忍不住想要笑,在沈华浓严肃的好像要发飙的注视之下,那笑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只发出两声“吭、吭”声,他摆摆手:“你继续,继续!” 沈华浓就又说了:“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要有荷尔蒙......也就是感情上和身体上的互相渴望!请问,这三点我们哪一点符合?总之,我看不上你那样肤浅的两性关系定位,和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婚姻关系!” 霍庭这次是直接笑成了猪叫,他手抚着额头笑得乐不可支,头偏向一边,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房间里突然传来昭昭含糊呓语:“爸爸?” 霍庭应了一声,勉强收住了笑,小声的道:“是爸爸回来了,有事跟妈妈说,昭昭赶紧睡觉。” 昭昭翻了个身,房里又安静下来。 被这一打断,沈华浓也从接二连三的震惊或者说是惊吓里清醒了,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话题歪到这里来了,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还真的跟他争起来了,她也是疯了,居然认真的给个疯子板正婚姻观来了。 她正在懊恼。 霍庭说:“我懂了,照你说的,我得看上你的内在美,这两口子的日子才能过下去。先不说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我就问你,内在能睡吗?能吃吗?还灵魂交流,你见过谁跟谁灵魂交流过?” 沈华浓:……这倒是没有。不过,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就没办法再交流下去了。 “没个外在美,谁乐意看你心灵美跟你心灵碰撞,还情感需求,至于身体需求,我记得当初你贴我的时候,也没有了解我啊,不也就看张脸再看看本事就有了需求?怎么,喜欢你就得喜欢你的从内到外,你喜欢就看脸和本事上?你对别人的要求还挺高,对自己还真是放纵。” 沈华浓小声嘀咕:“你管我呢。” 霍庭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依我看,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什么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我的肯定不会有问题,至于你,你的三观不正也没关系,由我看着你啊,不会让你出大错,其余的,你关起门来作,别人不知道就行了。你看,这不就步调一致了?不存在问题。” 沈华浓嘴角噙着冷笑,看他继续耍疯。 “至于感情嘛,降不住自己媳妇,那就是我自己没本事。好了,不扯这些虚的,咱们实在点不行吗?照你说的,这也不符合,那也没有,你不也跟我结婚了,还生了昭昭?这都过了三年了,现在再考虑咱们俩的婚姻合不合适已经晚了,你要想的是怎么将婚姻过得更好就行了,后悔也晚了。 这个也容易,咱们商量一下,是你自己对我有情感和身体需求呢?”他朝沈华浓眨了一下眼睛:“还是需要我,帮帮你产生这个需求。要不,我让你看看我的内在?” 沈华浓当即冷漠的道:“贴的那回我现在也后悔了,以后我不会再戏弄你,请你以后也维持界限别出格,咱们像从前那样相处,等赌约结束也算好聚好散。” 接着,她无视霍庭紧绷不悦的脸,果断的切换话题:“你还有什么事,说吧!” 霍庭看看她,沉默了一会,说:“也行,这些也不急于一时,我说的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慢慢来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沈华浓眉头蹙着,本来想说,“我们已经在准备离婚的事情了,好吗!”话到嘴边还是作罢,反正他一个只偶尔会出没的分裂部分,也没有资格参与讨论离婚事宜的。他正常不发疯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两个爸爸的事情没有解决,还不知道多想跟她离婚呢。 霍庭果然也不提了,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布袋,又从里面掏出来几张票票,有钱,面额不等,有两张是大团结,还有一把票据,花花绿绿的。 然后往沈华浓跟前递了递:“上次答应你的,给,这个月的家用,我还是说到做到的吧?” 沈华浓低头去看,真的是相当意外啊,没想到他真的会给她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她不需要霍庭养,但是他困着她不放,三天两头的分裂吓唬她,给她添麻烦,不得要点精神损失费?她还没有举报他有精分症状,让他保住工作已经很大义了。再说了,他给昭昭生活费也是应该。 霍庭将几张票子抡开了,沈华浓一数一共是五十块钱,票票零零碎碎的比较多,也看不清楚上面的小字,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哟,这次倒是大方。” 霍庭道:“你要是一心一意跟我,就知道好处不是这一点半点了,对自家媳妇我肯定不小气。” 沈华浓手上顿了一下,也懒得纠正他了,只心说,你就吹牛吧,等明天你清醒过来发现钱不见了,那画面想想都好笑。 霍庭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半点幻想也不给她,又说:“不好意思,你男人还真的不在乎这点儿,发现丢了也不会心急上火,让你失望了啊。” 哈,这么阔气。 “几斤细粮粗粮都抠抠搜搜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沈华浓终于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好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霍庭看看她,突然长叹了一声,才道:“拜你所赐,他是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沈华浓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个他应该就是他的男主人格了。 “那你不也出来了?” 她此前还真的相信了他说的,一旦告知霍庭自己又精分了会格外控制,现在再相信他才怪。 霍庭低头往她这边又凑了凑,看着她,哈哈笑了两声,“那得谢谢你掐了我一把。” 【小剧场】 霍庭:我的钱和票每个月都会不见了一大半,你...... 沈华浓:还人民公安呢,你有本事胡说,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抓我啊! 沈华浓:你要是觉得把门和柜子全部都锁着还不保险,我建议你在你房门贴上封条,不然,你不在家的时候在门口洒一层细灰,看看有没有人靠近,免得又冤枉我偷你东西,谁偷谁是猪^(* ̄(oo) ̄)^不是人! 霍庭:我什么也没有说!心好累......_(:3ゝ∠)_ 第101章三鲜鱼糕汤 沈华浓倏的眼睛一瞪,都忘记推开他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故意撒谎骗我的?是故意让我掐的?” 霍庭说:“你掐那么重,我又不是死人,会不知道?” 沈华浓懂了,他果然是存心的。 霍庭抬了抬胳膊,上面被掐出来的印记早都没了,他又转向沈华浓,笑道:“我记得以前有个苏联医生给我说过,放松,越放松的状态下越好,越是刻意压制,人越紧张,可能会起到反效果,所以,有自制力并没有什么用,我就这毛病也是因为自制力太好给憋出来的。” 所以,这个精分想要上天,他要占领这具身体,要把男主给取而代之?! 那霍庭以后会彻底疯了吧? 不,不对,她掐的那一把会让霍庭知道自己的病,但如果这个精分不收拾掉他自己出来过的痕迹和证据,霍庭不也一样能知道他的病吗? 就算怕被外人知道而自毁前途,那自己给自己留点线索还是很容易的,他肯定还是没有说实话,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可是心机男霍庭啊! 特意告诉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霍庭突然伸手搭在沈华浓肩膀上,她不自觉的颤了颤,就见他眯了眼睛,叹气:“你不是胆大包天吗,哪次见面不气我?现在怕我怕成这样?” “谁能不怕啊!”沈华浓嘟囔。 霍庭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道:“好,不说了,不说了,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先一步堵住沈华浓的拒绝之言:“我给的家用都收了,这回总该有我的份了吧,还资本家的大小姐呢,现在只有吃点东西能够让我爽快点儿,不然......” 沈华浓咳了一声。 他马上就改口了:“昭昭说,最近家里有很多鱼,你做了不少鱼糕?给我来一碗鱼糕汤,要糖醋口的。” 又来点菜来了,真当她这里是饭馆了? 沈华浓早就见识过他的难缠了,只想快点打发他走,看在钱和票的份上,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将票子往桌子上一放,拿了个罐头瓶子都给压住了,才又从桌上的瓷盆里拿了一块没有切片的鱼糕出来。 然后在柜子里抓了一小把泡着的干木耳和黄花菜,拿了个西红柿和两片白菜叶子,装在一只大海碗里,又拿了被霍庭糟蹋过的那双筷子。 最近家里的鱼的确不少,河水涨了,爸爸和哥哥跟魏兆堂都往这里送来不少鱼。 他们就住在河边上,这几天水都快要涨到家门口了,出门下个网子就能时不时的抓到几条鱼,村里的几口池塘也都漫塘了,家家户户都不缺这点儿鱼吃,都担心水患呢,也没人盯着他们这一点不放。 鱼多了不好放,沈华浓也想着换个口味,就做了不少鱼糕鱼丸,这样能够多放几天,又因为是半成品,做菜的时候不要太方便。 桌子上的这些是她早上才做出来的,送了一些给河堤三户,又给刘霞她们分了点儿,就还剩下两块。 鱼糕是鄂菜的传统菜肴,在竟市和周边有无糕无圆不成席的说法,足见鱼糕鱼圆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分量了。 霍庭看她拿了挺大一块,摇头咂嘴:“这次也挺大方啊,你这女人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他主动点了灯,拿手罩住在前面带路。 沈华浓跟上,她去洗菜,霍庭生火。 灶一热,往锅里倒油之后,沈华浓就开始心无旁骛的剁生姜,切鱼糕片了,姜末爆香,黄花菜和木耳略炒炒,往锅里添水。 霍庭就坐在灶门口往里添了一把柴之后,就一直抬眼看着她,突然感慨:“我妈喜欢吃鱼又嫌刺多,我爸就学会了做鱼糕鱼丸。” 沈华浓没接话,继续切西红柿,这也不影响霍庭继续犯话痨的兴致。 “我记得,我爸跟我说,这做鱼糕用白鲢鱼肉口感最好,六斤的鱼去头去尾剔骨去皮、去鱼红、去筋膜之后剁成糜之后只剩下三斤不到,再搭上六个鸡蛋清,四斤绞好的猪膘肉,加盐,酒,胡椒,生粉,老姜水,一起打上劲,抹平大火蒸一个钟头,期间再刷上三次蛋黄液上色......”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通。 沈华浓心里还是有点儿好奇的。 霍庭的爸爸是个武师傅,没有想到心还挺细,会厨艺,还会用厨艺讨好媳妇,倒是霍庭的妈妈......小说中并未怎么提及,只知道霍庭八岁时候父亲车祸去世,不到一年他妈妈也死了,之后就是霍庭带着妹妹霍秀英过日子。 好奇归好奇,她依旧保持静默,往锅里加了鱼糕,加酱油,洒盐,再盖锅盖稍微焖一会儿。 霍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但眼睛依旧盯着沈华浓看。 沈华浓继续不理他,厨房里只有灶中柴火燃烧和开水翻滚的声响,再揭开锅盖,她往里放了西红柿,将白菜叶子垫在海碗底下了。 霍庭又强调了一遍:“多加点醋。” 沈华浓如他所愿,早点打发他,也好早点清静,很快盛出来一大海碗推到他面前。 霍庭瞅瞅手上的筷子,对着火光晃了晃,嘶了一声,扬了扬下巴,见沈华浓面无表情,他嘟哝了句什么,开始吃饭。 沈华浓没听清楚,也不在意,她这就准备走了。 “等会,坐下,跟我说会话。”霍庭叫住她。 沈华浓无意在这点小事跟他争论下去,反正她不答应,他也能轻易进她房间去说。 她依言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冷漠样子。 霍庭吃了半碗之后,才说:“嗯,是我小时候的味道,做得还挺地道的,你的厨艺是真不错,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还朝这下了不少功夫?” 沈华浓:“......” “说话!” 沈华浓说:“你要是实在想要睹物思人,想要抒怀,可以喊我爸爸,我听着。” 霍庭筷子一顿,“又想上房揭瓦了是吧?又忘记我是谁不怕了,是吗?” “......” 沈华浓配合度极低,霍庭呼呼几口吃完,把碗往桌子上一搁,这才再次开口:“在生气举报信的事?” 第102章面目全非的你 沈华浓脸朝着门口,给他一个确定的背影。 “怎么,觉得冤枉你了?”霍庭问。 说到这份上,沈华浓说:“你也知道是冤枉我!” 霍庭道:“你个小娘们,哪次见面你不弄点动静出来抹黑我?就说今天,你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有桃色新闻你就讨到好了?这就能顺利无错的离婚了?你想得美!” “还有举报信,你敢说里面就没你的事?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给害死了?多少人盯着我呢!” “我就奇了怪了,大小姐,我一直没有得罪你吧?一开始,是你招惹我的,是吧?这个你得认吧,后来你爸爸的事我也没有对你怎么样,真要下狠手直接将你们一家子带到公安局去了,就是不离婚也谈不上得罪你吧? 你背后鼓动人举报我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爸爸那事吧,你说说究竟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讨厌我?” 说到这个,霍庭是真的不解又郁闷,思来想去他就觉得应该是她生病了,他没管她没送她去医院这件事。 “你上次生病,一开始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觉得得为自己辩解一些。 沈华浓回他一声嗤。 霍庭说:“后来我知道的时候,见你特别生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还以为你撒谎,没想到是真的病了。” 沈华浓愣了一下。 霍庭提醒她:“你说你生病,一下将李保家抡翻在地那次。” 沈华浓恍然“哦”了一声,看他更不顺眼了:“居然躲在一边偷看,不是男人!” “不管我能不能制服李保家,能不能自己解决问题,我能,那是我有本事,可你袖手旁观看热闹就是你的态度不行。还公安呢,就是个对个陌生人,你也不会躲一边瞧热闹吧? 说起来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么厌恶我,一发疯为什么就老纠缠我?都不怕我给你饭里下毒了?” 霍庭被怼得一脸郁悴,忍了又忍,张了张嘴,憋半天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算了,问你你也不会说实话,你问我的话,我说了,你会信吗?” 沈华浓表示愿闻其详,疯言疯语,当个乐子听听也行。 霍庭觉得得先为自己的职业操守正正名:“我没想看热闹,就是一撞见的时候吧,就见你挺威风的,以前没看出来,想看看你能做到哪个程度,要是你真打死李保家,我会出面的。怎么就不是男人了?” 沈华浓:妈蛋,你是故意的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霍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笑出声,然后保证:“是真的。” 沈华浓不想理他,只丢了两把眼刀过去。 “还有,你能够区分出来我跟霍庭是不同的,对吧?就是厌恶这个事,在这件事上,你得区分开,不能混淆了,他不能代表我啊。” 沈华浓:敢情你就可以代表他了? 她把话按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霍庭睨她,一眼猜到她心底嘶吼,说:“我记得全部的事情啊,你说我能不能代表他?我这不是还帮他善后擦屁股来着?不然你以为,他现在能过来哄你?” 沈华浓无言以对。 霍庭说:“好了,这个事先不说了,扯不清楚,还是接着之前的话说,我可得给你说好喽,你当着我的面怎么来都可以,降不住你,那是我无能,这样行了吧? 但是!你要是再往我背后捅刀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到时候就不只是吃饭的事了,还是,你就是想我多回来,咱们俩多处处,做点儿......” 又来! 沈华浓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平时装模作样憋得太久了,所以发疯的时候话总是格外的多,尤其现在,她突然捅破了那层纸,他也越发没有顾忌了,粗话,糙话,下流话,什么都往外吐。 “闭嘴!”沈华浓烦不胜烦。 霍庭摸了摸下巴,气笑了:“臭娘们,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了,看在你今天受了委屈的份上,不说了,你明天去买点东西发泄发泄,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吧?友谊商店就有那种小衣裳,你抽空自己去买几套,穿着还挺好看的,票应该是够了,不够下次我再给你。” 说着,他还指了指沈华浓胸前。 “就巴掌大一块布的那种,应该也用不了多少票。” 并不需要这么详细! 我听得懂!听得懂,不就是内衣吗!! 沈华浓倏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她确定了就像他说的,他脑子里只剩下吃和睡了!饱暖思淫欲! 霍庭跟在她身后道:“以后别再动不动就往地上坐,被人看光你是能占便宜还是怎么着......” 沈华浓啪一声关上了门,霍庭被挡在门外,摸着差点被撞到的鼻子,道:“你在人前也端得挺好,好嫂子,好弟妹,好家属,到我这里简直都面目全非了,不过这样不端着也好,我就不喜欢那种整天端着的人,这样也够辣够劲......” 屋里寂寂无声。 霍庭在门上敲了敲,“那就下次再说吧,你把门窗关好,还有啊,你把昭昭教出来个跟你一样磨人,日后别跟我哭......” 沈华浓捂在被子里:(ノ`Д)ノ滚! “叩叩叩”窗户玻璃上几声响,“再跟你说一遍,别以为没有下次!” 沈华浓:霍庭你能争点气吗,别再放他出来了,行吗! 被这个一衬托,她觉得那个面瘫脸还挺好的,至少有羞耻心,说话有分寸。 ~ 第二天一早,沈华浓一大早就起来了,霍庭早就走了,东屋的后门都没有打开过的迹象,厨房的矮桌上摆着洗干净的碗筷。 沈华浓匆匆做了早饭,赶在沈克勤和沈明泽上工之前就去堵他们去了,吃早餐的时候,沈华浓跟着闲聊了几句,见差不多了,试探着问:“爸爸,你说神经病能治好吗?” 沈克勤被她给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神经病?你是说癫痫还是......” 沈明泽也狐疑的看眼沈华浓。 “这倒不是,就是那种身体健康,但是一发病就性情大变,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连爱好都变了。还有啊,在清醒的时候,根本都不记得发疯的时候做的事。” 第103章沈家早餐日常 沈明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突然笑道:“怎么了?浓浓,你这是怎么了?怀疑自己有毛病啊?” 沈华浓默了默,然后狠瞪了他一眼,告状:“爸爸,你看看他!” 沈克勤早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绷了脸,语气严厉:“怎么能这么说妹妹呢,小泽!” 沈明泽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吗,爸,你自己说浓浓是不是跟之前变了,要不是样子还那样,我都怀疑她是两个不同的人。” 沈华浓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声,“人都是会成长的!” 沈克勤蹙着眉头,细细打量沈华浓的神色。 沈华浓故作轻松,“爸爸,我就是在医院食堂听人说起来有这个病,觉得挺奇怪的,就问问。” 她选择隐瞒了霍庭的事,这跟她信任爸爸和哥哥并不冲突。 昨天晚上她就想了又想,如果将霍庭的这件事捅开了,他基本上就算是毁了,而且于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沈克勤说:“人的性格本来就是有多面性的,在不同的环境,面对不同的人表现出来的性格也会有很大不同,还有的人呢,受到刺激之后,经年积累的情绪爆发出来也都是正常的,不能随便就给人扣上有病的帽子,也许就是不了解别人呢。” 沈华浓赶紧点头:爸爸说的都对。 沈克勤又不疾不徐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不了解产生的误会,仅仅凭借你说的这种症状,那应该属于精神病的范畴。” 沈华浓又问:“那能治好吗?” 沈克勤想了想说:“这个不太好说,要看病人究竟是哪种情况,病情到了哪个程度,要找到病因是什么?不能一概而论。对了,他有攻击性吗?” “这个......目前是没有,不过人比较暴躁,看起来逻辑意识也都挺清楚的。” 不光是清楚,还十分狡猾、自大、大男子主义以及好色。 沈克勤拿帕子擦擦嘴,道:“我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我们国家目前关于这种病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你可以建议他去京市华侨医院,找一个叫任勋杰的医生,我记得当时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去听心理学的课程,毕业时还参加过心理学的考试,你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心理学的范畴,也许他能够帮得上忙。” 沈明泽小声嘀咕道:“现在还是算了吧,还不知道人在不在华侨医院。”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给昭昭喂了一口肉松饼,说:“昭昭,你要看着你妈妈,免得她又跟着别人给学坏了,要随时跟舅舅汇报知道吗?” 昭昭歪着脑袋笑,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就大声应道:“好!我看着妈妈!不学坏,跟舅舅说。” “真乖!” 舅甥两个完全不将沈华浓放在眼中,公然当着她的面击掌,达成了协定。 沈华浓赏了他一记白眼,又问起了另一桩事情,“爸,你和哥哥听说过沙眼壹号没有?” 沈克勤说,“没听过。” 沈明泽还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沈华浓就说没怎么,就是听说这药治疗沙眼的效果挺好的。 她犹豫着看眼沈明泽,沈明泽在她头顶一弹,“傻不傻,哥哥现在也挺好,早就想开了,也不眼红别人。” 沈明泽在家里出事之前就正在着手研究抗沙眼衣原体的药,是他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件研究成果,都快要出结果了,沈华浓本来是不记得这件事了,可能是昨天见到沙眼壹号,触发了原主的某些记忆,才想起这一茬来着。 沈克勤拍拍儿子的肩膀。 沈华浓趁机劝说他:“哥哥,等爸爸的社会关系调查完了,你跟着他一起去药研所吧,把你以前的实验做完,你做出来的药肯定比沙眼壹号还要好。” 沈明泽摇了摇头,沉默了会,才道:“我早都忘了,实验结果说不定也就是失败,啊,我知道了,沈华浓,就想让我滚远,就没人盯着你了吧?” 昭昭赶紧仰头跟舅舅说:“我盯妈妈!” 沈明泽看看天真可爱的外甥女,失笑,刚才的闷堵也都散了些,“昭昭不愿意舅舅跟着你们?” “愿意!舅舅好,舅舅跟!” 沈明泽被外甥女毫不犹豫的夸逗得哈哈大笑,哄她继续夸自己,“昭昭说说舅舅哪里好了?能数满十只手指头吗?” 昭昭看看自己的肉肉手,就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舅舅长得好看!” “舅舅教我念诗。” “教我数数。” “舅舅会讲故事,比爸爸讲得好。” 沈明泽被后面那一句给夸得高兴的要飞起。 昭昭继续说:“舅舅喜欢昭昭!” 举着一边放着的风车,说:“舅舅做的风车好看。” “舅舅做的竹丁丁(蜻蜓)。” “蚂蚱!” “昭昭喜欢舅舅。” 沈明泽笑得合不拢嘴:“还剩下一个呢?” 昭昭歪着脑袋看着舅舅,想了想说:“舅舅像河豚。” 沈明泽笑容僵了一下,他转向沈华浓,以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梗? 昭昭嘿嘿直笑,说:“妈妈说舅舅生气的时候像河豚!舅舅,我还没有见过河豚,河豚长什么样子啊?” 沈明泽一下就站起来了:“沈华浓!!!!” 沈华浓赶紧抓沈克勤的衣裳:“爸爸,你看哥哥他想打我,我又没有撒谎。” 沈克勤瞅瞅儿子,温和的跟昭昭解释,“河豚就是你舅舅现在的样子!” 沈明泽:“......你们都是亲生的,就我是捡来的!是吗?”他气哼哼的站起来,发现小昭昭正不错眼的盯着他看,赶紧放平和了情绪重新坐下来,但忍不住瞪了眼沈华浓,“别听你妈妈胡说八道。” 吃过饭,沈克勤和沈明泽就去上工去了,今天因为沈华浓和昭昭过来,其实已经都有点晚了,两户邻居都已经先上工去了。 爸爸和哥哥走了,沈华浓牵着昭昭带上门离开,魏家的门关着,里面时不时有几声咳嗽声传出来,沈华浓也没有进去,正想将昨天刚买回来的药放在门口,就见小少年魏鹏飞拖着一捆柴禾回来了。 第104章沈华浓教女 沈华浓虽然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找爸爸和哥哥,但是见到这位小邻居的时候并不多。 早上她过来的时候,以前一直在家里照顾爷爷的魏鹏飞已经走了,晚上她回来,小家伙也不在,好像自从上次沈华浓骗他吃了宝塔糖,还拿蛔虫嘲笑了他一番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沈华浓估摸着许是上次伤了小家伙的自尊了,这次尽量友好的朝他一笑,将魏鹏飞给吓得,直接往后躲了两步,许是觉得自己太丢人,小家伙面上一片羞恼,刻意仰首挺胸绷着脸跟她对视,见沈华浓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自己,他浑身都绷着,低头瞅瞅自己,顿时一张小脸绷得更紧了。 最近天天都有洗头发洗澡洗衣服,头发一直是很干净的,也很注意洗手,指甲隔几天就剪一次,一点都不脏,不过刚刚才捡柴禾回来,手上难免有些脏污,还有脚,因为怕弄脏了鞋子,他是赤着脚出去的,这不是刚回来吗,还没有来得及去河边洗洗,一脚一腿都是泥巴,不知道为什么泥巴专门跟他做对,走一步都甩到背后去了。 他局促的攥着脚指头,恨不得把一双腿给藏起来,再看看干干净净的沈华浓还有她旁边粉团子一样的小昭昭,魏鹏飞心里又气又委屈得想哭,他明明就一直都很爱干净,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会长蛔虫,坏女人肯定又要嘲笑他了! ~~~~(&>_&<)~~~~ 沈华浓就发觉自己刚一笑,魏鹏飞就差点哭了,她笑容都有点儿僵了。 不是吧,上次给他心理阴影这么深?她对着镜子看过,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啊,怎么也不至于吓哭他吧? “小飞,你不是真的要哭吧?几天不见你比以前更爱哭了,还男子汉呢......你这样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魏鹏飞嘴巴一噘:“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说完发现小昭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哥哥,我妈妈她最好了,不欺负人,你弄错了。” 魏鹏飞脸上涨红,赶紧偏开了视线,继续板着脸,哼了一声。 沈华浓心里好笑,小家伙还挺记仇的:“前几天都没有看见你,你不会是怕我了才故意躲着的吧?” “谁怕你,谁躲你了,我是男子汉才不跟你一般计较。”魏鹏飞挺起胸脯说完,将背后的柴禾往沈华浓面前一放,“呐,今天的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忙了,没时间跟你说废话。” 沈华浓忍不住笑了笑:“哟,小男子汉你最近忙什么?” “我......”魏鹏飞斜眼看看她,又赶紧偏开视线,“我才不告诉你。你没事就赶紧走吧,我要回屋去了。” 沈华浓将昨天买好的药给他:“下半个月的工钱。” 魏鹏飞看看她手上的药,抿抿嘴,沉默的接过那盒药,大声道:“我以后会还给你的!”说着眼泪吧嗒掉下来了。 他横臂一抹,再睁开眼睛就发现面前多了一颗糖。 粉嘟嘟的小姑娘举着小手,摊开手心将糖递给他。 糖纸两端是蓝色条纹,正中间是白色的,上面用蓝色勾勒出一只的白兔,这个魏鹏飞认识,是大白兔奶糖,以前妈妈也给他买过,隔着糖纸他都能闻到那股甜滋滋的奶香味,好香啊,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此时,那颗糖果又往前凑了凑,距离他更近了。 “你吃糖,不哭了。” 魏鹏飞一把将她胳膊推开,瓮声瓮气的道:“谁哭了,我才没有哭!” 昭昭胳膊被他一推,大白兔奶糖掉在地上了,嵌进泥泞之中了,小姑娘看看地上脏兮兮的糖果,再看魏鹏飞已经进屋去了,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呢,先是一懵,叫了声“妈妈”之后就委屈得哭了。 从昭昭给魏鹏飞糖果开始,沈华浓就没有说话,现在小姑娘委屈的哭了,她赶紧蹲下来一边给她抹泪一边哄道:“那个哥哥凶巴巴的还打人,他就是个小坏蛋,我们不跟小坏蛋分享,他不要就算了。” 又对着紧闭的门说:“他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再喜欢他啊,你看他一点都不伤心,昭昭也别伤心了,你再哭的话,鼻涕都要掉下来了,他一定躲在门后偷偷的笑话你,我们要哭回家再哭,不让他笑话。” 昭昭赶紧吸了吸鼻子,看看沈华浓再看看那门,闷闷的点头。 沈华浓给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以后我们都不跟他说话,也不找他玩,像这种坏蛋哥哥,我们就离他远点,免得他再欺负人!让他自己跟自己去玩吧!” 昭昭看看那门,还是挺委屈的瘪瘪嘴。 沈华浓笑了笑,站起来,边走边继续安慰第一次被人拒绝的小丫头:“昭昭也有不喜欢的人啊,你看村里的二柱整天拖着鼻涕脏兮兮的你不也不喜欢他。” 昭昭想想二柱那样子,赶紧点头:“对。” “所以啊,你想想你都有不喜欢的人,那有人不喜欢我们也正常啊是不是?我们昭昭有几个好朋友就够了,不用跟所有人都做朋友。” 昭昭虽然还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不喜欢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歪着脑袋问沈华浓:“妈妈,为什么有人不喜欢我?我又不脏啊?” 沈华浓就说:“那二柱脏脏的,他妈妈也喜欢他啊。” “嗯。妈妈,二柱的妈妈可偏心了,就喜欢他。” “所以啊,所有东西都是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沈华浓一手牵着昭昭,一手捡起了那捆柴,一边走一边又给她举例子:“就像苦瓜,妈妈还觉得苦瓜长得好看,又能越吃越漂亮呢,也很好吃,你不也不喜欢它嫌它苦,妈妈就不觉得苦。人和人看见的尝到的都是不一样。” 小姑娘似懂非懂。 沈华浓晃晃她的小手:“记得妈妈说的,不喜欢我们的人,我们也不用为他生气落泪,昭昭就当他是苦瓜好了,不喜欢也不用搭理。” “嗯。” “走吧。” 第105章乡邻关系好转 这边母女二人的对话全部飘进了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屋里,就连躺在床上休息的魏德隆都听见了,更别说本来就一直看着屋门口的魏鹏飞小朋友了。 小家伙好几次都想要冲出去解释,正要出去的时候,又听见沈华浓说不喜欢他了,不搭理他的话,他气哼哼的转身背对着门,自己生闷气。 魏德隆看看鼓着脸的孙子,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挤出笑容来了,“小飞!” “爷爷......” “不高兴了?” 魏鹏飞撅着嘴不吭声,自己的孙子,魏德隆还是很了解的,他也不着急,等了会儿,就见小家伙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委委屈屈的道:“我不是坏蛋,我不是不喜欢昭昭。” “那你为什么推她呢?” “我就是,就是......不想要她的糖。” “小飞不喜欢吃糖吗?” 魏鹏飞垂着脑袋,蚊子嗡嗡似的回了句不喜欢。 魏德隆笑了笑,说:“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能撒谎。” “......喜欢。”魏鹏飞扭头转向一边,闷声道:“不过,我才不要嗟来之食!她肯定又会笑话我的。” 魏德隆面上的笑意敛了敛,说:“你怎么知道她会笑话你?” “她就是这样的人,上次就笑话我了。” “那她笑话你了,你还要她的药吗?” 魏鹏飞说:“这不一样,能够让爷爷快点儿好起来,她嘲笑我我也愿意。” “小飞,看人不能这么狭隘。”见孙子一脸不服气,魏德隆顿了顿道:“好,那爷爷问你,是不是她买了药给爷爷治病?” 魏鹏飞再不乐意也还是点了点头:“是。” “是不是她帮你驱蛔虫了?” “......是。” “我跟你爸爸两个大老粗也不知道这个,就是苦了你了,要不是她,你现在还是得经常闹肚子疼,是不是?” “是。” “那好,我问你,她笑话你什么了?” 魏鹏飞抿着嘴不吭声,魏德隆看看他,又笑了:“就是笑你不讲卫生,笑你不是男子汉动不动想妈妈哭唧唧?你就一直记仇了?” “╭(╯^╰)╮” “可是爷爷觉得她说得难听但是有道理。小飞,你看是不是她说你之后你就注意卫生了?她笑话你之后你就敢走出家门了,不是像以前一样整天待在家里不敢出去,是不是?” “好了,”魏德隆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你想想,她为什么要说你?要是真的讨厌你的话,那就直接不搭理你得了,何必给爷爷给你买药?不如就让你肚子里生蛔虫,让爷爷病......” “爷爷你别说了!” 魏德隆失笑,蛔虫成了小孙子心里的痛了,他就不说这个了,继续道:“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故意刺激你,小飞啊,还记得爷爷给你讲的魏征劝谏唐太宗的故事吗?” 魏鹏飞点点头:“记得,爷爷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对咯,你那么不喜欢昭昭妈妈,她要是好好跟你说,你能听她的话?不能吧。”魏德隆道:“所以,不是会说好听的话,会哄你的就都是好人,下嘴如刀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好人坏人不能只看表面的。下次你不能再这样对人家了。” “爷爷,她们下次都不会再搭理我了啊,她还说让昭昭把我当苦瓜。”魏鹏飞闷闷不乐的说。 “放心吧,真不想理你,人家早就不理你了,也不用等到下次。你看你沈阿姨,她不是说她喜欢吃苦瓜吗?” 是个有心聪慧的姑娘。 ~ 沈华浓先将柴禾搬回家,再带着昭昭一起去医院,刚从巷子里出来,就见蒋红梅就站在她家门口朝她招手,“中午抽个空,我们一起去饼干厂走一趟呗?还有队长也跟咱们一起去。” 蒋红梅喜滋滋的道:“这次谈成了,咱们直接建个冬瓜糖作坊,到年底咱们的猪肉是跑不掉了,肯定有份,饼干厂那可是大户,昨天晚上给队长说了,他亲口保证的!” 沈华浓呀了声,“效率挺高啊。开会都研究好了?” “那可不!” 刚开始蒋红梅组织下湾村的几个妇女组成冬瓜糖制作小组的时候,队里那些男人们都是当作是几个妇女的小打小闹没太在意,主要是红星公社这几年来响应号召努力兴办第二产业,为此没少折腾,却一事无成。 办砖厂,砖厂垮了还死过人,跟风种棉花,造成除了棉籽油不缺,差点口粮都不够,引来连连抱怨,种黄花菜吧,技术不足,长出来品相不佳跟周边乡镇和公社相比毫无优势,只能宣告失败,这也不行那也不成,现在大家伙都死心了,就老老实实种地看天吃饭。 蒋红梅将沈华浓带回来的冬瓜糖的收入上交队里,并向组织转达了沈华浓带回来的那些话,使因为屡战屡败,夏收欠收,穷怕了的队员们精神一震,顿时引起了重视。 只是投入点儿冬瓜和糖块的事,又不用占地占口粮,也不怕死人卖不出去,竟市的头一份啊,跑跑腿就可能会有收入为啥不干? 干,啥也不说了,就是干! 队长霍国安当即鼓舞了制糖小组一番,让她们抓紧再制一批出来,然后决定亲自去市饼干厂走一趟,看看那边的需求,争取能够达成协议给那边供货,他还暗暗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让冬瓜糖取代冰糖在糕饼界的地位吧。 “除了去饼干厂谈谈,队里又选了几个能说会道的靠谱的,让他们分头去各个乡镇公社搞推销,能卖出去冬瓜糖那也是算工分的!” “你怎么说?今天跟我们一起去不?队长让选人,我就推荐你了,冬瓜糖是你捣鼓出来教给大家的,业务也都是你带回来的,饼干厂也就只有你有熟人......” 这事吧,关系到跟村里人的交情,很多事情没人帮忙也施展不开,去看看也成,再者沈华浓也想四处去看看,找找新的机会,就算没有机会,算多结交点人脉也成啊,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行,你们给市供销社送完货先等我一会,我中午忙完过去找你们。” “成!” 第106章颜值影响了社交进展 这天午饭之后,沈华浓就跟方大庆请了半天假,她先送昭昭去公安局,打算让小姑娘跟他爸爸玩一会,在公安局门口碰见了董艳容。 昭昭有阵子没到见董艳容了,两人亲昵得很,连爸爸都不想了,就想去跟伯妈一起走去找晨晨姐姐玩。 董艳容就说让沈华浓放心,她下午跟同事换班了,这会去办点事,能带昭昭一起去之后回家让她跟女儿一起玩。 沈华浓跟董艳容也就见了两次面,虽然并不了解她,但她知道霍庭很信任这位董大姐,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没再客气,嘱咐了昭昭几句之后就顺势答应下来。 这样正好,她也不用去找霍庭了,跟董艳容道了谢,又约好了去接昭昭的时间,她就赶往市供销社去了。 沈华浓到的时候,霍国安和霍国平蒋红梅夫妻都已经给供销社送完货,在门口等着了。 蒋红梅眼尖,老远就瞅见沈华浓了,跟她打招呼:“就等你了。” 沈华浓说:“刚把昭昭安顿好,就赶过来了,你们等多久了?” 蒋红梅先回头又跟霍国安和霍国平兄弟招手,“赶紧的过来,咱们这就走吧。” 吆喝完了,这才跟干劲十足、喜气洋洋的跟沈华浓说:“我们早上把冬瓜糖装好了就赶紧过来了,这不是想着早点送到早点卖完嘛。刚才我进去看了下,这一个钟头都卖了七八个人了,我看有三四斤不止,有两个本来是来给娃娃买冰糖的,都买了冬瓜糖了。” 沈华浓哦了声,问道:“你们一早就来了,这个点都没吃午饭吧?”没有犹豫的,她说:“医院也不远,那边食堂还有饭菜,我手上有票,内部工作人员还能稍微便宜点,走,咱们先去吃饭吧。” 沈华浓从霍庭那儿得了一笔钱,现在手上不缺钱不缺票,也不在乎用这点儿钱和票票跟生产队长套好交情,当然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豪气张嘴就请人下馆子,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句话的分寸就把握得很好了,大方热情又务实,蒋红梅跟沈华浓接触有阵子了,没觉得很意外,摆手说:“不用麻烦,我们吃了。” 霍国安和霍国平兄弟两个跟沈华浓接触不多,虽然沈华浓这阵子弄出的动作不小,但是她跟霍庭那事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想要这么短时间就扭转对她的固有印象也不容易,听她这么说还觉得有点意外。 “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看起来比以前好相处啊,不像刚开始心高气傲瞧不起人,果然是人民群众对她的改造有效果了,近朱者赤,跟了幺爹人都变得上进懂事了不少,知道脚踏实地了,最近做的几件事还成。” 这是来自霍国安内心。 他看看沈华浓,说:“我们带了饭,等你的时候就吃了。” 沈华浓客气的道:“那就下次吧,队长你们再来市里办事也别带饭了,天热带了容易坏,到时候去找我,食堂那边物美价廉。” 霍国安没答应也没拒绝,刚想跟沈华浓说几句好好工作别犯错之类的鸡汤,就听走在身侧的老实弟弟霍国平捂着胳膊痛嘶了一声。 他斜眼一横,就见弟妹蒋红梅正凶巴巴的又往自家弟弟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走路不看路的啊,到处乱瞅什么呢,去去去,走前面去带路!” 霍国平老老实实的走最前面去了。 霍国安对弟弟这怂样颇瞧不上,但是他一个大伯哥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训弟妹,左右弟妹人虽然泼辣但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人。 他看看站在蒋红梅边上的沈华浓,心里也有数了,哪怕人家沈华浓穿得朴素没好好收拾,跟穿着新衣裳的蒋红梅一比,依旧像是嫩白豆腐和酱色干瘪的豆干,肯定是国平偷摸看沈华浓,她别扭不舒服了。 霍国安没说什么,警告的看看蒋红梅,蒋红梅讪讪的笑了笑,扭过头瞅着前面老实了。 霍国安又暗暗瞥向沈华浓,见她一无所觉,也松口气,可不想自家的尴尬事叫她看见。 沈华浓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霍国安目光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面有个推着自行车的姑娘,姑娘扎着两个辫子,辫子下端一边扎着一朵栀子花。 霍国安暗暗瞥眼沈华浓,心想,城里姑娘都挺臭美的,这是眼馋别人头上的花了? 这栀子花可不好伺候,他媳妇前年来城里见这里的妇女往头上别栀子花也馋,回头就弄了一株回来种,没几天就死了,比庄稼都不好收拾,有小姐心没小姐命,就作罢了。每到这个季节都去种了栀子花的人家讨要几朵回来,花是挺香挺好看的,但那得看别在谁头上。 霍国安再次看看沈华浓,她头发黝黑发亮,这是挽起来了,要是放下来...... 沈华浓心说:馋你个大头鬼!小心你的眼珠子! 她早就发现蒋红梅霍国平夫妻那点儿小动作,以及霍国安时不时的注视了。 长得美,怪我咯? 一个个砍脑壳的货,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想起来沈华浓就火大得很,是时候摆出叔奶奶的架子了! 沾了霍庭的光,沈华浓现在的辈分真的挺高的。 下湾村一片“国”字辈青壮年,都是她的孙子辈,按照书面称呼他们得喊她一声叔奶奶,按照本地土话,一句“幺婆”跑不掉,霍麻子那一辈年过半百的也得喊她一声“婶子”。 身份沈华浓占着呢,下湾村也是个讲究辈分的地方,但是霍庭对她并不认可,别人看他态度行事,也没有认她的,到现在为止,唯一按照辈分称呼过她的也就只有一个霍麻子,那还是因为有求于她,不得不做做样子吧? 沈华浓在这个凝聚力不错的村子面前,有身份也从不托大,之前对待这些村民还真没有半点儿摆长辈架子,原主是不到万不得已,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她最近致力于改善自己的人际关系,对他们真的是算得上十分友善了。 现在明显是她的姿态摆得太低了,让某些人忽略了她的辈分和脾气,想些不该想的。 第107章叔奶奶的架子 沈华浓目视前方,微微勾了勾唇角,神色一肃,突然侧头看向略落后她两步的霍国安,笑得很和蔼可亲:“霍国安......” 霍国安惊愕的抬头,跟沈华浓视线一对上,就有些心虚,是被她抓住了?可她怎么这么笑,还这么称呼我? 霍国安竭力镇定,心顿时嘭嘭嘭跳着,她不会是想要,想要...... 沈华浓真想一个大巴掌扇过去。 她眼神一厉,语气也冷了几分,说:“前天我去了趟公安局,郭指导员跟我说,你很稳重,话里话外的夸奖你,上次李保家那糟心玩意的事,你处理得不错,没出什么乱子。” 没办法,现在她也只能搬出霍庭的虎皮拉大旗了,只有表明自己是被霍庭以及他的同事认可的,才能快速让霍姓族人认识到她的身份。 霍庭都能抓她顶缸,她为什么不能借他的名字来摆摆架子,甩掉恶心? 迟早她会让大家看到她自身的价值超过霍庭跟她的关系。 霍国安闻言顿时像被泼了瓢井水,人马上就冷静下来了,神情马上摆端正,还不及思考沈华浓突然说的这番话的真假和用意,又听她压低了声音说: “那些小姑娘真实情况知道的人不多,但她们自己家里人肯定是有数的,你以后多看着点,把受害者和他们的家人都安抚好了,该作工作的做工作,别让小姑娘因此自卑自厌畏畏缩缩的。” “更不能让那些当人父母的往自己闺女身上撒气,孩子遇见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他们失职了,可不能再打人。村里人你也得看好了,别让人传什么闲言碎语,有问题的直接报案,让公安解决。” 沈华浓这阵子碰见好几个被家人辱骂揪打撒气还不敢吭声不敢哭的小姑娘了,人嘛,再恶再自私冷漠她也有个软肋不是,没谁是钢筋铁打的,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啊,她就看不惯这种不负责任还拿孩子撒气的父母,总之具有她渣爸爸属性的人,她都厌恶至极。 她说得特别诚恳,特别真心。 霍国安从她说出第一句就惊了,李保家那案子的真实情况他是知道的,霍庭嘱咐过他,也说过类似这些的话。 如果不是霍庭跟沈华浓说的,她怎么会知道? 幺爹认可她了,连工作都给她说?郭指导员,霍国安也认识啊,郭学东能跟沈华浓说这个? 霍国安觉得自己怕是真相了,他多了个年轻妖艳的幺婆! 我的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就说幺爹不傻啊,放这个年轻漂亮的婆娘还当柳下惠,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啊!这不就屈服了...... 沈华浓板着脸说:“不信啊?你不信去问郭指导员啊。”就吃准了他不敢去问。 霍国安讪讪,语气都不像以前跟沈华浓说话那么有队长范儿了:“信,信呢......” 他适应得还挺快,居然话锋一转就开始谈工作并诉苦了:“这些工作我已经再做了,只是有些人你跟他说不通,我也没法子一天到晚都给盯着啊,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搞好生产。再者都是女娃们的事,我一个大男人也说不出口,我婆娘倒是帮着说了几句,可她又没有上过学,也不懂大道理......” 人还没有歪得太厉害,还是个工作至上的。 沈华浓对他恶感稍减,原谅他一时看自己给看直了眼,不怪他这样,就怪自己太美。 霍国安:“......你看,你是上过学的,主意也多,现在都能在食堂上班了,辈分还高,有空能不能帮个忙?” 沈华浓:...... 尼玛还真会顺杆子爬。 谁说城里套路多的,她觉得乡下也不少啊。 她厌恶归厌恶,同情归同情,可她还真没想过主动揽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惹来一身骚的事情。 在小说里,重生的陆柏薇因为三观正,就主动揽的这活,最后差点没给气死,不是受害者家属太极品太难缠,就是个别受害人的性格让人气得吐血,可恨可怜,可怜可恨真是被他们演绎到了极致。 作为读者刚开始看撕极品的时候,还觉得挺爽的,看多了就烦躁了,极品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过不了几章就蹦出来恶心一下人。 这绝对不是沈华浓想要面临的生活方式。 更何况,这村子对他们一家子也不是很友好,她对这里是毫无感情的,她又不需要讨好霍庭,有些事之所以会做,纯粹是为了口碑和名誉,方便以后行事。 对这村里的某些极品她是仇视的,比如说弄断了爸爸手的那一家子,比如说按照原剧情落井下石的邓培林,比如说已经死了的李保家,有些人,她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机会报复罢了。 不过......要是应下这事,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至少说出去履历上圣母白莲花之光闪闪发亮啊,以后谁敢怼她,她站在道德制高点甩人一脸! 沈华浓觉得真做成了自己去妇联求职,她们都不敢不要她的。 换个思路想想,其实也不用面对面去跟极品撕,她觉得当个人生导师应该是不成问题,完全可以指导学员们自己去撕啊,她们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没有上过学,能被李保家几颗糖和几句话给骗到的小姑娘,李保家都能治得她们两年不敢往外说,她还能干不过李保家? 开玩笑! 她没说话,霍国安又说:“幺婆,你就当看在幺爹的面子上,看在她们都得叫你幺婆的份上......” “行了!”沈华浓斜着眼睛看看霍国安,心说,你喊得这么自然,我还不太适应。 “我没说不帮,到时候我需要你配合,你可都不能推迟!” 霍国安连声说好好好,看看沈华浓心里一松,可算是把这件糟心事给推出去了。 沈华浓现在被霍国安套路了,她对这大侄孙子真的是再没有半点客气了,指了指前面:“现在你去跟国平一起走前面带路!少往我跟前凑。” 霍国安面皮发烫,应了声,赶紧大步走前面去了。 蒋红梅就发现大伯哥神色越发收敛沉着了,沈华浓跟他叽叽咕咕说半天说什么了这是,闹这幅模样? 她好奇的回头瞅瞅沈华浓。 然后就被叔婆婆给点名了:“国平媳妇!” 蒋红梅楞了一下,见鬼似的看向沈华浓。 她对这个称呼当然不陌生,她公婆可不就是这么喊她的么,但是这称呼从沈华浓嘴里出来,她还真是觉得很怪异,她跟沈华浓的关系在村里算是走得近的,沈华浓从没这么称呼过她,当然她也没有按照辈分喊沈华浓就是了。 第108章饼干厂一游 沈华浓心说,以前她还喊霍国安“队长”呢,你们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你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沈华浓无视她的愕然,继续一副长辈嘴脸说:“让他们男人在前面带路就行了,你慢点,跟我说会话。” 蒋红梅可没霍国安懂事识大体,还想跟以前一样向沈华浓说几句泼辣话,刚起个头,“你这是怎么了?跑这来装什么大瓣蒜......” 沈华浓就往前一吼:“霍国安!你们家里还有没有家教,有没有?” 霍国安转过头,沉着脸跟蒋红梅说:“......弄不清家里的辈分,回头让国平教教你。”然后心情复杂的吼了霍国平一嗓子:“你没给你媳妇说咱家的辈分?她嫁到家里都几年了,还不知道尊老敬老?那是幺爹的媳妇,怎么喊人没点数?要我教啊!” 霍国平、蒋红梅:“......” “好了,我这个幺婆还不能让你陪我走几步?”前面两男人走得快,估摸着听不见了,沈华浓才跟一脸不服气明显还有话要说的蒋红梅,道:“行了,摆那副样子给谁看?你不是就怕你男人盯着我看吗,现在安心了吧,我可是你们叔奶奶,他再不规矩,你去告诉你幺爹,打断他的腿,你掐他几下算个屁。” 蒋红梅:“......幺爹他能管你?” 沈华浓说:“你去说说试试,我看我还是再找霍国安说说。” “别,别,别,别呀,幺婆就幺婆,我娘家那边比我小辈分高的娃娃多的是。” “......”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阵,蒋红梅突然又说:“你要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谁敢有那个熊心豹子胆对长辈有花花心思的。”想通了,她一拍大腿,“行,回头我给美香,竹兰几个都说说,让他们去跟幺爹告状试试,你是不知道你刚进村的时候......” 沈华浓:......尼玛! 饼干厂很快就到了。 沈华浓几个在饼干厂没有熟人,好在有刘信芳的穿针引线,很顺利的见到了刘信芳的爱人周元海。 双方都是敞亮人,本来就各自都有合作意向,如今大家也都是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为集体奋斗创收,还没有太多的花花心思,沈华浓这边直接说明了来意,周元海也没有磨叽,看过他们带来的成品,然后提了个心理价位。 市饼干厂的效益不错,他们的需求量不小,肯定不能跟供销社出售的一样价,适当的压点儿价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果按照周元海定的价格,公社那边就挣不到多少了,主要是糖的成本价摆在那里,双方你来我往,各自将脑子里存的大大毛语录都给掏空了,才以两毛一的价格达成了初步共识。 之后周元海带着他们引荐饼干厂的一把手,双方见面之后,很快就按照饼干厂和糖厂拟定的合同条款签订了合约,简单的改了改之后,就各自派代表草签了合作意向书,只等饼干厂这边派代表去红星公社考察,满意之后,就能正式签约了。 沈华浓亲眼见证了一次粗糙但高效的谈生意活动,心里还挺感慨的,如今谈生意谈合作真是省事,过程虽然极其简化,但双方的执行力配合度却都极高,敢挖社会主义墙角,等着人民的审判吧! 双方约好了考察时间,事情就差不多成了,不过,周元海热情啊,带着人在饼干厂参观了一番,并介绍厂里的饼干品种,尤其是冬瓜糖可以用得上的糕点品种更是做了重点介绍。 竟市饼干厂虽然号称是机械化,但机械化的程度并不高,在沈华浓看来就跟几个制作作坊合成的也差不多,人力还是占绝大部分,而且生产的糕饼品种也不多,无非就是时下最流行的芝麻薄饼分甜的咸的两种,夹心饼干,芝麻馅饼和月饼,再就是本地特色的京果和麻枣,这些过节送礼必备品。 能用到冬瓜糖的就是芝麻馅饼和月饼了,这也是日常卖得最好的。 看周元海挺自豪的,霍国安三个也因为自家公社出产的冬瓜糖即将面向全市而一脸与有荣焉,沈华浓默默将视线转向别处,心里已经在为现在的孩子匮乏的零嘴而叹息了,只能等到节假日才吃一口,难怪印象深刻。 她以前可没少看见这样的帖子——“扒一扒七零、八零后记忆中的美食”、“那些消失的美味,再也找不回的味蕾”、“七零八零后记忆中最经典的味道”...... 有多经典沈华浓不清楚,她就知道是物以稀为贵,跟饥渴营销一个道理,从来没有吃够过,总是念着这一口,自然就在孩子们心里成了永恒和经典了。 现在的饼干卖得也真的是挺贵,沈华浓前阵子听刘霞她们几个小姑娘议论同事出嫁的嫁妆,才知道就连那种装饼干的铁皮盒子都算是正儿八经的嫁妆了,可想而知贵重程度。 沈华浓正琢磨着能不能丰富一下小朋友们的童年零食,自己也赚点小钱钱改善一下生活,就听周元海叹了一声。 “都说我们饼干卖得贵,可不贵成本价都收不回来,我们这里不是麦子主产区,面粉都是从其他省弄过来的,分到的就那么多,本地麦子少得可怜,再说制糖用的甘蔗吧,上次我听糖厂那边说,从南方弄过来的,分到他们这里的数量就少......” “能怎么办?谁不愿意卖便宜点儿,让大家随时想吃都能买得起都尝尝?就是不要票我们也愿意啊!真是有心无力了。” 周元海摇头叹气。 霍国昌在蒋红梅的频频暗示之下,干巴巴的拍了一句马屁:“周主任真是有心了,这不是为难吗?” 蒋红梅嫌他嘴笨,自己又补了一句:“以前我们小时候谁还能吃到饼干啊,见都没有见过,现在逢年过节还能甜甜嘴,日子已经好过太多了,大家都有难处,都能理解。” 霍国安的格局就大一些,“有这样的领导和工人,大家团结一心,不愁日子不红火。” 周元海笑了几声,说:“你们说的这也是,困难都能克服。” 第109章新的机遇 饼干厂参观完了,沈华浓心里已经想了好几种低成本的零嘴了。 面粉制品成本高,那可以就地取材啊,实在是没必要跟风,米制品做好了一点也不比面粉做的零嘴差,说来也是奇怪,竟市劳动人民会做不少跟米有关的小吃,菜肴,随便数数都能数出几十种来,但米制零嘴,如今还真缺乏。 其实用米,用廉价点的粗粮杂粮也一样可以做很多美味,米花糖,杂粮米花糕,米饼,多谷果子,杂粮饼干,粗粮锅巴......这些打着健康不长胖的简单零嘴,哪个的味道就差了? 现在沈华浓并没有多说什么,回头拿出成品了再说,这些她以前虽然没做过,但吃过啊,再复制出来她觉得应该也不算难,至于保质期和包装什么的,饼干厂这边应该有相关的技术。 周元海能够从冬瓜糖看到降低馅饼的成本,就不信他还看不出来粗粮制品的价值。 参观得差不多了,周元海送他们出门,沈华浓找他要了个糖厂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因为刘信芳对沈华浓的印象很好,从沈华浓这里学了不少厨艺技巧回去,周元海对沈华浓也很客气友好,很爽快就给她了,还主动表示一会帮着打个电话引荐引荐。 他还主动提醒沈华浓,“现在想要降低购糖的成本恐怕有点难,现在不光我们竟市雨水过多,南方种甘蔗的那地儿听说还台风,雨水也不老少,淹了不少甘蔗田,糖厂那边前天还在跟我诉苦呢,现在他们的库存都快用光了。” 沈华浓道了谢,说还是想过去试试。白糖不好弄,能弄到饴糖,麦芽糖也不错,这些也是做零食的好材料。 如今要是想要私人名号跟别人谈生意,人家不把她给送公安告她投机倒把都得把她轰出来,难得能够打着公社集体的名义活动,哪怕不能直接把收入都收进自己的口袋,她也愿意干啊,总归是不会白干一场的,总能有别的好处,人脉人心都是利益。 从进饼干厂到出来,已经下午四点钟了,糖厂在竟市西郊,距离这边有点远,现在是来不及去了,只能再找时间,不过现在对霍国安这个村干部来说,跟糖厂讲价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建个冬瓜糖作坊,迎接饼干厂的考察,去糖厂的时间就定在了考察之后。 今天的生意初步是谈成了,霍国安、霍国平和蒋红梅三个都有点激动,在路上就已经开始商量作坊的事情了,从作坊人选到地址商议,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沈华浓没有参与这个,到岔路口就跟他们分开了。 她先去市供销社买了一包芝麻薄饼,拿了提前让刘信芳给留的一斤肉,之后就循着董艳容之前留下的地址去接昭昭,倒也不远,就在人民医院附近不远处的城乡结合处,是个带院子的砖瓦房。 沈华浓对了对门牌号,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里看。 院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院子里搭了个麻杆席子,上面晒着黄花菜和干豆角,已经都半干了。院中的地面上铺了砖块压得很平整,仔细看好像还用不同颜色的砖块铺出了个花朵的图案来,打扫得也是一尘不染的,砖缝隙里都清理得很干净。 一边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边上用断砖垒了一个小小的花坛,里面红的、紫的指甲花和美人蕉开得正艳,还有两盆茉莉花用花盆装着,也开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 另一个角落里有一株老枣树,树上已经挂满了青色的枣,主树干上还绑着一个小木屋,屋底下挂了风铃,正叮叮当当的响着,简陋中透着雅趣。 树下或躺或坐着几个人。躺在一把竹躺椅上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正笑眯眯的看着挨她坐着的董艳容和两个小姑娘,董艳容正拿指甲花捣碎的汁液在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涂指甲,这应该就是她女儿晨晨了。 小昭昭两只手的指甲都已经涂完了,正坐在一把小板凳上,仰着脑袋,举着小手,手指张得大大的,美美的自我欣赏呢。 沈华浓刚敲了一下门,正对着门口坐着的昭昭就看见了,欢喜的冲她摇手:“妈妈!你看我的红指甲!” 沈华浓一看她眉心还有个小红点,笑着夸道:“昭昭真好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啊。”将昭昭逗得直乐。 董艳容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笑着跟沈华浓打招呼:“弟妹来了,我就说这个时间你差不多要来了。”然后又教女儿:“晨晨,这是你沈阿姨。” 晨晨是个清秀的小姑娘,有点腼腆的喊了声:“沈阿姨。” “弟妹,你先进来坐一会。”董艳容说着站起来,去井台边打水洗手,大声的跟老妇人说了句:“奶奶,这是昭昭的妈妈。” 洗了手,她就往屋里去了,要去给沈华浓倒水。 “董大姐,你别忙了,时候不早我这就带昭昭走了。”沈华浓招呼了声。 董艳容说:“天热喝杯水再走。”自去忙她的。 沈华浓走到树下,躺椅上的老妇人笑眯眯的打量她,“是昭昭的妈妈啊,真俊。” 老人家说话的时候,掉光了牙齿的嘴巴一瘪一瘪的,看着是有些奇怪,却让沈华浓有些眼热。 她记忆中的外公就是这样,外公四十多岁才得了她妈妈这个老来女,沈华浓出生的时候外公都快七十了,等她有记忆,外公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躺在病床上的最后那年很少戴假牙了。 “奶奶,您高寿啊?” 老人就顾着夸她了:“庭娃的媳妇好看,他有福气。” 晨晨不好意思的跟沈华浓解释:“沈阿姨,我嬷嬷耳朵听不清,有些话还喜欢反复说。” 沈华浓将手上的饼干塞给晨晨,说:“不要紧。”心想老奶奶,您眼神挺好使的。 又冲老人家笑了笑,老人又说:“昭昭听话啊,乖得很。” 昭昭朝妈妈嘿嘿嘿的笑,沈华浓将她抱起来亲了一口。 “昭昭长得像妈妈,比你爸爸俊。”老人家继续说着,还拉了拉沈华浓的手,“闺女,什么时候给昭昭添个弟弟啊?” 沈华浓但笑不语,笑得嘴角抽抽,添弟弟?让他找陆柏薇生去吧。 “你这是有了?” 第110章昭昭的爸爸也厉害 沈华浓绷不住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好吗?老奶奶,您究竟是是怎么从我的笑容里看出来我有了的? “那你赶紧坐下啊,昭昭,让你妈妈快坐下歇歇脚,不能再让妈妈抱了。” 昭昭扭着要下来,沈华浓就将她放下来了,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懵然看着沈华浓:“妈妈有什么啊?” 沈华浓无奈的跟端着杯水从屋里出来的董艳容解释:“奶奶误会了。” 董艳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奶奶年纪大了,耳朵听不清楚,人也有些糊涂了,又特别喜欢跟人说话。” 沈华浓说:“不要紧。” 董艳容将一杯水递过来,沈华浓也没推迟,喝了一大口,发现居然是杯糖水,喝了一半之后一边喂昭昭,一边跟董艳容道谢。 “这没什么,有昭昭在,还能够跟晨晨做个伴。”董艳容笑着说,瞅瞅晨晨手上的饼干,正色道,“弟妹也太客气了,你第一次过来我就不跟你推了,下次可别这样,平时霍庭也没少照顾我们。” 沈华浓点点头,没有跟她论这个,喝完水,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华浓就说得赶着回家了,拒绝了董艳容的留饭,跟老人家和晨晨道了声再见,刚出了院子,就碰见了江大伟。 个大老粗,在院门外就开始喊了:“董大姐,你在不在?听说你屋顶漏水严重,我们趁着今天天好过来给修一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手上各抱着一卷蓝白红三色条纹的防雨布。 看见沈华浓,江大伟就想起自己上次做的蠢事,还有点讪讪的:“嫂子,昭昭,你们也在啊,怎么这几天没有去局里啊?” 沈华浓说:“嗯。” 另外两个小伙子猜出沈华浓的身份,眼睛都亮了,满满都是好奇的打量她。 江大伟想刷一波好感,弥补一下上次自己犯的蠢,没话找话的道:“嫂子,赛虎特别想你做的肉饼,这几天吃啥都不香,饲养员都要愁死了。你这几天怎么没有去局里啊......” 两小伙子闻言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江大伟,都要给他蠢哭了。 其中一个赶紧补充道:“嫂子你别听江队瞎说啊,赛虎虽然想你,但我们霍局最想你!”说到这里,江大伟踹了他一脚。 “谁瞎说了,老子怎么就是瞎说了!” 这小伙子嫌自己嘴笨,轻呸了一口,往一边跳了跳,不搭理平时火爆脾气的队长,继续道:“嫂子你是不知道啊,最近我们霍局特别忙,都抽不出时间回家,他特别想你和昭昭,我都看见他在纸上写你名字了。” 另外那个则说:“是真的,嫂子,你有空去看看他呗。” 沈华浓心说,那个心机男真装模作样到这个程度?她才不信呢,别是又精分了,因为暗恋她,才在纸上写她的名字吧? 她哦了声,道:“那行,我抽时间过去看看,他怎么不好好工作,这是做什么呢,工作的时候还开小差!” 两好小伙还想给抓错了重点的霍嫂子解释一下,再重塑一下霍庭的伟岸形象,沈华浓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手一挥,道:“你们先忙啊,趁天没黑赶紧做完,给屋顶装防雨布是吧,都当心点儿,时间不早了,我带昭昭先走了啊。” “嫂子再见!” 身后传来董家的老奶奶问话声,老人家耳朵背吧,说话声儿还挺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是庭娃媳妇在说话吗?她怎么了?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不仔细啊,艳容啊,你去瞅瞅。” 江大伟同样是个大嗓门,还没进院子呢,就瞪着大眼睛瞅向沈华浓。 沈华浓哭笑不得,好在董艳容马上就给解释清楚了,也省了她一番口舌。 只是院子里的老奶奶还再自己的世界里念叨着:“庭娃也不小了,这也都三十了吧,就昭昭一个,是有些冷清,多生好啊,老听人家说啊,这人多力量大么。” “唉,要是永前能常回来就好了,你也能给晨晨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也能多个作伴的,免得被人欺负都没人搭把手,你不知道永前小时候,他爹妈都不在了,我一个老婆子也不顶事啊,就他一根独苗苗,跟人打架总吃亏。” “永前现在不知道再哪打仗呢,好久没有回来了吧,容啊,他最近来信了没有?这臭小子,等下回回来,我说说他......” 老人家的声音从高到低,最后彻底消失了,院子里一直静悄悄的,最咋咋呼呼的江大伟也没有声音传来,沈华浓回头望了眼那小院,牵着昭昭离开。 昭昭偷偷告诉妈妈:“晨晨姐姐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 “爸爸说,晨晨姐姐的爸爸厉害,是大英雄。” 沈华浓摸摸自家小姑娘的脑袋,没说话,她进门之前就注意到那小院子门牌边上有块小铁牌子了,上面写着“光荣烈士家属”。 “我爸爸也厉害。”小姑娘很骄傲的说。 见沈华浓不说话,还晃着她的胳膊,非得她出声不可,沈华浓只能嗯了声。 她承认,霍庭的确是挺厉害的,每一个保家卫国、舍身忘死的战士都很厉害。 她第一次跳出跟霍庭对立的立场来看待他,其实他这个人整体上其实也不算太差,他有责任感,私怨在大事面前毫不犹豫的让步,对战友、朋友、村邻他都能照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顾家了,起码对昭昭细致耐心...... 她可以骂他抠门有心机,但的确不太应该以他的战后心理综合症来奚落和针对他,这跟他得到的勋章一样,是他英勇奉献的结果。 “大不了以后他若是问起病情的事情,不再瞒着他,都如实相告吧,至于其他的,只要爸爸的事情一天没有解决,都不能对霍庭松懈。”沈华浓想。 沈华浓跟昭昭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红星公社第二生产大队开全体会议,路上碰见蒋红梅,还喊她呢,“幺婆,一起去吧,开会商量建作坊迎接视察的事情呢。” 跟她一起走的几个妇女一脸惊奇。 沈华浓说:“我这次就不去了,你们路上商量的就都挺好。” 蒋红梅也没有再坚持,跟着另外几个妇女边说边往大队办公室去了。 晚上,昭昭睡着了,沈华浓跟往常一样去厨房给明天的午餐做准备工作。 第111章闲事找上门 在饼干厂有了新的想法,沈华浓看看手边的食材,决定就做零食,先做两样——肉松和小米锅巴。 这两种原料简单,处理起来也容易,既可以当零食,也能够入菜,两不耽误,正好今天刘信芳留给她的是一块纯瘦肉,做肉松正好。 将肉块焯水洗净之后重新入锅加特制的卤料,加盐后用小火焖煮。 小米用凉水浸泡,等肉块煮得酥烂之后拿出来撕成碎条的时候,正好可以腾出锅来蒸小米。 香味一波一波的从这小厨房里蔓延出去,清爽的小米饭香、浑厚肉香和辛辣中带着丝丝甜味的卤料香气,这三者在味道上是阶梯式的上升的,尤其是小米饭香很容易就会被另外两种给掩盖,让人几乎闻不到,但今天这三者混杂在一起后,既融成一股美妙的让人垂涎欲滴的混合饭菜香气,又能让人清楚的将这三者剥离,每一种都好像被另外两者给衬得更香了,既各自独立,又能完美融合,矛盾又奇妙。 这是沈华浓特制卤料的魅力,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在做饭上需要用到的技术和秘制配方的时候并不多,这算起来还是第一次。 不敢说是十里香,但住在霍庭家附近的这十来户人家真的被这股香味勾得受不了。 明明就是卤肉和小米饭,邻居们当然是吃过的,他们也知道卤肉香啊,小米饭闻着香吃起来还是不如大米精细,可怎么能够这么香呢!还是那两样,却好像比自家做的香气放大了数十倍。 今天夏收收成减少了,很多人家本来晚上那顿就是对付一下,吃得不多,现在被这香味一刺激,感觉更饿了,时不时的吸着鼻子闻着这味道,越饿越想吃,吃不到闻闻也行,越闻越饿,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华浓才不管这些,她正忙得热火朝天,好不容易将肉碎条剁得细碎了,放下刀直起身来甩甩有些酸胀的胳膊,突然听见厨房外面一阵刷刷声响,不是风声,好像是有人撞到天井里的桔子树上了。 她边往门口走,边沉声喊道:“霍庭?” 他每次都是晚上这么来一出,沈华浓第一反应就是他。 “你又......”沈华浓走到厨房门口一看,语气一顿。 居然不是霍庭,是一个小姑娘,头发蓬乱,脸上有些肿,看着十分狼狈。 正揪着衣角局促的站在厨房透出的灯光下,不等沈华浓发问,这姑娘突然抬起头来,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着沈华浓, 说:“我爸要把我给蒋家河的柺子刘当媳妇,柺子刘都快四十了,比我爸年纪还大,我不答应,我爸他就打我,说我不嫁也得嫁,说我被李保家给糟蹋脏了,谁也不会要我,我嫁不出去了,不如就嫁给柺子刘,免得浪费家里的粮食。” 姑娘抿了一下嘴,见沈华浓没有打断她,也没有赶她走,继续道:“他今天把彩礼钱都收了,说收成不好,明天就让我先过去柺子刘家当亲戚住着,给家里省点口粮,等年纪到了就正式结婚,他说国安叔管不了他嫁自己闺女。” “是队长说让我来找你,他说你能帮我。” 小姑娘说完了,紧张的看着沈华浓,手指头都要把衣服给搅烂了。 沈华浓默默的消化了一会,琢磨这小姑娘的意思,这是想要让她顶着霍庭的名声去教育一下她爸爸?让渣渣改变主意? 好个霍国安啊!他立马就给安排上事了? 她还没有备课呢,这导师说当就当的啊,引歪了可别怪她! 小姑娘见沈华浓没马上说话,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头也垂下来了,盯着黑漆漆的地面,并没有离开。 沈华浓这才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月娥,我叫李月娥。” “你多大了?” “十五岁。” 十五岁啊......那懂得一些事了。 沈华浓又问她:“你爸爸这个行为叫什么你知道吗?” 李月娥垂头不语。 沈华浓循循善诱:“以前没听说过吗?你们村里隔壁村子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李月娥这才回了句:“听过,他们说这叫包办婚姻,是封建主义。” “既然你听过,那知道你要是去告你爸爸,他这种封建行为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李月娥不太确定的道:“会受批评教育。”说着她摇了摇头,惊慌失措的哭道:“不,不行的,我要是去告他,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沈华浓说:“说不定他被教育之后就听进去了,不打你呢?” “不可能的,我爸爸他不是这种人,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我不能去告,不能去!” “你就那么站着让他打吗?你现在不就知道跑出来求救了,他打你你就跑啊!” 李月娥直摇头,“我要敢跑,下次他更得往死了打我。” 沈华浓顿了顿,又说:“你爸爸这种行为太严重了,受教育都是轻的,你要是去告发他,他能直接去坐牢,他买卖婚姻,就是封建大家长作风,不把妇女当人看!” 李月娥犹犹豫豫的摆头道:“我爸爸坐牢了,家里就少个壮劳力了,家里过不下去的。” 沈华浓默了默,才微冷着脸开口:“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个被村里人痛骂过的坏女人,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跟审问犯人似的,李月娥有点怕她,蚊呐似的道:“我爸爸他很怕公安,能不能让......吓吓他?” 沈华浓冷声说:“就算一次两次你爸爸能听,我们也不说是你告状的,还有下一次呢,你爸又看谁家彩礼高,就要将你嫁过去呢?那人你不满意呢?公安同志也不能天天都盯着你家里啊!” 李月娥抿着唇,揪着衣角不吭声了。 沈华浓觉得她大概知道问题所在了。 李月娥最致命的问题是,那么个渣爹,她还想着他是家里的壮劳力,没他过不下去,少了谁还不能过了?照她这样的想法,那些孤儿寡母都别过了。 好在李月娥才十五岁,还有改正的机会。 第112章当一回人生导师 沈华浓又开始问了:“你现在开始赚工分了吧?一天有几个工?” 李月娥虽然觉得这跟她帮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还是老实的回答:“赚了,有时候两个,有时候三个。” 可能是担心沈华浓觉得她懒,她又补充了几句:“我平时家里做饭洗衣服带弟弟,一有时间就去杨林农场那边,前两个月捡黄豆,现在天天去捡棉花。” “农场那边种了很多,他们割完黄豆会有些落在地上,去捡没人说,棉花也是,路边还有野棉花,可以捡......今年捡了小半袋子黄豆,棉花也有两包了,以前年年都能捡到一些,过了中秋还能去拾稻子。” 杨林农场在竟市和东边陆州市的交界处,属于陆州市管辖的国营农场,跟竟市的五潭乡挨着,从下湾村过去得有近三十多里路了吧。 沈华浓心里还挺佩服这小姑娘的,虽然软弱无能,但也是环境造成的,可一天得来回走这么长的路,还得捡东西,比她自己真是苦多了,能吃苦耐劳这就是优点,偏偏自己没有认清楚自己的价值。 “你很厉害啊,要是不做那些家务,都用来赚工分的话,肯定自己能养活自己了。”沈华浓由衷的说,语气也比之前放缓和了点:“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果然没错!” 李月娥听她夸自己,面上微微放松了些,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 沈华浓又问:“你爸爸他一天多少工分呢?” “有时候七个,有时候八个。” “你是说只需要七八个工分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你要是能够多挣几个工分,那你自己就可以养家养自己啊,也不用靠谁吃饭。” 说到这里,沈华浓心里是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暂且敛下思绪,道:“你让我帮你,我给你想了个法子,你去找革委会,让他们帮你去跟那个柺子刘解除婚约关系,之后你爸爸坐牢去了,我可以给你找个赚工分的机会,让你能多拿几个工分自己养家,这样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到时候你就当家里的顶梁柱。” 李月娥头摇得像拨浪鼓,呐呐道:“......不行的,不行的。我怎么能去革委会告我爸爸呢,别人会戳我脊梁骨的。” 沈华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人的性格不是一天筑成的,要扭转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到的,就好比她吧,她的性子也不见得好,放在小说里就是个被人唾弃的心机女配角了,好不好,端看自己想怎么活,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要让李月娥跟她一样手刃生父,断绝关系,李月娥接受不了,强迫她,她也不会高兴。 沈华浓耐着性子说:“那你就去找妇联,让她们帮你退婚然后从家里分出去单过,有妇联出面霍国安肯定能给你多安排几个工分的活做。” 许是有了前面的冲击,李月娥现在都没有再惊讶,只瞪大了眼睛,摇头说:“单过啊......我不行的,家里没有男人,谁都能欺负上门,我单过就没有娘家,以后没人撑腰......” 沈华浓:Σ( △ |||)︴ 沈华浓摊了摊手,耐心告罄:“你要是都做不到,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然如果你坚持让霍庭去吓唬吓唬你爸爸,那也可以,我跟他说,回头你爸再揍你再要将你卖了,你还是过这样的日子,你也别来找我,我没别的法子了。” 李月娥呆呆的,没有马上回答。 沈华浓说:“你自己想想吧,我还有事在厨房里忙,你可以慢慢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说罢正要转身,这时,突然从夹巷里冲出来一个人,都没站稳,就大声说:“舅婆,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能让队长给我找个工分高的活,我自己养自己了,我愿意单过!” 沈华浓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一跳。 沈华浓:“......也是队长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我是陪着月娥来的,我叫袁招弟,今年十四了,上湾村的,我妈妈是下湾村的,姓霍。”瘦瘦小小的女孩横臂往脸上擦了一把,带着重鼻音说:“我爹妈没有要卖我,我不找革委会也不找妇联,舅婆,我就想能自己养活自己,我单过,你能帮我吗?” “......” “舅婆,我也什么都会做,我跟月娥我俩是一起去杨林农场的,我都会做,也有力气,只要能自己挣工分,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就是不想听他们见天的骂我让我去死,不用再给他们丢人了,他们本来就重男轻女,巴不得我赶紧滚出家。” 沈华浓哦了声,在袁招弟期盼的注视下,说:“那行,我明天找队长商量一下,再单独找你们开会,你先回去吧。” 袁招弟不肯走,主动往前凑,说:“舅婆,我帮你烧火。” 沈华浓看看紧盯着自己的袁招弟,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明天队长要是没找你,你再过来找我吧,上午我有事不在家,晚饭之后都会在的。” 袁招弟放松了些,垂下头又说:“我不是不信,队长都说了你能帮,你就能帮,我相信你啊。我是不怕人说闲话,我就想像你这样过得自在,没有爹妈和哥哥弟弟都无所谓,也没人欺负,舅爹又出息挣钱又多,还不打人,长得又好。” 沈华浓斜着眼睛看看她:扎心了,舅侄孙!我现在可是有爸爸和哥哥的人!!没有无所谓,好吗!你不要误会我!也不要想着不劳而获就靠睡嫁到看着“不错”的男人!你这价值观本身就是错的! _(:3ゝ∠)_ 袁招弟丝毫没有感受到沈华浓的目光解释,继续说:“我真的是想帮你烧火,舅婆,你烧的太香了,我在巷子里就闻到味了,我不馋吃的,不费粮食,只闻闻味道就行......” “......”沈华浓转身进屋:“那你进来吧。” 袁招弟哎了声,从好友李月娥身边走过,拿胳膊肘子撞了她一下。 低声说:“月娥,你别傻了,你那爹平时饭都不让你多吃两口,使唤你跟使唤牲口似的,你脑袋上被打的包,现在就不疼了?现在都要卖你了,地主家的丫鬟都没有你惨,你怎么就不能去告他?要是换成我,我就敢!都快过不下去了,还管别人闲话做什么?要是说几句闲话能够过舅婆这样的日子,换你你真不乐意?” 李月娥看看她,嘴唇动了动,说:“我,我......” 袁招弟说:“你想想那柺子刘,你要是嫁给他......你自己想想吧。” 第113章肉松和小米锅巴 沈华浓已经进了厨房了,听见袁招弟这话,抿了抿唇,拿着火锏往灶膛里捣了捣,深觉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当人生导师可也不容易,不用她引导这不就有被别的影响歪了的! 好在这俩小姑娘性格上虽然被畸形的家庭和环境扭曲了一点,但可塑性还是有的。 沈华浓始终信奉马恩的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觉得这句话用在个人身上也是适用的,一个人的收入能决定了生活模式,收入的改变也能带动生活模式的改变,生活模式能决定志趣爱好思维习惯,简单粗暴的解释,手上钱的多少是能够影响三观的。 先给她们找个工作,再慢慢加以引导吧...... 至于工作嘛,至少都是能吃苦耐劳,手脚利索的年轻姑娘,沈华浓将目光看向灶台边的那两只大碗,一只里面装着被自己剁成了碎末的牛肉,另一只放着八成熟的小米饭。 先试试! 袁招弟进来了,沈华浓将火锏递给她,“小火,就像现在这样,保持就行了。” 袁招弟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应道:“行!舅婆!” 沈华浓往锅里加了一层油抹开,然后将碎肉末放进锅里,感觉火候有点大,她自己去控制了火候,让袁招弟就这么来,剩下的这一步火候最重要,只要均匀重复的炒干就行了,没什么技术难度,袁招弟的确是做过活的,很快就控住了火。 炒得差不多了,沈华浓将一碗化好的糖水倒进去,继续炒到蓬松,肉松就算做完了。 袁招弟巴巴的看着沈华浓放在桌上的大碗,吞了吞口水,“舅婆,这是啥啊?肉怎么做成这样啊,干巴巴的,闻起来真香啊。比我上次吃的肉汤还好吃。” 沈华浓没说话,袁招弟也不好意思再多嘴了,可她就是馋啊,心里猫抓似的,能控制住不说话,可控制不住口水泛滥,控制不住眼睛总往那边瞅。 沈华浓已经再处理小米了,往其中掺上红薯淀粉增加粘性便于成型,揉了揉,口味上做了两种,一种洒盐,洒自制的五香粉,另一种加的是糖,前面的是用来做菜给重口味的刘霞几个吃的,后面的用来满足自己和昭昭的,分别揉匀之后擀成薄片再切小块。 等忙得差不多了一抬头才发现袁招弟的馋样,“加火,还是小火,不能烧旺。” 袁招弟应下,锅里又热了,沈华浓往锅里倒油,看得袁招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舅婆,放这么多油啊?那多败家啊!我拿棉纱刷一下锅就能炒一大碗菜。” 沈华浓:“......”还好她有深厚的忍耐功底,能超越她渣爸爸和后妈让她厌烦的人与事并不算多。 她绷着脸端着高冷舅婆的架子,没说话。 袁招弟还是很会看脸色的,也悻悻的没有再说话了,也知道今天她有点做过头了,主要是太激动了。 沈华浓安安静静的做锅巴。 小米片下锅,煎至两面焦黄,这就成了,等最后一块出锅,前面的已经到了能入口的温度,沈华浓来了一块,自觉味道一点也不差,解决保质期的问题之后应该是能卖出去的。 沈华浓咀嚼的时候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让袁招弟吸了吸口水,声音不比她的小。 沈华浓看看她,从旁拿了只小碗,倒了一碗,递给她说:“拿去吃吧。” 袁招弟还言不由衷的拒绝了两声,沈华浓将碗往灶台上一放,她不敢拒绝了,将碗端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块儿手帕,把锅巴倒上去,只拿了两片塞嘴里,其余的全部兜好了小心的放进了口袋里了。 “舅婆,我帮你洗碗。” 沈华浓没答应,自己用的碗,她还是自己洗,冲她摆摆手:“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等通知。” “你就是等在这里也没有用,我一会关门睡觉了。” 袁招弟这才走了,出门才记起自己的小伙伴李月娥还在天井里站着。“月娥,你还在啊。你想好了吗?” 李月娥刚说了声“招弟,我还是......”就见沈华浓出来了。 她垂下脑袋,道:“我就是不想嫁给柺子刘......” 沈华浓懂了,说:“我知道了,等昭昭爸爸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李月娥呐呐的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华浓看看她,道:“说不好,你要是等不及,明天去市里找他。” 李月娥赶紧摇头,沈华浓想了想就明白了,“不敢去?” “嗯。” “那这样,你明天找个时间去市里,去医院食堂找我,我带你过去。” 李月娥松了口气,然后就说好。 打发走两个半大的姑娘,沈华浓觉得心挺累的,就像别人不能理解她,她也无法认同她们,得去给霍国安说说,不能什么烂谷子的事情都往她这里推啊。 第二天上班之前沈华浓就去找霍国安说事情去了。 “......你是让我帮着处理你不方便跟小姑娘说的事情,昨天那是不方便做的吗?你不能去公安局找霍庭还是怎么着,让我去?” 霍国安叹口气道:“我们也不能总去给幺爹找麻烦拖后腿啊,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会怎么说他,昨天那李二子,也就是那个小丫头的爸爸,他的事我跟他吵吵也没有用,说到要拉他去革委会,他婆娘就跟死了男人一样哭,真让人去坐牢那他们一家老小都跑我屋里来守着哭了。” 沈华浓默了默,看来李月娥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代沟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那你往我这里推,是想干啥?” 霍国安有些悻悻,“我这也是没办法了,那个小丫头都要跪在我面前了,我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就往我这里推?” 霍国安也就是被李月娥缠烦了,随手一推,没想到这姑娘还真的去找沈华浓去了,这会他也自知理亏,开始走起卖惨路线来了。 “幺婆,说到底都是让以前那场大饥荒给吓怕了,去年没存下粮食,今年的收成又不好,现在这雨都还没有停利索,大家伙也是饿怕了,就怕跟那次一样,要是日子好过点,谁还贪图那几个彩礼钱? 那李二子再混也不是个畜生,他还能没一丁点人性了?他要是能过下去还卖闺女,大家伙也看不下去啊,谁能看着他作恶啊!你是别看现在比以前是强点儿,可大家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啊,家底子薄就只能望天吃饭,可经不起三不五时的闹灾......” 第114章建作坊前的安排 “得了!”沈华浓说:“不用你给我汇报工作,这些话留着给你领导说去吧,以后就这么实事求是,少吹嘘。” 霍国安被沈华浓怼得有些悻悻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天地良心,我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吹过,都是有啥说啥,要不是这次哭穷,不然咱们村里今年的任务粮交上去家家户户都得喝西北风了......” 沈华浓懒得听他说这些话,现在她可不敢小瞧霍国安,角色转换这么流畅,对她真跟对长辈似的,没准又是坑。 她从篮子里拿了一包锅巴一包肉松出来递给他:“你尝尝这个,征求一下大家伙的意见,去饼干厂那边问问也成,看这两样行不行,能不能卖?不行我再琢磨琢磨有没有别的,今年年成是差了点,但这几年也越来越好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总能有人吃,乡下不行往城里卖试试呢?” 霍国安将信将疑的接过来,“这是啥?昨晚上香喷喷的将大家馋得不行的就是这?” 沈华浓点点头,道:“这个成本不高,一个就是小米做的,另一个就是精瘦肉,成本比不上饼干糕点,做起来也都容易,锅巴直接当零嘴吃,那个肉松可以当馅料做成饼,夹在馒头糕点里或者当菜都可以,要是你们觉得能成,我觉得反正得建个作坊,多做几样也免得浪费地方,回头我教给大家。” 霍国安盯着这两袋零嘴若眼睛发亮,当着沈华浓的面他也没有好意思尝尝,先忍着。 沈华浓就继续说了:“既然你说都是穷闹的,那我也只能帮忙想这个办法了,咱们能不能共同富裕还得靠队长的领导,剩下的你们去琢磨吧。” “有件事我得给你说说,昨天晚上袁招弟跟李月娥跑过来找我来着,我替你答应她了,说会给她安排个活做养活自己,她不信,我说你会抽空跟她说这事。” 霍国安拉长眼角看沈华浓。 沈华浓理直气壮:“怎么,就你能推脱,我帮忙解决问题打个名号都不成?” 霍国安哪敢说不啊,不仅不能反驳还夸了两句:“这倒是个路子,小丫头们能挣钱了在家里多少能好过点,之前她们就会给我哭,我也是焦头烂额的没有想到这个,还是幺婆有法子。” 这话也是不假,要不是沈华浓自己提出来,就连大胆如袁招弟也是不敢给霍国安这个队长提工作要求的。 “给安排个活倒是不成问题,队里都是事,眼下就有建作坊这一件,现在就六个人,到时候正式给饼干厂供货,给其他乡镇供货了肯定得招人。” 沈华浓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作坊建起来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跟她差不多的小姑娘优先招进来?她们都是做惯了活的,手脚也挺勤快,年轻姑娘弄得也干净卫生,再说也算是学一门手艺能养活自己了,也自己攒点嫁妆,处境多少能改变点儿。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就是建议建议。” 霍国安是很会看眼色的,见沈华浓自信满满的样子,加上冬瓜糖给他的信心,现在他对手上这两包小零嘴也多了期待,都是沈华浓拿出来的东西,接下来很大程度上还是得靠她,她给个建议又不是出于私心,也是为村里着想,他自然是满口应下来了。 “那行,先就这样,你别再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往我这里推,再这样下去我帮你去公安局报案去。” 沈华浓要说的都说了,走人。 霍国安没等人走远,就打开零嘴袋子一样拿了点儿尝了尝,在原地站了会儿,看这沈华浓远去的背影消失,莫名叹了口气,现在她都能够为村里着想了,应该是安心跟着幺爹过日子了吧? 这样也挺好的。 他收回视线,掂了掂手上的两小包,哼了句小调,赶紧往大队办公的地方去了。 沈华浓带着昭昭去市里的时候,几个村干部就开起了会。 ~ 沈华浓和昭昭走到半路,碰见江大伟了,他骑着个边三轮,边斗里载着两个年轻男人突突突的迎面过去了,三人俱是严肃神情,目不斜视,昭昭兴奋的跟他们打招呼,三人也没有听见。 边三轮靠近,溅起一窜泥水,沈华浓抱着昭昭赶紧往路边让了让,等站稳了,江大伟三人已经远去了。 “妈妈,是大伟叔叔他们!”昭昭鼓着脸有点不开心,“我喊他们,都没有理我。” “叔叔们肯定是有任务,都想着事呢,所以没有听见,昭昭想想,昨天你玩得高兴,妈妈喊你,你也没有听见。” 昭昭闻言马上就不气了,仰头看沈华浓,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妈妈......” 沈华浓笑笑,回头看江大伟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里想着不知道霍庭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信息再不流通,也应该查到邓培林了吧? 邓培林的事她明里暗里也打听了不少,现在也理出来点头绪了,也得抓点儿紧赶在霍庭之前把该办的都办了。 到了医院食堂,做完今天午饭的准备工作之后,沈华浓就去护士值班室找人去了。 她想查查爸爸急救的那个病人的病历资料。当初病患家属闹上门,二话不说就找茬,自然也不可能给沈克勤看病历,从始至终都没有提供过任何用来讲道理的证据。 沈华浓觉得还是弄清楚的好,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赔了钱之后那家人也不曾再上门过,也算是结案了,但眼下根本不是指望翻案,翻不翻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爸爸的手已经因此断过了,这是无法逆转的,重要的是怎么有道理的发泄心中这口恶气。 而且爸爸和哥哥铤而走险制药,很大程度上也是因此而起,是为了赔偿为了还债,她要将前后都弄清楚,也好想法子解决制药这件事。 护士值班室里今天值班的是张利君,沈华浓跟她的关系挺好,她说:“调查爸爸的社会关系可能用得上,想看看”,张利君不仅提供了方便还帮她一起找。 谢天谢地,病历档案资料三年内的都有备份,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清理掉,不过,要从一大堆的病例资料中找到需要的那一张还是很有难度,虽然沈华浓还知道那个病人的名字,可跟张利君两人一直找到中午她要去准备午饭之前,还是没有结果。 第115章病历没问题 中午找病历档案的队伍又增加了李素梅和徐丽丽两个人,又忙活了一中午全部病历都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 最后,还是轮休了一天提前过来的张小红,告诉她们:“前几天孙主任过来挑选了一些特殊病历拿走了。” “你们说的这个病历我知道,孙主任说做心肺复苏将人的肋骨压断了,这是能够避免的,造成这样是医生的问题,力道或者按压的角度不对,非专业医生是不建议给人做心肺复苏免得添乱,病人本来就很受罪了还将人骨头给......” 张利君是知道心肺复苏的人是沈克勤的,无声看向沈华浓,沈华浓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孙主任,她知道啊,就是急诊的那个孙刚,沈华浓对他很有印象,还记得他对沈克勤的那些诋毁,也记得他是在追求张小红来着。 张利君又将张小红的话给打断了,问道:“孙主任拿这个干啥啊?” 张小红面上的表情有点纠结,她并没有多说,反问道:“你们要这个病历做什么?” 沈华浓实话实说了,“那个给人做心肺复苏弄断肋骨的是我爸爸,因为这件事他被人弄断了手,现在查他的社会关系,我就想能不能找到。” 张小红呆了呆,回过神来后满面懊恼,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看看沈华浓道:“我知道了,华浓,你等会,我去要过来。”边往外走还恼火的自语了句:“我看他就是胡说八道,还整理整理,理个屁!” 张利君跟沈华浓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张小红就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了,沉着脸递给沈华浓:“都在这里了。” 沈华浓道了谢,张小红摆摆手,绷着脸没吭声。 果然要找的病历就在其中,这次很快就找到了,跟该病人有关的病历一共有五张纸,除此之外,还有三张洋洋洒洒的病历分析,都用回形针夹在一起。 沈华浓扫了一眼,这应该就是孙刚总结出来的要点了,包括心肺复苏的要领,应对疾病和注意事项,以及针对沈克勤的错误操作写的一大堆分析总结,最末还有半句语录和鼓励之词,写给张小红的,鼓励她好好学习,争取把握这次推荐的机会进入江城医科大学学习。 看来这是孙刚给张小红准备的学习要领了?也难怪张小红刚才有点难以启齿。人之常情。 不过就算是这样,张小红也还是更相信沈爸爸,沈华浓就记她的好。 沈华浓将大姑娘的八卦抛在一边,假装没看见这行小字,重点看上面的病情描述,病人入院的第一天病历上写的:休克性昏迷,高危,心肺复苏急救成功,肋骨断裂。 医生签字是肖渠成。 沈华浓暗暗松了口气,肖渠成上次跟着郑军舵去找过爸爸,算是熟人,他作为现任院长医术应该也是过关的,病历上写的还是急救成功......那件医闹事件应该是能够过关的,不会成为爸爸的污点了。 她将病历都看了一遍,就又还给张小红了。 张小红现在看见这文件袋眼里都是火,沈华浓这半天忙下来也知道如今的资料管理十分不过关,尤其是几年前的旧资料更少有人重视,生怕她一气之下将病历连同袋子都给撕了,委婉的跟她说没准公安局那边也会查,张小红这才嗯了声,将病历拿出来,把孙刚写的那几页当着沈华浓和张利君的面就给撕了,剩下的则放进抽屉里了。 “都放在这里了,利君你给她们几个也说一声,要是公安来查直接拿这里的就成。” “嗯。”张利君看看她,小心的问:“小红,你没事吧?” 张小红咬咬唇,说:“现在说了也无妨,咱们医院有个去江城大学进修的名额给我了,之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觉得我走后门用关系胜之不武看不起我,又怕考不上丢人......” 张利君干笑道:“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 张小红摆摆手:“就这事,说了也免得我老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你们也知道,我就上了几年卫校,基础知识不好,虽然有举荐名额,但大学那边也要入门考试,我担心考不上,孙刚就说主动帮我补习,其他医生都那么忙,我也找不到人帮忙补课,就答应他了。 然后就是病历了,也是孙刚想出来的,不是说实践出真知吗,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就从病历开始有针对的补习也好。没想到他胡说八道一通,我就说上面肖院长写的急救成功呢,幸亏还没有开始听他的,不然都学的都是错的。” “好了,现在不用他献殷勤了,也免得说我占他便宜,之后跟他说不清楚。”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真是脑抽了,才让他教。” “你们现在知道了,是不是都在笑话我?” 张利君说没有。 沈华浓也赶紧摇头。 张小红一番话说得也算推心置腹,没太把她当外人,她也真诚的道:“不会笑话。不过,我觉得你之前是有点不太明智,既然不喜欢孙刚,又知道他对你有企图,我觉得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免得被人误会了,其他人误会你不在意,要是被纪医生误会了那就糟了。” “好哇,”张小红跑过来就要哈沈华浓的痒痒,“前面说的还算是中听,我这也是帮你了,要是隐瞒不说,你找得到才怪,你还敢取笑我......” 张利君是个腼腆的,没好意思跟着打闹,抿着嘴站在边上笑。 闹了一下,张小红的心情好了点儿,还是有些怏怏的抱怨,“别提纪医生了,我觉得他以后多半要跟实验数据处对象,然后嫁给实验室,他们一辈子相亲相爱,谁能拆散他们啊。” 沈华浓:emmmm 这个就不好安慰了。 张小红转头又是一叹:“唉,现在没人教我,我只能靠自学了,好难好难好难啊,考不上我就完了,真的要完,我爸爸绝对得骂死我的,他说我要是上不了大学,就赶紧嫁人算了。” 好在她哀嚎了几声之后,就自己看开了,又打起精神来认真的看病历去了。 张利君还给她出主意:“小红你可以去请教卫校的老师啊,再不然自学,把不懂的记下来,平时医生们忙得很没空,抽空去问也成啊,可以找他们借几本书,黄医生人就挺不错的,你......” 这个问题沈华浓就出不了主意了,安慰了一下张小红之后就下班了。 她又特意多等了会儿,还去医院门房那儿问了两遍,也没有见着李月娥过来找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国安给她说什么了,一直没有等到人,她也就不管了,直接回家。 到了晚上,李月娥没来,倒是袁招弟过来了。 第116章在村里地位的变化 袁招弟一来就自顾自的说开了。 “舅婆,我是过来谢你的,这是我自己炒的南瓜子,带给你尝尝。” “今天队长找我了,他当着我爸妈说的,说等作坊建好了,就让我进作坊去上工,自己养活自己,跟下地干活一样记工分。” “我妈还问呢,说她能不能也跟着去作坊干活,队长给拒绝了,说只要我们几个,还说我们比她讲卫生,比她干净,干活也不比她慢,脑子还快又听话,不像她们那群妇女整天说完东家说西家凑在一起就闲话,我跟月娥,春丽几个都登记进去了。” “我今天下半天都帮着作坊那边去做饭了,那边还给管饭哩,以后我妈要是再骂我脏了臭了,我就说她也不爱干净。” 袁招弟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心情颇好,见昭昭一把瓜子嗑得乱七八糟,几乎都是胡乱咬成一团,她还教了会嗑瓜子的要领,“哎哟,我说小表姑,你不能这样咬,得这样,看我......” 昭昭对别人喊她姑,喊她姨,喊奶都挺适应的,认真的学了会儿,好不容易嗑了第一个完整的瓜子,笑嘻嘻的让沈华浓看。 刚送走袁招弟,蒋红梅就带着霍国安两口子来了。 霍国安的媳妇叫赵桂兰,看面相比霍国安要显老一些,话不多,跟着霍国安叫了声幺婆之后就没话了,就坐在那儿听他们说话,后来见昭昭困了,沈华浓给昭昭拿了牙刷牙膏,备了水让小家伙就站在门口刷牙,她就主动站门口看着去了。 霍国安先给沈华浓扯了一会建作坊的事情。 “作坊是在晒谷场那边,国林家的老房子和老憨爷家两个空屋子,把院墙打掉了,再修整一下把盆盆罐罐的都搬进去就能用了,后天就能开工了。 老憨爷和国林的爷奶走了之后那两间屋子就空着,之前队里收拾出来说准备给知青住的,现在知青还没有来,先当作坊,等知青到了再给他们安排吧,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蒋红梅忍不住,霍国安还没有说完,她就说起零嘴的事情来了。 “我觉得味道不错,很可以,就是小米做的那价格也不高,到底行不行,我们觉着可以先做一点出来拿去供销社先探探,跟冬瓜糖一样,成本不高也不怕亏。” 沈华浓本就没打算藏私,何况这一回队长都亲自上门来了,也算是给她面子了,从今天开始,她在这个村里,至少在霍姓族人中的地位才算是真的有了质的飞跃,最起码他们不能跟以前一样骂她了。 这时沈华浓自然闻弦音而知雅意,主动道:“那行,你们看好了,回头我教你们做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将材料步骤都写下来,明天早上给你,下午你们商量谁过来学还是我去别的地方教都可以。” 蒋红梅乐呵呵的应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 霍国安两口子先走一步,沈华浓给蒋红梅使了个眼色,蒋红梅就留下来了。 沈华浓在房里给昭昭洗澡,蒋红梅在堂屋里,昭昭不许她进来看,她便也没跟进来,就在门口靠着一边嗑瓜子,一边跟沈华浓说话。 沈华浓要问她邓培林的事,前阵子她就杜撰了一个医院某医生想给侄女保媒看上邓培林,托付她帮忙打听的故事,以此为借口让蒋红梅帮这个忙,好好去探探邓培林。 蒋红梅是很擅长做这种事情的,这才几天,她就从婚嫁保媒的角度出发,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将邓培林的性格脾气和家里人的脾性都弄得一清二楚了。 沈华浓才不在乎邓培林是什么脾气,她只是想要从细节判断一下邓培林此人有没有什么玄幻的际遇。 听完后就已经可以确定他从头到尾都是个会装逼的草包,性格脾气爱好从没有切片,从小到大都是一样,虽然从去年开始人生比一般人要顺畅些,但开挂也十分有限,如今他医术依旧约等于零,最拿手的治病手段跟他爸爸一样还是给人开个红蓝紫药水,制药方面除了去年那个沙眼壹号之外再无任何成就。 是本地土著那就好办得多了,沈华浓想着事情,蒋红梅给她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见。 还是蒋红梅等她半天没吭声,朝她丢了个瓜子砸她头发上,她才哦了声,问道:“你说什么?” 蒋红梅仗着自己跟沈华浓关系近,道:“我说你以前见人都扬着个下巴拉长脸,谁也瞧不上一样,最近这是怎么了?幺爹对你做什么了,让你转了性子,这是心甘情愿的打算好好过日子了,现在这么好说话?” 不等沈华浓说,又跟着挤眉弄眼,暧昧兮兮的道:“看你现在气色都比从前好多了,现在你俩搬一起睡了?肯定是你主动的,就幺爹那性子不像是能先低头的。” 沈华浓斜眼看她:(ーー゛)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蒋红梅自己解读透了这个眼神,揶揄道:“我就说嘛,你迟早的得低头,不懂叫你之前是较个什么劲,你呀,早知道有今天还不如当初就好好笼络笼络幺爹, 枕头风枕头风,老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男人嘛不就那个死性,你让他舒坦了他就什么都好说,劲都往下面使去了,脑子就不够用,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给你撑个腰又算什么?何至于浪费这几年,说不定都给昭昭生弟弟了。” 沈华浓o_o:“......昭昭还听着呢,你别胡说!” 蒋红梅呵呵笑了,又拿瓜子砸了她一下:“德性!” “你做都做了,孩子都生了还这么大了,说两句还害臊了?哎,话说回来,我就一直好奇,你说幺爹都三十了,憋了这么久,有没有那啥啊......” 沈华浓惊讶的看了看蒋红梅,这话说的还真是不符合时代精神,你个已婚妇女私底下这么开放。 “哪个啥?” “装,你还装。” 沈华浓给昭昭擦干净了,裹上衣服放床上,嘱咐她赶紧捂着耳朵睡觉,然后回蒋红梅:“回头我帮你问问他,就说晚辈们都很关心你的身体,这几年不知道你憋坏了没有,还能不能生。” 蒋红梅闻言险些将瓜子壳给咽下去,呛得脸红脖子粗的,连吭了几声,好点儿了,才赶紧道:“别别别,你还真是敢说,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你不会真说吧?你要问可别扯上我啊,真是不经说几句笑话,不管了,反正你爱问不问,我是不会承认的,你这人真是没劲,再这样我可再不跟你说闲话了,我先走了!” 第117章兵不厌诈 第二天沈华浓依旧是起了个大早,等沈克勤和沈明泽去上工了,她才领着昭昭慢悠悠的从河堤上下来,时间还早,她决定今天就去会一会邓培林。 路上遇见霍麻子了,他背上扛着一把犁正要去上工,有阵子不见了,人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就是脚步有些匆忙,看见沈华浓,他那张老脸依旧没有挤出多少热情,倒是昭昭喊了他声:“老哥哥。” 霍麻子扛着犁走前面,哎了声。 沈华浓跟他同一段路,一前一后走了会儿,他突然面朝前面说了句,“吃了吗?” 要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沈华浓看看四周,路上隔得近点儿的也没别人了,这是跟自己打招呼啊? 她啊了声,说:“吃了。” 等她说完,霍麻子回头看了眼,赶紧大步走了。 沈华浓失笑。 昭昭悄悄跟妈妈告状:“老哥哥跟陆阿姨吵架,可凶了。” 沈华浓附和说:“是挺凶的。” 能够主动给她打招呼,这算是示好了?不管怎么样,总比之前一见她就甩脸子要强。 母女俩说着话就到了上湾村,邓培林是公社唯一的医生,公社里还专门给他弄了个诊所出来,就在上湾村跟下湾村交界的地方,能让两个村子看病都方便一些,距离去市里的大路也不远,很方便。那屋门口还特意搭了个凉棚,摆了几把椅子供病人歇脚的,很显眼。 现在这个钟点也没什么病人,凉棚下就坐着边吃早饭边闲聊顺带着照看孩子的妇女,老的少的都有,她们都是留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沈华浓牵着昭昭到的时候,女人们叽叽喳喳,孩子们呱啦呱啦还挺热闹的。 沈华浓远远走过来就被几个妇女盯上了,虽然她穿得朴素,但是那昂首挺胸,胸鼓腰细,臀翘腿长的身材并不是宽大衣裳就能完全遮得住的,更别说她走路的姿势,还是跟保守的,将自己当成男人使唤的劳动妇女有很大的差别。 女人们正在打量她,小声的八卦,就见她径自进了凉棚,站在敞开的门前敲了敲,声音娇滴滴的:“邓医生在吗?” 邓培林就住在这诊所里,这会儿正蹲在井台边刷牙,沈华浓等了一会,他就过来了,边走边拿条毛巾在擦脸拨头发,一开始还歪着脑袋忙自己的,不以为意的问道:“大嫂,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沈华浓说:“邓医生,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有个妇女还精怪的学着她的样子,娇滴滴的冲周围的同伴说唇语。 沈华浓假装一无所觉。 邓培林闻言将毛巾缓缓一收,见着是沈华浓,手上动作一顿,眼镜后面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了一瞬,沈华浓朝他笑笑,他这才回道:“哦,是你啊,我知道,看着挺面熟的,你是那个......那个谁家里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华浓心里呵呵呵,面上笑道:“我爸爸是沈克勤。” 精怪妇人横着眼睛瞥了沈华浓一眼,另外几个也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她啊,早就听说下湾村里有个黑五类狐狸精,只是很少露面,没想到就是她啊! 邓培林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几年前你们家刚搬来我们公社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就是那天有人去你们家闹事来着,当时我也在,你还记得吗?” 沈华浓附和着感叹道:“记得啊,那天真是多亏了邓医生帮忙说情,不然我爸爸还不定会怎么样呢,那会赔给人家的钱也是你垫付的,家里一直记着你的这份情谊。” 邓培林笑道:“不当事。” “雪中送炭难,是应该要记住的,”沈华浓说着一叹,冲左右端着碗坐得最近的妇人道:“大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妇女不期然被点名,愣了片刻之后点头:“是这个理。” 精怪妇人插嘴道:“说得好听,这都几年了也不见你们家谁来给培林道个谢,还有钱,这几年都欠着的吧?人家培林性子好不说不催,你们也装作不知道?” 沈华浓就笑了,说:“这位嫂子教训的是,其实我们早该过来道谢并还钱的,这不是前几年有些事给想左了,一直没来吗?” “说句不怕你们生气笑话的话,那时候我打听到那杨婆子病重都休克昏迷听说是要死了,本来是送来让邓医生瞧病的,结果邓医生没给人家治,按理说病重村里治不好应该送卫生院的, 结果邓医生也没带他们去医院,反而来找的我爸爸,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我爸爸按断了杨婆子的骨头,他的手也被杨家人打断了,那时候我真是恨死邓医生了。” 邓培林脸色一沉,嘴角拉平。 其余妇人倒是被这过去三年多的八卦给吸引得眼睛发亮,当时这事发生之后,是有人提过为什么邓培林会将病人送去给个坏分子看呢,看吧,坏分子就是心肠不好,待着机会将劳动人民的骨头给按断了,那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现在被沈华浓一说,好像燃起了战斗和热闹的小火苗,大家都热切的望着沈华浓。 沈华浓转向邓培林,继续说着:“那时我就想啊,一个要死的病人,邓医生的医术这么高明都没本事救活,肯定是怕将人给整死了,那家人又难缠闹你,送医院的路上万一死了呢,没准也闹你,你才找我爸爸当这个替死鬼的吧。” 邓培林脸色更沉了,冷声开口:“我在省城学习的时候,听过沈克勤的名字,病人当时情况危机,送医院是有点远,我又没有设备,我是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才想着沈克勤到底是专业的医生,没准他能救呢,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至于为什么会按断病人的肋骨,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对人民群众有什么想法,还是学艺不精?怎么你这么一说,反而是我别有用心?” 沈华浓心里冷笑,“这么说邓医生只要有设备就能救别人咯?可我爸爸当时也没有设备。” “你今天是来找茬的吧?”邓培林脸色很不好看。 沈华浓将对此人的愤怒压下,也没有发作,过去这么久的事情又没有任何证据,追究不出什么结果来,也只能打打嘴仗,不过,他是真心为病人着想还是要找个替死鬼,她也不需要证据,反正她就是这么心理阴暗,帐总要记一部分在邓培林头上的。 今天她可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是给愚昧无知的群众科普心肺复苏及其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正常意外情况的,她只要点破了这一点,让有些人生疑朝着上头想就成了。 她就知道一个道理,人无完人,邓培林口碑再好再优秀,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他。 何况村里给他做媒的人不少,但他膨胀得厉害,心气高,真把自己当个名医了,是谁也瞧不上,不信他没有得罪谁。 她笑着道:“邓医生,您先别生气,这不是我先前的想法吗,那时是我想偏了,现在我明白了。所以今天是来道谢还钱的。” 第118章小姐姐的后招 邓培林神色稍霁,但眉宇之间依旧有些不爽,除此还有点儿狐疑之色,沈家父子已经“还”给他了,沈华浓还来还什么钱?难道她不知道内情? 沈华浓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已经从爸爸和哥哥那里打听到了,他们不欠外债,都还清了。 但她今天的目的确实是来“还钱”的。 沈华浓先从篮子里拿出一包冬瓜糖,这个是谢礼,然后又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钱袋,拿出十块钱,一并递给邓培林。 “这十块钱是当初邓医生帮我爸爸赔偿给杨婆子的,本来借了这三年加上一块钱利息也是应该的,但是咱们不兴资本主义和封建社会那一套高利贷,想来你也不会要,就还个本金算了。冬瓜糖就当是谢礼,下湾村自己做的。” 邓培林皱眉看着眼前的糖和钱,没有接。 沈华浓拍了拍脑袋,说,“瞧我,差点给忘记了,我家里教邓医生改进了红蓝药水,往里加了药材,之前说好了是抵消了欠的这一笔帐的......” 邓培林闻言神色一变,怒道:“你胡说八道,我看今天就是来找事的吧?红蓝药水明明就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什么时候让你家里教了,你爸爸和哥哥整天挑粪做卫生劳动改造,还有时间教我?我用得着他们教?” 说着一把将沈华浓手上的钱夺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将那包冬瓜糖都撞翻在地,撒了一地:“本来是看你们可怜,不想跟你计较那么多,既然你胡说八道这些钱本就是我的,我收了就是了。” 沈华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没反驳,就那么洞悉一切的注视着邓培林。 邓培林被她看得心里毛躁,又见几个妇女都不议论了,一并注视着自己,似乎都看穿了他,他有些端不住,恼怒的道:“除了这十块钱,你爸爸还找我借了二十块钱,说是给你当嫁妆!” 沈华浓微愣,这个事她还真不知道。 她咬唇,很快回神,气急败坏说:“那不是教你做沙眼壹号,还清了吗?要不然我们家明显没钱还,也没有能力还钱,霍庭也不会帮忙还,你难道是冤大头啊,就这么十块二十块的往外借?” 邓培林这下脸上的神情是彻底崩了:“你放屁!沙眼壹号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你信口胡诌,什么都是你爸爸和你哥哥做的是吧?当陆州市制药厂是傻瓜吗?人家会用一个坏分子的药?” 沈华浓垂着脑袋任由他数落,邓培林气呼呼的说完,沈华浓又咬牙从钱袋里拿出二十块钱,这次是零零散散的一大把,再次递给邓培林,说:“还给你吧。” 幸亏霍庭给她钱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从哪弄这笔巨款。 邓培林统统都一把拽过去。 沈华浓垂头丧气,都快哭了:“对不起,我可能误会了,我跟你道歉,邓医生,现在没有欠债了吧?” 邓培林恶声恶气道:“没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行,麻烦你写个我已经还钱了的条子给我。”沈华浓揉了揉眼睛说,“你当初大度没有让我家里写欠条,但我们来点钱实在不容易,我心胸狭窄,麻烦你写个条子给我。” “你......写就写!难道我还会找你再要一次不成!” 沈华浓从钱袋里将早就写好的一张纸递过去,说:“我已经写好了,不过上面没有写沙眼壹号和我爸爸生病借钱这件事,我马上补齐了,麻烦你签个字盖个手印就行了,正好今天有这么多嫂子可以作证。” 说完也不管邓培林答不答应,扭开钢笔盖,跟一个大嫂子借了条凳一角,趴在上面刷刷刷就写了起来。 等递给邓培林,邓培林一看,脸都黑了,上面居然写的—— 红蓝紫药水是邓培林自己研究出来的,与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无关,系沈华浓误会此系还款,现误会解除,特此还钱十元整予邓培林,借钱日期,借钱事项,还钱日期,还钱地点,在场有几个人,她都问过之后写的清清楚楚了。 新补充的一条,与这一条类似,无非就是沙眼壹号与沈克勤沈明泽父子无关,是误会,误会解除后还钱,一样特别清楚。 除此,还特意加了一句话,“沈克勤、沈明泽皆与上湾村四组邓培林无金钱纠纷,无业务纠纷,无私下往来,更不曾以任何方式教授指点邓培林制药技术,两方除了两次借钱往来,是出于后者对前者的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往来,特此申明。” 邓培林看得心里又窝火又觉得别扭不对劲。 还钱就还钱,你闹这些事做什么? 沈华浓才不管他,当面念了一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钢笔递给邓培林,他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咬着牙签字了。 沈华浓又赶紧递过来一盒红色印泥。 邓培林嘴角抽抽,看了她一眼,还是戳了个手印。 沈华浓又指了指新补充的条款:“既然都已经按了,这两条上面也按个手印吧,免得到时候说是我随便在纸上写的冤枉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 邓培林气冲冲的按下了几个指印,沈华浓收了纸,真诚的跟他表示感谢,也十分诚挚的为自己的小人之心道了歉,只用三十块能够解决这件事她也满意了,没想到丫还挺无耻,她的钱是这么好拿的吗? 回到医院食堂,沈华浓就将彭振华拉到外边去说了一阵悄悄话。 彭振华先是震惊,等听完沈华浓的要求之后又一脸纠结。 他犹豫了一会,实话实说:“姐,这样真的好吗?那个人真的会承认吗?万一他死活不认呢?” “还有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怕是应付不来的,尤其我姆妈,她昨天还跟我说这药是真好,虽然没有彻底好,但是用完眼睛舒服多了,要是她知道肯定得骂死我。就算制药的人不计较,可......” 第119章螳螂开始捕蝉 “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们一家,出了事你就将我推出来。”沈华浓笃定的态度还是给了彭振华信心。 “再说这个人这次不主动坦白,我也有其他的法子让他不得不认账。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制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一清二楚了。” “你这么想,小彭,我父亲他就靠口授都能让一个什么不知道的人按照他的要求弄出治疗沙眼的药出来,如果他这次能够顺利进药研所,他亲自来制药,有仪器有设备他一定可以弄出更好的药,也许到时候你姆妈的病就能够痊愈了,不需要长期用药。沙眼壹号是好,但也得长期用药不是?” “那,姐,你怎么不直接质问他呢,何必要......”说到一半,彭振华就拍了拍脑袋,已经懂了。 自己质问和那个邓培林主动坦承,虽然结果都是拆穿他,但效果却截然不同。 邓培林主动承认,此人的人品暴露无疑。 如果是被逼着承认了,对沈家来说,显得态度咄咄逼人,没准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看热闹群众说他们就是见利起义,忘恩负义,要是没有邓培林的帮忙能弄出这药来?于名声有碍。 彭振华看看沈华浓,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沈华浓的这一招不管结果如何,不管邓培林什么态度,对她沈家来说这都不是输局。 邓培林如果推脱药是沈家父子弄出来的,是正中沈华浓下怀。 他要是自己死咬着不认,那就得接受沈华浓的后招,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按照沈华浓所说,他是个对制药一无所知的人,那他能怎么自证清白?别人让他说个弯弯道道的,他一张嘴就会露馅。 这是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 彭振华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已经给沈华浓道歉了,也庆幸那天沈华浓发现了他的神色异常没有坚持炒个西红柿鸡蛋,庆幸她没有挨批评,自己还没有彻底得罪死她,不然没准他怎么被开除的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给这个工于心计的小姐姐跪了,心悦诚服,并在心理发誓,以后可不敢惹她,也不跟她耍心眼子。 彭振华捏了捏拳头,心一横道:“好吧,姐,我帮你,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沈华浓看看他,道了谢,道谢就得拿出诚意,她懂,“以后你勤快点跟我学吧。” 彭振华大喜过望,“姐,我是不是以后喊你师父?” 沈华浓摆手,“可别,咱们不来封建社会那一套,被抓了我还活不活了?我做饭做菜的时候你可以大大方方的看,你有什么厨艺上的问题难题,也能随时问我,我要是知道肯定告诉你。” 她跟彭振华的交情和交易,最多也就能够到这个程度上了,再多就不可能了。 沈华浓的外祖父祖上都是厨子,她是随母姓,师承母亲和外祖父,他俩谁有精力谁教她点儿,都不在了就是沈华浓得了沈家祖传的食谱。 这种环境里,家族熏陶耳濡目染之下,沈华浓觉得厨艺这种古老的技艺还是遵循传统的好,而真正意义上的师徒关系,收徒弟在业内很严肃的事情,要么家族传承,真要收外人,那一个徒弟真的是当半个儿对待了,那是得付出真心的,得从基本功开始教,再有针对的训练,找出优势帮着规划发展,一门技术的传承哪那么简单。 她现在可一身都是事,完全没心思再找个儿子教导,还是等以后吧,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再找适当的人选传承下去。 彭振华赶紧道:“姐,你这就已经比刘师傅教方师傅的还多了,刘师傅还是方师傅当爹孝顺的师父呢,你比师父还好,我敢向这苍天大地保证,我绝对不会将今天说的话透露出去,不喊师父,那我还是喊你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沈华浓看看他,但笑不语,什么亲姐亲爸爸现在靠利益联系起来的全部都是虚的,日久见人心吧。 “姐,我发誓,是真的,你以后让我干啥就干啥。” “行吧。先回去忙,等我消息吧,给家人先说清楚。” “哎!姐,你有事招呼一声啊!” 沈华浓看着彭振华瘦猴一样的背影摇头失笑,要是有专业人才可以雇佣,她也不想让熟人发现她的计划。 下班之后,沈华浓就去买了纸笔,故意换了字迹写了几封信,写好之后找人托付了一艘去陆州市的货船,将信带过去那边发出去,信是分别寄给陆州市几个在报社工作的特殊朋友。 这并不是随便挑选的,这都是沈华浓特意看过几天一大摞的报纸之后,才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响当当的通讯员。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喜欢挑刺怼人,以揪出社会建设中的各种蛀虫和老鼠屎为己任,虽然不乏有捕风捉影的报道,但是这种吹毛求疵,行使批评教育职责义务的人才,就是沈华浓眼下正需要的。 忙完这事,她就着手给爸爸和哥哥添置东西去了,衣服鞋子袜子这些都可以买布自己做,也能省些钱,不过沈华浓并没有这项技能,一时半会的也不好找人帮忙,只能买现成的,也不能买太出挑的,只能捡着最朴素的灰不溜秋的从内到外各拿了一套,都是新的也不大好,跟现有的旧衣换着穿吧。 然后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帕子、毛巾、纸笔、墨水、鞋垫子......都是他们能用得上的,其他的沈华浓没敢买,越穷越光荣的时候,高调了不行。 ~ 霍庭也不负沈华浓所料,也早已经盯上从碌碌无为突变成优秀青年的邓培林了。 有了怀疑,霍庭就开始调查邓培林了,跟沈华浓走乡村八卦路线,看谁不爽就弄谁的作风不同,霍庭要的是实锤,不过他的最终目标只是沈克勤,并没有想连累无辜。 所以,一切调查都在暗中进行,就连江大伟去陆州市制药厂调查,都是打着调查优秀青年邓培林人事关系的幌子,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最终,江大伟也只得到了邓培林的励志故事和药厂的负责人对他的推崇。 他一一记下,又去药厂研发办公室套了几个技术员的话,询问邓培林做研究的过程,虽然夸赞很多,但也难免有人泛酸。 “小伙子是很不错,跟我们技术负责田宏昌一起弄出沙眼壹号我们都挺佩服的,就是他话不多,很少跟其他人交流,有什么问题问他吧,也是左顾言他,就是不肯说,不愿意分享让大家一起进步,对他别的方面就不了解。” 第120章总觉得她要搞事情 之后江大伟又去陆州市日报和市政核实了一遍,他还想找田宏昌了解一下情况,不过人走亲戚去了,没碰到,但也顺便找厂里的工人打听了一下田宏昌。 江大伟回竟市之后,又揣着记录本,一路奔去了邓培林毕业的竟市高中找学校领导和老师打听他的学业。 老实说,因为邓培林的风评不错,在此之前江大伟对他的印象是很不错的,他之所以调查邓培林,也就是霍庭让他查,他依循惯例查查此人,毕竟他是跟沈克勤距离最近,又有接触的医护人员,已经属于沈克勤的社会关系一部分了。 甚至,他心里还怀疑,邓培林就是那个帮沈克勤确认了黄花蒿能够治疗疟疾,又不贪功劳的无名英雄。 虽然邓培林有个不愿意分享交流这点瑕疵,但在江大伟看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有的人性格就那样,内向不会交流呢,再说深奥的东西跟你交流了你能懂吗,不懂难道别人还得从头教你一遍?泛酸说的话都是毛毛雨。 但是,到了此时,听完竟市高中的校领导和老师对邓培林的夸赞之后,江大伟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学校的老师们给邓培林的评价是,为人很聪明,不怎么喜欢说话,学习很刻苦,成绩中上。 成绩中上是个相对的概念,相对邓培林的同班同学来说的,那么,究竟是个什么程度呢? 江大伟确定,反正肯定不到天才的程度,他特意问起邓培林的化学成绩,老师有每年的花名册和成绩表,邓培林的这个化学成绩十分平稳,一直就在七十五分到七十八分之间稳如狗,就是个平均水平。 哪怕江大伟自己没有念过高中,他也知道学制药是需要懂理化知识的,他翻了翻高中的化学课本,问同行的高材生丁一:“里面有教怎么制药吗?” 丁一摸着下巴说:“也就教了个化学入门吧,认个烧杯试管滴管酒精灯不成问题,学校要是有显微镜,毕业的时候应该会用了。” 江大伟眉头拧着,喷他一脸:“你小子直说!好好说!” “直说就是,并没有!别说是高中了,就是那个田宏昌还上过大学的,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那厂里的技术员不都说了吗,在弄出这个药之前田宏昌的基础很弱,好几次都差点被安排下乡去了,这药弄出来跟走狗屎运似的,他爸爸一开始都不敢相信,真这么容易,那些老技术员能一辈子也没弄不出什么新药好药来?” 丁一凑过来看化学课本,“江队,你说他们平时是装傻啊,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啊?又或者说是沙眼壹号是中药?听说邓培林家祖上是郎中,没准有个什么祖传药方?” 江大伟沉着脸合上课本,“祖传药方用得着这么麻烦!瞎猫碰到死耗子,你去给我碰一个试试!” 丁一嘿嘿笑了,“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少给我嬉皮笑脸,”江大伟说,“现在太晚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去邓培林老家走一趟,药厂对他的评价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就凭一个药全都是夸,有多少本事村里熟人应该清楚的。” 到村里一查,就发现小伙子身上矛盾的地方还不止是成绩和成就的不匹配,猜不透的地方多了。 比如,以前邓家还想法子把邓培林弄城里去上班,只可惜费了不小力气都没成,可偏偏这次邓培林闷声不响给憋了个大招,陆州市制药厂那边请他去上班,他却拒绝了加入梦寐以求的城市户口,只在药厂挂了个名,人依旧窝在村里。 还有,江大伟调查发现,邓家人很喜欢吹牛,邓培林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可药厂给他报先进,报社想要采访他,他都低调的回绝了。 江大伟觉得不对劲,霍庭想着必须有猫腻。 他大胆猜测,这沙眼壹号应该跟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脱不了关系,要么是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弄出来的,要么是沈克勤教给邓培林,经邓培林手弄出来挂名的,因为邓培林知道自己没这本事,所以他才不接受这些好处,也默默不吹嘘。 而沈家祖上就是靠制药卖药起家的,沈克勤的父亲沈荣生是国内有名的大药材商,沈克勤下乡之前,除了在荣生医院供职,还是私转公的荣生药厂的技术负责人,除了外科一把刀,也是被业内认可的药学家,而沈明泽,是京市大学药学院最年轻的优秀毕业生,制药对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都不算难。 所以,只要从邓培林这里打开缺口,霍庭就有理由问沈家父子话了——你们不好好改造想干啥?对政策有意见?往下还能上纲上线到让人心理崩溃的程度。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抓邓培林过来问话,毕竟药是造福于民的好药,不管是不是邓培林制出来的,他拿出来也算是间接的做出贡献了,冲着这一点,霍庭也不会公然跟他为难。 见惯了有罪论带来的种种弊端,霍庭如今的思维方式是有意识以无罪论去猜度嫌疑人,对邓培林也是这样,他只打算私底下找个专家探一探邓培林的底,在业内专业人员面前,不怕他不露馅,之后的事情就能顺理成章了。 依旧是那句话,他的目标只是沈克勤,并不打算连累别人,当然如果是别有用心的坏人就并不在此列了。 霍庭拐弯抹角的通过几个朋友,找到了相关的专业的专家,也联系了陆州市制药厂那边召开交流座谈会,很快药厂那边就有了明确的回复,日子定了,一切进展顺利,霍庭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疏忽了什么关键点。 他细细思忖,整理其中的人和事的联系,过了会儿,面前的纸上就出现了一片杂乱的名字和各种只有他自己才理解的线条和箭头,他在这一片字的外围又加上了沈华浓三个字,打了个问号。 她在其中起什么关系呢? 是沈华浓提醒他要从医护关系入手查沈克勤,她好像很笃定他一定会将沈克勤弄进公安局来审问。 这是不是表示她清楚其中的内情?她还说可以给她父亲用点特殊手段,沈华浓拆穿她爸爸,真的就是尽快想完成赌约吗?她就不担心万一罪证落实,自己揪着沈克勤不放? 霍庭揉了揉眼角,抓不到头绪,想想沈华浓的为人处事,想起自己和江大伟被她坑得有口难言的那些事,他不敢掉以轻心,特意联系了两个在陆州市工作的两个朋友,让他们盯着点儿药厂那边的动态,一旦有动静就通知他。 他也打算有空就盯着点儿沈华浓,总觉得她很可能会搞事情。 第121章间接的齐心协力 然而一连几天,沈华浓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带娃。 下班回家后先教蒋红梅和村里的几个姑娘做锅巴,做肉松,后来又做出了米花糖和多谷果子,掐着点儿授完课之后就会去找沈克勤父子一起吃晚饭,聊一会就带着昭昭回家。 有时候夜里居然还有人去找她聊天,这是最让霍庭觉得惊奇的。 要说邓培林变化大才引起他的怀疑,他觉得他这糟心媳妇变化更大,以前她啥样他还能不清楚?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居然跟村里人的关系改善了,一个个的喊她还喊得挺亲昵。 她对所有人都挺好的,除了对他,永远跟个阶级敌人一样。 没人找她呢,她就忙自己的准备复杂点儿的菜色,忙到半夜,然后深夜放毒勾引左邻右舍和暗中窥视人的味蕾。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好像是挺正常的。 霍庭先绷不住了,他忍不住去找霍国安聊了几句。 霍国安除了对沈华浓一顿夸,还话里话外的探问他跟沈华浓做什么了,把个妻子管教得这么懂事这么识大体,这么主动为村里着想?早点儿管教好了那多好啊,没准他们也不用穷到现在了。 霍庭:...... 沈华浓能够被他管教那才怪! 他也好奇啊,沈华浓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她这是要改走劳模路线?虽然做的一些事挺好,可霍庭怎么觉得那么慎得慌呢! 他揉了揉差点被惊掉的下巴,抿着嘴不说话,目光格外的沉重。 霍国安还沉浸在最近推销冬瓜糖出了成绩的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这些,再者他这小幺爹一直就这样老成,也不奇怪。 他从兜里摸出一只无过滤嘴的游泳牌烟递给霍庭一支,又说了,“过几天市里饼干厂那边的领导要过来我们村考察,要是这次考察能过关了,他们得向咱们买好些冬瓜糖,我觉得靠谱,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几天作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按照幺婆说的都戴工作帽,戴手套,保证干净卫生。” “我觉得肉松也能被饼干厂看上,往那小面包里一夹味道真美,没话说,这次保管叫他们来视察的人签一大单。” “幺爹,你说这些米花糖啊多谷果子这些咱们是自己找供销社卖呢,还是跟饼干厂合作啊?我是这样想啊,这些东西我们做是做出来了,但是包装保存那些都不懂,搁不了多久就坏了潮了,它不经放,饼干厂那边倒是有包装防腐的技术......” 霍庭收回思绪,手上捻着那支烟,专注的听霍国安说话,等他絮絮叨叨完了,霍庭沉思了会儿,才道,“合不合作先等等,回头我找人问问能不能弄到这方面的机器和技术。” 霍国安顿时眼睛一亮,秒懂他的意思,这就是想自己干了。 霍庭为人沉稳,能说出这样的建议,应该是有谱的。 霍国安原本也是这么个意思,他们族人都穷得叮当响,好不容易瞧见点希望,就不想马上分出去,把村里的日子过好了再说,只是原先自己没那个能力,技术不过关不敢想,现在有指望了,他顿觉跟打了鸡血一样。 “行,那我们就先等着,这次先不给人说这个,先把冬瓜糖和肉松的技术弄熟了做好了!” 霍庭嗯了声,又说:“竟市这边摊子还是太小,要是你觉得东西是好东西可以往竟市以外去跑一跑,省里也行,这样,你每样都准备点,我有空了给几个朋友送一些看能不能推出去。” “好嘞!”霍国安兴奋的应下了,“幺爹,那我们就都等你消息啊,你们夫妻俩早点齐心协力多好。” 霍庭无言以对。 霍国安又说:“过两天饼干厂那边就过来视察,你能不能抽空来一趟?” 霍庭摇了摇头,“看情况再说吧。” 情况马上变得不可收拾,霍庭没工夫去管这些事了。 这天清晨,有个少年在陆州市制药厂门口举着一张纸,控诉沙眼壹号有毒,让人视力越来越差,几近失明。 控诉者并不像以往那些受害者家属一样打滚撒泼求赔偿,只是红着脸沉默的站在药厂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就是这种一言不发只无声垂泪的态度,反而更让人心生同情。 不管药厂的人怎么劝他轰他赶他,他都不肯离开,只要制药厂给个说法。受害者这么讲道理,衬托的被控诉的药厂这方稍微强势一点儿都像是在仗势欺人。 药厂的领导想请举报人进去私聊时已经晚了,药厂门口已经被看热闹的群众给团团围住了,举报人消失在人海了,接到举报信的报社记者和通讯员闻风赶来,秉着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对陆州市制药厂领导发起一连串的质问。 “请问,你们药厂的药水有毒,弄瞎病人的眼睛,你们怎么解释?你们打算怎么给受害者交代?” “你们药厂有检测部门吗?你们检测部门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吗,你们送药监局检验了吗?药监局给你们发合格许可证了吗?是谁负责审核的,能告知名字吗?” “我记得你们的通讯员给我们报社投过稿子,这种药水已经运往全省了是不是?” “沙眼壹号就是你们申报的那两个先进个人邓培林和田宏昌研制出来的吗?他们之前一直不肯接受采访,拒绝表彰大会是知道有问题吗?请他们出来回答!” “!!!” “???” 药厂领导虽然平时嘴皮子挺利索的,被此时也被一连窜的质问弄得头疼胸闷气短,哪怕就是喘口气、抹把汗都会被责问“你是不是心虚了”? 几个领导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挤出人群逃回办公室,顾不得喘口气,马上就召集了骨干们一起商量对策。 你负责联系药监局那边,你负责向记者朋友们出具许可证,你负责统计药品发货清单和各地反馈情况,尤其是那些锦旗和表彰都摆出来,还有你们,联系公安局和目击群众寻找举报人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沙眼壹号是通过了审核的,有许可证,有口碑,虽然早上几个领导被问得灰头土脸,但更多是被突发状况和打鸡血一样的记者给打得措手不及,其实他们心理还是挺有底气的。 第122章一石激起千层浪【1】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的,没毛病,只是到了药厂技术总负责这儿就出问题了。 “小田,沙眼壹号是你跟小邓你们俩共同研制的,你跟小邓那边联系联系,这边我们也找一下报社准备接受采访,你俩商量商量,看谁出面讲述一下研究沙眼壹号的经历和过程,理论步骤这些。” 药厂上任一年的技术负责田宏昌一脸纠结:“领导,我嘴笨,不会说,你还不如让我干点实在的,至于培林那边,他......” 几个领导你一言我一语的硬是把他推拒的话给淹没了。 “年前就打算让你俩给同志们做个交流会,只是这一年配合上级指示一直在加班加点的生产,你们俩也都忙,各种不凑巧,就给耽搁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宏昌啊,这次可不能再推了啊。” “你放心,这次被举报了其实问题也不大,我们是正规药厂的正规药水,厂里给你们撑着,你们再给大家讲讲,让群众看看咱们这也是有理有据的,免得影响厂子的名誉,今年我们还申请评优了,不能因为这个事拖后腿啊。” “就说演讲这个事,这有什么难的,你首先讲讲怎么会有沙眼壹号这个想法,再说说你们研究的思路,经历的困难这些,理论这些专业知识也适当提一下,东西都整出来了,没道理讲不出来,你放心去写稿子,都上干货,其他的让厂里的通讯员给你们润色一下。” “小田,这关系到厂子评优,大家全部都会配合你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年去外面参加交流会,其他地方的药厂,中医、西医遍地开花,弄出来不少成果,就咱们厂,几年没个亮眼的成绩了,老是靠十年前的感冒消炎药,以前我去省里开会,他们都笑话我呢,你们感冒消炎厂这次过来交流个啥?都交流了十年了,年年都是这个? 今年我这腰杆子才直起来。这是经过专家认可的好药,小田你谦虚个什么劲,咱们不吹不夸,就说实在的!” “还是年轻人有本事啊,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一出生就接受的社会主义的教育和引导,想法多脑子活!” 总之一句话,田宏昌和邓培林这个交流会和采访是免不了的。 田宏昌脸上笑得多尬,心里就有多想死。 他就知道个制药的大致步骤,其余都是听邓培林的,能够弄出药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都过去了一年了,他还是云里雾里的像在云端,光顾着享受成功后升职加薪的喜悦和荣耀去了,没想到这药水能引起大反响和轰动,他跟邓培林已经躲过了几次报告,没想到又闹出这一茬来! 真让他讲个制药的步骤,那他就只能讲今天这个培养皿里长了绿毛,那个器皿里经过半个月长了红毛,我们把红毛和绿毛一起放在那个无色溶液里几天,再放在红色混合液里浸泡一周,然后在显微镜下把长条形状的成分踢出来? 他要是真的这么讲出来,估计不被厂里的领导们给打死,也会被他爹那鞋拔子给抽死。 至于原理? 他是上过几天大学,可上学那几年天天都在干啥呢,下田学习,下厂参观,再就是跟着同学们转战不同的城市去揪坏分子去革命去战斗,能学到个啥,也就是会认个仪器,就是显微镜和制药室各种设备操作还是他那个当了半辈子的技术员爹教的。 田宏昌想哭了,他啥也不知道,就十分确定这次恐怕要完。 可,在一屋子领导的殷切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脸便秘样的呐呐说:“我跟培林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从他的笔记里弄点干货,再掺点儿大大的语录混过去。 这样骗骗外行还行,真要是碰上内行也得被人扯下画皮,不过眼下田宏昌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一着急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求封建菩萨保佑。 “你赶紧去吧!” 田宏昌咬咬牙,不上班了,得赶紧跑一趟竟市找邓培林商量对策。 制药过程虽然都是听邓培林的,至于邓培林能知道步骤,他就真的知道全部吗?田宏昌觉得也够呛的。 邓培林高中毕业,成绩还不怎么样,连他都不如。 田宏昌觉得吧,好歹他自己读高中的时候是真的在读书,据他观察,邓培林就连显微镜往哪看,一开始都分不清楚,还是他给教的,可整个步骤又真的是邓培林把控的,他对着个本子念让田宏昌负责操作,本子里的东西哪来的,田宏昌以前没管,邓培林也没说,就说保管能弄出药。 那时候厂里说谁能弄出新药就给升职,就提拔当总技术负责,田宏昌想着反正自己没本事,送上门来的好处弄弄呗,没准梦想真的就实现了呢。 嘿,没想到还真的成了嘿,(?⊙w⊙)?。 现在田宏昌也懒得管邓培林这事中的猫腻,反正是谁带来的谁就得负责,他是无辜的! 药厂前门记者还没散呢,田宏昌正要出门的时候,听见那记者在问:“沙眼壹号有毒你们怎么看?” 将对方问得懵一脸,憋半天说:“不是我弄的,我就是个负责灌装运输的,我都是按照操作来做的啊,你去问技术员啊。” 大门边几个徘徊的工人赶紧做鸟兽散,田宏昌一下子就暴露了,正在接受采访的工人看见他如遇救星,激动的大喊:“那时我们的技术总负责,这个药都是他跟专家联合弄出来的,你们去问他啊,他最清楚!” 田宏昌脚下一软,赶紧拔腿就往回跑,跑到后门想溜出去,碰见几个工友正在接受采访。 “是的,沙眼壹号是田总负责和邓专家弄出来的,我们厂里分小组比着制药,他们那组就他俩没别人,搞的挺神秘的,窝在实验室也不给大家看,一开始其实也没有引起重视。” “药水做出来通过测试之后就直接送检查了,没有开研讨会,从来没有交流过,领导跟他们提过,他们前几次都没有答应,都找借口推掉了,大概是不乐意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 “对了,田负责是邓专家的表姐夫。” 田宏昌心里一紧,苦着脸去往侧门。 第123章一石激起千层浪【2】 殊不知这边的这几个经常处于战斗状态的记者,现在都在心里开始打腹稿拟标题了。 不管沙眼壹号究竟有没有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田宏昌和邓培林都绝对不能被选评为先进,他们瞒着不分享不交流,这是自私自利的资本主义作风,是绝对利己主义,大家都跟着他学习,那还了得!社会的风气都要被他给带坏了! 揪出一个坏人比揭发一种有毒的药更让他们激动,药有毒直接销毁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让坏分子混在革命队伍里,那就太糟糕了。 侧门口,也有记者,他们肩负着社会使命感,在进入厂区之后没有马上开始采访,而是决定实事求是开始调查,于是他们对药厂的厂房、车间、卫生等等各个地方开始挑刺,擦亮了眼睛试图去寻找沙眼壹号有毒的证据,还真的被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药品的储存的仓库条件不合格,药水包装瓶的卫生也存在问题...... “哎!这位同志,这是你们厂里存档的沙眼壹号药品说明书,我刚看了,这几个化学分子式中好像还有几个低级错误,你看是不是这都给写错了......” 田宏昌闻言捂着脸,拼命跑。 妈妈呀,救命!别问我,我就知道这是个化学分子式,叫啥我都不知道!这是邓培林从他的小本子上抄过来的,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你们找错人了! 田宏昌最后是从角门爬墙出去的。 今天没有去竟市的船,他直接奔到汽车站去了,先坐车到竟市市区,再转到红星公社,等他脚步沉重的到了邓培林家门口,邓培林已经被两个公安给悄悄接走了。 霍庭本来就关注邓培林,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晚了半天差不多是田宏昌到竟市的时候,他就见到了那封举报药水有毒的信件。 他低头看举报信的时候,江大伟正说着:“老大,这个邓培林又没有学过制药,居然弄出什么沙眼壹号来,药厂那边还把他吹得跟个人物一样,我就说他没准是乱弹琴,这就出了篓子了,真是他娘的什么稀奇事都有,他咋通过检查的呢!” 霍庭此时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不确定也终于落下了重锤,他已经猜到沈华浓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去控诉沙眼壹号有毒的少年叫彭振国,彭振国有个哥哥就在市人民医院食堂当临时工。 哪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霍庭几乎可以笃定这件举报事件是跟沈华浓是脱不了关系的,这还是客气点的说法,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这么做的目的,绝对不是担心他查不出邓培林来才故意弄个大招。 若是按照霍庭自己的方式,让邓培林露馅后主动坦白,主动权其实还在邓培林手上,他还有解释和挽回的机会。 比方说,他可以解释说自己是出于好心才帮的病患,也可以说是碍于沈克勤父子的身份才不得已而隐瞒的,一旦澄清了这药水就是好药水——这一点霍庭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了,那落到邓培林头上的罪名并不会有多重。 现在被沈华浓这么一搞,邓培林就是因为被这“毒药水”才被逼迫得承认,不管他再怎么辩解,都已经落了下乘,“好处自己揽、坏处推出去”的道德污点是摆脱不掉了。 如果邓培林的人品再差一点,为了推脱责任主动说点什么的话,那他再想要翻身就更难了。药水有毒,这就是一个假命题,他说的越多只会越错。 他如果人品好一味的认下来,那霍庭还怎么捏住把柄来撬沈克勤嘴里的秘密? 邓培林,注定得吃点苦头了。 放下信,霍庭面色铁青,气得胸口都疼。 这个世界上,他最恨的人是撞死他父亲之后逃逸的凶手,紧跟着排在这之后的就是无事生非、搬弄口舌、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现在被揭发举报的对象是药厂,煽风点火的几个记者......任由他们乱写,后果可轻可重。 药厂和其中的负责人领导都是脱不了干系的,轻的,闹上一阵子影响生产,撸几个责任人,重的说,要人命都不夸张,而且这药水卖出去那么多,使用者不少,还会导致病人恐慌。 沈华浓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霍庭相信她绝对是知道的,因为沈克勤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就是一起类似事件的受害者,因为一个病人的举报,沈克勤锒铛入狱,他任职的荣生医院也牵连了好几个医生,其中耽误的事情不提,沈克勤的下场就令人唏嘘。 沈华浓的做法却是将她父亲的遭遇又在别人身上炮制了一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深受其苦,如今却还是要这么干,霍庭不能接受她用操控流言诬告这样的方式。 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呢? 江大伟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顿时收住了对邓培林的批评之语,试探的喊了声:“老大?” 霍庭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错抵在额头上,大拇指下的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着,被江大伟打断了思绪,他抬眸,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糟心的媳妇! 可再糟心,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得按照沈华浓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将事情往前推。 除此之外,他还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给她善后降低影响,还得抹掉她留下的痕迹,沈华浓做得其实并不算特别的高明,他能够猜到沈华浓的意图,难保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不会有其他人发现痕迹,要是被人发现是沈华浓在幕后操控一切,牵连到他那也是必然的。 沉默了一会,霍庭跟江大伟说:“那个邓培林好好吓唬他一下,务必让他说出真相,看他背后有没有其他人。” 江大伟瞪大眼睛,若有所思,然后赶紧应了声,撸起袖子就出去了。 邓培林没有抗住流言和多方的质问轰炸,其实在江大伟摆出的一副抓谋财害命凶手归案的架势将他带到公安局的时候,他就有些怂了。 第124章活捉一只大婊哥 邓培林本来就心虚,又不懂其中的门道,加上江大伟又故意将毒药水事件夸大了好几倍吓唬他,他的心理防线就垮得差不多了,再被像盘问反革命分子一样严肃冷酷的盘查到一半,他已经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打算赶紧推脱责任了。 “同志,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沙眼壹号的药水是我制作出来的啊,想法也不是我的,哦?厂领导是这么说的?那是他们误会了,我没说,那也没人问我啊......” 邓培林的交代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 第一,沙眼壹号的药水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把别人说的一步步都转述给我姐夫,实际操作的人是我姐夫田宏昌,我就是个传声筒,药水也不是我卖出去的,责任不应该由我承担。 第二,你们说我顶替别人拿好处?不,我没有顶替,是他们一厢情愿坚持认为是我的想法,是我做出的药水,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否认,这不能怪我。 第三,至于拿好处,那就更不存在了。我并没有主动提出去药厂工作拿药厂的工资,也没有答应去评先进,是药厂他们的态度实在是太恳切了,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已。 江大伟这会儿他就想一脚踹死邓培林算了。 “怎么有这么不要逼脸的人呢!”他直接就站在边上骂开了,“你拿工资的时候,先前我们问你的时候,你就该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的解释啊。现在不是推脱的好的很吗?” 邓培林嗫嗫嚅嚅:“工资我可以还的。” 江大伟瞪了他一眼,问:“不是你制药,是谁?说说你是怎么盗取了别人的研究成果?又怎么瞒天过海的?” 邓培林垂着脑袋继续交代:“药是沈克勤和沈明泽他们父子俩弄出来的,我只是按照他们说的全部强记下来,让我表姐夫去操作实施而已,至于药水为什么会有毒我就不清楚了,他们父子也没有说过,我不清楚,这个你应该去问他们,或者问操作的人,是不是操作上除了什么问题。再说这药水也检查过啊,检查的人也得查查。” 这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就没有想起来跟沈华浓签的那张单子的事儿,只想赶紧将自己从这桩“人命”案子里撇清楚。 江大伟抬头望天,冷笑了一声,亏得他一开始还当邓培林是个无名英雄,现在真是比踩到狗屎还更加恶心。 邓培林也知道江大伟对自己没好意,硬着头皮继续说:“沈克勤刚到下湾村的时候救人弄断了别人的肋骨,人家断了他的手,要他赔钱,他拿不出来,还是我看他可怜先帮着给垫付的,后来他要给他女儿置办嫁妆,也是我借给他们的。 他们没办法还我钱,就提到了制药的事情,要不是我出面帮忙,别说制药了,他们早就过不下去了,所以根本不存在盗用的他们成果的事情,是他们主动的!” 江大伟面无表情,“这么说你是做了好事了?” 邓培林听出了江大伟的嘲讽之意,但是他稳了稳神,对这一点还是很有底气的。 “同志,沈克勤和沈明泽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跟天书一样,我要全部记下来也是极其用心了,我的辛苦难道就不算是奉献了?” “沙眼壹号刚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治好了不少人,这个你们可以去药厂去医院去问,要不是我从中牵桥搭线,更多人会眼瞎的!” 见江大伟没有出言打断,邓培林继续道:“别的不说了,就是在我描的菌种的形态特征这些都有一大本了,好几百种啊,现在那个本子就在我带来的包里。你们以为我在那个实验室里就好受吗? 我每天对着那些东西,脑袋都要炸掉了,还得把看见的每一种东西都画下来,沈家父子他们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做出判断,告诉我怎么进行下一步,他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邓培林越说越理直气壮,对啊,他有证据,那一大本他画的东西就是证据! 江大伟听着听着突然吼道,“好了,够了!” 邓培林被这陡然爆发的一吼吓得瑟缩了一下,紧张得扶了扶眼镜。 “去你妈的!”江大伟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还觉得自己颇为委屈的家伙就烦,“浪费老子的时间,让你说这些废话了吗!” 江大伟发了脾气,心情还没有平复,一时没有说话,邓培林鼓起勇气问他:“公安同志,事情已经都说出清楚了,我现在能够走了吗?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江大伟眼睛瞪得老大,一双浓眉就快竖起来了,冷笑了两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回头朝着办公室外面喊:“三画,三画!过来,将邓先进带过去做个记录,他说的话老子没听懂没有记下来,你脑子好使,仔细都记录清楚。” 丁一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对邓培林还挺好奇的,态度还算友好的将人带下去了。 江大伟也跟着出去了,他去了霍庭的办公室,将这边得到的信息都给霍庭又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心里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又抱怨了一大通。 “老大你是不知道,这个邓培林的态度,就跟上次郭爱华那个案子里她那个邻居一样,麻痹的,他们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他们都是好心,有错也全部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误解他们,那边都弄出两条人命了,那婆娘也理直气壮的。 今天这个姓邓的也差不多,理直气壮推得一干二净的,还自己委屈起来了,老大你是没有见到他那怂逼样,我还以为只有女人这么扯不清,以前那婆娘吧,我见了烦,恨不得将她甩到涵江去,没想到这一个大老爷们贱起来了,更让人烦,我就想揍死他,真不是个男人,不,他都不是个东西......” 霍庭一直沉默着,等他抱怨完了,说:“将沈克勤和沈明泽带到局里来,先别跟他们说是什么事。” 江大伟当然知道沈克勤和沈明泽跟霍庭的关系了,先应了声,见他沉着脸,还安慰他说:“老大,这眼药水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没准就是虚惊一场,那么多人用了药水都说没事,还说效果挺好的,好些医院都追加了订单,我看这举报还得好好查查,说不定又是什么人别有用心瞎逼逼。” 第125章老大哥的贴心 “你岳父和大舅兄这事我看多半是被邓培林抓来做挡箭牌的,没多大事,你别上火,也让嫂子别着急。” 霍庭瞅了他一眼,没有戳穿别有用心的“嫂子”,让江大伟赶紧去办,别在这里自作聪明,他都没眼看他。 江大伟只当他心烦,走到门口了还继续安慰他啊:“老大,好好安抚嫂子,这也没多大的事,上次她一怒连举报信都写了,现在别让她再冲动做出什么上房揭瓦的事来。” 霍庭说:“赶紧给我滚蛋!”她现在连房子都敢拆,何止是上房揭瓦啊! 江大伟一脸苦恼的从霍庭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碰见郭学东。 江大伟三天两头就这样子,过一会自己就好了,郭学东也就是随口一问:“又有棘手的案子了?” 江大伟以前也会跟郭学东叨叨几句,抱怨一通,发泄一下情绪,今天倒是不见抱怨,只沉默的揪了一把还来不及去修剪已经能够握得住的头发,然后才说:“指导员,案子倒还好,就是这话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你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没准能够帮到你,出个主意也行。” 江大伟看了看霍庭办公室的门,说:“行,没准你还真能帮得上忙。” 郭学东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写着霍庭名字的门牌上看了眼。 江大伟一把将郭学东拉住,快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指导员,你最会开导人了,老大这边有点事,嫂子那边这几天可能要闹......” 江大伟还没有说完呢,郭学东就已经想起这几天他一直烦恼的事情——他答应过沈华浓,让霍庭放宽心,不是又是这件事吧? 这都几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去开解呢,这种事情真是难以启齿。 “霍庭他们小俩口又闹矛盾了?这次是什么事?”郭学东很严肃。 “我还有事,没时间说这么多,总之,指导员,你要是看见嫂子,好好劝劝她,让她也为老大想想,老大也是不容易,他在这个位置就要顾全大局,老大就是这么个人,以前为了任务连自己的命都不顾,落下一身伤,他对自己都狠,现在这事吧,你让嫂子别心急上火。” 郭学东皱着眉头,探究的看着江大伟,理所当然的想歪了,心道,莫非这小子也知道了? 他跟霍庭战友好几年,关系更加亲近。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太尴尬也太难堪了,郭学东也不问了,只一脸沉色的点头:“我知道了,他们俩我会给调解一下的。” 江大伟匆匆往回走:“那行,指导员,我先去忙,嫂子那边你多看着点啊,别又闹出写举报信的事来,上次那事这才刚过去,这个时候后院起火可不成啊。” “你先等等,”郭学东叫住他,想到他的性子,嘱咐道:“你跟霍庭平时关系好,但是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得有个分寸,这种隐私既然你知道了,就放心里别说出来,跟我说说就得了,跟别人谁也别提。不指望你劝他添乱,有空你跟霍庭喝个酒放松放松,别老是压抑着。” 江大伟先“哎”了声,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 郭学东已经甩手让他自己忙去,他也就赶紧忙去了。 郭学东则是去了霍庭的办公室。 这时霍庭已经开始办公了,他刚挂断了电话,正拿着电话本再翻找信息,郭学东走进来没话找话的跟霍庭聊了起来。 先是对霍庭的工作和敬业进行了肯定,然后对他的生活和身体都进行了热切的关心,最后又找了狗粮为幌子,问候起沈华浓来。 “上次弟妹教给我的狗粮方子是真好,赛虎吃了这几天我看皮毛都好像变亮了点儿,精神也瞧着更好,最近她没过来,你帮我谢谢她。” 霍庭说应该的,心里还挺诧异的,老郭这样东拉西扯的究竟想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像是这么闲的慌的人,平时他俩的关系算不错的,但都是男人,谁会这么腻歪的将关心之词挂在嘴上? 以前同事战友之间表达关心的方式,最多也就是说一嘴别熬夜之类的话,要么就是帮着分点儿活。 今天,很不对劲啊! 他不动声色,果然,等铺垫好了,郭学东就开始转折了。 “这狗粮啊,就是做起来忒麻烦了,一次都是七八种上十种材料,虽然说东西不贵吧,但是要凑齐也是不容易,还得花时间又是拌又是蒸煮,还得磨粉做成饼子.......霍庭啊,你看,能不能帮我跟弟妹说一声,让她给我帮个忙,给赛虎做做狗粮?” 就这点儿事? 虽然事小,可霍庭也知道自己不能做沈华浓的主,那女人会不会答应还真的是难说,他没有马上答复,只说回头跟沈华浓说一声。 郭学东跟着又试探着说:“后勤那边老孙跟我说,他们还缺个对账的人,你也知道食堂那些念过书的不多,每次对账都是找的其他科室的人帮忙的,别人活多也忙不过来,他就想再请人。当然了,肯定是优先照顾家属。”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特意留心观察霍庭的表情,见到神色不变,郭学东心里道了声糟,他还真的打算一辈子远着沈华浓啊,将媳妇弄到城里来工作啊,机会不容易,他就一点心思都没动? 霍庭心里正在动着呢。 他们公安局里还有很多老公安的家属都没有得到安置,两地分居多年的同事多了,年年都有人给组织上诉苦,可那能怎么办,岗位已经饱和了,只能一年一年的这么压着。 其实,不光是他们局里,就业问题是市里乃至国家几乎所有城市都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不然也不会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去了。 怎么,听老郭的语气,好像是要给他开后门呢?挤出一个工作岗位多难啊。 “霍庭啊,我是这么想的,你跟弟妹也是常年聚少离多,弟妹呢也是读书识字的吧,这个岗位我觉得她最合适了,她接了后勤的工作,你们不用这么分开过日子,赛虎也能跟着沾光,这下连狗粮都有了。” 第126章撒谎的代价 然而,霍庭觉得他并不需要。 他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养活昭昭顺带一个沈华浓完全不成问题!比他日子难过的同事多的是!至于两地分居这事也一点不重要,他可以把工作当媳妇,完全不用给组织添麻烦的! 当然这些心思在古怪的郭学东面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霍庭觉得吧,他跟老郭的关系好归好,但是老郭不是那种会走后门、开后门的人,后勤挤出这个岗位,没准儿还是老郭动用了一辈子的口碑和人脉才弄来的。 难道,沈华浓就靠狗粮就得到了郭大哥的特别同情和维护?既然狗粮配方她都给了,做起来麻烦点,可这也不是没人能做,谁还能怕这点儿麻烦,也不是非沈华浓不可吧! 这也说不过去! 所以,为什么呢? 不管为什么,霍庭还是很干脆的道:“工作就算了,她在市人民医院食堂上班,我们局里这个岗位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郭学东愣了愣,“弟妹有工作了啊?” 说着拉下脸来,严肃的道,“霍庭,这我就得批评你了,弟妹既然在市里上班,你怎么没有将人安置在家属院住?她每天带昭昭来来回回十公里路回去,这要是遇见吹风下雨的,也够呛!你啊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他隔空点点霍庭面,“让我怎么说你好。也就是弟妹识大体没有跟你闹,换了个人早跟你过不下去了。” 霍庭:“......” 郭学东已经将霍庭的无语脑补成了愧疚自责加逃避,各种复杂,想到霍庭的身不由己和力不从心,他的神色和语气又不由得放缓和了些。 “霍庭啊,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家不安,怎么能不分心的做工作?我看你对弟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这样吧,你是男人,不能跟女人计较吧,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看在老哥哥的面子上,你先服个软,将人接过来住!” 有种感觉叫哑巴吃黄连,用来形容霍庭此时的状况真心贴切,他尽量维持表情不崩,说:“我得先跟她商量商量,她那个人也不大愿意住市里。” 郭学东眼睛一瞪,语气十分严厉:“弟妹那边我去做工作,她愿不愿意来在她,但是你不能不拿出过日子的态度来,不然你们这样不如离婚算了,弟妹早点离了婚还能够趁着年轻找个人嫁了,也能过知冷知热的日子。” 说到后面就有点儿故意气人的意思了,“你不能总是这样拖着别人,不走近给她安稳日子,又不撒手放人,这算什么?你这是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自私行为!” 霍庭被问得郁悴的抬不起头来。 他以手抵额,掌心重重的从额头往下一直搓到下巴,长长的、重重的吐出几口叫做憋懑的浊气,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跟老大哥说自己跟沈华浓其实正在准备离婚。 撒了一个谎话之后就得想无数的谎言来圆第一个谎。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他马上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算了。 才闷闷的刚开了个头:“我不拖着她,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了。” 郭学东就霍的站起来,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道:“霍庭啊霍庭,你这是作什么妖,那么有情有义的弟妹,你要跟她离婚?就因为那点......那点事?你们要离婚得经过组织允许吧,我可不审核批准。” “你这样,以后可别后悔!你再好好想想,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弟妹看得开,多大个事!” 霍庭懵逼脸:老哥,请问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他张口结舌,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郭学东却当他是在做思想斗争,也没有逼太急,他最后说了句:“你要是真当我是老哥哥老战友,好好听我一句劝,去跟弟妹好好谈谈,都是两口子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谈完了把人接过来住,不然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你这样冷待的。” 说完,他就不负责任的留下心中凌乱的霍庭,起身走了。 霍庭:...... 办公室里清静了。 霍庭独自懵了片刻。 其实,他原本并没有江大伟预想中的烦闷啊,他压根就不担心沈华浓会跟他闹,都是她一手捣鼓出来的,后果也如她所料,她还闹什么闹? 不过,现在被老大哥贴心关心过后,他就真的有点烦躁了。 这特么叫怎么回事? 所以,沈华浓究竟对老郭做了什么!? 能让老郭觉得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而他反倒是个自私作妖的人?这扭曲得有点狠,还有,老郭看他的时候,那种心酸和无奈和更宽厚的眼神,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霍庭是很聪明敏锐,但他这次怎么也猜不透其中的缘故,想不通,他干脆也不想了,暂时将这件事给放下,眼下要紧的是处理沈克勤的案子,以及借着这个机会从他嘴里撬出真相来。 父亲的死,一直就是霍庭心中的结,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中的真相,公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摇了摇头将涌入脑海的陈年旧事统统抛了出去。 ~ 沈克勤和沈明泽很快就被带到公安局来了。 父子俩这时还是一头雾水,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沙眼壹号的事情在外头虽然闹得厉害,但是红星公社和下湾村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邓培林虽然被带走了,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邓培林自己不说出去,也没有人会将他跟沈克勤父子联系起来,过来找他们的两个公安也并没有跟他们交谈。 两人只是隐隐猜测,莫不是跟调查社会关系的事情有关? 一进公安局,沈克勤和沈明泽就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分开问话。 沈克勤被小公安丁一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他什么话也没说,关上门就出去了,留下沈克勤面对幽闭的空间,心中惴惴。 沈克勤也有几次进公安局的经验了,他知道,如果只是调查社会关系,应该不至于弄出这样的阵仗。对着昏暗空间里紧闭的门扉,他幽幽叹了口气。 第127章沈明泽被调查 沈明泽的处境却跟他大不相同,他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江大伟就将一本记录簿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扔,说:“本来只是查你们的社会关系,没想到查到这个,说说吧!” 话是这么说,神情也很能唬人的。 沈明泽心里一突,眉心蹙了蹙,还没等他翻开那本记录簿,江大伟就发问了,“说说你们父子跟邓培林是什么关系。” 沈明泽斟酌着道:“他帮过我们的忙。” 这个傻白瞎这时候还生恐让人误会邓培林跟他们走得近被连累,他又赶紧补充道:“那是我们刚到红星公社的事情了,后来没有什么接触。” 江大伟啧啧两声,又敲着桌子问:“沙眼壹号,说说!为什么不好好改造,出这些幺蛾子!” 沈明泽懵然,“什么?我不知道。” 江大伟只当他不老实轻哼了一声,说:“根据邓培林交代,这是他根据你和沈克勤的口授,花了一年时间的呕心沥血之作,都是按照你们说的做的,你说你不知道?” 沈明泽短暂的愣怔过后,神情转为愤怒。 江大伟盯着他,纠着眉头又问道:“怎么回事?你当真不知道沙眼壹号?” 沈明泽长呼了一口气,尽量压下心中翻滚的愤怒,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不知道。” 跟着又带着嘲讽之意,解释道:“邓培林的确问过我一些制药的事情,后来我也跟他说了一些,算是口授吧,但是教了他一年之后,他说,药品在试验阶段出了问题,被制药厂判定为没有成药价值,药厂没有答应,所以那个沙眼壹号,我不知道是什么!” 当时沈明泽虽然失望,但是对这个结果却也不太意外,毕竟邓培林是个外行,自己又不能亲自去确定制药过程,任何一个小疏忽都会导致结果失败,他也就信了认了。 江大伟一时没有接话,沈明泽跟江大伟是第一次见面,他只当是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也对,跟邓培林相比,他是个有前科的人,心下正懊恼不服气,刚想再自辩几句,却突然想到刚才江大伟说的话,登时后背浮出了一层冷汗。 对邓培林的鄙夷,他已经顾不上在意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什么该死的邓培林,他也不想追究对错了,此时他就希望别让全家都栽进来。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紧,激动的站了起来,急切的道:“同志,我跟邓培林的事情究竟是谁在撒谎,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对质,但是有一件事我要说明,制药这个事情是我瞒着我父亲做的, 我怕邓培林不相信我,所以用了我父亲的名义,其实我父亲压根不知道,他也不曾参与过,是我骗了邓培林,他误会了,才说是我和我父亲口授的!” 江大伟挑眉,道:“那就先不说你跟邓培林,就说你和你父亲,我觉着你这话说的不对吧,你们两人就住在一间屋里,平时开工也是在一起,你做事他能全然不知情?恐怕就是你放个屁他都知道吧!” 沈明泽过了最初的恐慌,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他沉着的道:“刚到红星公社的时候,我父亲的手就受了伤,那时他就是惊弓之鸟,胆子小,他不敢,所以我存心隐瞒他的。想找机会还是很容易的,况且我跟邓培林说几句话也不费多少时间。” 江大伟说:“这么说你就敢了?不好好的改造,心还挺野的。” 沈明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一开始自然也是不敢的,只是跟邓培林接触过程中,觉得此人不错,邓培林又有心请教,加上他们又欠了邓培林的人情和钱,沈明泽其实心中也对自己即将完成的试验一直是不甘心的,就这么达成了共识,让邓培林帮着制药。 没想到,一开始就是个套路。 说到底也是怪自己蠢,他怪不了别人。 江大伟看看他,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本很旧的蓝皮子笔记本,本子边缘都被磨得起毛了,可见翻看的次数之多。 他在本子上点了点:“认识吗?” 沈明泽瞥了一眼,目光缩了缩,这个本子他当然认识。 这是邓培林的,他每次从药厂带回来的第一手信息资料就在这个本子里。 沈明泽私以为,如果沙眼壹号就是邓培林按照他教的那样制作出来的,那江大伟嘲讽说的那句呕心沥血之作,其实也没错。 邓培林虽然专业知识为零,但他用心啊,能将培养皿中的样品形态变化,以及在显微镜下的形态一点点的全部都给画出来。邓培林还真的是不容易! 现在沈明泽想到更严重的,刚压下来的焦躁,还没转头就再次汹涌的席卷而来。 邓培林之前一直说没有做成药,现在又爆出来说药是他和爸爸教的,为什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肯定是那个叫做沙眼壹号的药出问题了,他要推脱责任! 这个本子就是他的证据吧。 果然,江大伟又提出质疑了,“邓培林一个从未接触过制药的人,就靠这个本子上乱七八糟的画就能够做出沙眼壹号,还经过了陆州市制药厂的检验?之前这种药的口碑是很不错的。据我所知,你四年前才从大学刚毕业,不久就到了红星公社?就凭这个本子上乱七八糟的画能够弄出药来?” 沈明泽更难听的话都听过,江大伟这个还真不算什么,他攥着衣角竭力镇定的道,“我的水平,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稳了稳神,放缓了语速,说:“当然,只靠画就制出药来,无疑是天方夜谭,但之前我在荣生制药厂就已经开始在研究针对治疗沙眼的药水了,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制药过程中的每一步,可以说我都已经烂熟于心,他画的这些只是辅助我记忆,将以前的试验重新进行一遍。” 就是这么简单,其实但凡邓培林懂点药理知识,又或者他能够将沈明泽告诉他的知识要点告知田宏昌,田宏昌再不济,也是略懂皮毛的,沙眼壹号也不至于耗时一年多弄出来。 第128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大伟是不懂制药,不过他个人感觉,沈明泽的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当然,沈明泽话中有几分真,比如说,是不是真的跟沈克勤无关,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他目光沉沉,没有马上说话。 沈明泽又咬牙说:“如果沙眼壹号真的是按照我说的做出来的,现在出了问题,我愿意负责任。” 其实,他愿不愿意并不重要,在身份和证据面前,再不愿意他也得负这个责了,沈明泽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一二。 “虽然药水不是经过我手亲自做出来的,但是有什么效果我很肯定。刚才你也说过之前沙眼壹号的口碑一直都还不错,效果应该是有的。现在出的问题应该只是个案。” 江大伟一直也没有打断他。 沈明泽见他态度尚可,犹豫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能不能让我检查一下沙眼壹号的成分?还有有问题的那一瓶药水以及那个病人的眼疾?要是找到问题的话,我能尽力找到解决办法。” 江大伟没有马上回答,默了默,说:“先等着吧,我们调查清楚再说。” 他说完站了起来,拿着那本证据走了出去,将门带上之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也只能期待那药是真的没问题,举报人眼病跟药无关,不然的话,毒药水、私自交易、引诱劳动群众......哪一顶帽子都扣下来,姓沈的都得脱一层皮。 江大伟也没有去把邓培林揪过来跟沈明泽对质,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揍死这个邓先进。 他去了霍庭办公室,汇报这次的审讯情况。 沈明泽的交代达到了霍庭的预期,甚至比他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一些,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他沉吟片刻,决定将计划提前,不等了,交代了几句让江大伟去审沈克勤。 江大伟冷着脸进门,正打算用夸大的毒眼药水案件和邓培林的说辞吓唬吓唬沈克勤,乱他方寸,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见沈克勤的神情却突然松了松。 江大伟直觉今天的审讯怕是会不顺利,这分明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啊。 他当即决定更换下一套方案,收了疾言厉色的模样,只面无表情的将早准备好的台词说完,然后道:“沈明泽已经承认是他指使邓培林做的,并因此抹平了跟邓培林之间的旧账,这一点邓培林跟他的证词稍有出入,里面的细节不重要,总之他承认用这药得好处了,教唆诱哄罪,谋取私利居心叵测毒害群众他都认了,就是没有承认你也参与了。” “不过,我觉得,你跟沈明泽住在一个屋里,又一起上工,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说完,他将两份记录册推到沈克勤面前,沈克勤垂眸扫了一眼并没有多看,一言不发。 “你没什么要补充和自辩的?”江大伟惊讶的问,顿了顿又说:“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说了,我会撇开你的身份做出判断。” 沈克勤面色不改,只稍稍挪了挪发麻的腿,半天的枯坐,他嘴唇有点发干,动了动,才似叹似自语的喃喃道: “这个眼药水,它是通过了正规药厂检验,以及卫生局认证之后从正规渠道出售的药品,现在它被举报有毒,可资料里面,我没有看见第三方复检报告,具体毒素分析,也没有受害者的病情资料和详细诊断,还不知道是普遍性还是个案,是毒素还是治疗过程中的副作用? 也没有听说将药水追回,商讨用药病人的检查和赔偿......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追责,就因为药厂的制药技术员有证据指正这是我跟小泽口授他弄出来的,所以我们是应该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他默了默,才轻声的说:“我明白了。”说话间眼皮撩了撩,眼神平静无波的看向江大伟。 江大伟感觉脸上热烘烘的,又难堪又羞愧,他有一瞬间都有一股冲动,很想跟沈克勤说都是骗他的,事情根本也没有那么严重,他们又不是是非不分的傻帽,他只是按照吩咐行事,故意那么说来吓唬他的。 话到嘴边,理智的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才绷住了,右手虚拢成拳放在嘴边佯咳了两声,正想说点什么拉回主动权自己掌握节奏,发现沈克勤已经垂下头去了。 他闭着眼睛,脖子略歪,像在思索什么。 江大伟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打断他,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说露馅。 过了一会儿,沈克勤再次开口了,他说:“我认罪。” 那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讨论天气,不带任何的情绪,很轻很清晰。 江大伟就是从这三个字里听出来一股强烈的失望和绝望,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不懂这些文化人的骄傲和自尊信念什么的,但他这几年却见得不少,不久前那个文颉不就是这样么。 他直觉要糟,真击垮沈克勤的信念的生存意志,万一他自杀那就糟了。 他有心想要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这时,沈克勤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说:“我认罪,我有罪,我贪图私利,制药敛财,诱哄不知事的年轻人,假借他来谋取利益。” “我有罪,我对科学不认真,对职业无敬畏、对病人不负责,制药敛财态度不严谨,没有经过实际操作,也没有认真核实,弄出了毒药水,草菅人命,其心可诛。” “我是社会建设中的老鼠屎,是罪人,我恳请你们惩罚我、消灭我,让我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江大伟:“......” 他哑口无言,心里堵得慌,不敢看沈克勤,憋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出去将门嘭的一声给甩上了,站在走廊里深呼吸了两次,才觉得呼吸顺畅了点了。 “艹!”他叉腰在阳台上骂了几句,来回走动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中的愤懑,最后他大步去了邓培林的审讯室,二话不说,拖起还坐在椅子上委屈哒哒正交代的邓培林。 负责问话的丁一被他吓得一跳,赶紧站起来:“队长?” 第129章谁才是老鼠屎 江大伟没工夫搭理他,他现在胸口烧着一把邪火,他刚揪住了邓培林的衣领给他一拳,见邓培林倒在地上,他冲过来又要抓人,就被丁一给拦住了。 丁一低声道:“队长!”这样不合规矩! 江大伟看懂了,指着邓培林骂道:“有本事他就去举报,老子今天就是要打他!老子立过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老子祖上八辈贫农,怕他举报个球!” 丁一跟他对峙着,“队长,霍局说过不许你动手!这些话你别再说!今天我就当没听见。” 臭小子非跟他杠上,江大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丁一将人扶起来重新按在椅子上坐下。 他也只能恶狠狠的骂了他一句:“老鼠屎!” 偏偏这种老鼠屎心机重运气好,操作的锅都有人背了,现在药水有问题了还可以往有前科的人身上推,而沈克勤父子也只能认了罪。 邓培林还在这里自我委屈不肯认,没脸没皮无耻的人心理总是格外的强大。 责任和惩罚轮到邓培林身上当然也有,比如他受不了坏分子的引诱堕落,他立场不坚定,但也还远远不到让江大伟觉得泄愤的程度,最近总遇见这种烂人,他好气好气啊! 邓培林紧咬着后牙槽,咬肌都鼓起来了,惊恐的看着他,不敢再吭声。 江大伟无声僵立了一会,就又出去了,丁一暗暗抹把脑门上的汗,送他到门外,很有眼色的安慰道:“队长,那沙眼壹号眼药水是不是真的有毒还不一定呢,这不是结果还没有出来吗,你跟个怂货生这么大个气至于么?没准儿咱们这次就是提前抓出一颗老鼠屎,要是没这事谁能知道邓先进是这么个人呢。” 江大伟目光森森的转头看向丁一。 丁一伸手拍他肩膀,长辈似的说,“放心,就他说的那些话,陆州市制药厂那边有的他好受的,还有那些记者朋友们盯着呢。” 江大伟想想觉得也是,他本来就是按照霍庭的吩咐去吓唬人的,结果入戏太深还把自己给气到了,他心情平静了点儿,他一把将丁一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给撸下来:“去!” 丁一笑笑转身进屋了。 江大伟又去了霍庭的办公室,将早被揉得皱巴巴的记录簿往霍庭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老大,沈克勤他好像有点不大好,没怎么费劲就直接认罪了,我没记下来。邓培林没有怎么样,倒是你老丈人直接都想死了。” 霍庭眉心动了动,说:“我交代你的都问完了?” 江大伟嘟哝道:“还没有,还来不及说他就那样了,我就出来了。” “再去问。” 江大伟不满的道:“老大,我真不懂你做这么些究竟是要干什么?就算查他们的社会关系,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 霍庭盯着他,他也来了脾气,“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了,我就不喜欢做这种事。” “去继续。” 江大伟嘭的站起来,像是个点着火的炸药桶:“老大,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要这样急着让他们认罪!其中明明......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坏消息?还是那个药水真的有毒,牵涉人太多不好结案?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出去!” 江大伟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看他,霍庭这次头也不抬,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资料,落在江大伟眼中就是默认了。 他气哼哼的重呼吸了几次,将椅子踹了一脚,还是出去了,门被他摔得震天响,震动声之大,将霍庭面前的办公桌都震得晃了晃,他眉心拧了拧,瞅瞅面前晃动的椅子,等那椅子稳住没倒下去,才继续忙自己的。 江大伟气闷不已,但霍庭不肯收回命令,他气炸了也得继续自己上,继续憋着气去看沈克勤。 这次他敷衍了事,一进门就聊天似的问沈克勤:“你儿子那边你不给辩解两句吗?要是他罪名订下来,下场恐怕不大好。” 沈克勤神情空洞的看看他,没说话。 江大伟拿笔杆子在他面前敲了敲,冲他努了努嘴。 沈克勤继续垂着眼皮不说话,江大伟干脆绕过去伸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欸!” 沈克勤这才抬眼,毫无波澜的望着他。 江大伟很诚恳的看着他,说:“你认罪归认罪,可你儿子不能不救吧,捞一个不算一个啊。”生怕沈克勤不信他的真诚,他刻意把神色放柔和了点儿,甚至挤出一丝笑意来,都笑出酒窝来了。 沈克勤继续沉默着,表情无动于衷。 等江大伟脸都快笑僵了,正打算怏怏出门的时候,他终于耐着性子给江大伟解释了两句:“没必要,说了他还是不能脱身,小泽他性子太直了,早晚会再出事,与其那样不如就今天这样了结了吧。” 江大伟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瞪着沈克勤,无言以对。 他在桌边蹲了一会儿,才说:“那嫂子呢,我是说......你女儿呢?你们都出事了,她没有娘家人,以后跟老大闹起来了被欺负了,或者离婚了,那就连个落脚的地方她都没有了。” 倒不是江大伟真的知道霍庭跟沈华浓的相处情况,他就是故意说来吓唬沈克勤的,人活着还是得有点儿念想才好。 没想到还真是唬到沈克勤的心坎里去了,他自己是哀莫大于心死,儿子跟他处境一样,性格也直接冲动,已经到最差的地步了,他反而不用再担心了。 但是他还有个女儿,女儿的处境刚刚有点儿好转,好像前几天她还在畅想着他跟小泽能去研究中心,还给他们描述以后的好日子,她过得好好的,有生活的激情,可现在无端端的,又要被他给连累了。 有这样的两个娘家父兄,她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不会好过,霍庭当着他们的面都那样粗暴不尊重她,跟霍庭离婚被欺负也是可以预见的。 沈克勤嘴角动了动,这个在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也依旧维持着风度和涵养的男人,情绪顷刻间崩溃,他垂下头,双手捂住脸上上下下的搓动着,身体有轻微的颤动。 第130章沈克勤的交代 江大伟站起来,沉默的靠在墙壁上,没有打断他,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沈克勤也没有耽搁他太久,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说:“我和小泽早就跟她脱离关系了,这次就是见她对我们的态度缓和了,凑过去占她便宜,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轮到江大伟不吭声。 沈克勤又说:“她年纪小,除了出身不好,除了不想受罪嫁给了霍庭,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是不是,同志?” “她一个小姑娘,摊上这样的家庭,哪有别的办法可想,这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连累她了。” “黄花蒿是浓浓发现的,她有功无过,不应该因为我们而牵连她。” 江大伟本来只当这是沈克勤想要往女儿身上贴金,让她以后能好过点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克勤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是真的,她很聪明,以前看过的书看过的东西统统都记得,前阵子昭昭感染了疟疾,她其实也感染了,医院里没有药,她自己想的法子治好了自己的病,那时候我跟小泽谁也不知道,真的是她发现的。” “她是傻乎乎的一心想为我谋个出路,才借用了我的名字。” “公安同志,你这个人真的很正直,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将我说的这些如实向上反应一下?我家浓浓她从小就很聪明的,她如果去药研所,肯定可以提炼出抗疟特效药。” “人民医院化验科有个纪医生,他可以作证,浓浓是真的很厉害,她能够发现鱼鳞片里面的营养成分,做出独具一格的病号饭,不信你们可以去医院化验科问问。” “求求你......” 默默听完沈克勤的话,江大伟心里特别感慨,真的没想到嫂子竟然又美又孝顺还这么牛逼。 但是,等等,这根本不是他今天下午跟沈克勤谈话的重点好吗! 可惜沈克勤说了这些宣泄完了,得到江大伟的许诺说会帮他转达他的意思之后,他就又掉到之前闷声不吭死气沉沉的状态之中了。 江大伟只能无奈的从审讯室出来,再次去了霍庭的办公室。 他对霍庭的气还没有消呢,也不跟他说别的,就把沈克勤的话转述了一遍,一句废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霍庭得了江大伟给的消息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沈克勤,他决定继续晾晾他。 沈克勤的心理防线一开始就崩了,过度的悲观马上就超过了求生欲,超过了他所关心的一切,那时他的确是一心求死的,可现在沈克勤已经意识到他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得给他时间让这个念头继续滋长,等滋长到一定程度,他的死念就慢慢动摇了。 霍庭决定等到半夜再去,那时他就能够去跟沈克勤谈条件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还有半天的时间。 距离父亲去世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霍庭从一个九岁孩童等到了如今的而立之年,父亲的模样其实在霍庭的记忆里已经开始模糊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前阵子刚得到凶手可能是沈克勤这一消息的时候,他都能控制自己走开没有马上逼问,又耐着性子等了这一段日子。 霍庭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乎多等这半个晚上,可时间还没有到,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紧张,情绪也不受控制的变乱了。 他想起沈华浓那么笃定不是沈克勤,为了验证她的话,她甚至不惜亲自策划了一起医疗事故,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了过来让他光明正大的审讯,给他把柄。 会不会真的不是沈克勤呢? 霍庭突然有点动摇了,他好像也不太希望凶手是沈克勤。 沈克勤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以霍庭对他的调查和了解,如果真的撞到人,沈克勤更可能去救人,就算是救不了,以沈家在二十年前省城的地位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难,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不至于连赔偿都要躲避。 霍庭不希望自己看错人,可如果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呢?人性在什么时候都不好判断,如果沈克勤就是自己的仇人呢? 沈克勤是肯定为曾经做过的错负责,可他呢,他该拿现在这个不像样的家,拿沈华浓怎么办?离婚后,他的昭昭还这么小就要面对破裂的家庭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昭昭面对那样的处境,不过...... 他心里有一种极为隐秘的,他拒绝去深思去挖掘的念头,他不愿意再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转念又想,如果凶手不是沈克勤,那又会是谁?茫茫人海,已经过去二十年的事,他又该怎么揪出真正凶手? 他究竟是想要帮父亲讨还公道?还是只想要找个真凶,快点甩掉枷锁摆脱这件事? 这些问题一直源源不断的涌现在霍庭脑子里,他开始变得焦躁且自厌起来。 信息闭塞,始作俑者沈华浓并不知道事情就差临门一脚,她一进村口走到作坊门口,就被蒋红梅给拉住了,这才得知,爸爸和哥哥都已经被带到公安局有半天了。 原本沈克勤和沈明泽被带走,村里人还没有把这当回事,毕竟江大伟几个公安过来的时候很低调不像是抓人的架势,而且村里人也知道沈家父子弄出了疟疾药,可能要去研究中心去,只当是调查社会关系的,还以为他俩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没想到,刚刚邓培林家里人却突然爆出大消息,说是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居心不良,欺骗年轻不懂事的邓培林帮他们俩制药赚钱,现在药出问题,把人给治瞎了,这才被人给告了,还连累他家培林现在还没回来。 “我问了队长了,说应该是为这药的事,邓培林也被带走了,现在还没有放回来。”蒋红梅边说边瞅着沈华浓的神色,还安慰了两句:“你也别心急上火,幺爹就在公安局,他肯定不会冤枉人的,要是邓培林没有问题,肯定早放回来了,说明他还是有别的问题啊。” 第131章主动帮忙的纪医生 对于流言被扭曲变形,沈华浓倒是没有太意外,她暂且也没有太担心爸爸和哥哥,相反因为蒋红梅的安慰,她心情还不算差。 一般来说,坏分子不安分改造,还弄出大乱子来,基本就是要完没明天的节奏,而且这事吧,还可能会连累大队和公社落得个监管不力的罪责。 沈华浓都已经做好了跟村里人泡沫情瞬间破灭的准备,也暗暗想着等她手撕了邓培林,再将这些势利眼的村人脸打烂,等他们再舔着脸回头来跪着叫她爸爸。 没想到,蒋红梅居然还能过来安慰她,她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蒋红梅被她瞅得心里发毛。 沈华浓却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作坊那边就没有出什么问题?” 蒋红梅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沈华浓又问:“就没人说点儿什么?没人轰我走,不怕被连累啊?” 这下蒋红梅反应过来了,嗨了一声,说:“风凉话肯定有人说,担心肯定也有的,国林媳妇和翠玉嫂子就不做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做就不做吧,什么时候都是穷死胆小的,爱干不干。 再说了,现在不是打算多要几个年轻姑娘进来干活呢嘛,想来的人多的是,村里还嫌人多,不差那两人的,她们以后想回来也不收了。” 沈华浓笑了笑,突然发现蒋红梅还挺有意思的,不管她真正的考虑是啥吧,也许就是看在霍庭的面子上,反正这话她听着很顺耳。 她斟酌了一下道:“有你今天的态度就够了,要是那边你顶不住压力,将我给开了也成,免得得罪了所有人。” 当然,如果真的将她给开了,那他们也别想继续将作坊办下去甚至以此改善生活条件了,她肯定会去饼干厂找个技术员或是顾问的职务,将他们怼得没有立足之地。 蒋红梅倒没有看出她的阴险心思,嗨了声,道:“放心,没那么严重。” 沈华浓就笑了笑,说,“对了,前几天我还去找邓培林还钱来着,那时候他还说跟我爸爸和哥哥没有半点关系,我记得当时他们家门口还有不少人呢,我还了钱,他还给单子上盖手印了。怎么现在就成了我爸爸和哥哥骗他做药了?” 蒋红梅被这话的八卦含量给激得眼睛都亮了,“真的啊?” “那当然,当时还有好些人看着呢,等会我回家拿给你看。” “哎!” 沈华浓现在也懒得应付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将八卦消息给蒋红梅肯定能传出去,其他的,她决定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眼下关键得很,现没空理会。 “反正就算那个邓培林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跟我爸爸和哥哥划清界限的,我相信他们,相信要是那个药真的是他们做的,药肯定没问题。” 蒋红梅刚要张嘴,突然从身后传来掷地有声的一句:“我也相信沈院长!” 沈华浓诧异回头,“纪医生?” 可不就是纪为民么,他跟霍国安一起从堤上过来的。 他面上的胡子刮干净了,头发也修剪过了,露出来的脸出乎意料的很清秀,黑眼圈和红血丝还有点重,穿着白衣黑裤,看着人比之前几次见不知道清爽了多少倍,瞧着还挺年轻的,满脸愣头青气质,像是还没有走出大学校园的学生。 见沈华浓盯着自己看,纪为民呆了呆,才不太好意思的在下颚上抓了抓,说:“是我。” “纪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沈院长请教个问题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沈华浓早就听爸爸和哥哥说,这阵子纪为民来过好几回了,只是她一直早出晚归还没有碰见过,爸爸险些就要被他的执着给打动,要将提炼黄花蒿的秘密告诉他了,要不是出了这件事,现在纪为民又跑过来了,真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给透露出去了。 纪为民大步上前,“我也相信沈院长不会弄出有毒未经过检测的药水,就算真是他弄出来的,我听说,他并未去过药厂亲自制药,全部靠人转述,中间环节繁杂得很,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将责任全部推在他头上,你不用太担心。” 他一脸正气出身好身份佳,是挺有说服力的。 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开始查,纪为民就能够主动表明立场,相信爸爸,沈华浓有些感慨:“谢谢你。” 村里传得有板有眼说药水就是沈家父子做的,纪为民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他看看沈华浓,挠挠后脑勺,又说:“我等会回去就买一瓶沙眼壹号,让实验室的同事帮着一起分析化验成分,有没有毒素并不难确定,不过副作用的排查就需要多点儿时间了,竟市医院这边的设备也不够,还得陆州市药厂那边出具的测试报告才行, 这样,我去找肖院长让他跟那边和卫生局负责审核沙眼壹号的部门联系。我再送一份药样去药研所,让他们做一下效果测试再出一份测试报告。 如果这个药真的是完全按照沈院长和沈师兄所说的做出来的,我相信肯定不会有毒,哪怕是有副作用也不会导致眼瞎,听说之前的口碑和效果都很好的,肯定没问题,就是得等几天。” 在沈华浓的后续计划里,最多给霍庭两天时间实施他们之间的约定,之后她这边就主动运作撤回举报,登报澄清误会。 她也想过要去找纪为民帮忙,让他作为第三方证明药水无毒。 纪为民说的这些她当然也都是考虑过,一旦事情闹大,卫生局那边负责审查药品,也极有可能被动出面,但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处理,沈华浓就无法预料了,她如今没有这个人脉和关系,此前她是寄希望于霍庭能保持执法者的公平公正,现在如果纪为民肯帮忙让他们主动出面的话,结果就更多了一重保障了。 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就该到反攻的时候了,拉拢腐化有为青年?私自制药敛财? 这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一对已经改造彻底了,为了病人,为了建设冒着被道德败坏的人利用的风险,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父子。 沈华浓神色舒缓,站在纪为民背后的霍国安也松了口气。 第132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那就麻烦纪医生帮着想法子了。”霍国安又转向沈华浓,说:“我们还真没有个头绪,帮不上什么,等幺爹查吧。” 这也算是表明态度了。 沈华浓轻轻颔首,对队长的这个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沈华浓再次真诚道谢:“真的很谢谢你,纪医生。”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看得纪为民面上红了一下,他赶紧偏开视线咳了咳,摆手,道:“不客气,你也帮了我的大忙,那个黄花蒿,沈院长给我的帮助也很大,我是真的信任他......” 愣头青在她面前还害羞了,沈华浓没再说什么,收敛了表情,这个人情先记在心里,日后要是有机会再提报答的事情吧。 有了纪为民的主动帮助,沈华浓就放心了不少了,但是纪为民不知道啊,他还当她心急如焚呢,主动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等消息,毒素基础化验今晚上就争取弄出来,我们是第三方结果是可信的。” 沈华浓不好回绝对方的好意,让他稍等片刻,她跟霍国安和蒋红梅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去收拾了被褥枕头和换洗的衣裳洗簌用品,再将那天和邓培林签了字的纸条给蒋红梅和霍国安看过,然后带着昭昭跟着纪为民一起回医院等消息去了。 她打算带着昭昭在刘霞她们宿舍挤一晚上。 几个小护士住的是六人间,有三张高低床,不过刘霞今天上夜班人不在,张小红虽然在这宿舍占了个床铺,但她家不远,只要不是值夜班她都会回去住,只偶尔有时间过来睡个午觉,徐丽丽明天轮休,沈华浓到医院门口正好碰上准备回家休假的徐丽丽,跟徐丽丽说好了,暂时借用了她的那张下铺。 今晚宿舍里就李素梅,吴阳和张利君三个人,只要其他人没意见,再挤上沈华浓母女完全是够的。 纪为民去找肖渠成联系药厂打听情况去了,沈华浓带着昭昭去宿舍安顿,跟宿舍里三人打过招呼,又将东西放下,母女俩又拿着饭盒去食堂买饭。 这个钟点食堂已经在进行收尾打扫工作了,彭振华抱着个空盆,提着个大布袋子从外面回来,跟她打招呼:“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自从上了沈华浓的贼船,他表面不说,心理还是怕怕的,总担心出什么问题。 沈华浓睨了他一眼,说:“放心,没你什么事。我回来是想买份饭,今天带着昭昭住在医院宿舍里,还有多的菜吗?我们俩还没有吃晚饭。” 彭振华扬了扬手上的盆:“没了,这些是送去化验科的,都光了。” 自从上次沈华浓找纪为民帮忙化验病号菜开始,方大庆就每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差使李显军和彭振华轮流端上饭菜往化验科那边跑一趟,不费多少力气,但是举动却特别暖,最近食堂收到的抱怨都少多了,化验科那边跟食堂的关系尤其好。 “东西都收完了,李显军回去了,方师傅也走了,他去给刘师傅送饭去了。” 刘师傅沈华浓知道,就是这人走了,食堂才得招人手,她才有了机会,她也就是知道这个人,但从未见过。 彭振华撇撇嘴,继续说着:“刘师傅前几天不是摔断了腿吗,他那个侄子前几天倒是过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走了,不耐烦照顾,刘师傅行动不方便,又没人管他,他也没脸再找方师傅,还是方师傅今天听骨科病房那边几个病友家属说起来,又带饭去看他去了,不然人得饿死。” 沈华浓挑挑眉,没接话,对这几个厨子的关系和是非她也并不感兴趣。 彭振华也没有细说,他去看了眼炉子,回头跟沈华浓说:“姐,炉子还没有熄,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洗菜,你自己炒?” 现炒也成,昭昭长身体不能随便应付,还有纪为民那边因为帮他们也耽误了吃饭,沈华浓过去边查看货架,边说:“我自己洗菜吧,食堂还没有收拾完,你先忙。” 彭振华应了一声,然后先招呼昭昭,扬了扬手上的布袋子,“昭昭过来吃莲蓬和菱角,新鲜的。” 沈华浓朝昭昭点点头,小丫头就兴冲冲的过去了,彭振华帮她掰开一个大莲蓬,抠了两粒莲子米出来。 昭昭接过来:“彭叔叔,我自己来。” 彭振华夸了她一句,又跟沈华浓说:“姐,剩下的你带回去吃吧,这是化验科那个小唐给的,这是他姐姐今天过来看他,给带来的,他说他们现在忙得飞起,没工夫吃,实在是太耗时间了,就都拿给我了,让食堂帮他解决掉,也免得浪费。” 沈华浓从架子上拿了一把空心菜,两个西红柿,两个鸡蛋,瞥了眼那个布袋子。 彭振华说:“十多个莲蓬,菱角约莫能有三四斤。” 沈华浓想了想道,“那行,我们就帮他给消耗了,沾沾他们的光,咱们吃一顿荷塘鲜。” 彭振华闻言眼睛顿时发亮,也不顾今天忙一天的疲乏了,兴致勃勃问道:“姐,你要做菜?” 沈华浓点点头,“总不能白沾别人便宜,一会做好了我们尝尝也给化验科加班的医生送点去,正好给他们当宵夜吃。” 彭振华兴奋的应下,“姐,你打算做什么?你吩咐,我给你打下手。” “今天做荷塘鲜包子,你先去库房舀两斤富强粉,拿两根莲藕,银耳半朵,绿豆拿半斤,都称好重,一起算我账上,我等会拿钱那票,再把这些菱米剥出来,莲子也都剐了,莲芯取出来单独装着一会泡水。” “好嘞!” 沈华浓匆匆炒了两个菜,分了一半出来让彭振华跑一趟腿给纪为民送过去,她和昭昭还没吃完,彭振华就又匆匆赶回来了,生怕错过了这次学习的机会。 现在还没有到昭昭平时睡觉的时候,又换了新环境过夜,小丫头正兴奋着呢,兴致勃勃要给沈华浓帮忙。 她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沈华浓往她面前放了把大椅子,摆上两个莲蓬,让她剥莲子,娘俩商量好了,剥五颗就吃一颗,昭昭边数数边吃,还将莲子米外面的绿衣剥下来戴在指尖上,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第133章荷塘鲜包子 等昭昭把两个莲蓬剥完了,沈华浓的面粉都已经用空心菜捣碎的汁液和好了。 饧面的这段时间里,让彭振华看着把菱角米煮熟,她带着昭昭又回了一趟宿舍,将今天下午才买回来的准备给刘霞几个做午餐的半斤五花肉拿去了食堂,顺便还带过来两个看热闹的小护士李素梅和张利君。 五花肉剁碎末,脆藕和煮熟的菱角切大小相同的小丁,去腥上料炒匀装盆。银耳泡发,绿豆小火干炒一会然后加水熬煮。 做完了准备工作,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因为气温高,面团很快就饧好了,又加上一些碱水和干面粉揉匀揉得稍微干点儿,将面团分成一个个莲蓬大小的面剂子,压扁捏成喇叭状,包上事先炒好的馅料。 再用喇叭口大小的薄面团封口捏紧,在喇叭面上用细竹签戳上一个个小孔,将剥好去芯的莲子米塞进去只露出一点尖角,再稍稍捏一下面团调整一下造型,为了力求逼真,沈华浓连莲蓬头身上的褶皱都捏了几个。 之后再碧色面团搓成指头粗细的莲蓬亭子,用荞麦面做莲蓬头和亭子的连接处。 如此,一个荷塘包子这就做好了。 上蒸笼大火蒸一刻钟后关火,再关火后等着蒸气释放的五分钟里,昭昭过个几秒钟就吸着小鼻子问沈华浓,“妈妈,什么时候好呀?” 彭振华和李素梅两个则是不停的看墙上的时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张利君性子比较腼腆,表现得就比较含蓄,但是也看了几次挂钟。 时间一到,沈华浓揭开蒸笼盖子,一股淡淡的鲜香飘散出来,十分清爽。 彭振华几个齐齐凑过来,对着这样的莲蓬形状的包子啧啧感叹,李素梅挥手忽掉面前的热气,一个劲的说真像,要是混在莲蓬里面那都分不出来,先不说味道如何了,至少这外观是真绝了。 沈华浓将三屉包子夹出来,用一个竹篾做的大筲箕装着,彭振华将最后还没有剥的那个莲蓬过来,剪掉亭子末端发黑的那一小截,拿着往筲箕上比了比,嘿嘿直笑:“姐,一会送过去,咱们把这个莲蓬也加进去吧?” 李素梅赶紧附和:“对对对,放进去,看谁运气好,哈哈哈哈,想想有人馋的不行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是个莲蓬我就想笑。” 她笑不停,张利君想到那画面也跟着笑了,昭昭也跟着傻笑。 “那好吧。”沈华浓也不反对,反正莲蓬也很好吃,清热解毒润肺,很适合熬夜加班的人吃。 彭振华就将这个莲蓬给放进去了,特意拿了几个包子将这个给压在底下。 因为亭子长占地方,每一屉也只能放三个,剩下的包子又蒸了四炉每次三屉,一共也才四十多个。 李素梅、彭振华和张利君每人吃了一个尝尝味道,就再也不肯再吃了,留给还在加班的同事。 沈华浓和昭昭分了一个,她还没有养成吃夜宵的习惯,不过自家的小姑娘馋了,她吃一个得撑,沈华浓就陪她一起吃了。 熬好的绿豆银耳莲子汤,沈华浓说什么也不准昭昭再吃了,不然晚上躺着也难受。 做好了这一顿荷塘鲜包子,也才晚上九点多还不到十点,却已经过了昭昭睡觉的时间点了,送宵夜请客的事情,彭振华、李素梅和张利君三个包揽了过去。 沈华浓跟彭振华说好了,他明天可以稍微晚点儿,她会早点过来,交代之后就拿了个包子带给还在宿舍的吴阳,抱着这会儿开始犯困的昭昭回宿舍去了。 宿舍门窗紧闭,就连窗帘也拉上了,屋里黑乎乎的,沈华浓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她就掏出李素梅给的钥匙开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开灯,只角落的桌子上立着一只蜡烛,烛光微弱,坐在烛光前正看书的吴阳显然是入了迷,她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搁在凳子退上的横杆上,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人一动不动的,神情专注,嘴角带笑。 沈华浓瞅了她一眼,转身把门合上,细微的关门声终于惊动了吴阳。 吴阳被吓了一大跳,霍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手忙脚乱中弄倒了凳子,凳面又砸在只穿着拖鞋的脚上了,她痛呼了一声也顾不得看脚,赶紧将书本合上,正要收起来又撞倒了蜡烛,许是烛泪滴在手上了,疼得手一抖,最终那本书被她甩落在地上,落在她脚面上了。 然后蜡烛也灭了,屋里一片黑暗。 沈华浓、昭昭:......(◎_◎) 都是目瞪口呆的呆。 沉默了几息,沈华浓拉了一下门边上的灯泡开关,满屋大亮, 吴阳甩着手,一脸尴尬欲死的模样,也没有马上捡起那本罪魁祸首书,呃,呃了两声,然后沉默了。 昭昭眨巴着眼睛问:“吴阿姨,你疼不疼?” 不等吴阳说话,沈华浓赶紧道:“对不起啊,吴阳,没想到吓到你了。” 吴阳呵呵尬笑了一声,说:“没事,我看书入神了。” 屋里的气氛是挺尴尬的,沈华浓让昭昭自己去脱下雨鞋换上带来的小凉鞋,她则准备过去扶吴阳,看看她的伤。 人还没有过去呢,吴阳垂着脑袋,痛嘶了一声,她脚动了动,本来是落在她脚面上的书,突然在地上滚了一圈。 吴阳的心都提起来了,慌忙挪开倒在面前的凳子就想过来捡书。 沈华浓挑挑眉,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给她把书捡起来。 “我......”吴阳急得额头都见了汗,“这个......” 说是书,其实不过十来页纸,薄薄的一本,像是个小学生练习簿,书页正好是翻开的,沈华浓看看吴阳,再低头瞅瞅,有点明白吴阳的慌乱了。 她早看出来了,吴阳虽然被她给吓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本书,说是书其实就是一本手抄的文章,上面的字迹不怎么样,看着还算工整。 这种不能公开发行,只能在民间靠着手抄流传开的书籍,沈华浓还挺好奇的,她直起身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那一页。 第134章抓到一个女流氓 “华承志赶到江堤的时候,融融已经在这里等了有半个钟头了,寒冬腊月,风像刀子似的,江滩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十七岁的大姑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及膝呢子大衣,正看着江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像是萧瑟江边钻出来一丛迎春花,很显眼,很漂亮,只要看见她,华承志心里马上就暖了。 他搓了搓手,一边摘下围巾一边小跑着下了江堤,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容容看着不远处江水中的两个漩涡发呆,她哭过了,苍白的脸颊上又风干的泪痕。 ‘融融。’华承志心疼极了,将围巾给她戴上,小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原来是本爱情小说,这一段纯纯的,还真是酸得掉牙哟。 沈华浓看到这里,就没往下看了,这种文艺风不是她的喜好,她将本子合上了正要递给吴阳,随意一扫发现最底页的字迹从之前的蓝色变成了深绿,字迹好像都工整了许多,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发现又换个故事,这个就劲爆一些,一句一行很清晰,比之前那一大段要分明得多,沈华浓看得挺快—— 【他忽然听见两人的嘴唇,灼灼的好像在那里吮吸的样子。 ...... 地上的落叶索息索息的响了一下。 解衣带的声音。 男人嘶嘶的吐了几口气。 舌头吮吸的声音。 女人半轻半重,断断续续的说: “你!……你!……你快……快罢……别……别……别被人……被人看见了。” 】 沈华浓抬头看看吴阳,没什么兴趣的将本子递给她。 吴阳忐忑不安的接过来,呐呐道:“我也是刚看,我还......”除了不安,她还很难为情,面上涨红,额头都见了汗了。 沈华浓在食堂经常听高喜枝大妈说八卦,其中就有跟这手抄本有关的,据说高大妈有个街坊家的男孩儿不好好上学,学人家抄那些不正经的小本本,眼瞅着都能进工厂上工的年纪了,却因为流氓罪被送去农场改造去了。 吴阳手上的这小说,应该就在不正经的小本本的范畴内了,被抓到了被检举了的确是很严重的。 这个宿舍的几个小护士,就吴阳性子偏冷淡一些,跟沈华浓的关系与另外几个比较起来算是最疏远的。 虽然疏远,但她跟沈华浓也没有矛盾,还给过沈华浓衣着打扮上的正确建议,并试图“帮助”她建立“信心”,后来发现沈华浓是装的之后,就没怎么跟她交流过了。 对沈华浓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友好了,只是不像刘霞几个能够跟她打闹成一团,她也很少参与到沈华浓的做饭活动中。 这也没什么,不过,沈华浓能明白她的担心和难为情,大概又怕她举报又怕被笑话是女流氓?其实这才哪到哪儿。 高冷姑娘突然被她抓到看爱情片,看她这神情,沈华浓心里觉得还挺搞笑的,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爱情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没有这些爱情和肉......跟爱情有关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人类怎么繁衍生息呢,放心吧。” 说起来沈华浓自己也是被这本重生文的简介骗进来的,她也是为了看肉,才进了这个世界,真是一纸荒唐泪啊! 吴阳眼睛闪了闪,没有马上说话。 是个很谨慎的姑娘。 沈华浓将手上的包子递给她,说:“给你带的。” 吴阳这次也没有拒绝,闷声接过去并没有多看就放桌上了,就算是现在给她一个人参果唐僧肉,她也没有心情去吃,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沈华浓。 沈华浓脱了鞋,又坐在床边帮昭昭脱袜子,一边忙一边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看过爱情小说,简爱,傲慢与偏见,这些也都是爱情小说,还是外国爱情小说,书里面跳舞,拥抱,贴面亲吻......都有。” 她抬眸看看吴阳,问:“那种法式深吻,你知道吗?” 吴阳摇头。 沈华浓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就是双方抱在一起,互相交换咬舌头。” 吴阳倒抽一口气,红着脸道:“别说了!” 沈华浓歪了歪头,不说就不说吧。 收回视线,发现昭昭正瞅着她,沈华浓拍拍她小脚,顺嘴就道:“昭昭别乱吃东西,别人的舌头更是脏得很。” 昭昭捂住嘴就跟有人要吃她似的,瞪大眼睛赶紧点头。 小姑娘的反应将沈华浓给逗笑了,她边给她换睡衣,想想又说:“昭昭,除非是爸爸妈妈为你洗澡,衣服遮住的地方都不许别人看,也不准别人碰,知道吗?谁敢看一定要告诉妈妈。” 昭昭赶紧点头,滴溜溜的眼睛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倒霉吴阳,眼里满满的疑问别提有多好笑了。 沈华浓是懂女儿的,也看看吴阳,解释说:“吴阿姨衣服下跟昭昭长得一样,看看倒是不要紧,就是不能给男人看。” 吴阳无语的低头跟昭昭对视,她怎么跟这个小豆丁长一样了? 不过现在她还是配合沈华浓的话点了点头。 昭昭这才放下手说:“好。” 这个话题暂时告以段落。 交换了秘密,又教育了昭昭,被这一打岔吴阳的脸色放松多了,没有先前紧张,一时没再说什么,默默的将书给收起来了,再收拾凳子和桌面。 沈华浓见她还能正常走动,也没有问她伤势,让她先去缓缓情绪吧,多大个事呢,把个平时最清冷理智的姑娘给吓成这样了。 她拎着一个开水瓶,拿了带来的小瓷盆,带着昭昭去了走廊最边上的洗簌间刷牙洗脸,给昭昭擦了擦身,自己用剩下的半瓶子水兑了凉水冲了冲,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 再回到宿舍,吴阳已经爬到床上躺下了,她没吭声,沈华浓也没有主动找她说话,哄昭昭睡觉。 时间太晚了,现在昭昭的兴奋劲过了,也没有缠着沈华浓讲故事就一手攥着她的衣领,一手搭在她脖子上睡着了。 第135章沈华浓讲的毒故事 沈华浓小心的将小粘人包的小手挪开,解放自己的脖子,刚躺平,就听见对铺上铺吴阳小声的说:“今天那两个小说也不全部是爱情。后面那个是郁达夫先生写的《沉沦》,虽然有些......那种话,但是它真的是一篇严肃文学,真的,你别误会。” 沈华浓说:“我知道。” “你看过郁先生的这本吗?” “没有。” 吴阳有些失望,顿了一下,又说:“前面的小说是讲的是两辈人,男主角华承志和他的父辈的故事,除了讲爱情,还讲爱国情怀,为社会建设艰苦奋斗这些,很积极很向上的。” 怕沈华浓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大窜:“小说里面,华承志的父母都是农林专家,一直就是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那种,他父母一辈子都在最艰苦最贫瘠的土地上奋斗,致力于提高当地的农产收入,为了国家舍弃自己的小家。 还有女主角融融的爸爸,他是一位爱国学者,放弃在国外的优渥生活一心回来报效祖国,不管多艰难的条件下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对国家的热爱和付出。还有他们住的大院里的很多人......除了这些,也鼓励现在在广大农村付出和奉献的年轻人要坚持不懈、乐观奋进,是真的。” 沈华浓嗯了声,没发表意见。 不知道吴阳是看小说有很多感想,无法抒发想找个人谈谈呢,还是想要让沈华浓别误会她是女流氓,突然被激发了谈性,突然话多了起来。 “故事是以华承志和他的恋人融融在大时代下的经历为主线,华承志从小父母就常年不在家,他跟着奶奶长大,长得瘦弱人又胆小孤僻,经常被人欺负,隔壁院子里的融融是个泼辣姑娘,帮过他一次,他不想再被欺负就总缠着融融,后来融融的妈妈看他可怜,经常让他过来吃饭,给他缝补衣裳...... 总之,华承志和融融他们俩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后,就顺理成章的处对象了,感情正好的时候,融融的爸爸因为一场意外被开除面临牢狱之灾,融融不想连累华承志,主动跟他断绝关系,然后就跟着爸爸去了偏远的农场改造,被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而华承志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未果就下乡去了。” 沈华浓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 看来原主的故事是这个时代背景里并不是典型,看看都被人加工成小说了,细节不论,至少吴阳讲的这个梗概是很耳熟的。她不会往自己身上套,但还真的被勾起来兴趣了,正等着下文呢,吴阳问道:“你在听吗?” 沈华浓说:“我听着呢,那后来呢?” 吴阳说:“后来,华承志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融融,他经受住了诱惑和考验,一直在坚定的等着自己的恋人,而融融也终于苦尽甘来,两个分隔五年的恋人终于在一次回乡的火车上意外重逢了。” 沈华浓瞥了下嘴,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跟吴阳说,“我知道另外一个结局,跟你这个有点不一样。” 她没有马上说下去,吴阳忍不住小声催她:“你说说呗。” 沈华浓就说了,“融融没有经受住考验,她本来是抱着跟家人同甘共苦的心,但是后来她害怕了,她长得很漂亮,天天被农场里的男人们污言秽语指责羞辱,她跟家人划清了界限,凭自己的美貌想尽办法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小队长。” “后来小队长还跟她离了婚,融融的爸爸和哥哥都已经死了,她自己过不下去,不得已嫁给了一个能养活她的渣男人,渣男人稍不顺心就会打她。” 沈华浓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信息,吴阳等不及再次催问:“那后来呢?”急的都从床上坐起来了,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说:“后来呀,融融被渣男人打得受不了,趁着自己病重,男人放松警惕,偷了他的钱和介绍信弄到一张回家乡的火车票,在快到家乡车站的时候她无声无息的病死在自己的座位上。” 吴阳短促的“啊”了一声。 沈华浓抬眸看她,继续道:“她靠在车窗上,陈志就从对面铁轨上的火车下来,从她车窗下走过去了。” 吴阳瞪大眼睛看着沈华浓,眼眶突然红了,心情无法平复,久久不语。 沈华浓看着外表冷淡,实则还挺感性的年轻姑娘,也坐了起来,说:“这就是我看到的版本。你说,要是融融没有死去,她和陈志相遇了,陈志还会接纳她吗?” 她问的不是手抄小说里的华承志,而是属于原主的青梅竹马陈志,陈志,承志,吴阳没有听出什么差别来,她压着嗓子毫不犹豫的道:“当然会!换做别的男人或许不会,但是华承志他肯定会。” “为什么呢?”沈华浓问。 吴阳看着她,坚定的说:“就是会!他是个很有内涵的人,不会这么肤浅,他对感情真挚,他敏感但温柔包容......他的文字告诉我的!” 沈华浓失笑,吴阳赶紧收声了。 沈华浓说:“不会,因为融融就是还活着,也不会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她也是个有点骄傲的姑娘。” 吴阳默了默,狠狠的瞪了沈华浓一眼,然后倒在床上,拉起薄被盖住脸,闷闷的道:“你可真会扫兴,真的,我感觉好像吃了一碗黄莲。” 沈华浓正准备躺下去,吴阳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问:“你真的看过不是瞎编的吗?对融融是有个哥哥,我之前忘记说了,你看的肯定是个假版本,抄传的过程中被人改了,我这个才是真的,我的肯定是真的!你那个版本,那华承志要是知道了该多难受啊,他还在等人呢......” 她后面那句说得含糊不清,沈华浓没听见也不在意,随口道:“那就当我是瞎说的吧,不过是本小说,一个别人的故事而已。” 她说完,吴阳还想要说什么,这时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她们不约而同的闭嘴了。 是李素梅和张利君回来了。 李素梅一进门就喊了声:“华浓,你没去真是可惜,你是没见到啊,那个......” 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抚着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的,昭昭被惊了一下虽然没有醒,但挥动小胳膊连续翻了两次身,沈华浓赶紧给她拍了拍后背。 第136章谁是最可爱的人 李素梅看看昭昭,赶紧闭嘴不笑了,只身体因为忍着笑而颤抖着。 张利君则是给她顺背,嘴上小声念叨着:“你至于吗,已经笑第几遍了。” 李素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也小声道:“就是好笑啊,你是没看见那个谁一口咬下去硬是没有察觉到问题,等别人看见告诉他,他都吃了一半了,这人是有多呆啊。” 沈华浓好奇的问:“谁吃到了?化验科的?” “就是那个纪医生啊。” 沈华浓想想那画面,也不由得失笑,“他还真是点儿背,就只有一个也能被他碰到。” “他吃了两口还跟着大家说真好吃......真的笑死人了,刘霞跟着去看热闹,直接都笑喷了。” 沈华浓:“......” 宿舍里方才沉闷的气氛被扫得一干二净,吴阳也没有方才那么郁闷了,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素梅说:“我们说包子的事,放了个真莲蓬进去......”看桌子上还有一个包子,她直接拿了起来看看,“吴阳你不吃啊,那是你的损失,你都不知道你每次错过了什么,你不吃正好,我跟利君都看饿了,我们俩分着吃了。” 她正要掰开,吴阳长腿一迈,居然直接从上铺的床上跳下来了,在另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她一把将包子夺了过去,“谁说我不吃了。” 她看看沈华浓,还是十分不满,怨气很重:“她刚才在精神上重创了我,我现在还胸闷的难受,现在得给我补偿,一个包子都不够!这哪里够!” 李素梅看看吴阳——她正泄愤似的咬着包子,好像跟那个包子有仇。 她再看看沈华浓,吗,懵一脸:“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沈华浓觉得吴阳大概是想咬自己,她摊手:“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她的心就是玻璃做的,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我也没有办法。” 李素梅狐疑的看看她俩,兴致勃勃的问:“讲的什么故事?” “别再说你的毒故事!”吴阳不忿的打断道,“素梅,利君,你们相信我,听了之后很烦!” 李素梅也不纠结,干脆的道:“那我就不听了。来来来,我们来听广播,我刚买了电池,我中午听过预报,这个时间有《谁是最可爱的人》重播!你们先听着,我去洗洗马上就过来。” 她爬到床上拿了收音机,调了调,很快就有低沉浑厚的男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也许还有人心里隐隐约约地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他们看来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高深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丰富的感情。 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他跟我们的战士接触太少,还没有了解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 “这都开始了啊,我马上!”李素梅端了个盆,迅速的抽了毛巾,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沈华浓在心里嘀咕了句,别的战士或许最可爱,但是她唯一认识的那个肯定不是,他的品质不够纯洁,心胸也不够宽广,还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居然有不能为人道的隐疾,算了,说了不再嘲笑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爸爸,怎么拷问哥哥? 沈华浓也不敢肯定霍庭是不是会像原小说中那般,对他崩坏的人设已经她心里也没底,不过,再怎么人设崩坏,本质上的东西应该不会变吧?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肯定是要排除爸爸的嫌疑才能收手,她就给霍庭两天时间,最多两天,等时间一到,她就去澄清毒药水事件。 这高低床一动就咯吱咯吱的响,沈华浓忍着翻身的冲动,一动不动的躺着,听着收音机里低沉的嗓音,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夜深人静,霍庭放下了手上半天没有看进去一个字的材料,站了起来,烦躁的在裤兜里摸了摸,里面空空如也,他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来半包烟,再往身上的兜里一摸,又没有找到火柴,他就捻着这支烟去了对面的审讯室,他不想再等了。 门被推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洒进屋里,让沉浸在黑暗中好一会的沈克勤迷了眼,霍庭按亮了这间屋子的灯。 沈克勤适应了会儿睁开眼,霍庭坐在了他对面,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垂在桌面下的手指不停的转动着那支烟。 他什么手段都没有跟沈克勤用,直截了当的说:“认罪,或者告诉我真相,沙眼壹号这件事可以不追究沈明泽的责任,关于沈华浓那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可以帮你传递给郑军舵,离婚后他们兄妹可以去药研所,我绝对不会阻拦。” 沈克勤怔了怔。 霍庭说:“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沈克勤点点头,确实已经明白过来了,他看着霍庭,在心里微微叹息,舔舔干裂的唇,眼里有一瞬有亮光闪过,很快又暗淡下来,然后点点头道:“是,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会说到做到,你不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 霍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需要我保证吗?” 沈克勤摇了摇头,说:“不用。” 霍庭挑挑眉,他以为沈克勤才刚刚被套路过,现在起码会在寻求他的保证之后,在确定沈明泽和沈华浓兄妹真的得到实际的好处之后,再来给他谈条件再来交代,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 之后沈克勤就保持着沉默,霍庭也没有催促,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沈克勤才说:“那天在圣宝以女中门口,我的确是撞到了人了,当时我心里很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车逃了。” 对沈克勤的这个回答,霍庭并没有感到太意外,除了转着烟的手指一顿,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很平静的提出质疑: “上次你还说自己问心无愧,我记得郑军舵说过圣宝以女中门口人多路窄,你开车一项很慢,撞死人的可能性不大,擦伤撞伤倒是有可能,而且你是外科医生,他很信任你的人品。” 第137章你在撒谎 霍庭目光如利箭,似乎要刺穿沈克勤的伪装,看透他,“我想以当时沈家的地位,应该不在乎赔偿,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解决一起车祸事件。” 沈克勤看着霍庭紧绷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叹,垂着眼帘道:“那天我有点急事,所以车开得还是有点快,被撞的那个人也是突然从巷子里出来......” 沈克勤微歪着头,似在回忆,语速很慢:“我记得那天他拿着一个泥人胡捏的面泥人边走边看,也没有注意路,躲不及被撞到的时候,面泥人上的竹签直接戳进了胸口的位置,当时我就知道他肯定伤得很重。” 霍庭闻言,呼吸窒了窒。 面泥人......那就对了,被撞到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父亲那天之所以去省城,就是去给他买泥人胡的面泥人。 他的好朋友张耀扬一家要举家搬迁了,他怕很长时间见不了这位朋友,听说泥人胡是老字号,能将人捏得惟妙惟肖十分逼真,他才将和张耀扬的照片给了父亲,求着他去给他俩定上两个面泥人作纪念。 现在霍庭还记得当时警察给他说的话,他们说他是被车撞到之后,手一歪戳到了胸口,胸口这里才是最致命伤,造成大出血,因失血过多而死,就是这个跟他很像的面泥人插在他爸爸的胸口,害死了他。 霍庭目光森森的看着沈克勤,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恍惚好像看到了多年前被鲜血和重力碾压糊成了一团的面泥人。 沈克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变成尖锐的锥子一点一点的锥进他的耳腔里,伴着嗡嗡的鸣响。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我跑了,等我冷静下来之后也后悔了,悄悄回去打听,才知道被撞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时我父亲病重弥留,我刚接手了荣生医院,怕被人发现于名声有碍,又怕你们闹到医院来,我父亲走的不放心,就花了点钱打点,先抹平了这件事。” “等我处理完父亲的后世,也想要补偿一下那人的家人,但那时你们已经回乡去了,警察局那边因为提前打点过,也没有留下你们的消息,我托人打听了一阵,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就到了现在,直到上次被你认了出来。” 霍庭面无表情,没有吭声。 沈克勤看看他,见他瞳黑如墨,带着令人窒息的寒光,摄人极了,他缓缓偏开了视线,盯着墙面道:“帮我出面的那位朋友也已经去世了,这件事只能怪我,你那天问我的时候,我就心虚了,算准了你肯定是找不到证据,才故意那么说的,我推脱责任,我错了。” 好一会儿,霍庭才冷声道:“是吗?” “对不起。” “你知道我跟那个人的关系吗?”霍庭又问。 沈克勤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一开始我不清楚,后来能猜到一些,能追着二十年前的旧案的人,肯定是血亲吧?” 他顿了顿又说:“听说你自幼失去了父母,独自带着妹妹过日子,这二十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很优秀,很难得,是我对不起你,不管是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霍庭放在桌下的手指收紧,那根烟早就被捏成了一团,他呼吸有些沉重,几息之后,突然道:“你没有说实话。” 沈克勤懵了懵,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然后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霍庭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逼视他,目光越厉:“要我提醒你吗?” 沈克勤抿着唇看着他。 “那天是九月三十号,第二天就是个大日子,那天全城的人都走上街头庆祝,后华楼那条街道就在欢庆的中心。” “我父亲是傍晚出的事,那时候路上正是人最多,也最热闹的时候,你每天都走那条路,不可能不知道那天有庆祝活动,要是有急事肯定不会走后华楼街,既然走那条路也不可能开快车。” 沈克勤手指扣着桌面,辩道:“那时我太忙了,一时忘了这事,在路上的确是堵了一阵,等人群过去了,才敢加快了速度。” “你撒谎!”霍庭紧盯着沈克勤,看他面上微白,额头见汗,还是不留情的拆穿他:“可我记得有两个旧档案资料上提到过那天的后华楼,都说庆祝活动过去已经快到晚上八点钟了,我父亲出事是在五六点钟。” 沈克勤默了默,“过去太久了,可能我记错了吧。” “你说我爸爸是从巷子里走出来,边走边看泥人,对吗?” 沈克勤这回不敢回答太快,有一瞬的迟疑,“那所学校旁边有个巷子,他从那巷子里出来的。” “说那条巷子那天被封了,是禁止行人出入的。” 沈克勤愣了愣,道:“是吗?我走过的那个时间好像没有被封,具体的细节也可能是我忘记了,也可能他是迎面走到了马路上吧。” 霍庭冷哼道:“是吗?” “可能吧。” 霍庭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两次,才睁开眼睛直视沈克勤说,“我爸爸他身上前面没有擦伤,只有后背和胳膊上有擦伤,然后趴卧在地,当胸被刺伤,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沈克勤紧抿着唇没说话。 “你在撒谎。”霍庭站了起来,手撑在桌面上,上面有淡淡的青色筋络浮动着,“我想听实话,不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沈克勤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只是......有些地方记不清楚了。” “我提醒你了,你现在都记起来了吗?能如实的都说出来吗?我们再从头开始。”霍庭再次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说:“下午五六点钟路上的人很多,你开车很慢......” 沈克勤张了张嘴,霍庭冷眼瞧着,他没有打断。 “我爸爸迎面过来,边走边拿着一只泥人在看,他的速度也很慢,你知道吗,他是个武师傅,伸手不错,不可能躲不过去的。” 沈克勤被不断的反驳质问逼到了墙角,只会无奈又气急的重复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 第138章二十年的梦魇 霍庭不相信。 毕竟是事关人命,他不相信沈克勤会忘记了,沈家人的记忆力他是领教过的,别的不提,就说沙眼壹号,只靠记忆就能指导两个外行完成操作,这是什么记忆力! 他不是忘记了,而是在某些关节上撒谎了。 照理说,他应该是有足够多的时间编造更完美的谎言,不过,也可能是实在是无法自圆其说才会破绽百出。 “说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别的我来判断,或者你可以编造一个没有破绽的说辞来说服我。” “霍庭,你要的真相就是这样,你的父亲就是被我撞死了,我认罪,我都认,你又何必一定要多此一举追究其中的细节?结果都有了,这些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 霍庭无法认同沈克勤的说法,也无法忽视心中升起的强烈的疑虑。 对沈克勤来说,反正都是认罪,结果就是一样的,为什么他要撒谎呢? 他的态度就是在刻意回避,为什么? 霍庭又想起沈华浓说的话,她都敢用沈克勤的命来跟他打赌,如果真的是他呢,她是要让沈克勤死吗?不,不会,可如果不是他,那沈克勤为什么要承认?甚至不计后果的承认,一定隐瞒了自己什么,肯定隐瞒了什么。 事发地边上被封闭的小巷子,沈克勤的车速慢,爸爸后背上的擦伤,他的身手......他只相信这些确切的细节和由此做出的推断,沈克勤说的其他的那些,他统统都不信。 其实这会儿,霍庭已经捕风捉影的拼凑出了一个不敢深思的猜测,这让他心烦意乱,他死死的盯着沈克勤,沈克勤却已经避开他的视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霍庭看着他眼皮不断的颤动着,收敛了脑子里纷杂的猜测,声音凛冽:“既然这样,那沈明泽和沈华浓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沈明泽已经认罪了,判决会走正常流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这么不配合,你的旧案子会拖得久一些,他的下场你能够亲眼看见的。” 沈克勤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面一片灰败的看着他,语带祈求道:“霍庭,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和头脑,也不要因此违背你的良知和本性,我相信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别让人......太失望,你是个执法者,你不能公报私仇,你别这样......” 后面的话他哽住了,没有说完。 霍庭不为所动,继续冰冷无情的道:“你上次还劝我放沈华浓自由,我会放她自由,从明天开始她就自由了,有了犯罪的父兄,我相信没人会愿意跟这样的人来往,不管什么岗位也不需要她这样的人,她将是绝对自由的。” 沈克勤嘴唇翕动。 霍庭决然的偏开视线,望着门口道,“既然你觉得过程不重要,我会尽快把他们的结果如实的告诉你。”他说着然后站了起来。 “霍庭......”沈克勤将他叫住,霍庭冷然顿足。 “有时候人活得太清楚太明白了也不是好事,你何必这么执着细节?也许那些细节并不如人意,还不如不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多人越是累,不如让它过去吧。” “活得清楚明白,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想知道真相,不想姑息凶手。”霍庭道,“你还有半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明天一早上班之前,你还有机会说出真相或者等着看你一双儿女的下场,我别的做不到,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让他们跟你见个面诉诉苦。” “霍庭......” 霍庭头也不回的带上门出去了。 他心里烦得要命,直接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阳台是露天的,夜风夹着微凉的雨丝迎面吹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摊开手掌看看那一支成了团的烟,又是一攥,直接将之碾成了碎末子。 他静静的站在阳台上半倚着栏杆,探出大半的身子悬在半空,掌中的烟末子不知何时被风雨卷得一丝不剩,他毫无知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平素里沉静深邃的眼眸变得空洞迷蒙,视线最终茫然的掠过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呆呆的投向远处的沉沉暮色里。 突然,头顶上雷声轰隆隆从远处滚过来,越来越近。 霍庭动了动,下意识抬头,见阴云涌动着像是狰狞咆哮的野兽,电光劈下来的那一瞬,他仿佛听见那道心上在他梦里盘桓了二十年的尖锐凄厉的嘶吼声,随着这越来越响的雷电一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你爸爸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为什么要让他去给你买礼物?市里镇上哪里不能买,市里就没有泥人卖吗,就你要求多话多要这要那!非要泥人胡,要不是你,他就不会去省城,不去省城就不会出事被人撞到,就算有那个该死的司机,他没有那个泥人也不会戳到自己!” “你这个讨债鬼,害人精!你害死了你爸爸,是你害死了他,你看到了没,你插在他胸口上,那个泥人像吗,像你吗?不是像,就是你,是你让我做了寡妇,你就是来讨债的是不是?我是欠了你的,你爸爸也欠了你的,我们全家欠了你的!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你把你爸爸换回来!” “你要过生辰,好,你过,你过,你去过啊,你爸爸被你害的回不来了,他死了,这个生辰礼你满意了吧!满意吗!你的生日就是他的忌日了!你就跟这些泥人过去吧!” “锁子啊,你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现在你爸爸回不来了,你说说你,还有你们这些小鬼都听话点,少要这要那少胡闹,真跟这事一样要老子的命就高兴了?” “......” “轰隆隆!” 电光陡然一亮,雨水迎面砸下来,眼皮上一痛,霍庭眸子猛然剧烈的一缩,他双手合着在面上搓了一把,面上沾上的雨丝让掌心微潮,人却是回神了,他回头进了走廊。 他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血液都歇斯底里的鼓噪着,他迫切的想要去做点儿什么,有一股无法压制的想要发泄的渴望,怎么将着躁火发泄出来,他也不知道。 第139章我媳妇儿呢? 霍庭大步出了办公大楼,朝公安局的大门口走去,越来越密的雨水很快就将他浇了个透,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般,要窒息濒死一样的难受。 门房老王正在值班室的灯下看报纸,早就根据身形就认出是霍庭了,他匆匆拿了把伞出来拦他,“霍局,伞你拿着吧!” 以前霍庭帮过他,借他给他孙子看病的钱都不要还了,老王是真的感激他,关心他:“霍局,你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水,别以为年轻就不在乎......” 霍庭的脚步顿了一下,浑浑噩噩撑着伞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街面上,他突然茫然了,他就是个早就应该去死的游魂,根本无家可归。 对街那儿只是他的宿舍,没有半点儿人气,根本不算是家。 下湾村的老家,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妹妹秀英也在几年前出嫁了,有了她自己的家。 那个家里再也没有他的家人,那只是一间充斥着好的、坏的各种回忆的旧宅故居。 对,他......他也结婚了啊,那老房子里有他的小姑娘昭昭,还有一个曾经依赖他当他是救命符,但如今却一心想离婚的混账媳妇沈华浓。 管她喜不喜欢自己呢,那就是他的家,他自己撑起来的一个新家,有人想念他,有人依赖他,他想回去就回去! 有了目的地,霍庭顿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脚下轻快,泥泞土路也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十公里地他不到半个钟头就走完了,站在自家熟悉的黑灯瞎火的小天井里,他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他在桔子树下找了跟木棍,边拨脚上沾了几斤重的泥巴,边朝西屋走,心里已经琢磨上了,一会让那个坏心眼媳妇给他做点什么吃呢? 晚餐他没吃,这会儿又赶回来,这才觉得饿了,饥肠辘辘,等吃饱喝足了,得跟她好好谈谈三观问题,不治治她不怕天高地厚的毛病,迟早得闯祸! 还得给她谈谈她爸爸的问题,他这样隐瞒真相,包庇真凶是很危险的行为。 想起沈华浓做的饭菜,他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他记得爸爸说饭菜都是带着感情的,做菜的人投入的心意,吃饭的人总能感受出来,同样的菜、同样的做法,做菜的人不同,对象不一样,品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霍庭是从饭菜里吃不出什么心意和感情来的,年幼的他只知道爸爸做饭好吃,倒是到了现在,再也吃不到爸爸的手艺了,那时饭菜的滋味反而更加清晰起来,还真被他回味出来不同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 这么多年他自己开火的时候少,食堂、饭店、战友同事家里,他吃过不少了,却再也没有尝到过那样的滋味。 霍庭看着西屋咧了咧嘴,这屋里住了那么个心眼子跟筛子一样多的女人,坏起来的时候真想让人狠狠的教训她,但是,她一手做出来的饭菜,竟然有他熟悉的滋味,带着家的温暖。 饭菜有感情,沈华浓被迫给他做饭的时候再想什么呢? 霍庭还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她会将他当家人,当亲人,只是,真的很奇怪很矛盾,不是吗? 三步之后,霍庭的神色就垮了下来,西屋大门紧闭着,跟前两次他回来不同,上面居然铁将军把门。 沈华浓今天晚上没回来! 她居然夜!不!归!宿! 他没有试图开锁,直接出了天井,去敲了霍国平家的门。 大半夜的将一对小夫妻吵醒了,光着膀子的霍国平骂骂咧咧的开门,被人劈头盖脸的问,“你媳妇呢?” 霍国平被霍庭一张脸给懵得都不会思考了,想也没想,回头就喊:“红梅,红梅啊,幺爹找你咧!你快出来,快出来!” 蒋红梅边穿衣裳边骂自家男人:“这大半夜的你说谁找我?胡咧咧个啥!”看见霍庭,她也愣了一下。 “我屋里门锁着,我媳妇呢?昭昭呢?她有没有说去哪?”霍庭问。 见霍庭一脸急切慌乱,蒋红梅都给吓得一跳,赶紧道:“幺爹,你没事吧?发生啥事了?这么急不会是......” “她人呢?你知不知道?”霍庭打断了女人的话不对题。 “哦,她去医院去了,今天纪医生,就是医院那边过来个人,说给她帮忙化验个什么药,就是她爸爸和哥哥的那档子事,她去医院等结果去了,把昭昭也带过去了,我看她收拾了不少东西,说是去医院那边宿舍跟人先挤一晚上......” 蒋红梅还没说完,霍庭拔腿就走了。 小俩口呆了呆,看着人没入夜色没影了,才对视了一眼收回视线。 被霍庭惦记的沈华浓此时正在做梦,也许是因为睡前跟吴阳的这番交流,也许是这睡前广播,她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也第一次梦见了原主的青梅竹马陈志。 被原主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青年面目变得清晰起来,他清俊尔雅、文质彬彬,有着很温暖的眼神和笑容,他就坐在绿皮火车上,车窗开着,他探出半边身体奋力朝她招手,大声喊着:“浓浓,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带你去啊!” 沈华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兮兮的去追赶渐渐启动的火车,追着追着,眼瞅着就要抓住他的手,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沈华浓,你哪也别想跑!给老子滚回来!你敢跑我掐死你!” 霍庭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给扯了回来。 “浓浓!” “华浓!” “沈华浓!” 沈华浓感觉脖子被紧绷的衣领勒的难受,窒息感让她陡然从梦中惊醒。 昭昭的胳膊又搂住了她的脖子了,她无奈的笑笑,将昭昭的小胖胳膊给挪开了,小姑娘依旧睡得香香的。 宿舍里还黑着,其他人都睡的正香,屋里是均匀的呼吸声,沈华浓吁了口气,坐起来,穿好衣服,然后拿着盆和牙刷漱口杯轻手轻脚的出门去了洗漱间,在走廊上往食堂的方向望了望,那边还没有亮灯。 虽然还不知道几点,她还是赶紧刷牙洗脸梳头,收拾好了,将自己的枕头竖着放在床外侧挡着昭昭以免她滚下来,然后她带上门出去了。 第140章又来觅食了 从沈华浓上班以来,她还没有上过早班,食堂的几个人照顾她,虽然说是各取所需,但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如果今天不住在医院也罢了,现在既然住在这里,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好好敬敬业。 天色黑沉,不过正前方的门诊楼里有亮着几盏灯,灯光透射出来,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路,沈华浓穿了件长袖麻衫加长裤,觉得有点儿冷,她一路小跑着往食堂去。 食堂门口就不在门诊楼的灯光亮度范围内了,这边特别黑,沈华浓特意避开了正门口,那里地势不平,只要下雨就会积一小洼水,她沿着屋檐往前走,突然发现正前方影影绰绰的好像站了个人。 这时候什么人会蹲在食堂门口?食堂的几个人都有钥匙,上班也没有这么早,不可能。 医院的病人家属但凡是个正常人,舍不得花钱租床位,没地方歇了,那还不如窝在走廊里呢,也比在这里淋雨还喂蚊子要强。 她停住脚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力气就冒险逞能,这时候爸爸和哥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一点儿也不想节外生枝,但被一个虚影吓回去也不行啊。 沈华浓四下看看想起来食堂边的围墙那儿对了半人高的砖头,听说是忆苦思甜大会的时候用来在食堂外面垒大灶用的。 她轻手轻脚的摸过去,捡了块砖用力往黑影那儿砸过去,落在那影子前面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沈华浓就见那个影子动了,还真是个人,她正打算转身往回跑的时候,那边有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来了?” 沈华浓没认出这个声音,又拿了块砖头,利落转身,拔腿就跑。 没成想,身后也马上就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居然跟过来了,还紧跟着不放,他跑得还挺快,脚步声和呼吸声都越来越近。 沈华浓皱着眉头跑上了医院的主干路,眼前有了亮光,她赶紧观察路况,能够跑开免去一场打架最好,要是不能躲开,她捏着砖头想,她也不是吃素的。 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圆形花坛,花坛那边就是门诊楼了,大门敞开着,第一层就是急诊,一整夜都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她加快速度跑过去,刚沿着花坛跑了半圈正要趁着转弯的时候看看身后那人的样子,突然迎面伸出来一条胳膊,将她一把拽住。 沈华浓想也没想,抡起砖头就砸出去,对方侧身躲过了,顺势攫住了她来不及收回的手,往跟前一拉。 “你看看清楚我是......”嗓子依旧是陌生的沙哑,只是话说到一半陡然一收。 沈华浓根本也没有听他说什么,迎着门诊楼里射出来的灯光,模糊看清楚对方的脸,松了口气,又很是意外:“霍庭?” “嗯。”霍庭应了声,喉头滚了两下,趁着沈华浓还没有察觉,他赶紧偏开了视线。 方才被他一拉,她衣领歪了歪,露出里面一小片的白腻肌肤,在这朦胧光线里像是一块玉,看着就能想象得到的那种柔腻。 沈华浓甩手:“松开。” 霍庭松开了,看她若无其事的整理着有些发皱的衣裳,心里松了口气。 “你要砸死我啊,砸完就想跑?怕我逮捕你?” 沈华浓正琢磨着这是霍庭本尊呢还是那个精分,得,现在他这语气一出来,答案就出来了。 霍庭又受刺激疯了。 “鬼知道是你,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沈华浓问着突然眉心一蹙,脸色变得格外难看:“难道是我爸爸和哥哥......” 他都能又发疯了,肯定已经往爸爸和哥哥身上用过手段了,没准被没有挖出什么真相给气疯的。 霍庭赶紧打断他,没好气的道:“他们没事,都在公安局坐着,没人对他们用私刑!” 沈华浓依旧警惕的打量他,“那你怎么在这里?已经问完了?还蹲在食堂门口,来找我的?” “嗯。”霍庭说,“我回去了一趟发现你不在,算了先不说这个,我晚饭都没有吃,你先弄点东西我吃再说话。” “......” 每次都是这句话,沈华浓有种错觉,他该不会是个潜在的吃货,专门出来就是找自己要吃的吧?莫不是被自己的厨艺勾得精分了? “走吧,一会该天亮了。” 爸爸和哥哥还在他手上,沈华浓默认了,扯了扯刚才一阵跑汗湿的衣裳,往回走。 “你是到了晚上就会出现吗?”沈华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 霍庭跟她并肩走,侧着脑袋看她:“你猜?” “不说算了。” 沈华浓沉着脸加快脚步,摸出钥匙开门,打开食堂的灯,霍庭自发的跟了进来,沈华浓瞅瞅门口那一地碎砖渣和立在边上的一把伞。 霍庭也回头看看,说:“你好好做饭,我来收拾。” 沈华浓给他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扫帚,又暗暗的瞅了他好几眼,衣服潮湿又皱巴巴的,下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很丧,落水狗似的,很可怜。 看样子他跑过来蹲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究竟要干什么?有什么事非得跟她说?既然如此紧急,那为什么非得等到吃了饭之后呢,赶紧说了赶紧滚啊。 这么想,她也就问了。 霍庭说:“先专心给我做饭,我想吃面,给我做碗手擀面。” “......你不赶时间吗?这个很耗时间。” “我可以等。” 沈华浓心里怀疑他是想要借故跟自己多待会,当然这么自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这几次打交道也知道精分后霍庭的脾性了,躲不过,她也不磨叽,“那你就先等着。” 她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四点钟才刚过,到五点食堂的人要来上班,有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来做手擀面和谈事情,应该是差不多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把食堂的炉火给点燃了。 这种古老的蜂窝煤炉子,原主不会生火,沈华浓自己也没有用过,虽然昨天已经跟彭振华讨教过生炉子的诀窍了,但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底,那煤看着就像就又湿又重,一看就知道肯定掺了不少土,不太好燃烧。 她刚提起炉子上的铁丝柄,手上就被人给接了过去。 第141章感觉自己美美哒 沈华浓愣怔的时候,霍庭已经提着炉子,放到门口去了。 他还找到了放在门边筐子里的锯木屑,又问沈华浓要了一盒火柴,只用了一根就将木屑给点燃了放在炉膛里,开始生火了。 粗活累活有人代劳,沈华浓巴不得,心里觉得这人还有点可取之处的,算他有眼力劲。 她自己也没有闲着,先去库房拿了一小碗面粉和两个鸡蛋,又选了早餐需要的食材,等回来的时候,炉子里已经有烟升起来了。 霍庭拿着炉子边挂着的那把蒲扇对着通气孔在扇风,然后又夹了三块小木块进去,对着炉眼儿捣鼓了一会,最后加了个蜂窝煤架在火上,又蹲下来拿着扇子继续扇。 “好了,再扇一会儿,等火上来这就成了。”霍庭很有经验的说,“等这个煤烧着了,你先放在那边的炉子上,这边再加一块,两个都点着了。” 沈华浓嗯了声,把拿回来的食材摆在案板上了,准备和面,鸡蛋打散,拌进面粉里,开始揉面团,步骤很简单,面团揉匀揉光滑,静置一会擀成面片切成面条就可以了,就是耗力耗时。 她揉面的时候霍庭已经完成了生火,连门外的砖头渣也收拾好了,他端了把椅子坐在沈华浓旁边看着。 沈华浓本想专心和面不搭理他,可被一个人带着渗人的笑容目不转睛的这么盯着看,想要专注有些艰难。她忍不住暗觑了他几次,回回都能被他给抓住,抓住就抓住吧,他还朝她笑一笑,笑得沈华浓头皮发紧。 好不容易面团揉好了,她去拿小白菜和香菇,霍庭又跟着,她洗菜,他就站边上看,一会看看她,一会摸摸手边的水盆,有时候还问她几句做菜的事,就是一副没话找话特别想加入她的样子。 昭昭有时候也会这样跟手跟脚缠着沈华浓,不愧是父女俩,那无辜又渴望的眼神实在是太像了。 放在昭昭身上,沈华浓觉得是可爱,会不忍心拒绝她,换了霍庭,沈华浓就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沈华浓心里腹诽,但看在他可怜巴巴,还主动帮了她生炉子的份上,才勉强忍了。 霍庭忽然说:“你们食堂不是有男人吗,以后生炉子拿重物这些重活粗活让他们做。” 他刚才看见沈华浓不经意翻开的手掌心了,白白嫩嫩的掌心里,现在还有几道红印子,是方才被炉子上的提手和她搬东西用的那个大竹筐勒出来的,都过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是很清晰,还真是个娇气的大小姐。 沈华浓听着他说的这句还像点儿人话,不过,后一句直接就让她不想搭理他了,什么可怜,他的本质还是可恶。 “你数数你最近做了多少坏事,怎么这点儿懒还不会躲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人。” 啊呸! “吃人嘴软你不懂啊!现在是你来找我的!”沈华浓不满的说,“没人招惹我,我会主动去招惹人吗!包括你!” 要不是为了彻底摆脱这些糟心的人和事,她就想办法去别的地方自由的飞翔去了好吗! 霍庭刚要张嘴,就被她用力拿话给堵住:“少翻旧账,一天到晚翻旧帐,你还是不是男人?以前的那事算一次还不够?” “要算帐就从你开始不准我离婚为要挟开始算,从你要挟我当从犯,拿我背举报信的黑锅开始算!别说你有病这不是你干的?” 霍庭站起来,手上拿着扇子隔空点点她:“牙尖嘴利,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也是,过了这三年多了,你现在也完全不把我当自己男人看待,全部都忘记了是吧?” 突然想起什么,霍庭神色一变,问道:“你给老郭胡说八道是不是说这个了?” 沈华浓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庭眯了眯眼,心里猜着这多半就是真的了,能对上:“这种话你都往外胡说,你还给谁说了?跟男人说这句话,就是来刺激人用激将法,非得逼得我证明给你看?” 沈华浓冷笑。 霍庭气不过,放下扇子大步走上前来,还抡了抡胳膊,一副打算用体力优势来当场耍流氓证明自己的架势:“你给我等着,我这就证明给你看!你现在嘴巴厉害,一会可别哭!” 沈华浓冷漠的哼了声,边瞥开眼捏了捏快饧好的面团,边说:“还剩下二十分钟不到食堂就要来人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想怎么证明? 脱衣服就得一两分钟吧,找个能躺能站的地方还得几分钟吧,还得再穿衣服吧,你算算还有几分钟,你这么快呢?我要是个男人这么快,我都不好意思结婚去祸害女人!” “你......”霍庭闻言脚下左脚绊倒右脚,趔趄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抬着手指着沈华浓,咬牙切齿之后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红着耳根嘟哝了句:“你还是个女人吗?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怎么有这么坏成这样的女人呢,一会让人心痒一会又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沈华浓看他这熊样,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就是个嘴花花,还以为有下次啊?想得真是美。 看他这样,沈华浓就猜他大概是已经减轻了对爸爸的怀疑,不然不会有心思跟她絮叨废话。等天亮了她就去按死邓培林,接爸爸和哥哥出来。那也就是说,她终于到了可以跟霍庭离婚的时候了,离婚之后,他再耍流氓那就要挨枪子了! 明知道他不会再有这种机会,她还怕个球啊! 看得到摸不到,气死他! 她暗搓搓瞥向霍庭腰腹下,偷窥被抓住,男人目光幽深深的,她啧了声摇摇头,一脸嫌弃,霍庭憋屈强忍。 沈华浓心情好了点,旁若无人的开始烧水,然后拿了擀面杖准备擀面了。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精分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刚才都那么挑衅他了......这种脑子一热就管不住嘴的作死女配必备属性又出头了,他也没有怎么样,容忍度颇高。 霍庭盯着她看了一会,心情和身体都平复了才凑过来,问她:“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荤话?” 他顿了顿又自顾自的说:“食堂里都是大男人,是不是他们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沈华浓才懒得搭理他呢,这些就是毛毛雨,她还用的着听别人说? 她不配合,这也不影响霍庭继续说:“老郭在公安局找了个空缺,就做做对账,给赛虎准备点吃的,你看要不要把这边的辞了,那边......” 沈华浓将切好的面条下进锅里,搅了搅,才嘲弄的道:“你还准备给我开后门啊?” 霍庭正色道:“我就是告诉你,有这个工作机会,相对轻松点儿,你自己把握。” 沈华浓哼了声,“我的事不用你管。” 霍庭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刚起了个范儿,就被沈华浓强行打断,她不想跟他外扯,怕越扯自己又控制不住跟他杠上:“你还是想想排除我爸爸的嫌疑了没有,我们完成赌约然后赶紧去把离婚手续给办了,跟着你按照约定把昭昭给我!” 果然,霍庭不说话了。 沈华浓往锅里依次下香菇青菜加调料的时候,他就拧着眉头,一脸纠结复杂的望着她,沈华浓目光一定吧,他就赶紧闪开,她收回去了,他继续古里古怪的看着她。 有古怪。 但沈华浓可以忽视,倒是霍庭自己先忍不住了,一直憋到沈华浓将面条都装在大碗里推到他面前,他才问:“你,真的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华浓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啊,要不是你怕我们一家都跑了不肯跟我离婚,谁乐意跟你多耗这几天啊,要不是为了离婚,我跟你打什么赌啊,现在让我爸爸和哥哥被你抓住,还不知道都受了什么苦呢!” 说完感觉这么回答好像嫁给他就是纯利用,有点太渣,她又描补了一句:“你对我又不好,还过什么过,早点咱们都解脱。” 霍庭手上的筷子一顿,看着她道:“那我以后对你好,咱们不离婚了?” 沈华浓早知道他怕是真的看上自己的这幅美丽的外表和身体,此时也有点意外,意外之后,顿觉扬眉吐气。 看看,看看,一直瞧不上她的男主,现在就巴着她不想放了?虽然迷住的是精分,可精分了不也是叫霍庭么?总归就是他。 这就是男人,还有个官配陆柏薇呢,这么早就变心了,真是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沈华浓表情很迷的看着霍庭,嗯,他就是麻烦本烦,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以前你瞧不起我,现在就让你高攀不起! 她晚上没睡好的烦躁彻底一扫而空,嘴角都翘起来了,道:“你对我好有个屁用,你又能出来几次?你还打算一个人借口能变两个之后左拥右抱啊,白天一个妻子,晚上一个女人?想得美吧你! 得了,反正你也做不了主,我结婚的时候也不是你答应的,离婚呢,你也是管不着的,现在你少扯这些没用的,你赶紧先吃吧,吃完了我们好说正事,还有一刻钟该来人了。” 霍庭不满的觑她一眼,被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给气得胃疼:“你这女人还真是现实,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多忍一分钟都受不了了是吧?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多出来,保证对你好,特别好?” 第142章谁才是社会危险分子 沈华浓撇撇嘴,心说她可没有这个本事,而且她也不想助纣为虐,再说了,她为啥要费那心,让精分天天出来给自己找麻烦? 没理霍庭,她心情大好的拍拍手上多余的干粉,往门口看炉子去了。 霍庭看着她扭着小腰的背影,目光暗了暗,低声嘀咕了一句死活要嫁又死活要离,你想得美。 沈华浓自是没有听见,他又继续低下头继续吃面。 炉子上的蜂窝煤已经燃起来了,沈华浓将煤夹了出来,往里面放了两小块木头,又重新捡了块煤放上去继续烧,将大铝锅装了水放在炉子上,又去把昨天半夜泡着的小米淘洗了一遍,倒在锅里开始煮粥。 燃煤则放在另一个炉子里,往上又加了两块煤,见火挺旺的,也架上了锅,这边熬白米粥,两边一块儿煮。 都弄完了,回头发现霍庭就坐在案桌前盯着她,一脸被气到的样子也没有影响他把一大碗面给吃完了。 所以说,喜欢她的颜还是喜欢她的厨艺,真的很难说。 沈华浓洗了手过来,“说吧,这次过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霍庭却一改之前的模样,正色道:“毒眼药水事件,你恶意捏造的。” 沈华浓镇定的回:“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别乱说话!” 霍庭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 沈华浓绷着脸不说话,心里忽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不会真的有什么疏漏被他抓到把柄了吧? “你这已经不是诬告了,这就是故意制造社会混乱,引起群众恐慌,给药厂和卫生局这些国家部门抹黑,往严重点说,这就是破坏国家安全,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华浓绷不住了,“你少胡说八道随便冤枉人!”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鉴于你有危害社会的前科,情节恶劣,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个社会危险分子。” 沈华浓:“你......” 霍庭抬了抬手往下压,“听我说完。嗯?” 见沈华浓抿唇,他继续道:“你这样的危险分子,如果放任你在社会上无人监管,难保你不会再胡作非为,为了防范于未然,为了保护群众和国家的安全,我不能答应你离婚。你以后老实点,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真敢跑,我保证一定会抓你坐牢。” 胜败一线,转变得太快了就像龙卷风,沈华浓呆如木鸡。 霍庭继续说:“这样,你自己想办法搬到我宿舍去住,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免得你见天作,不知好歹。记住,在离婚就坐牢和让我盯着你之间,你可以选一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华浓怒道:“我选你妹!” 霍庭走到她旁边,很诚恳,也很欠抽:“据我所知,我妹妹对你并无好感,她不可能帮你求情,我也不会听她的,你选她毫无用处。你自己权衡一下,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也相信你会有办法住到我屋里去的,嗯?” 他拍拍沈华浓的肩膀:“抓点儿紧,别耍心眼子拖延时间,或者,你可以赌一赌我是不是真的会对你出手,我是喜欢你没错,可是毕竟我有病,我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我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是送你去坐牢呢,还是做点别的什么......我想想自己都怕,你不怕吗?” 沈华浓被他故意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心里发毛,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她如果敢离婚,他就发疯黑化弄死她的意思吗?谁才是社会危险分子啊!摔! 可看他这一副似笑非笑邪乎的表情,她心里还真的有点犹豫,只有嘴上还是很硬气的:“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据,真要有你拿出来啊!” 霍庭无所谓的道:“你不信那就赌一把啊。” “你又不是经常出现,你另外那一面不是很讨厌我吗?将两个互相厌恶的人凑在一起不懂你怎么想的。还是你真的想借我气死那个人格,自己当家作主?” 霍庭失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领悟力总算是跟上来了。不过你说互相厌恶我觉得不太准确。你不是没有去揭发我的病,还有上次文物的那件事么,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沈华浓真想一脚将他给踹出去啊。 她不去揭发他,纯粹是担心现在自己一无所有,完全斗不过他这个地头蛇好么!万一揭发不成反惹一身骚,那不是没事找事? 霍庭笑笑:“迟早的,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你别太累,重活脏活让别人做,天天起这么早来回不方便,赶紧搬过来,我可不想等太久,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做出没理智的事来。” “你等等,我爸爸的事情,你到底弄清楚了没有?” 这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霍庭干脆就不提了,只闷声道:“快了。” 彭振华边打着呵欠边进来了:“姐,你来这么早啊!” 霍庭微微皱了一下眉,彭振华被他吓得站在原地,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张着嘴像个傻子,顿了顿才慢慢合上了,眼睛瞥见到他身后的沈华浓已经来了,才放松了些。 “你是彭振华?”霍庭突然发问。 彭振华一脸莫名,领导视察也不会这么早啊,再说也不见只单独一个人来的,但被霍庭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气势震住,点了点头,“是,我是彭振华。” 沈华浓瞅过来,霍庭回头看看她,又转过头问:“你弟弟彭振国八月十三号......” 沈华浓一直想着是不是哪里有疏漏呢,心里本来就发虚,现在听他这么说,登时心中一紧,他怎么知道彭振国?没准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她赶紧上前打断:“你不是赶时间吗,还不走干什么呢?” 暗暗给了他一个眼神:别吓唬小孩子,你有什么冲我来,我信你还不行吗? 霍庭完全接收到了这一眼的信息,唇角微勾,转向彭振华又一脸严肃的道:“以后勤快点。” 第143章为什么会是她? 彭振华赶紧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一定。” “别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女人来做,有点眼力劲知道吗?” “是,是,是。”彭振华虽然懵,也不敢说别的,点头如捣蒜。 霍庭目光在彭振华脸上定了定,吓得对方浑身紧张,他才收回视线,捡起放在门口的雨伞,回头看眼沈华浓,悄悄的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说:“你抓点儿紧办。” 这才走了,总算是走了。 彭振华这才长舒一口气,脑子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跑过来问沈华浓:“姐,这人是谁啊?是姐夫啊?” 沈华浓满脸都写着郁闷,没吭声。 彭振华很有眼力劲的安慰道:“姐,你也别难过,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摊上了这么个人,那也没办法,你先忍忍,好在,沈叔前阵子能找出黄花蒿治疟疾,现在又将姓邓的踢出局,等沙眼壹号有毒的问题澄清了,沈叔肯定能恢复名誉的,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从昭昭口中彭振华就知道沈华浓的爱人在公安局上班,似乎还很混得开。 他早就脑补了一出负心汉剧情——吃皇粮的城里丈夫,有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却不管不闻不问,自己在城里潇洒,却让媳妇住在乡下,媳妇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得不出来找工作,还得每天带着孩子来来回回走那么老远上下班。 就连岳父和大舅子被人占了便宜,他一个当人女婿和舅子的,还是个公安也不说帮一把,大概是嫌弃华浓姐成分不好? 另外吧,彭振华觉得没人天生就会算计会八面玲珑,从他自己来看,他觉得沈华浓跟他一样,也是个苦命人,命苦,那就只能多费点心了。 刚才还人模狗样的耍威风耍公安的架子,教训他。 渣,妥妥的渣! 所以这才有了这一番安慰。 沈华浓根本没听进去,随口敷衍的嗯了声,心事重重的让他去把锅里的粥搅一搅。 彭振华穿上工作服就去忙活去了,忙完了,又赶紧把今天早上要煮的鸡蛋从库房搬出来,将大灶烧上,一边煮蛋,一边看怏怏的沈华浓。 他就觉得姐今天受到的打击肯定很大,自己对姐的关心和安慰还没有表达到位,完全不够啊。 他是一定站在沈华浓这边的,必须得让她知道,想想又跟沈华浓说:“姐,刚才我是被他给吓住了,不然我一定好好问问他,怎么当人丈夫的,这人真是不行,姐等叔恢复名誉了,你就跟他离了算了,咱不受这闲气,虽然现在离婚名声不好,但是我觉着吧,就凭我姐这手艺和品貌,到时候也不愁找不着可心的疼人的爱人。” 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身后突然一暗,彭振华警觉,回头,顿时喉头一哽。 没想到都过了这十来分钟了吧,人渣居然会杀个回马枪,正好抓住他说坏话。 心思怎么这么重呢,知道他要说坏话是吧? 霍庭是又回来了,他一脸沉凝的站在食堂门口,眉头紧蹙着,唇也紧抿成一条直线,漠然的看眼呆如木鸡的彭振华,什么都不说已经让彭振华又尴尬又惶恐。 彭振华正惴惴不安的想呢,怎么就过了这一会儿,渣姐夫好像气场都变了呢,人更冷了,他不会因此把他抓公安局去吧? 他刚想再鼓起勇气跟霍庭说点什么,霍庭的视线已经掠过他,看向正在搅拌米浆的沈华浓。 这是昨天下午沈华浓下班之前准备好的米浆,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发酵,现在正散发着一股稻米发酵糖化后特有的的酸甜香气。 霍庭竭力忽略这种自幼就熟悉的滋味,将目光定在沈华浓脸上,微微蜷曲的手指攥紧,神色复杂难辨。 他已经走到医院门口了,在短暂的迷茫之后,看见裤腿上沾着的些许煤灰,就又找回来了,他想知道究竟他自己去哪了,干什么了。 医院食堂,沈华浓,是这里吧?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呢?找沈华浓吗,骂她不知好歹胡作非为?还是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霍庭不太确定的想。 正常人很难想象霍庭此时的崩溃。 最近他的记忆再度缺失,这种情况跟以前偶尔遇到一次相比已经很密集了,这就像是一把刀悬挂在他头顶上方,随时都会落下来,却又不知道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给他一个痛快。 表面上他还能够绷得住,但他的精神在等待头顶的刺刀掉下的过程里,已经被惶惶不安,被对未知的恐惧,被因无能为力而生出的绝望,一点一点的在吞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彻底崩溃。 经历过战场厮杀和生死一线,霍庭并不怕自己有病被曝光之后会失去工作,不怕会因此遭受非议,也不怕会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他担心的是有朝一日自己的意识会变成空白一片,会变成一个毫无记忆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甚至他会消失,活下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那还是他吗?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也害怕这样的可能性,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去治疗,这种难以启齿的隐秘他也不知道除了埋在心里,还能够跟谁说。 沈华浓是目前为止,至少是他发现的唯一一个跟他失忆时候有过接触的人,以前他也有过意识突然空白的时候,可并没有听谁说过见过他,透露出一言半语的相关信息,只有沈华浓。 如果沈华浓没有撒谎,那算上这一次,他起码已经找过她三次了。 霍庭想知道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这会是他克服病情的契机,也许会对自己的病情有益,可本能的又想要逃避,也许什么都没有呢,只在沈华浓面前是个笑话。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他看着沈华浓,眼神变得越发的复杂。 为什么会是她呢? 为什么他会来找她呢? 霍庭的神色是挺复杂讳莫如深的,但沈华浓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精分走了,男主又回来了。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嗯,距离精分离开并没有多久,想必突然恢复神志的男主看见不合适的场景顿时懵逼了,现在是回来想找点儿线索咯? 这么一想,沈华浓觉得他摊上这种病也是挺可怜的,明明小说中他挺正常的啊,难道是因为精分出来的那一只爱上了自己,才频频想办法出来,这才让霍庭这个男主遭受这个精神折磨? 沈华浓甩开这个苏炸天的念头,视线又落在眼前的霍庭身上。 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如果不跟他离婚,以后还要再死皮赖脸住他宿舍去,一会冷暴力加守活寡,一会精分动不动暴躁黑化?这样的日子也太特么的苦逼了。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冲霍庭招了招手。 霍庭犹豫了一下,还是绷着脸走了过来,两人之间就隔着一条案板。 沈华浓说:“不记得了吧?想让我告诉你啊?” 霍庭不吭声,眼神紧盯着她。 沈华浓又说:“没想到你真的挺不要脸的。” 霍庭无言以对,打算最多再忍她一句话,如果她再这么冷嘲热讽的奚落他,他转身就走。 沈华浓也是很有眼色的,就此打住了,毕竟跟霍庭再吵一架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想找个心理平衡骂他几句发泄一下而已。 她让竖着耳朵听热闹的彭振华去库房拿两坛子酱菜过来,将人给打发走了。 对此彭振华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他明明是怕霍庭会欺负姐好么!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敢违背沈华浓,乖乖的出去了。 没有闲杂人等了,沈华浓正色说:“京市华侨医院有个医生叫任勋杰,他对心理学颇有研究,你有空可以去找找他。” 霍庭神色微变,然后在好心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沈华浓又说了:“你这个问题吧,就是个心理问题,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不好的经历?一提就烦躁的?没准那个就是病因,还有你的这个毛病应该也给你很大的压力了。” “有些事呢越压制越强越容易引起反弹,你可以尝试着放松一点,或者将心理压力给人说说,放松发泄一下,人别总绷得那么紧,做人嘛谁没点伤心事糟心事,自己想法子开解自己吧,没准儿会减轻点症状,别问我怎么知道,这是你自己说的,越是压制越起反效果,当然你是不记得了。” 霍庭若有所思,对这句话他有印象,是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他因为无法克制的狂躁看过一个苏联医生,是那时那个医生给他说的。 “其实吧,就算你不记得也不用太担心,你不记得的时候,只是卑鄙无耻不要脸了点......” 沈华浓会看人脸色会审时度势,一点也惧怕眼前这个意识清明、不跟女人吵架的霍庭,不过涉及到敏感话题,可能会让霍庭受到刺激的话题,她觉得还是慎重点儿好,免得刺激到他发狂了,她还有事跟这位正主谈呢。 骂两句也就差不多了,又将他监守自盗的事情给瞒下来了,语气好了点儿。 跟着继续说:“并没有做别的,而且据我所知,你看着还挺正常的,只是像变了个人,不认识你的人不会觉得你不正常,没做特别匪夷所思比如裸奔之类的举动,也挺会善后,不留线索,应该不会让别人发现,也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我感觉应该是产生了第二人格,简单的说就是你失忆之后性情大变,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说自己叫锁子,拥有你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霍庭沉默的看着沈华浓,他相信沈华浓说的。 他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记忆缺失的时候不是彻底的疯狂,还会将痕迹全给抹掉了,不然他也不会找不到什么线索,也没有让其他人生疑过。 但沈华浓她很明显就讨厌他啊,完全可以编一套说辞来恶心他,让他烦躁啊。 这么想,他就问了:“为什么告诉我?” 沈华浓手撑在案板上,很和气的说:“我忘记了提一点,你听完了千万别激动,稳住情绪好吗?” 她郑重其事的,霍庭也严肃的点头:“你说。” “那我说了啊,你不记事的时候吧,总是对我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让人挺烦的,你好好战胜病魔,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一定会帮,我再想到什么细节有机会给你说吧,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别再失控分裂,也别再缠着我了,让我顺利的离婚,好吗?嗯,就是这样。” 霍庭:......我肯定是幻听了。 “你不信?”沈华浓收回手,在空气里挥了挥:“无所谓了,你爱信不信,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你和病人区分开,不会当你也爱上我的,我知道分寸。总之,我是真心的发自肺腑的希望你赶紧痊愈,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霍庭问道:“你还有别的补充吗?” “没有了,我知道也就这些。”沈华浓说完,又问道:“我能不能问问我爸爸的事?” 霍庭闻言,原本绷得像块瓷砖的面色陡然出现了裂痕,沈华浓就从这裂痕里看到了烦躁和克制。 她心里一惊,原小说中霍庭就一直因为他父亲的非正常死亡而耿耿于怀,在审问沈克勤的时候,他也十分的压抑激动。这件事别是触碰到他的禁忌了吧? 霍庭硬梆梆的道:“他已经认罪了。” 沈华浓忍不住反驳道:“他认罪了,你要是真的完全相信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应该去抓紧时间结案,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霍庭看向沈华浓的眼神风暴将来。 沈华浓凝视着霍庭的眼睛,手不自觉的微微抬离面前的案板十公分高,像是在指挥一场陷入低缓时候的交响乐,语气也放得极缓:“你深呼吸冷静冷静,他认罪肯定是撒谎了,你应该发现他有破绽了是不是?” “我爸爸他半生大半的心思都在医药学上,在其他方面没什么心眼,他被你逼迫的认罪求死你就应该知道,他这个人心思很简单,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的心思都很好猜,也不会去故意包庇坏人。你也是侦查精英,应该有判断了吧?” 霍庭紧抿着唇听完,关于旧案的烦闷在看见她不经意露出的谨慎动作时凝滞了。 作天作地的沈华浓都如此惧怕他会发病,这么慎重防备,那么换作是别人呢?胆子小点的人呢? 他心中阵阵发苦,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沈华浓觉得他这个状况不太对劲,生恐他马上又变成锁子对自己报复,她还被他给威胁着呢。 毕竟她刚才跟霍庭说的那些话意图在阻止他现身,往严重了说,那叫扼杀他,他的记忆可不切片,是什么都知道的,万一他再出来,那她就得倒霉了。 这也就是个恶性循环,如果她憋着不告诉霍庭,那他对自己的病情没准还一无所知,治不好病精分了还得烦她,可她说了吧,又很可能会面对蛇精病的报复。 真是左右为难,这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样的事!要是两个人格都记忆切片那也成啊! 不过现在说都说了,沈华浓觉得得想法子补救一下,又忙把霍庭给叫住了,决定先安抚一下藏在霍庭表象下的暴躁人格,万一他又蹦出来,自己也能找话缓和缓和。 于是她斟酌着道:“有件事我得先给你通通气,真的不是我想再缠着你,在你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精神和意识之前,我只能这么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霍庭顿足,背对着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得跟你一起住。” 霍庭惊讶得转过头来了。 沈华浓赶紧道,“你逼的。”她点点头:“是真的,骗你不是人,你让我去的,威胁我,我不得已。” 霍庭眼皮跳了跳。 “其实我也不是非住进去不可,可以再看后续发展的情况再做决定,等商量离婚的时候再看吧。”沈华浓说。 霍庭点了一下头。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同意了?” “再说吧。” 沈华浓撇撇嘴,目送他离开。 他一走,彭振华也有眼力劲的回来了,见沈华浓脸色还不太好,他不再提渣渣姐夫的事让她心烦了,说起了昨晚上的荷塘鲜包子。李素梅和张利君说过的那些夸赞和道谢的话他没有重复,说起了另一件事: “姐,你知道住院部的那个秦老先生吗?” 沈华浓哪里知道这些闲事,她现在也顾不上,敷衍的摇了摇头,彭振华想让她心情好点儿,还是继续说开了。 “这位老先生挑嘴的很,这不吃那不吃的,之前来食堂订餐,差点没把刘师傅逼疯了,刘师傅给做了有几天吧,再后来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昨天晚上我们去化验科那边送夜宵,正好碰见那个秦老先生了,他过去抽血来着,我们也顺嘴邀请他了,还以为他不会要呢,没想到人家还接受了,不过照顾他的护士说老人家晚上不能吃太多,就给了他半个包子,他都吃了,连绿豆莲子汤也喝了半碗。” 第144章半个真相 “完了还跟我说让今天给他买几个莲蓬。姐,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准备份饭啊,免得说我们食堂的吃不下,也能挣挣面。” 沈华浓哦了声,心里装着事,她也无心应付这个,只随口道:“昨天的莲蓬都吃完了,等会你去转转给弄几个,城郊那就有好些个鱼塘池塘,跟人多买点,既然老人家想吃莲蓬,中午就做个冰糖莲子汤送过去吧,也算是尽我们的心意。” 彭振华还想争口气继续劝说,见沈华浓兴致实在是不高,也只能按下不提了。 食堂这边正忙碌,霍庭今天已经是第二度走出医院大门了,这次感觉整个人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有人能够交流一下他深藏在心里的秘密,能够告诉他他在全然未知的时候的作为,说他不是疯子只是压力太大......这些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放松了,哪怕这个人是沈华浓。 那么,跟沈华浓一起住呢? 利弊皆有,最让霍庭纠结的是沈华浓是有可能帮到自己,为了她自己,她也会帮他一起克服病魔。 可,这样也是一种妥协啊,是对他抗拒的那个疯子的屈服,那就是对病情的妥协,“他”会再次出来找沈华浓么。 沈华浓就是一柄双刃剑。 霍庭边想着事情,公安局很快就已经到了。 时间还早得很,他先回去宿舍了一趟,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看看时间,其实还可以睡上一个钟头,但他却半点儿睡意也没有,先把脏衣服给洗了,又将房间给收拾了一通。 他就一个人住,平时除了回来睡觉,这宿舍基本没别的用途,两件房间他占了一间,昭昭偶尔会过来跟他住,有几个小女娃的小玩意儿给屋子增添了一些生活气息,另一间房间是空着的,去年有个战友退伍回来在他这儿歇了一阵子,里面就一张行军床。 他也从来没有在这屋子里开过火,厨房都是新的,宿舍里除了洗漱品被褥衣服之类的什么都没有,收拾起来也很容易,不到十分钟就全部收拾完了,他连三扇窗玻璃都统统给擦了一遍。 忙完了,霍庭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如果屋里多两个人肯定需要添置不少东西,有些可以从家里带过来,有些却是必须要买的,他心里过了一遍,就去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找这三个月领到的票券。 然后,霍庭看着只剩下孤零零一本存折的抽屉呆了呆。 他平时的票券和日常花用的钱都是放在这抽屉里的,除了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了,现在,全部不翼而飞了。 上次打开抽屉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上个月月初给沈华浓生活费的时候,之后就一直没有看过了,上个月一整个月都是用的别人还他的钱和票,话说回来,这个月还没有给沈华浓生活费,不,那五块钱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钱和票呢? 虽然没数过,但三个月的票是没有动过的,这有定数,他记得拿生活费那天,同事还了他三十块钱,他随手搁在抽屉里了,那些零散的就记不清了,也就是说他至少丢了三十块钱。 不可能有人摸到他屋里来行窃,他还一点也没有发现异常,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他自己拿着用了!用哪里去了呢? 这个月来,他意识空白的几次,除了那天回下湾村看到沈华浓揍李保家,其余时候都是晚上,大晚上的商场饭店都不营业,没地方花钱,偏偏这几次都见过沈华浓,答案呼之欲出。 “呼——”霍庭关上抽屉,靠着柜子长叹了口气,自己居然会连钱和票票都拿去给她了,这不是纠缠是什么,还真是...... “疯了。” 霍庭在柜子边静静的站了会儿,才苦笑了声,去卫生间洗漱剃须去了,收拾整齐之后锁门去进行日常早锻炼,等跑完十公里,新一天的工作也将开始了。 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值夜班的同事还趴在桌子上眯觉,公安局里很安静,霍庭已经再次出现在沈克勤面前。 “时间到了,八点钟之前你还可以交代,等八点一到,开始上班就要处理沈明泽的问题了,你,想好了吗?” 沈克勤的后半夜过得比之前好要糟糕,不过到了天亮的这会儿他反倒是平静了。 他叹了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平静的看向霍庭,声音暗哑:“如果我说,你的父亲并不希望你一直对这件事刨根问底,你还是想知道吗?” 霍庭目光紧了紧,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也做过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沈克勤说,“不过,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想你父亲应该能够理解我,我可以违背约定告诉你,只希望你会说话算话,会放过浓浓和小泽,对吧?” 霍庭有片刻迟疑。 毒眼药水案只是他跟沈华浓特意针对沈克勤做的一个局,目的就是逼沈克勤说出当年的真相。霍庭也无意在这个案子上为难沈克勤,如果沈克勤不是当年的凶手,他很快就能安然无恙。 至于沈明泽,不过是用来钳制沈克勤的筹码,本来就不存在放不放过的问题。 霍庭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要不要“放过”沈华浓? 真的要跟她离婚吗?在进这间房间的前一刻,他还真的想着让沈华浓搬来跟他一起住来着。 “你......改主意了?”沈克勤见他久不回答,沉声问道。 霍庭将那些纷杂念头暂且压住,道:“我没有改主意,我答应你,你说。” 沈克勤吁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了:“其实我跟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有一年我托张文邦买药品原材料的时候见过他,当时他还帮了我一个忙。” 张文邦就是竟市的首富,张公馆的主人,也是霍庭爸爸的雇主。 对于沈克勤会认识爸爸,霍庭并没有觉得太意外,也没有出声打断他。 “我记得那天中午午饭时间,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他约我下午五点钟去大将军路的和利冰店见面,你既然看过档案应该知道地方吧?” 霍庭点点头。 “大将军路就在后华楼街尾临着江,那时候正在修跨江大桥,大将军路封路封了一半,我如果要从大将军路回家就只能走后华楼了。 大将军路那天并不是欢庆活动的范围内,我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开车就过去了,想着朋友见面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怎么也该到七八点钟了,到时候后华楼也不堵了。等我赶到地方,等到五点半,朋友都没有过来。” “不过五点半后庆祝活动开始没多久,民兵和警察突然通知路边的店铺都关门,并不准外人逗留,我只能从店里出来了并准备开车回家,那时候路上的人很多,我的车落在人群最后,直到六点钟人群才少了,那时我开车到女中门口。” “你父亲突然从女中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我那会刚开始加速......确实是撞到他了。” 沈克勤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霍庭的心也跟着提了提,这次沈克勤承认了,他也没有特别激动,有种猜接下来才是重点的直觉。 “我下车去查看的时候,他的胸口插着一根竹签,趴在地上没动,我没敢马上挪动他,问他的伤势,那时候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他先认出我来,却拒绝让我送他上医院,递了个泥人胡的礼盒袋给我,让我马上帮忙处理掉,先别管他......” 霍庭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里面是什么?” 沈克勤刚要说话,门上响起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霍庭抿了抿唇,回头看看那颤动的门。 “老大,嫂子过来了,有事要问你!”江大伟的声音传来。 霍庭看看沈克勤,说:“先等着。” 江大伟语气挺急挺冲,说:“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什么都不说,这次古里古怪的,我不站你这边!” 霍庭眉心突突跳,真想去拍死他,忍了忍才问:“她要问什么?” “我想问你,邓培林有个能当证据的本子是吗?能不能借给我看看?”门外传来沈华浓的声音。 江大伟说:“我给嫂子说的,你也没说不让给她说,别人都不知道。” 霍庭没吭声。 门外传来沈华浓的声音。 “是这样的,人民医院的纪医生在帮忙查验沙眼壹号毒素和副作用的问题,已经验明没有毒素了,就是副作用需要点时间,按照你们的规矩,我现在是不能见爸爸和哥哥的,我想要是能够知道他们制药的过程,应该对查验会有些帮助。” 江大伟说:“我觉得嫂子说的挺有道理的,老大,这也不算啥吧,就是看看而已。” 屋里静悄悄的,沈克勤看着门缝,闭了闭眼睛,想跟一门之隔的女儿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沈华浓又说:“我可以就在公安局看,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看,我就记一下重点步骤,抄一份回去,回头也能给纪医生省点事,早点解决这事儿。” “你去我办公室看吧。”霍庭总算开口了,打发道:“江大伟,你带她去,看着点。” 江大伟嘟哝了句:“知道了。”转头又跟沈华浓说,“嫂子,老大就是这么个人,一板一眼的看着不通人情,其实,他......” 声音远去了,沈华浓回答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继续吧。”霍庭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我爸爸,他交给你的是什么?” 沈克勤淡淡的道:“一个定时炸弹。” 霍庭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呼吸一窒。 “他说那东西的威力很大,只还剩下十多分钟就要爆炸了,要是赶不及处理掉整个庆祝地都会被夷为平地。那会我也很慌,来不及多想什么,你爸爸只匆匆交代了几句。” 沈克勤看看他惊愕的神色,心里也有些唏嘘。 “他说他是好人,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大坏事,这次的内情三言两语实在是说不清楚也没有时间说了,让我别透露这次的事情出去。” “他还没有说完,巷子里有几声枪声传出来,他就催着我赶紧走,我要带他上车,他说他走不掉也不能走,他不想死了还被人调查,让一无所知的家人也跟着受罪受人指点,问我能不能用车祸将这件事抹掉?将他给抹掉别让人查。” “我自己开车掉头往回走,大家都去参加游街庆典了,回去的路上很顺畅,我顺着江边也不知道开了多远,最后一刻将东西扔进了江里就赶紧走了。也许是运气好,炸弹虽然闹出很大的动静,但那时大家都在城里,没有目击者,也没人将爆炸的事情想到我身上。” “等我再回去打听,就听说你父亲已经伤重不治被带回警局了,他们正在核查他的身份,我找了个在警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跟他说我撞死了人,那会已经有严明的法律,正在抓坏典型,我心里一慌就跑了,找他帮忙赶紧揭过去,别再查了......” 那时候的警局还并未完全肃清,龙蛇混杂,想要揭过去并非不可能,霍庭相信了沈克勤的话。 再后面的事情,霍庭就知道了,那时他九岁,虽然还淘气,但也是知事的年纪了。 他记得很清楚,有个小警察跟他说父亲被撞身亡,肇事司机逃了,找不到人,也没人到警局来提供线索,就说等日后有消息了会再告诉他,这个日后一等就是二十年。 ...... 霍庭从审讯室出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沈克勤的话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不过暂且没有从中找到什么破绽,他心里是相信了这个说辞的。 他就知道事情远不是车祸那么简单,车祸也不一定就是父亲真的致死原因......可惜,沈克勤也不清楚车祸后父亲的伤重情况,这件事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了。 他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些年,霍庭为了抓到真凶查阅的一些当年的档案资料,那天后华楼是一起重大破坏活动的第一现场,他的父亲究竟跟那些事有没有关系? 他为什么会在那么敏感的时候出现在那里,还做那么让人生疑的事? 这些疑点差点掀翻了霍庭记忆中对父亲的认知。 沈克勤之前不肯告诉他,应该是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吧,他也应该很清楚一旦曝光这件事产生的后果,诚然沈克勤自己会受到影响,但如今“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唯成分的论调正盛,霍庭自己也会受到致命的波及。 等回到办公室看见沈华浓,霍庭一时还有些回不来神,“你......” 沈华浓捏着铅笔的手一抖,险些没给他吓死,抬头看见霍庭进来了,心还慌着,好在看此时霍庭跟游神一样,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她淡定自若的问道:“问完了吗?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够走?” 霍庭将门合上,又看看沈华浓,见她手上还拿着邓培林的那个记录本,目光在上面定了定,缓了会儿才慢慢恢复清明,问道:“你看完了吗?” 沈华浓说:“差不多了。” 霍庭就站在那没动,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目光锐利:“你真的是想要看看过程,然后让医院帮着鉴定副作用?” 沈华浓的确是撒谎了。 纪为民已经跟她说过了,肖渠成帮着找陆州市制药厂要到了沙眼壹号送检时候的说明书,说明书中是有必要的制药要点的。邓培林和他那个表姐夫田宏昌再无能,可毕竟是到了送检这一步,说明书肯定比这些乱七八糟的笔记要清晰分明的。 再说,如果要是真的要查看,可以让负责研究副作用的纪为民亲自过来借阅,肯定比她这个外行肯定分析记忆起来要轻松多了。 她回避霍庭的注视,只盯着摊开的本子,故意漫不经心的说:“不然你以为呢?你不近人情,还不许我们这些被冤枉的人自救?” “我不信。”霍庭直截了当的道。 沈华浓将本子一合,重重的桌子上一放:“不就是不想让我看吗,不看就不看,还给你!”说着站了起来,哼了声。 霍庭紧盯着她。 沈华浓理直气壮的道:“之前江大伟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做什么他很清楚,也就走了不到五分钟,你就回来了,五分钟我能做什么!?” 霍庭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将沈华浓甩在桌上的本子捡了起来,坐在她先前坐着的椅子上,又看看她,说:“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就没人知道,也别仗着有些小聪明就无所忌惮。” 沈华浓抿抿嘴,没说话。 办公室里响起浅浅的翻页声,室外开始有人走动说话,声音也清晰的传来,沈华浓无心去听,她感觉不太妙,面前的霍庭充满了危险,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已经洞悉了一切,现在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即将开始对她的审判。 她不能走,想要看看他究竟掌握了什么把柄。 果然,霍庭一边翻看手上的本子,一边说道,“邓培林的作为是该罚,但是你的所为并不比他轻,你只针对了邓培林吗?也抹黑了集体的名誉。稍有不慎,损害的就是大众的利益,要是这个药引起恐慌了呢?要是药水很好,大家不敢再用呢?” 第145章跟女人争执的狼狈 沈华浓想说什么自辩,霍庭没给机会,冷厉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继续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后面的事情不受你控制了呢?万一那些通讯员写得过分了呢,这又会影响到多少人?那些无端被牵连的药厂领导们呢,职工们呢,他们该去怪谁?” “他们能都来报复打击你吗?” 他慢吞吞的问完,继续翻看手上的本子。 沈华浓闻言心里有点发虚,她......的确是没有想得十全十美。 她原本有很多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现在哪一条都不足以为自己开解,之前听完江大伟转达的沈克勤的那些话,她也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但也仅仅只是后悔自己忽略了沈克勤和沈明泽会因此而导致的心灰意冷与绝望求死。 现在,听完霍庭说的这些,她才是真的后悔了,除了后悔,还有后怕。 沈华浓的出发点是为了帮爸爸和哥哥,自以为是刮骨疗毒,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霍庭这个大麻烦,是为了日后的清静,可却害得他们信念被打击摧毁,对这个环境心生绝望,不想活了。 她也从未想过要牵连无辜,但也不能否认,霍庭说的这些真的存在可能性,万一发生,她毫无办法去挽救,那就真的罪过大了。 她对这个小说中的世界了解,只能说是自以为是的了解,她很多的行事准则还是用的以前的那一套,根本没有完全融入进来。 沈华浓情绪低落,欲言又止。 霍庭盯着她,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语气,道:“现在知道了?所以做人还是别太过分了,也别太自以为是。”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抓我?”沈华浓咬了咬内唇,问,“你有没有做什么?就看着么?顺着我搭的梯子做你自己的?我不信。” “你肯定做了什么吧?”她很自然无痕的拍了下马屁,“怎么说也是人民公安,我不信你什么都不做,你肯定不会让事情那么发展下去的!” 沈华浓说着说着语气越发肯定了,到最后,故意大大松了口气。 霍庭瞥了她一眼,极轻的哼了一声,没接她的话,继续看自己的。 沈华浓就站在边上看他翻页。 霍庭看着看着突然目光一紧,原本面瘫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沈华浓觉得要是用漫画形象表示,他头顶上肯定都有几大丛的火焰了。 他肯定是翻到那页纸了。 至于么? 沈华浓想着。 不过就是几个片段的文字而已,一点也不庸俗,不懂欣赏也不至于生气吧?婚都结了,孩子都生过了,又不是没开荤的少年,至于嘛! “......口舌生香,陈仓暗渡,桃源迷津……这不是谈判,而是两份情感的化合,立即就会在化学反应中产生出一种崭新的结晶。” “她的手给我导航,我的手宛如一叶扁舟,在黑黝黝的惊涛骇浪中游遍她全部的领海。波谷起伏。温暖的汪洋。” “人类最早的搏斗不是人与人之间、人与兽之间的搏斗,而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搏斗。这种搏斗永无休止;这种搏斗不但要凭气力、凭勇气,并且要凭情感、凭灵魂中的力量、凭先天的艺术直觉……在对立的搏斗中才能达到均衡、达到和平、达到统一、达到完美无缺,而又保持各自的特性,各自的独立……” “......” 沈华浓刚上大学那会儿,有一次选修的艺术鉴赏课跑错了教室,听了一节当代文学发展史,那节课老师讲的是八零年代的代表作家张贤亮,留给她的印象很深刻。 她写在纸上的几段就是张贤亮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节选,课后她特意去看的这部被称为五十年代以来的第一部性意识作品的小说。 这也是沈华浓在上学、练习厨技以及忙着跟渣爸爸和后妈做斗争之余,在她并不丰富的阅读经历中仅能够记得住的一些还算香艳的片段。 “你......”霍庭一时都找不到话来指责她,但他的神情已经足以将意思表达出来了。 沈华浓就知道他疑心她,他一开始就怀疑她会从中作梗不是么,但是她为何要承认? 她的心虚后悔是对爸爸和哥哥,是对有可能会被她连累的人,但其中却并不包括邓培林! 她对自己的造假也很自信,节选的文字本就是男主角的角度来写的,冤枉是邓培林写的又有何不可,这样的文字套在他身上还真是抬举他了! 而且在字迹上,沈华浓觉得也没有破绽,她刚才大半个小时都在观察邓培林的字迹和描绘图案的功力,还特意对照他的字迹默了半页纸。 虽然她最擅长的是厨艺,但厨艺也是一门综合艺术,真正的想要达到一定境界,必须涉类旁杂,雕刻、绘画、书法、美学、鉴赏都得涉猎,沈华浓自幼就是被外公和妈妈当作接班人培养的,他们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种种功底她都不缺,是自幼练就的本事。 模仿大家书法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她以前能够将亲生渣爹k.o掉,会模仿他的笔迹也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何况现在只是模仿一个中学生的字和画风,真心太容易了。 不过有了刚才的后悔后怕,心绪乱了,现在哪怕沈华浓再怎么竭力稳住,眼里的防备和不服气还是被霍庭给捕捉到了。 霍庭晃了晃那一页纸,声音压抑且克制,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坏女人给狠狠收拾一顿,她写的是个啥东西! “你写这个是想让邓培林死吗?” 沈华浓反问道:“什么就是我写的?我写什么了?” “是不是你写的你心里清楚。这个本子我看过,我可以肯定,当时这本子里面并没有写这些,就出现在你手中这么会儿就多了段话,不是你还有谁?” 沈华浓摊摊手:“你非要说这不是邓培林写的,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负责调查,这就是你的事了,再说没准是你看漏了呢,谁知道你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用了多少心思在其中?这本来就只是个幌子,你知道,我也知道。” 霍庭看着她,默了默,突然他从本子中间直接扯下来一页,当着沈华浓的面就是一撕,他还想要再撕得粉碎的时候,沈华浓一下窜了过来,紧紧的按住了他的手,她气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沈华浓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要命的缺点——冲动,这种典型的无脑作死女配必备属性。 她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却偏偏控制不住,以前她也没少因此吃亏,慢慢就学乖了些,很能够绷得住了,而且有更渣的生父和后母在前,实际上能惹恼她的人和事其实已经不算多了。 但,现在霍庭就触碰到她的底线了,她又一次被冲动给支配了,理智荡然无存,愤怒的指责霍庭:“你是包庇邓培林,还是看我不顺眼?又或者纯粹的自己找不到真凶,拿我出气?” “为什么就不能是邓培林自己写的?字迹有什么不同吗?你之前认真的看过了吗?凭什么就说是我写的给毁灭证据?” 霍庭被她推了个触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沈华浓已经抠住他的手了。 她要那张证据,不能让霍庭就这么毁掉了。 霍庭不会再给她看邓培林的笔记本,她想再在上面做点手脚根本不可能,错过这次之后,她一时半会不容易再找到机会。 “你凭什么撕?凭什么毁灭证据,凭什么他邓培林就不能接受惩罚?”她不甘的、愤怒的质问道。 霍庭看着年轻女人近在咫尺的脸,眉心跳动,紧捏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纸,手臂一边往上举躲开她,一边耐着性子说:“邓培林的确是有私心,也是该受些教训,但还不致死,你写到这个程度都构成流氓罪了,是要被枪毙的......” 沈华浓抢不过他更加生气,气呼呼的推搡,“你说他会受到什么教训?你告诉我啊,邓培林的所作所为会受到什么惩罚,是被教育教育,然后丢掉工作,退还工资?还被人闲话几句嘲笑几句,还有呢?这特么的算什么惩罚!” 霍庭正要说话,她突然奋力一推,然后猛扑过来,胳膊支在了他肩膀上。 实在不好跟个女人纠缠厮打,霍庭只能竭力避开,可惜沈华浓是突然发作生抢,他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被困在椅子上了,沈华浓又正在气头上,死抓着他不放,他几乎被堵在椅子这点方寸之间,束手束脚。 他往后仰倒在椅子背上,胳膊伸直向后,尽量保持距离也不想让她得逞,精壮的臂膀已经被沈华浓挠了好几下了。 霍庭正要空出一只手将她拨开,没成想沈华浓突然抬膝挪到他大腿上,膝盖盯着他的大腿根处,她自己无所觉,霍庭却浑身僵硬,尴尬极了,只能放弃了先前将她挪开的打算。 她又往前整个人完全贴了上来,鬓边发丝都扫到他脸上了,霍庭脚上力气一松,椅脚在地面往后磨蹭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他双脚跟着往后挪了挪这才撑住了两个人,稳住了晃动的木椅。 即将跌倒的危机丝毫没能影响沈华浓,她才不怕呢,总归是有霍庭能垫背的。 她一边拉扯他一边激愤的道:“比起我爸爸损伤了手,比起他这辈子都不能在做精细的外科手术,职业生涯玩完,理想和信念全部被毁掉,心灵受到巨大打击,邓培林的这点儿又算什么惩罚? 今天,他都失望绝望的不想活了,他的心灰意冷不是一天就造成的,是一天一天的一步一步的被逼到这个程度的,你说这里面有没有邓培林的事?你敢说邓培林就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吗?!” 想起江大伟转达的沈克勤的那番话,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爸爸来下湾村第一次遭殃就是邓培林害的,那个病人,要我说,那病人既然都快病死了就该让她死了算了,我爸爸好心给她急救,却反而落得这样的下场,被她家人打伤,他有没有后悔救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得了便宜反而倒打一耙,作恶之后能够逍遥自在无人追究?我们被逼到角落里活得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邓培林就是看人要死了,怕别人追究他的责任,才找我爸爸当替死鬼,他凭什么能逍遥法外呢,你还撕掉他的罪证,还有这一次,他算个什么东西,靠骗来的技术名利双收,现在有问题了就推脱出去,安然抽身,你还帮他毁灭证据,你助纣为虐!” 沈华浓越说越气,看着霍庭就像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该死的男人沉眉肃目,铁了心要跟她做对,她忍不住心中的愤懑郁悴握拳砸向他的胸口,恨不能跟他拼命,边捶边低头质问:“霍庭,你的公平正义都是假的吗,你算什么人民卫士,算什么公安!” 霍庭被逼迫至此,眼中闪过狼狈和无奈,现在跟沈华浓说道理,她肯定是不会听的,他只能低声好言相劝:“你先起来再说。” 他自以为是的“好言”,对沈华浓来说跟平时没有任何差别,她完全不予理会,“你把那张纸给我,你不能毁灭证据!” 霍庭头大如斗,看看门缝里闪过的暗影,再低声劝道:“外面走廊里一直都有人走动,你真的愿意自己胡搅蛮缠,捏造罪行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你写的我很清楚,你这样的行为跟邓培林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确是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如果所有人都不遵纪守法,只为一己私利公然破坏法度,秩序只会更加乱套。” “你别这么激动。” 他难得说这么许多话,可惜这些大道理沈华浓听不进去,她无动于衷,依旧仇视着他,口不择言的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帮他销毁证据?还是你就厌恶我们一家到了要包庇邓培林的地步?” “我爸爸和哥哥从没得罪你吧?你刚才问了吧,他是凶手吗?” “没错,我之前是纠缠你了,没让你继续等着陆柏薇,给你添麻烦了,可我现在没打算继续下去了,已经在竭力纠正错误了,甚至在你的事情上,也算主动帮你了是不是,还给你隐瞒了不少事,是不是?” “如果这还不能够弥补你的损失,我道歉,我帮你回到四年前促成你跟陆柏薇,找回你的幸福,这够不够?我书面申明离婚是我的错,绝不影响你和陆柏薇的婚后名誉,这又够不够?你有必要一直嫉恨到毫无原则吗?” 霍庭被她胡搅蛮缠弄得身心疲惫,低斥道:“别胡说八道。” 沈华浓一声冷嗤。 霍庭忍了忍,颇为无奈的道:“我没有包庇他,他肯定会受到处罚,我只是不想看你投机取巧,破坏纪律。” 他从没凑这么近看过沈华浓,她白皙面容上连一个毛细孔都看不见,以前觉得妖里妖气中带着咄咄逼人气势的那双吊梢眼,在近距离之下,像是清晨薄雾飘渺的湖面,时不时泛起波光潋滟,水纹流漾,与之对视过后,莫名产生了一种沉溺下去的危机窒息感。 他猛地偏开头,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负责邓培林案子的不是只有我一个,这个笔记本不知道经手过多少人,你能保证别人都没有看过?一旦被人发现你的所为,你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流氓罪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你还写了一页纸的......你真是......做错了。” 这些话总算叫沈华浓恢复了些许理智,她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好歹没有像刚才那么坚持要闹到底了,趁着她停手,霍庭突然将攥得皱巴巴的纸直接撕巴了几下,沈华浓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再次将那碎纸一团用力一攥往门上砸过去,喝道:“滚!” 轻飘飘的一张纸本来没有什么分量,被攥成团分量也不会因此而增加,但砸出来的人力道之大,竟然让门外耳朵贴在门板上的人都察觉到了一阵轻微颤动。 两个壁虎人抬起脑袋,对视一眼,都在笑,只是一个憋得浑身抽搐,另一个不停揉着肚子的区别罢了。 江大伟咳了咳,费劲憋了会儿说:“老大,我们本来打算冲进去救你来着,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自己好好保重,我们就先滚了。” “嫂子,你也别太那个啥......太粗暴了,老大肯定是能够解释的,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真的。” 沈华浓:“......” 她这才察觉到外面有人,也不知道他们都听去了多少?她的形象哦,哎哟喂! 好形象建立起来不容易,要毁掉只在须臾间。 沈华浓心里憋火,低头看看掌下膝下的霍庭,在看看他无辜的神情,又有点尴尬,默默的从他身上下来。 她一落地,霍庭就扶着椅子背赶紧的往后挪了一大步,岔开腿暗暗吁了一口气,感觉比二十公里拉练都要累。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队长,你能不能把那个‘们’字去掉?你不能代表我,我不让你代表我......” 第146章无敌的她 霍庭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脚步声惊得门外两个赶紧散了:“啊,霍局,我们都走了!真的走了。” “赶紧的,嗯!” 霍庭也只是吓唬一下人,见那俩货走了,他也就站在了原地,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 屋里沉默了片刻,沈华浓先打破了局面。 她把邓培林按过手印的那张纸拿出来,隔着几步远给霍庭展示,生怕他又给撕了,赶紧道:“这种垃圾人,你居然还包庇他!你看看,你看看,他当时怎么说的,现在又怎么说的,怎么好处都归他,有点问题就赶紧往外推,不是人!” 霍庭的视力还是很不错的,看完之后,如墨的眸子紧盯着沈华浓还带余怒的脸。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她了,早就做下了套等着邓培林上钩。 一次举报,让邓培林吓破胆,他为求摆脱害命的罪名,只能承认自己被坏分子蒙蔽、被他们抛出来的利益所诱惑,立场不坚定的罪名总归是跑不掉的。 现在这张纸,还充分暴露邓培林虚伪狡猾没担当的渣人品,道德品质上的污点在生活中显然更加严重,这种人谁还敢往跟前凑真心跟他交好? 虽然说一切算是邓培林自找的,但这一环一环将人拽进深坑,沈华浓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更别说她居然还写下那一段“耍流氓片段”,足以弄死邓培林了。 她的戾气很重。 至于沈家父子,只要药水确定没问题,他们又没有因此获得一丁点的利益,能算得上利益的那三十块钱已经被沈华浓还清了,人证物证都有。不图名不图利,还费劲心机让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帮忙造福大家,那图什么呢? 哪怕沈明泽交代了,其实是在邓培林瞒着他们窃取他们的成果,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沙眼壹号问世销售,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一场无懈可击的翻身仗。 霍庭暗暗深呼吸。 沈华浓却还在不忿:“就算是有人怀疑,我不承认他本子上的是我写的,你能拿我怎么样,邓培林不承认你们不也不能拿他如何?” 这就有些耍无赖了。 换做以前,霍庭是不会接她的话的,可现在沈华浓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新认识,她不仅心眼多坏主意一出接一出,以前霍庭觉得她死要面子端着,没想到她还能豁得出去撒泼,这正经的不跟女人动手的霍庭而言,简直就无敌了。 不想再跟她继续歪缠下去,霍庭再次保证道:“邓培林会受到教训的。”警告的看向沈华浓,又说:“无视法纪自作聪明的人都会受到教训,迟早的。” 沈华浓撇撇嘴说:“这么说你是要抓我咯?直说不就行了,暗示明示说这么多有意思吗?只要你有证据,随便你。”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邓培林本子上的都被你撕了,沙眼壹号的那些事都是你自己猜的吧?我才不信......” 霍庭给她一个莫测的眼神,“你说呢?” 沈华浓还真看不出来,“就算你知道彭振华的弟弟也没有什么用。” 举报信? 开玩笑,那字迹她是不会认的。 至于其他地方,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破绽。 霍庭目光动了动,还没扽他回答,她又不确定的问:“你真的会凭个猜测就抓我吗?” 她谨慎措词道:“邓培林本子上的那页纸你给撕了,真要抓我应该不差这件流氓罪?毕竟,我还是对你有所帮助的,对吧?早上咱们已经谈好了,是吧?” 霍庭看看她,心里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女人还真是......该说她能屈能伸还是会见风使舵,翻脸比翻书都快? 真想不到沈克勤那样的人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他故作深沉,不肯给个答案,沈华浓耐心耗尽,正想着互相伤害的筹码她也不缺啊,要不要给他透个底敲打敲打? 霍庭看她变了脸,也觉得差不多了,适时的开口了,说:“你别再有下次。” “嗯。”沈华浓保证道。 她又不是有毛病会自己找事,当然如果有人非得找她麻烦,她肯定会吸取今天的教训,更加小心谨慎行事的。 “你接下来也别再掺和这件事。”霍庭又嘱咐了句。 沈华浓虽然还有后续打算,但这会还是答应下来了。 虽然霍庭揭过这件事却并不能让她放心,这个霍庭答应了,她更加防备的是那个精分的锁子,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她又追问道:“除了彭振华的弟弟,你还有什么发现?” 这个霍庭就坚决不肯再告诉她了。 不过沈华浓觉得可以从他的态度上猜出来,他多半没有实锤,不然肯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既然没有证据,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说算了,那我爸爸呢?他的嫌疑解除了吗?你觉得他是凶手吗?这个是赌约,你不能不说。” 其实,霍庭在主观上已经相信了沈克勤的话,并且客观上也找不到漏洞,提及这个他心里烦归烦,压抑归压抑,但是并没有再怀疑沈克勤,也没有责怪他撞到人。 霍庭的回答有所保留:“暂时解除嫌疑。” “那你们审清楚了我来接人。” 见霍庭没有反驳,沈华浓也是彻底放心了,这件事总算是快要告以段落了,比现在要美好的前途在跟她招手。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按照约定,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既然没证据,他精分她也不用怕,威胁什么的都是不作数的。 几次接触,他虽然有些邪乎,但是并没有表露出很明显的暴力倾向和太大的威胁性,沈华浓心里还是抱有侥幸想法的,因此也并不是特别的紧张。 在沈华浓看来,威胁这种事一旦开了头,那就是个无底洞,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一直被他纠缠吧,总要过自己的日子,第一次就该干脆利落的拒绝他。 他能彻底康复,大家相安无事那当然是最好了,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她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赶紧离婚。 当然,慎重起见,她也不得不防备着在万一,所以自己能举手之劳就能助于他治病的,她还是会帮一帮。 于是,她又跟霍庭说:“霍庭你放心,我早上说了会帮你的,就肯定会继续帮,咱俩离婚后,也一样不会食言。” 至于早上还说可能会住在一起的那件事,因为自觉没有威胁了,这会儿她就直接给抛在脑后了,提也未提,自然是不当作数的。 因为心里松快了,沈华浓就想着,还是友善的结束这段孽缘,没求他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但求别给自己添堵就成,面子上总要装一装的。 她的语气都比之前要柔和诚恳了许多:“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问,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我再想起什么也会跟你说,我会尽力的。” 沈华浓心里都想好了,原小说里原主跟霍庭相处淡淡,少有接触,霍庭跟陆柏薇的发展比现在顺畅,虽然有点波折有停顿,但整体趋势还是朝前发展的,那时候霍庭就一直都很健康,没发生过精分的事。 而现在,别的就不说了,就单单霍庭上次当面抱她的那一波骚操作,就自断了他的感情线。 说起来也是因她而起,沈华浓就想啊,她就给霍庭和陆柏薇推动一把好了,也算是感谢一下他帮着给沙眼壹号事件善后了,说不定他跟他的官配感情线一恢复,很快他就能被陆柏薇给治愈了。 她所谓的尽力帮助,也就是帮他和陆柏薇制造个机会这件事了。 霍庭自然不可能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此时他看着沈华浓那如释重负的笑容,还真觉得有点儿刺眼呢。 他一项只把沈华浓当个需要月耗五块钱维护的摆设,现在事实告诉他,他在沈华浓眼中也不过是一件用完就可以丢掉的物件。 摆设对物件,大家其实是半斤八两,应该要服气的,可霍庭就是觉得有口闷气卡在胸口上不去发泄不出来,憋得慌。 “昭昭的抚养问题之后还能慢慢再谈,先把离婚的事办了吧,话说,现在离婚是上哪儿办手续来着?你哪天有空我们去处理一下吧?” 霍庭说:“行吧。” 到了这份上必须得提醒她了,她将离婚程序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当初沈华浓跟他说赌约的时候,霍庭就知道了,沈华浓对离婚好像有什么误会。 在乡下结婚大多就是办个仪式,通知一下亲戚朋友就算是夫妻了,办证的虽然也有,但是并不普及,有很多夫妻就这么没有证过了一辈子,也没人不当他们是夫妻。 霍庭和沈华浓就属于无证夫妻,而且他们也不曾办过婚礼,但是那事吧闹得沸沸扬扬的,村里公社里大家伙都知道了,在霍庭看来也算是事实婚姻了。 说实话,霍庭没有对这段婚姻上心,也压根就没有想过去办个证,但一开始还真没想过会跟沈华浓离婚,沈华浓大着肚子进门,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想着只要沈华浓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涉及到离婚了,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沈华浓从他家搬走其实就成了。 至于她要不要往工作单位打报告阐述事实随她高兴,其他的手续就是霍庭的事了,他有昭昭,有正式的工作单位,出于影响也得找队里和局里两头打个报告说明一下情况,可沈华浓貌似并不知道他们俩没有结婚证,霍庭觉得不然她早跑了,根本不会跟他打什么赌。 赌约也是沈华浓自己提的,她自己搞不清楚结婚证的事,也怪不得他啊。 以前霍庭能理直气壮跟她挑明,现在怕沈华浓气得扑上来跟他闹,他还斟酌了一下措词,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回家再提这事吧,这要是在这里给闹开了也太难看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还有什么事?” 沈华浓还真有事:“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问。” 沈华浓就看看地上那团废纸,说:“邓培林那个本子上之前有几段话,你是看完了是吧?你说那是要害死他?意思是死刑吗?” 霍庭探究的看着她,带着警告的道:“你别又打什么坏主意!” 沈华浓干笑了声,道:“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啊,这个度你是怎么判断的?到什么程度是坐个几年牢参加劳改,什么程度就是只教育教育?公安同志,你能给我说说吗?” 霍庭失语。 沈华浓并不想放过他:“群众向你请教问题,免得再犯错,你应该是有这个义务给普及一下的吧?” 霍庭:“......” 这么说其实是没语病的,但沈华浓的请教分明带着森森恶意调侃,霍庭这都察觉不到才怪。 这女人就是有本事将人逼得无言以对。 他不答,沈华浓就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背后,微弯着腰身体前倾,偏着脑袋从下往上去看他神色,“这是不能说啊,还是你刚才就是诈我的?” 霍庭下颚紧绷,垂着眼帘就看她笑着,跟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坏女人坏事得逞后的表情一样,就差笑出哈哈哈了。 霍庭眼皮颤了颤,视线下移注意到她鼓鼓翘翘的胸脯,赶紧挪开了视线,这才发现刚才好像呼吸都屏住了几息。 沈华浓又问道:“这种小说多吗,你应该看过很多吧?不然也不能一眼就说出那几段是要害死人。收缴来的那些流氓小说都被烧了?烧之前你们要确定罪行严重程度,应该会看吧?有没有......” “那种拉拉小手揪揪辫子是什么罪?亲亲嘴隔着衣服搂搂抱抱摸一摸是什么程度?要是脱光衣服看到胸看到屁股了,那是不是得枪毙啊?” “霍公安,你这是个什么表情?生气?群众跟你请教你都要生气啊?啧啧......” 霍庭知道沈华浓就是故意的,她用这样极其不合时宜的语言来嘲讽他,戏耍他,但对此他也谈不上生气,说被冒犯戏弄好像也不至于,用不高兴来形容他的心情好像也不合适,与高兴和不高兴无关,用无奈好像也不贴切。 他贫瘠的词汇很难描述此时是种什么滋味,大概是介于不高兴与无奈之间吧。 除此,还有一种很想质问她脑子里究竟想的啥,以及好好教育她一翻让她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有些人你不能随便闹的诡异冲动。 嗯,心情复杂。 他不想做无意义的深究,尽量保持麻木脸不崩:“......你还有别的事吗?以后不该写的别写,不能说的别乱说!念在是初犯......但没有下次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有人找霍庭谈工作的事。 霍庭感觉心情陡然轻松了,处理工作可比应付沈华浓要轻松多了,再麻烦的事情都比不上她麻烦。 沈华浓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先出来了。 她出了公安局,先去问了纪为民那边的进展,纪为民还给她转达了一下跟药厂那边沟通的情况。 都这时候了,陆州市制药厂那边已经知道制药的是另有其人了,总归药是他们厂子里出去的,他们就义务来解释清楚提供各种报告,也有责任对举报人和病人进行安抚,整体上应急措施还是进展得很是顺利,甚至他们还得为真正的制药人沈家父子说好话。 而主要得归功于陆州市最大的报社,陆州晚报。 这家报社在毒眼药水的相关报道还没出来的时候,就于事发当天傍晚就用最大篇幅最醒目的标题,刊登了沙眼壹号在兄弟国家广受好评的报道。 报道中不仅出示了黑人兄弟举着沙眼壹号拍的照片,还出示了此药的种种质检合格证明,还有一些国内康复患者的现身说法,除此之外,还有国内的某知名专家对沙眼壹号从药理上进行了有理有据的分析,并予以公开的肯定和支持。 “小沈同志,这个报道出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今天早上竟市这边的报纸也转载了,你看看。” “姜略师兄在业界很有权威的,他都公开肯定了,肯定没问题,之前我就说了如果沙眼壹号是沈院长和沈师兄弄出来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觉得那个举报多半就是个乌龙,不会是药水本身的问题,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沈华浓一边翻看报纸一边跟纪为民说话,“是啊,这报道真是及时,真没想到沙眼壹号还被送出国门了。” 她是确实不知道这一茬,原小说里这也就是一条微不起眼的支线,沙眼壹号甚至都不曾在文中出现过,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纪为民解释说:“沙眼壹号能够选中也不意外,这一年的口碑本来就特别好,而非洲国家沙眼的病发率特别高,比我们国家还要严重得多,我们有好药送给兄弟国家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这类的报道也挺多的。” 说着,他突然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的道:“我还跟在新华社工作的朋友说过,让他再有这类的采访,提前给我个消息,我也想去听听采访,能够跟分析药理的专家学习学习,哪怕只是短暂的交流,那收获也是很大的。 这次居然半点消息也没有给我,那可是姜略师兄啊,以前还在京大的时候他还给我们代过课,这几年也很少去了,真是......” 第147章完美善后 纪为民抱怨完从随身的小本本里翻了翻,当着沈华浓的面,就打电话了。 电话接通之后对着话筒就是一阵抱怨,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才道了一句:“好吧,下次你可别忘记了!” 挂了电话,才想起来沈华浓还在边上坐着呢,也不用沈华浓问,就主动的解释道:“他说通讯消息一周前就从黑人兄弟那传回来了,专题报道他们都写了,只差专家的研究报告了,他们本来联系的是另一位专家,因为人家生病一直没有接受采访, 没想到姜略师兄会对沙眼壹号感兴趣,自己已经研究过了,他这次正好过来鄂省出差,陆州晚报那边的同事得到消息就采访他去了,率先写完稿了,然后找新华社要的通讯稿和照片,一起署名发了出来。” “沈院长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这次事情结束了,他应该就能去药研所去了,我们的工作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纪为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至于其他的一些波折细节,比如药厂对邓培林和田宏昌的态度这些,他压根就没关注过,自然也就无从转达了。 沈华浓也没好继续追问,只又问了问在报纸上发私人申明的事,这个纪为民倒是知道一些,说:“那要看是什么内容了,现在可不好发。” 沈华浓说:“发道歉信之类的吧。” “那得看情况,要是有一定影响的事情可以发,私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恐怕就不行了。” 沈华浓心里有数了,再次向纪为民道谢。 纪为民道:“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要谢就谢姜略师兄和陆州晚报吧。” 沈华浓记下姜略这个名字了,不过,她还是觉得不会那么巧,也不知道霍庭在其中帮了多少? “对了,药研所那边又催了,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沈院长应该很快就要过去了。你放心,他是特招人员,医术水平本身又厉害,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家都等着他呢,不能再耽误了。” 沈华浓点点头说知道,又问纪为民,“纪医生,你这次回了药研所,还会再回来竟市吗?” 纪为民挠了挠头说暂时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得看对黄花蒿的研究情况和疟疾的控制情况。 想想又跟沈华浓说,他就是做针对寄生虫研究的,接下来也说不好,可能会再到重灾区采集一手资料,也许还会来竟市,竟市不光是疟疾高发区,疟原虫还有变异的例子,而且也是血吸虫高发区,这几年比以前好多了,但也并未彻底消灭这种寄生虫。 说到最后他看看沈华浓,迟疑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钢笔,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个电话,交给沈华浓。 “到时候你要有事找沈院长和沈师兄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帮你转达。” 上次郑军舵去找沈克勤的时候,纪为民也在场,他是知道沈华浓是有意跟着沈克勤父子一起的,可不是专业人员特招人员,家属也是不能进入药研中心的,住在家属区倒是没问题。 只不过他们做研究经常是在结果出来之前都是封闭的,几个月不出来见不得家人也是正常的,外人想进去很难,里面的人要是有正当理由倒是可以请假出来。 他也没好意思问沈华浓究竟离婚不离婚,还去不去,总归不管去不去,这个电话都是能用得上的。 沈华浓欣然收下,纪为民说的对,不管去不去,都是用得上的。 “那小沈同志,再见。” “再见。” 没有别的事,沈华浓就从化验科出来了,去医院外不远的邮局往陆州市制药厂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通,她找了个借口问起弄出沙眼壹号的邓先进和技术负责田宏昌,对方就是一通乱喷。 说这位同志,你可别提这两个败类了,国家给他们创造了良好的学习环境他们不好好学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才不是他们弄出的沙眼壹号呢,这就是两个盗贼两个草包,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已经被我们厂给开除了! 要找人你去公安局找去吧!想要看沙眼壹号的消息,你自己看陆州晚报,不,不用陆州晚报,过几天很多报纸都会有消息的。 对方一气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沈华浓被吼得耳膜都疼,付了钱就得到这么一通摧残她也挺爽的。 之后她就拟了一封针对沙眼壹号的道歉申明,打算给陆州晚报那边发电报过去让人家务必尽快发出来。 发电报一个字三分五厘,这道歉申明她删删改改还是有五十多个字,再加上报刊版面费也得不少了,正准备递给发报员的时候,沈华浓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收了回来。 霍庭帮着善后了,他说让她别再做什么,那她这次姑且就听他的,免得画蛇添足反而暴露了。 ...... 医院职工宿舍里。 张利君和李素梅今天是早班,沈华浓早上打饭的时候还见着她们俩了,知道吴阳今天是中班在宿舍待一上午,可以帮着照看着点昭昭,就没带小丫头去忙自己的了。 这会儿回来,刘霞夜班已经回来了,正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睡觉,许是昨晚上累着了,呼吸有些重,满宿舍就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吴阳和昭昭已经吃过早饭了,这会她正在给小姑娘折腾扎小辫,还找了个红苹果的发卡给别在头上了,这一大一小正对着一面小圆镜悄咪咪的臭美呢。 见沈华浓回来,吴阳这才轻手轻脚拿了盆装了几件脏衣服出去洗,沈华浓将床铺收拾了一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装好,就牵着昭昭出来了,这会也得去准备中午饭了。 临走去了趟卫生间,卫生间就在水房的里间,吴阳见是她,还有怨气未消:“昨晚就想着你说的那个故事了,半晚上都没有睡着。”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还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确很明显。 沈华浓也是哭笑不得,让昭昭自己去厕所,又说:“就是个故事而已,你入戏太深了,听听就算了。” 吴阳打了个呵欠,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说:“这个故事是真的有原型的,不仅仅只是故事,应该是原作者的经历,真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你又没看见小说前面,那还有原作者的话,他说谨以此小说献给他等待的融融,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看见,知道他一直在找她。大家手抄的时候都把那段话抄下来了,帮他找人。” “这还是我对门的邻居的表姐在北大荒当知青,去年过年的时候带回来的,说在他们那边传得挺广的,几乎每个人都手抄了一份,多半就是在北大荒那边的一个知青写的,可惜她当知青三四年了也就回来了一回,不知道今年还回不回来。” “真要是像你说的那么惨,那也太惨了......对了,我昨天尽顾着难受去了,都没有问你,你从哪看到的那么个糟心结局?” 沈华浓一边帮昭昭整理衣裳,一边说:“我不记得了,得有三年了吧。”见吴阳还是一脸闷闷不乐,沈华浓拍了拍吴阳的肩膀说:“我骗你的,我跟你看的肯定不是同一个故事,就是开头有点像,主角的名字不一样,真的。” 吴阳定定的看看她,依旧低落的道:“那就算不是华承志和融融,也还是有人这么惨。” 沈华浓也是服气这个文艺女青年了,为了个故事哭唧唧苦哈哈至于么,她正给昭昭洗了洗手,昭昭突然仰头说,“我妈妈就叫浓浓。” 沈华浓倒是听明白了,竟市的方言中浓、融的发音很像,小丫头这是听到吴阳说融融给弄混淆了。 吴阳“哦”了声,看看沈华浓,呆愣愣的说:“嗯。也是,挺像。” 沈华浓给昭昭擦干手,笑道:“嗯,昭昭的妈妈叫浓浓,记得很清楚。” 昭昭小得意的笑了,又说:“我爸爸叫霍庭。” 沈华浓摸摸自家小姑娘的下巴,说:“对。”又纠正小姑娘,“故事里叫融融,不是浓浓,昭昭跟妈妈念rong。” 昭昭学了两遍,还是分得不太清楚,沈华浓也不急着教,又给吴阳建议说:“那你可以看个美好的故事再缓缓。” 吴阳白了她一眼说,“没了。我从哪再去弄小说故事看,不然你给我讲个好的?你给我造成创伤了,你得负责。” 有了昨天秘密的分享,她的话都多起来了。 沈华浓笑说:“没问题啊,那就是这样的......融融还是受不了苦嫁了小队长。” 刚开了个头,吴阳就忍不住瞪她了,昭昭也仰头看着她。 沈华浓无奈道:“你也说了故事源于生活,那生活它也不是都是美好啊,还有苟且吧。” “后来呢?” “后来那小队长虽然人也还不错,但心里一直有道白月光,融融也一直想着承志,所以他们俩还是离了婚,很友好的那种离婚。后来融融成熟了成长了,也能吃苦耐劳了,又跟家人重归于好,全家一起努力,终于迎来了春天,有一天她看到了华承志的小说,终于跟他联系上了,就按照你说的,华承志也接受了她。” 吴阳还是有些不满意,“比之前的要好点,但是总觉得你讲得太敷衍了,听完还是不舒服。” 昭昭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句,就跟着摇头说:“不好。” 吴阳闻言说:“昭昭,你看看你妈妈,讲的什么啊。”存心逗昭昭,又问她:“昭昭你说哪里不好啊?” 昭昭很认真的说:“离婚不好,不准离婚。” 吴阳:...... 沈华浓失笑,想起这本小说中,没有陆柏薇重生,昭昭的上一世在父母长期冷着的不健全家庭里就很叛逆,她又笑不出来了。 现在看着昭昭还好,但总归这样的冷漠婚姻对她的性格塑造是个隐患,可将她让给陆柏薇抚养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妈,她又不甘心,真是有点难办。 压下愁绪,沈华浓给吴阳建议说:“吴阳,我听说你还往报社投过文章,都见报了,刘霞她们都说你写的好,你不如自己写一个啊,写完给我们看。” 吴洋嘟哝说:“哪有这么容易啊。行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自己缓缓。” “行,你等会早点过来吃饭,今天中午食堂有莲子羹给你留一碗败败火吧,算给你赔罪了。” ~ 沈克勤和沈明泽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他们在公安局待的时间其实也就一天一夜,人却显得特别憔悴。 那种绝望带来的精神压力,常人难以想象。 沈华浓就是属于这种“常人”,哪怕她看过小说,明白时代背景的设定,还有原主的记忆,可她还是很难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处于低谷,就只看到黑暗,甚至绝望求死。 虽然这跟她的人生观不同,但她也是知道了这这样的打击是沈克勤和沈明泽的无法承受之重,每个人都有软肋,戳中想死,这样一想就好理解多了。 正因为理解了一点,她才心虚愧疚,本来是可以用舒缓一点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偏偏她自以为是的找了这样激烈迅速的方式,才将人逼迫至此。 她既不想他们黑化,但也不想他们厌世啊,话说回来,这次遭受了巨大的心理打击,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要是真的往黑化路上奔过去了,她才真的是后悔死了。 看见沈克勤和沈明泽出来,她牵着昭昭赶紧上前,“爸爸,哥哥!” 沈克勤整个人还是飘的,有种踏不到地面不踏实的感觉。 沈明泽也没有比他好多少,哪怕霍庭已经给他们说了沙眼壹号的专题报道,说了没事了,他们可以走了,他面上也不见峰回路转的惊喜,只是一片郁色。 听见沈华浓的声音,他俩才恍恍惚惚看过来。 昭昭什么都不知道,很是高兴的跟着喊着:“外公,舅舅!”看到他们身后的霍庭了,笑得更加灿烂了,“爸爸!” “爸爸,你今天跟我和妈妈回家吗?” 霍庭点点头,说:“昭昭过来,爸爸背你。” 他看向沈华浓,沈华浓也正好看他。 她脸上有不及敛去的愧色和悔意,霍庭便想,总算还有她在乎的人,还能够尊重生命,也不是不可救药。 目光一触,两人很快又不约而同的挪开了视线。 昭昭兴奋的说:“好!” 沈华浓可不知道霍庭将她给定义为黑化得还有救,她松开昭昭:“去吧。” 霍庭刚蹲下来,昭昭就一骨碌攀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开心极了:“爸爸!” 霍庭背上女儿就迈开大步朝前走了,昭昭扭着身子跟沈华浓他们招手:“妈妈,外公,舅舅,你们快来呀!” 沈华浓也冲她摇摇手:“别掉下来了。” 昭昭嘻嘻笑,扭过头跟霍庭说悄悄话去了。 “爸爸,哥哥,我们也回去吧,都过去了。” 沈明泽闷声应了一声。 沈克勤扯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道:“走吧。” 沈华浓本来想说点儿什么,这就有些张不开嘴了,另两人也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三人一路无言,出了城区,除了还能够看见已经远远将他们甩在后面的霍庭和昭昭的影子,路上空荡荡的。 沈华浓酝酿到现在,才觉得差不多了,主动打破了这个局面:“爸爸,我有话跟你说。” 沈克勤怏怏的看看她,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都听江公安说了,爸爸,”沈华浓说,“你说那样的话,我真的特别伤心,特别生气,现在都气不打一处来。” 沈明泽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狐疑的看过来。 沈华浓一股脑的抱怨:“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说认罪该死之类的话,明明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凭什么要认罪要该死?你做错了什么就要被消灭,就要其心可诛? 你自己是真的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吗?该死吗?为什么还要捎带上哥哥,打算就带着哥哥然后你们俩一起丢下我不管了,是吗?” 沈克勤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有些讪讪的,干巴巴的道:“我不是不管你啊浓浓。” 沈明泽倒是懂了,神情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沈华浓不能理解的,他完全可以理解。 他喊了声爸,并没有说什么,只无声的支持,但跟沈克勤的萧寂不同,他年轻苍白的面容上满是阴郁激愤。 沈华浓一看就觉得他比爸爸的问题要严重。 爸爸是厌世,哥哥却是心里不服气愤怒,这可是个有黑化前科的人,虽然小说里爸爸和哥哥他俩都是黑化的,但沈华浓还是觉得肯定是哥哥愤世,爸爸是为了护着他不得不跟着他一起的。 不管怎么样吧,现在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沈明泽,在沈华浓看来就是个极有可能走到原轨迹的危险分子,她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之前做那么多都白费了。 还是先解决简单的那个。 她继续朝沈克勤发脾气,“爸爸,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就是不想活了,遇到事就扛不住不想活了,你这是懦夫行为。” “爸爸,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你就像是你以前给我们看的小说中契诃夫笔下的那只臭虫,壳着地仰面朝天的臭虫,觉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挥动四肢也翻不了身,只能等死,所以最后自己活活把自己吓死了!” 第148章炮灰的觉悟 沈明泽忍不住道:“沈华浓,你什么都不懂,胡说什么!都到那时候了,我们还能做什么,能怎么办,爸爸是臭虫,你就是个小臭虫!” “我才跟你们才不一样,我是不懂你们这些读书读傻了的人,不懂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沈华浓斥道,“至少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求死。我就知道越是到绝望的这种时候,更应该要好好想办法活着,正因为已经到了最低谷了,以后不管再怎么走,只要迈出的一步,都是在走上坡路,都会比现在要好,那为什么不争取呢?” 她看着沈克勤,有愤怒有委屈:“爸爸,明明江公安都说了给你机会,他说想要帮你,你为什么还是那样,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沈明泽倒是没有想到江大伟居然会说帮他们,明明他审问自己的时候,一直就是恨不得搞死他啊,区别对待! 他郁闷的不说话。 沈克勤看看嘴巴跟刀子一样的女儿,心里很是感慨,以前是他给女儿讲道理讲故事,现在反过来了,轮到女儿来教育他了。浓浓已经长大了,而他也老了,老了老了,反倒还不如小女儿看得明白,被教育了。 是啊,她说得有道理,已经在谷底了,还怕什么呢,总归不会更差了,要么原地要么向上。 他有些眼热,脑子里想起女儿描述的那个臭虫的形象,又莫名有些想笑。 沈华浓继续说:“爸爸,你觉得将我送到药研所就是对我好吗?我根本就不会制药,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晚会露馅,你根本不是为我着想。” “浓浓,当时我......”沈克勤试图解释。 沈华浓不给他机会,揉着眼睛说:“爸爸,你下次再想死的时候,干脆带我也一起算了,虽然我不想死,我不想像臭虫一样认命,我还想自己划动四肢争取一下,万一能翻身脱身了呢。” “我还年轻,我想要的都没有得到过,活到现在一点意义和价值都没有,但是,爸爸,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万一成功了呢,现在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如果非要死,在凌迟和砍头选一个的话,那还是干脆利落的砍头死了算了。” 沈华浓的情绪很激动,哪怕先前酝酿过了,早都想好了,要跟沈克勤讲道理灌鸡汤,再威胁恐吓兼苦肉计撒娇,可说出来的时候就无法全然理性的控制好,这一大通话说下来,喉咙里渐渐像塞了个铅块,哽得难受,心里酸涩之余还有一股暖意涌上来。 沈克勤的确有软弱的地方,但沈华浓觉得至少作为父亲,他已经做到了他的极致了。 面对伤害过他、跟他划清界限的女儿,他竭尽所能的准备嫁妆;怕连累她,他远远的看着操心,也决不靠近一步,但只要喊一声爸爸,他不假思索就原谅。 她生病,他毫不犹豫的给出全部积蓄;她要离婚,什么都不说,他就第一个支持;霍庭拿她的婚姻当威胁,他放弃翻身的机会也要留下来; 天雨路滑,他累了一天还去接她;不想让她浸冷水,他能背着已经成年的女儿淌水;霍庭拿她的前程当诱饵,他就什么秘密都能说出来。 以前沈华浓有个亲生的渣爸爸,他很富有,但他给她的除了恶心和痛恨,再无其他。 看看沈克勤,沈华浓就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是对她的恩赐和补偿,要不是因为还有沈克勤,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就是换了个生活条件艰苦的地方过日子,就没有任何值得期待和欣喜的了。 沈克勤叹了口气,说:“对,浓浓说得对,爸爸就是臭虫,爸爸一时想岔了没有争取,好在,还是在吓死前就等到了柳暗花明了,我们以后随便走都是在走上坡路,你说得对,爸爸听你的。” “好了别生气了,我早都后悔了,不会再这样了,真的,至少要等到浓浓过好了,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幸福了,在这之前,爸爸都不闭上眼睛。” 沈华浓闷闷的问:“真的吗?” “是真的,我保证。” “那你以后别再说那黄花蒿是我的,要我自己去药研所之类的话,我去那边帮着做饭还行,让我制药还是饶了我吧。” “......好。” 又往前走了段路,沈华浓整理了思绪,才点名沈明泽,“那哥哥呢?” 沈明泽说:“怎么,沈华浓,你骂完爸爸,你还想骂我啊?我跟你说,我才不会那么傻,我现在是想清楚了,如果说早晚要这么屈死了,那我肯定先抓几个垃圾人垫背!” 他哼了声,又重重的甩了一脚泥,道:“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们整天都这样活着跟那些牛马有什么区别!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真不如......低谷,低谷,什么时候走到头!特么的!” 沈华浓觉得沈明泽就像是个已经膨胀到了极点的气球,轻轻一碰,或者即便不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放着就会自己爆炸,很是危险。 当然,要是换做她站在沈明泽的立场,她也会走向打击报复之路,但她不会激进的走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或者干脆抓个垫背同归于尽的路,何必呢,只整死别人不好吗? 沈克勤还在苍白的安慰说:“小泽,总会好起来的,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明泽显然喝不进去这碗鸡汤,面上满是不以为然:“爸爸,你说的我都知道,总会总会,谁知道呢!” 沈华浓直接冷嘲道:“我就知道,你现在不仅仅是厌世,你还愤世嫉俗,恨不得跟人同归于尽,你个大傻叉!” 沈明泽气得一时语塞。 沈华浓推他一把,沈明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容易站住了,道:“沈华浓,你够了啊!” 沈华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那你觉得什么是有意义,死之前抓几个垃圾当垫背,这就是你觉得死的有意义?你是什么人,就跟垃圾人一起死?他们还值得你搭上命了?” “你连个臭虫都不如,臭虫都不愿意死在垃圾堆里呢。” “最好的报复就是自己过得好,看别人过得惨,同归于尽算什么本事?” 沈明泽烦闷的挥了挥胳膊,想要将她给挥开,沈华浓偏不放,紧抓着他手臂不说,还踮起脚来拨他脑袋:“你倒是看着我说啊!我是不是说对了?” 沈明泽被她指着鼻子骂,又被动手动脚弄得气极了,要不是这是他亲妹妹,他早把人给撂倒在地再踩两脚了:“我可是你哥哥,你再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沈华浓一点也不怕他,他要是敢动手,她就跟爸爸联手把他狂揍一顿。 明明就不是个有心眼的人,学人家黑化什么啊!简单粗暴不带心眼的黑化那都不能叫黑化,只能叫炮灰化,一首凉凉的《炮灰化会化为灰》先送给他。 想想来气,沈华浓又掐了掐沈明泽的胳膊,正色说:“哥哥,我说的是真的,你别这样,你抱怨抱怨发泄之后就行了,别一直放在心里,你这样,我就怕哪天你突然做出过激的行为来,让亲者痛,这世上还没有人值得我哥哥搭上命去拼。” 沈明泽绷着脸望着路边的田野,不说话。 “你看这次爸爸应该可以去药研所了?是不是比现在要好?” “还有你,金子是不管怎么样都能发光,沙眼壹号不就是证明吗?就凭回忆都能指导别人做成好药,这么厉害的哥哥,一直在这条路上厉害下去就可以,我觉得早晚会超过爸爸。” “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爱笑又爱哭的哥哥。” “你才爱哭呢!”沈明泽继续甩开她,说话声带了些鼻音,“沈华浓,你找打是不是?别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收拾你了,还敢指着我和爸爸骂!” “爸爸,沈明泽他想打我!你听他说的,就知道他以前也没少打我。” “你还学会告黑状了啊......” 一路聊到村口,气氛是好点儿了,沈华浓也不知道沈明泽听进去多少,心里还是想着以后多盯着点他的思想动态。 当然只堵不疏也不行,还是得有气马上出,免得一件一件的糟心事和全部都压在他心里,那就真的不在沉默中灭亡,就该在沉默中变态爆发了。 她在心里数了数那些垃圾人,再看看突然回头看过来的霍庭,觉得必须得慎重再慎重,还是得抽空去学习一下革委会下发的文件,方便避雷。 沈华浓先到家,跟沈克勤和沈明泽说好了就在这里吃饭,有霍庭在,他们还不肯留,还是沈华浓说要商量离婚的事,最后一顿也算是好聚好散,再说了是她请客,她都拿工资了,不吃霍庭的,他们这才答应了。 不过还是得先回去一趟,他们是直接从干活的地方被带去公安局的,得回去收拾收拾。 沈华浓早就打算好要庆祝了,因此回来的时候就带了肉菜和几样干货,还托刘信芳给她弄了一瓶酒。 昭昭有霍庭照顾,她又去找蒋红梅买了鸡蛋、茄子和茼蒿,又听蒋红梅说了几句邓培林家的笑话。 沈华浓之前将邓培林签字的那张还款单子给蒋红梅看,她果然不负期待,马上就将这事给传扬出去了,现在都有反馈的消息回来了,就是捎带的废话有点多。 说邓培林他妈以前多勤快耐劳,工分在整个公社的女人里头是拔尖的,就这还经常被他男人邓老蔫又揍又骂,是公社里出了名的老实人,现在歪曲起事实来又有多凶残 ,之前还可怜巴巴的在跟人哭诉被沈家人给坑了,听说他儿子的签字画押了,又被几个亲眼见过的妇女笑话了几句之后,扛着冲担就给人拼命。 “不光骂你老子和兄弟弄毒药坑害了他儿子,还说你弄这个叫人画押的时候就不安好心......现在你家里都回来了,邓培林那崽子还没回来,你可小心点,没准她一会就摸过来找你,哦,幺爹还在她多半是不敢的,但是多半会去找你爸和你兄弟了, 以前还当她是个锯嘴葫芦,能邓老蔫那货都能揍得她嗷嗷叫,被揍了都不敢吭气,还是左邻右舍告到公社去的,现在那老娘们发疯起来真是跟疯牛一样。” 沈华浓还赶回去做饭呢,跟她道了谢,说:“那你别跟她吵,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肯定是报纸上关于沙眼壹号的专题报道还没有传到村里来,不然邓家人也不会再拼命将这好事给往外推了。 “邓家还有的是热闹让人笑话,没准明天他就该说药确实是邓培林做的了。”沈华浓笑笑就打算走了。 蒋红梅见她没听进去,一看就是没把那老妇女当回事,还强调说:“你是不知道,她追着再美的堂妯娌跑了三四里地,那冲担两头都是生铁,磨得尖尖的,一下甩出去,插在泥里了半尺了,得亏再美那妯娌跑得快,不然要出人命了。” 沈华浓这次认真点了点头,“真的记住了。” 一个不占理的还先发狂蛮横老妇女,年纪大,成分好,她打你吧,还能说她唯一的儿子还在公安局可能要坐牢,发疯能够理解,你跟她对打吧,人家可能说你不尊老,坏分子打贫农,上升到阶级斗争,的确是有点难搞。 不过,沈华浓就怕邓家人不来,她还都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呢。 沈华浓刚从蒋红梅这出来,就碰上霍国平从地里回来,还带了两把藕带,知道霍庭回来了,他非得给了沈华浓一把让她拿回去加菜。 藕带就是还没有成形的藕,也是最嫩的藕,如今这个时节吃是正当时,不过,因为藕带与藕不可兼得,一般人家怕没了当年莲藕的收成,都不愿在藕带才露出来时就掐出来吃。 霍国平忧心忡忡说:“今年的雨水太大了,田里排水挖的渠排不及,好些都漫进塘里了,田里是打了农药的,现在不吃,再等几天再继续这么下雨,塘里的水质越来越差了,莲藕也会被泡烂了,还不如现在尝个鲜。” 沈华浓想想书中情节,也乐意卖个嘴巧,安慰道:“今天我在医院还听农林局的一个技术员说呢,今年这雨再几天就要停了,我们在涵江东边上游位置,地势也高些,不会淹得厉害,地里勤快排水能保住一些收成的。” 霍国平本来怏怏的,听她这么说,稍稍精神了些:“幺婆,你是说真的吗?” 沈华浓很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超过半个月肯定能停,就是这阵子估摸着雨势不会小,那个技术员是这么说的,我仔细留意了。” “那行,明天我们再去把沟渠加宽挖深些,这几塘藕能保就保,冬天也能多个菜吃。”霍国平惊喜的道,他的忧心放下了一大半,对知识分子技术员的话十分的信服。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知识分子的地位如何,知识本身都能让人心生敬畏。 沈华浓笑笑又说:“靠着农田的那两池塘还是吃藕带吧。” “好嘞。”霍国平高高兴兴的进屋去了。 沈华浓摇摇头,正准备从后门推门进去,一抬头看见霍庭牵着昭昭站在夹巷子口,大约是把她胡诌的话都给听见了。 他还问呢:“现在天气都能预测到半个月后了啊?” 沈华浓心说,关你什么事呢?想着要离婚了,想着好聚好散不跟他吵,才说:“对啊!预测到一个月后一年后都行。”准不准就不保证了。 霍庭看看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都要离婚了,还管她干啥! 昭昭看看沈华浓手上的菜,问道:“妈妈,一会吃哪个菜呀?” 沈华浓冲她晃晃两手的菜,说“我们全部都吃掉,叫上外公和舅舅一起,庆祝一下今天双喜临门。昭昭先跟你爸爸玩一会,马上就开饭了。” “爸爸也一起吗?” 霍庭正想拒绝,沈华浓说:“你看咱俩结婚这么久,还没有一起同桌吃过饭,今天也算是难得人都凑齐了,最后这一顿了,一起吃顿散伙饭?今天算我借你的锅和灶请客,也是谢谢你的帮忙和这几年的照顾。” 霍庭没说:“随你。”然后面无表情的抱着昭昭进屋了。 沈华浓就当他是答应了,看着他的背影噘了噘嘴,答应就答应,不想答应你就拒绝,谁还能求着你吃饭了?一天到晚挂个脸,跟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昭昭还问呢:“妈妈,什么是双喜临门?” 沈华浓说:“就是有两件喜事,一件呢,你外公能够去好点的地方工作了,另一件呢,是妈妈的喜事。” 见霍庭正目光沉沉盯着她,沈华浓瞥他一眼,“说起来也是你爸爸的喜事。” “什么喜事呀?”昭昭懵懵的问,“妈妈,是结婚?还是生宝宝?” 她知道的喜事就这两种,霍庭的同事结婚,生宝宝,曾经带她去看过。 沈华浓笑着说:“结婚和生宝宝啊?那就得稍微晚一点了,现在爸爸妈妈是在做结婚之前的准备。” 先结束了这桩不好的婚姻,才能再结婚啊,怎么也该是一桩喜事。 第149章爆发对爆炸 昭昭追问道:“什么是结婚之前的准备啊?妈妈要去买嫁妆吗?” 沈华浓失笑,小家伙肯定是从哪听来的,“买嫁妆的时候带上你好不好,好了,昭昭先出去玩一会,等着吃饭,妈妈先做饭好不好?” “好!爸爸,我们一起翻花绳。” 霍庭:“......爸爸不会。” “我教你啊爸爸,梅梅阿姨教我了。” “......” 沈华浓看看在天井里坐着的一大一小,都笨笨的,被一根红绳子给缠住手指头,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就又有点发愁,霍庭上班特别忙,昭昭他肯定是顾不过来的,再争取争取,应该会同意先让她带着,但是她要跟爸爸走的话,带昭昭离开竟市,不知道霍庭能不能答应?昭昭还那么小,现在是什么都不懂,要是真长时间见不到霍庭,肯定得闹...... 索性她在竟市还有个糊口的工作,药研所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跟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琢磨吧。 沈华浓敛去了思绪,先不想这些了,往锅里放了开水,又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木柴烧着,洗洗手,就开始忙起来了,将家里能用得上的食材基本都给拿出来了。 菜色是早就想好了的,天气闷热,爸爸和哥哥又被折腾这一天一夜,最好是用点清淡开胃又好消化的,昭昭年纪小,也不能吃重口味,沈华浓准备做老鸭汤和三蒸,再清炒藕带,凉拌个南瓜藤,来一小碟酸芋荷,四大一小吃肯定是够了。 洗切剁焯汆蒸,沈华浓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的动静不算大,但霍庭就坐在门口,如何会听不见呢,锅碗瓢盆轻轻碰撞的声响,哗哗水声,柴禾燃烧的声音,洗菜切菜搅拌声,各种不同的声响此起彼伏,这些在家家户户每日都会响几次的声音,交织成他记忆深处最温馨美好的乐章。 他手指间还缠绕着红绳,面前是女儿娇软的童声童语,思绪却有些恍惚,佯作不经意的偏头,看向那个狭窄的厨房。 沈华浓正聚精会神的准备这顿欢庆宴也是散伙饭。 霍庭还从未见过有谁将刀铲勺子使得那么好看,明明看起来是有条不紊,但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 乡间最普通的两孔灶被她发挥到极致,时间的分配更是精准无比,锅碗瓢盆罐在她手上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各司其职互相配合,跟布阵一般配合的天衣无缝。 沈华浓是那种明媚妩丽的长相,眉眼间带着傲然不驯,端看长相气质,她跟那些家庭条件优越性格骄纵些的娇娇女没有什么不同。 她天生就更适合去大商场里,坐着小汽车,回到她明亮宽敞精致的家,或许会抱着一只波斯猫,荡荡秋千,骑骑马,闲来无事可以弹钢琴会画画,就像霍庭以前在张家看见的张耀扬的姐妹们那样娇生惯养。 可此时,她穿着围裙,头发全部盘在头顶,置身昏暗简陋的厨房围着灶台打转,霍庭是觉得有点儿不太协调的,但看她专注的神态,看她娴熟流畅带着美感的动作,却又足以让人忽略她所处的环境,她与这满屋子的烟火气意外的和谐,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她这个样子,真像个贤妻良母。 霍庭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了点儿为什么“他”会讨好沈华浓,会纠缠,会......喜欢她了。 沈华浓正在享受这个的过程,她享受食材在她手上经过恰到好处的烹饪之后变成一道道的美味,享受用餐人的幸福感,可以烹饪于她已经从最初的一种责任、工具、手段变成了一种乐趣,一种习惯。 她从兜里摸出手帕,抬头擦额上鼻尖上冒出的细汗,目光就跟霍庭的碰了个正着,定了定。 霍庭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面颊含粉、目光勾人的年轻女人,她挪开视线,未语先笑,拍了拍巴掌:“昭昭,洗手准备吃饭了,帮妈妈拿筷子摆桌子上,等你外公和舅舅过来我们就开饭了。” 霍庭突然就恍惚了一下。 沈华浓蹙着眉头望着他,他才施施然收回了视线。 “瓦罐里的汤还需要在煨一会,我放好了柴,你帮忙看一下,我去河堤那边看看,我爸爸和哥哥怎么这么久也没有过来。” “哦。” 沈华浓的围裙才解到一半,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声,像是打霍庭家东屋大门口那条路传过来的,其中有一道孩童高声笑闹声格外清晰,“大进,你还敢跟过来看热闹啊,今天你妈都被老蔫婆一冲担给吓尿了吧,你就不怕她也打你啊!” “要你管!” 沈华浓走到大门口,就见霍麻子正端着饭碗站在门口望着河堤那头,边往嘴里扒饭,边问他媳妇张环秀,“刚才打门前疯跑过去的是邓老蔫他婆娘?”他刚去添了一碗饭,没看见。 张环秀看到沈华浓出来,瞅着她,高声说:“不是她还能是哪个?我看是要去找沈家的算账吧。” 霍麻子又往嘴里扒了饭,骂了句:“他要没做坏事,公安会抓他不放?有错还能随便攀扯个人推出去?白纸黑字的,谁还看不明白?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了,嘁!” “对了,高高呢?那婆娘疯球了,别让他过去被打着了。” 张环秀回头往屋里喊了两嗓子“高高”,没听见回应,又喊袁秋分,使唤她去把孙子找回来,一时鸡飞狗跳的。 沈华浓想到她爸爸不是会吵架的人,哥哥又是个急躁的,碰到个这么无理取闹的妇人,万一被人刺激的没理智了,那就糟了。 生怕他们吃亏,也担心沈明泽做什么过激举动,沈华浓哪里还敢耽搁,围裙她都来不及放,拔腿就跑,还没走到河堤上,就看见围着一群人,有几个端着饭碗踮着脚的,几个小孩子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拳的在人群里你追我赶,热闹的很。 这架势以前看李保家家里热闹的时候,沈华浓也见过,没什么娱乐活动,哪家里要是夫妻吵个嘴动静大点儿,都有闲的蛋疼的乡邻去伸头伸脑的打望。 好在这次的围观群众看热闹的多,真附和的却很少。 沈华浓觉得黄花蒿和最近她的假圣母心效应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不然,肯定跟以前一样,但凡不同成分之间的争吵,莫名的就会演变成阶级斗争,变成全民轰斗,最后大多都是以坏人阶级被痛批被教育而告终,最初因为什么事而争吵反而不重要的。 现在的情况其实还算是好的。 有几个认出她的本村人还小声劝她来着:“别理她,这种发疯的人也就是没法子了纯粹发泄发泄,你不搭理她,她骂几句也就只能回去了。” “跟她扯她又听不进去,只会将自己气得半死,她还越来劲了,不值当。” “这事大家都知道他们没道理,就是看她儿子被抓了往后没个依靠,也就是敢骂骂人,不会跟上湾那边真让她闹大的,放心。” 沈华浓点头说知道,谢过他们还是挤开人群往里走。 透过人缝就见刚垫高没多久的狭窄地基上,一个头发蓬乱、肤色黧黑的妇女正指着门口叫骂,嘴里不停歇的吐出一连窜的方言辱骂词语,乱七八糟的,除了侮辱人少有实质性的内容,只偶尔夹杂着几句“忘恩负义”,“祸害我儿”,“你去说清楚是你弄的”之类的话,词汇量之大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三间破屋的门都开着,却只有徐炳荣一个人坐在门口平平静静的看着人群,其余人都不见踪影,倒是魏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沈克勤和沈明泽也都没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又是阴天,倒看不见黑森森的门内是个什么光景,不过那妇女既然对着门口指着叫骂,想来屋里应该是有人的。 沈华浓早有心理准备,此时还是恨不得将那妇女一脚踹进河里去,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真没有讲道理的必要,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直接打死就对了。 还没有等她挤到最前面去,那邓母想来是词穷了,忽然将手握着的一个两头尖尖的冲担从泥地里拔出来,就要往屋里走。 “姓沈的,别以为你缩在里面不说话就能完了,那药就是你弄的,你唆使我儿弄的,你们这些坏分子最是狡猾,以前旧社会的时候欺压剥削我们,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还在骗人,我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好的心,根子都是坏的,哪里是真的要制药。 我培林就是太老实了,被你给骗了,他也没有心眼连个证据也没有留着,他还当是为建设做贡献,听了你的,他可怜你们,你们黑心烂肝的往死里害他啊,你们这些万恶的剥削阶级啊......” 沈华浓蹙了蹙眉,推了推挡在前面的人,咬牙切齿的道:“让让!” 挡在前面的人她没什么印象眼生得很,应该是住在上湾村那头的,那人被推了一把,正要骂人,认出了沈华浓,高声道:“你就是让培林写条子的沈华浓吧!” 骤然一静。 片刻后,邓培林他妈就转过头阴恻恻的瞪着沈华浓,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开了,“就是你这个黑五类的狗崽子,你早知道那药有问题,才故意去让培林签字还按得手印,就是想要撇清楚是不是?你今天敢扯谎,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沈华浓就说,“你的意思是说公安冤枉了好人,把坏人给放出来了?” 邓母当即骂道:“你男人不就在公安局,能不帮着你不包庇你?我就要揭穿你们的阴险面目,一家子都烂透了不是好东西......” 沈华浓微微一哂。 邓母很会战斗嘛,会将矛盾往成分上引,对外人凶得很,恨不能扑上来咬人,一点看不出来是个被家暴的可怜寡言妇女。但是,她没有认清楚场合。 这话在别的地方说说,高呼几句打倒坏分子的口号,没准能引起群呼,真成了。可惜啊,这里是下湾村,沈华浓心说,你跑人家地盘上来骂别人族里引以为傲的第一人,找死是不是? 果然在场的就有下湾村的人,一听就不大乐意听了。 “你个臭婆娘你什么意思?你说谁包庇了?” “你们跑我们村来闹还有理了,内情什么样谁不清楚,就是可怜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才让着你,不跟你计较,你还嘴上乱喷粪,真找屎是不是?” “你麻痹你眼睛这么雪亮,你怎么不自己去当公安呢!再瞎哔哔滚出去!” “也是不要逼脸了,邓老蔫,前几天是不是你到处说‘我儿有本事,是药厂技术员,城里人,一个月六十八块的工资’?今天这药弄死人了,就是别人坑你儿做的药了?要是赶明儿说这药没毒还得了红锦旗,你是不是再得改口,我儿真是有本事。” “......” 邓老蔫被下湾村几个后生骂得老脸挂不住,恶狠狠的瞪了眼自家婆娘,邓母神情瑟了瑟,不敢再提这一茬了,只骂沈华浓。 “你个狐狸精,小贱人真阴险,谁还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想着跟男人睡,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小[哔——][哔——][哔——]” 沈华浓脑子里哔声一片,见沈克勤木着脸从邓母身后的门口出来。 邓母手上的冲担一晃,险些戳到他。 沈华浓心一提,赶紧往前走,并朝沈克勤摆手,让他进去别理会,突然被人拉住。 “她嘴里太不干净了,你别过去。”沈明泽将她往后用力一拉,挡在她前面,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他抱着个木盆,脖子上还搭着条湿毛巾,像是刚从河边洗脚过来的,“这种疯狗不用跟她说话!” 沈华浓见他满面怒容,气红了眼,觉得不妙,正要拉他已经晚了,他将怀里抱着的木盆举起了,半盆水泼了邓母一头一脸。 水里是加了东西的,沈华浓一瞥看见那盆中水呈现淡淡的粉红色,不过泼在邓母脸色倒是显不出来,另外还有几片碎烂的叶子搭在邓母眼皮上。 邓母倒是没有失声尖叫,不过也显然被吓了一下,好像还喝进去一点儿脏水,她连呸了几口,一抹脸,张嘴又要骂,沈明泽将盆底剩下的一点儿又朝她泼去,“你儿子就是活该,他不得好死,已经被判死刑了!” 邓母举着冲担,作势要朝沈明泽刺过来,不过看到沈明泽阴沉沉死神一样的目光,摄了一下,转身将站在她边上的沈克勤重重的挤开,直接冲进屋里去一通乱砸,边砸边骂:“你们才应该被判死刑......” 沈明泽无声看着,唇边挂着森森笑意,沈华浓心里一咯噔,哥哥不会是在水里加了什么毒药吧?这种事情他在重生文里就做过的。 要是邓母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很难摆脱干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霍庭要查出点什么来简直太容易了。 不过,想想哥哥这时候还没人帮忙没被人利用也没有彻底黑化,应该也不是什么烈性药,她这时候也没法问什么,只能想办法收尾,如果邓母有事,那他们本来占理也变得没理了,只能让邓母更加无理,才可能解决这场风波。 屋内一阵铿铿打砸声响传来,邓母不知道是不是被家暴久了,她像是在沉默中爆发了,十分疯狂。 众吃瓜群众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人赶去阻拦,倒是有人去找大队领导去了,也有人推邓老蔫,让他去管着他婆娘。 邓老蔫自己都瑟缩了一下,觉得以前那么揍老婆没反被打死真是命大,没想到这娘们这么彪,莫不是疯了吧? 沈华浓捏紧手上的围裙,趁着沈明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注意他,绕过他走上前去,将神情空洞的沈克勤往后拉了几步,然后冲进屋去了。 只是打砸一间牛棚,架势倒是拉得倒是大,但除了伤害沈克勤和沈明泽两颗骄傲敏感的心,真心不算什么,最后大不了就是赔钱,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也赔不了多少,沈华浓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费这么大力气你就砸点东西,有意思吗?要玩就玩大点儿的。 屋里空间本来就小,现在基本上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木板床被砸得稀烂,就连灶台和锅都被打烂了,之前应该还烧着热水,有几根燃烧了一半的柴禾散落在四周,冒着青烟,地面也被冲担戳出来一个一个小又深的洞和各种划痕。 “浓浓!”沈克勤回过神来就跟了进来,“浓浓你别管她了,让她砸吧。” “爸爸,你快出去,我把能用的上的拿出来。”沈华浓一边说着,一边躲开沉浸在疯狂里的邓母,一脚将被掀落在地上的烂被褥踢到床下。 这泥胚薄墙茅草房顶,要燃烧起来并不难,只是连绵阴雨让屋子都带了潮气,最干燥的地方也就是床那儿了,怕火势烧不起来,沈华浓决定集中火力往一处使力,只要燃烧了一只角,这破屋子肯定也会撑不住全垮掉。 她借着身体的遮挡将围裙口袋里的火柴摸了出来,悄悄划了一根扔在上面,被褥下还铺了稻草,触到火星子马上就燃烧起来了。 第150章一臂之力 沈华浓一连划了几根,在躲避飞溅的碎末时,一脚把还完整的油灯踢开,半盏煤油洒出来,又故技重施将被褥踢向床边那堵墙上,又往那边扔了几根堆放在屋内的干柴。 在确定火已经烧起来了,沈华浓就已经跟着沈克勤出来了。 “浓浓,那些东西不值当什么,不要了。”沈克勤焦急的打量她,“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沈华浓摇摇头,“我没事。” “你这孩子......” “里面那就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啊,就应该有多远走多远,跟她较什么劲!”沈明泽气呼呼的道,忍不住在沈华浓脑门上戳了戳。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再看看闹哄哄的吃瓜群众,现在是没时间跟他算账,她指着屋里的黑烟,口是心非的说:“得了,她往屋里放火了,赶紧灭火吧,不然住哪儿!” 她心里却正想着,烧了干净,她老早就看这里不顺眼了,碍于是集体财产不敢摧毁,现在倒是好了,这里清静归清静,但已经是最破的了,这几天下雨还会被淹水,搬哪都不会比这里更差,大不了再花钱给盖一个。 霍庭给她的钱,她除了还给邓培林三十块,剩下的没怎么花,这个月的工资还了先前的欠债之后也还有,再支取一个月工资应该也差不多了,不行再借点儿,再者,村里也不能不给人弄个能挡雨的地方。 想归想,沈华浓还装模作样的找徐炳荣借桶准备端水救火。 “本来有个桶,刚底子掉了。”徐炳荣看看她,事不关己的说。 程礼突然从屋里出来,说:“老徐,还有个盆呢?”他一脸愁容,“现在不是帮他们灭火,我们这边得往墙上泼点水,已经烧过来了,看屋里起了烟。” 徐炳荣看看屋顶上的烟,咳了咳,手撑在墙上颤悠悠要站起来,刚一动,屁股底下发出咔嚓一声响。 “这个盆底子也掉了。”徐炳荣漠然的说。 “你......”程礼无语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转身进屋去了。 徐炳荣瞄了瞄沈华浓。 沈华浓总觉得这黑老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什么意思啊? 他的底子才掉了! 沈华浓“无奈”的道:“这屋子年久失修,哪里经得住打砸和火烧的,恐怕会垮。” 她正要朝魏家屋里喊一声,魏兆堂已经出来了,他一手拎了个桶,一手抱着盆,视线扫过沈华浓,然后飞快的往河边去了,沈克勤赶紧跟着他一块儿过去,接过他手上的盆子。 魏鹏飞也扶着魏德隆出来,小家伙看看沈华浓,再鼓着脸看看外面的人,眼中又恨又怕,抿嘴没说话。 沈华浓朝人群高声说:“这里的台阶也是新搭的,不知道能不能站这么多人,这屋子也起火了,很有可能会垮塌,大家都往后退一退吧,免得一会被挤了踩了,下面就是河,很不安全。” 浓烟的确已经蔓延出来了,被潮湿的空气压着,扩散得慢,但已经有明显的糊味。 屋外也跟着炸开了锅。 “邓老蔫,你婆娘疯了吧,她这是在里面放火?” “真烧起来了,尼玛,这婆娘是真疯了,连火都敢放,不得了。” “都看着干啥,帮个忙,给灭了啊干看着啊,这也是集体财产!赶紧的!看他们也没有多的桶和盆子,都赶紧回去拿桶,快去快去,先去老余头家里,他家更近。” 下湾村的倒是散了多半,回去拿盆盆罐罐去了。 上湾村其他吃瓜群众吞吞口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有几个胆小点儿的,看热闹的心都淡了点儿,悄咪咪的跑了,也剩下几个执着的站在堤上看热闹。 邓老蔫瑟瑟发抖,自家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婆娘居然敢放火,他们本来只是想来抓沈克勤和沈明泽两个坏分子去批斗游街,去换他优秀的儿子出来。 她放火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婆娘!有理都被她弄得没理了!他又忍不住想要揍死那婆娘了,想想她今天的举动,心里又一阵发怵。 他只阴着脸朝屋里吼了句:“你个死婆娘,你发什么羊癫疯啊!谁让你烧人屋子了,你也别回去了,你敢回去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完,也跟着人往后跑了。 堤下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沈华浓跟魏鹏飞说:“好了,小飞,你先带你爷爷去河堤上面去,他病还没有好,闻不得烟味。你还小,救火也帮不上忙,赶紧上去。” 魏鹏飞这才憋不住,带了哭腔问道:“这里真的会垮吗?我们以后再住哪儿去啊?” 委屈哒哒的小眼神看着沈华浓,跟以前不一样,竟然带着几分亲昵和依赖,小孩子的脸跟南方六月的天一样,晴雨难测,沈华浓禁不住这么软萌的小眼神,难得温柔的拿围裙给小家伙擦了擦脸,说:“我们再找地方住,肯定能找到的,要是找不到姐姐再找人给你们盖一间。” 魏鹏飞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她,纠正道:“爷爷说你是阿姨。” 沈华浓:算了,奶奶都当过了,阿姨什么的也不算什么,不跟个孩子计较,她说:“小飞先带爷爷上去吧。” 沈明泽很是愧疚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看看自家起火的房子,又掩饰不住的暗恨。 沈华浓暗暗揪了他一下,他收回视线没吭声。 魏德隆叹了口气,摆摆手。 沈明泽上前蹲在老人家身前,魏德隆倒是没有拒绝,趴他背上,魏鹏飞在边上扶着,三人上堤去了。 “浓浓,你过来。”沈明泽边走边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不用你救火。” 沈华浓说:“你先上去吧。” 她看看坐在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徐炳荣,和看着不远处的水面发呆的程礼,他已经从屋里出来,还以为他进去拿东西,结果很快空着手就出来了。 沈华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他们说什么,转身看看浓烟滚滚的房屋,邓培林他妈还没有出来。 屋里的能见度已经很低了,但能看见个人影,还在继续发泄,屋里已经没什么可以被砸的了,她举着她的武器在挥舞,这都没能回神,还真是迷了心窍疯得厉害了。 并不是所有的可怜人都值得被怜悯和理解,沈华浓就厌恶这妇女,但想想哥哥之前不知道做了什么,她也不想闹太大弄出人命来,正打算冲进屋将她给揪出来,突然从背后伸出来一只湿淋淋的手臂将她拦住。 “你别动,我去。” 她只听耳边这么低低的一声,眼前人影一晃,那人已经越过她进屋去了,还拎着一桶水。 是魏兆堂。 “她手里有个冲担,你当心点别被扫到。” 沈华浓往里高声提醒道,被跟上来的沈克勤抓住。 “浓浓你离远点儿。” 他也没有进去,而是进了程礼和徐炳荣的那间,将水泼在两家共用的那堵墙上了。 又嘱咐沈华浓了句:“你别去,听话。”就又往河边去了。 沈华浓往后退了退。 很快魏兆堂也拎着邓母的衣后领,将人给拽了出来,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邓母带来的凶器。 他重重一扔,那冲担就远远扎进河坡的淤泥之中了,他又拖着邓母往河堤的方向走,沈华浓也跟了上去。 魏兆堂在半坡上松了手,邓母脱力般的坐在原地,蓬头散发,目光涣散,面目狰狞,嘴里却继续喃喃骂着:“坏分子害了培林,他们必须去把培林换回来,他们又害了人,才应该去挨枪子儿,我儿是冤枉的......” 魏兆堂看看沈华浓说:“你还是离她远点,她的状态有点糟糕。”他转而又坚定的道:“你别放在心上,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他目光如炬,侧脸刚毅,脊背挺直,虽然浑身湿透略显狼狈,却自有一种风骨,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也有让沈华浓信服的力量。 她点了点头,虽然不需要,但她还是干了他这碗心灵鸡汤。 心想也难怪原小说中住在这河堤上的人就只有魏家能走到后,魏兆堂一家过来也有三年了,他还能这样一直积极乐观看待阴霾,这样心理强大、信念强大的人就该能笑着走到最后。 沈华浓喜欢这样的人,向往这样的人,好像没什么能够将他击垮。 真难得,他还会跟自己说出这样的安慰话,这是对自己有所改观了? “谢谢你,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浓浓!”沈克勤朝这边喊了声,警惕的看着邓母生怕沈华浓吃亏:“你上去。” “爸爸,你上来看看,这人有点不对劲。水先别倒了。”她指了指邓母,真疯了也是件麻烦事。 沈克勤就端着水盆上来了,魏兆堂冲沈华浓轻轻颔首,然后绕过她,大步流星的走了,继续去灭火。 沈华浓看着他离开,唇角微微的往上翘了翘。 霍庭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霍国安一起从河堤上下来的,他将沈华浓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的笑容很淡很淡,唇角的上翘的弧度其实并不明显,但因为上唇下缘的走向呈明显的m形,笑起来哪怕稍稍牵动嘴角,都有明显的唇珠形状,所以也看得分明,她确实是笑了。 霍庭见过她笑,面对昭昭的时候,她就经常的笑,有时候面对同事和村中乡邻,她也会笑,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 她笑什么? 沈华浓没有看见他,跟已经走到身侧的沈克勤说:“爸爸,你看。” 沈克勤看看邓母,他皱了皱眉头,鞠了一捧水往邓母脸上泼过去,一连三捧凉水,总算邓母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依旧烂泥般的瘫坐在地上,但狂乱的神色却褪去了一些,看清楚沈克勤和沈华浓,眼中的仇恨却未消散:“你们害了我儿培林,你们不来,他能想那些花花心思去制药?你们不去给公安说清楚我跟你们拼命......” 邓母似乎还想抓把地上的烂泥甩过来,沈华浓拉着沈克勤往后退了两步,也懒得跟这疯妇人争辩,就邓培林被公安抓去也没多久就被吓唬得发疯,心理这么脆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承担的起她的刺激,和放火的后果。 要是再得知沙眼壹号消息逆转不仅无毒还受到褒奖......希望她能扛得住。 “浓浓......”沈克勤正要说话,这时突然传来两声吭哐声。 沈华浓循声望去,就见那间烂屋子果然垮了一面墙,这一倒跟徐炳荣和程礼共用的那堵墙也豁开了一条缝,摇摇欲坠,屋顶也烧了起来火已经撩到隔壁去了,烧得快,垮塌得更快,烟尘四起,彻底不能住了,也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了,屋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情形也彻底展现在大家面前。 好在并无人员伤亡,魏兆堂刚打了一桶水还没有来得及进去,离得最近的徐炳荣刚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挥着面前的灰尘,咳嗽了两声,程礼回头看了眼又淡然的收回了视线,继续望着水面。 邓母也被这巨大的声响给震得颤抖了一下,这下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闭嘴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霍国安的声音传来,“放火都敢,明天是不是要杀人了?!” “我......”邓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整话,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自己造成的,但显然还记得方才自己的发泄,没有起疑心,只剩下强烈的害怕和担心,她抖着抖着突然头往边上一歪,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沈华浓嫌弃的别开眼,往边上挪了挪,偏头时却见沈克勤眉心拢着,目光盯着邓母,她也循着那视线一看,见到妇人蓬发上落了灰尘还沾着几片碎叶草屑。 沈华浓拉了沈克勤一把,见霍庭看过来,她若无其事的说:“爸爸,咱们去小飞家里看看有没有能赶紧拿出来的。” 沈克勤目光凝重,还是收回视线,轻点了一下头。 沈华浓松了口气,爸爸肯定是发现什么了,他肯定不会看着哥哥真的毒死人而不想法子补救,应该并不太严重。 霍庭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他目光森森,探究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知道他肯定又在怀疑自己了,她故意不看他,镇定的问霍国安:“队长,这房子是没法住了,这里的人该怎么办?以前的地主最多让长工住牛棚也没说让人露天躺在雨里,咱们对上不会比地主还不如吧?” 霍国安闻言五官都皱在一起了,见霍庭不说话,他再瞥眼坐在地上瑟缩着的妇人,道:“我心里有数。” 得了答复,沈华浓就不多问了,他们这样的人,哪怕是明摆着的受害方都没有咄咄逼人的权利,这事急不得。 她跟沈克勤走了,霍庭也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霍国安烦躁的回头朝河堤上吼道:“邓老蔫,还不来把你婆娘弄走,戳在这里丢人现眼,还是留她在这里这是想杀人呢!?” 邓老蔫闷声闷气回答了句什么,到底还是出了这个头,垂着脑袋下来,他斜着眼睛往地上一扫,邓母吓得更厉害了,抖得牙齿打架。 照以往邓老蔫早一脚踹过来了,今天他十分的克制,只低喝道:“还不走,你是等着上天?” 邓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邓老蔫扭头就打算往回走了。 霍国安又说:“一会开社员大会,邓老蔫,你把人弄回去拾掇一下再去公社办公室。放火,拿冲担杀人,你们都很能耐啊,是我们公社里的头一个,这叫是流氓地痞土匪行为!” 邓老蔫低声辨道:“我管不住这婆娘,哪知道她听说培林回不来了,突然就发了疯。” 霍国安一哼,他的声音就低下去了,只剩下霍国安的声音。 他怎么教育社员,沈华浓一点都不关心,她站在破屋门外的台阶上,静静的看着那边又垮塌了一堵墙,看着霍庭从魏兆堂手上接过了木桶和沈克勤一起打水灭火,看着魏兆堂进屋去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出来,她帮着归拢到一边,心里想着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破绽。 很快村里的人也拿了工具过来帮着灭火,沈明泽安顿了魏德隆爷孙之后也过来了,人一多了,火很快就灭了,只是沈克勤和沈明泽这一间的墙壁彻底垮塌了,中间那间也倒了两面墙,三间屋子的屋顶本就是一体的,已经彻底烧没了,都没法再住人了。 霍国安直接带着人去开教育大会,霍庭、沈华浓和几个没资格参加社员大会的苦主都留了下来清理废墟,三间茅草屋大火之后需要清理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天色已经暗了,清理起来也有些麻烦。 早晚都要清理,几人都没有意见,他们还等着教育大会上商量好安排新住的地方,这会儿反正也没处可去。 现场很是安静,无人说话,沈华浓时不时的偷偷看看霍庭,不懂他留在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在这里格格不入,大家都很尴尬,他心里没数?难不成还能找到她纵火后的证据? 第151章就怕流氓有文化 沈华浓正在心中腹诽,霍庭突然回头看过来,沈华浓触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 她低哼了声,偏开眼。 霍庭缓缓站直了,走过来,靠近她身边时说了句:“你跟我过来。” 沈华浓心里一咯噔,没有马上起来,霍庭走出两步外,又看了她一眼,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起来走过去。 “浓浓怎么了?”沈明泽刚搬了几根燃烧了一般的木架子到河堤上,见状问道。 “我没事,”沈华浓说,“有些话要跟霍庭商量,哥哥你先去忙吧。” 沈明泽狐疑的看看霍庭,霍庭已经大步走了,“这边不用你帮忙,你先回去吧,刚才碰见霍庭,他把小飞和他爷爷领家去了,你回去看看。” 沈华浓点点头,说:“那我等会再过来。” 说完追着霍庭走了。 上了河堤,霍庭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沈华浓也默默站住。 他转过身来,伸出手,掌心摊开,问道:“这是什么?” 天色很暗了,沈华浓只依稀看见他掌心里有短短的一段隐隐有点发白的东西,很短,看不出是什么,霍庭又往她眼前凑了凑,沈华浓伸手去拿,东西太小,一捏没有捏起来,她按着这两点白在他掌心里蹭了一下重新捏起来,一碰到她就知道了。 火柴梗! 还不止一根,有两根半截的,可能是陷在泥地上那么大的火居然还没有烧干净,沾了灰土,露白的地方不多。 这都被他给找出来了!沈华浓真是服了他了,他这都是长的什么眼睛啊,属夜猫子的吧! 火柴上又没有写她的名字,还不许屋里地上有两根火柴梗啊!沈华浓稳了稳神,收回手,正要开口,霍庭收紧了手心,抠了抠掌心缓解了方才被一碰产生的痒意,才说:“别扯谎,这事你知道,我也知道,不用更多证据。” “......” “沈华浓。” 霍庭的声音很低,神色不明,昏暗中那双眼睛流光闪闪,忽明忽暗。 沈华浓镇定的道:“你说,既然你认定了是我,我也只能听着了,公安同志。” 霍庭沉默了片刻,就那么定定的盯着她,看得沈华浓心里发毛。 过了会,他开口了:“做坏事的人总是有很多借口为自己开脱,还心存侥幸。” “沈华浓,”他又喊她,“我知道你想什么,嫌那屋子太破旧,厌恶邓培林他妈,想给她些教训,大约就是这些吧。” 沈华浓不自觉抿了抿嘴。 “你以为后果都在你的掌握当中,但人性是最难看透也难以预料的,江大伟应该给你说了你爸爸在审讯室的表现了吧?你做决定之前猜到这一点了么?” “现在,你能保证明天不会再有什么事横生枝节吗?比如,刚才那个女人,因为你放火烧屋子,她会有什么下场?她会不会被他男人打得半死?会不会明天发现今天白闹了一场,然后彻底疯了?会不会因此寻短见?她发生这些事之后,会不会牵动别的更糟糕的事情发生?造成人命?” 霍庭一句句的,跟法律科教片旁白一样严肃而凝重,“这些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不会后悔?” 沈华浓烦躁的道:“我可没你那么圣母心肠,她要死就死呗。你就会揪着我不放,那她呢,到这里乱砸乱骂一通,还怂恿群众故意上纲上线想让我爸爸和哥哥死,你怎么不去教育他们?要是我们因此被教育被羞辱,因此寻短见,要是我们因此被逼疯了呢?” “别人都不考虑这些,我为什么又要考虑?” 霍庭往前走了一步,他垂着头跟沈华浓不驯不服的目光对视,缓缓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沈华浓想要爆粗口。 霍庭打断道:“你能够听得明白道理,你并不想造成人命,不过是想让他们受点教训,你应该懂这些道理,你会因为我说的那样的后果而害怕后悔,他们不同,他们只有蛮勇,无知无畏,对后果怕大于悔大于敬畏,你非得跟他们比?” “你可以有私心,所有人都可以有私心,我也有,但是别主动去作恶去违法乱纪,很难吗?” 沈华浓抿着唇头偏向一边没有立时反驳,心里却又气又怄。 所以无知和没有自主行为意识,这就是那些傻逼疯子杀人都不被判刑的借口,都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理由,是吗? “你太过激了,再不悔改再这么下去,以后迟早不可收拾。” “流氓无赖恶人都不可怕,因为他们的罪名和恶都是一目了然,有法律可以制裁他们,就像邓培林,像邓培林的母亲,反倒是有文化的恶人,一次一次的掩盖自己的恶行,沈华浓......” 沈华浓气得气息不稳,“是我主动惹事的吗?我有文化我会思考,就活该站着被人欺负?活该被人骂、被人打、被人砸、还不能还手?你厉害你又知道什么?别人指着我的鼻子骂半天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制裁她,让我只等着事情落幕后来两个干部公安给我收尸吗?”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能不能别走极端?” “我走极端?别人对我下刀子,我还得温柔以待?哈!霍庭,你有本事就抓去坐牢吧,总之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行吗?你讨厌我,别以为我就不讨厌你,乐意听你说教!” 沈华浓气呼呼的道,“这么多话留着给别人说去吧,我闹得不可收拾那就让我去赔命,我活该,总之不关你的事,我们尽快去离婚,划清界限,怎么也不会连累你!” 霍庭沉默的看着她,沈华浓也不想看他,拔腿便走,快到霍庭家门口了,她才深呼吸了几次,压下了心里的郁闷,又隐隐有些后悔,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 她怎么就在这节骨眼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不就是被说教两句么,这样的程度其实也不算什么,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不喜欢听完全可以当耳旁风,非得在这个时候跟霍庭闹翻做什么呢?完全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她已经被霍庭揪住几次小辫子,哪怕没有确切证据,他若是想要难为她,她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的。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他回来再看能不能想办法缓解吧。 她收拾了心情进门,魏德隆和魏鹏飞爷孙就在她住的西屋堂屋里,老人家正靠在椅子上跟昭昭说故事,昭昭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倒是听过好几遍的魏鹏飞没心情听故事,他抓耳挠腮的时不时看看昭昭,一副欲言又止又尴尬又难为情的模样。 魏德隆早就注意到孙子的小心思了,昭昭其实也看见了,但她还记着这个苦瓜哥哥欺负她的事情,谨记妈妈的教诲,看见魏鹏飞就跟没看见一样,傲娇漠视人的模样跟沈华浓如出一辙。 沈华浓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情形,心情都被两个小家伙不经意的表现给逗得好了点儿,她跟魏德隆打了个招呼,就又去厨房忙去了,又多加了两碗白米一碗小米焖饭,将家里存着给昭昭搬粥卷饼的肉松也都拿出来,又做了一大盆的香辣锅巴,加了一个鱼糕片汤。 饭菜都上桌了,霍庭还是没有回来,沈克勤和沈明泽也没有过来,实在是太晚了,小家伙们不经饿,早就馋的不行,饿得不行了。 沈华浓留了饭,让一老两小先吃饭,剩下的饭菜又被她分出来一些用两只大碗装着搁在篮子里了,她拎上带了手电筒就去河堤找人去了。 这是给徐炳荣和程礼带的,就算再怎么不想跟徐炳荣打交道,沈华浓也不会舍不得做这点儿面子情,今天他们都是受了自家的无妄之灾才导致这会儿天黑了还没个地方歇息,该道歉得道歉。 至于请他们回来吃饭这事儿,霍庭不开口,她也不会去做,毕竟那不是她的家,而且徐炳荣是真的得保持距离,免得惹祸上身被牵连。 沈华浓到目的地的时候,霍庭和魏兆堂、沈克勤并不在,说是被霍国安遣人叫去开会去了,霍庭在村里地位举重若轻,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去无可厚非,沈克勤属于当事人兼受害者,也有在场的必要,至于魏兆堂,他是去看新的住所去了,一会他得负责将河堤这三户都带过去。 沈华浓让沈明泽别忙了,把身上拍拍土跟她回去吃饭,又将带来的两只大碗端出来招呼徐炳荣和程礼,给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徐炳荣没说什么,接过碗就吃,程礼倒是很认真的回了话。 “不碍事,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你太客气了,谢谢你。” 程礼这个人,在原小说中出场极少,人物形象很是单薄,沈华浓就知道他在徐炳荣死后的某一天夜里跳河自尽了,不过,沈华浓跟他接触有两三次,发现他有点英国绅士的样子,一丝不苟重视仪态,平时虽然看着人清冷了些,但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好,彬彬有礼的,跟他谈什么他都能接下去。 沈华浓跟外人接触,对方有没有真心倒不是最重要的,她就图个舒心舒畅,因此对程礼的印象很不错,笑眯眯的将跟徐炳荣那碗看起来一样,其实碗底藏了只大鸭腿的那份递给他。 “程大哥,你们慢点吃,不着急,吃完饭把碗搁我爸爸和哥哥那间屋子就行了,我明天过去拿。” “好的,谢谢你,你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沈华浓又喊了沈明泽一声,“哥,我们走了!” “来了。”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确定身后的人听不见了,沈华浓终于忍不住问了,“哥哥,你今天那水里放什么了?” 沈明泽还不肯承认,“我能放什么?什么都没有放!” 沈华浓说:“今天邓培林他妈妈那会从屋里出来就吐了,我都看到她头顶上的草叶子了,还有你当时泼水的时候我看见了,里面的水是红的。” 沈明泽低哼了声。 沈华浓又说:“爸爸也看见了。你知道他,他这个人藏不住什么心事,他差点就被霍庭给发现了。哥哥,我不想再说教,今天从市里回来的路上我就多说完了,这样的话再重复,你听着恐怕也觉得烦,但是你记住一点,不管你做了什么,就是这次邓培林的妈妈万一被毒死了,你如果被人发现,爸爸和我都是跟你分不开的。” 她说完就不再吭声了,突然想起也是在这河堤上,霍庭还给她一通教育,现在她又成了教育人的那一个。 好在被教育的哥哥比她的脾气要好得多。 沉默了一会,他就老实的交代了:“我都知道,我就是气不过,想给她一个教训,真要跟她计较,她今天就死在这里了,绝对不止是吐一吐的问题了。 浓浓,你放心,没人值得我自己拿命去当赌注,我都记着,我还得看着你呢,你又不是个省心的,现在又要离婚,之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我还要帮你撑腰,毒不死他们。” 沈华浓侧目,拿手电筒照他脸,“你还瞎说。” 他拿手挡着眼睛说:“你赶紧给我拿开,我就是嘴上说说,不毒死,把握分量让他们也受受苦,这总行了吧?” 沈华浓哼一声,“所以你今天从哪摘的叶子,是什么?” “是矮豚草和香水花。” “那有什么毒性?” “你自己也是背过药典的,忘了?” “早忘了。”沈华浓不怎么心虚的说,“记得的也就那么一两种。” “放心吧,毒不死,矮豚草就是有可能让人花粉过敏,长点疹子,但也是因人而异,我看那个疯婆子就一点事也没有,不受影响,香水花......那也没啥,她沾得又不多,再说我也只发现了那么两株,出点红疹,吐个几回吧。你以为到处都是啊,真有,我就......” 沈华浓一眼扫过来,问:“你就怎么样?你以为真有人被草药给毒死,别人想不到我们头上来啊?” 沈明泽悻悻的摆摆手,道:“不怎么样,再说这些草药毒草什么的除了那么几种,大多数也就那样吧,一点点要不了命,她把我们家房子都烧了,我就让她吐一吐又怎么了?我有分寸。” 下了河堤,路边有人家了,兄妹二人就没有再说话了,默默走路,过了会,沈华浓忽然叹了声,道:“哥哥,我,其实我.......算了还是不说了,就这样吧。” 沈明泽追问:“你怎么啊,倒是说啊?” “不说了,说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没准你还会瞧不起我,对我失望,再也不理我了,不说了不说了。” 沈明泽急的跳脚:“浓浓,你倒是说啊,吞吞吐吐说话说一半这是要急死我啊!” 沈华浓摇了摇头,道:“以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说吧,现在不说了,前面就到了。” “沈华浓,你......” 沈华浓坚决不肯说了,进了天井,还恐吓郁闷的沈明泽:“好了,哥哥,你别说露嘴了让昭昭怕你啊,就怕惹恼你了,你就给下毒药。” 沈明泽压低声音气急败坏:“你以为毒药毒草到处都是啊!昭昭有什么好怕我的,我可是她亲舅舅。” “还有,你也不能教坏了孩子,别让昭昭学认什么草药毒草的,昭昭她爸爸厉害着呢,火眼金睛,没准就想到今天的事来,以后盯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沈华浓又苦口婆心嘱咐了一句。 沈明泽不理她了,大步进屋。 沈华浓去厨房端饭,好好的一顿庆祝宴,吃得七零八落的。 沈华浓这边吃完饭没多久,沈克勤就和魏兆堂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公社里给他们安排的新的住处已经敲定了,下湾村这边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了,就近将他们安顿在上湾村里,也不是住在村子里,而是在上湾村村后的一大片农田那儿。 沈华浓大概知道地方,那边地头上是有个小院子来着,听说以前是地主家安排给种地的长工住的,现在屋子虽然很旧了,但总归是青砖房,也就没拆,物尽其用改成了公社养猪养牛的地方了,距离村里不算近,也熏不着人。 那儿还有空余的地方住河堤三户的这几个人也够了。 这新住处肯定是算不上好,但起码不用担心被水淹了,比起潮湿阴冷,臭点儿也不算什么,听说院子里还有水井,取水也很方便。 沈克勤和沈明泽的被褥行李基本上都被烧了,只抢救出来几本背沈克勤埋在地里的几本书籍和祖上传下来的两本手记,一套银针,从省城到下湾村,能保存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晚上沈明泽在废墟里偷偷摸摸挖出来,交给沈华浓收起来了。 听说邓培林家里倒是得赔点钱,不过这会儿钱还没有到账,也来不及去买东西。 沈华浓将自己新添的一床毯子给他们了,霍庭这家里倒是有棉被,只是离婚在即,她也没好意思借用他的,也好在现在是大夏天,这一晚上也能将就着对付过去,只等明天去市里再买点东西送过去。 他们饭都吃完了,霍庭还没有回来,沈克勤和沈明泽也就跟着魏家人先走了。 沈华浓给昭昭洗了澡,自己也收拾干净了,想着要跟霍庭商量昭昭的事情,就又等了一阵,直到睡意袭来,霍庭依旧没回来,她只好关上门先睡了。 第152章离婚风波【1】 霍庭这会儿正在回家的路上。 霍国安拿着手电筒跟他并肩而行,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怎么这么晚想着去领个结婚证啊,这玩意之前革委会从市里领了一些回来,就一直在那抽屉里搁着,都没人过来办,算起来幺爹算是第一个了。”霍国安扭头看眼霍庭,又说,“就这一张纸能有个什么用啊?现在市里时兴领个这?” 霍庭目视前方,面上神色淡淡的,说:“就是有这么个证明。” 霍国安作为公社干部,是知道有这个政策的,他就是不太能够理解,“昭昭都恁大了,还要这个来证明结了婚?” 霍庭嗯了声,道:“这也算是让组织上做了个见证,承认婚姻关系,安个心吧。” “这倒也是,”霍国安说,“幺爹还是想得周到,之前镇上给我们开会,管结婚证的那个龚主任好像是说过这么个意思,说是组织上认可的婚姻比较有保障,还有那个什么离婚手续也得经过组织上的批准,不能跟旧社会似的说休妻就赶媳妇走,就是刚才那邓老蔫还搞以前那一套呢。” 霍国安就是顺嘴这么一说,又从这个话题谈到今天邓老蔫家的糟心事来了。 “今天邓老蔫不就是打算赶他婆娘回娘家,说不要了,恁大的年纪说出来也不嫌难看,真赶回去了就他那人屁事都不会,还能过得下去?前二十年靠老子靠靠娘,这后二十年啥事都是他那婆娘撑着,半点情分也没有。” “那婆娘真要是被赶回去那也够呛,这么大年纪,娘家老头老娘早都不在了,兄嫂倒是有,谁乐意多张嘴,这就是逼她去死,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玩意,闹事之前也不想想后果,多大碗吃多少饭,心里半点数也没有。” “好在这人拎不清归拎不清,但是不中用的很,如今吓唬几句再也能听进去能认罚了,他们那糟心儿子邓培林回来,这最大的矛盾就没了,也能过下去。” 霍国安将这对奇葩夫妻数落了一通,稍稍发泄了一下心中的烦闷,见霍庭一直没吭声,他也不好再一直继续逮着这俩人说下去,又绕回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结婚证对妇女也算是个保证,好些妇女就是怕被赶回去,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明天我让志远他妈(霍国安媳妇赵桂兰)去给大家伙做做动员,讲讲其中的区别,老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唉,真让她们自己意识到都不容易。” “嗯。” “还是幺爹对媳妇想得周到。”霍国安感慨道,说着眼睛再次看向霍庭,今天的霍庭有些奇怪,他频频走神心不在焉的,这在以往霍国安跟他的相处情况中是从未有过的,尤其是涉及到工作上的村中事务的时候,他总能认真对待。 现在霍庭依旧没说话,只下垂搭在腿边的手按了按裤子口袋。 他裤兜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纸,薄薄的,顶端画着红旗,上面的五角星金光灿灿,四周鲜花朵朵,有“互助互爱”的暗纹印花,还写着他跟沈华浓的名字,由竟市林叶镇红星公社革命委员会盖章见证,是具有法律意义的结婚证。 从现在起,他们就是法律认可的合法夫妻了。 这两张纸他一张,她一张。 见他面色舒缓,嘴角微微上扬,霍国安脑补了一出英雄气短的戏。他本想再问点儿什么,打趣一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也不再说话,只专心看路走路。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村,两人快分开了,霍庭这才说:“邓家那边你盯着点,别再闹出大乱子来了,按照规定这种放火砸屋的本该是归公安局处理的,可你也看到了,真要将人关起来,她再被离婚了看样子也活不下去,只能你多费点心,处罚执行你们监督着。” 霍国安说:“应该的。” 霍庭又说:“邓老蔫他们家跟河堤上的那几个也算是有矛盾,对他们的惩罚,给安排活儿也别跟那几个和在一起,免得生事。” 霍国安应下,略沉吟回道:“村里也能给安排开,捡粪伺候牲口,学校那边扫厕所也不差活干,不会碰上。就是邓老蔫他媳妇都敢放火了,这种行为,就这么放过会不会太轻巧了?” 霍庭默了默,道,“陆州市那边杨林农场每年下半年都缺劳力,之前他们都是就近找的五潭乡那边的公社帮忙去摘棉花,清理池塘,他们那边还种冬小麦,得忙到十月份去,再清理河沟挖渠修坝,一整个冬天都不停, 你给五潭乡公社的主任说说,我最近事有点多,怕给忘了,你打好招呼后提醒我一下,我也给农场那边说一下内情,将邓老蔫两口子弄过去待上一两年。” 霍庭仔细给他解释说:“这家子最近闹出来的事情村里大家都知道,免得再受刺激又闹出点什么来,索性放远点儿,免得大家都闹心。” “这要是搁在公安局也就是送去农场改造,不过杨林农场那里面要比那些收容坏分子改造的地方好些,都是四处迁过来的农民,既不会让他们难以承受,而且到了农场那边管理得比公社要严格一些,还有专人给他们上课,半军事化的管理,该受到的惩罚也受到了。 邓老蔫再想闹想打女人都闹不起来,环境陌生四周的人也不好惹,得让他们学学别在窝里横,也让村里其他人看看。”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理由霍庭没有说,他还担心这家人还留在村里,沈华浓会再去找人家算账。 这女人......她虽然说谁惹她她就怼谁,但行事上有股狠绝的戾气在。 他担心她愤怒之下把握不了个中分寸,做得过分了那就不好收拾了,公然的违法乱纪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的,正如他说的,沈华浓就是个危险分子,不盯着她迟早要闯大祸。 这么一说霍国安就懂了,他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行,我明天正好要去镇上开会,五潭乡那个鲁主任我也熟。我跟他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霍国安正准备进自家院子,霍庭又将他叫住了,“钢蛋,有件事你帮我个忙。” 霍国安听到这个久远的小名还愣了愣,好久不曾有人这么称呼他了,随着家中族里的长辈一个一个的过世,这儿时的小名就被时光掩埋了。 他跟霍庭虽然差了辈分但年龄是差不多的,小时候也总在一起玩,那时霍庭也是这么喊他的,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霍国安记得曾经他也是不肯喊霍庭这个跟他同龄的小伙伴爷爷,小时候还被家里长辈给教训了几次,当时还不服气来着,就非要喊他小名锁子。 后来好像是霍庭的爸爸过世那年,他就不准别人再喊他小名了,霍国安非喊,两人还因此干了一架,这才不情不愿的给改口了。 没想到小时候挺有骨气,年龄大了反倒是很能接受了。 霍国安被这个带着回忆的小名给弄得心中感慨万千:“你说......” “我媳妇要是提起来要跟我离婚,你就这么.......”一阵仿佛回到童年时代的亲密耳语过后,霍国安瞪大了眼睛,说:“你也太由着她了,真是......好吧好吧,随你,就看我的吧!” 霍庭满意了,摆摆手说,“行了,那今天就先这样,你回去歇着吧。” 各回各家。 霍庭在自家天井里发现西屋还亮着油灯,但门窗都关上了,静悄悄的。 他在窗下看着那昏黄的光发了会呆,叩了叩门里面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撬门进去,转身去打开了东屋的门,进去没多久,又拿了只桶出来压井取水,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本来都躺下了,可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他又爬起来,拿着灯摸到了厨房,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当揭开锅盖,却发现里面放着三只大碗,一碗装着老鸭汤,一碗装着大半碗的菜,还有一碗二米饭,饭菜都还是温热的,碗下的箅子下的水还热着,灶里的柴已经燃尽了,只有微弱的几点火星子也在他的注视下渐渐的暗下去了,却有什么在他心里亮了起来。 霍庭吃完饭,将碗筷和锅都刷的干干净净收好了,回到屋里又取出那两张结婚证在灯下看。 “霍庭、沈华浓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中*****国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發給此證。公元一九六九年八月十五日。” 几个笔画不少的繁体字他都给看得能一笔不差的写出来了,他摩挲着薄纸上的花纹,指尖顿了顿,良久目光暗下来。 不安好心就不安好心,人渣就人渣吧,反正她讨厌他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他自认不比魏兆堂差什么。 她既然能够对魏兆堂另眼相看,他为什么就不能试试呢? 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又将这两张纸给收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华浓起床后趁着昭昭还在睡觉,再跟霍庭谈离婚的事,“现在离婚是去哪里办手续?要准备点什么?我的户口关系刚转到医院,要不要去领会来。”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今天她觉得自己肯定能够控制得住脾气,哪怕霍庭会在临别之时赠给她几句说教,也没什么。 然而霍庭并没有,他只是很平静的告诉她:“其实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办结婚证。你如果要离婚不需要做什么,给大队上说一声,从我家里搬走就是了。” 沈华浓紧盯着他那张毫无波动的脸,缓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霍庭,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结婚?所以也就无所谓离婚,是这样吗?” “村里没有领证的人很多。”霍庭很淡定的说,“我们这也算是事实婚姻,是被认可的。” “事实婚姻?”沈华浓都快气疯了,“在你们这儿,常年分居,各过各的,没有结婚证,这也能算是事实婚姻?被认可?(#‵′)靠!” “你......” “你闭嘴!那上次,就是我们立下赌约的那一次,你还说你不同意离婚,都没有结婚,你凭什么死活不同意离婚?” 霍庭无言以对。 这会儿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吧?总之肯定是认定了他就是不安好心就对了。 “都没有结婚,我跟你耗这么久做这么多?还差点让我爸爸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一心求死了,都特么没有结婚,我......” 这也是她最为气恼的一点,她早就已经在后悔立下这个赌约了,现在不只是后悔,还觉得自己跟傻子似的拿爸爸和哥哥跟他当赌注,就赌一个能够离婚全家离开的机会,做这么多,结果爸爸和哥哥苦都吃够了,才告诉她,其实她什么都不用做,想走就能走。 霍庭对她的恼怒无动于衷,漠然看着。 沈华浓再次冷笑出声,说:“我知道了,霍庭,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当初就是算计好的吧,我能安分在家带昭昭,还能帮你照看屋子,你呢就当五块钱聘个佣人是吧? 反正主动权在你手上,一旦你的旧爱陆柏薇同志回来了,或者一旦你觉得我不堪忍受了,你随时都能够将我踹出门去,是吧?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现在说是离婚,实则你还是个单身呢,省却很多麻烦也能够跟陆柏薇同志交代了......” 霍庭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句:“我以为你知道没有结婚证的事。” “我特么的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走了,还留在这里受你的气!” 霍庭:“......沈华浓,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没有领证的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你,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把这个证当回事。” “我不讲道理?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讲道理?我怎么知道见鬼的结婚证需要什么流程办理!你那时答应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就以为你办好了。谁知道你特么没有!” 沈华浓烦躁不已,沉默了会儿,慢慢平静下来了,说:“好在我爸爸并没有因为你的冤枉而出什么事。除了赌约那事让他们多受了苦,往别的方面来说,咱们没有结婚证也真不算坏事,起码不用专程去离婚,简单多了。” “没拿过证,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结过婚,尤其是我们这种分居的,以后再婚的时候都谈不上是二婚,这样,为了大家都好,我觉得以后对外我们不如一致说是没有结过婚,只当是年轻时候荒唐糊涂了一回,虽然也不好听,但也算是个头婚了,能够为再嫁娶创造个好条件,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这么说,陆柏薇同志肯定会高兴。” 霍庭静静的看着她,墨黑的眼眸沉了沉,在沈华浓不耐烦的注视下,偏开头说:“随便你。” “那就这样吧。”沈华浓甩了甩手腕,“昭昭你现在没时间照顾,我有时间可以照看她,我觉得还是跟以前商量的那样,你随时可以看她,她的抚养权我建议等她长大点了懂事了,她自己拿主意,现在就维持原状,以后你要是因为别的原因放弃抚养权也可以随时跟我说,我都能接受。你还有别的不同意见吗?” 霍庭说:“我能照顾昭昭。”停了停又说:“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跟着我会比较好,明年也能去学前班去了。” “你......” “如果不出意外,我下个月会调到交通局,完全可以接送昭昭去学前班。”霍庭又说。 沈华浓还真有些意外,没想到霍庭会突然调动工作,从战斗岗位转到行政管理岗位,这也不太符合他的人设,虽然小说霍庭这条线崩了点,但沈华浓觉得随着他们离婚总会回到正轨上,没想到又来了这一出。 他明明是一心一意就想当个军人,当不成退而求其次做了公安,怎么会......? 原本的小说轨迹全部被打乱了。 除了意外,她也词穷了,还有点儿心虚,不会是因为她的蝴蝶翅膀给造成的吧? 不过,这么说起来,他的条件的确比自己好得多了,他能够给昭昭更好的生活。 “等我忙完交接事宜和理顺了交通局那边的工作,你可以随时看昭昭,她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决定跟着谁,你还有意见吗?”霍庭说。 沈华浓:“......没有。”就是心里特别闷,特别的不爽,以为那点儿莫名心虚,她也不好强烈反对什么。 霍庭看看她,“那现在就离婚了?” 沈华浓点点头。 “你可以住到找到下个住处为止。”霍庭说着,看了看手表,说:“还有时间,那我先去给队上说一声,有些手续还是得办的。” 沈华浓揉了揉脸,呼了口气,吐槽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约以为她会在离婚的事上抹黑他吧?急巴巴的自己跑去说去了,她不跟他争。 她现在也不怕不能在这村里立足,有了底气就暂且抛下这事,站在原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整理接下来的安排,离婚了,日子总是会有些不同的。 还没等她理顺,霍庭很快就去而复返了,还带着霍国安一块回来。 第153章离婚风波【2】 “挺快的啊,都说好了?”沈华浓问。 霍庭不答,看她的眼神古里古怪的。 霍国安则是一脸探究的看着沈华浓说,“怎么听说你们要离婚?你们这是......吵架了?” 沈华浓看看霍庭,无声的问他什么意思,是他说他们吵架了? “这也不算吵架吧。”沈华浓皱眉。 霍国安才不管她说什么,继续劝道:“虽然说你们是长辈,但按照年纪,我比你们要年长点儿,也算是多吃几年的米粮,今天我就说句托大的话,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以前冷着的时候都没有离婚,怎么现在和好了反倒是还闹着离婚?多大的个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离婚?” 霍庭不解释,还跟霍国安一起看着她。 沈华浓就想起自己拿他名字扯大旗的事了,的确冒充是他的恩爱妻子来着,她含糊解释说:“是早就商量好了要离婚的,何况我们当时又没有告知乡里,啥啥都没有,还一直分居,这应该都算不上是夫妻吧?” 霍国安愣了愣,看看霍庭,突然笑了声,说,“就是这事啊,我知道了。” 原来这两口子吵架的原因是沈华浓怪霍庭结婚的时候没重视,翻起旧帐来了啊,难怪霍庭连夜去补办了一张结婚证,这都还没把人给哄好。 这漂亮女人呐,就是不能惯着,一惯就作一惯她她就想上房揭瓦,之前冷着她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的,现在对她好了吧,她还嚷嚷着翻旧帐要离婚了。 霍国安觉得彻底明白了,有了霍庭昨天的交代,他丢过去一个自以为是的眼神:看我的。 霍庭:emmmmm? “既然早就商量好了,那行吧,”霍国安说,“既然你说都算不上夫妻,可结婚证你们是拿了的,要离婚也容易,你们拿了结婚证去革委会办公室填份材料,我要审查上缴,你们随时等着领导问话,离婚可不是小事。” 沈华浓惊了一下:“你说什么?结婚证,什么结婚证?” “是我亲自给盖的章颁发的结婚证,我记得清清楚楚,材料的证婚人上填写的还是我的名字呢,你们真想离婚的话,赶紧的拿了证去办手续,手续多着呢,我还有一堆的事,今早得去趟镇上开会,后天还得迎接饼干厂的视察,还有队上的事,要安排排水挖水渠又要安排补种,几口塘也要收拾, 就因为给你们书面报告上填写了证婚人,得,我又多了一档子事,还是第一回处理离婚的情况,具体流程我就知道个大概还要去问问镇上的龚主任,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他絮絮叨叨抱怨了一通,沈华浓看看霍庭,一脸懵逼。 霍庭也木然的看着她。 霍国安心说:怕了吧?一提离婚就怂了,舍不得了,女人呐,就是这么的口是心非!非要作。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问你。”沈华浓对霍庭说。 霍庭跟上。 两人进了屋,沈华浓压低声音问他:“你不是说我们没有办过结婚证吗?” 霍庭无言看她。 沈华浓蹙眉,想到某种可能性,她咬咬牙,“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纠缠我又有什么意义!” 霍庭→→:“......” “你知道结婚证在哪放着吗?”沈华浓又问。 霍庭摇头,顿了顿他说,“我可以找找,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那你去吧。” 霍庭看看她,没有多问真的就去东屋找去了。 沈华浓出来在天井里等着。 霍国安还问好笑的她呢,“现在就去办理离婚?结婚证呢?” 沈华浓:“......霍庭去拿了。” 霍国安心说,拿得出来才怪,昨天才刚领的,一看霍庭那样就是不想离婚的,男人嘛有几个因为吵几句因为婆娘耍个小性子就离婚的,那不是胡闹吗?何况昨天霍庭还专程交代他要是听他们离婚特意过来一趟。 果然,霍庭空着手就出来了,被沈华浓眼神询问,他还倒打一耙,反问:“你想想会把结婚证放哪里了?不然你去找找。” 沈华浓瞪他一眼,你特么的开什么玩笑,“我怎么知道!”她这一大早的已经被他左一个消息,右一个反转给弄懵了好吗! 霍庭淡淡的再驳:“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交给你收着的吗?” 沈华浓刚反驳说:“我哪有!” “上次我的粮票和钱,不都是你收着的吗?”霍庭就道,还意有所指,“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找得到?” 沈华浓确实收了他五十块钱来着,这会被点出来憋闷得不行:“......”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憋着,就知道小人早就不坏好心,神也他鬼也他。 霍国安叹道,“行了,你们慢慢吵啊,我就知道你们就是嘴上咋呼两句,离婚的事就是说说而已,根本不是真的要离吧,你们就是折腾我,我还一堆的事呢,等你们想好结婚证在哪里,再拿来找我办离婚。” 沈华浓将他叫住:“你等等!没有结婚证就不能办离婚吗?” 霍国安记着霍庭昨晚上的交代,摆摆头,还苦口婆心说:“我说幺婆,前阵子感觉你很识大体,幺爹忙得不行,待你也是用了心的,你呀,就别跟他闹了啊。有个梯子就赶紧下来吧!” 沈华浓:...... 霍庭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却莫名觉得有点爽,好像在郭学东那吃得瘪都被吹起来了。 “对了,明天咱们村大队的作坊就算是正式开业了,饼干厂那边的领导过来,公社里也派了人来参观,肯定得留顿饭,集体食堂以前那个蒸笼早坏了,能不能借......” 霍庭应道:“我等会找出来,你抽空过来拿。” “好嘞!” 霍国安自己事情办完了,背着手心满意足的就走了,边走还边摇头暗笑:结婚证找不到?这俩还真是逗得很,这都能叫个由头,他也是服气...... 沈华浓看着霍庭都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气站在她面前的霍庭,还是气他身体里另一个还隐藏的小人更多。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阵。 微风卷起一片脱落的桔子树叶子落在霍庭头上,他轻声咳了咳,然后将叶子从头顶挥落下来,很理智的道:“你不是说他一直纠缠你吗,结婚证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以为他应该给你了,真的没有吗?” “还是说上次我的粮票和钱不是被他拿给你了?” “我不是要跟你要回来,只是就事论事。” 他还摆出一副怀疑她偷藏结婚证,不想离婚的样子来,心里暗暗防备沈华浓又扑过来跟他扭打。 沈华浓气结:“没有,没有,没有!要是给我了,我早就拿出来了!什么破规定,离婚还要结婚证!”她一脚把桔子树下垒的简单花坛都给踹下来两块砖头。 霍庭微拢了一下眉,顿了顿,还是给了个“解释”:“结婚证上面有编号,离婚得注销那个编号吧。” “你又知道了?你见过结婚证啊!” 霍庭:“......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 沈华浓气闷的瞪他一眼,往东屋瞅瞅,问:“我能进去找找吗?” 霍庭率先在前面带路,“进来吧,一起找。” 沈华浓上次进来过,只是没进房间,现在进来了,她也没有心情看,略略扫了一眼,就问:“能打开抽屉看看吗?” 霍庭其实已经找过这里了,不过她要看,他还是打开了。 “结婚证什么样的?”沈华浓问。 “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吧。”霍庭说。 抽屉里只放着的一本相片册子,经过霍庭的允许,沈华浓也翻开挨页看过了,最后还不死心的抖了抖,也没有找到那张该死的结婚证。 “枕头里?” 两人一起拆枕头、掀床单掀被褥,翻箱倒柜,将桌子上的一个老式化妆匣子,两个白瓷糕饼坛子都打开瞅了,甚至那面早就生锈的小镜子背面的女明星图片里层都给沈华浓拆开看了看。 这么细致看得霍庭眼皮抖了一下,还是都依她,能找到算是天意,要是找不到......那也不能怪他,他的确不知道,他只是猜到结婚证应该是昨晚上办下来的。 霍庭的心情有些复杂,离婚吗?沈华浓坚持他也不是非要赖着她,但突然知道另一个“他”不想离婚,霍庭突然也有了松动,不离婚......其实也有不离婚的好。 沈华浓却很烦躁。 她上下扫视这屋子问道:“你觉得这屋里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存放结婚证吗?” 霍庭实事求是说:“地方只有这么大。” “会不会放在你的办公室里了?” 霍庭摇了摇头,未免沈华浓指着他再骂,他隐瞒了昨天才办理的结婚证这件事,只道:“昨天得到调动令后我收拾了办公室。” “会不会在你宿舍?” 霍庭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那天以为你会搬过来住,我收拾了宿舍,并没有发现。” “......” “那能放到哪里去了啊?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霍庭摇头。 “会不会放在屋梁上了?”沈华浓忽然指着头顶上方的衡梁突发奇想。 霍庭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看,客观的提醒她说:“屋里没有梯子。” 沈华浓又趴在床底下看了看,沿着地面铺着的青砖都一块块敲了敲,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是把自己累得不轻,最后她喘息着一屁股坐在床上,揪着床单,郁闷的在床沿上捶了一下,“就知道那是个该死的家伙,肯定是早就知道威胁不成,居然在这里等着,卑鄙无耻!”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就连喜好都千差万别,他别是根据你的性格完全对立形成的吧?不管怎么说,霍庭,你们都是共用一个身体吧,都是从你这催生出来的,现在拖着我大好年华就天天守活寡,这么祸害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们是共用一颗良心吧?” 霍庭侧身看向窗外,嘴角微微扯了扯,他当然不觉得痛,想起离婚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他还觉得松口气,但怕沈华浓跟他打架,他选择不对此表态。 沈华浓瞅瞅他僵直的脊背,觉得是戳中他肺管子了有点不道德,他也算是可怜,可到底是意难平,只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儿,没好气的说:“我不是说你。” 霍庭没吱声。 沈华浓不死心的问:“照这么说要是找不到结婚证,咱们这婚还就离不了了?” “......对。” 沈华浓低声咒骂了一句,“那要是他一直不肯拿出来呢?你不能再结婚,我也不能再嫁,咱们就一直这么耗着吗?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啊!你已经三十了吧,陆柏薇同志也有二十六七岁了吧,她还能耗多久?再晚点儿她都成高龄产妇了!” 霍庭这才十分无语转过身来对着她,郑重的道:“我承认我跟陆同志以前的确是处过对象,但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你能不能用发展的眼光看事情,别总是还把我们混为一谈?” 见沈华浓还想翻他的陈年旧账,他耐着性子道:“现在是在商量我们的家务事,她是不是高龄产妇,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觉得跟别人提及离婚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大可以将过错推在我身上,但是,别将我跟陆同志再推在一起,你这样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沈华浓眨眨眼睛,“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啊?” 霍庭也被胡搅蛮缠的有点烦闷了,说:“不是。” “好了,不说她就不说她。还是说我们离婚的事,那该怎么办?我觉得这样离婚非得有结婚证有漏洞,万一天灾人祸,比方说结婚证被烧了呢被撕了呢?这不是生生将一对怨偶绑在一起受罪,领证的地方应当有存档记录吧?” “......存档记录,只记下领证人和日期,没有编号,你能提供编号说不定可以行。”说归说,不过,鬼才知道有没有那么重要的一个编号! 沈华浓斜睨着他:“就你什么都知道。” 霍庭道:“也许是存在漏洞,但现在的政策就是这么规定的。除了找到结婚证,你也可以等着我自己记起来或者帮我尽快记起来,然后拿了结婚证出来。我是说,如果,他坚决不肯告诉你的话。” 沈华浓哼了哼,琢磨着有没有别的可能性,比方说,不离婚可以先分居再等着政策变化后离婚,不离婚应该不影响离开吧,不,不行,还有昭昭,她走远了跟小姑娘疏远也是迟早的事...... 霍庭也不打扰她,安静的将之前被翻乱的东西再一一收好,然后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只再收拾相册的时候多停了一会。 屋里静悄悄的。 沈华浓一抬头见到的就是霍庭以极慢的速度在翻看照片的画面,与其说翻看,不如说他是透过照片在缅怀。 薄薄的一本相册里照片其实也并不多,沈华浓刚才找结婚证每张都拿出来翻看过。 从照片的右下角上的题字来看,这些全部都是二十多年前拍的,一张新的,甚至霍庭成年后的照片都没有。 这些老照片的像素很低,颜色也发黄了,还有几张可能是保存得不好有些受潮,画面上毁了一片,倒是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高大俊朗的男主人,娇小可人的女主人,感情甚笃的夫妻,两个活泼漂亮的孩子。 最让沈华浓意外的是霍庭,从照片上来看幼年的霍庭很是调皮捣蛋,有一张照片是他跨坐在牛背上拍的,他手抓着牛角,差点笑豁了嘴还缺了两颗大门牙,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得到那股浓浓的熊孩子的气质。 不像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倒是那个讨人嫌的锁子明显是一脉相承。 “对了,我忘记问了,既然排除了我爸爸的嫌疑,那真凶你有调查的方向了吗?”沈华浓打破了沉默。 霍庭一瞬就回过神来,他将相册合上了,淡淡的说:“没有,线索断了。” 沈华浓就不多问了,随口安慰道:“肯定能够查到的,不是有句话说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说不定这二十年了,凶手都已经死透透了。” 转念又想到他已经调到交通局去了,这是放弃追查了吗?在那样的岗位上肯定不如在公安局得到的消息多。 霍庭摇了摇头,似看懂她的疑问,破天荒的主动给她解释起来。 “本月初gw院正式批准在丰陵市组织石油勘探会战,接下来的几年里会有十多万和大量的设备从全国各地运往丰陵市,油气也需要从丰陵市运输出去,竟市在丰陵市和省城之间,来往都绕不过去,这一片的交通整体上却不算太好,影响会战进展,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先对两个市的交通局进行了重组,组织上将我调过去了。” 沈华浓干巴巴问,“是升职做正局了吗?” 霍庭目光暗了暗,说:“算是吧。” “那恭喜你呀。” 霍庭并没有什么喜色,看看她,表情略显纠结:“交通局家属区还没有盖,接下来很长时间还是住在现在的单位宿舍里。” 沈华浓闻言,眉头皱了皱,狐疑的看他半天。 “你......” “你不会是为了让我住过去帮你治病,才故意拿结婚证说事的吧?” 第154章一个很邪恶的念头 霍庭接二连三的暗示明示,就差直接开口邀请她去住,沈华浓听不懂才怪,狐疑的问道:“这屋里就这么大,还能藏哪里?你真的不知道?” 霍庭说真的不知道。 他的确想经由沈华浓更了解自己的病情,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缺口,他甚至有种直觉,如果没有沈华浓,他永远都别想知道自己失忆之后做过什么,他不愿意一直病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种不可说的模糊旖念,他顿了顿又好声好气的说:“反正也离不了。你住过去也没有坏处,上班方便,我交接工作,到新岗位后也会忙一阵,我保证正常情况下不会影响你。” 但是,沈华浓却并不太想再继续跟他这个麻烦病人牵扯下去。 沈华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这时,屋外传来昭昭在喊爸爸妈妈的声音,沈华浓赶紧站起来先出去了。 霍庭看着她的背影无声苦笑,也跟着出来了。 回市区的时候,是一家三口一块儿去的,因为早上离婚未遂,加上找结婚证耗费了不少时间,沈华浓来不及去看看沈克勤和沈明泽的新住处,就匆匆赶去医院了。 因为有昭昭在,两个大人都有默契的没提离婚的事,甚至都没有直接交流,昭昭人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前半路兴奋的跟见面不多的爸爸说话,后半路发现爸爸的故事不好听,又跟妈妈说话,这一路氛围还算是不错的。 前半程,霍庭专心当个好爸爸,后半程,他一开始还能专注的听身边那对母女说话,后来慢慢就走了神。 他面上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暗示明示要沈华浓搬过来跟他同住,因为昭昭,因为他的病情,还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可惜,那女人根本就不接他的话,他知道她不愿意。 也不知道发疯之后他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还能威胁得了沈华浓,不仅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困扰,甚至一度差点就得逞了。 沈华浓这么狡猾,霍庭觉得能制住她这也是挺难的,可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威胁就突然黄了。 有一瞬间,霍庭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疯了,居然隐隐切切的希望能够再疯一下,他是留不住沈华浓,说不定疯了就能留住她。 虽然不是想疯就能疯,但也不是毫无规律可循,以前霍庭回避克制,不愿意去深思,但事实证明一味想着克制根本于病情没有帮助,他还是屡次犯病,最近甚至更多了,他必须要换个思路去尝试着解决问题。 以前还在当兵的时候,他在一个苏联专家的引导之下整理出来一个规律,每次犯病全部都是因为对敌人的愤怒,都会被这种愤怒所支配。专家建议他退伍换个环境,学着放松和平和心态。 现在他再次顺着当时的指引来回想最近的这几次犯病,细细一数,这么多次里,有三次是因为父亲的事,怒;有一次是因为公务就是文颉那件事,也是怒;还有一次,抱沈华浓的那一次竟然是因为他......产生了欲。 只除了昨天,他不清楚究竟是怒多还是欲更大。 都是焦躁、热血翻腾到濒临失控。 霍庭一度以为自己只会被愤怒支配得疯狂,从没想到竟然还会因为欲。 欲对于一个正当壮年的空巢男人来说,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这对霍庭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他也会有蠢蠢欲动的时候,也会有早上起来发现被子脏了的时候,可是当一切欲念有了个明确的对象,还是那个沈华浓的时候,他就想去克制赶紧摆脱,可是竟然就发疯到失忆。 美丽的女人总是会吸引更多男人的关注,坏女人也总是更容易得到男人的青睐。 道理和荤话霍庭听过不少,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原则,没想到他也会具备这些自己曾经鄙夷过的肤浅劣根性。 沈华浓就是个美丽的坏女人。 他就对她产生过欲念。 这是事实。 甚至,平常女人具备的那些很是平凡、至少他以前不会过多关注的特点,比如操持家务,比如孝顺父母,比如耐心带孩子,普通家庭妇女谁不是这样? 可放在沈华浓身上,就成了引他注目或者说他给她找的优点,就连她屡次过界,他都因为她的初衷而放过她了。 霍庭不自觉看向走在两步开外的女人,缓缓吁了口气,心里觉得一定是她太坏了,一点点的好都反差极大,好像被放大了许多倍,对待坏人底线总是要更低一些的。 他继续整理纷乱的思绪。 他最初每每在极度的愤怒之时,他会任由情绪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来,失控得像个屠夫。到后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他学着去克制,当理智压制了这些强烈爆发的情绪之后,病情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失控时候的记忆被抹掉了,让他觉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愤怒他必须得控制,失忆总好过伤人杀人,那么欲呢,他知道对沈华浓不应该,他也克制,可,如果他不控制的话,会......会发生什么? “昭昭,咱们到了,跟爸爸说再见。” 霍庭回神,这才发现医院已经都到了,他赶紧压下了这个邪恶的念头,还算凉爽的雨后清晨,他后背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看着沈华浓对着昭昭笑靥如花的侧颜,霍庭眸深如海,海底深处的水流涌动到了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平平静静的。 只是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它也就罢了,一旦开始去深究,一旦开始有了思绪,这些思绪就会变成蜘蛛丝虽然细弱,但它会越扯越多,会越缠越紧,会越来越密。 “爸爸再见!”昭昭不舍的跟霍庭打招呼。 沈华浓正哄她走呢,霍庭安抚了昭昭两句,又将她叫住了:“你等一下。” “有事?” “你爸爸的社会关系和历史问题调查清楚之后,就能走了,那边催得很急,他离开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放心,不会有问题。” 沈华浓哦了声,早在预料之中,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我知道了,这事得谢谢你高抬贵手,还有事吗?” 就是这样,这就是沈华浓。 她对别人都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装的一点破绽都没有,轮到霍庭这儿永远都是这样。 他默了默,才问:“你是怎么想的?” 沈华浓当然是想跟着去了,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昭昭,这个问题想几天她也没有打定主意。 她稍有迟疑,霍庭就已经明白了。 虽然说沈克勤是去药研所做研究,但现在全民都在抓反革命纠错误开展阶级斗争,只要沈克勤的海外背景还存在,他就很难享受普通群众的待遇,哪怕他口碑比先前好上不少,但到了那边具体是个什么光景其实也很难说。 而这段时间她虽然工作稳定了,名声也比从前要好,在下湾村还留下了个没有开工的作坊,生活算是进入正轨,但这却并没有让她改变心意,还是想跟着沈克勤去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一边是安稳,一边是难测的前程,霍庭不觉得沈华浓会不清楚这些,可她还是想要跟去,如果不是因为有昭昭的话,没准现在她都欢欢喜喜的辞工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他是想要留下沈华浓的,不过想也知道,他的话对沈华浓来说什么也不是,她能听那才怪。 他也可以用昭昭来牵制她,甚至威胁她不准走,只是这种事情他不屑于去做,强扭的瓜不甜,他也有他的骄傲。 “我知道了。”他说,“你们进去吧。” 沈华浓领着昭昭走了,霍庭却并未马上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她们进了医院的大门。 他的视线落在沈华浓的背影上,不知道是她走路本来就是如此呢,还是因为要牵着昭昭,她走得很慢,步子不大,两只脚起落都一直在一条直线上,像猫一样。 她的衣服宽宽松松的罩在身上,隔得近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距离渐渐拉开,她走动时候又是这般的袅袅婷婷,就很容易能看出来她腰肢纤细,偏偏圆腚又挺又翘很有肉,就显得那腰越发的细了,蒲柳似的,看着总觉得一步一起一落都在微微摇动。 随着那摇动,霍庭感觉心口似乎被羽毛给撩了一下,痒,下意识的绷紧了皮肉,却还是想要迎接下一撩。 心旌摇曳。 这还只是背影,若是看前面呢...... 霍庭突然就想起那天他抱着沈华浓走了一路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的高耸饱满的胸。 他目光渐深,直到沈华浓和昭昭消失在视野中了,他才收回视线,垂头顿了顿,再抬头看向妻女消失的方向露牙一笑,随后大步离开。 ...... 这天早上,沈华浓接到了工作以来的第一个颇有挑战性的难题。 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医院院长肖渠成的陪同下,到医院食堂来预订午饭。 食堂是可以提供小炒服务的,但一般是食堂里有什么菜,对方就在这范围内选,要是厨师不会做,那就更粗暴了,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还从没有点餐服务。 不过人是肖渠成带来的,食堂众人不敢怠慢,先听人家的要求再说。 “听说你们食堂能够提供病号饭,还很受欢迎,我想在这里预定一顿饭,一人份的就行,做几道菜米粥面你们看着安排,没有数量上的要求,只要能清热解毒,口感好,别放又苦又涩的中药,再一个,不在这些范围内就成。”男人说着递给方大庆一张纸。 方大庆接过来一看,顿时纠结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这张纸他是见过的,之前就有人来食堂订过餐,那时候刘师傅还没退,照着精心准备了几天,可惜后来对方还是给取消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送来了。 上最上面写着病人要忌口的菜式,无非就是韭菜、辣椒、蘑菇香菇,虾肉,公鸡这些发物,这些倒是没问题,但凡住院的病人基本上都不能吃或是得少吃这些食材,医院食堂本来也很少做这些。 接下来是偏硬不好消化的,诸如莲藕、海带、糯米等被排除在外,有些病人不能吃也可以理解。 可还有大半页纸呢,再往下看,这就有意思了,以下几乎囊括了方大庆所知道的全部清热解毒的菜,比如苦瓜,黄瓜,冬瓜,豆腐这些常见菜,还给分了三个等级,“最厌恶的千万别弄”、“可以少量进食”、“可吃但不可连续做”,苦瓜就属于最厌恶的,黄瓜、冬瓜是可以少量进食这一等,绿豆、豆腐是不可连续吃。 方大庆心里还在琢磨,排除掉这些,他们还能做什么菜?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他们这里就是个食堂又不是饭店。 这时,对方解释了几句。 “家父年纪大了患的又是绝症,没剩下几天了,我们作为子女就想让他安稳度过最后这一段日子。那个病导致口舌生疮,身上有疮疖还便秘,天天都不好受,先前常年都在用药,现在都产生抗性了,没什么作用,几个医院的医生都建议说吃中药或是食疗。” “现在老人中药也吃了两年了,这阵子每次喝药都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我们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想他再受那个苦,那就不吃中药了,只食疗吧,专门找人列的菜单,可这些菜式家里翻来覆去也都给做了个遍,天天都是这几个。” “你们看着做吧,能兼具清热解毒最好,要是不行也不怪你们,但至少得口感好点儿能让老人吃得下去,别弄忌口的那些就成,也别弄太贵太精细的东西,老人家朴素了一辈子,见不得铺张浪费。” “拜托了。” 肖渠成也跟着补充了几句,无非就是说秦老为国家、为社会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现在想着落叶归根才回的老家医院,我们作为老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老人家最后这段日子过得舒坦点儿。 嘱咐食堂诸位同职认真对待,好好准备,多换点儿花样,务必让秦老吃好喝好,需要什么特殊食材可以向上面申请,院方来想法子解决。 他们说的这些方大庆全部都能够理解,可理解归理解,依旧觉得挺为难的,反正他自己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他也顾不得自己食堂老大的身份了,当着肖渠成和病人家属的面,直接就将单子递给沈华浓,让她拿主意。 沈华浓扫了一眼清单之后点了一下头,方大庆就接下了这一单,说:“我们尽力,今天先试试,您有什么需求再随时沟通。” 肖渠成看看方大庆和沈华浓的互动,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家属走了。 沈华浓特意去住院部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位秦老爷子的确是不治之症,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用食材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减轻点儿人口舌生疮和之苦。 药膳在沈氏菜谱中占比很重,清热解毒的食材也多得是,这个难不倒沈华浓,可扣掉老爷子不吃的,刨掉现在的条件弄不到的,其实可选的也并不多了。 中午她就用现有食材,给准备了蒲公英蛋饼,木耳炒肉丝,清炒丝瓜,真算起来蒲公英都已经是中药了,不过人家也是野菜啊,处理一下不会有药味,清单上没写,沈华浓就给做上了。 虽然清单上列了不愿意吃苦瓜,沈华浓还是拿了两个本地产的砂梨跟小半截苦瓜,一起用食堂的一口小细磨磨了,之后用纱布过滤了一下做了杯果汁。 这种本地砂梨每年七八月间正熟,外皮是灰黄色,带麻点很粗糙,果大核也大,外表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水分很足,也特别甜,价格还不贵,经常有老乡挑着担子挨村换点鸡蛋和青菜,沈华浓还挺喜欢吃这种梨子的,只要碰见了都会买点儿,买别人也是乐意的,再拿井水冰镇一下这闷热的夏天来一口,特别美。 即使掺入了一小节苦瓜,冲淡了梨子的甜味,但也不苦,味道清新,还挺特别的。 沈华浓打算试探一下这位秦老爷子的底线,看看他是真的一口不吃吃了就吐呢,还是就是嫌弃苦瓜的苦味?真的这不吃那不能吃,她知道再多的食疗菜谱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午餐时间,沈华浓没等秦老爷子的家人来拿饭菜,就跟方大庆一起给人送了过去了,还是得当面看看情况,最好能够跟老爷子交流交流,以后心里也好有个底气。 没想到两人到了之后发现,老人家已经吃上饭了,他们家孝子贤孙不只是找了医院食堂,还在饭店订了餐。 病房里除了拿着筷子的老爷子,以及坐在病床上正说话逗趣的家属之外,还有两个人,正跟家属一言一和介绍今天的饭菜。 【小剧场】 霍庭:撩完就跑真渣女,用完就丢太无情! 沈华浓:我可没有撩你,什么用完,用你了吗,也就是用了几次你的名字,你要觉得不爽也能用我的名字,我没你这么小气! 霍庭:这是你说的,现在我们就扯平了。 沈华浓:?? 霍庭:我把你的名字写在我户口本和结婚证上了,用了两次,(^-^)v 沈华浓:(ーー゛) 第155章陆柏薇的瓜端上来了 “这猪肺汤是用广东菜的做法炖的,加了梨和银耳,清肺去燥,还有镇定作用,对反胃心烦口渴都有好处,老同志你先喝碗汤再吃饭这样更好,要是不想吃饭,可以吃几块绿豆糕,都是现做的,很新鲜。” “要是您觉得这些甜腻呢,可以尝尝这个拌三丝,您有什么喜好和意见都可以跟我说,我下次按照您的口味调整一下,这次也都不清楚,就是自己看着做的。” “是啊,爷爷,陆师傅很厉害的,我尝过她的手艺了,刚才又吃撑了,我保管您吃上一口绝对胃口大开,吃了还想吃!”坐在病床边的年轻男人说。 沈华浓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自信满满的陆柏薇,心想着,并不是她想要跟陆柏薇做对啊,可惜就是这么有缘分。 竟市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厨艺圈子就更小了,每隔几天又再次对上,沈华浓也不觉得很意外。 沈华浓叩了叩门,屋内的说话声一顿,屋里的四个人都看向门口。 沈华浓和方大庆都穿着工作服,手上还提着篮子,身份很明显。 坐在床沿上的年轻人诧异的看看沈华浓二人,问:“你们是送饭来的?” 一脸病容的秦老爷子说:“你们是医院食堂送饭过来的吧?先提进来吧。” 那年轻人道:“爷爷,你以后还是别让食堂给送饭了吧,咱们就吃点儿好的,都苦了一辈子了,现在满足点口腹之欲也不浪费,之前你看看吃食堂瘦成什么样了,再说竟市饭店的订餐也不贵,都是小菜,就图个味道好。” 显然,年轻男人对食堂伙食好像很有怨念,虽然语气和神态都挺温和的,不过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清楚,说得方大庆一张脸都发了烫,老人家住进来一个多月,之前那阵子都是他主厨,他有些悻悻的。 沈华浓就坦然多了,她先给秦老爷子问了个好,老人不咸不淡的点了一下头没有接腔,沈华浓也无所谓,然后又跟这次见着她十分镇定还主动点头示意的陆柏薇,也轻轻颔首,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之后她就暗暗打量那个年轻男人,长得不错,称得上是肤白貌美,美得也很有辨识度,印堂八字眉,细眼,都很有特点,看着一副困倦慵懒模样,公子气质风骚独特挺出众的。 沈华浓心里琢磨着他是小说里的谁,这么有特点应该不是个无名路人甲。 秦老爷子冲方大庆和沈华浓说:“你们先把篮子放下吧,劳烦你们特意跑一趟。” 方大庆说:“您别客气。”然后将篮子里的饭盒拿出来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了,饭盒是早上那个男人留下的,另外还有个小玻璃瓶子,装着梨子苦瓜汁,浅绿色的汁水装在透明的瓶子里看着还挺好看的。 方大庆解释道:“瓶子是干净的,罐头瓶启开了还没有用过。” 方大庆也想跟陆柏薇一样给人解释一下今天做的菜色,看眼沈华浓,见她没有争取的打算,就把话给咽下去了。 再看看陆柏薇,心里还挺佩服她的,有手艺有本事的人到哪都能吃得开,看看别人这不就又找到机会了吗? 秦老爷子扫了眼饭盒和那小罐头瓶,点点头,淡淡说了句“有心”,转头又跟那年轻男人说:“这是你爸爸早上订的,我也答应了,已经给人说好了,既然送来了那也不好再让人提回去,卫南,你去把帐给人结了。” 这下,沈华浓就对上号了,原来是他呀。 沈华浓记得此人在小说中的出场没有这么早,原主都没有跟他对上过,他是出现在陆柏薇已婚,且事业版图准备扩张到京城的时候,刚才她还真没想到这家伙会是小说中的男二号。 秦卫南,在小说中有个很牛逼的头衔,最年轻的航空航天技术专家,很有个性,也很自我的一个人,在他眼中女人分两种,陆柏薇和其他女人,对上了心的陆柏薇贴心细致如春天般温暖,对其他女人,那就对不起了,冬天的残酷风霜属于你! 秦卫南曾经因为陆柏薇受到了委屈,还做过跟霍庭不对付的事情,找了他不少麻烦来帮陆柏薇出气。 沈华浓对其中这个男二还说过的两句话印象挺深刻的—— 一句是跟陆柏薇说的:“我只要你幸福就好,不是要给你添困扰,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一句是跟霍庭说的:“她对你一心一意,你要是不会珍惜她,我不会放过你!” 对,对,对,秦卫南就是那种让女读者们高呼:“男主是属于女主的,你是属于我们的!”那种跟女主相逢太晚,伊人已成家,不得不抱憾终身默默祝福并守候的深情又不失霸道很讨喜的男二号。 有读者在章节下面评论,要是他跟陆柏薇早点儿遇见,没准就没霍庭那个二手男什么事了。 不过,沈华浓觉得她就没有get到秦卫南深情的点,她不但没觉得深情,相反还觉得秦卫南怕是有点中二病。 人家女主都结婚了,夫妻之间拌个嘴,因为极品亲戚闹个矛盾啥的,你个外人出来瞎逼逼指手画脚不说,又是打着帮女方出气撑腰的名义出来蹦达,还特别自甘为备胎属性的宣誓一番,不是中二病是啥! 就问问你有资格有立场吗?还是你真的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守候陆柏薇的幸福来着?万一以后结婚,怎么面对你后来的妻子啊,除了陆柏薇,谁要是嫁给秦卫南这样的男人,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现在看见秦卫南,沈华浓就想起来他做的那些事情,再想想他俩现在倒是早早遇见了,回想一下刚才秦卫南对陆柏薇附和之言......看起来已经有点苗头了。 沈华浓好想吃瓜看戏啊。 女主就这么一个,男主精分兼二手,男配中二病,应该有一场大戏的,就是不知道进展会有什么变化。 秦卫南是个眼中只有女主陆柏薇的人设,眼里没有其他女人,自然也没有发现自己被某沈姓女厨师暗暗瞥了几眼顺便在心里摆起了戏台子。 秦卫南被爷爷点名了,马上就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个钱夹子,看向方大庆问:“多少钱?” 方大庆正想说算了,这时沈华浓却接过了话:“一荤一素一个蛋饼两毛钱,不用票,那个,”她指指玻璃瓶,“是送给秦老的,是我们对老同志的敬意,不要钱。” 秦卫南看看沈华浓,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印堂八字又出现了,眼底隐隐有几分不悦。 他因为个人魅力上佳,家庭条件也极好,平时没少被姑娘们以及姑娘们的三姑六婆们明里暗里的觊觎垂涎,虽然本时代大多数姑娘都是羞涩内敛的,但总有一些仗着某方面条件不错的女性十分大胆,给秦卫南造成了不少心理阴影,让他对女性的认识很扭曲。 再加上吧,他自视也很高,这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凡有年轻女性主动插嘴接他话,或是多看他几眼,他都本能的警惕,生怕别人是看上他了,又想生什么幺蛾子追求他纠缠他。 自恋成这样也是好笑了。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秦卫南才会陆柏薇另眼相看,小说中陆柏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他对一个喜欢他的女性很不尊重,一开始陆柏薇也只当他是不尊重女人的花花子弟来着,对他十分反感,各种排斥各种看不顺眼。 人是一种很矛盾复杂的动物,秦卫南就将这种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个被捧得自命不凡的贵公子,恰恰对“独特”的、跟那些上赶着倒贴他的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的陆柏薇另眼相看了。 “另眼相看”很大程度上会演变成一见钟情。 沈华浓想着这辈子他们俩还是不是演绎“你越虐我、越拒绝我,我就越喜欢你”这个套路? 她成功靠脑补就把自己逗乐了,一时憋不住,对着秦卫南露出一个很奇特的笑容。 秦卫南越发觉得她心怀不轨对自己发花痴,更别说这女厨师长得就很有野心,他一眼就能看穿沈华浓的伪装,他赶紧掏出五毛钱递给了方大庆,冷淡疏离的道:“不用找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人便宜,该是多少就多少。” 说着还不满的看看沈华浓,好像沈华浓为了讨好他,刻意报了低价一样。 沈华浓笑容越发放大。 秦卫南神色一凛,赶紧偏开了视线。 “这次谢谢你们,不过,以后不用再送了,我们自己在饭店订餐。爷爷,你也满意陆大厨的手艺吧,你看就这样说定了?” 方大庆接了钱,不知道拿多出来的三毛钱如何是好,秦老爷子说:“应该的,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可别故意低报价格。” 多的话他也没有说,订餐的事算是默认了秦卫南的。 方大庆有些失望,他干脆啥也不说了,其实定价是他早跟沈华浓商量好的,虽然有肉但考虑到秦老爷子的消化不好,并没有用多少,而且都是纯瘦肉比肥肉便宜一些,就是个成本价,不过别人不领情。 秦卫南皱着眉头,说:“出去的时候麻烦把门带上。” 方大庆尴尬得很,应了一声,恨不得马上就走。 沈华浓猜得到秦卫南的想法,她不尴尬啊,忍着心中的八卦的熊熊之火,在秦卫南不悦的注视下,跟陆柏薇多说了句话: “陆姐,上次不好意思啊,我就知道你名字,那次没有跟你对上号,没认出来,前几天才知道在省城的时候,你对老霍和昭昭他们爷俩很照顾,老霍他最近忙得没空,嘱咐我了,说我要是碰见你一定跟你道个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你吃顿便饭。” 陆柏薇没想到沈华浓跟她说这个,乍然听到老霍这个称呼,她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被沈华浓知道了? 那她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是在对自己示威警告呢?还是在示威警告呢? 陆柏薇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命运捉弄人,要不是她眼瞎跟霍庭断了,没准儿现在她跟霍庭都已经结婚了,可现在,居然生生从原配变成了被唾弃的第三者。 没人乐意当第三者,如果霍庭现在生活幸福,陆柏薇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去破坏他的生活,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知道沈华浓是用下作手段得来的和霍庭的婚姻,别说霍庭不喜欢她,婚姻只是苟且了,沈华浓的父亲沈克勤还是害死霍庭爸爸的凶手,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的放任霍庭这么孤独清冷的跟沈华浓耗下去。 她现在的立场的确是尴尬,可沈华浓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陆柏薇觉得沈华浓这女人吧,也是可笑得很,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谁特么的是她的姐姐了,沈华浓心里估计气得吐血了吧,还能继续端着跟她热络客套。 听听沈华浓说的那些话,陆柏薇就呵呵哒了,要不是重活一世,她可能就会被沈华浓给骗了,什么老霍,什么老霍嘱咐她......还当她沈华浓跟霍庭真的过得挺好的呢。 臭不要脸的绿茶婊,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会玩阴的! 陆柏薇只当沈华浓是故意刺激她,让她知难而退,她偏不让她如愿,心下就决定将计就计,面上扯出一丝笑容,说:“去,我肯定去,找个时间聚聚当然成啊。” 她倒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沈华浓怎么在她面前表现得跟霍庭夫妻恩爱! 沈华浓得了肯定的答案,欢天喜地的,就等陆柏薇跟霍庭金风玉露一相逢,结婚证、离婚证和自由大约就都不远了。 “那,陆姐,我等我家老霍忙完这阵子,我就找你,到时候你千万别不来啊。” 陆柏薇嘴角抽了抽,点点头,双方都满面是笑的看着对方装,气氛格外的温馨和谐。 沈华浓冲陆柏薇摆摆手,然后出了病房,给人带上了门。 关门的瞬间,就听秦卫南说:“爷爷,食堂做的这些也不能浪费啊,一会我送去隔壁病房去,那边那个小男孩没人给他送饭,我看早餐就饿着。” 剩下的话都被门板挡住了,沈华浓也没想听,认出秦卫南的时候,她就没想着这次做的饭菜能送进秦老爷子的嘴里了。反正他付了钱,爱送给谁吃就送给谁吃呗,她无所谓。 输给爱情,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沈华浓表示很服气。 下楼的时候,方大庆叹了一声,还有点不甘:“他们尝也没尝,我感觉今天的也不错的,清爽,苦瓜汁的苦味都没什么了......” 沈华浓说:“秦老爷子有更好的选择,不尝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吃的舒心,不过他不吃是他的事,我们还是照样能够表达我们对他的敬意和关心啊。” 方大庆不解的看她。 沈华浓补充道:“我们每天给他送一杯咱们熬汤水吧,老同志不吃饭总得喝水吧,也算是咱们意思意思。” 方大庆说:“那就这么办吧,也不费什么事,回头我给肖院长说一声,也算是交代吧。” 两人说着话就出了住院部。 病房里,秦卫南正要将食堂送的东西全部送到隔壁病房去,秦老爷子说:“那个水既然是别人的心意,就留下吧。” 秦卫南撇撇嘴,还是依言放下了这玻璃瓶子。 陆柏薇见老人家这时也放下了筷子,饭盒里剩下的饭菜都不多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听说老人家以前吃的都不多,看来她做的还是对胃口的。 她也适时的提出告辞:“老同志,那我明天再来看您,您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跟我说,我尽力给您做。” “你就看着弄吧。” “那行,我就看着准备。”陆柏薇给一块来的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迅速的收拾了饭盒和桌子,跟秦卫南一起出去。 “老同志,您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 门再次合上之后,秦卫南跟陆柏薇说:“我爷爷就是这么个人,为人严肃,话也比较少,这阵子被病痛折磨,他这一个月都没有哪顿饭吃这么多,今天很谢谢你了陆大厨。” 陆柏薇说了声:“我应该做的,我会继续努力。” 之后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秦卫南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转弯下了楼梯,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了视线,嘴角勾起来,心想:这个女厨师挺有意思的。 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咯咯。 ~ 一场小失败对沈华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下班后,她先照计划奔供销社去了,沈克勤的事情马上要落实,昨天一场火把可怜巴巴的那点儿家当给烧了,必须要添些东西。 衣服鞋袜,牙膏牙刷毛巾手帕,针线纸笔墨水,又买了两本学习语录,两床棉被,两条床单,两套被面,就这些给沈克勤和沈明泽两个人用其实并不够,只是沈华浓手上的絮棉票和剩下的几张布票也就只够买这些了,钱倒是还有剩下的,可有钱没票也买不了了,只能先这样了。 沈华浓找刘信芳借了绳子,把东西整理好大的包裹住小的,又往下压了压,打了个包掂了掂之后就背背上了,再把雨衣往上面一搭,牵了昭昭就准备走。 第156章心机男再次上线 刘信芳拉着她劝:“两床棉被七八斤加上被单这些也有十斤了,你别小瞧这十斤东西,这么老大的一堆,不说重,可热都能热死你, 你这会是才开始背着还不觉得重,可时间长了,路上又远,十多公里呢,满地都是淤泥,你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还得牵着昭昭呢,那到半路哭都没法子,要我说,你还是先带一半,明天再带一半,别把自己给累死。” 沈华浓笑着拒绝了:“不行啊,我爸和哥哥还等着用,昨晚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睡的,连个铺盖都没有,这点重量我也能行,昭昭路上乖的很,要我抱的时候不多。” 昭昭赶紧跟着点头,说:“我自己能走。” 刘信芳看着这娘俩叹了口气,一边帮她整理雨衣,一边忍不住念叨起来: “知道你一直这样,我也没好意思问过,我早就想要劝劝你,虽然说咱们妇女虽然能顶半边天,但也不能一个家里都让女人撑着啊,那还要男人干啥?他们要是能生孩子,能做饭,乖乖的洗衣带娃,做家务,还伺候丈母娘老丈人,我倒是愿意全部撑着,可他能吗?” “既然不能,那还不知道疼着点自己女人?这还是如花似玉的年轻媳妇都不知道要疼着点,什么人才狠得下心看你们娘俩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你该说就得说,别惯着他,实在不行,这种人不要也罢,你也别怕离婚,虽然传出去难听了点,但日子总归是自己过,你还年轻,老这样何时是个头?” 沈华浓不好意思明着说自己的情况,不过听刘信芳这推心置腹的话还觉得挺有共鸣,找丈夫不就得找个能挑得起家,能顾家爱妻子儿女的。 沈华浓笑着跟刘信芳说谢谢,不是真心为她着想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就说会考虑。 刘信芳见她这不想多谈的样子,只当她对离婚还有顾忌,在她背上的大包上拍了拍说:“热吧?一会还有得你受的。” “你别管别人,就你这模样身条,现在又有工作了,二婚也有人抢着要,不行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刘霞有个表哥,是她妈大姐家的,一直在前线当兵,把年纪都给耽误了现在二十大几了,我前阵听说这次退下来了被安排去隔壁丰陵市参加石油会战,工作也算是稳定了,模样长得也周正......” 说到一半,见昭昭瞪着眼睛扯她衣裳,她笑了起来,摸摸昭昭说:“还有我们爱死人的昭昭,谁能不喜欢?问题不大。” 昭昭绷着小脸很认真的说:“姑奶奶,我有爸爸,我妈妈不要对象。” “哎哟,昭昭还知道什么是对象啊。”刘信芳被逗得直乐。 沈华浓笑着道:“应该是听刘霞她们说的。” 昭昭鼓着嘴不大高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要给她妈妈介绍对象了,刘霞她们也是说过的,她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可也知道她们都在说她爸爸的坏话。 现在见妈妈居然还在笑,小家伙瘪瘪嘴,感觉特别委屈,眼瞅着就要哭了。 刘信芳被吓了一跳,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姑奶奶不说了,昭昭别哭啊。” 跟沈华浓对视一眼,又是一叹:“你这也是难。” 沈华浓正要蹲下来哄哄小姑娘,突然身边光线一暗,跟着她胳膊就被人攫住了。 那人说:“把东西给我。” 沈华浓诧异的抬头,居然是霍庭,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 她问:“你怎么来了?” “东西我来拿。”霍庭将她背上的雨衣摘掉,又说了一遍。 昭昭委屈哒哒的喊爸爸,霍庭蹲下身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小丫头稳妥妥的坐在他手臂上了。 他站直了,再次看向沈华浓,“嗯?” 有劳力不用白不用,沈华浓也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霍庭还搭了把手一提绳索,轻轻松松就给取下来,他将绳袋子勾在肩膀上,东西则被甩到了背后,就这么单肩背着,率先往外走。 沈华浓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就背了这么会儿背上都焐出汗来了。 刘信芳愣怔过后,帮她扯了扯衣角,说:“这就是昭昭的爸爸啊?” 沈华浓点点头,还是得帮着圆话:“姑,他就是那么个人,话不多,人又硬梆梆的,你别介意。” 霍庭已经都走到拐角处了,他停下,侧头目光望着这边,也没催。 沈华浓背对着他,一无所觉,刘信芳却是见了个正着,道:“刚才正说他来着,他就来了,肯定是听见我说的坏话了,怂恿你离婚还给介绍对象,估计心里正恼着我呢。” 她不仅不在意,还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有些疑惑,说:“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啊,怎么就在市里住着上班都不管你和昭昭娘俩?” 目光越过沈华浓肩头看着那头的霍庭,端看长相,就觉得是挺正直有责任的一个人,这会还巴巴的望着这头,一点也不像是那么没良心不管妻女的。 沈华浓却不知道怎么回刘信芳这话,只无奈的苦笑了声,道是一言难尽。 刘信芳看看她,拍了拍她肩膀,小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自己长点心,别被人欺负了去,要是过不好不如不跟他过,长得好心不好订个屁用,男人重要的还是能帮你分担。” 沈华浓点头应了,刘信芳又朝供霍庭那边努努嘴说:“你快去吧,还等着你呢。” 沈华浓回头看了眼,霍庭抱着昭昭就站在那边等着,这会已经背对着这边了。 “我们这就走了,你忙去吧,今天耽误你不少时间了。” “去吧去吧,有空再带昭昭过来玩。” 等沈华浓出来,霍庭就又往前走了。 沈华浓这一路就听昭昭在给他告状,时不时还瞅她一眼,霍庭低声应和着,他声音低沉刻意不让她听,沈华浓也听不清他说了啥。 到了市公安局这边,霍庭也没有停步的打算,沈华浓就忍不住问了:“你不回去上班了啊?现在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呢。” 霍庭头也不回说:“我请了假。” “请假了啊,那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东西我能背得动,昭昭先下来,你爸爸......” 昭昭不听,抱着霍庭的脖子不肯撒手,今天听了别人说霍庭不少的坏话,说爸爸对妈妈不好,周围的阿姨也都让她妈妈丢掉这个爸爸,说她爸爸不好。 小家伙不懂,但很替霍庭委屈,抱怨了半天,这会还突然来了句:“我要我爸爸,不要后爸爸。” 霍庭闻言这才第一次扭头看向沈华浓,无言的谴责。 沈华浓摸了摸鼻子说:“以后我给宿舍里的那几个说说,不会再当着昭昭的面说这样的话了。” 霍庭抿抿唇,收回了视线的时候嗯了声,说:“昭昭没有后爸爸,只有爸爸。” 沈华浓撅了噘嘴,想着他这是咒她一辈子单身呢? 哼! 真是不安好心啊,怎么就不能盼着她点儿好了? 沈华浓本想回驳他一句,但见昭昭被霍庭哄的高兴得很,她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人家哄孩子呢,她就不添乱惹哭昭昭了,还是忍不住没好气的道:“你哄好昭昭,到前面就把她放下,自己忙去吧。” “我今天送你们回去。”霍庭说,“有时间,不着急。” 沈华浓挑挑眉,没话说了,就听他们父女情深。 看昭昭黏霍庭那样儿,她心里还有些泛酸,昭昭跟着她的时候更多一些,可就这也抢不走小姑娘对父亲的依赖,想要让昭昭选择跟着她难度还是有,如果她不做出妥协,那恐怕就只能跟小说中一样与这个女儿渐行渐远了,而且昭昭还有变得叛逆的前科。 沈华浓并不想这样。 那就在找出结婚证之前,只能维持原状,昭昭太小给她讲道理她不懂,那只能多花时间陪她,这样一来就短时间内,至少是在昭昭懂事之前都走不掉了。 正想着,就听昭昭在喊她了,问她好不好。 沈华浓:?? 她哪知道他们俩之前都说啥了,什么好不好? 她快走两步跟霍庭并肩,视线投向他,霍庭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不给半点儿提示。 抠门心机男。 沈华浓腹诽了他一句,正要问昭昭是个什么问题,昭昭已经当她的迟疑是拒绝,又搂着霍庭的脖子哭了,“妈妈,跟爸爸住好不好?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住一起......” 明明之前沈华浓都给昭昭说好了,爸爸工作忙,我们不去给他添乱,跟爸爸一起住就见不到外公和舅舅了,昭昭都答应得好好的。 不过,小女孩就是有翻脸不认账和撒娇的权利,早把答应沈华浓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泪眼婆娑的指责道:“妈妈,你要跟霞霞姨表哥处对象?” 沈华浓:呃...... “妈妈都不认识他啊,没有处对象。” “那我们跟爸爸住吧。” “昭昭不想天天见到外公和舅舅吗?” 昭昭愣了一下,看了眼霍庭,很快又坚定的说:“我还是想天天都见到爸爸。” 沈华浓说:“可妈妈也想天天见妈妈的爸爸,那可怎么办?” 这就将昭昭难住了,还噙着一泡眼泪,都为难得不哭了。 沈华浓还故意逗她,冲她笑:“不然昭昭跟着爸爸,妈妈跟着自己的爸爸去。” “不,我不!” “那昭昭说该怎么办?” “我再想想。”昭昭歪着脑袋靠在霍庭肩膀上,噘着嘴抠着上面的绳子为难。 小丫头被难住了,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接下来的路程安静多了,到了半路,地面从石子路变成了泥泞路,难走得很,沈华浓跟昭昭说:“昭昭,来,要不要换妈妈背背你?” 昭昭还没吭声呢,霍庭先拒绝了:“我抱着就行,你跟上。” 既然他乐意,沈华浓也不想跟他争,昭昭也是他女儿,他平时时间不多,有空多抱抱也是应该的。 霍庭顿了顿,说,“帮我把这根绳子重新系一下,好像有点松了。” 沈华浓看看他单肩背着的那两床棉被,背在她背上的时候,她就觉得跟山一样,整个人都被裹住了,放在霍庭背后,也就只是个普通行李,他还能再抱一个娃,看着还挺轻松,起码气息没喘,不过后背也汗湿了一片。 看在他驮着她的东西的份上,沈华浓过去帮着将快松散的绳子打了个结重新系紧,又踮起脚帮他把扭得乱七八糟的绳索给整理了一下。 霍庭一直垂着眼帘看着她,等她抬头,他突然作妖:“我现在腾不出手,帮我擦把汗。” 沈华浓拧着眉头看他,霍庭眼睛盯着她,嘴上却补了句,“昭昭。妈妈不愿意给爸爸帮忙,你帮爸爸擦把汗好不好?” 沈华浓:...... 昭昭乐意得很,管沈华浓要了她的小帕子,就给霍庭拭额头。 “弄好了爸爸。” “嗯,走吧,还是昭昭对爸爸好。”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碍于昭昭在没跟他吵架,只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霍庭淡淡的收回视线,一家三口重新上路。 没过多久,昭昭突然说:“爸爸,你放我下来吧。” 霍庭:“嗯?” “我自己走,你背妈妈走吧!你要对妈妈好,妈妈就会对你好,别人就不能说爸爸不好了。”昭昭说,“妈妈可烦可烦走这里了,她老是脚滑。” 沈华浓:o((⊙﹏⊙))o 她差点没被女儿的突发奇想给惊得滑倒,也还真没有想到小家伙会说出这样的话,忽略前面那一句,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这么个小事都给记住了。 昭昭继续说:“外公背妈妈,爸爸你也背。妈妈就跟你住,妈妈你说好不好?” 孩子嘛大概就是这样,前一句还在暖你,后一句可能就给你找为难了。 沈华浓觉得,要是一对儿正常恩爱的夫妻,很可能会因为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因为这些童言无忌在其中的调和作用变得感情更好,但是换成她跟霍庭,这情形就有些尴尬的。 尤其是孩子跟她爸爸两个还都用一样的认真眼神,一起看着她的时候。 小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就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巴巴的望着等她回答,那渴望的小眼神别提有多萌了,让沈华浓都不忍心拒绝她。 可大的那个,似乎也真在考虑孩子的话,沈华浓知道他想让她搬过去同住,为的是她能帮他治病的可能性。 一点也不萌,越是专注和认真,就越显得有点蠢。 她先跟霍庭说:“忘了跟你说了,我有别的法子可以帮你,保管会凑效,并不需要住一起互相为难,你再等几天,很快就好了,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就转向昭昭笑着道:“你爸爸还得背被子呢。” “那让爸爸抱呢?”昭昭持续出招,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大,小家伙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可劲的想要让她爸爸表现。 “爸爸没力气,昭昭忘了吗,上次你爸爸有自行车都驮不动妈妈,妈妈好怕会摔倒啊!而且路上还有外人啊,要是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霍庭张了张嘴,就说了个‘你’字,然后闭嘴放弃了跟她掰扯。 昭昭张着小嘴看看沈华浓,又看看不远处的路人,也想起这桩事了,垂下眼帘,对着霍庭嘟着嘴生闷气。 霍庭揉了揉小家伙的额头,也没有说什么,只目光沉沉的瞥了眼沈华浓。 她那张嘴总是有办法让人气得想收拾她,早就知道她坏,他心里都没有为这点儿小坏话而生气,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坏女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拉低了他的底线。 接下来的路程,昭昭都怏怏的不大高兴,趴在霍庭肩膀上也没说话,哭累了还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 天黑之前三人总算到了家,一进屋昭昭就很精神了,嘴上喊饿,沈华浓给她拿了几块饼干让霍庭看着她吃,免得噎着。 她先去洗了手,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做饭了,舀米的时候,有些犹豫的看向房门外,霍庭正在堂屋里跟昭昭在玩呢,这人不发疯的时候可从不吃她做的东西,昨天她请客做他的那份应该,今天要不要弄他的饭呢? 正要问他,只要他有点儿推辞之意她就不弄,就听堂屋里传来昭昭的声音,“爸爸,你身上都是汗,臭。” 霍庭小声嘟哝了句什么,然后昭昭又说,“爸爸,你这里都红了。” “嗯,绳子勒的,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那我帮你捏一捏。” 那边父慈女孝,屋里沈华浓手顿了一下之后,还是多舀了一杯米,等她出来,那父女两人很有默契,谁也没有看她。 一个专心的揉揉捏捏,架势好像还做的挺足的,只不过沈华浓都没见到霍庭臂膀上的肌肉有半点儿被按压的弹动。 另一个还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表现得特别的享受。 米下了锅,灶里加够了柴禾,沈华浓又去找蒋红梅买菜去了,等她一走,霍庭跟他的小棉袄就又说起了贴心话,“爸爸有时候下班晚不能每天都回来村里,昭昭要跟爸爸去宿舍里住吗?” “那妈妈怎么办?” “昭昭想让你妈妈去,她就会去的,妈妈最听你的话了。” 昭昭不太相信,道:“妈妈都不答应我,她舍不得外公和舅舅,外公和舅舅肯定也舍不得她,那怎么办?” “你外公和舅舅让爸爸来解决,他们会答应的。”霍庭说,他们再舍不得那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而且你外公很快要离开这里了,昭昭不把妈妈争取过来,她会跟着他们走的。” “我不......” 第157章你们俩这是在逗我? 霍庭继续哄:“昭昭别哭,你只要让妈妈听话就行了,她有爸爸看着就不会走。” 昭昭懵懂,“要是妈妈不听我的话呢?” “那昭昭就自己搬来跟爸爸住,你妈妈舍不得你的。” 这样说昭昭就懂了,嘿嘿嘿的笑了两声,过了会儿,道:“爸爸,你都不抱妈妈,也不背她,不跟她说话,也不睡一起,姑奶奶和几个阿姨都说你不好,你以后会对妈妈好吗?” 霍庭睁开眼睛,说:“会。” “会很好很好吗?” “会。” “那会跟对昭昭一样好吗?” 童言童语,霍庭不由莞尔,心里想着,对女人和女儿能够一样吗? 女儿这么乖巧听话,那女人只会气死他。 嘴上却还是嗯了声。 有个沈华浓这样的女儿,和有她这样的妻子,好像都不怎么省心啊。 吃过饭,沈华浓装好了饭菜,打算去沈克勤他们的新住处看看,也得把被褥杂物这些给他们送过去,虽然说天热,但一床铺盖都没有也是很容易生病的,何况有些日常用品必须要用了。 昭昭嚷着要去看外公和舅舅,霍庭就抱着她,又拿了不久前才背回来的床品,也不跟沈华浓说话,径自走前面去了。 沈华浓朝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然后不远不近的跟上。 上湾村和下湾村是连在一起的,两个村子的布局也都一样,沿着南支河建的三排呈南北向排列的房屋,再往东边去就依次是池塘和大片的农田了,那个小院子就在田边上,门脸正对着田野,背后靠着一片杨树林,树林的另一边就是菜地和坟地了。 八月中晚稻刚进了拔节期,一片绿色中那个灰扑扑的小院子很是显眼,还没靠近就听见一阵猪抢食的哼叫声,气味很是难闻,沈华浓伸手在鼻子前方扇了扇,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暗暗叹了口气,见走她前面的霍庭和昭昭的说话声都已经听不见了,她赶紧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进了院子,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放得有点多,显得有些杂乱,沈华浓大致扫了一眼,正对着院门一共是六间平房,靠院墙有个夹巷,猪叫声就是从夹巷后面传来的。 一个年轻女人正在院子角落的一口石磨上咄咄咄的剁着猪草,她脚边堆了一地青草,还放了个大木盆,里面的碎叶已经堆得冒尖了。 这会儿除了她之外,院子里再没有旁人走动,不过几间房间门都敞开着,有陌生的说话声传来,沈华浓三人进来的时候,女人就停住了,抬眼往这边看着,远远的招呼:“你们找谁?” 沈华浓正要跟她打听,就见沈明泽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了,她朝那女人点头致意了一下,就奔着沈明泽去了。 进门的时候沈华浓就扫了一眼,屋里没什么东西,显得很空旷,抛开气味这一点,确实比之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空间大一些,朝向不差,有个窗户面朝着院子,光线也好很多。 霍庭也跟了进来,等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昭昭已经跟外公说上了话,沈华浓忙着招呼爸爸和哥哥吃饭,也没人搭理他,他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安安静静的挨着昭昭坐着。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他那么个高大个儿杵在这里,旁人想要忽视都很难,气氛不如以往自在。 沈克勤主动问他是不是来商量离婚的事,商量昭昭的事? 霍庭应是,却只说你们先吃,吃完再慢慢谈。 沈华浓给他建议说,“就说好的那些,我等会给我爸爸和哥哥说,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不然你先回去,昭昭我一会带回去。” 霍庭就喊昭昭。 昭昭垂着脑袋一边玩自己的稻草蚂蚱,一边偷闲说:“我要爸爸抱我回去。” 沈华浓默了默又说,“要不,你去外面等着,屋里多热啊,地方也不大,人多也挤的很。” 霍庭瞥了她一眼,又喊了昭昭一声。 昭昭放下手中的新玩具,撅着嘴看过来,沈华浓就只能妥协了,没好气的说,“你愿意坐着就坐着吧。” 实则在心里已经骂开了,霍庭肯定跟昭昭抹黑她了,昭昭才这么护他护的紧,她跟昭昭朝夕相处,就算不满霍庭,可也没有当着孩子面说过他的坏话啊,什么人品这是,公然拿昭昭当挡箭牌,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沈明泽和沈克勤狐疑的看了沈华浓好几次,沈华浓无奈的道:“今天昭昭知道了什么是离婚,可能被吓到了吧。” 昭昭还挺配合,听到沈华浓说她,就瘪瘪嘴,要哭不哭:“不准爸爸妈妈离婚!” 然后扭头喊爸爸,霍庭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一副父女二人一起被无情女抛弃了的凄惨模样。 沈华浓:......差点憋出内伤,霍庭的人品今天在她印象中重新刷新了一遍。 该来的总是要来,沈克勤和沈明泽虽然饿了一天,可这会端着碗哪怕对着满汉全席都没心情去吃了。 这可真是愁死人,父母离婚不过就是受些流言蜚语,可对孩子的伤害却远不止如此。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明泽率先发问。 沈华浓有点烦,说:“只能先这样了。” 沈明泽不太满意,追问道:“什么叫只能这样了,为什么是只能这样?” 没等沈华浓回答,霍庭就道:“我们不离了。” 他说完,屋里几双眼睛都望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们不离婚了。” “为什么?你又出尔反尔要用浓浓来报复我爸爸吗?”沈明泽讥讽的问道。 “小泽,你别胡说,霍庭既然能放我回来,我相信他已经放下了。”沈克勤眉头微拢着,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沈明泽撇撇嘴,他问是问过到底是有什么内情隐情,可惜爸爸依旧不肯跟他说。 这会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只不悦的看着霍庭这个外人。 “霍庭,是因为昭昭吗?”眼下除了这一点,沈克勤实在是想不出霍庭不离婚的理由。 “如果是因为昭昭,我觉得你没必要非要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这对你,对浓浓,甚至对昭昭都不好。我们完全能够再想个两全的法子,既不会让昭昭缺失父母的关爱,也不用将本来就错误的婚姻,继续这么痛苦的延续下去。 就像你们目前这样,我觉得跟离婚也没有什么差别,差的可能就是一份离婚报告吧。你要是忙没空照顾昭昭,浓浓可以照顾,等你有空,就跟现在一样,你也随时接她过去住。你觉得呢?” 作为父亲,沈克勤当然不希望女儿的婚姻破裂,但前提是这段婚姻是正常的、有感情维系的幸福婚姻,可他们很显然并不是这一种。 霍庭是个优秀的公安战士,沈克勤也承认,但他很难从霍庭身上找到他心中的合格女婿应该具有的品质,最起码的一点,他对女儿不仅没有感情,还十分的粗暴,也没有给过她作为一个妻子应该有的尊重,当然他也无法因此去责怪霍庭,因为这段婚姻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错了,就应该要改正。 霍庭紧抿了抿唇,没有马上回答。 沈华浓很是头疼的回道:“爸爸,昭昭的事我们商量过了,就维持现在的样子也挺好,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之所以离不了婚,是因为结婚证找不到,现在离婚都得要个结婚证,你说怎么办!” 沈克勤和沈明泽两脸懵了一下,沈明泽只差在脸上摆出来:沈华浓,你这是在逗我吗? “沈华浓,以前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你不懂的就该问问啊,离婚虽然麻烦,但是也不是非要......” 他话还没有说完,霍庭突然打断道:“既然离不了婚,我想再试试。” 再次吸引了所有的注视,他便再次强调,“试试跟......浓浓,”吐出这两个字,这个恍如呢语般绵软的娇娇的名字,似乎有些艰难,他语气极低,不过已经开了口接下来的就顺畅多了,“跟浓浓好好过日子。”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大可放心。” 放心才有鬼了! 这是沈克勤三人一致的心声。 沈克勤和沈明泽都懵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沈华浓倒是很清醒,只不过瞪着眼睛,见鬼似的看着他,心想他怕不又是分裂了吧? 可啥时候分裂的啊? 今天见到他又一路回来也有一会儿了,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想想霍庭利用昭昭的那些小心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是不是说他的病情已经升级了啊?不,不太对劲,这像是一个压抑着的锁着,一个外放型的霍庭,介于二者之间,难道一个精分都能伪装了? 她惊疑不定,探究的盯着霍庭的脸,想要看出端倪,霍庭十分坦然的跟她对视,又说:“总之就是离不了婚,为什么不能试试?” 沈华浓便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霍庭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不是他。 这样不行,霍庭变成锁子的时候有多不要脸多难缠,她是清楚的。万一他说点不要碧莲的话,她还得费劲给解释。更重要的是,她担心他会拆她台,他都能威胁她说她是危险分子,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邓培林的事情她还瞒着爸爸和哥哥,万一被他捅破了,他们如果知道是她写的举报信跟霍庭联手逼迫的,他们会怎么看她? 要是他提了放火的事,他们又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心眼太坏太过不堪了? 她之前以为是离婚离定了,以为自己是有恃无恐了,并没有听从他的威胁,甚至还做了以及正在预谋要去做很多可能会消灭他的事。 沈华浓目光闪了闪,赶紧说:“霍庭,这跟我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爸爸,你们先等等,我有事要跟霍庭单独商量。” 说完朝霍庭招了招手,说:“你出来一下。” 霍庭稳坐不动,反倒是摸摸昭昭的小脑袋,道:“浓浓,你先带昭昭出去转一转吧,我有事跟岳父和舅兄说。” 沈华浓警告的看他一眼,“你出来一下!不然......”你有病的事休想隐瞒住。 霍庭倒是看懂了,嘴角扯了扯,甚至趁着没人注意他,向沈华浓眨了一下眼睛,但他依旧不肯走,反倒是将昭昭从木架子床上抱了下来,道:“昭昭,听爸爸的话,去跟妈妈在外面玩一会,爸爸来说服你外公和舅舅,嗯?” 这父女二人早就都说好了的,昭昭乖巧的点点头,走到沈华浓身边,勾她手指头:“妈妈,走,让爸爸说。” 沈华浓火大,她没对女儿发,她平静压抑的道:“霍、庭!” 霍庭说:“去吧,等一会就好。” 他死磕在这里,气氛有些僵硬。 沈克勤和沈明泽面面相觑。 “浓浓,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是不是霍庭他又欺负你了?” 沈华浓顾不得理会他们,要不是昭昭拉着她,她恨不得扑上去将霍庭给扯出门外去。 她咬牙切齿:“霍、锁、子!你给我出来,你敢......你信不信我......” 霍庭听她这么喊,他目光动了动,转瞬敛去,一脸无奈的道:“浓浓,你放心吧,我不会胡说的,我胡说他们也不会安心将你交给我。你先出去,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现在让我跟他们单独谈谈,嗯?” 转头又跟沈克勤和沈明泽说:“我哪能欺负她,看她那样。” 他神情微妙,语气略有暧昧,弄得沈克勤和沈明泽越发疑问重重。 霍庭朝昭昭挥了挥手:“昭昭,带妈妈出去等会。” “爸爸,你不是叫霍庭吗,霍锁子也是你吗?”昭昭问。 霍庭点了点头:“是爸爸的小名。” 昭昭刚知道这么大个秘密,忍不住的笑,小名她懂啊,原来爸爸的小名叫锁子。 “在外面等会。” 沈华浓最终还是出去了。 她本来想站在门口听听这个精分想要胡说八道什么,她好第一时间反驳,没想到霍庭走过来当着她的面将门给合上了。 这里的隔音效果比先前那屋子的可要好多了,当然也不排除霍庭故意压低了声音,沈华浓在门口晃来晃去,除了听见沈明泽稍高了几声哼哼哼,还有沈克勤让他别插嘴听霍庭说的声音,并没有听见其他的。 她捶了两下门,沈明泽没好气的说让她到一边去玩,少打岔。 沈华浓泄气了,这才气呼呼的带着昭昭走了,当然心里记挂着事情,她也没有打算走远,准备去找魏鹏飞小朋友叙叙旧,昨天晚上还当她面哭呢,反正也是闲着,就逗逗他去。 总共就这几间屋子,沈华浓一间一间的看,走到邻着第二间,徐炳荣坐在门口,她点点头,老头看看她,然后偏开头继续看夕阳,倒是程礼在屋里看见她了,还跟她点头致意,沈华浓笑了笑。 第三间就住着魏家三口,沈华浓在屋外檐下都听见魏鹏飞的说话声了,这会儿门也开着,她正准备敲门,迎面过来一个女人,就是先前在巷子角切猪草的那个,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你是沈华浓吧?我听说过你,我叫田慧芝,住顶头那间屋里。” 女人生了一张鹅蛋脸,肤色不算白,但比村里的劳动妇女却要好很多,是健康的小麦色,肤质也还算得上是细腻,她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额前留了一层薄刘海,两条长辫子搭在胸前,一点也不土气,看起来还很是和煦温婉。 沈华浓也朝她笑了笑。 住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沈华浓心里有数,一听说她姓田,就能猜到她的身份了。 以前红星公社这一带的农田都属于南支河对岸一户姓田的地主,这院子也是田家人早年盖的,剩下几间屋子现在就住着田地主的后人。 放在以前,田慧芝也是个地主家的娇小姐了。 沈华浓住在下湾村,上湾村这边的情况本就了解不多,这些人又是被隔离在外的,她对姓田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更没有什么了解了,不过总归是跟爸爸和哥哥住在一起的邻居,别人礼貌问候,她又笑着说了句,“你好。” 田慧芝扬了扬手上的一只瓷碗,说:“这是我自己做的豆酱,正准备给你家里送点儿尝尝。” 沈华浓看看那只碗,再看看面前的年轻女人,赶紧说谢谢,你太客气了,我爸爸他们这会有事在商量。 “大家都是邻居,互相照顾这也是应该的。”田慧芝说。 这时从她身后的屋子里出来个少年,恶狠狠的往这边瞪了一眼,确切的说是瞪田慧芝,还重重的呸了一口。 田慧芝听到响动回头,厉声道:“田跃,你找揍是不是?信不信我......” 少年阴阳怪气的道:“信,我信,我当然信了,你可是田慧芝。怎么,我吐口唾沫都犯事了?有本事你去告状啊!不要脸,还互相照顾,你怎么不来照顾照顾我啊,我还是你弟弟呢,呸!” 【小剧场】 沈华浓:昭昭,来,我们给你爸爸唱首歌。 昭昭: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霍庭:好像漏了两个字。 沈华浓:没有漏,不要【碧连】,更合适你! 霍庭:......你自己法盲,┑( ̄Д  ̄)┍ 怪我咯 第158章霍庭的绿帽子危机 少年说完,看看沈华浓,又缩回屋里去了。 沈华浓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觉得不太厚道,但她真的有些想笑。 田慧芝也只低声嘟哝了几句,“你给我等着。”就转过头来了,沈华浓轻轻咳了咳,绷住。 田慧芝却像是并未受到影响,又或者早就习惯了?总之她的脸色很是坦然,直接指了指身侧的魏家门,问道:“你这是要去找他们?” 沈华浓点点头。 田慧芝瞅瞅那门,欲言又止,她突然拉着沈华浓往院子中间走了几步。 沈华浓虽然觉得她的所为有些突兀,还是皱着眉头跟上去了,昭昭茫然的跟着妈妈。 田慧芝也没顾得上昭昭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他们家是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吗?” 沈华浓摇头,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跟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吧,这姑娘还真挺自来熟的。 田慧芝小声道:“我经常去革委会去学习,以前听一个过来开会的战斗小兵说的,说他们是反革命分子,说过很多反动言论,问题是很严重的,跟那俩差不多。” 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徐炳荣那房间的方向,“你这样跟他们走得近,并不太好。” 见沈华浓没吭声,田慧芝又道:“你别介意我这么直接,我这也是为你好,为你爸爸和哥哥着想,听说你爸爸已经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了,没多久就能离开这儿,如果临走再继续跟这些人有走动,也许这个机会就又没有了。” 沈华浓眨眨眼,看看一副为你着想的田慧芝,真心觉得她的举动很是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笑了笑:“谢谢,你还真是热心肠。冒昧的问一句,那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田慧芝咬咬唇。 “对不起,你不想说就算了。”沈华浓意兴阑珊的道,“借过。” “你等一下。”田慧芝挡在她面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闲我多事是吧?但我的确是出于好心,你当我监督也好,当我努力改造追求上进也好。” 沈华浓脚步一顿,“我明白,谢谢你。” 田慧芝没有让开的意思,继续说:“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爷爷我爸爸都是地主,我妈妈是地主家的小姐,他们是剥削阶级,欺压过农民,做过坏事,但我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我唯一的错就是出身,可这是我无法选择的,这一点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们都是一样的受害者。” 她的语气有点儿激动。 沈华浓豁然开朗的想:所以田慧芝这是觉得跟她心心相惜了,怕她又走弯路,及时拉她一把的意思吗? 她还是点点头,表达她对田慧芝的后一句话的认同:“是,我们都是受害者。” 田慧芝松了口气,“你能明白就好。” “嗯。”沈华浓说,“那你先忙,我还有事。”说着她又朝魏家的方向走。 田慧芝见她死不悔改的样子,跺了跺脚,“喂!你......” 沈华浓想了想,觉得这姑娘既然经常在革委会学习,都说出“监督”、“进步”之类的话来了,跟她家里想必也是划清了界限,对家人尚且如此,她可不指望人家会包庇自己,万一田慧芝要是有点儿爱好揭发和告状的习惯,上纲上线将她的所为给告发了,那就有点麻烦了。 现在前红星公社革委会一把手何主任何胜利不知道被革到哪里去了,眼下革委会是由公社的当地领导共同监管的,霍国安也可以说得上话的,沈华浓倒是不怀疑他能帮着自己,不过,万一又跳出来个什么有心人,传歪了,那就是糟糕了,未免给自己惹麻烦,沈华浓又回头了。 她很认真很恳切的道:“田大姐,我记得语录上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要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这些坏分子采取团结又斗争的政策,把他们争取到人民的队伍中。 斗争有了,也得团结,不然那不就是放弃他们了吗,他们也是有力量的,这些力量也应该被社会建设利用,不然,这就是跟传达的精神相违背对吧?” 田慧芝怔怔的看着她。 “尤其是,我们俩这种已经彻底改造好了的,更应该要传授经验、帮助他们更好的改造,这也是追求进步,也是响应号召吧。你说呢?”沈华浓又问。 田慧芝茫茫然点点头。 “这就对了,所以,请你也理解我,我一直都是追求进步的,先把自己按照群众的要求改造好,再带动那些落后一步的人,帮助他们一起进步,你觉得有问题吗?” 沈华浓有过几次展示圣母心的经验,现在都能够毫不脸红的讲这类的话了。 她神色很坚定、语气也很真挚很有说服力,为了增加感染力,还握着拳头举了举胳膊,“嗯,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田慧芝端着她的那碗豆酱,一脸深思站在院子里,她也懒得管她了。 心里默默的对李素梅刘霞几个道了声谢,幸亏从她们那学来了几句语录,刚买回来的那两本,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她牵着昭昭又往回走,就见魏鹏飞从屋里探了个脑袋出来,见到沈华浓和昭昭也没有收回去,不过依旧板着个脸装大人,目光在她们跟田慧芝身上流转。 小家伙死要面子,还抹不开脸,沈华浓先问:“昭昭,你今天要跟苦瓜哥哥打招呼吗?” 昭昭鼓着小脸偏开了头,还哼了声。 虽然跟这个苦瓜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一顿饭,他也道歉了,但昭昭并没有打算就原谅他,谁让他不仅先推她让她把糖都给弄掉了,还骂妈妈来着。 魏鹏飞窘着脸,垂下了头,喊了声:“沈阿姨。” 然后又跟昭昭说,“我爸爸给我弄了个铁环,昭昭你要不要玩推铁环?” 推铁环昭昭见过,村里很多男娃都会玩那个,昭昭借他们的玩过,可惜跑两步那铁环就倒了。她还是很想玩的,转过头来,又哼了一声。 魏鹏飞摸着后脑勺道:“昭昭,我教你玩吧?” 昭昭看看沈华浓,沈华浓说:“想玩就跟哥哥去玩吧,别撞到东西了。” 昭昭忙不迭的就点点头,指着围墙一角说,“妈妈,我们就在那边玩。”顿了顿又道:“苦瓜哥哥,你教我我也不会马上原谅你的。” 魏鹏飞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转身拿了个铁环一根铁丝垂头丧气的出来,领着昭昭去了她钦点的那个角落里教她玩。 沈华浓没有跟过去,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身后突然传来低低沉沉的一声,“其实,她说的很对。” 沈华浓侧头,是魏兆堂,他就在屋里没有出来,甚至都没有抬头,手上拿着把破蒲扇正低头在拍蚊子。 沈华浓愣了愣。 魏兆堂啪的拍了下巴掌,又抬起头朝上方扇了扇,才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别再被我们牵连了。” 沈华浓这才明白了,田慧芝说的话他怕是听到了。 “我早就想跟你说的,谢谢你,但是以后别这样了。” “你......不是说一切都会好的么。”沈华浓问,“为什么说这么悲观的话?” 魏兆堂手上顿了一下,缓缓的笑了笑,又拍了一下,才低下头来跟沈华浓面对面,“这跟悲观没关系,碰见能讲道理,你说的他们也许会听,要是碰见那些完全不讲道理的呢?所以还是自己小心点好,防范于未然,总比寄希望于别人的素质要好。” “很有道理。”沈华浓说。 魏兆堂又偏开了视线,目光盯着角落里,道:“我父亲已经好多了,现在的环境没有那么潮湿,咳嗽都好多了,昨天你爸爸帮着把了脉,说没什么问题了。” “哦。” “谢谢你。” 沈华浓正要说话,突然肩膀上一重。 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得她颤了颤,又被人给用力按住,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霍庭立在身侧,长臂搭在她肩膀上,几乎要将她给环住了,又重又热。 对着他,她就没个好脸,“悄悄话都都说完了?” 霍庭点点头,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回吧,一会该看不清楚路了。” 沈华浓说:“你要回就先带昭昭回去,我还有话要跟我爸爸说。”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沈克勤的声音:“浓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爸爸答应霍庭先不会告诉你。你先回去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早呢!” 沈明泽倚在门框上,眼神诡异的看着她。 “哥?” “你别问我,我也答应了的,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沈华浓:“......” “你可以问霍庭啊,回去吧,路不好走。” 沈华浓气结,瞪了霍庭一眼。 “回吧!”霍庭说,然后喊了一声:“昭昭。” 小丫头应了一声,兴冲冲的就跑回来了,玩得脑门上都冒了汗,“爸爸,你说服了舅舅和外公吗?” 霍庭嗯了声。 昭昭高兴的道:“妈妈是不是也搬过去住了?” 霍庭嘴角动了动,“嗯。” 沈华浓:...... 不,她并没有答应,没有谁能影响她的决定,“哥,你答应我跟他一起住并不顶用。” 沈明泽长叹了口气,道:“你快走吧,看见你我就忍不住心塞,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妹妹会这也傻,也是没谁了!” 沈华浓:“我允许你过过脑子,然后组织一下语言,重新说一次。” “傻,大概真的是一种没法治的病,唉!” “沈明泽!” “再见!” 霍庭弯腰将昭昭抱了起来:“走,我们回家!”说完,他还冲正看热闹的魏兆堂点了下头。 魏兆堂也微微颔首,他不是第一次见霍庭,却总觉得这次霍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等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瞧过去,又看不出什么了,跟以前一个样。 魏兆堂只当自己是看花了,霍庭其实暗地里挺照顾他的,要不是他护着,就他们这样的罪名,怕不是早死了几回了,在下湾村其实算得上轻松了。 沈华浓可不知道这些,她郁闷的出了这间小院子,村庄还在前面,四下无人,她忍不住道:“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今天还当我爸爸的面说跟我试试,有意思吗?” 这还是顾忌昭昭在,说得算是委婉含蓄的了。 昭昭虽然听不大懂,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道:“妈妈,爸爸说以后对你特别好。” 沈华浓默了默,心里呵呵呵,“嘴上说出花都不如做一件事。” 想想气不过霍庭今天利用昭昭来怼她的举动,开始教女儿道理了:“昭昭,你千万别搭理那些就会说好听的话的男人,这种人都是浮夸爱撒谎的,能对你说,也能对别人说,绝对不是好东西。” 昭昭:“......” “要那种务实的,会用实际行动关心你的,懂吗?” 昭昭:@_@ 霍庭无奈的道:“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沈华浓:╭(╯^╰)╮ 一路无话到了家,两人都默契的没有马上交谈,都打算先哄昭昭睡觉,免得大人吵架让孩子害怕,等她睡着了再开始不迟。 以前霍庭难得回来,只要他回来,昭昭都是缠着他的,今天小姑娘还想着自己的任务,乖乖的跟沈华浓一起睡觉。 母女二人躺在帐子里说话,说着说着霍庭就被暴露了。 “爸爸说外公都答应你跟他一起。” “可是,外公也要走了,妈妈你要跟他一起走,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跟爸爸住,没他看着,万一走掉了呢,不行!” “爸爸还说你最听我的话,妈妈,我搬过去跟爸爸同住了,你会去吗?” “妈妈,我要是一直哭一直哭,你会心疼吗?” 沈华浓在心里将霍庭骂得狗血淋头,好不容易小姑娘被哄得睡着了,她才吁了口气,松开昭昭抱着她腰的胳膊,又拍了拍,才轻手轻脚的下床出来,又带上了房门。 霍庭就在堂屋里等着:“昭昭睡了吗?” “睡了。”沈华浓打量他,要不是之前他的举动,端看他这会的神色,她一时还真分不清楚他现在发病了没有,说他是霍庭吧,他神色好像是要比寻常柔和一些,不似平常那么紧绷严肃,说是霍锁子吧,他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跟我爸爸和哥哥说什么了,霍庭,我告诉你,那都是没有用的,他们也无法左右我的想法,等找到结婚证我们就离婚,我也并不想跟你一起住。” “你要是霍锁子你就赶紧把结婚证交出来,你要是霍庭,就再去用冷水洗个脸冷静一下,我说了帮你,明天就帮你,真的,别又是试试又是一起住,把事情弄得太麻烦了。” “说完了?”霍庭面色不变。 “嗯。” “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答应你把结婚证给你。”霍庭说,“当然,答案必须要是我满意的。” 沈华浓嘟嘟嘴,斜眼扫他,“你的话能信吗?” “能,不信你也没有别的选择,我不拿出来你能怎么办?” 人就是这么无耻,沈华浓气结,也毫无办法,只一副快问快滚的样子道:“那你赶紧问吧。” “你欣赏魏兆堂什么?” “咳咳咳!”沈华浓瞠目结舌。 她万万也没想到霍庭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她有表现得特别明显吗? 她记得她好像总共也没跟魏兆堂说几次话啊! 短暂的惊愕之后,沈华浓很快就稳住了,反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并不是想要狡辩,只是,霍庭为什么会知道呢?他怎么知道的?她可从来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对爸爸和哥哥都不曾。 霍庭目光沉了沉。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管是哪个他,只要她在场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她观察她啊! 盯得多了,自然就发现了,她跟魏兆堂说话的时候眼中有光,嘴角蕴笑,与对旁人都不一样,男人女人,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能因为什么! 霍庭想想都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堵得发慌。 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沉声道:“你说实话,如果撒谎,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目光很利,其中包含的警告之意一点也不少,还有点愠怒狂躁的意思,虽然被压抑着,但目光一对,沈华浓还是完全捕捉到了。 她也恼了:“所以,你现在觉得自己在抓奸?” “莫名其妙吧你!对,我是欣赏他,欣赏一个人算犯罪吗?要不是你把结婚证藏起来,现在早就婚嫁由己了,你凭什么审讯我啊。” 霍庭站了起来,声音压抑又紧绷:“你不说那就算了,就这样吧,离婚的事你想也别想,我不答应,要离婚证也没有。” 沈华浓一把拽住他胳膊:“拖着不离婚耗费的不也有你的时间?你先别走!今天必须要说清楚。你想知道,说就说,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可不像你那么龌龊,还没有离婚就心里一直想着陆柏薇。 睡别的女人的时候,都在脑子里幻想陆柏薇这个有夫之妇,好歹人家魏兆堂没媳妇,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我就是欣赏他那又怎么了?” 第159章懦夫与不被喜欢的可怜虫 “你......”霍庭气得脸绷成了一块铁板,眼里似有两簇火苗在燃烧。 这么说,她还真是想着要给他戴顶绿帽子? 这种每个男人都不能承受的屈辱小绿帽,霍庭不想要。 他甚至连“绿帽子”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至于她非得把陆柏薇抓进来跟他摆在一起,霍庭已经觉得麻木了,觉得大概女人都是这样的吧,陈年旧账在她们那儿总是翻不过去,他直接忽略掉,都已经懒得再费劲解释了。 “自己做的还不准别人说了?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沈、华、浓!” “知道了,吵架没意义。”沈华浓嘟哝道,“还是说正事,那我很认真的告诉你,你仔细听了然后准备好结婚证!” 霍庭这才又重新坐下来,还扫了眼她还抠着自己胳膊的手,那么白皙那么柔腻纤细,不像他的老铜似的黑还糙。 但霍庭觉得反差明显的这两种贴在一起还挺美,像是粗糙的树枝上开出了最娇艳的花,自然存在的总是合理的。 沈克勤说他跟沈华浓思想不同、观念不同、性格也不合,就像黑和白,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霍庭不服的想着,不是同一个世界怎么就不能和谐了?他反正觉得黑和白搭配也挺美,这还只是手,要是她整个人......肯定比手要更白更滑,他喉头暗暗滚动了一下,不能再想下去。 可惜花落得太快了,沈华浓已经收回了手,霍庭有点遗憾。 沈华浓没注意他狼似的表情,她认真的想了想,才道:“魏兆堂他铁骨铮铮,像没什么能打垮他,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积极乐观,心态一直没崩过,这不值得欣赏吗?” “你看看其他人,我爸爸、我哥哥都有软弱和心态失衡的时候,再看徐炳荣和程礼,一个整天阴森森的一个失魂落魄像行尸走肉,还有住在那个院子里的田慧芝,还有魏兆堂他爸爸魏老将军,还有我,大家跟以前比都变了,都有过泄气和绝望的时候,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个煎熬,但魏兆堂他不一样。” “他让我觉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每天都是这样,只不过以前是在部队,现在是在村里,环境和境遇的改变对他来说没有影响,认真又强大,是真正的强大,我当然欣赏他。” 她说完,屋内一片静默。 霍庭侧身背光而坐,桌子上摆着的那个三层竹蒸笼的影子就投在他面上,面色被暗影笼罩着,随着灯光的晃动而忽明忽暗,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眸格外幽暗。 被这么盯着,沈华浓莫名紧张起来,她吞咽了两下,问道:“霍庭,你不是因为这样就要生气狂躁吧?是你让我认真老实的说的,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是欣赏他,但是,你......哦,我知道了你是非得自己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吧!” “你给我戴我反正是不介意。” 就是这么大度。 霍庭不说话,他凝视着沈华浓。 她站在煤油灯前,灯光昏暗,远不如那双沁润的眸子发亮。 可惜...... “你是瞎了吗?”他突然语气沉沉的问道。 “什么?” “我说你瞎了。”霍庭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脚尖都快顶上沈华浓的,这距离太近了,沈华浓一阵不自在,刚往后退,却被他按住肩膀,“你先别走那么远,就这么近好好看看。” “看什么?” “看看你面前的这个人。你好好看看。” 距离远点她还能直视霍庭,现在隔得这么近,沈华浓只能仰着头观察他,“看完了,松手。” “说一说你看到的。” 沈华浓:“......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病的更厉害了,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洗个冷水澡?” 霍庭低低沉沉的笑了:“这就是你看了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果然是瞎了,有眼无珠的臭婆娘!”笑得阴恻恻的,一生气,他果断的被打回了原形,就是霍锁子无疑,还是个到了暴躁边缘的霍锁子。 沈华浓皱眉,狂躁后有暴力倾向的并不少见,就是她生气暴躁了都会想揍人。 她放缓了语气,半是解释半是安慰:“我欣赏的人多了去了,越王勾践,韩信,朱棣,司马迁,爱因斯坦,嗯,还有江姐,渣滓洞里的各位英雄......” “这些人关我什么事?”他烦躁的道。 “是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是想告诉你,我就是欣赏这类人,欣赏归欣赏,但你也别非得给自己戴绿帽找不自在。” 霍庭并未因此而放松,他虽然松开了沈华浓,但暴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抬眸看她一眼,沈华浓警惕防备的看着他,觉得他实在是太不对劲了,疯大发了。 过了会,他突然脚步一顿,立在她面前,道:“我哪里就比魏兆堂差了,你巴巴的去欣赏他?我知道你就是想找个强壮的男人是不是?我也可以!我特么的也可以!你欣赏的这个品质我也有!你为什么看不见?!” 他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越激动。 沈华浓:(◎_◎;) 她怔怔的看着,紧张的抿了抿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霍庭。 霍庭目光更沉:“你怕我吗?” 沈华浓肩膀缩了缩。 他抬了抬手,到半空中又垂了下来,神情黯然,语气亦十分克制无奈:“浓浓,你不能因为我生病就完全无视我的其他优点,嫁给我之后还想着要出墙去看别人!” 沈华浓想要反驳,刚说了个“我”字,就被霍庭给打断了。 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又来碰她,抓她,双手紧紧的拳着,挨着桌子的那边拳面用力的怼在桌面上。 “浓浓你老实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真的有想过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吗?你正视过我吗?想过要来了解我吗?就像你对魏兆堂,对医院那个小白脸纪为民那样,像了解一个有接触的正常人那样去了解,除了疯子这一点,你对我还有别的评价吗?嗯?” 沈华浓心想当然有啊,她还当他是个跟自己立场不合、道不同的人,当他是别人的男人,当他是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是必须远离的小说主线中男主,也是麻烦本烦,等等,有诸多评价。 可这个时候,面对这么个强压着怒火克制着脾气,还不知道能不能控制的了的霍庭,她才不会傻得去说出来刺激他。 但什么也不说显然也是不行,她还怕霍庭觉得她是默认了他说的只当他是疯子,会因此变得更加暴躁。 霍庭的眼神太过炽烈,沈华浓莫名心虚,她不自觉的垂下头避开,说了个中规中矩的,模糊的答案:“我当你是昭昭的爸爸,刚开始是想跟你过日子来着。” 霍庭的语气舒缓了点儿,说:“浓浓,你看着我说。” 他靠得那么近,虽然一动不动的,沈华浓却觉得他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外冒着火气,她站得近,那火就炙烤着她,气势迫人,还有,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拳头,碗口那么大,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劲,就连手背上的筋脉都浮起来了。 哪怕没见过战后心理综合症的发病,沈华浓也觉得现在不能再刺激他了,得先稳住他的情绪,她很是识时务的选择听话,先闭了闭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抬起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幽亮炽烈的眼神给骇了一下。 沈华浓稳了稳神,才慢慢的、平和的说:“我以前想跟你过日子的时候,你也没有给过我机会去了解,那会儿我跟你说句话你都像是怕被我脏了耳朵,多看你几眼,你都觉得像被我给侵犯了一样。” “后来我就想通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与其总是指望靠你待在你家里混吃等死,不如靠我自己,谁知道,你明明之前嫌弃我嫌弃的要死,却突然像中了邪又说喜欢我了。” “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情况吧,我就不想去了解,也不想过了......所以,你嫌弃我,我也就跟吵架,就这么一晃到了今天了。” 霍庭定定的望着她,沈华浓垂了眼帘,看着他胸膛的起伏幅度渐渐缓和了点,她悬着的心也微微放松,应该是起到安抚作用了吧?阿弥陀佛,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种事? 这时,霍庭忽然抬了抬手,沈华浓目光闪了闪,很快敛去,那双大掌还是从她发鬓扫了一下,然后落在她肩膀上,不过,比上一次的力道要轻了许多。 “骗子。”他说,“说得漏洞百出,谎话张嘴就来......看在你说想跟我过的份上,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华浓顿觉胸口一哽,忍不住抬眸看他。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断章取义,后面的那句“不过了,不想了解”才是重点,前面的都是安抚好吗! 霍庭头偏向灯光那边笑了声,笑得沈华浓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是戏弄自己呢,还是被气疯了? 他很快又转过来道:“你胆子明明很肥,总往我背后戳刀子,还总挑衅生事,警告威胁统统置之不理,坏事也一点没少干,被我抓到了还跟我打架,跟我吼,那时怎么不怕我?” “不理你嫌弃你的假正经,你反倒不怕,就怕我?浓浓,你不能对我带有偏见和歧视。” 假正经? 沈华浓心说,她一开始是不了解假正经心里住了个你这样的,有失误,后来了解了,可那个假正经才是她知道的正常的男主人设,不,小说里也没有看出人家哪里不正经了,就是沉默寡言闷了点,怎么就成假正经了。 反倒是现在这个神出鬼没,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还随时可能给暴走,怎么可以比? 霍庭就说:“我并没有真的欺负过你吧?就是有几次吓唬威胁的,也就是逗逗你,想让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哪次真的欺负你了?” “我被你气的时候还少吗?可我再生气再着急,也不会真的欺负你。” “浓浓,你摸着良心说,我是不是比假正经待你好?我喜欢你,我把你当媳妇,想对你好,你还怕我什么?你这么对我就是不公平。” 沈华浓听他这么说,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虽然不全部相信吧,但身体还是稍稍放松了点。 “你不用怕我,别怕我。”霍庭突然矮了身,他蹲在沈华浓面前,从下往上攫住她的目光,低低的道:“所有人都讨厌我,我还被假正经给关着,只有当他遇见自己心里想去做、但又觉得有备原则有违纪律,是错的、不敢做的事,才会放我出来让我去做,我就是一条可怜虫,浓浓你别怕我。” 沈华浓瞪大眼睛。 嗯? 霍庭点点头说:“是真的,他就是个懦夫,那回你引诱他,他心里是很想跟你睡觉的,但觉得这样是错的,是不应该的,他不想屈服,就让我来。” 沈华浓哼了声。 霍庭继续说:“他不想违纪偷走那批文物,也让我来,这次他不想跟你离婚,就想跟你一起住留住你,自己又拉不下脸说不出口,不愿意承认被瞧不上他的女人吸引住了,只能故意一直想着你,故意放我出来了。 对,他就是这样假正经,自己不想承受压力就选择忘得一干二净。浓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个对不对?他只会回避问题,我才是正常的,你别跟他一样想着抹杀了我。” 沈华浓感觉自己可能是被雷给劈了一下,怎么脑子里有点缺氧,一时转不过弯来呢,很茫然的看着霍庭。 他,霍锁子才是正常的,是本体? 霍庭的目光已经从她的眼睛挪到她不自觉微张着的唇上,润红的唇色被她自己紧抿了几次弄得越发的红艳丰润,本就是因为欲念才得以释放出来一整天的男人,在忍了一天之后,实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头连续滚动了几下。 声音很低,但却暧昧无比,屋里这么安静,沈华浓听见了,瞬间就回过神来,一看眼前放大的脸,她想也没想伸手就是一推,色迷心窍的男人毫无防备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眼睛还直溜溜的看着她。 “浓浓......” 沈华浓往后退了两步,坐在长椅上了,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她觉得自己得先捋一捋,缓一缓。 霍庭已经站起来,眼瞅着他又要靠过来,沈华浓指着跟自己面对面的那一方,“你坐那里,别过来。” 他语气里都是讨好求全,强壮的身体还这么好推到,没有什么危险性,是不是真的因为喜欢才讨好,一目了然,她相信霍庭说的话。 再者常人也很难想出这样奇葩的借口吧?就算是为了留她帮着治病也不至于这么瞎掰。 既然是个热烈的追求者,沈华浓不怕他了,被喜欢的人总是会多一些底气。 不过该保持的距离还得保持。 “浓浓......” “你别喊我,要谈你就坐那跟我谈。” 霍庭看看她指定的隔着整张桌子的那个位置,哦了声,垂头丧气的过去坐下:“行,咱们好好谈,我本来就是想跟你好好谈来着。这不是被你气到了吗?我这辈子就睡一个女人,你不想对我负责,还想让我永远不出现。” 身材高大的男人满嘴疯言疯语往桌边一坐,好像把这张桌子的宽度都给衬得生生短了一截,他站起来手一伸轻轻松松就能抓她,沈华浓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浓浓,你看我都这样了,是吧?不也还坚挺的活着,锅我来背,头我来出,压力我来抗,喜欢的女人我自己上,难堪的事可怜的事我都自己说,我从小到大就这样也都一直没变过,这心态稳吧?这心理强大吧?” “不比魏兆堂差什么吧!” 沈华浓:……倒是很自恋。 都假正经到精神分裂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心理强大。 不过,霍庭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她这会儿总算想起来在话题歪倒之前,他们谈话的主题是什么。 “你说我要是能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把结婚证拿出来,答应我的离婚要求的。” “我很认真的答了。” 霍庭顿了顿,理直气壮的反悔道:“我还说了必须要是我满意的答案。你的答案我不满意。” “你都能欣赏魏兆堂,那我比他更强壮更强大,你想欣赏什么我就有什么,咱们就在婚内好好欣赏成不成?” “今天我跟昭昭和你爸爸你哥哥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喜欢你,真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以后会待你好。就是假正经的时候......浓浓,你要是看我冷脸不爽了,你就脱衣服,我马上过来哄你。” 沈华浓想想那画面,眸子一睁,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ノ`Д)ノ!! 你喜欢我,我管不着,但是想要当我面耍流氓那就必须得管一管了。 霍庭不造次了,认真的道:“浓浓,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想跟你离婚,我们试着处处看,没准你就不想离婚了呢?” “三观不同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就因为不同,我能带你去看我的世界,你能给我看你的世界,你想想是不是很有趣?完全一样那还有什么趣味?我不一定能完全认同你,但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求同存异啊,我刚好能够跟你中和一下。” 沈华浓翻了个白眼,霍庭想想现在也不是跟她理论这个的时候,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心里却暗暗想着日后一定盯紧了她,注意把握分寸。 第160章喜欢得很扭曲 “心灵上的交流也可以,我随时可以跟你交流,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感情上和身体上的渴望,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你试都没有跟我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没有火花?我觉得简直再也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了,不然为什么你能带我出来?” “今天我是真有点躁有点乱吓到你了,对不起,浓浓,我本来打算给你时间,咱们先慢慢的处着,你早晚会发现我的好,可你倒好,你压根不正视我,眼看着还想站墙头去打望别人去了,死命要跟我离婚,我不能再等了。” “......你就当是为了昭昭吧,她还这么小,现在我们离婚,对她身心都是伤害,你不怕被人说被人笑,可昭昭呢?别人说她她能受得了吗?” 沈华浓眼神变了变。 霍庭这才隐隐的松了口气,他说了有这半天了,口都说干了,也不见沈华浓有半点多的表情和半点动容,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话全部都白说了,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入沈华浓的眼。 想要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给他这个机会,就凭他自个儿根本就没门。 好在,他还有昭昭,当初沈华浓用来困住他,绑住他们婚姻的昭昭,现在又被他发挥了同样的用场。 霍庭心塞不已,暗暗咽下那口不被喜欢的失落,决定还是先留下人再说。 “浓浓,你不是老喜欢提陆柏薇么,假正经之前的确是跟她处过对象,还打算跟她结婚来着,那次昭昭生病去省城,她就待昭昭特别好,昭昭也很喜欢她。” 他说还边观察着沈华浓,见她听进去了,只是目光变得凉飕飕的,心里有点摸不准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到底还有些不死心,便又继续试探着道: “她对假正经也很好,有心想要重归于好的意思,是来公安局找过几回,看着性子比以前沉稳了,原来跟假正经处对象的时候还有点脾气,总端着架子,现在温柔体贴多了,待人接物都跟以前成熟,很有耐心,很务实也很上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水滴石穿,何况她还是个进步了很多的好女人......” 将陆柏薇给夸奖了一通,沈华浓噙着冷笑却再无半点别的表示,霍庭死心了,真的不再试探了,已经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他现在在她心里啥也不是,指望她吃醋真是做梦,只能再度认命的将话题绕回到昭昭身上。 “要是你非要离婚,还跟假正经一样想要让我消失,我大概就会真的永远消失了,到时候假正经保不齐就会跟陆柏薇结婚,那时昭昭就有了后妈,就算后妈对她好,你就能完全放心吗?” “一个人的精力和感情都是有限的,昭昭跟陆柏薇或者别的后妈亲近了,就会分走了对你的感情,你再也不是她唯一的妈妈,浓浓你乐意吗?听着昭昭喊别的女人妈妈,看见她跟别人朝夕相对,感情越来越好,甚至跟你说话的时候也总提她的新妈妈,新妈妈会取代你的一切......” 沈华浓皱了皱鼻子,连着飞了个眼刀过来。 霍庭收到,不再刺激她了,低声道:“浓浓,再跟我试试,好吗?为了昭昭,你再考虑考虑?” 听他说完一通乱七八糟的表白和威胁,被用满是希冀的眼神深情款款的凝视着,沈华浓心情很复杂。 从十二三岁起,她就经常被表白,都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也就这次情况最为复杂,抛开那些威胁性语句,剩下的这表白陈词也真的是特别的诡异,她捋都捋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身体就是冰块脸,你说的假正经的那个,心里是已经屈服我了,但嘴上和心理上却很嫌弃挣扎太过度了,活生生的把自己给逼疯......逼成两个人了?是这个意思吗?” 霍庭见她一副仿佛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惊奇模样,哭笑不得。 敢情他说了那么多,她就只总结出来这么一条? 如果这能叫她高兴,霍庭很顺从的讨好道:“浓浓,我不是柳下惠,但这些年也就你把我逼到这份上,总是想冒出来找你,我是喜欢你,嗯,整个人都是想跟你过日子的。” “你这么想,我就是他内心里拒绝承认的黑点,但确实是存在的,这你知道。” 沈华浓扶着额惊叹:“......把口嫌体正直发挥到你这个程度的,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 又问:“你喜欢我有什么好纠结的?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跟你一样,纠结成这样。” 霍庭就知道她正得意着呢,这女人就是个顺毛驴,顺毛摸就对了,这会儿委屈的配合道:“那你肯定忘记了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给我下药赖着要结婚,结婚了吧心里却还瞧不上我,我就不能有点尊严?” 沈华浓觉得快一米九的大男人犯委屈实在是辣眼睛,不过想想他要这么说的话也对。 她都这么渣他了,他得多犯贱才能喜欢上她? 虽然她自我感觉好不错,不过站在霍庭的立场上想想,不想承认折服于她的颜值身材,又迷恋她的厨艺,似乎也很正常。 我去! 理顺了! 终于理顺了。 这又恨又爱的扭曲程度,让沈华浓有种诡异的成就感。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好吧,男人,你跟以前那些企图勾引我的妖艳贱男完全不一样,这一番骚操作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了!你得逞了!你是no.1 沈华浓嘟囔了一句,霍庭没听清楚,身体往前凑了凑喊她:“浓浓?” 沈华浓斜着眼睛看看他,心里默默评估着这个新上任的追求者。 其实,如果他铁了心让昭昭跟她闹,她碍于昭昭也会暂时做出妥协,她现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霍庭威胁她了,但也想着办法试图来说服她留下她,她能感受到些许诚意,不可否认,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取悦了沈华浓的,起码她并没有觉得很反感。 霍庭这个人...... 沈华浓是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长大的,她试图去维护过那个家,希冀它变得更好,也抗拒过,到最后决然的激烈的与之抗争,这多少影响了她对感情对婚姻的态度。 爱情对她来说,就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还是限量版的,可有可无,如果运气好,碰到了她也不介意在能力范围内付出一回,去尝尝个中滋味,但想让她像正常青春美少女一样患得患失,爱得不要脑子死去活来,那也不现实。 但家庭和婚姻却不一样,她渴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没有昭昭,她更愿意自己只是能在父兄身边撒娇的女儿,他们三肯定也是个幸福快乐的家。 可现在有昭昭了,她自己是受够了非正常家庭的苦,就想给女儿一个健康的家庭,不想让昭昭跟这重生文中的第一世那样,因为家庭冷漠、父母关系不正常而变得叛逆极端,也不想让她忘记自己喊重生的陆柏薇妈妈。 原本沈华浓一心想跟霍庭离婚,想着没有这么冰冷的家庭环境,再对昭昭多点关心,她兴许长大了能够理解这些,没想到昭昭对他们离婚表现得十分抗拒。 沈华浓对昭昭的处理已经陷入了僵局,沈华浓此前只当个霍庭是别人的男人,当他是急需摆脱的过客,从没有考虑过跟他的可能性,现在退后一步想想...... 霍庭是昭昭的亲生父亲,他当人父亲也还算合格,以前对她不好,但现在他都喜欢她喜欢得扭曲了,她就想,也不是不能够再抢救一下这段荒唐婚姻。 她正儿八经的,站在过日子的角度上来考虑霍庭。 她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霍庭除了长了个骚气的屁股下巴之外,五官其实也挺俊朗的,只是他在人前总是一身冷峻严肃气质,让人忽视了他的长相,现在变了副性情,五官的好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毕竟是要相处不短时间的人,肯定得要顺眼的。 霍庭的长相是过关的。 而且他身材高大挺拔,肌肉结实紧绷,一看就是一身的力气,身体健康体力佳,个人硬件设备也很过硬。 至于软实力,他爱昭昭、对昭昭有耐心,以前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也能忠诚于婚姻,而且现在比以前有了改善,能尊重她,人品上也没有太大的完全不能忍受的毛病。 除了有心里有病。 沈华浓以前觉得他有暴力倾向,现在觉得这人恐怕是个大逗比,就连精分这一点听起来都感觉很滑稽,就像是闷着闷着就骚了,压抑到极点之后就放纵起来,当然也有可能像霍庭自己说的,他就是一直这么放纵自己,然后觉得得收敛,开始自我克制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这两个霍庭,眼前的这个能主动讨好她、求她欢心了。虽然话多烦人,嘴上好色,但也不是无法忍受的大毛病,如果做丈夫人选,还是得有点情趣。 冷脸又纠结的那个,跟她三观不合,看不惯她,爱训斥爱说教,却也还是帮她善后了,举报案那件事她也不想露马脚不想连累无辜,这些她忽略的地方,肯定是他给收拾了。 虽然说拆人cp遭雷劈,但现在要拆散他跟陆柏薇的,不是她,而是霍庭自己。 男人管不住自己的欲念,又轻易的变心,霍庭也是一样,好在,他还有对婚姻忠诚的优点。 原小说中是两人两世的婚姻都是离婚收场,原因都是霍庭心中对沈克勤有过不去的侃,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也不会跟原主离婚,第一世的时候两人婚后过了十多年,就算心里没有原主,他也不曾出过轨,离婚之后也是独身一人。 就是第二世,跟陆柏薇的发展也是在离婚之后,陆柏薇还费了不少心思才挽回他。 这就可以了,沈华浓对婚姻的要求也不包括矢志不渝的爱情,这跟他当慈父,她当良母,努力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并没有太大的冲突,这一点上她跟霍庭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霍庭的确是个麻烦精,但同样的,他也能规避掉一些麻烦,看在昭昭的份上好像也不是不能凑合。 她垂着眼帘道:“那就先这样吧,再要商量离婚你不能作梗。” 霍庭一喜:“那结婚证我就继续收着,我们先试试。” 但是看她自己的意愿却不能彻底妥协,于是又道:“我现在不想跟你一起住,维持原状。” 霍庭刚浮起来的喜都垮下来了,正要再劝,见沈华浓神色坚决,他又将哄劝的话给咽了回去,见好就收的时候,也不忘为自己正名,道:“浓浓,我可以当作这是你同意给我机会了吧?” 顿了顿又说:“如果是这样,那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等你对我满意了,再过来跟我住,以后我俩好好过。” 沈华浓心说:这是俩吗?分明就是仨。 在他病愈之前,她就是有“两个”老公的人了。 她此时的这种心情大概用笑哭形容还算贴切,应该是赚了吧? 哈哈哈哈! 忍住这种诡异的欢乐心情,现在能够各退一步维持原状,其实也让沈华浓松了口气,生怕他鼓动昭昭来缠闹不休。 沈华浓觉得自己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决定考察他,给他机会,那跟他住一起其实也应该是无妨的,同居能够更快的将缺点暴露在面前,合不合适很快就清楚了。 可心理上她就是觉得有点别扭,但要说是哪里别扭,还真说不上来。 她就是不愿意。 大概等她享受享受霍庭的讨好,等看他再顺眼点儿之后吧。 “那就先这样商量好了,”沈华浓点了点头:“对了,你今天跟我爸爸和哥哥说什么了?” 霍庭咧了咧嘴,道:“我说让他们给我机会,我会对你好。他们也答应了。” 沈华浓撇撇嘴,不予置评,“那今天就这样,我困了。” 霍庭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不过想想今天说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还得消化消化,那就先这样吧。 不用离婚了,人也留下来了,有今天这番话,她总应该能正视他们的关系,正视他了吧?所以,不用急于这一时。 假正经破天荒的主动妥协了,甚至想着让他出来,这已经撕破了一道口子,他并不觉得再出来会有多难。 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半。 霍庭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说:“那你去睡吧。” “那你呢?” 霍庭站起来,苦笑道:“浓浓,你别这么防备的看着我,我说了尊重你就会做到,作为被偏爱的那个,你完全可以再放肆点,直接轰我走,不用怕我,真的。” 沈华浓说好,马上就成全他:“滚!” “......好。那你早点睡吧,明天又得早起赶路,多累啊,我那边明明就有地方住啊......” 他还没有絮叨完,然而门已经合上了。 霍庭隔着门交代:“睡觉前好好想想我。” 沈华浓:...... 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被表白,接受表白谈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很显然,妥协跟个精分过日子的决定,还是影响了她,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梦。 醒来之后记得的具体片段不多,有印象的就是两个霍庭,一个冰块脸一个二皮脸在她脑海里轮流上阵的闹,睡醒之后比睡觉之前更累,头疼脑胀的。 她拉开门看见在天井里活动筋骨的霍庭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霍庭昨天送沈华浓和昭昭去人民医院之后记忆就断片了,再醒来就是在老家的床上,这次是他故意为之,是抱有目的的,这会听到响动,他第一时间就看过来打量沈华浓的神色,妄图从中窥视出她的一点想法,他的目的究竟得逞了没有? 他不加掩饰,沈华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了昨天的那一番告白,她再看霍庭的时候,心情很是微妙。 昨天是他自己说自己是个假正经,不知道这会儿端着张脸一本正经的,脑子里想得是个啥? 每次一精分就开始不正经,肯定是有点那什么好色倾向的......忽的想起昨晚上霍庭说的关于“脱衣服引他出来”的言论,沈华浓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裳。 她还没有洗漱,穿的是睡衣,衣裳虽然已经算是很保守的款式了,但为了凉快,领口做得还真有点低,以前沈华浓觉得挺正常啊,现在她瞅瞅霍,还特意往上给拉了拉。 霍庭哪知道她在想什么,见沈华浓突然低下了头,他便也下意识的随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眼,谁知道她就是整理衣裳,他正觉得莫名其妙呢,沈华浓脸当即一板,斥道:“你乱看什么呢看!” 霍庭:...... 他脸黑得跟天上的阴云有得一比,正想拔腿就走不跟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歪缠,转念又想到难道是昨晚上做了什么? 看沈华浓的神色还真有点像。 这才又心虚又试探着问道:“我可没有招惹你吧?” “你自己心里清楚!”沈华浓一脸“愤慨”的道。 “昨天晚上......” 看他这样,沈华浓心里早就笑翻天了,面上好不容易才端着没有露馅,只简短道:“昨晚我说了先不离婚了,你也答应了我们就维持现状,你住你的,我住我的。” 霍庭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既然不离婚那她肯定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带昭昭,不会走了,那肯定可以找到机会的。 沈华浓又面无表情的道:“你昨天怂恿昭昭去市里跟你住,现在你去跟她说清楚。” 第161章重生女的执念 霍庭默默消化了一会这信息,“......好。” 所以,她的意思是说他故意让昭昭哭闹逼她妥协吗?而她很有可能会跟着住过去? 他有这么无耻? 她能这么妥协? 他若有所思,沈华浓对他一脸显而易见的疑问故意视而不见,自去忙着洗漱和准备早饭。 霍庭也没有自讨没趣,安静的活动了一会,算着时间就主动去伺候昭昭起床,顺便自己打脸,“昭昭,爸爸最近换工作了,有点忙,你先跟妈妈住在家里,爸爸有空就回来看你,接你过去玩。” “爸爸是个大骗子!昨天还说会跟我和妈妈一起住,还说会对妈妈跟对我一样好!” 昭昭真的生气了,从下湾村到市区的这一路上都撅着嘴,最泥泞的那段路,霍庭要抱她,她都不高兴,“爸爸还说能抱妈妈,骗人!” 霍庭:......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华浓不说。 可这一路上,当他哄昭昭的时候,她就带着莫名神色对他进行窥视,被他抓到偷看,她就变成了理直气壮的警惕防备,摆出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架势,当他流氓一样,霍庭心好累,_(:3ゝ∠)_。 更叫他郁闷的是,他就在沈华浓的这种古怪注视里,在昭昭撅着小嘴的抱怨下,他莫名就变得气短了几分,好像自己真的做了......欺负她的事一样。 男人的心虚都写在脸上了,沈华浓一看就知道他果然是想歪了。 真是个不正经的臭流氓啊,不想歪,你心虚个什么劲? 他昨晚上果然没撒谎,就是个假正经。 要不是昨晚上说破,她怎么也想不到脸绷得跟熨过一样的霍庭,居然是这么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还欺骗了她半本小说,看了那么多章,她还当男主是个冷峻酷哥,没想到是这样的霍庭,要是真的脱了衣服,他......这也就是想想,沈华浓暂且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将这个念头按下了。 总之,他就是空有想自律的理智,却管不住闷骚的心,就这样的人,他还好意思教训她? 沈华浓故意继续臭着脸摆谱,欣赏他一本正经的‘不正经’。 十公里路就在沈华浓的恶趣味和霍庭的煎熬里走完了,只差最后一脚。 能看见医院的大门了,霍庭暗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跟昭昭说着‘要听妈妈的话,回头有空就过来看她,昭昭别生爸爸的气,爸爸一定好好改正’之类的告别陈词,打算到门口就将爱女放下来,赶紧回去好好捋一捋思路,他被沈华浓复杂的眼神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落荒而逃的计划被一声“霍大哥!”给打断了。 陆柏薇拎着个空饭盒,一脸欣喜的从医院大门出来,上前来跟霍庭打招呼:“霍大哥!还真的是你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陆柏薇来竟市也有一阵子了,就只匆匆见过霍庭一回,倒是去找过他几回,可霍庭总让人传话给她说忙,竟是一次也没有见过。陆柏薇又不傻,哪会不知道他是故意躲着自己呢,可要是心里没鬼,他躲什么躲呢?在陆柏薇看来这就是心虚了。 他心虚了,她就有底气了,并未因为几次被回避而退却。 霍庭微愣过后,下意识的看了眼五步开外的沈华浓,却见她嘴角噙笑,看着陆柏薇眼睛闪闪发亮。 他莫名觉得不舒服,收回视线很快自然的跟陆柏薇打招呼。 “霍大哥我现在在竟市饭店上班了,今天是过来给一位老同志送饭的,老人家病重胃口不佳在我们饭店订餐。” 霍庭无话可接,只点了点头嗯了声,刚说“我还有事......” 就被陆柏薇给打断了,她目光暗了暗,心里对这个榆木疙瘩气得不行,可早就知道他一直就是这幅性子,还能怎么办,为了跟他多待会,为了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她也只能自己主动些,想法子找话题聊了。 她厚着脸皮,跟他怀里抱着的昭昭打起招呼来:“昭昭,你还记得陆阿姨吗?我们上次在省城见过面的呢。” 昭昭甜甜的喊了声陆阿姨。 陆柏薇笑了笑,牵起她的小手摇了摇:“昭昭还记得我啊,那你还记得陆阿姨跟你说的话吗,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勤换衣服勤洗手才能长高高,再也不生病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然又要打针吃药多受罪啊。” 昭昭点点头,说:“陆阿姨,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饭,也乖乖睡觉。”还翻开手掌心给陆柏薇看:“手也都洗得香香的。” 陆柏薇又说:“那小家伙,你还记得阿姨跟你之间的小秘密吗?” 昭昭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茫然。 陆柏薇提醒她:“上次阿姨跟你说,让你帮忙来着......昭昭不记得啦?” 她这么一说,昭昭就想起来了,记得更清楚的是沈华浓教她的那一番话,很认真的跟陆柏薇道谢:“我想起来了,妈妈说让我谢谢陆阿姨教我关心爸爸。” “我妈妈说我关心爸爸是应该的,不是帮陆阿姨。” “妈妈,我说的对不对?” 沈华浓一直就站在陆柏薇的眼睛可视范围外当人肉布景板,陆柏薇之前目光长在霍庭身上,硬是没能瞧见她,这会发现了沈华浓,她神色暗了暗,眼中的愉悦瞬间就荡然无存。 沈华浓还想静静的看看,看看霍庭和陆柏薇这对原本的官配会不会擦出爱情的小火苗来,要是有,那他们也没必要再尝试下去了,没想到这就被女儿给推上战场了。 这下当不成吃瓜群众了,她只好点点头说:“对,昭昭说的都对。” 昭昭扭着小身子,霍庭半蹲着将她放下来,她就朝沈华浓这边跑过来了。 沈华浓牵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看看一脸郁色的陆柏薇,笑得十分的含蓄。 “陆姐,昭昭她还太小了,也没能帮你什么忙,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啊,你看你有什么难处,不如跟我说啊,不就是提醒霍庭吃饭睡觉爱惜自己,这个我也会啊,顺嘴的事,就当是答谢你上次在医院照顾昭昭。” 陆柏薇本来是打算借着跟昭昭说话,将话题转向霍庭的身体和工作,由此展开,一步一步的来,总能找到跟霍庭的共同话题,最好是能找个由头能够接近他,关心他,他从沈华浓那里得不到关心和家庭的温暖,她能够给他啊,没想到沈华浓居然戳在边上全部都看见了。 现在更是被当面戳破了心思,又被这一番挤兑,连想挤出一丝笑容跟沈华浓虚与委蛇都做不到,只勉强扯了扯嘴角。 沈华浓一个靠卑鄙无耻的手段得到跟霍庭的婚姻的女人,都可以公然来指责她奚落她了。 可传出去旁人才不会管其中有什么内情,才不会在意他们的婚姻合适不合适,幸福不幸福,只会说她陆柏薇不占理,说她破坏人家的家庭,他们一天不离婚,她就只能忍气吞声被沈华浓嘲讽。 沈华浓笑得明媚张扬,她牵着天真可爱的昭昭跟霍庭站在一起,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三口,这更刺痛了陆柏薇的心。 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幸福,是她眼瞎心盲误会了霍庭,把他的沉默寡言和深沉内敛当作是不喜欢她,又被齐建国那个渣男给蒙蔽了...... 要是她能早点儿重生就好了,那还有沈华浓这个用下流手段趁虚而入的绿茶婊什么事呢! 是她的任性眼瞎害了她跟霍庭两个人。 她已经辜负过霍庭一次,如果被沈华浓这三言两语一刺就缩回去了,霍庭怎么会相信她的决心?这才是再度辜负霍庭这个好男人。为了他,她承受点儿难堪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柏薇突然生出一股狠劲,装,好啊,我就让你继续装! 她压下心头羞耻,道:“我的确是有难处。” 见沈华浓目光闪了闪,笑容垮了点儿,陆柏薇心里稍稍平衡了点儿,再看眼霍庭,见他皱着眉,面沉如水的看着她跟沈华浓,她攥了攥拳头,心一横,半是试探,半是表白心迹, 道:“我是听说这些年霍大哥一直无人照顾,生活过得一团糟糕,我对他觉得很愧疚,当年也有我的原因在,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想看他得到幸福,他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才跟昭昭说了那样的话,你不要误会。” 霍庭拧着眉头,看向她的目光疏离冷淡,陆柏薇心里发苦。 沈华浓却是挑了挑眉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我不会误会的,霍庭过得一团糟竟然是陆姐你造成的,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我自己造成的呢,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真的是好受多了,谢谢你。” 陆柏薇:...... “陆姐,你也真是......啧,该怎么说你呢,听说你也离婚了,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乱糟糟的,还来担心和关心别人,真是活在我身边的雷锋。” 陆柏薇看见沈华浓装模作样装天真心里就烦躁。 这么不要碧莲的人,她也算是见识了,沈华浓简直比她印象中的更加难缠也更加无耻,比不要脸,她输得心服口服! 霍庭跟这种人怎么过得这三年多啊,真是苦了他了! 陆柏薇一脸痛惜悔恨,沈华浓多少能猜测到她此时的心情,心里哎哟呵了一声。 原小说中,陆柏薇跟霍庭感情的小火苗燃烧的时候,原主都已经跟霍庭离婚了,他们孤男寡女爱干什么干什么,但现在是霍庭不跟她离婚,她才刚打算跟他试试看能不能和谐共存,陆柏薇再这样公然挖她墙角就有点不厚道了。 要挖那也得等她确定不要这堵墙了再说好吗! 怼完陆柏薇,她朝霍庭笑道:“你可得好好记着啊,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勤洗手,长高高长壮壮不生病,你听见了吧?我都转达到了啊,你有空的话记得要好好谢谢陆姐的关心。对了,我还邀请陆姐上家里吃饭来着,你看什么时候有空,你们好好的叙叙旧?” 这女人这张嘴呀,说谁谁难堪,指谁谁尴尬,她自己还好像真做了什么好事,心无芥蒂笑呵呵,很是灿烂。 霍庭:......你当着我们的面这么说话真的好吗? 分明就是存心要气死人。 霍庭本想直接走了算了,可看看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再看那双不怀好意的眼,就变成了硬梆梆干巴巴的道:“你别胡闹。” 又想着让陆柏薇早点死心也好,由沈华浓来挡回去才最恰当,总比他自己说出来要让对方少点儿难堪,于是又加了一句:“局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上班的时候脾气放好些,别跟人闹矛盾。” “昭昭,今天晚上要给爸爸留门,爸爸今天回去,嗯,晚饭也在家里吃。” 沈华浓哼了一声。 霍庭充耳不闻,生怕她又胡言乱语,转身赶紧跟陆柏薇说:“对不住,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绷直脊梁,忽视后背那道灼人视线,解决桃花什么的全靠张嘴编,继续编:“醋性太大,没影的事都能扯出来跟我闹一闹,你别介意。” 霍庭说着还看了看手表,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想走的心很明显,最后又特意警告的看看沈华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别又自己胡思乱想乱来,做事说话之前想想后果,你好端端的非要耽误别人的名声做什么。”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你才闹,你才闹,你无理取闹! 看在他是铁了心跟陆柏薇断干净,也算尊重她,算是有心过日子的份上,她就先放过他,只伸出一根食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 死相!让你装,让你装! 霍庭忍着被她戳中的痒,嘴角抽了抽,跟神情僵硬的陆柏薇点点头,也不管陆柏薇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大步离去。 沈华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呵呵哒,闷骚怪居然还是个好戏精。 “霍大哥......”陆柏薇喃喃喊了一声,然而霍庭已经融入人群中,走远了,也听不见了。 她黯然收回视线,整个人如遭雷击,方才的羞愤、懊恼和痛惜统统都被不可置信和黯然所取代了。 沈华浓看陆柏薇这样,有一瞬间还莫名的觉得有点儿心虚。 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应该再次接受陆柏薇,并且跟她组建幸福温馨家庭的男人,就这么跑偏了......还是往她这跑。 她这样算不算是第三者啊? 真特么的见鬼了,鬼知道霍庭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出现了这么画风清奇的变化。 沈华浓从来都不是会自扰的人,她这人就是明知道有错都会死犟着挣扎一番不可承认的。现在她自己才是原配,又还没离婚呢,她心虚个屁,该心虚的是陆柏薇才对,情况变了,她再用老眼光来对待霍庭,那可就不道德了。 她很快就平和了,坦然的喊:“陆姐?” 陆柏薇心里还乱着呢,她茫茫然的看了眼沈华浓,一言不发,抬脚就走了,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可怜巴巴的。 “妈妈,陆阿姨她怎么了?好像快哭了。”就连昭昭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沈华浓摇了摇头,唏嘘道:“可能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吧。” ~ 霍庭方才的话一直在陆柏薇的脑子里盘桓,他的意思其实挺容易明白的,他跟沈华浓的相处似乎并不像她想像的那样冰冷,他甚至帮沈华浓跟她道歉,嘱咐她做人行事,语气中全部是霍庭式的亲昵。 而她就仅仅只是霍庭口中的别人和陈芝麻烂谷子。 怎么会这样呢?! 陆柏薇想不通。 明明几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挽回,那么痛苦那么消沉肯定不是假的,她不信霍庭这么快就忘记了。 明明上辈子过了几十年了,她被齐建国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了,还是会不计前嫌会费尽心机的帮助她,心中显然是有她的。 明明上辈子,霍庭跟沈华浓夫妻关系冷淡破裂,她还清楚的记得上辈子自己太落魄,遇见霍庭了,却没脸去跟他打招呼,只敢远远的看他一眼,却无意中听到几个人说起他的那些闲话。 别人说霍庭真是倒八辈子霉,才娶了个黑五类做媳妇,又说黑五类已死的父亲就是他刚查出来的杀父仇人,感叹说他一生都给这姓沈的一家坏分子给霍霍了。 霍庭幼年时候因为沈克勤而丧父,快到而立之年,被沈华浓一碗药困在僵冷的婚姻里,到了不惑之年了又跟沈华浓离了婚,该享受的亲情爱情统统都没有享受到,沈华浓也只给他生了一女,唯一的女儿还很是叛逆不驯,晚年也注定了一定是膝下孤独。 明明不久前江大伟还跟她说过,霍庭一直独自住在宿舍的,几乎就没有回去过,夫妻关系就是个挂名。 明明霍庭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沈克勤就是撞死他父亲的凶手了,怎么还会这样呢! 陆柏薇实在是想不通,更是本能的排斥这些念头,她不能接受。 如果霍庭变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了沈华浓,那老天让她带着悔恨死去,又听到了她的执念,让她怀着破镜重圆和弥补人生遗憾的心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霍庭就是她的遗憾她的执念啊! 她一直坚信她重生回来就是要来给他幸福的,同样,她的幸福也都在霍庭身上。 他怎么能变呢? 第162章通讯员雨佳 女人在感情上相对男人来说要更敏锐一些,尤其是跟自己切身相关的时候,更是有着惊人的洞察力,陆柏薇反复回忆方才霍庭跟沈华浓的相处和对话,就发现问题了。 霍庭跟沈华浓走路的时候距离那么远,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沈华浓。 他说话硬梆梆的,他让昭昭留门,一切那么刻意,他不像是个会当着“外人”说这些话的人...... 答案只有一个,霍庭就是故意说出来给她听的! 陆柏薇顿时心中一松,这么一想,她的思路都顺畅了许多。 一定是沈华浓不肯跟他离婚了,她要是跟霍庭离婚就一无所有,只有被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拖累的份,她那么会算计,处心积虑嫁给霍庭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当然不肯离。 而霍庭碍于昭昭碍于责任也就被她给拖住了,他是个重情义和责任的好男人,哪怕沈华浓这样的贱女,他也对她有责任。 对了,刚才他还说让沈华浓不要败坏她的名声来着,还说不是为她着想? 对,一定就是这样! 陆柏薇总算是理出来一条让她能冷静下来的线索。 她稳了稳神,决定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倒要看看霍庭是不是真的心里没她了! 她已经后悔了一辈子,坚决不能再让误会分开她跟霍庭,不然她对不起老天爷给她的这次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这边脑补了一出如何应对虐恋情深的大戏,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回饭店了。 现在这个时间点早饭刚过,午饭还没有开始,饭店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就招待台那儿聚了几个人年轻服务员和后厨的帮工正在热烈的聊着什么,看到陆柏薇进来,还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薇薇姐,你回来了啊!” 陆柏薇收拾了心情也笑着招呼了一声,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今天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刚才打招呼的女孩儿晓玲扬了扬手上的报纸说:“也没什么,就是早上邮局送报纸过来了,我们一起看新闻呢。” 另一个服务员跟陆柏薇有点龃龉,不想搭理她,催道:“晓玲你还念不念了,你不念我来念,大家都等着看呢。” “就是啊,你不看我们要看啊,一会来人了就看不成了。” 晓玲朝陆柏薇笑了笑,又赶紧低头继续给小伙伴念报纸了。 陆柏薇有着成熟的灵魂,自然不会跟几个年轻女孩斤斤计较,她正要朝后厨去,就听晓玲说:“咦,沈克勤这个名字好耳熟呢,好像在哪听过。” 晓玲旁边一个姑娘提醒道:“黄花蒿治疗疟疾好像就是他传出来的,帮了很多人呢。我姑他们家还有一张从医院领回来的黄花蒿详细用法。” “啊,是他啊,他可真厉害。我觉得他跟那些大奸大恶的资本家不太一样......” “他是黑的白的,自然会有公论,咱们就别瞎评论了,当心点,继续念报纸。” “怎么就瞎评论了,你看这个通讯员雨佳写的,这才叫大胆呢,居然建议说对已经定罪坏分子的改造可以因人而异,还说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加快社会建设,那么也可以让这些坏分子在改造期间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还说有些坏人经过群众的教育已经提高了思想觉悟,成长了的,能不能适度的做个评判标准......你们说算不算为坏分子说话?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我反正觉得挺有理有据的,这个女的胆子真大,就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就是女的写的,看这写的,一看就是个男的好吗?我打赌他肯定是个执法人员,这写的有理有据的,摆了这么多例子,肯定经常处理坏分子的案子,深有感触才能写的出来。” “你这是瞧不起女人吗?新时代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怎么就写不出来了啊,再说一个大男人他取什么名字不好得取个叫雨佳啊,这么秀气个名字,怎么可能是个男的......” 几个小年轻看着看着居然还争论起来了,陆柏薇对他们争论的那个通讯员没什么兴趣,她更关心的是沈克勤。 她眉心拧了拧,又折返回来,“晓玲,你们刚才说沈克勤怎么了?报纸上有他的新闻吗?” 她一项不关心新闻,在她看来这个时期的新闻全部都是假大空,没什么可看性。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性的,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还让几个服务员愣了一下。 “嗯,有啊,报纸上有个关于沙眼壹号的专题报道,说是这药水是沈克勤和他儿子在劳动改造期间研究出来的,报道下面还有个叫雨佳的通讯员大胆建议说......” 陆柏薇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乱了。 她记得上辈子沈克勤差不多这时候,可能再过一年半年的时间就要自杀了,他根本就没有弄什么药,他一直在挑粪等死,而他的那个儿子,沈华浓的哥哥沈明泽也在沈克勤自杀之后不久,在跟着那个叫徐炳荣的老头逃亡的时候被击毙了。 上辈子陆柏薇虽然早早就回城了,之后跟霍庭也的交集也不多,但是她还真的知道沈家的这些事。 那辈子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后来都得到平反了,但那时他们人都死了,国家将部分沈家的家产还给沈家唯一的幸存者沈华浓了,之后沈、霍两人的恩怨暴露了出来,沈华浓就跟霍庭离婚回城了,霍庭也没有报复在沈华浓身上,算是和平离婚老死不相往来了。 巧的是,沈华浓回城后,陆柏薇就租住的沈家的房子,确切的说是最差的那栋房子中的一小间,简言之,在陆柏薇第一世下半辈子中,沈华浓是她的房东。她们维持着房东和租户的关系十多年,可以说陆柏薇见过沈华浓的整个中年时期。 现在回想起来,岁月对刻薄寡恩的贱人总是格外优待,中年时期的沈华浓跟她这会风华正茂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人到中年性子比较清冷,不像现在这么尖锐这么寡廉鲜耻。 沈华浓的那些房产所在的片区住了很多荣生医院和荣生制药厂的老职工,她的身份和遭遇以及她的样貌就注定了她免不了要被闲话,陆柏薇也没少听说,起初沈华浓于她就是个房东,她也没在意,后来知道她就是霍庭的前妻,她就开始留意了。 她知道沈华浓幼年时候是如何被父母兄长娇宠着长大,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如何不要脸凭着貌美动人引得年轻小伙子为她打架。 知道她在被下放之后是如何跟父兄划清界限,死皮赖脸的嫁给了霍庭过上好日子,也知道她父母兄弟怎么都死绝了就剩下她一个。 更清楚她到了中年虽然离婚了,过得清静孤单却十分的富有,后来有一天她将房子全部过户给跟她关系疏远的女儿霍昭之后就走了,至于钱财有没有留给霍昭这些她就不知道了,不过有那么多的房产,听说有几所宅子里还有国家还回来的没有被毁掉的古董字画,那真的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反正沈华浓走了以后直到陆柏薇死之前她都没有再回来过,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有人说她环游世界,有人说她出家了,还有人说她嫁人了,不管哪种,总归比陆柏薇嫁了个渣男被虐待操劳死要强得多。 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无廉耻的女人,她一辈子几乎是没有怎么吃过苦,坑苦了一个好男人还能善始善终,真的是太好命了。 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 陆柏薇刚才被沈华浓给刺激了,现在又得知沈克勤的命运跟记忆中掌握的信息有出入,再回忆了一下这些旧事,原本因为摆脱了齐建国,看他过得落魄而平静下来的心湖登时再次荡起了波澜。 她重生之后根本就跟沈家人毫无接触,应该不可能有蝴蝶的翅膀影响他们才对啊! 可先有黄花蒿,又有这个什么报道! 陆柏薇太震惊了,急道:“晓玲,能不能先把报纸给我看看?” “怎么了,薇薇姐,你认识沈克勤啊?” “啊,对了,我听说陆姐以前在我们竟市当知青,是不是你下乡的时候认识的啊?那些坏分子我也见过啊,有的特别阴沉,一看就可怕,还有的死气沉沉,沈克勤是不是......” 陆柏薇没有回答她们,她一把抢过报纸,焦急的翻找沈克勤的字眼。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耸耸肩,冲陆柏薇翻了个白眼。 晓玲给陆柏薇指了指,“薇薇姐,你看这里,这个沙眼壹号的专题报道里面,最下面这里写的。你看这个道歉申明的上面。” “说起来也是巧,要不是有人举报沙眼壹号有毒,还没人知道是沈克勤和沈明泽做的药呢,被两个不要脸的人给顶替了......” 晓玲说的什么陆柏薇都听不见了,她慌里慌张的看着报道,看着看着神色就垮了下来,果然......是变了。 明明她重生之后这两年,在省城发生的事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她就靠着这些先知,摆脱了齐建国和他那恶心的一家人。 只是到了竟市之后就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陆柏薇细细一数,先是沈家发现黄花蒿,消息还传得沸沸扬扬,然后是沈华浓有了工作,霍庭对她也不一样了,不管是不是装的,总归是跟记忆中不一样,他跟沈华浓说了那么多的话,却对她爱搭不理。 还有就是沈克勤父子研制出沙眼壹号,这份报道中,居然还有人甘愿冒着风险对他们的举动多有赞赏。 陆柏薇手用力一攥,难道说,沈家有人跟她一样重生了?不然怎么解释这些变化,沈家的处境的确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那么另一个重生者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沈华浓? 不会吧,贱人渣女都能重生得到命运的眷顾?凭什么啊! 如果真的是沈华浓重生了,也发现霍大哥的好,死耗着不肯离婚,那她跟霍大哥怎么办? “放手啊,你不看别人还得看呢,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报纸给捏成这样!” 手上一痛,陆柏薇回才过神来,赶紧松手,报纸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被人夺走了,对方还不满的横了她一眼。 晓玲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的问道:“薇薇姐,你怎么了?” 陆柏薇摇了摇头,恍恍惚惚的转身走了。 ~ 霍庭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江大伟就摸了进来,给他一份报纸,兴奋的道:“老大,你看已经刊登出来了,小眼镜办事还挺有速度的。” 霍庭接过报纸,瞄了一眼自己的公安生涯中最后的一份工作报告——现在正以社论的形式出现在报纸上,位置醒目,标题字迹很大,算是头版头条。 虽然已经修改了好几遍,熟悉得几乎可以背出来了,他还是打算再浏览一遍。 江大伟坐在他对面还在絮絮叨叨:“我前天拿给他,他一听说是你写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就是老毛病犯了,更改了几个‘的’、‘得’‘地’和标点符号,别的都没有改。还说老大进步了,错别字很少,语句很精炼。” 霍庭边看边问:“景明那边你......”已经看到了文末,见到那个署名,他的声音陡然一收,侧目看向江大伟。 江大伟从来没有这么聪明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忍着笑,咳了咳,说:“这是小眼镜给改的,他说先不用真名了,万一要是桶了马蜂窝,还能转圜一下,直接用名字很冒险。” “我们想了好几个名字,雨廷,雨zhui(隹),好像是这么念来着,最后才敲定的雨佳这个名字。” 霍庭瞪着“雨佳”这个名字,十分的无语。 江大伟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老大,我觉得小眼镜说得对,眼下对坏分子正是严打风头最劲的时候,难保你写的这一篇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断章取义故意曲解。实在没必要这么冒险,这么久都忍了,没道理现在就忍不住。” 他一项脾气急躁,难得还能说出这样劝人的话来,“他知道你用本名是不想连累他,他说有办法处理,让你放心。” 霍庭沉眉肃目,不赞成的道:“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报社的主编,稿件如果真出了问题,他本来就是有责任的,如果还打算袒护原作者,那有什么事只能他自己抗了。我自己有法子应对,你们别跟着添乱。” 江大伟说:“可我问他,他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那小子上过大学,脑子活,以前就他最狡猾,他说有办法肯定就有办法。”话虽是这么说,可到底是办过几年案子的公安了,语气里也有些不确定,没有盲目乐观。 霍庭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过了好一会那边才接通了,他沉声说:“我找程景明。” 之后都是那边再说,他一直没有吭声,江大伟半趴在桌面上凑过去听了会,霍庭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文件室拿前几天的报纸过来。 江大伟赶紧去了。 霍庭又跟对方聊了几句,说有情况别闷着就挂了电话。 江大伟很快就拿着报纸回来了,问道:“老大,那边没什么事吧?报纸刊出来对外发行也有一两个钟头了。” 霍庭说:“暂时没什么事。”顿了顿又问,“前几天的报纸你看过没?” 江大伟也不是多喜欢看报纸的人,除非是开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学习报纸上传达的精神,这会就摇摇头,说这几天没来得及看,只看了今天雨佳写的这篇。 霍庭瞄了他一眼,江大伟呵呵笑了两声,嘀咕说:“雨佳写得真好,这次要是安然无恙,肯定很多人会喜欢上他的。” 霍庭深呼吸,翻看报纸决定先忍着。 江大伟也凑过来跟他一起翻看这几天的新闻,很快就找到了程景明说的那则新闻。 江大伟看完后当即长舒了一口气,说:“老大,这次也算是赶上了吧,既然领导都承认有百分之十的错误,说要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那咱们这应该不算是出格吧?这是响应号召。” 霍庭沉思着,没有发表意见,不过心里确实稍微松了松。 在写这份材料之前,他就想到过会出现的种种结果,好的有,坏的当然也有,他很清楚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可他就是想做点儿什么,当报答沈克勤也好,当为这个职业画下一个句点也行。 霍庭在这个岗位上做了三四年,他一项都很谨慎,从没有这在场浩劫里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就是有心做点什么也只是在能力范围内,会做好完全的准备,可现在他就想放纵一次,有对策的放纵,却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万无一失。 有了这个不久前从上往下传达下来的会议精神,好结果的概率就增大了。 江大伟将双拳一怼说,“我先去盯着点革委会那几个事儿精去。万一他们不安好心,我套麻袋将他们搞一顿。” 霍庭赶紧叫住他:“你别搞事反而弄巧成拙,先等等看情况。” 见江大伟还一脸跃跃欲试,他那神情霍庭实在太了解了,忍不住问道:“大伟,你有没有想过转业?” 江大伟毫不犹豫就摇头:“除非是组织上不需要我或者有其他安排,不然我不想转。” 说到这个他还郁闷霍庭怎么就突然被转业了呢? 公安虽然跟军人有点区别,但这是战斗在城市中的第一线了,他很清楚霍庭对这个职业的热爱,本来以为从战场退下来到了这里能干上一辈子的公安。 没想到干的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一纸调令将人转岗,被调去了交通局,最近局里也有些风言风语,说他有问题,已经不适合在一线重要岗位了。 第163章打饭手抖是个职业病 之前江大伟还听到消息说,等明年窦局长退休之后霍庭就能往上提一提了,窦局长这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已经算是提前退休状态了,基本上局里的业务都是霍庭在处理来着,他也是知道的,窦局长早就打了报告举荐霍庭了。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这件事生了变故。 江大伟神色不豫,小声的问道:“老大,你就告诉我吧,是不是赵黎明那个混蛋在背后阴你了?我之前听到他跟德旺那几个提起黄花蒿的事,好像知道嫂子了,是不是因为嫂子的成分影响你了?” 霍庭说:“你别瞎猜了,你嫂子的成分问题我几年前结婚的时候,就跟上级汇报过了,要影响也不会到现在。” “以前不是老窦压着没有传开吗?现在都知道了。”江大伟还是不信,可除了这个,他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嘟囔道:“你别骗我,不然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被调去管交通修路?虽然表面上升了,可那就是个临时部门,说什么兼管和沟通两个市的交通业务,以后等都理顺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撤了,那就是白干?” 他满脸的不服气和郁闷都挂在脸上。 见霍庭一脸沉凝的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过分了,有些心虚。 “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霍庭说,“这样的话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我知道,老大,我......我真是......我也不是说那个岗位不好,就是觉得不太适合你。”他违心的道。 霍庭淡淡的道:“没有不适合的岗位,只有不适合的心态。” 江大伟不以为然,却也知道事情定了,没有自己转圜的余地,撇撇嘴,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老大,我发现你发表了一篇文章之后,说话都跟小眼镜那些人一样文绉绉的。” 顿了顿,又说:“果然雨佳这个名字就是衬你,你看自从你用雨佳之后,说出的话都不一样。” “少嬉皮笑脸!江大伟,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领导你的战友,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你如果还想在现在的岗位上干,以后别再冲动,别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上来不能控制的时候先去跑十圈冷静冷静。” 大佬发脾气了,江大伟悻悻的道:“......我记住了,真的,以后不会冲动。” “你现在就去跑,一会通知大家开会。” “是!” 江大伟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来道:“老大,嫂子上次误会你对她爸爸对他们有偏见,你要不要跟嫂子说这个是你写的?你就是话太少,什么都闷在心里,只做不说,这样谁知道你做了啊?” “有时候会说漂亮话比做一百件事情都能让人高兴,你看那个岳长鸣,就靠一张嘴就混的风生水起的。” “这女人也差不多吧,得哄。” 要说这话不管对不对吧,好歹像句人话,算是掏心窝子的了,霍庭正在顺着他的意思思考呢——虽然他写的这个纯粹只是为了工作,是碰巧遇上沈克勤的这件事了,他也是想顺势而为,并不是为了讨好谁,但是拿来哄哄女人也算一举多得。 这事应该能让她高兴吧? 事成的话,足够跟她赔罪了吧?昨晚上也不知道究竟...... 这种失忆的滋味真令人烦躁。 江大伟又说:“老大,我真的还是觉得雨佳挺好听的,虽然像个娘们,我们仨不说谁也不知道是你,以后你再做好事可以就用这个名字来......” 嘴巴怎么就这么贱呢。 霍庭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看看他,然后趁其不备突然迅速的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跨到他面前来了。 江大伟见状拔腿就往门口跑,可惜因为他俩之前是在说悄悄话,门被他进来的时候就锁死了,这会儿他刚抓着门把手,就已经被逮住了。 “很久没有练练了,以后的机会更少,不如今天我们就好好的练、一、练。”他将手表取下来,脱了衬衣,活动了一下手腕,说,“一个钟头后开会,现在还有时间。先练完了你再去跑圈!” 江大伟:......雨佳,我错了。 ~ 医院食堂里是没有报纸可看的,不过李显军过来上班的时候带来了一份。 他有个喜欢吹嘘好显摆的习惯,有时候是显摆个物件吃食,有时候显摆点儿自己消息灵通,或是有文化很进步,能跟紧上级步伐,把个食堂勤杂工硬是装逼装成了干部样,带报纸也算是常有的事。 今天在忙完早饭还不很急着准备午餐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就搬了把椅子歪靠着,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看到可以抒怀的地方就拿出来日常一吹。 “哟,大新闻。” 来了。 食堂里安安静静的,方大庆去伺候已经退休但骨折入院的刘师傅去了,彭振华在按照沈华浓的指示和面,高喜枝大妈蹲在门口洗菜,另两个勤杂工在大堂里擦洗桌子,不在后厨这里,沈华浓则拿着一根尾端烧得焦黑的木棍教昭昭在水泥石地面上画花,画完再用拖布拖一拖就能干净,这也算是母女俩早间的日常消遣了。 李显军将杯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拍,人都坐直了,架子拉起来,这种情况并不算少见,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接下来就该到科普时间了,往常一般是:“......这个写的真是好,领导说得对,我们就应该......”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 李显军直接看向头也不抬的沈华浓母女,问:“沈大姐,你爸爸是不是叫沈克勤?” 这一问,倒是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事看向他。 “是,怎么了?” 李显军扬了扬报纸,“上新闻了!” 沈华浓折腾了这么久,虽然心里是有点底气的,但还是想亲眼看看结果,教训坏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爸爸的声誉问题。 彭振华是知道点儿内情的,这事吧还有他的参与呢,虽然沈华浓说没问题她担责,可他弟弟彭振国这几天还是在家里惴惴不安呢,他比沈华浓更着急想要知道,迫不及待的就问道:“报纸上都说什么了?” 李显军瞥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马屁精,看他着急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克勤是他爸爸呢。 不稀得搭理彭振华,他只看向沈华浓,主动道:“那我给你们念念。” 念完,又将那个明显站沈克勤立场的社论给念了,有了这个【‘坏分子’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意外发生后主动担责虚惊一场】的新闻在前面做引子,这社论虽然有为坏分子说话的嫌疑,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李显军是很有时政敏感性的,现在他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指着沈华浓能对他另眼相看,多教点儿东西呢,还是说了几句附和的话,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夸夸其谈,但取悦沈华浓却是足够了。 沈华浓很高兴,溢于言表。 虽然邓培林的处罚距离她的想法还有差距——他被送到北方某个农场改造和学习艰苦奋斗去了。 但爸爸的声誉好转上却超过了她的预期。 知道李显军的小心思,她也不介意,当即道:“等会我们做花式馒头!” 李显军朝彭振华那边得意的歪了歪嘴。 彭振华还懵着呢,他正在深思沈华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小青年之间的暗流沈华浓视而不见,有竞争也不全是坏事,反正被讨好的是自己。 她又问:“这篇社论是谁写的啊?写得挺好的。” 若是能够引起正面反响,那无疑是件大好事,对跟沈家一样情况的人都是好事,对停滞不前的诸多行业也会有所推动,甚至这件事极有可能被作为现象事件被记录下来。 当然,这些猜想都是建立在最好的发展走向下,若是被人恶意曲解,那这个撰稿人估计也别想安生了。 李显军看了看署名说,咂了咂嘴说:“呀,是个女的写的,叫雨佳。” 沈华浓默念了一遍,正想着要不要去这个叫‘平原周刊’的报社去给这个雨佳当面道个谢,就算别人是出于工作的目的,但总归是给她家做了件好事。 这时,彭振华问道:“新闻中有没有提到举报沙眼壹号的人啊,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能胡乱举报呢,应该会对他进行惩罚吧?” 李显军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已经去公安局自首了,还给药厂那边道歉了,药厂也原谅了啊,委托公安局发了道歉申明替药厂恢复名誉,现在道歉申明都发了,就在报纸上登着呢。” “这报纸是我们这一片发行最多的,不光竟市隔壁的几个县市包括那个制药厂所在的陆州,各个机关厂办都看,你还想怎么样?我说,猴子,你这人要不要这么狠?” 彭振华:...... 他摸了摸鼻子看看沈华浓,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只当是沈华浓善后做的,一时心里百感交集,觉得自己还是小肚鸡肠了点,以后姐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她总不会坑自己的。 沈华浓凑到李显军身后看报纸,李显军大部分都念过了,剩下的就一个“道歉申明”。 沈华浓就看的这个申明。 申明中说举报人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实事求是、先调查再发言,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还让周围的群众监督。 写得特别真诚。 沈华浓看完之后,也松了口气,由公安出面的确比她自己去登报要保险得多,别说彭振华防备她了,她还担心这是个把柄落在彭振华手中呢,这么一来后顾之忧倒是没有了。 她想起那两个霍庭,一个说她是危险分子,一个骂她是有文化的流氓,一个说了以后要监督她,一个虽然没有直说,但总是盯着她好像她随时要闹事一样。 这么一想再看这则申明,总觉得里面完全就是意有所指,根本不是道歉,就是在警示她啊。 沈华浓撇撇嘴,收拾了心情开始准备午餐。 食堂的日常主食以米为主,不过也会偶尔做点面食,高档点儿的是白面馒头,有时会掺加一些别的,比如南瓜、红枣、玉米面之类的,差点儿的就是杂面窝头,以最廉价的黑面为主再掺点儿玉米糁子麦麸之类的,能满足各个消费阶层的需求。 今天沈华浓做的花式馒头,就是在馒头的形状上下点功夫。 手巧的人能无师自通,用面团捏成不同的形状,不过她今天要教的这两个李显军和彭振华,显然都是手脚粗笨的。 最简单的帽子、桃子形状都捏得差强人意,好在二人的耐心是够的,求知欲也很旺盛,想学。 如今的食客也不太挑剔,口感跟平时一样,分量充足的话一般也不会挑什么刺,倒是省了不少心。 沈华浓将两大屉黑面刺猬窝头做好蒸熟,他俩也好赖也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互相挑了会刺,这个笑那个做的帽子塌了,那个刺这个做的桃子像屁股,各自笑话对方一阵之后,都斗志昂扬的想要再下次继续发力实力碾压对方。 不过,再看到沈华浓做好的新出炉的灰色小刺猬窝头,虽然只是杂面,但感官上就觉得上档次了许多,让人都忘了它的本质了。 两人顿时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了,闷着头各忙各的去了。 这种情况时不时就会上演一变,连看热闹的高大妈都习以为常了,见沈华浓将豆腐块切成头发丝一样,加了干笋和黄花菜做了一锅豆腐汤,又日常表白了她一回。 炒菜之前方大庆就赶回来了,午饭准时备好。 沈华浓又特意准备了一杯梨子苦瓜汁,本打算等都忙完了再送去给秦老爷子,就听见彭振华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青年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瞥向蒸笼。 沈华浓知道他的毛病,自尊心强,又怕李显军笑话他穷吃不起好菜,除了早餐是早早吃了,每次正餐都是等到最后,等李显军都走了,他才弄点残汤泡饭吃。 她是无意对谁的生活态度予以置评,不过,相较于食堂里其他人,她跟彭振华的交情还是更好一些,她不介意给他提供点儿方便。 想了想,叫他:“小彭,趁着现在人少,你去把这个给秦老爷子送过去,一会我先替你打饭,你要是饿了,来回路上把饭吃了,也不耽误事,这个梨子苦瓜汁还多半瓶,昭昭不爱吃苦瓜,你给喝了吧。” 彭振华看看沈华浓,马上就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行,姐,我就先去了,今天的窝窝头看着好香啊,我今天就吃姐的手艺了,嗯,中午三个窝头,你帮我记一下账,从我下个月的工钱里扣。我路上就吃完,回来不耽误工作。” 沈华浓应了一声,他将给秦老的那瓶盖子拧了拧,往工作服大口袋里一塞,赶紧拿三个杂面窝头往饭盒一放,端着就边吃就边往住院部那边去了。 沈华浓今天算是第一次打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手挺快的,刚开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沈华浓只用闷头打菜收钱。 过了会儿,窗口前的两个人抢着点菜付钱。 一个说:“杜医生你帮我大忙了,今天必须我请客,就当是答谢你的,你别跟我抢。” 另一个说:“我也没费什么力气,还不都是孙医生你给备的课,我就是帮你转趟手,借花献佛,你也太客气了。” “好了好了,你就别跟我争了,后面的人都还等着呢,这次先这样,等下回我们下馆子,我请你喝酒。” “你呀!” 因这两人耽误了点时间,沈华浓免不得多看了二人几眼,这一看,嘿,还有个熟人孙刚,就是那个三番两次的诋毁她爸爸的孙主任,沈华浓差点都将他给忘了。 现在孙刚抢赢了,他站在前面将两人的餐盒都递了过来,大气的把今天的菜都点了一遍。 沈华浓结果饭盒先把那个杜医生的饭盒打满了,轮到孙刚这里,她不着痕迹的把菜搅拌了一下,一样的菜一样的价钱,别人的能见到不少肉,孙刚的那盒里基本上就是浇头配菜和汤水,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点肉末子。 沈华浓把饭盒递出去的时候,孙医生还好像沉浸在某种隐秘的兴奋中,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不过不要紧,以后他就知道了,别人在食堂是吃饭,他都是吃的亏。 一张嘴造的孽,也由嘴巴来还,很公平。 这时彭振华正好过来,他是看了个正着的,小伙子很精明的先打量了孙刚一会,记住了他的脸,再看向沈华浓目带询问,沈华浓给了他一个隐晦的暗示,两人不着痕迹的达成了默契。 彭振华接过勺子的还说呢,“姐,我一会给李显军也说一声的,你放心,不会提起你的,我有办法。” 沈华浓嗯了声,能这样那就更好了。 【小剧场】 沈华浓:你写的什么鬼的道歉申明,戏精自编自导自演的第二弹。 霍庭:虽然是我自己编的,但是以你的名义写的,演也是演你。 霍庭:嗯,道歉的很深刻,以后我会按照你的要求,严格的监督你。 沈华浓:......蛇精病! 第164章太聪明了注孤生 彭振华又说:“那个秦老爷子也真是的,饭店那边给他送的鱼肉鸡肉白米饭,分量够够的,他却把我的窝窝头吃了一个,老小孩老小孩,应该是看那个刺猬好看,那天就是看那个莲蓬有趣,刚才我都没好意思说不是送给他的,他那个孙子还以为我们故意给送的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要喜欢这,明天我们拿白面给他做个。” “我拿去的秦老都喝了,他的那个孙子非得给我钱,我没有要。” “姐,你先去吃饭吧。” 沈华浓点点头,解开口罩去后厨去了。 中午趁着昭昭在宿舍睡午觉,沈华浓打听了平原周刊的地址,买了两瓶桔子罐头,就寻过去了。 想见一见那个叫雨佳的当面感谢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沈华浓觉得吧,这样的人既然敢冒险发表那种言论,目的肯定不是他们这种人的感谢。 她主要还是想过去探一探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想看看这篇社论出来之后的影响,如果有什么坏影响,那报社的这个记者和主编肯定是最先受到波及。 平原周刊就在市中心,有个单独的两层小楼,在门口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沈华浓呼了口气,在门房登记了一下,值班室那老头问她找谁?她说要找雨佳,对方头也没抬,只扶了扶眼镜,继续翻看自己的杂志,说:“找雨佳啊,今天想找他的多了,人不在报社里,有什么事写信留着我们可以转达。” 沈华浓就挑明了打探:“大爷,今天报社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啊?天天都有大事啊,我们报社就是专门刊登国家大事的。” 沈华浓:“......那你们主编他还好吧?他还在报社里吗?” 老头这才顿了顿,将手上的报纸一合,抬眼看看她,许是眼镜度数不匹配,他举着镜架,往前挪了挪,这么定睛打量她,忽的笑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担心我们程主编,来找他的吧?你要找他就直说啊。” 沈华浓囧了囧。 老头摆手道:“他没什么事,人还在里面呢。” “今天找我们主编的人挺多,像你担心得这么直白的女同志还是第一个,你是......?” 沈华浓:这确定不是八卦周刊吗? 她根本都不知道原来主编姓程,就是担心这人还在不在,要是他不在了,她作为沈克勤事件的相关人员,万一事情闹大了,没准可能被扭曲的扣上别有居心的帽子,得想想要不要冒险找徐炳荣问个路,然后带着全家赶紧跑,好吗?! 当然没必要跟个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些。 看这老头的神情语气,这位主编应该是无事的,沈华浓先松口气:“先谢谢您,既然人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这个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和雨佳同志。” “哎,你等等啊,”老头嚷着,“哎,程主编出来了!” “小明,快,快,那边有个女同志找你!担心你担心得不行,听说你好好的就打算走了,还拿东西来了。” 沈华浓:...... 身后传来两声轻笑,“三爹,你误会了,这是我嫂子。” 老头啊了声,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位女同志这么年轻,比你还小几岁吧,是你哪个嫂子啊,我跟你说啊小明,你......” “嫂子。” 沈华浓诧异的看着已经走近的笑眯眯的年轻男人,指了指自己。 对方点点头,说:“嫂子还不知道吧,我跟霍大哥是战友,我叫程景明。”说着还伸出手。 对方煞有介事的,沈华浓愣了一下,握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手。 程景明? 她有点印象,小说中是提到过的,是霍庭的战友之一,作为男主哪能没几个并肩作战的朋友呢,这个程景明就是其中的一个,很聪明的一个,聪明到没对象。 原来他是平原周刊的主编。 沈华浓打量他,面前的青年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套在此时看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时髦的运动服,是梅花牌宝蓝色夏款的经典款式,脚上是白球鞋,看着很清爽,就是显得身体很单薄,高高瘦瘦的。 双目虽然被一副金丝边眼镜挡着,但也挡不住其中的神采,炯炯有神,头发不像霍庭和江大伟留着短寸,比那稍微长一点,还特意做了造型,搭在额前的头发有点硬,是用摩丝或是别的什么抓过的。 是个很时髦的年轻人。 程景明说:“我想这个时候能拿东西来看我的,应该也就只有嫂子了。” “嫂子,去我办公室说吧。” “不会耽误你的事吧?”沈华浓问。 “没关系,我这会是打算出去透个气,说会话聊聊天也算是休息了。” “那行。” 楼里面就热闹多了,电话声此起彼伏的,沈华浓跟着程景明沿着走廊往里走,一路听见有人吼着:“加印,好的,好的!” “你们是想要转载,对吗?没问题,没问题,你们是哪家报社?我做个记录!” “行行行,谢谢你们支持,我们正求之不得呢,哪的话啊,大家都是统一战线那就最好不过了......” “......” 程景明的办公室在最头上,里面要安静一些,等沈华浓进来,他就将门虚掩着了,给她倒了一杯水:“嫂子,你坐。” 沈华浓在门口的木椅上坐下来。 “嫂子现在放心多了吧。” 沈华浓点点头。 程景明在跟她隔了个小方桌的位置坐下来,慢条斯理道:“现在省内外都有的很多报刊同意转载我们的报道,最晚后天,国内最大最有影响力的群众日报肯定也会转载,并非所有人都容不下不同的声音,业内很多人都对我们很支持。” “大家能够统一发声,肯定会有回响。” 沈华浓还什么都没有说,程景明都给说完了,她想想竟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哦”了声,说:“谢谢你们。” 程景明笑了笑,说:“我们只是做了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应该做的,不用客气。重要的是得有这个契机,和敢带头吃螃蟹的人。” 沈华浓发现跟程景明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 都不用你问,他就能主动把想知道的都给说了,你想夸他几句吧,对上那洞悉一切又含笑的眼睛,得,还是默默咽下吧,别人心里清楚得很,真说出来,感觉很无趣,纯粹浪费口水。 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滋味,看在他态度温和笑脸迎人的份上,倒也不是反感这样的人。 沈华浓决定只带上耳朵听就行了。 “嫂子你想找雨佳?” 沈华浓点点头。 程景明又笑了两声,然后叹了叹,道:“嫂子对大哥还真的是不了解呢。” 沈华浓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那个雨佳是他,霍庭?” 雨佳。 霍=雨+隹,如果是用“隹”这个生僻点的字,很容易让人想到“霍”,佳跟隹也是很像。 原来是这样。 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取个“雨佳”的笔名,真是要死了! 这是魁梧的身体里装了颗萌萌哒的少女心吗?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大哥本来是要用本名来发表这篇社论的,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是我偷偷给他换了,发表出来的时候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程景明说。 “哦。”还好不是他自己取的。 “嫂子,你嫁给大哥也有三年多了吧?要是足够了解他的话,应该一眼就能猜出来是他写的,很少有人有他的魄力胆量和执着。” 沈华浓默了默,这话里似乎在谴责自己不够了解霍庭? 呵呵哒。 程景明看看她,说:“嫂子,是我僭越了,不过,我还是想请你认真的考虑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华浓往后一靠,说:“愿闻其详。” 程景明身体往前倾,“嫂子,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遮遮掩掩,有话就跟你直说了。” “请。” “老实说,以前我就知道嫂子的存在了,那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跟你这么聊天的一天。” 沈华浓说,那这是我的荣幸了。 程景明笑:“嫂子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沈华浓不说话了。 他继续道:“说来嫂子你也别生气,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大哥应该值得更好的,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会选择你很出乎大家的意料,起码在当时看来,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沈华浓撇撇嘴,他重情重义,他们完全不同,那不就是在指责她无情无义么? 哼。 “你们的事,我们这些外人肯定不清楚,现在看来是我误会嫂子你了。我郑重的向你道个歉,对不起。” 沈华浓心说,你现在看来,怎么看的,你看见什么了你? “道歉就用不着了,左右你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困扰。” 程景明又笑了笑,扶了扶眼镜道:“嫂子,你既然嫁给了大哥,现在应该是不打算跟他离婚的吧?大哥既然娶了你,如非有违原则的大事,肯定也没有打算跟你离婚。” 沈华浓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一直这样冷着,可说句现实点的话,既然怎么着都是过日子,那为什么不往好了过呢?” “嫂子,你要是了解大哥,就会发现他有情有义,外表虽然冷了点,但他很细心,心肠也很软,对外人都能这样,何况是对屋里人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沙眼壹号有毒举报案中的举报人,是嫂子你吧?说更直白点,这件举报事件就是有目的有预谋的,对吗?” 沈华浓心里惊了一下。 “嫂子,你放心,只有我知道,不会说出去的,其实很容易猜的,因为那封道歉申明是大哥亲笔写的,就算举报人去自首去道歉,道歉申明怎么着也不会轮到他亲自来写,更何况那语气......我觉得嫂子应该是能够明白的。” 沈华浓呼了一口气,这次也没有故意绷着,对程景明的话她相信。 她坦然承认,程景明笑了笑,道:“看得出来,大哥很重视也很维护你,他做了很多,沙眼壹号的那篇专题报道,本来是应该到是下周才由省报那边刊登出来的,是他托了一些人,找了姜略,好不容易赶出来的。 就连那篇社论,我也不否认那是出于他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出于他的正义感使命感使然,但要说完全跟嫂子你和你的家人无关,我觉得也不尽然。” “他这次有些冲动了,你知道的稍有不当,后果堪忧。” 沈华浓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力缆狂澜,没有让那种后果发生。” 程景明嗯了声,说:“也算还对得起那两瓶罐头吧。” 沈华浓:你再一次把天聊死了。 程景明突然话锋一转,说:“但是他现在还是过得像个潦倒的单身汉,虽然结了婚也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照顾他,我真是替他不值。” 沈华浓:...... “嫂子,他是一个值得你托付、值得你欣赏和喜爱的好男人。” 沈华浓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程主编,请问你今年多大?” 程景明愣一下,很快说:“二十有六,说起来比嫂子的年纪要大一些,多吃了几年的米粮,今天也是我拖大了。” 沈华浓摇了摇头,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都二十六了,有个女同志找你,还能让关心你终身大事的人激动,你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程景明错愕。 沈华浓看着他说:“是这样的,今天你帮了我的大忙,人情我记着,现在我既然发现了你有这个问题,闷着不说好像也不大合适。不过说出来恐怕不大好听,忠言逆耳,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景明很快稳住,面带微笑说:“既然这样,嫂子不如说说看?” “那我就直说了,你这样下去,我是指,你这么喜欢猜别人的想法,并且非要说破让人难堪的这种习惯和性格,大概会造成你一辈子都打光棍的下场。”顿了顿又说,“除非你自己妥协放低择偶标准。” “程主编,你很聪明,能看透姑娘的心思,人都是这样,猜透之后就会有种果然如此的无趣感,无形中也消弭掉了自己的热情。被看透的人,那种一切都在别人掌握之中的滋味,其实也不大好受。” “除非眼瞎了,才冒着被你说是呆瓜的风险看上你。” 程景明:...... 然而,沈华浓还没有说完。 她继续道:“尤其是,你既然知道也就算了,还非得说破,这个习惯更加不好。” “打个比方说,这次如果你只是不经意的透露出点消息,让我自己去发现,去慢慢挖掘霍庭的好,虽然需要的时间可能会长点儿,不过我可能会感觉更好一些。 现在你自己全部都说了,结果的确是如你所料,我很感动,对霍庭也有了改观,加深了认识,却好像提前知道了谜底,少了很多发掘的乐趣。” “我个人其实更期待,我们夫妻之间从猜不透、云里雾里到一点点的挖掘再到豁然开朗的这个过程。现在这样反倒叫人无所适从,还得缓一缓情绪,所以之前整个过程中一直处于无言以对的状态,感觉特别尴尬。” 程景明呆了呆,见沈华浓巴巴的看着他,好像指望他被骂了之后再做点儿表示。 他:...... 他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嫂子,今天受教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为什么我相亲每次都会无疾而终了。” “你能明白就好,熟人可能不在意你的举动,但刚跟你认识的姑娘应该没人愿意忍受,嗯,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一点报答你对霍庭、对我的帮助。”沈华浓思忖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你这次有什么发现也别说给霍庭,可以吗?” 程景明真被她问懵了,她进来之后就没有说什么,直到准备走了才拐着弯骂他多管闲事,活该找不到媳妇,他能发现什么? 呃......发现? 他突然他眼睛一亮,虽然什么也没发现,但沈华浓既然刻意这么说了,那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他叨逼了半天还是有用的。 “嫂子,你让我不跟大哥说,为什么不跟大哥说啊......你不会是对我大哥有什么计划,想要故意折腾他吧?” 沈华浓说倒也不至于,她既然想了跟霍庭过日子,自然是要往好了过的,贤妻良母没当过,难道还没有见过别人怎么做么?总之她自己有主意,外人就少多管闲事掺和。 把程景明说得讪讪的,直道:“嫂子你有意见你早说啊,我要知道嫂子在大哥身上找情趣,我哪能这么不识趣呢!” 又高兴的保证,“嫂子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乱说什么的,大哥他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可能有点木呆,你随便造。” 沈华浓已经跨出门去了,正要带上门,程景明在屋里喊话: “嫂子,你要有合适的对象,给我介绍一个呗!听说嫂子在医院食堂上班,你认识的医生护士不少吧,应该有很多姑娘吧,说实话啊,现在都没人愿意给我介绍对象了。” 沈华浓没理他,暗骂了他一声活该,带上门走了,出了报社大楼,才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第165章悲催的沈大哥 下午沈华浓回到下湾村,新整理好的作坊已经开张了。 已经热闹过了,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放过鞭炮后的呛人气味。 门口围着几个小孩儿正在一堆燃过的红色爆竹碎屑中挑捡没有烧尽的镁粉,欢喜的跟过年一样,昭昭也颠颠的跑过去凑热闹,蹲着一起翻找。 小丫头整天都是跟着自己混,玩伴不多,童趣也少,沈华浓没有拦着她。 她正好也想去作坊里看看,总归也算是在这里挂了职的。 刚到门口就听见霍国安高亢激动的声音。 “......别人铁人王进喜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别人大寨公社能峭壁上凿个红旗渠,能在七沟八梁上造梯田!党和国家给我们红星公社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不要你们以身填井喷,也不要你们凿天渠,但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丢!” “以后,这个作坊就是我们为共产主义、为国家、为群众奋斗创收的第二个战场!” “同志们呐,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我们就是在屋里干生产,风吹不到雨打不到,这算什么辛苦!” 这时下面不知道谁问道:“队长,第一战场是哪呢?” 霍国安怒道:“我们是农民,农民的第一战场你说是哪?除了田间地头还能是哪!少给老子嬉皮笑脸!!” “总之,现在多了这个作坊,我们要一手抓锄头,一手抓生产两个都不能丢!” “要齐头并进!公社、饼干厂、县里、市里都给了我们支持,这次坚决不能掉链子!谁敢破坏生产、阻拦生产任务不能按时完成的,偷奸耍滑的,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直接扭送公安局!” 跟着霍国安又特意点了几个在作坊上工的姑娘的家属,重点敲打了一番:“李二子、廖祥兵......就是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你家里的事再大都是小事,不能越过集体去,以后别拿家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影响这几个娃娃做事!也别想着沾集体的便宜,我盯着你们几个呢!” 沈华浓一看作坊的小院子里乌鸦鸦都是人,也不打算进去了,在门口听了一会就悄悄退了出来,又看昭昭跟小伙伴们玩了一会,脸上手上脏成了小花猫,才叫上她回家去了。 “妈妈,刚才强子说他家的狗狗都大了,我们可以去抱。” “等会吃完饭,昭昭是要去抱狗狗,还是跟妈妈去看外公和舅舅?” “那还是先去看外公和舅舅吧,然后我想去强子家玩一会。” 商量好了,吃过饭,沈华浓就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昭昭去上湾村,已经去过一回了,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院门是敞开的,母女两人径自进去。 分给沈克勤和沈明泽住的那间房门是开着的,沈华浓正要直接过去,就见沈明泽挑着个两头都沉甸甸的担子,跟在田慧芝身后去了院子边上的那条窄巷里。 “浓浓。”沈克勤站在门口喊她。 沈华浓收回了视线,问道:“爸爸,哥哥这会是去哪呢?” 沈克勤接过昭昭,不太在意的道:“哦,刚才田家那个姑娘喊他帮忙去挑了一担泔水喂猪。这会我们忙完了,他就去了。” “爸爸,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她一边将饭菜和李显军贡献拿出来,一边道,“你先看看报纸。” 沈华浓眉宇间都透着喜色,沈克勤见状一脸的疲惫都散了许多:“有什么好消息?” 他心里其实是有个期待的,但也并不敢太指望,若是真的自己得到恢复名誉,队上肯定早就有消息了。 “爸爸先自己看。”沈华浓又往他眼前递了递,“昭昭先下来让外公看报纸。” 自从四年前沈克勤被报纸上诋毁声誉败坏之后,除了公社里开大会有时候会叫上他们,那时候偶尔会听公社干部们念一念报纸上的针对他们的内容,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看过报纸了。 昭昭听话的下来,沈克勤这才狐疑的接了过来,先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看沈华浓,沈华浓朝他笑,他拿着报纸走到门口,借着这个阴雨黄昏的微光又仔仔细细的慢慢的看着。 沈克勤脊背微佝着靠着门框,身体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是变成了一尊雕像,只有报纸的一角和宽松的上衣被风吹着,一起晃动着碰在一起。 沈华浓不知道他是在失望,还是在激动。 心性单纯的人很好猜却也难猜,他们要求不高,很简单,可正因为简单才往往非黑即白,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这种沈华浓不能理解的尊严,而现在的这个报道显然并不是全白。 沈华浓小声安慰道:“爸爸,虽然不是彻底的恢复名誉,但总归是一件好事,这也是进步,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沈克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明天这个报道和这则社论会在国内很多报纸上转载,很多人支持里面的建议,肯定会有正面回应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克勤点了点头。 他只是不会耍心眼,但人却并不笨。他习惯于用科学严谨的态度去看待问题,所以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偶然的巧合。 所有的巧合,不过是背后有人在为之努力,为了促成现在的一个结果。 何况有个最大的破绽——他们是真的因为这药收过钱,报纸上却说不以之谋利,钱会是谁还的呢?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碰巧还了钱,就碰巧遇上有他跟小泽影子的沙眼壹号被举报,不是碰巧有的这篇报道和社论。 很多凌乱的片段和线索,在他脑海中渐渐的还原出来一个清晰的真相。 沈克勤回头看看笑着却带着担忧和忐忑的女儿,心中酸涩难当。 为人父,他不但不能给女儿一个安稳有力的依靠,反而总是拖累她,让她跟着操心,跟着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照顾他,却在他们面前却从不表露分毫。 “我......很高兴,这是好事,浓浓放心,爸爸不像之前那么犯傻,也没有那么脆弱。”沈克勤说,“你像你妈妈,就是喜欢瞎操心,不过,还好不像我这么没用。” 他突然有些眼热,“浓浓你去叫你哥哥回来吃饭吧,爸爸再看会儿报纸。” 沈华浓瞅瞅他,沈克勤拿报纸挡着脸,说:“快去吧,他去这么老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哥哥像爸爸。”一样的感性,爱哭,沈华浓说,“那爸爸你自己待会吧,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快去快去!” “走,昭昭跟妈妈一块儿出去。” “妈妈,后面太臭了,我不想去,我想去找苦瓜哥哥推铁环玩,一会你叫舅舅赶紧回来我再过去。” 女儿自己都另有安排了,沈华浓只好自己过去喊人。 沈明泽倒个泔水用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点儿,别是跟老黄牛一样累了一天之后,又被田慧芝给使唤着又喂猪又打扫猪圈吧! 沈华浓站在巷子口就闻到后头猪圈传来的阵阵腥臭气和吭吭吭的猪叫声,认命的往后面寻过去了。 她哥哥是个老实人,她可不是。 巷子很短,尽头正对一堆草料,草垛子后头冒出来一截子正卖力挥舞着的手臂,有人正在耙草喂牛,不是别人,看那比乡下汉子要白上一截的胳膊,沈华浓就知道是她的傻哥哥,他们俩都比较经晒不太容易黑。 她皱着眉头走过去,刚一靠近就听见她哥跟田慧芝在聊天。 更确切的说是田慧芝在聊,沈明泽只是简短的应个声。 沈华浓顿足。 “今天公社来人通知你爸爸让他准备准备,马上就去那个什么中心了吧?那个沙眼壹号什么的真的是你们弄出来的吗?获奖了?” “嗯。” “那邓培林家里都得呕死了吧......他们就因为个误会弄成这样,我今天去革委会听说邓老蔫跟他媳妇马上要跟着去杨林农场那边帮着干活, 邓培林也要参加改造,这也是他活该,做到那些事太难看了,还好马上要走不然也得被大家的口水淹死,他们这种人觉悟低还耍无赖,就应该被批斗。” “哦。” “沈明泽,你也要跟着去吗?他们能让带家属?” “嗯。” “你会跟着过去吗?去了那边应该会比现在过得好点儿吧?” “嗯。” “......沈明泽,你也老大不小了吧?这公社里像你这个年纪的早就结婚生娃了,不,他们的娃都能满地跑了,你家里准备给你说亲了吗?你妹妹都嫁到你前头去了,外甥女都大了,你还没有结婚呢。” 沈明泽头也没抬,很干脆的说:“没有。” 沈华浓知道这肯定是真的,客观上沈明泽现在的成分和条件很不好说亲,他长得再鹤立鸡群再有才华再有教养那也是不顶用的,主观上,不管是沈克勤还是沈明泽还真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沈明泽虽然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但他以前不知道有多少热情大胆的姑娘给他写情书告白,可现在大家看他一眼都怕跟他扯上关系,巨大的落差让他压根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温饱尚未解决,这些都是虚的。 而沈克勤自幼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完全没有那种传宗接代的观点,更何况他都是想过带着儿子一起死了清静的人,娶个儿媳妇干嘛? 可田慧芝却不可置信的愣了愣,问道:“你家里就一点也不着急吗?等年纪再大点儿就更不好说亲了,就算到时候结了婚,你儿子那都是老来子,你还能给他干几年?就是他要结婚盖房子你都没力气搭把手,就是个拖累,谁家姑娘乐意再嫁到你家里来。” 沈华浓呆了呆,不太能理解这逻辑,沈明泽则是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田慧芝,什么都没有说。 田慧芝抿抿唇,继续道:“就是你,你......自己也一点不着急,一点也不......想吗?现在你家里的条件好了点,可以想想这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华浓要是还不懂,那她也太蠢了。 不过,还真有点儿意外,她只当田慧芝借故使唤她哥哥,还真没有想过田慧芝竟然能打她哥哥的注意。 哥哥好是好,人品样貌才华统统都没得挑,但如今这些都不如一个成分重要。 同为黑五类,女人比男人在婚姻大事上还是要稍微容易点儿,虽然一般人家也不大愿意找黑五类女子当媳妇,但总有一些不计较女方成分的。 不得不承认地主、资本家里的女儿生的漂亮的概率,还是普遍要比农家姑娘要高一些,毕竟地主有钱人都挑漂亮女人当媳妇,基因经过几代人的改造,总是有效果的,那些被迷得团团转的非得娶地主家的小姐的例子也不少了。 另外还有穷得娶不上好成分之家的女子当媳妇的,长得磕碜点儿,有点身体缺陷的,或者其他方面的原因被单下来的,此类例子就更多了。 当然,也还有就是霍庭这种,被坑的不得不负责的。 虽然总说要摒弃封建思想封建糟粕,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影响至深,黑五类女嫁出去之后,只要婆家和丈夫硬气点,自己积极点,也就能由黑转白了。 田慧芝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就沈华浓跟她接触的一面了解就知道她一直表现得很积极,真要找个成分好的婆家,制药放低要求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她看上哥哥......沈华浓转念一想田慧芝之前问的那些事,又有些明白了。 她大概是觉得爸爸和哥哥这次去药研所之后前途能好些?而且不是沈华浓自卖自夸,抛开成分这一点,她哥哥真的是很不错了!! 只不过...... 沈明泽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心隆了起来,将耙子往草垛子上一丢说:“你自己弄吧,我先走了。”语气和神色都是满满的厌弃和防备。 田慧芝不明所以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下意识就伸手拉他:“哎,你先别走啊,害臊了?” 沈明泽越发避之如蛇蝎,一把将她给甩开了,转身就要走。 田慧芝也不高兴了,甩脸就道,“你都一把年纪的老光棍,还装什么装啊,我就不信你从没想过这事,给你个脸就驴下坡都不会还摆上谱了。 沈明泽,你不会以为真以为去那个研究中心之后,你们就又变成人上人了?(ˉ▽ ̄~) 切~~,还不是换个地方的黑五类,成分好的谁能嫁给你跟着你受罪?” “也就是我,咱们都是一样的出身,我们谁也不用嫌弃谁。你想想,换个人谁乐意掏心窝子的跟你说这些话?除非你一辈子不娶媳妇,不然我敢把话放在这里,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我识字,能洗衣做饭能当家,就是绣花缝纫也是会的,模样也不丢人,去了那个什么中心我还能照顾你,也不会嫌弃你爸爸......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了!” 沈明泽停下脚步,脸阴沉沉的回头。 田慧芝见状面上僵了僵,咬了咬内唇,目光里闪过坚决,很快又迎上前,说:“我们这种人嫁娶都不容易,好人家怕被连累,不会要我们,那种差的,谁都不甘心吧?我们都是一样的,那些打我主意的人搁在以前,他们就是给我家里倒夜香都轮不到。可现在不比以前,沈明泽你该放现实点了!” 沈明泽冷笑说:“那我就一辈子不娶。” 说完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就走。 沈华浓早在他生气回头看田慧芝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她的这个哥哥脸皮薄自尊心强,肯定不希望被她撞见这么尴尬难堪的情形。 沈明泽却被田慧芝缠着,她跟上前来,拉沈明泽的衣摆,被他躲过去,她就挡在他前面,伸开双手抵在小巷子的两堵墙中间不让他走。 她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就是瞧不起我么,觉得我不矜持不要脸,主动要嫁给你。沈明泽,你也是有妹妹的人,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你帮我想想,我还能怎么要脸?我要脸就只能嫁给卢旺发那种垃圾,他说他要去坏我名声,我只能嫁给他! 你知道他吗?他就是个无赖混子,脑袋搁在肩膀上连脖子都没有,长得还没有我高,还是个斜眼,我不想嫁,我不能被他给毁了!” “我大姐熬到二十八岁嫁了个瘫子,那男人有小儿麻痹症,一辈子不能站起来,我二姐是换亲,她把我大嫂换过来的......我不想跟她们一样,跟家里断了关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求求你带我走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田慧芝说着低低的哭了起来。 听她说得这么可怜,沈明泽默了默,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一个女孩子也是不容易,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一时神色倒是比之前要好了点儿。 不过他也不是被随便哄哄,装装可怜就能不要原则的人,想了想,在田慧芝期盼的注视之下,认真的拒绝了她。 “你可以不嫁,反正你也说了我们这种人根本没有好名声,那还在意名声做什么,别人要败坏你名声,你让他败坏去吧,还能差到哪里去。现在不是讲婚姻自由么,他还能强抢民女逼婚不成?” 田慧芝:...... 第166章年轻人的爱情 她哭声渐渐止住了,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沈明泽,还真没想到他心肠这么硬这么无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既然都能帮她挑担子了那为什么就不能娶她? 她这都算是倒贴了,完全是男方占便宜不是吗?! 沈明泽不知道对方已经恨上自己了,还耐着性子道:“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不能这么草率,你别这样,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然我们一起想想别的办法。” 沈明泽还把沈华浓跟他说的那一套搬出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现在别做让以后后悔的事。” 说完看看田慧芝的手臂,意思是他能不能走了? 田慧芝手撑在墙面上,手指头曲着抠进砖缝里,看着倒是比先前平静多了,就是脸色越发阴郁晦暗。 “我是女人,我能不在意名声吗?你让我不嫁,这辈子就这么当个孤老婆子是吗......”她抹了把眼角滑出的泪,说:“不扯那些,沈明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当真不肯帮我?不娶我?” 沈明泽摇头。 田慧芝突然咧了咧嘴,“......是你先无情的,那你别怪我......”话未说完,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沈明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顿时骂了句:“你疯了啊!” 沈明泽想要按住田慧芝的手阻拦她的动作,又觉得跟她拉扯更加不妥当,没准正中她下怀,又气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干嘛要帮她呢,真是自己找抽。 田慧芝看着沈明泽,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给逼疯了!” 沈明泽气急败坏的偏开视线,往回走:“你这样也别指望我会答应!” “那就试试看。” 田慧芝也不拉他,就沉沉的道,“那边的后门从外面锁上了,你现在看不看都无所谓,沈明泽,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谁会相信你没看没碰?只听说女人被强的,还没听说男人也能被逼的,就连你那个妹婿霍庭,别人还说你妹子故意赖他,要我说,还不定怎么样呢。男人不都是这德行!你只是没有尝过女人的好嘴硬。” 昨天霍庭和沈华浓一家子过来,田慧芝也是见过的,说霍庭完全是被沈华浓给强迫的,她不相信。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下定决心找个靠谱点的靠山,也不至于受这么许多罪。 真算起条件来,沈华浓比她还不如。 沈华浓长得好那又怎么样,沈家在这红星公社就是个外来户,人人可欺,田家至少是本地人,还有一些村人以前的雇农下人们念着他们家当年的好,不至于太苛刻,虽然过得跟以前不能比,但总比沈家魏家徐炳荣这些要好得多。 这十里八村也就是霍庭最有本事,田慧芝懊恼的是她明明比沈华浓、陆柏薇都要更早认识霍庭,只是那时候都不敢这么想,当然也不敢去惹霍庭。 没想到,霍庭被别人先摘了桃子,现在看来,他也就是个正常普通的男人,送上去的还不是受了,男人都是一样的。 要不是其他能耐点的男人要么瞧不起她,要么结婚了都没有机会接触,算家世算人品样貌算未来发展,算来算去只能落到沈明泽头上了。 而且,在田慧芝看来,沈明泽还有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就算她豁出去,他也不敢过分骂她,骂她就是骂沈华浓骂他自己的妹妹,他应该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她决定放手一搏:“你也是个男人,现在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吧,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沈明泽:(┬_┬)泥煤! 正这时,就听巷子那头传来徐炳荣的声音:“小泽!” 沈明泽从来都没有觉得徐炳荣那沙哑嗓子如此动听过,心下一喜,扭头朝着田慧芝身后大声道:“我在这里!徐叔!” 徐炳荣一瘸一拐的朝里面走了两步。 田慧芝是背对着徐炳荣的,听见有人来了,她手上哆嗦着,越急扣子越是解不开,她心一横,用力一扯,同时已经喊出来了:“来人......” “别叫了。”徐炳荣将她打断。 他的嗓音偏低,语气也很平淡,很奇怪,却能将田慧芝的声音完全盖过去。 田慧芝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只听他的话都能察觉到一股寒意,她哆嗦了一下。 “你尽管把衣服都脱了,如果被第四个人看见,”徐炳荣没再往前走,说道,“你就只能嫁给我了,试试?” 田慧芝紧张得都没有听清楚徐炳荣前面的那句话,只听到徐炳荣说要她嫁给他。她哪里还敢再造次,嫁给徐炳荣这个阴沉的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想得倒是美,就算被他看见了,她也不会嫁给她,除非她死! 她慌不迭的将衣服拢上。 “让开。” 田慧芝再不敢多作,赶紧乖乖的垂着脑袋侧了侧身。 沈明泽目不斜视从她旁边挤过去了。 徐炳荣见他出来了,直接转身出了巷口,见沈华浓站在屋檐下往这边张望,他走过去,淡淡的道:“一份八宝鸭。” 沈华浓愣了一下。 八宝鸭? 她没有听错吧? “不会做吗?”徐炳荣皱眉。 沈华浓这才反应过来真是八宝鸭,徐老头是在跟她要回报啊? 当时她就是看见徐老头进了巷子才按捺住没有动作。 不过,沈华浓还巴不得他所报,就怕说不会他就趁机提别的要求,她赶紧点头说好,别说一道八宝鸭,保住了她哥哥的贞洁,她给他送十只八宝鸭都行。 “好,就是有些材料不是马上能买齐,可能得等等,做好了我给你送来。” 徐炳荣瞥了她一眼,说:“做正宗的,两清。” 然后就进屋去了。 沈华浓看看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今天还真的是得谢谢人家了,换了谁去叫她哥哥,都免不得要撕扯一番,哪怕最后撕赢了,还是免不了让她哥跟田慧芝产生瓜田李下的嫌疑,只有这位一出手分分钟了结了。 沈明泽这会儿也已经出来了,他脸色还是有些难堪,长舒了一口气,反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才朝已经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徐炳荣道谢:“徐叔......” 徐炳荣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沈华浓心里很尴尬,面上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问沈明泽什么,只道:“哥哥,要吃饭了,你赶紧的,身上臭死去洗洗快点来吃饭,爸爸还等着你呢!” 沈明泽看看她,心下一叹,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当初妹妹跟霍庭的时候,他是失望痛心,那时候沈华浓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他心想断就断,这种妹妹不要也罢,困境真是一面照妖镜,将人性照的原形毕露,就当没有这个妹妹。 现在他比几年前更能体会沈华浓的处境,也知道她的难处,她知错又后悔了,表现得这样乖比以前更甚,到底是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亲妹妹,对她的要求和原则都是比旁人要低上许多的,只能原谅她了。 但是田慧芝这个外人,在沈明泽心里就被判了死刑了,这种女人有多远滚多远去。 他知道这归根结底也不能算是田慧芝的错,也不是妹妹的错,如果好好的,谁愿意将尊严放下任人践踏? 吃饭的时候,沈明泽还是有些怏怏的,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得多高兴,指着那篇社论,很是悲观的说:“现在还有这么傻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沈华浓说:“他是坚持原则,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相信未来可期,并且愿意为之努力奋斗。” 沈明泽切了一声,问道:“那他被打死了没有?” 沈克勤正想问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沈华浓已经率先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如果他死了,我现在就是寡妇了。” 沈明泽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赫然反应过来沈华浓的意思,又施施然将嘴巴闭上了。 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霍庭。 这人还真是有够复杂多变的。 不久前还当面对他妹妹施暴,各种冷暴力,昨天又信誓旦旦的请他们相信他,说他会对浓浓是认真的,要跟她好好过日子,今天又做了这件事,转折的太快,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沈明泽心情复杂的嘀咕道。 沈克勤突然问道:“浓浓,你是怎么想的?” 他刚才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仔细的想了一遍,听到是霍庭虽然有点惊讶,却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意外。 昨天霍庭说叫他们相信他,并给他个机会跟浓浓过日子,沈克勤当时是被他给说服了的,答应他只要浓浓愿意跟他过日子,就不会阻拦不会非让他们离婚。 现在看看如花似玉的女儿,女儿大了,心思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猜,情感问题也从没有跟他透露过一星半点,尤其是这几年嫁了人,因为这段婚姻来得不那么光彩,全家人其实都有些下意识的回避这个话题。 可明天他就要去药研中心了,其实在这次进公安局之前沈克勤去不去还真不打紧,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熬日子罢了,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他的女儿能为了他这个当人父亲的费尽心思,他什么忙也不能帮她,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他这个父亲还在,这个名存实亡的家还在,家人需要他,信任他,他还有什么借口不去努力,不去改变现状呢。 郑军舵说的对,如果他能做出成绩来,会优先核实他的海外关系问题,他必须得振作起来,给儿女做坚强的后盾,去药研所就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他决定要去了,明天就得走,女儿是否跟他一起走,肯定必须得弄清楚啊。 “霍庭他说想跟你过日子,你跟爸爸说,想要跟他继续下去吗?” 沈华浓歪着头看向沈克勤。 沈克勤又道:“你别管他的外在条件好不好,不要想着他对咱们家做了大好事,我们要感激他,我们欠他的也应该由爸爸来还,不能赔你的一辈子,也先不要想昭昭,昭昭的问题我们等会再商量,浓浓,你就遵从你的内心,就他那个人,你,喜欢他吗?能够跟他一起过一辈子吗?” “那可是一辈子,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可不好过。浓浓你要考虑清楚。” 已经走到了门外屋檐下的男人下意识的脚步一顿,接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底脱离这房间窗户的可视范围。 “爸......”昭昭玩得满头是汗,看见爸爸来了,也不玩了,巴巴的跟过来,正要说话。 霍庭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昭昭知道这个,马上闭上了小嘴巴,但是不解的望着他,霍庭指了指屋里。 昭昭懂了,无声的嘻嘻笑,父女俩一起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这一连的响动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倒是打扰到了坐在门口的徐炳荣,他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不甚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看霍庭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破事。 沈家一家子的心眼都长在那个女娃身上了,一个漂亮又有心机的女人真的有心要收拢一个已经跟她结了婚的男人,本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美貌,色欲、怜惜、猎奇,甚至强烈反差导致的怀疑,都能演变成爱情,年轻人的爱情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别人风华正茂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可以分分合合可以成长,但他却已经老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能再浪费时光下去,这辈子他还欠人一个承诺。 ......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沈华浓的声音,她并未回答,只是反问道,“爸爸,霍庭都跟你说什么了,你相信他吗?” 沈克勤叹了口气,说:“他说当时就对你有意,不然也不会有昭昭的出生了,说后来你们相处不好,是你们俩一起作的,说你自己要嫁他,结果还高傲的端着总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说他自己是自尊受辱又见你不理不睬,才把日子过成了那个样子。” “说他没有跟你动过手,以后也绝对不会动手,说那次是你故意要气他的,是不是?” “说现在你真的要离婚,他才着急了,不想离。” “还说他有信心,你会答应留下来的。” 那个平时冷峻沉闷的年轻人,突然一反常态说了很多话,急切诚恳,姿态很低,无形之中就增加了可信度,骗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且他最终还将沈克勤和沈明泽的诸多顾虑都给一一堵上了,让他们再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沈克勤想想还是将霍庭借结婚证骗人不肯离婚的话给咽了下去,先看看再说,如果女儿真的要离婚,再告诉她不需要结婚证也能离婚也不迟。 沈华浓眨了眨眼睛,放了心,算霍庭识相不该说的没有说,她又问:“爸爸,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克勤摇了摇头,说:“浓浓,我看待他跟你看他的立场是不一样的,不管别人怎么夸他是好人,是好公安、好兄弟、好长辈,但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能不能当一个好丈夫只有你才有资格评判,我不想影响你,也不想你委屈自己。” 沈明泽也看过来。 被父兄一起严肃的盯着,脸皮甚厚的沈华浓莫名的多了点儿小女儿的娇羞,压下这点儿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说:“爸爸,我觉得可以跟他试一试。” 屋外人高马大的男人绷直的脊背松了松,神色也缓和了些,他轻吁了一声,见昭昭仰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多少了,他揉了揉昭昭头顶的小揪揪。 “你之前不是还恨不得马上跟他离婚的吗?不是很讨厌他吗?”沈明泽出声问道。 在这之前,他当真以为沈华浓会坚定的要离婚,没想到如此出乎意料。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挑粪挑久了,人都变蠢了,看不透霍庭也就算了,也看不懂妹妹。 屋外霍庭神色一紧,他当然知道沈华浓是讨厌他的,她自己也亲口说过。 屋里沈华浓“啊呀”了声,“哥哥,之前他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嘛,他又不是没有优点,我觉得可以试试,试试又不要紧,他是昭昭的爸爸啊,好歹是原配呢。” 她不反感,昭昭对他们离婚一事的排斥也很激烈,谈谈恋爱也无需顾虑那么许多,“再说了,我又不是卖身给他了还卖了一辈子,真试过了还是不行,再离婚又不是不可以。” “你......”沈明泽无言以对。 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都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傲气,但对于感情却没有文人的多情洒脱,更多的是务实。 父子俩在这一点上其实从未交流过,不过观点却格外一直,都有个能称得上是浪漫的直男观点——一生只谈一次恋爱,一次就谈一辈子,跟妻子白头偕老从一而终。 所以在选择跟谁处对象的时候,就格外的郑重。 虽然沈明泽的这个想法是被现实给击碎了,但并不妨依旧觉得对待感情婚姻人选还是得慎重。 可听沈华浓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第167章做夫妻也没有那么难 不知道是家教出了问题还是社会把她给教成了这样,沈克勤沈明泽父子都在反思。 一时有些冷场。 霍庭此时也是心思复杂难言。 过了会儿,沈明泽才又道:“按照霍庭的说法,你们结婚之前他就见过你两回,连话都没有说过,就这么草率的说对你有意,还......跟你生了昭昭。如此可见,他就是个只看外表肤浅的人。” 说到这里,沈明泽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家里就他们爷仨相依为命,也顾不得这些了,他们再扭捏可能影响的是妹妹一辈子,她已经错了一次,耽误了三年多,再错下去,以后会更加艰难。 “等你跟他耗几年,年纪大了,容貌不复当年,他又喜欢更年轻漂亮的......男人事业有成离婚再娶倒是容易,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如何长久?你既然决定了,考虑过这一点没有?” 沈华浓噗哧一声,竟然被这正儿八经的话给逗乐了,她拍了拍沈明泽的肩膀,沈明泽将她没大没小的手给挪开:“沈华浓,你给我认真点,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哥哥,我真的很认真啊,你实在是想得也太多了,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也很认真很认真的告诉你,男人花心,女人善变,谁先变心真不好说,好好好,你先别瞪我, 就按照你说的,万一等我将来年老色衰了,霍庭比我大好几岁,他一定是比我更老的,他事业有成,我的事业肯定不比他的差,条件一样,不,不,不,我的条件还比他更好,起码我的身体比他更好更健康吧,保养得好吧,就是老了也还能老来俏吧,不像他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受过伤有旧疾吧, 怎么就是他更容易找第二春了?谁先找到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你说他肤浅,那不就是说我空有美貌啊?说不定他就被我迷得五迷三翘走不动道呢,你跟爸爸就都放宽心吧。对霍庭没信心,对我有点信心吧。” 沈克勤、沈明泽:...... 霍庭:o_o !!! “只要他不犯原则问题,我对婚姻也是很严肃的。如果他不严肃,也不能指望我能容忍,失败的婚姻又不是失败的人生,你们不用担心我。” 沈华浓说着说着再次将手按在沈明泽肩膀上,道:“还有啊,哥哥你这么说可不是个好哥哥该有的形象,你跟爸爸难道不是都应该表态说就算没有霍庭,就算没男人养我,以后你们也会养着我一辈子吗,你作为大舅哥都不去给霍庭施压,就会......” 沈明泽瞪了她一眼,不遗余力的将她没个正行的手臂给掀开,正色道:“少扯那些没用的,还养你一辈子。你还当真想孤孤单单的在家里终老看别人团团圆圆啊。” “怎么是孤孤单单呢我还有哥哥,以后还有嫂子,还有侄子侄女。” 沈明泽紧绷着脸,眼里掠过一丝阴霾,没有言语。 沈华浓看他这样,心里将梁玉萍和田慧芝骂得半死,嘴上却道:“我哥哥能跟我作伴能够跟我团圆啊,我才不稀罕别人。” “撒手。你这么烦人我才不想一辈子照顾你。”沈明泽闷闷的说。 “浓浓,一辈子很长,有个人能够从年轻相伴到老也是福气。”沈克勤叹了口气。 他看看面前的一双儿女,有些感伤,以前三餐不继的时候顾不得这些,现在既然谈到这个话题,他也就干脆的说开了,“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兄妹孤孤单单的相伴,有一些东西是血亲也给不了的。” 他看向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小泽也是。”他拍了拍沈明泽的肩膀,最终只说了六个字:“朝前看,会好的。” 气氛有些沉闷,沈华浓岔开了话题,她相信大道理沈明泽都懂,但得由他自己想开,她由衷的希望有个好姑娘能真心的喜欢哥哥也能被哥哥喜欢,能抹平他被接二连三遭到践踏的感情。 别的事情她起码还能想个法子,这件事却无能为力。 “好了,不说我了,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你们俩都去那个药研所去吧,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你们去了那边顾好自己就行了,等我有机会就过去看你们。” 霍庭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抱着昭昭出了院子。 正是黄昏时分,田里劳作了一天的农人已经归家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不远处村中人家的炊烟生起来,烟雨蒙蒙,一片静谧安详。 霍庭心中方才涌动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一缕若有似无,道不明的残印。 他抱着昭昭沿着小路朝村里的方向走,路边是接连的几口池塘,池塘里原本亭亭玉立的荷叶都被陡涨的雨水给拖了起来,像是一个个贴在水面上的绿盘子,随着田里排出来的水注入而颤颤的晃动着。 池塘的水面已经快要跟路面平齐了,有几条死鱼飘在水面上露出了惨白色的肚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气。 霍庭往水面瞥了一眼,眼中有一抹忧色,今夏的雨水太多了些,再这么下去这补种也得黄了。 前些年年成不好,这几年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可也就是一年挨着一年勉强撑到下一季的收成,今年夏收毁了一半,现在补种的万一再颗粒无收,明年二三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就有人得饿肚子了,万一明年年成不好,就是个恶性循环。 如今,粮食从地里收回来处理完的第一时间就被运去了粮站交了任务粮,就是拿着钱也很难能弄到大批粮食了,以前三年饥荒的时候还有些有家底的人家有存粮,多少能淘换点儿出来,现在这样的人家都没有了,大家伙越穷越光荣,口袋里真真是比脸还干净,真有东西的也不敢拿出来卖。 他们这红星公社地势还是高的,竟市往西去那边的地势更低,恐怕淹得更加严重了,霍庭在心里将竟市几处洪涝危险点过了一遍,别的做不了,但力所能及的不能出了疏漏,红鱼嘴一段虽然修补过但地势太特殊逢涝必塌不得不防,还有那边青山镇有个水库,照这样的降雨量也快到上限了,还有...... 思绪不由得转到了工作上,马上就被女儿给拉了回来。 昭昭问他:“爸爸我们不进去,不等妈妈了啊?” 霍庭说:“你妈妈有话单独跟外公和舅舅说,我们等会再过去。” 昭昭歪着脑袋看他,问道:“爸爸,你跟妈妈会离婚吗?” “不会。” “舅舅说爸爸喜欢年轻漂亮......” 霍庭闻言嘴角抽了抽,又想到了以前每每给女儿讲故事说道理的时候,那种被她出其不意的问题给支配的无力感。 女儿问话这么刁钻,肯定是跟沈华浓学的,这个女人还真的是气人,气得叫人......心里发痒。 刚被工作的愁绪给压下去的痒又因为女儿的一问而浮起来了,隐隐切切一阵一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一下,却又挠不到实处的那种痒。 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想要靠近,成功被她被挑起来一种叫征服的念头。 他的视线停留在沈华浓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沈华浓公然说出女人善变,她更年轻更健康还漂亮,她还不是卖身给他一辈子...... 坏。 一点也不贤良淑德。 好女人不是在嫁人之后就该一心一意,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么? 先不想那个坏女人了,霍庭专心解决昭昭的疑惑:“你舅舅不了解爸爸,他瞎猜了胡说的。” “那爸爸不喜欢年轻漂亮,喜欢丑丑的?”昭昭眨巴着眼睛问。 霍庭:...... 对着女儿天真懵懂的眼睛,他心里纠结了一下,迅速的在脑子里做了一次演练之后,他发现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坑。 “爸爸?” 霍庭犹豫着说了含糊的答案:“也不完全是。” 谁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反而喜欢老的丑呢。 小孩子的思维可没有这么复杂,‘不完全是’,那就等于‘不是’,就等于果然就喜欢年轻漂亮的。 昭昭瘪着嘴,指责他:“是不是妈妈老了,爸爸就不喜欢了。你明明说会对妈妈好,跟对我一样好。” 委屈的想哭,你怎么是这样的爸爸。 霍庭:...... “不是这样的。” “妈妈老了你也喜欢?” “嗯。” 小女孩不依不饶的,懵懂的眼中满是不相信,他只好说:“你妈妈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 这句话昭昭信了,她妈妈本来就美,老了当然比别的老太太更好看,她又问:“有比妈妈还年轻的呢?爸爸你会喜欢吗?” 霍庭头疼不已,他不大想回答这类问题,让女儿满意吧,他有种莫名低头屈服的不甘心,回答的不满意吧,还得继续被无力感支配着。 他只敷衍的应了一声,一边抱着昭昭大步绕过近农田的这两口池塘间的小路,去往前面那一小片草地上,一边岔开话题说,“昭昭喜欢推铁环,回头爸爸给你做一个。” 昭昭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买账,不开心,明晃晃的拒绝道:“我不要,我跟苦瓜哥哥一起玩。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那......爸爸今天学了两种翻花绳,回去翻给你看。” “爸爸笨死了,又被绳子缠起来,我不玩,你快说......” “回去爸爸陪你跳房子?” “不想跳,妈妈陪我跳了。” 小姑娘犟起来也是很难招架的,被霍庭打岔着,她就生气了。 霍庭绞尽脑汁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那挑冰棍棒,上次昭昭赢了,爸爸不服,再挑战你。” 昭昭哼了声,仰着小下巴傲娇的说:“我早就不玩这个了,我跟妈妈用冰棍棒做了可漂亮可漂亮的花盆,一起种了花,都发芽了。” “妈妈真厉害,她把馒头变花,把窝窝变刺猬,还能把瓜变成大鸟,可好看可好看了。” “妈妈老了,我也喜欢她。我妈妈最漂亮最厉害的!” 霍庭将昭昭放在草地上,蹲下来随手扯了两根狗尾巴草,交叉着用嘴叼着,将尾端轻戳在眼皮上,狗尾巴那段正好搭在嘴边当作是胡须,低声下气的讨好女儿:“昭昭你看。” 昭昭绷着小脸哼了一声,脑袋扭向一边:不看。 霍庭将草吐出来,无奈的嗯了声,道:“昭昭的妈妈很......漂亮,也很厉害。” 说出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艰难。 昭昭总算是满意了,笑眯了眼。 霍庭松口气,但也不愿意小丫头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不放,他往草地边的那口塘走了过去,看了看,说:“昭昭,爸爸给你摸河蚌吧,爸爸也很厉害啊,爸爸小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舌头好像突然打了结,看着已经走过来,正抓着他裤腿仰着头望着他笑的小姑娘,他扯了扯嘴角,才继续道:“很会摸河蚌,每次就我摸到的最多,半天就能用家里的木桶能装大半桶。” 昭昭很捧场的哇了一声,“那么多,爸爸你真是太厉害了。” 霍庭笑了笑说:“你爷爷......他很会烧河蚌,能用河蚌做很多不同的菜,很好吃。” “爷爷也厉害!”昭昭由衷的赞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爸爸说起爷爷的事,又新鲜又好奇。 “是啊,是很厉害。”霍庭说着,弯腰脱掉了鞋袜,“昭昭帮爸爸看着。”是真的来了兴致。 昭昭也跃跃欲试想脱掉脚上的雨鞋:“爸爸我也帮你。” 霍庭吓唬小姑娘:“不行,水里有很多血吸虫,最喜欢小孩子了。” 昭昭闻言乖乖的站在岸上守着,担忧的看着霍庭,“爸爸,虫会不会咬你啊?” “不会,爸爸跟昭昭不一样啊,虫都不喜欢爸爸。” 霍庭果然是个摸河蚌的能手,很快就摸了一小堆的河蚌和田螺堆在了岸边,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他才又抱着昭昭回到了小院。 昨天“他”才跟沈克勤和沈明泽保证过,明天那对父子就要离开,他于情于理都得露个面的。 虽然今天的霍庭不善言辞,沉闷的站在屋里话很少,却也没有让沈家父子俩生疑,只当他昨日就是情急之下才话多了点儿。 其实沈华浓想说的话以前就都说过了,现在也不过是在重复而已,她反复嘱咐他们长点心别太信任别人了,让沈克勤别那么实诚熬坏了身体,让沈明泽别冲动过激云云。 给他们的东西昨天就买好了,买的时候就想过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动身,这时候为国家奋斗都是不分昼夜,效率极高的,现在他俩连包袱都还没有全部拆开,也是省了事了。 “好了,再晚点该看不清路了,明天早上凌晨四点钟就要出发去市里赶去省城的早班车,浓浓,你就别再过来送了,太早了多睡会儿,放心吧,同行的还有人民医院的几个,纪医生你也认识。” 天黑了,沈华浓才在沈明泽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跟在霍庭和昭昭身后走了。 沈明泽送他们出门,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关了院门回屋了。 “爸爸,我还是先不跟着你过去了。”沈明泽说,“郑叔叔虽然说可以带人过去,不过,我想过了,我不能给你添负担,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别做落人口实的事。” “我这几年学业也都荒废,以前本来就经验不足,又突然中断,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过去药研所那样的地方参与研究,只会拖累你,我想先重拾学业等有把握了再说。” “小泽?”沈克勤狐疑的看着儿子。 沈明泽看着他坦然的说:“爸,你也知道今天霍国安找我了,他说公社里差一个医生,他想让我留下,我已经答应他了,到时候我再捡起以前的知识会比现在方便得多。” “而且我留下来还能看着点浓浓,我们都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我们也都不放心,现在霍庭嘴上说的是好,谁知道后面又有没有什么变故,万一又过不下去了呢,那个药研所进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到时候浓浓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爸爸,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们一家都指望爸爸支撑呢,我能照顾自己,也会看着浓浓,这样是最好的决定了,起码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沈克勤看看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叹了声,“小泽,你们都已经会先斩后奏了。” “爸......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 ~ 沈华浓回去的路上有些怅然若失,虽然这就是她竭力促成的,不过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还是有种全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很沉闷,还是昭昭童言童语才勉强让她心情好了点儿。 “妈妈,就在前面,都是爸爸从水里摸上来的,有河蚌还有大田螺。” “妈妈,我们明天吃这个好不好?” “不行哦,河蚌得用水养两天再吃。” “是吗,那妈妈我们过两天再吃。” “好。” 到了草地上,果然看见有一堆河蚌和田螺,沈华浓瞅瞅霍庭,他弯腰先将昭昭放下来,然后闷头将这些全部扫在从沈家拿来的一只布袋里了,收拾好了,捏紧袋子又抱起昭昭,才问道,“你,想吃吗?” 第168章撩汉日常 到了草地上,果然看见有一堆河蚌和田螺,沈华浓瞅瞅霍庭,他弯腰先将昭昭放下来,然后闷头将这些全部扫在从沈家拿来的一只布袋里了,收拾好了,捏紧袋子又抱起昭昭,才问道,“你,想吃吗?” 看霍庭这别扭的样子,沈华浓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他都主动示好了,沈华浓也轻嗯了声。 霍庭才又看着水面道:“那我过会再来摸点。” 到底是自己亲口答应了要过日子盖了戳的男人,沈华浓觉得从她答应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这具身体可就不只是他自己的了,她也是有份的,就算他想讨好,她也没必要这么作践他。 她打起精神来说:“天都黑了,还是算了吧,到处黑乎乎的,水又涨了,池塘深了不少,又凉,你都累一天了没必要,早点休息吧。” 难得女人居然说出关心他的话,以前也是说过会帮他之类的客套话,但真心假意霍庭还是分得出来的。 她似乎真的是想跟自己过了。 霍庭忍着想看她一眼的冲动,目视前方低声说:“没关系,我不累。” “这些够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什么时候想吃再过来摸吧。” “好吧。”霍庭说。 “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你没有回家吗?家里留了饭。” “好。” “霍庭。” “嗯?”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过日子吗?一句多的话都不会说?”沈华浓瞅瞅目不斜视的男人,说。 “......对不起。” “有时候你不是很会说话吗?一套一套的。” 霍庭默然不语,昭昭趴在他肩膀上好奇的听着,也没吭声。 沈华浓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这么闷,我现在继续主动点也没关系。” 霍庭:...... “既然是过日子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子。你赞同吗?” “嗯。” “那好,”沈华浓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霍庭顿时浑身僵硬,只觉得被她碰到的那一处皮肤,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避开,重倒是不重,只是...... 却被沈华浓用力拉住。 她又抬起另一条手臂,两只手一起攀住了他的胳膊,“宝宝你让我扶一下。” 霍庭感觉自己好像是幻听了,耳朵尖上都是一酥。 宝宝?她是在跟他说话? 霍庭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么称呼过,这也太太太腻歪、太肉麻、太......不矜持了。 还是,她其实是在跟昭昭说话吗? 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 她并不是想要他扶,而是想伸手碰碰昭昭? 可沈华浓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落,霍庭忍住了掀开她的冲动,没忍住低下头来看她,昏暗中女人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露出的一截白皙柔美的脖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的香味。 昭昭忽然低下头伸手去摸沈华浓的头顶:“妈妈,妈妈,你叫我啊?” 沈华浓抬起来,先跟霍庭对了个正着,迷蒙夜色里,她眼中似乎有星子在闪烁,亮晶晶的,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瞥了他一眼。 霍庭抿了抿唇。 她很快就看向昭昭去了:“妈妈没叫你啊,妈妈是在喊你爸爸呢,昭昭是小宝贝,你爸爸才是宝宝。” 昭昭茫然瞅瞅魁梧结实、绷着脸很严肃的爸爸,无法将他跟“宝宝”联系起来。 “宝宝是表哥。” 沈华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昭昭说的表哥应该是霍庭的妹妹霍秀英家的儿子卢俊宝,比昭昭大一岁,小名就是宝宝。 她笑道:“妈妈说的宝宝是我们家的宝宝,是昭昭爸爸,表哥是你姑姑家的宝宝。” 昭昭眨眨眼睛,既然妈妈这么说了,她就乖乖的哦了声,“是喊爸爸啊。” “对。” “妈妈的爸爸就要走了,很长时间不能回来,昭昭能够把爸爸借给我一下吗?” 昭昭用力点头,“拿去。”说着都想从霍庭怀里扭下来,把怀抱让给沈华浓。 霍庭赶紧将她抱紧,低声飞快的说了句,“你别当着昭昭胡说。” 转向昭昭又说,“昭昭别乱动一会摔了,你妈妈这是在逗你。” 沈华浓拍拍女儿的小屁股:“妈妈只要借昭昭爸爸扶一下就行了,昭昭别乱动,路上可真滑。” “哦。那爸爸扶。” 霍庭僵着一条手臂,放缓了速度,就多了个女人那点儿重量,他却像是负重千斤,不等到村里,后背竟然就已经出了一片汗。 偏偏挂在他胳膊上的女人还不让人省心,她明知故问的道:“宝宝,你是害羞了吗?” 昭昭又想说话,想想是在喊爸爸,赶紧闭紧小嘴巴,巴巴的低头望着妈妈,沈华浓勾住她小小的手指头母女俩一边玩,还能继续骚扰霍庭。 “我可没有胡说,我看别人谈恋爱处对象都是这么喊的,你不觉得很快就能拉进距离吗?” “宝宝你别害羞,我多喊几遍你习惯了就好了。不然照你这样闷声不吭的,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交往?这种平淡如死水的婚姻,谁想要啊,你既然不主动,那就都听我的,你配合就行了。” “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宝宝?” “你这么想,你吧,昨天都能做出那种事了,我喊句宝宝怎么了?我们都是有结婚证的人了,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霍庭默了默,问道:“昨天,昨天怎么了?” “我不告诉你,那是我跟锁子的秘密。” 霍庭唇线拉直,下颚绷紧了。他一听就知道她嘴里的锁子,肯定不是指他的小名,怕不就是自己生病失忆之后的那个“他”。 这会他倒不是郁闷自己的病情,而是听沈华浓这么说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被排斥在外的第三者,虽然明知道那个“锁子”就是他自己,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你别这么喊我。” 知道这么说,沈华浓肯定不听他的,他又放缓了语气道,“让人听见了那成什么样子。” “能成什么样子啊?不如宝宝你给我说说?” 霍庭他都不敢想那画面,“总之你不要喊,喊了我也不会应的。” “那怎么喊你?霍庭?庭娃?老霍还是锁子?”沈华浓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我觉得都不好,我不管我就要喊宝宝。” “......”霍庭觉得喊哪个都不好。 “我偏要喊,我喊我的,你不高兴可以不搭理我。” 不搭理她,她肯定会继续想法子折腾他的,霍庭闷闷的想。 果然,坏女人说:“看你这样别扭憋闷,我的心情忽然就好多了。” 沈华浓觉得作为欺负人的那一方,比被欺负的那一方滋味果然是好多了,就是这个度不太好把握,怕调戏太过了,他会“变身”,到时候恐怕是轮到招架无力,对方还吵得她睡不好,要是力度不够吧,他又没有反应。 霍庭:...... 他决定还是尽量不要主动招惹她。 她自己不高兴了都要折腾别人,要是惹她那还了得。 沈华浓也不管他不理自己,自顾自的喟叹:“这样就算爸爸和哥哥离开了,以后也有人能说话了。” 霍庭闻言忽的心里软了一下。 她从娇小姐变成黑五类流落在这异地他乡,嫁给冷冰冰的自己,一个人闷闷的过了这快四年的时光了,可不就是说话的人都没有吗,她现在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是不容易。 正想着,胳膊上突然一痛,是沈华浓用力拧了他一下,下手可真是狠啊。 “都怪你,不然我就能跟我爸爸和哥哥一起走了。” 霍庭:......这都怪他真的好吗? 该。 活该。 他突然很想回她一句,到底还是忍住了。 回了村,昭昭还记着她的小狗,一家三口又往胡美丽家去了一趟,沈华浓去跟胡美丽寒暄,昭昭去挑选小狗去了,胡美丽的男人在公社当干部,晚上开会去了不在家,霍庭也就没进去,就在外面边抽烟边等。 很快沈华浓就先出来了,霍庭这会看到她都有点怕,这女人实在是太难缠了,她自己还没有自知之明直接朝他过来,笑眯眯的问:“宝宝你准备怎么称呼我啊?还是以后就这样等着我问一句答一句,喊我,喂,沈华浓?” 霍庭不搭理她,坚决不将自己当成宝宝,不过,心里还真的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以前两人关系冷淡,交流都不多,用不上称呼,可从准备离婚开始,交往突然就多了起来,但每次见面就是吵架和不愉快,偶有几次需要喊她的时候也是被她气得狠了直呼其名。 如果认真过日子这样的确不大好,那喊什么?华浓? 他听江大伟和局里几个已婚的同事都是这么称呼媳妇的,去掉姓氏就成了。沈克勤和沈明泽都喊她“浓浓”,太腻歪也太娇气的名字了。 正想着,沈华浓突然凑过来攀着他胳膊,仰头看着他说:“锁子都是喊我小心肝。” 霍庭正好一口烟吸进去,还来不及吐出来,就直接被呛得气管,热辣辣疼得好像要炸了。 他伸手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在人家屋墙上摁灭了,扭过身背对着沈华浓边咳边缓了好一会才感觉好了点。突然背后一烫,女人将手掌贴在他背心给他拍了几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惊得他差点没被口水给呛死。 沈华浓作完这一波,心满意足的关心霍庭:“宝宝你感觉好点了吗?抽烟都能把自己呛到啊?是不是呛得难受啊,气管疼不疼?” 霍庭好想吼她一句“别说话!别碰我!” 当他听不出来她幸灾乐祸吗?什么见鬼的小心肝,他不信不信不信!分明就是恶趣味故意整他的!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站直了木着脸转向一边的夜色,不吭声。 “你快说想好了没,喊我什么?让我从称呼就能将你跟锁子区分开啊。” 沈华浓一碰他,霍庭就往边上一缩,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跟他缠了一会之后,沈华浓就撒手不碰了,“宝宝你还说跟我好好过日子,碰都不许碰一下啊。” “......” “好,算你厉害,有本事你也别碰我,你也别喊我。” “我脱了衣服,你也别看我,你保证,你快点给我保证!” 霍庭:Σ( △ |||)︴是我理解的那个碰吗? 可沈华浓不理他了,她不作不闹,两人安静的站着,霍庭憋了一会,忍不住主动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了?” “哼。” “早上你还很讨厌我,现在你这样......很奇怪,很突然,很......不好!” “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霍庭:......不可理喻。 好不容易挨到昭昭选好了小狗出来,回家的一路沈华浓都没有搭理他。 霍庭吃饭的时候,母女俩就蹲在厨房里给小狗洗澡,她俩都给商量好了,以后这条狗的事就都归昭昭管了,现在是沈华浓帮狗洗澡给昭昭做示范,以后就得她自己来了,因为每天都要去市里,狗也都是带着去再带回来,直到昭昭明年去上幼儿园为止都得她亲自照看。 昭昭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华浓给小狗洗澡,雀跃不已。 “昭昭先给这个小家伙取个名字,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重要成员了。” 昭昭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说,“妈妈,我能叫它宝宝吗?” 沈华浓还没有怎么,霍庭突然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一下,他一直就是在边吃边分心听母女二人说话,时不时还暗搓搓的瞅几眼,见她们的计划里完全没他,已经心里不是滋味了,现在差点没被“宝宝”二字给条件反射的自己咬死自己。 他稍微弄出了点动静,沈华浓就看过来了,那女人跟狐狸一样,眼里都是狡猾的光,戏谑的看着他,要笑不笑。 霍庭三两口将饭扒进嘴里,然后倏地端着碗站起来走出去了。 “爸爸怎么了?”昭昭问。 “你爸爸受了惊吓,出去洗碗压惊去了。” 霍庭:...... 厨房里昭昭关心完爸爸继续跟沈华浓商量名字,小丫头对宝宝这个名字特别的执着,“小狗狗现在没有妈妈,我就是它的妈妈,它就是我的宝宝。” 沈华浓跟她讲道理:“昭昭你看,我们家里已经有一个宝宝了,到时候万一爸爸以为是喊他怎么办?你看刚刚你说狗叫宝宝,爸爸都不高兴的跑出去了。” 霍庭:...... “那叫什么好呢?妈妈,我想不出来了。旺旺,小黄,花花都被用了。” 沈华浓说:“宝贝宝贝,不能叫宝宝,那就叫贝贝吧,昭昭你看怎么样?” 霍庭:......我不想进屋去了。 本来还以为宝宝是个爱称,现在是跟狗子是兄弟的意思吗? 然而昭昭并没有感受到爸爸的怨念,念了几遍贝贝之后就欣然同意了:“叫贝贝。” 之后她还冲着小黄狗贝贝又喊了好一会,直到贝贝回了她一声“呜汪”才心满意足了。 才出生几天的小奶狗还没有攻击性,这一只又很温驯,沈华浓直接将洗干净后擦干的贝贝递给昭昭,让她去培养跟狗的感情去了。 “宝宝你生气了吗?” 霍庭不理她,她喊她的,他当没听见。 “我喊你宝宝,这就是个爱称啊。” “你也看见了昭昭多宝贝小狗贝贝,要不是我强烈反对,她都要抱着贝贝一起去床上睡觉了,要同吃同住,多重视。” 霍庭:......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直说啊!说啊!是要邀请我一起睡的意思吗? 沈华浓就是感叹一句,然后她竟然又不说了! 最后,等昭昭的兴奋劲头被困倦取代终于睡了,霍庭独自去了东屋。 这一晚对霍庭而言是一个很玄妙的夜晚,他心里跟荡秋千一样,一会飘飘的,一会发紧,荡来荡去。 今天晚上这样,就是沈华浓说的正常的过小俩口的日子?以后跟她过就是这么......忐忑吗?怎么有这种女人,让人头疼、心慌、气短、气管要炸,舌头也疼。 当他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 别人两口子的生活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他的地位还不如那条狗,狗正睡在西屋的房门口,而他孤孤单单躺在东屋里,身体在翻,心在荡,荡着荡着竟然很快也有了困意。 沈华浓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屋檐下的木盆里多了半盆的河蚌,用清水养着。 东屋后门虚掩着,她走过去朝屋里喊了声,“宝宝你在吗?” 霍庭没应,不过房里倒是传来一阵响动。 “你在啊,那你还来得及吃早饭吗?” 霍庭从房里出来了,应该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湿着,他一言不发,低头看看沈华浓,想想他昨晚上吃的那顿饭,想想她的手艺,厚着脸皮妥协的回答她:“来得及。” 沈华浓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妥协,没有趁机再鄙视他,她指了指屋檐下的盆,“这是你早上去弄回来的?” 霍庭点了一下头。 沈华浓仰头看他不自在的脸,笑道:“养到明天晚上应该可以吃了。宝宝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天晚上能回吗,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霍庭竭力忽视那种耳根发痒的感觉,目视前方淡定的说道:“我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回来,你跟昭昭多吃几顿,放着也不会坏。” “哦。” 霍庭被她盯得不自在,说:“我先去帮昭昭收拾。” 沈华浓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看在他喜欢她的份上,她就自己主动点吧。 吃完早饭,一家三口往市里去,刚到村口碰见扛着个行李袋的沈明泽了,沈华浓诧异的上前,“哥,不是说四点钟就出发吗,你怎么还没有走?爸爸呢?” 沈明泽道:“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爸爸已经走了,这会差不多都上了去省城的车了。” “你......” “从今天开始我就去公社卫生所上班了,就是以前邓培林那个小诊所那,这些东西也都是要搬过去的。”见妹妹难得露出目瞪口呆的傻样,沈明泽正色说,“浓浓,以后你别以为没人管你了,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他视线却瞥向霍庭,撑腰的姿态是做的很足的。 第169章下湾村之光 霍庭当然懂沈明泽的意思,他不动声色。 沈华浓愣过之后,心里一叹,公社里的医生不就是赤脚大夫吗?这怎么比得上在药研所里专业,这边条件太简陋,用到的专业知识也很有限,哥哥还能再耽误下去吗?再有天分再聪明的人也经不住时间荒废啊。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深究起来,她心里确实因为沈明泽的留下而比之前还踏实了许多。 往好的方面想,沈明泽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了许多,有独立的空间,时间上也比去药研所会更加的自由,还有沈家祖上留下来的几本书和笔记也能够他学习一阵子的了,不至于一点都捡不起来彻底荒废,而且他这个人激进,留下来也方便她盯着免得他又跑偏了。 想通了,她也不纠结了,问道:“爸爸那边都收拾好了吧......” “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搞不好这事?放心吧,都准备齐了,”他看看霍庭,说,“还有霍庭早上送过来的全国通用的粮票,那边还有郑叔叔,不用担心。” 沈华浓还真不知道粮票的事,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经验不足,有时候考虑事情还是欠妥当。霍庭也没有跟她提过这事,就悄没声息的给补上了。 呀,这样暗搓搓讨好她的样子还是很帅的。比起以前那些讨好她做屁大点事都要到处嚷嚷的人可强太多了。 她点了一下头,然后笑着跟霍庭道:“谢谢你。” 霍庭说不用。 沈华浓又说:“不过,宝宝,你看见了吧,我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你还得再接再厉讨我欢心让我死心塌地。” 本来还面无表情的霍庭,闻言顿时脸皮发烫,好像要烧起来了,索性他皮肤黑倒是不明显,但眼底一抹羞赧却是偏不了正盯着她的沈华浓。 他赶紧偏开视线看着晒谷场上的草垛子,假装沈华浓不是在跟他说话。 沈明泽心里还担心沈华浓又指着他鼻子骂呢,自家妹子太凶残了,连爸爸都被她骂的狗血喷头的,听她说了半句就松了口气,后面的半句话直接被他给忽略的。 他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沈华浓是跟昭昭说呢,他还附和说:“对,昭昭,以后有事找舅舅,舅舅帮你和你妈妈。” 又见昭昭抱着一只小狗,还主动说:“昭昭养狗了?要带着去市里吗,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要舅舅帮你养,等你回来再过来拿?现在舅舅的时间比以前多,有半天都在家里。” 这也是说给沈华浓听的。 沈华浓打听邓培林的时候就清楚赤脚医生的待遇,半天上工下地,半天看诊开药,忙的时候也得全天留在诊所,工分是干多少算多少,虽然是隶属于卫生站管理的医生,但却并没有固定的薪资,每月公社会给一点儿补贴,或者就是以记工分代酬。 多倒是不多,但总比以前好。 昭昭却并未答应他,“舅舅,爸爸是妈妈的宝宝,贝贝也是我的宝宝,妈妈让我自己养,它陪我玩。” 沈明泽脸上的笑慢慢的收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耳朵,目光诡异的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哥哥,你快去忙吧,下午我早点回来再过去找你,我还有话问你呢,我们晚点儿再说。” 当着沈明泽的面,扯扯霍庭的衣角,“宝宝我们快走吧,出了村之后有一大段的路不大好走,现在都不早了,你抱昭昭走。” 沈明泽:所以他是真的没有听错?霍庭......是宝宝?快一米九的......宝宝? “浓浓,你这变得有点太快了,以前我总说感冒病毒变异得最快,我冤枉它们了,都没有你变得快,你前天好像还很.......”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哥哥,女人有善变的权利,我们先走了啊,你也赶紧过去吧。” 沈明泽欸了一声,夸张的打了个哆嗦,“你这么喊自己觉得恶不恶心?” 说完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回头,正好见到霍庭收回视线侧身抱起了昭昭,率先走了。 沈明泽见他们走了,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也转身朝上湾村去了。 中午,沈华浓趁着空余时间去供销社买做八宝鸭需要的材料,八宝鸭是传统沪菜,还曾经是清代宫廷名菜,驰名中外,相比凑齐食材而言,其做法对沈华浓来说反而并不存在难度。 徐炳荣是沪市人,沈华浓觉得要让他满意,肯定得用正宗的老上海八宝鸭的做法,她想尽量做到最好让徐炳荣满意,不想欠徐炳荣的,也不能欠徐炳荣的,早点解决了这事才能早点两清。 做八宝鸭需要的几种相对常见的食材笋、冬菇、栗子买到了,鸡肫鸡肉鸭子在村里去买也容易,就是需要几样苏沪当地的特产,干贝、虾米、火腿这些有些难办。 刘信芳告诉沈华浓节假日的时候兴许会弄来一些,最近的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呢,不过就算弄到了那也是特供给某些部门的,需要特供票。 “其实这些东西在我们这里稀罕,在江浙那边就很常见了,要是有熟人从那边捎带点儿是最简单的。再不然,你可以去竟市饭店和三花宾馆去问问,他们那边有渠道,时常有些新鲜货。” “以前老周倒是还认识那边一个大厨,现在人退休了,不然也能帮你想想办法了。”刘信芳遗憾的道。 “姑,谢谢你了,说起来竟市饭店我还有个熟人呢,我自己想想办法。”沈华浓琢磨着不知道陆柏薇会不会帮这个忙?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嘲笑她了。 刘信芳感叹了一句:“你们做个菜这也真是折腾人。用别的替代一下不行吗?”就忙去了,刚到了一批物质,还等着她去点货呢。 沈华浓从供销社出来,天阴沉沉的,想想现在去竟市饭店买食材肯定也是白跑一趟,谁能把好不容易弄来的食材卖给她啊。 她干脆也不去了,先回医院,带着昭昭赶紧回家。 路上往作坊去了一趟,这里简陋是简陋,但胜在干净,干活的几个妇女都戴了白口罩和白色的袖套围裙,头发也被拢进了同一的白帽子里,看着比以前整洁多了。 几间小屋被分成了不同的工作间,目前还是以冬瓜糖为主,但并不像以前大家都窝在一起干活,而是划分了职责了,大家各司其职。 其中一间屋里有三个妇女正在切冬瓜条,旁边摆放着几大桶泡着的冬瓜,另一间屋里砌了四口大灶,是专门用来炒糖的,另外肉松和锅巴也都是在这里完成。 还有个专门晾晒包装的小间,昨天饼干厂过来视察之后今天刚送完作坊的第一批存货,这里还有些空荡,木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簸箕和蔑席,里面只晾着两席子的小米锅巴,得凉透了才好装起来,包装用的是买回来的统一的油纸袋,封口还没有技术,用的是最粗糙的卷一卷然后用订书机订上。 粗糙是粗糙了点儿,但比以前可正规干净多了,霍国安挺有想法的,订做油纸袋的时候他还找人在上面印刷了名字“红星香脆米锅巴”、“红星江米条”、“红星多谷果子”......下面附带了地址,红星公社里还没有装电话,留的是镇上邮局的电话号码。 看样子红星就是商标了,就是太简陋了,毫无设计感。 沈华浓问他说:“天气潮湿也不大好保存,放没几天就坏了,没卖给饼干厂也没跟人谈合作防腐防潮技术吗?昨天饼干厂过来视察没谈拢吗,他们没看上?” 霍国安摇头说不是,他还诧异沈华浓什么都不知道呢,想想又自以为是的明白了,“肯定是你跟幺爹吵架,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吧。幺爹这一天天忙的,你还跟他吵架闹性子,唉......” 沈华浓:...... 忍了忍,她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霍庭他跟你也差不多大吧,他比霍麻子他们年纪还小,虽然他辈分虽然高,但年纪小这么多,你们就没点什么想法,真的是这么真心实意的喊他?一点不嫌弃别扭?” “就因为他是公安有出息?大家就都信服他了?” 霍国安神色一肃,背在背后的双手放下来,说:“当然不是了。” 看看沈华浓,说:“幺爹就是个喜欢做事不喜欢往外说的性子,你不知道也对。那都是前几年饥荒时候的事了,这都过去大几年了。” 这里面还有故事? 沈华浓好奇的问:“他做什么了?那时候他也就二十岁吧,不是都已经当兵去了吗。” 霍国安点头说是,“他十六七岁就去当兵了,当兵后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饥荒还没有那么严重,还是刚开始第一年吧,大家伙都没有觉得有多严重,他先是来找我爹,让他给村里人说说想办法存粮,说接下来恐怕不大好。那时候吧谁敢说收成不好、吃不饱那都是污蔑社会主义,我爹没给当回事,还让他别瞎说。” “后来第二年年成也不好,村里一多半人家都开始断粮了,就是这时他给我来了封信。” 见沈华浓一脸好奇,霍国安也没卖关子,“信里也没写个啥,就说他妹子秀英这一年被接到他姑家去了,家里的房子一直都锁着,让我帮着开门透个气,屋里有些口粮,秀英也用不上,让我拿去给村里分了。” “当时我就想口粮顶多了就是百把斤吧,往村里分一分一家也能分个一斤吃顿饱的,结果打开门,那屋里全部都是,放了好几个水泥块做的仓,房里堂屋里都是,几个仓都是满的,不是百把斤,得有几千斤了,就是这些帮着大家撑下来的。” “当时我也惊得不轻,想写信问吧又怕那信被别人看见,忍到他第二次回来才问,他说他上回回来发现他爹留了几根小黄鱼,再加上他当兵之后的工资奖金,去黑市上偷摸买的,那回回来休了一个月探亲假,还带了两个无家可归的战友,三人二十来个晚上就偷摸干这事了。” “这事就是我们族里的秘密,谁也没有对外说过,那些外嫁的闺女都不知道,谁要是说出去了我们这下湾村也就容不下他了,谁敢给幺爹抹黑添乱,就是我们姓霍的敌人。” “他救了我们族里大家的命,你说大家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喊他?谁敢耍花花心思,那就是狼心狗肺,不被家里长辈打死,我也得抽死他。” “不信他信谁?说句不客气的我爹都没他可信,是公安就都能跟他那么有远见,能够一心为我们着想?这跟他有出息也没有关系,幺爹这么能耐的人,没出息都是天理,嘁,党和群众都不能容。” 沈华浓:...... 她忍不住心里腹诽了句:他圣父啊,这么宽阔的心胸? 可是突然觉得他的形象好伟岸啊,怎么破! 她毫不怀疑,她要是跟霍庭吵架,不光霍国安会觉得肯定是她的错,这大队里姓霍的肯定都觉得是她的错。 见沈华浓不说话,霍国安道:“事情就是这样了,幺爹说族里养了他跟他妹妹,他这也是应该的,也不要大家还,其实还是他吃亏了,他跟秀英能吃大家多少?他们家还是有点家底的,他很小就赚工分干活了......” 说着说着,霍国安叹了口气,“我们要还也还不起,他这人真是重情重义,对他一分好,他就还十分。” 他斜眼看向沈华浓,又说,“幺婆,现在他接受你了,对你好,说句不客气的话,能嫁个这样的人,也是祖上积德了,听说你家里世代行医的,做人得惜福......” “你看,你改过之后是不是跟着觉悟都提高了许多?” 沈华浓听不下去了,再让霍国安接着说下去,她做什么都是霍庭教的了,她这头顶上闪闪的白莲花光环难道也要给霍庭的名声添砖加瓦吗? 气人! 偏偏别人都不知道霍庭真实是个闷骚怪,心机男,坑她还坑得少吗?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自己什么时候达到霍庭这个境界那就好了,做什么都很便利,坏事没人想到他头上去。 不想了,她打断霍国安,“......所以,他究竟做什么了,你们没把锅巴这些推销出去,没跟饼干厂合作?” 听沈华浓问,霍国安才又把双手负在背后,收敛了情绪,严肃起来。 “我们就没给饼干厂的人看这个,想着自个队里弄来着。” “这样装起来也就勉强防潮,比之前敞开来能多放上个把星期吧,这些再加上正在做的多谷果子、江米条、糙米卷子这些,都是打算送去周边县市去摸摸底的,看反响怎么样,我觉得吧这个成本不高,不像饼干那么贵,味道也不差,应该是可行的。” “先评估评估再合计吧,要是可行,我们也弄一套包装机器回来。” “我跟饼干厂周主任打听过了,他们厂里去年引进了新设备,有一台旧的机器说坏了一直搁着,要是真想要,他们应该是可以转让的,幺爹说他有个战友修理机械是把好手,现在人就在丰陵市,买机器的时候可以找他战友过去看看能不能修好。不行的话再想想别的门路。” “他还给我们介绍个以前在饼干厂干过的一个老技术工人,看你有没有时间见见,能不能改良一下,饼干都能放两年,这些应该也是可以的,不说放两年,保质个一年半年也成,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防腐防潮保存和包装,这些都不是不能解决,现在就看这些东西的反响怎么样。” 沈华浓明白了,他们野心还挺大的,能解决这两个问题,她当然也没有理由反对了。 而且霍国安有办砖厂的经验,手续流程各种注意事项都很清楚,他们还有不少失败的教训可以吸收,基本上沈华浓也就是做出零嘴来,其余有点以前的经验建议,也就是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的事,不算麻烦。 她跟霍国安说好了,技术专家什么时候来提前跟她说,她请假跟人交流交流看能不能改良一下,现在一切都是国家的集体的,也不存在什么技术保密,也算是他们捡个便宜。 “对了,去糖厂的事再等两天吧,我先把这些事给捋清楚了,这几天天气也不大好。”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说一声,我跟你们一道过去。” “好嘞!” 晚上沈华浓又往沈明泽那边跑了一趟,兄妹俩带着昭昭庆祝了一番,看沈明泽精神状态还好,沈华浓也放心了些,想想他的前科又给他念叨了几句紧箍咒—— “要吸取教训,不能跟爸爸以前一样烂好心、那种麻烦的病人快死的病人别理睬,直接找队里给他送市里去。” “别人无理取闹你也不能太冲动,不能一生气就给别人下毒。” “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懂毒花毒草,安分当个卖红蓝药水,包扎伤口的赤脚医生。” “再做什么药别偷偷摸摸,我可以问问人民医院那边,纪医生虽然走了,但我在那边也有几个熟人了。” ...... 最后,她被沈明泽给轰了出来,昭昭却被她舅舅热情相送。 第170章厨师这职业 “昭昭,以后早上过来跟着舅舅吧,免得跟着你妈来回十几公里的路,就在舅舅这里玩,好不好?舅舅教你写字给你讲故事,你妈妈从小不爱念书,没有舅舅知道的故事多。” “下午你妈回来再接你回家,行不行?” 昭昭正对这个小小的诊所和院子新鲜呢,当即就点头说好,她还自己给规划了一下,“舅舅,我下雨就来,妈妈背着滑,有太阳我跟着妈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 “舅舅,拉勾勾。” 沈华浓靠在门口凉棚的支架上,抱臂问道:“你还有时间带昭昭吗?不是说要下地半天?” “早上你送昭昭过来之前我能去两个钟头,下午你回来也就五点钟,我再去也来得及,再说了,不忙的话,昭昭还能陪我去,现在跟着下湾村那一组下地也不远,我跟队长说好了,时间上没法跟别的社员一样上工,就按照任务量定工分。” 虽然也不轻松,但比以前肯定是要好太多了,沈华浓也没有意见,昭昭每天这样跟着她来回的确很累,而且她工作的时候,小姑娘窝在食堂也有些无聊。 “那好,哥哥,我明天送昭昭过来,你早点休息。” “快走吧,一会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这天霍庭果然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沈华浓做了早饭,就送昭昭去了诊所,沈明泽也掐着时间刚回来。 沈华浓将昭昭和贝贝交给他之后,就独自上班去了。 她还惦记着找八宝鸭材料的事呢,决定中午跑一趟自己去给秦老爷子送汤水,看能不能碰见陆柏薇,也好探探她的态度,要是不成那也免得再跑一趟竟市饭店了。 再不行,她可以问问秦家人,他们是从京市回来的,那边就靠海,没准会带点存货过来,她买点也可以啊,有机会就试试,要是实在是不行,那也只能用别的来替代了。 彭振华今天又提了秦老爷子的事,“姐,我看那个老同志好像就喜欢吃做得好看的,今天咱们要不再给他做点儿?” 莲蓬包子和刺猬窝窝头又让他看到了希望,重新劝起沈华浓起来,毕竟秦老爷子的事例都是他们医院食堂的耻辱了,他们集体荣誉感特别强,一心想着翻身。 之前沈华浓是担心家里事情没心思顾及这个,这次她倒没有拒绝,买个食材都要托关系,足见人脉的重要性,她还真对这事也上了心,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要是秦老真的看中了非要吃,也能结个善缘。 再这么一想,如果陆柏薇做的东西真的那么合乎人家的心意,秦老爷子也不会连彭振华兜里的窝窝头,明知道不是带给他的,都硬要过去吃了。 可见虽然有个忠于陆柏薇的深情男二作梗,但这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她也没打算争取深情男二号秦卫南这条人脉,秦家又不是只有秦卫南一个人,秦老爷子,秦卫南他爸哪个都比这个男二本人要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啥不干呢。 不光要做,还得好好的走心的去做,想要比陆柏薇拿出来的高级食材更加得老爷子欢心,得做什么? 沈华浓一开始也以为老人家是个颜控系食客,对口感的要求还是其次,不过再找食堂里的几个一打听秦老此人,就发现之前应该是想岔了。 秦老是为建设做过大贡献的人,在竟市也是个名人,本家虽然在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但知道他的也不是没有,李显军门路挺多消息也多,方大庆资历很老,他们多少都知道的一些,高喜枝大妈正巧跟秦老是一个镇上的,距离并不远,也听说过一些事,彭振华一心想要洗刷屈辱也对老爷子挺关注。 沈华浓一问,众人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很快她就从中拼凑出来一个【孤儿寡母含辛茹苦+天道酬勤+精忠报国+子欲养而亲不待+落叶归根】的故事。 她觉得秦老爷子是个情怀系食客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吃情怀”这在那些上了年纪的念旧食客中发生率很高。 山珍海味比不过记忆里家中的粗茶淡饭,没什么奇怪的。 沈华浓觉得,尤其是秦老爷子这种已经千帆阅尽尝遍山珍海味,对大鱼大肉和各种精贵食材显得很漠然的人,在走到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够放弃优越的养病条件,非要折腾回到家乡的人,应该没什么比情怀更重要的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接受儿孙给他安排的饮食,自己不主动说出需求,沈华浓猜测也许是知道命不久矣,他自己都不清楚,也可能是个性使然吧,谁知道呢,没准有的人就是那种‘我不说就是要你猜,你猜不到我就生闷气’的人呢。 她仔细想过了,老爷子就主动索要过莲蓬包子,莲蓬和窝窝头,这些除了颜值,这些还有其他特点,都是乡间最常见的食材,粗粮、水生菜,结合秦老爷子的成长环境,她今天做了糙米茶,这是老爷子出生地竟市林场县那边的夏日常备饮品。 做法很简单,比她费劲磨果汁要简单太多了,成本还更低。 说是茶其实也不全然,将糙米放在未沾油的锅中炒至黄褐色后盛出,锅内放水烧开后放炒过的糙米,水滚开再改小火煮半小时即成。 糙米茶是过滤糙米渣后的水,能消暑解渴促消化,这是沈华浓曾经了解的主要功能。 不过,她在下湾村看见村民们下地的时候带的糙米茶是带了米渣的,为的也不是它的药用价值,而是为了果腹,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块粉饰贫穷的遮羞布,没有白米下锅的时候,来一碗带米渣糙米茶,还能发挥一下阿q精神说本来就是要消暑解渴的。 在这里,喝糙米茶差不多就是贫穷的意思了。 除了这个,沈华浓也没有再准备其他的,倒不是怕抢陆柏薇饭碗得罪她,主要是她觉得太上赶着给人的印象可能会不太好,一开始就说了只做茶饮尽尽心意,就先从茶饮入手探一探,验证了猜测再说,本来秦卫南对她就有恶意,这事儿还急不得,得找个合适的契机。 食堂里已经很久没有准备过糙米茶了,彭振华见沈华浓准备一开始倒也没有多想,等看见她将大盆里的连米渣带水的舀了一瓢出来装满了一玻璃瓶——给秦老爷子备汁水的那只,就忍不住问道:“姐,我们今天就送这个啊?” 沈华浓点头说:“就这个。今天我自己去送吧,正好有点事要跟陆大厨说,看能不能见着她。” 见她就拿个瓶准备走了,彭振华还跟了两步,之前沈华浓问了秦老爷子不少事,他还以为是憋了多大个招,结果现在就做点儿这,雷声大雨点小,彭振华隐隐是有点失望的。 只不过沈华浓之前几件事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含蓄的问:“姐,你不准备点别的吃的?” 沈华浓说不用。 彭振华犹豫了一下建议说,“不然拿个馒头?今天我做的桃子好像比昨天要进步点儿,有几个能够看出来像桃子了。” 沈华浓扫了他一眼,说:“以后好好练习,明天你可以给桃子添两片叶子。” “姐......” “好了,你忙去吧,我找陆师傅说点事马上就回来。” 沈华浓掐着饭点到了住院部,到门口才发现陆柏薇今天没来,给老爷子送餐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厨师,比她来得要早一些,在病房伺候爷爷的秦卫南看那男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友好。 沈华浓到的时候,他似乎正在跟那个男厨师询问陆柏薇的事。 “这几天饭店很忙,小薇脱不开身,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骚扰,不过这些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以后送饭的事情都是我来。” 男人解释了一遍之后就不理秦卫南了,态度语气都不太友好。 秦卫南盯了这男人几眼之后,也没有什么兴趣再说什么,坐在一边安静的剥莲子。 这位男厨师对秦老却是很客气:“老同志您看看合不合口味,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秦老爷子说:“你们看着准备。” 男人笑了笑:“那您慢用,我明天再过来。” 沈华浓在敞开的门上轻叩了两下,这男人本来都要走了,却在看见沈华浓的时候,视线突然顿了一下,打量她几眼之后又转过身去说: “秦老,这几天都还算凉快,明天我们给您准备乌鸡汤补补身子,用粤菜的传统做法,加桂圆、红枣、枸杞、阿胶这些滋补品,再搭配绿豆糕和海米冬瓜,能清热降火,最适合夏天吃,海米是从江浙沿海刚运过来的,很鲜,小薇给处理之后没什么腥味,您看怎么样?” 虽然他的动作看着很自然,就像是临出门前突然想起来补充的,不过沈华浓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对她似乎有敌意。 她想了想,确定并不认识此人,记忆中也没有他的信息,至于原小说剧情中......这男人长相平平,身材中等,外观上挑不出什么优点却也没有明显的缺点,毫无特色的人,她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是那位。 再想想方才站在门口所见,他跟秦卫南说话时的态度和对陆柏薇的称呼,沈华浓心中恍然。 emmmmm。 懂了。 约莫是陆柏薇的桃花,这大概是把她当成是对陆柏薇不友好的人了? 就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渠道知道的。 哎呀,跟陆柏薇比较起来,她自己还真的是像欺负人的那一个。 管他呢,沈华浓并不在乎,只是有些可惜,连这个她第一次见的陆柏薇的同事都对自己这么不友好,想来她想去竟市饭店买食材肯定也是没戏了。 平心而论,这男人说的这菜谱没得挑剔,既能满足秦老的种种苛刻要求,又能够兼顾营养和美味,食材也很多元化,依照食堂的配制,肯定是配不出来的,至少阿胶海米这些,他们就弄不到。 不过秦老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有心。” 那男人应该是知道秦老的脾气的,也不在意,又说了句:“您慢慢吃。”再次看了看沈华浓,出去了。 秦卫南还给他爷爷说:“陆师傅挺厉害,粤菜、江浙菜都做得好,爷爷现在吃点清淡滋补的挺好。家里还有带过来的一些干货,爷爷你想吃什么,我让她给做了?” 老爷子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就说随便,然后淡淡的招呼沈华浓进来。 秦卫南见到沈华浓拢了拢眉,马上就偏开了视线,生怕沈华浓缠着他一样。 沈华浓才懒得理睬他呢,只当他不存在,先问候了老爷子两句,就拿出那个很是寒酸的玻璃瓶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说:“今天食堂里准备了消暑解热的糙米茶,也给您送来一份,东西不值钱,就是我们的心意。” 老爷子偏头过来,眼皮动了动。 沈华浓继续说:“您离开老家几十年,有很久没有尝过这个了吧?要不我打开您尝尝?” 老爷子抬头看看她,轻轻颔首,沈华浓笑着扭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秦老刚要接,秦卫南就拦了一下:“爷爷,吃完饭等会再喝,不然喝下这一大杯水哪还能吃得下饭。您呐,就是这个饮食习惯不好,最近改过来了人都精神多了。” 说着还嫌恶的扫了眼沈华浓这个始作俑者。 沈华浓无奈的歪了歪头,也是懒得解释什么。 不过,秦老爷子的反应显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他直接将横在面前的多事胳膊给拍了一下,“拿开,就你事多,从小就是这么吃这么喝,也活到了六十八了,够了。” “爷爷......” 秦老接过那杯糙米茶,先闻了闻。 秦卫南也好奇的凑过去吸了吸鼻子,说:“这也能叫茶?闻起来像是饭烧糊了再兑了水,确定不是刷锅水?这也能喝吗?” 然而老爷子已经喝了一口,小口咽下之后又是一大口咕噜下去,转眼一瓶子就解决了一半。 沈华浓问道:“老同志,您看是不是以前的老味道?” 秦老看着这个玻璃瓶子,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个味。” 沈华浓闻言笑了笑,“您满意就行,明天我再过来拿瓶子,您先吃饭吧,这位小秦先生说得对,喝太多了那就吃不下饭了。” 秦老垂着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沈华浓献完殷情就转身出去了。 ...... 廖庆祥送完饭就直接回了饭店。饭店里这会儿只三三两两有几个坐在大堂里吃面就卤好的小菜。 空气里有很浓郁的卤肉香味,廖庆祥吸了吸鼻子,眼中闪过赞许,嘴角也情不自禁的翘了翘,笑着跟服务员打过招呼之后就直奔后厨去了。 陆柏薇正在后厨卤菜,肉和菜都下了卤锅,用不着再做什么,她就站在炉子旁边发呆。 这两天她都有些浑浑噩噩,大半时候都陷在上辈子的经历里,不断的回忆上辈子经历过的、听说过的种种,再不停的拿来跟如今进行比对。 比对着比对着,她就越发确定沈华浓应该就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这让陆柏薇陷入了重生以来前所未有的焦虑中。 目前的情况对她太不利太被动了。 她还没有扭转曾经当知青的时候,因为年轻不懂事在霍庭那儿留下的“吃不了苦、虚荣娇气”的形象,还没有让他再度对自己敞开心怀,现在又多了沈华浓这个拦路虎。 她甚至现在都无法确定,霍庭是不是还跟上辈子一样对她心意未变。毕竟他父亲的死明明是沈克勤造成的,他竟然也没有跟沈华浓离婚,究竟是他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呢,还是证据被沈华浓给先一步毁掉了?又或者他喜欢沈华浓喜欢到也不在意了吗? 如果他先一步被沈华浓给攻略了给迷惑了,她还要不要继续去挽回他? 以前跟沈华浓相处十几年都没有被吸引,现在是沈华浓做了什么将他给哄住了?她看中的男人,在上辈子能够爬到那样的高度,真的有那么蠢那么肤浅吗? 正胡乱想着,突然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小薇,饭已经送过去了,秦老很满意,都吃了。” 陆柏薇收敛了烦乱的思绪,侧身对着刚进来的厨师廖庆祥道谢,“麻烦廖大哥跑一趟了。” “不麻烦,这也是给我们饭店争脸了,应该的。”廖庆祥随口说道,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了,又偷偷打量了一下陆柏薇。 见她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小薇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就行。” 陆柏薇现在心里正烦着,实在也没心思上班,既然有人接手,她也没有推辞,说:“那我去跟主任请个假。” 廖庆祥拦住她,“今天范主任去省里采购去了,你别请假了,不然还得扣工资,下午那点事我顺手就做完了。有人问起来,我给你打掩护,放心。” “廖大哥谢谢你,下次我帮你顶一班。”陆柏薇说着就要脱下工作服,准备走了。 廖庆祥说不用这么客气,他看了看正咕咕冒着热气的卤锅,又赞道:“你这个卤料真是绝了,在前面大堂都闻到香味了,听晓玲说今天卤肉面都比以前多卖了三十六碗了,又破记录了。” 这个数量在廖庆祥心中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消费能力有限,可陆柏薇闻言却更不高兴了。 三十六碗算个什么,也值得炫耀吗?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人的格局也都这么小。 第171章情怀系食客 陆柏薇在省城的时候,做菜的手艺已经是小有名气了,省里有大型宴会十回里面也有四五回会钦点她参与,如果能继续下去的话,发展肯定远比现在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是省城的大饭店,人脉经营肯定也会比现在要好得多,这些都是陆柏薇日后创业的资本,不说这些,就是那会儿的工资也是现在的两倍多。 可她把工作辞掉了,为了爱情来到了这里,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可现在爱情还是受挫了,她此时倒也还没有后悔放弃,只是有些郁闷,因为竟市这里的人穷,下馆子吃炒菜的并不多,大半人来也就是点碗面再捎带点卤菜,她的炒菜手艺很少有用武之地。 而且跟这个老牌饭店里的两个厨师廖庆祥和李庚孝相比,她在炒菜上也就是见得多了,林林总总会一些外地菜式,真正的比功底,其实也没有其他方面明显的竞争优势,做竟市本地菜鄂菜,另外两个比她还要强一些。 真算起来,廖庆祥家里祖上就是厨子,从爷爷辈开始就在竟市饭店做大厨,厨艺是打小练就的实打实的功夫扎实,另一个李庚孝则是自幼在这饭店帮工,也有三十年的工龄了,虽然没有专门练过但手艺着实不差。 为了得到这个饭碗,并尽快在这里站稳脚跟,陆柏薇不得已只能提前展露出了自己的卤菜手艺。 原本她是想着等过几年改革开放之后才拿出来以之创业的,这可是她以超出现在三十多年的眼光精心调制的,反复试验了很多次,觉得跟某黑鸭的味道也差不多的完美卤料,她认为要是放在后世绝对可以做成精品连锁店享誉全国,现在的每个月六十块钱的工资根本就配不上她的这一卤。 卤料跟炒菜还不一样,炒菜的时候,要火候、刀工、食材调料搭配、各方面都要做好,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经验和练习的,就是当着人做菜,别人想偷也不能马上就偷走,可卤料配方就是核心,其余什么刀工火候反倒不重要,就算不会做菜的人用配方都能卤一锅好菜。 现在廖庆祥提起卤料倒是提醒陆柏薇了,她刚才恍恍惚惚的心神不定,忘记把卤料都捣碎了,就这么直接整颗香料给加进去了。 廖庆祥本来就是个厨师,等她离开了,他一看就能彻底掌握她的配方。 本来如今饭店里所有的材料都是集体统一去采购回来的,配方泄漏出去的风险就特别大,虽然陆柏薇已经刻意减少了几味重要配料,还多拟了几样用不上的香料用来做别的菜给卤料配方打掩护,但她以前在饭馆打杂都能够学一手厨艺,难保日后她推出卤菜系列后,不会有人能复制模仿她的秘方。 陆柏薇解扣子的手一顿,又重新扣好了,客气有礼的说:“廖大哥,我想想还是算了,本来就麻烦你帮我去医院跑一趟了,下午一般都比中午要忙,我走了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还是留下吧,我不碍事,就是一点小毛病,挺一挺就过去了。” 廖庆祥倒是没有多想,还挺心疼她的,劝了她几句,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如果她身体无碍,他当然更愿意陆柏薇能留下,还能跟她说说话,增进一下相互之间的了解。 “对了,小薇,我碰见小肖说的那个厨子了,在医院食堂上班的那个,就是给你添堵的很不要脸的那个女的,人看着妖里妖气的,应该就是她。” 上次帮厨小肖跟陆柏薇一起去给秦老爷子送饭,沈华浓也在还邀请她去吃饭的那回,回去的路上小肖就问陆柏薇了,她一时被这个绿茶婊假装秀恩爱给刺激到了,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小肖转头就跟廖庆祥说了,是以廖庆祥也知道沈华浓。 没想到光凭小肖的描述,都没有见过本人,廖庆祥都能对上号,沈华浓这女人......陆柏薇不得不承认她那张脸的确是有辨识度的,总有些肤浅的男人前仆后继。 陆柏薇本来防着廖庆祥偷她秘方,倒是打起精神来了,现在听他说起沈华浓,她就更精神了:“她怎么了?”皱了皱眉,又问:“她不会又去给秦老送饭菜的吧?” 廖庆祥点头,说:“看样子应该是的。” 陆柏薇撇撇嘴,心说什么都想抢,她的东西就那么好?三番两次的...... 廖庆祥安慰道:“小薇你放心,你做菜精细又懂药膳养生,很有优势,比很多老厨子都强多了,没听说么,秦老以前都不怎么吃东西,你做的倒是都吃了,她是抢不走的。” 这也是的,陆柏薇闻言心情倒是稍微好了点,总有沈华浓抢不走的。 安慰完了,廖庆祥打开自来水龙头仔细洗手,一边洗一边试探着道:“秦老的孙子,就是那个小秦同志还跟我打听你来着,我看没准到晚上他会过来吃饭的。” 陆柏薇就哦了声,兴致缺缺。 廖庆祥见状心里松了松,又佯装感叹道:“小秦同志就是跟我们小地方的不一样,模样好,家里的条件也好,听说还是个工程师自己的工资就高,这样的条件肯定很多黄花大闺女喜欢,他家里要求应该也高。” 这话是没问题,但听着叫人难受,陆柏薇嘴角抽了抽,没接话茬。 廖庆祥转头又说起了另一件八卦:“我那个邻居老刘他老家有个堂侄女,去年跟一个京市来的知青处上对象了,现在那个知青家里找人活动将人又弄回去上班去了,就是可怜老刘的堂侄女,被人哄得团团转,之前好吃好喝供着对方,这倒是小事,还被哄得失了身子。 要我说,那些大城市来条件又好的哪能真的看得上小地方出来的,也就是一时兴起吧,他们倒是能拍拍屁股走人,损失的还是那些浅薄的女人......” 廖庆祥还就着这个话题又发挥了一下,无非就是说人要脚踏实地,认清楚自己,别被人甜言蜜语给蒙蔽了云云,说得陆柏薇心里烦得要命。 她哪能不知道廖庆祥是喜欢她,还暗示秦卫南不是良配? 可这些烂桃花没有一朵是她想要的! 廖庆祥这个人,别看他虽然像是在讨好她吧,可在话里话外一会暗示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一会又说离婚了就贬值了,你别心比天高,让人听了特别想打他。 似乎打击她之后,她就能听进去并且认命同意跟他处对象一样。 廖庆祥跟霍庭年龄相当,他去年老婆死了,现在个鳏夫带了个拖油瓶女儿过日子,算起来这一点跟霍庭也差不多,换成霍庭陆柏薇不介意。 可廖庆祥算个什么东西,他跟霍庭也没得比,一个厨子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自己特别有优越感。 至于秦卫南,那就是个花花公子,管他是不是一时兴起玩玩,反正陆柏薇心有所属,也没有考虑过他。 “小薇你说是不是?”廖庆祥见她不吭声,又追问道。 陆柏薇敷衍了两句。 廖庆祥就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个小秦同志我帮你挡回去了,以后送饭都是我去,你别跟他接触坏了名声。” 陆柏薇的确是不喜欢秦卫南,但不妨碍结交这个朋友和经营这条人脉。 廖庆祥算个球就给挡回去了?一想他这说话的语气,陆柏薇就觉得他怕是将秦卫南给得罪死了吧? 她暗暗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了心里的烦闷,放缓了语气,很认真的说:“廖大哥,我是离过婚的,上段婚姻弄得很不愉快,现在我也没有马上再结婚的打算。” 廖庆祥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陆柏薇坚定的道:“我那个前夫总是说我没他活不下去,就是靠他养着的,我现在就想先好好干事业,做出一番成绩来,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相信我也可以,其他的,我目前不想考虑,而且吧......” 她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得彻底打消廖庆祥的这种自以为跟她能有发展的念头,又道:“你也知道我家是在省城,亲戚朋友也都在那边,来竟市也就是想摆脱过去换个心情,我早晚还是要回去的。” 她觉得这么说廖庆祥应该是懂了。 果然,廖庆祥虽然有些低落,却也没有再拉着她说什么了,只闷头干自己的活,至于说之前还主动帮陆柏薇分担,现在他也没有这意思了。 陆柏薇虽然对这种没风度的人有些不屑,却也松了口气。 搞定了廖庆祥,秦卫南那边她就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她也不是靠秦卫南对她的好感,才得到的给秦老做饭的工作,解释解释就行了。 第二天到了送饭的时候,廖庆祥也没提帮着送饭的事,整个特别冷淡,陆柏薇也没有找他帮忙,她亲自去了,她还想着再会一会沈华浓,老虎不发威,别以为她就是病猫! 陆柏薇是先到住院部的,等秦老爷子吃上了,她也没有马上离开,在病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卫南说话,老爷子偶尔也会搭上一句两句。 饭到一半,沈华浓果然来了,她提了个沉甸甸的篮子在门口笑盈盈的叩了叩。 秦老爷子看向门口的时候眼睛一亮,陆柏薇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感觉不太妙。 不过等沈华浓说完“今天医院食堂磨豆腐了,特意留了一些豆浆给带过来”,秦老的反应就十分冷淡了,嗯了声,也没多的言语。 陆柏薇心情好了点,挂着淡笑看着沈华浓,她倒要看看这个绿茶婊怎么当着她的面抢走她的机遇。 “陆姐你也在啊。”沈华浓一边将篮子放在秦老床边的一把空椅子上,一边还若无其事的跟她打招呼。 陆柏薇笑,( ̄_, ̄ )。 沈华浓从篮子里拿了一瓶豆浆出来摆床头桌上了,只道:“老同志,那您慢慢吃,祝您用餐愉快。昨天的瓶子我就带走了,明天再过来给您送点别的尝尝。” 说着她就拿了床头桌上的空罐头瓶往篮子里一放,蹲下身去整理了一下篮子,竟然提着就准备走了。 陆柏薇蹙了蹙眉,正想着她葫芦里究竟是卖什么药,莫非是看懂秦老的脸色选择不战而退了? 这时,秦老爷子却忽然抽了抽鼻子,主动问沈华浓:“小师傅,你们今天做了......河蚌?” 沈华浓点头说:“是啊,我爱人前天在池塘里摸了一些河蚌,他想吃我今天就特意带过来了,借了锅灶调料刚给做好了,现在正准备给他送饭去呢,还在保温桶里装着呢,您就闻到了,这鼻子可真灵敏。” 说着还朝老人家比了个大拇指。 您可真棒。 秦老说:“河蚌味道重,你一过来我就闻出来了,好些年没吃这个了。” 沈华浓笑道:“这倒也是,这就是腥味重,不过他就是好这一口。”见秦老巴巴的望着,她哪能那么不懂事,主动说:“您要不要来点儿?我做的多,本来打算给他同事也分一些的,给您匀出来一些也行。” “有劳。”老人家倒是不扭捏的收下了。 沈华浓只好又将篮子放下来,把借来的保温桶拿出来,保温桶里面还有个两层的塑料隔层,一层装了盒煮熟后又过了水的本地米粉,奶白色,很细,虽然水漂过了,却依旧有一层半凝着的米糊,加上一勺汤就能直接吃了。 另一层则装着几块豆渣饼,切得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保温桶里就全部都是河蚌炖豆腐了,这会儿盖子一掀开,一股咸鲜香气扑面而来。 秦老吸了几下鼻子,主动将自己的碗给递了过去。 陆柏薇从秦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不妙。 不管沈华浓是真的给霍庭送饭在她面前秀恩爱,还是只是想要借故吸引秦老,她都成功了,这对陆柏薇来说都是打击。 这会儿秦老的主动更让她的心沉到了底谷,面上还能绷着,手指却攥紧了裤缝,黑色的裤子被她扭得皱巴巴的。 不过此时却并没人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沈华浓就算猜到陆柏薇会因为被她截胡而不高兴,这会也是懒得去验证的,陆柏薇是女主又怎么样,她也是凭本事得到的机会,十分的理直气壮。 就连秦卫南都被沈华浓那边的动静给吸引了,他爷爷的食欲已经很差了,这半年都很少主动说想要吃什么,今天的这个举动算是破天荒头一回。 上次彭振华来送莲子汤,秦老虽然从他这儿截走了个窝窝头,但彭振华没有明确说不是送给秦老的,秦卫南也只当是对方送过来的,老爷子碍于别人的心意再加上那窝窝头刺猬做得真的惟妙惟肖才吃了,并没有多想。 这会不可谓不惊讶,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厨师的手艺竟然能够如此吸引爷爷的注意? 不就是河蚌吗? 秦卫南当然也知道,只是他觉得那玩意儿并不好吃,以前也没有见爷爷表现出对河蚌的喜欢。 他好奇的看着沈华浓的保温桶。 沈华浓已经用自带的汤勺给秦老舀了一碗,秦卫南凑过来瞄了瞄。 白豆腐看得出来应该是炖了很长时间的,表面已经有小孔,切的大块,一小碗里面也就只有四块儿,零星分布着六七个褐色的河蚌肉,可怜巴巴只有指甲盖大小实在看不出能有多美味,汤是奶白色的,除了表层泛着一层油花,除此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闻着很鲜,凑近了这鲜味里隐隐有股清甜,一时倒是分辨不出是什么食物或是调料的香味,也不过如此,还没有到让秦卫南觉得垂涎欲滴的地步,不如陆柏薇做的汤更合他心意。 想起陆柏薇,他偏头望了一眼,陆柏薇抿着唇冲他扯了个微笑,主动说:“老同志,河蚌炖豆腐好吃归好吃,不过您现在的身体也不能贪多的。” 然后很自然的转向沈华浓,说:“竟市人好胡椒,不过老同志在病中恰恰是不能吃这些的,还有一些辛香料都不行,你放了没?” 沈华浓说正好我爱人有点上火,那些辛辣的调料都没有放。 陆柏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大气真诚的态度换来秦卫南感激又赞赏的一瞥。 他见份量不多,汤头看着也很清淡,不怕爷爷吃多了不消化胃胀,也就没有说什么。 秦老爷子端着碗沉默了好一会,热气氤氲得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手微微颤抖着。 老人情绪有很明显的波动,秦卫南见状忍不住暗暗瞅了眼沈华浓,疑心她是特意冲着爷爷来的,她肯定知道点儿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华浓察觉他的注视,冷然一眼扫过来,看他再像看个不孝子,秦卫南心下冷哼着偏开了视线。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看在她能让爷爷吃得开心,他暂时不与她计较,至于别的什么小盘算,那是想都别想。 【小剧场】 秦卫南:你讨好我爷爷的最终目的是想讨好我吧,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滚! 沈华浓:老娘......算了,宝宝,他在给你织绿帽! 霍 庭(ノ`Д)ノ:想给我戴绿帽的男人我见多了,你算老几! 秦卫南:...... 第172章她不是沈华浓? 秦卫南担忧的看着老爷子:“爷爷?” 秦老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回味这香气,又慢慢啜了口汤,夹了块豆腐吃下了,吃完了头也没抬,道:“小师傅,那个米粉能不能给我一点。” 沈华浓直接将那一小盒全部都倒进他碗里了:“我还带了米饭,这些就都给您吧。” 老人拿筷子在碗里拌了拌,道:“还是老家的米粉好吃,在外面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以前还嫌弃太黏糊又没有嚼劲......这种传统的老手艺很久没有吃到了,要是再加上两根鳝丝干那就更地道了。” 秦卫南生怕沈华浓真的端出一盘干鳝鱼丝,赶紧道:“爷爷,您现在可不能吃那个。” 秦老爷子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说:“这个还真没有。” 秦老失望的收回视线,神情虽然有些黯然,但能看出他对这碗菜还是满意的。 “明天再给我准备一碗米粉,备点儿油果子。” 沈华浓应了,说:“不能吃鳝鱼干丝,您也别想。” 老人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沈华浓看差不多了,目的达成了,就准备告辞走了,“那您慢慢吃,我得去送饭去了,明天见。”又冲陆柏薇摆了摆手,“再见。” 陆柏薇沉着颔首:“再见。” 沈华浓提着篮子出了病房,刚下楼,就被秦卫南给拦住了,沈华浓看得出来这男二虽然不喜她,但基本的教养还是有的,先感谢了她几句,然后才问道:“那个河蚌炖豆腐有什么秘密吗?我爷爷他以前并不喜欢吃这种腥味重的东西。” 沈华浓眉梢微挑,颇为好笑的道:“对不起啊,小秦同志,首先呢,这个菜是我的拿手菜,是立身之本,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请恕我很难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你也说了,那是你爷爷,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你......”秦卫南气结,“你今天真的是凑巧啊,真的不是提前打听好了故意来的?” 沈华浓笑着说:“小秦同志,你可真有意思,这要是我一个外人提前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事情,您还用来问我吗?还是那句话,那可不是我亲爷爷。” 秦卫南被她怼得无言以对,颇有些狼狈和懊恼,可想到爷爷,只能赔着脸,本想再好声好气的问问沈华浓,可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沈华浓扬了扬手上的篮子,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要是没有,我能不能走了?我还得去送饭,不然菜凉了那就不好吃了,你看现在饭点都过了呢。” 秦卫南沉着脸往边上让了让。 “谢谢。”沈华浓说完,绕过他,纤腰款款的走了。 秦卫南刚收回视线,发现陆柏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跟他并肩而立。 陆柏薇歉然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没有了解秦老的喜好,没能做到让他满意。” 她面上十分平和,落落大方的样子让秦卫南的欣赏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这半年来还没有看见我爷爷胃口这么好过。你的厨艺很好,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妄自菲薄。” “说老实话,那个河蚌炖豆腐我看过了,感觉也不过尔尔,我爷爷今天主动要吃我都觉得有些意外,可能是他一时兴起,我猜是想起以前在竟市老家的事情了吧。” 陆柏薇叹了口气,朝了露出一丝微笑,坦然道:“不管怎么说,作为厨师,没有注意到食客的喜好,还是我失职了,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提醒自己吸取经验教训,回去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改进一下,争取让秦老满意。” 秦卫南看她笑了,也不自禁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你错了。” 他对此自有一番见解,“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并不是迎合了特殊食客的口味才能称得上是一名好厨师,你的厨艺能够满足大多数普通人的味蕾,才更厉害,至少我就觉得你做得更合胃口。你比刚才那个会讨好人的女厨师更加厉害。” “就算爷爷对她做的有偏好,你也是个很优秀的厨师。” 陆柏薇微微一愣。 她倒没有想到秦卫南说的“好厨师”这一层次上来。 能够满足特殊刁钻食客的口味,和满足大众口味哪个更加重要?哪一种算是更加成功的厨师?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从事厨师行业不过是因为目前她只能用得上这个金手指而已。 她知道未来三十多年的发展情况,并没有打算一辈子以厨子这个职业来为生,这行业,辛苦不说,赚钱也慢,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她对未来的规划是走商场女强人路线。 只期盼这个垃圾时期赶紧过去,改革开放之后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她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不过秦卫南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跟沈华浓上次在竞争岗位时比试了一次,这次被沈华浓抢了风头也算是小比一回,两次她都不觉得是自己输了,论菜品、论味道、论营养搭配,她觉得都应该是自己更胜一筹,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自从上次因为忽视了医院食堂所面向群体的特殊性,导致竞争岗位失败之后,陆柏薇就吸取了经验教训,很重视这一点,这一次秦老爷子的饮食上,她就充分考虑到了病人的身份和病情避忌,她自问已经十分精心细心了,那么苛刻的病号饭要求,她都做得完美,只是,还是忽略了病人本身的喜好与需求。 她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一点。 但是沈华浓却考虑到了,不管她是单纯要跟自己做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就是考虑到了。 甚至在秦卫南看来,沈华浓还是个会讨好食客的厨子。 这样的沈华浓,跟陆柏薇印象中那个冷清冷肺只顾自己的沈家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些犯过的蠢,那些被误会蒙蔽而脑子里进过的水,因为预知未来,这些都容易更正,但要一个天性自私凉薄的人突然变得格外的细心,这可能吗? 陆柏薇不怎么相信。 如果一切都是沈华浓伪装出来的,只能说此女心机太过深沉了,能细致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呢,她本身就有这样的特性?不,也不是,绝对不是。 那她是经历了什么,才导致性情大变的?好像也不大可能。 或者,她根本不是沈华浓?! 陆柏薇被自己最后的这条猜测给吓了一跳,如果沈华浓不是沈华浓,会是谁?孤魂野鬼吗?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让陆柏薇心中警铃大作,这样的沈华浓绝对比她记忆中的那个要难缠得多。如果沈华浓铁了心要跟她抢霍庭,那她的胜算要比原本预计的还要小很多了。 霍庭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有多重情义就多厌恶冷情无情的人,这一点陆柏薇早就知道,她此前之所以觉得自己跟霍庭还有希望,并不惧怕他的已婚身份,除了因为沈克勤对霍庭的伤害之外,也是仰仗着这一点。 以前沈华浓的种种表现无疑就是霍庭厌恶的那种人,可现在这样的沈华浓就连陌生的、没有利益关系的食客,都会用心去讨好,对霍庭来说就不存在憎恶的点了,不可否认,她还长得好看,如果她再主动勾引霍庭的话...... 想到那天霍庭跟沈华浓的互动,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淡,陆柏薇心里更烦了。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跟霍庭的感情,丢开吗?她不甘心,也真的舍不得。 但是,她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入手点能够打破眼下的局面跟霍庭再进一步,沈克勤跟霍庭爸爸的恩怨都告诉他了,这都不成,而今她根本都见不到霍庭本人。 现在该怎么办? 或者从沈华浓入手吗? 她魂不守舍,秦卫南喊了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陆柏薇?” 陆柏薇呼了口气,敛去纷杂的思绪说:“谢谢你,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安慰人。” 秦卫南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满面春风:“你没想到的还多了,其实我也不是很讨人厌的,对吧?” 陆柏薇倒也没有否认,对上秦卫南灼灼目光,她赶紧偏开了,神色微敛,“时间不早了,我该赶回去上班去了,再见。” 秦卫南将她叫住,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跟你们饭店那个姓廖的厨师是在处对象吗?” 陆柏薇皱眉道:“没有,我们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 “我就猜到你不会那么瞎。” “你什么意思?” 秦卫南摇头说没什么,又道:“我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陆柏薇看看他,神色严肃起来:“秦卫南同志,请你以后别再跟我说这种话,我跟你是没有可能的。你这种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秦卫南嘴角噙笑看着她的背影喊了声:“不管你喜欢什么类型,迟早都会改变主意的。”就是这么霸气自信:“你等着!” 陆柏薇听见了,离开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秦卫南眼中的兴味越发的盛了。 ~ 跟陆柏薇的烦躁相反,沈华浓刚成功的完成了一单,心情大好。 事实上沈华浓也并不确定河蚌一定会吸引到秦老。 所以除了河蚌、豆渣饼和米粉之外,她还准备了好几样别的,有水芹炒豆干,凉拌马齿苋,还煎了份鱼杂鱼泡,所选范围也就是贫苦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粗粮,水生菜和秦老先生老家黄驿镇特产。 做法也是专门跟高喜枝大妈打听过后的黄驿镇做法,竟市虽然并不很大,说起来饮食习惯也差不多,但不同乡镇之间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的。 除此之外,还结合了点儿从秦老的故事中听来的,自己做了些猜测也做了些微的调整,原本想着要是今天这些不成,明天她就再换一换,没想到还真成了。 沈华浓觉得自己能够完全还原秦老爷子记忆中的滋味应该也不可能,不过情怀这东西嘛,猜中个四五分也就足够了。 尤其是秦老先生已经是年近七十岁的人了,他记忆中的滋味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味道了,人的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产生一些偏差,只要有相似点能够触动到他,他本能会拿这四五分往记忆中的滋味上去靠,偏差会将这四五分修饰成七八分甚至十分。 如果这道情怀菜本身是老爷子不太喜欢的菜色,偏差会更大,效果反而会更加叫人满意。 沈华浓现在就感觉特别爽,这跟挤兑了陆柏薇无关,而是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征服一个这样的食客,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她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进了公安局见到霍庭都没有消失。 沈华浓很高兴,霍庭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从来没有见到她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就连那天沈克勤、沈明泽父子从公安局出来,都没有见到她乐成这样。 霍庭还真有些好奇,视线难免在她面上落的时间有点长。 “宝......” 霍庭就马上回神了,深刻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高兴了就不会作的女人,她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能给他炸得面目全非,防不胜防。 他不敢再分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给一把将人拉进了办公室,并且无视走廊里暗暗隐藏的几道狼光,将门给合上了,“咔嚓”一声还反锁了一下。 正在佯装跟江大伟汇报工作的单身狗丁一给了队长一拐子:“队长,门锁了你听见了吗?” 江大伟一改方才猥琐偷窥的样子,光明正大的看向那门,嗯了声:“我还没聋。” 丁一摸着下巴道:“霍局什么时候还反锁过办公室的门啊,这次他不会又要挨打了吧?是不想让我们看到?” “瞎说什么,我看嫂子刚才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江大伟不确定的道,“先看看情况再说,要是等会有大动静了再做决定。” ...... “宝宝,你大白天的将门给锁上了,大家会不会误会你想要做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情啊?比如说......” 霍庭轻声咳了咳,打断她,他很想说大家都很淳朴,绝对不会产生什么不适宜的念头,可话到嘴边,很自然的变成:“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沈华浓说着将手上的篮子放在门口的矮桌上:“听说你刚从外面回来,这个点还没有吃饭吧,喏,给你送饭来的,这会不耽误你上班吧,医院这个时间还是午休吃饭的时候。” 霍庭瞥了眼篮子,目光动了动。 沈华浓推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啊,快过去吃饭。” “哦。”说归说,霍庭却并没有动。 沈华浓先过去将保温桶和两个饭盒拿出来,饭菜摆了一桌,保温桶里的那份还往外冒着热气,空荡荡的办公室马上就被食物的香气给填满了。 沈华浓拿着筷子在保温桶里搅了搅,顿时一股浓郁的腊肉香气弥漫出来,只在瞬间就凌驾于所有的食物味道之上了,很快又慢慢的平和下来,变成了饭菜香味中的一味,香喷喷的,勾得霍庭忍不住暗暗的咽了咽口水,越发觉得饥肠辘辘。 “好了,这就能吃了,汤底下我放了老腊肉,特意给你留的,别人要吃都没舍得给呢,之前都捂在最底下了。”沈华浓抬头揶揄的看着霍庭,秀美的长眉梢挑起来。 “有没有很感动啊,是不是感动得想哭,都走不动道了?宝宝,要我喂你吗?你站在那边都不敢过来,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啊?又闹什么呢?” 是男人就经不起这样的挑衅,霍庭就是个平凡男人,原本他是打算等沈华浓走了,他也把手头上剩下的那点儿工作一鼓作气忙完之后再吃饭,这会儿被一刺激也就不再犹豫了,两大步就走上前来。 见沈华浓不仅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还拿那双妩媚的眼睛斜斜的看着他,好像等他品尝等他夸赞的小媳妇,求表扬的模样都这么明晃晃的,丝毫不知道谦虚,可比别人家的娇,也比别人家的美。 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格外舒坦,可表面上却装的云淡风轻丝毫不显,为了表现自己一点也不别扭,他自然得有点过头,大马金刀的坐在沈华浓旁边的椅子上,先拿了戳在保温桶中的筷子,再顺势往桶里瞧了一眼,果然就是他期待了两天的河蚌,和腊肉豆腐一起炖的喷喷香。 饭盒都顾不得拿,他就先夹了一块儿河蚌肉放进嘴里,然后瞅瞅沈华浓,看她反应。 沈华浓没什么反应,继续维持先前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霍庭故意吧唧了两下嘴。 沈华浓似乎没有看见,说:“你上次弄了那么多河蚌,我都给收拾了,今天特意带了好些过来都给煮了,给你拿的分量也很足,你看要不要分点儿给别人尝尝?” 霍庭瞅瞅保温桶,分量的确是有点多,他硬是要吃下也能全部吃下,只不过再加上别的菜,这分量都吃了可能会撑爆。 河蚌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心里就是不太想给别人分享,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沈华浓,他媳妇儿第一次给他做饭送饭,别人哪有资格吃啊。 第173章日常闷骚的霍宝宝 可沈华浓不知道他的想法啊,她都给规划好了:“上次我爸爸那事,江公安给帮了不少的忙,你给人家留一点,你自己有饭盒的吧,饭盒呢,拿出来倒点儿出来。” 霍庭放下筷子去抽屉里找了个干干净净的饭盒出来,忍着心中不舍很大方的往里拨了一半,盖上盖子放到一边,然后端起饭盒就大口扒拉了两口饭,又就了一大口菜,转眼饭盒都空了小半边。 一边咀嚼一边观察沈华浓,故意弄出来很清晰的声响,沈华浓看着看着却突然站了起来,霍庭心中一沉,又暗戳戳跟着她看过去,心里想着,如果这位娇娇小姐再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就绝对不勉强她跟他过日子了,一定放她走。 之前霍庭就想着不能让沈华浓走了,都忘记了她刚到他家的时候,连他吃饭喝水的动作都嫌弃粗鲁粗俗,虽然因为有求于他并没有直说,但那嫌弃的神色是遮都遮不住的。 现在还这样的话,那就真没有必要过下去了。 他可以改正吃饭的时候粗鲁的动作,可以学着放慢速度注意仪态,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乡下汉子,不经意做个什么动作都是这么的粗鲁不文雅,礼仪他懂,但他实在是做不来沈家人那种说话、吃饭、做事都优雅慢条斯理的调调。 他还想着,以后最多找沈华浓帮帮忙问问失忆时候的事情,尽量治好自己的病,别的就一概不想了。反正没她,他也好好的过了这几年。 沈华浓转过来的时候,霍庭眼睛望着她,扒饭的动作还没停,跟赌气似的一口接一口。 沈华浓像没看见也没听见,她从篮子最底下摸了个小玻璃瓶出来,往霍庭面前晃了晃,里面红彤彤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她拧开盖子,霍庭才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西红柿,却比他以前吃过的都甜,没尝都能闻到了一股甜津津的味道,隐隐透出来的酸味更是刺激他的唾液腺,闻着这味儿,他吃饭的速度也更快了。 “这个给你配饼子吃,也能加在汤里,都随你,现在的天气还比较热,两天内一定要吃完。”沈华浓将扭开了盖子的瓶子放在他面前。 霍庭将嘴里的米饭全部咽下了,呼呼喝了口汤,做出一副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很自然不做作的样子,问道:“这是西红柿做的?” “嗯。” “那我尝尝。”霍庭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哧溜放进了嘴里,说:“不错。” 说着他拿了瓶子往饭上倒了一些就这么搅了搅直接吃,吃到嘴里是又酸又甜,他的心好像都被这滋味给激得飘了一下。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看不顺眼,反过来说是不是心里有他,以前不顺眼的都看得顺眼了? 被沈华浓这么瞧着,他从十分之一又变成了那自作多情的十分之九。 沈华浓在一边啧啧感叹,说:“宝宝,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喜欢吃酸的甜的啊。” 霍庭一时没听出是揶揄还是嫌弃,顿了一下。 “外面看着这么孔武有力,里面还住了个小可爱,你就不会稍微掩饰一下吗,让人看见了会不会有损里高大英武的形象......” 霍庭正色道:“你别胡说。” 沈华浓嘿嘿笑了两声问他:“我是谁?我就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霍庭嗓子眼里像在发痒,连喊她名字都有点艰难,刚做好了建设,想要喊的时候,沈华浓又给转了话题,问他:“好吃吗?” 霍庭含糊的应了一声。 “还真是别扭,口嫌体正直就是为你打造的,难怪......还真是没有说错。”沈华浓托着下巴似自言自语,“你就是个闷骚怪。一会连名字都喊不出来,一会叫得那么肉麻。” 霍庭:...... 他只顾着赶紧吃饭,不接她的话了,耳根烫烫的,沈华浓也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霍庭就把米饭和汤、菜全部都扫荡干净了,吃出一头的汗来,最后拿了块豆渣饼沾了点儿酱正要放进嘴里,沈华浓又问他了:“宝宝,你觉得我好看吗?” 霍庭下巴停了会儿没咀嚼,然后装作没听见,继续自顾自的吃。 “你老偷瞄我,然后再吃几大口饭,看你吃的这么有滋有味,应该还是觉得我很美吧,这就是秀色可餐的实例吧,你有这样的表现还真的是很能取悦我的。” “咳咳咳......咳咳咳。” 霍庭知道了酸甜酱呛进气管里,它也是辣的。 沈华浓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他还感觉气管都辣辣热热的。 “我要是把衣服解开点儿让你看看,你是不是得......” 为了不成为被自己活活呛死的第一人,霍庭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再见她的时候,一定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抽烟,不然他的气管恐怕要废了。 想到她能够知道自己的口味,应该是“他”说的吧,“他”比自己更早吃过她做的饭了,他难道真的喊沈华浓“小心肝”?她动不动就提脱衣服,他们......不,不能再想了,他的身体他还是很清楚的,绝对没有......过。 这可是他媳妇儿,霍庭不敢相信之余又有些闷。 ~ 丁一觉得今天的霍局跟被撸毛撸顺了的赛虎很像。 虽然他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特别平和,配合度特别好。 但是江大伟的感觉正好跟他相反,他感觉老大虽然给他分菜吃了,看起来很友好,他们俩的感情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但是为毛老大看他的那眼神,好像一周没有吃到特制肉饼的赛虎,随时能扑上来抢回去一样。 害得他吃饭的时候很是忐忑,饭菜塞进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吃完了都不知道吃了个啥。 “老大,我吃好了,我先去渡口看看拖过来的泥沙到了没有,你慢慢吃。”江大伟将饭盒一扣就想先跑了,对着一只好像随时会扑上来的赛虎吃饭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赛虎,不,霍庭叫住他:“你等等。” “?” 霍庭问道:“保密守则你还记得吗?” 江大伟呈现给他一张黑人问号脸。 “背一遍。” 懵归懵,江大伟还是张嘴背了起来:“不该说的秘密,绝对不说,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再私人交往中涉及职业秘密,不在无保密保障的地方存放密品、密件......” “抄写一百遍。”霍庭说。 江大伟愣怔过后,十分不服气:“老大,我背得一字不差吧,你这样做是不是在针对我?我不服。” 霍庭也吃完了,盖上饭盒盖子,站起来,说:“你是会背了,但你严格执行了吗?” “我当然执行了!” “是吗?” 被反问了,江大伟觉得老大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还当真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近来的举动,最后还是不服:“我严格执行了!” “那么,上次你嫂子是怎么知道邓培林的本子的?” 想起这事吧,江大伟是有点儿心虚,越是心虚越是声音大:“......老大,那能算是秘密吗?局里也没有规定说不能给受害人家属告知一声啊。” 霍庭静静的看着他:“那时结案了吗?你怎么就确定谁是受害人,谁是犯罪人?还没有判定,你这样泄漏证物真的好吗?江大伟!” 江大伟不吭声,心里想着:老大,受害人可是你老丈人,家属是你媳妇,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被嫂子打死都是活该的,下次再也不会想着要去救你了。 “抄写两百遍,在我的工作交接完成之前给我看。” “heng......” “以后别再这样公私不分了。”霍庭沉声道。 江大伟面上不服,心里还是认了的。 霍庭看出来了,可两条浓黑的眉毛依旧紧拧着。 被老大这么像看儿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江大伟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主动道:“老大,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我心里都知道,以后绝对不会冲动误事的,那个赵黎明他就是当上了副局长想找我的茬,我都叫他没地方下嘴!” 霍庭就说了句:“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没脑子跟人对着飙,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江大伟认真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都加完班回家躺床上了,才想起来他告诉沈华浓案情这件事都过去几天了,老大一直没提,怎么今天突然就想起来了还罚他抄写了? (┬_┬) ~ 沈华浓从第二天开始就正式开启了给秦老爷子送饭的模式。 那天老爷子中午吃了油果子配糊汤粉。 第三天陆柏薇送饭来了,刚到医院,秦老这边听见隔壁病房嚷嚷说食堂居然有藕带,又被引诱了一波,藕带配饭直接吃饱了,都没有尝陆柏薇精心准备的午饭。 参考沈华浓做的菜,陆柏薇准备的田螺肉,还有一个也是青山县的特色早餐素锅盔,倒不像平时那么花里胡哨,可惜只能被送给了隔壁病房的病友。 第四天,跟秦老同村出了五服的几个族人过来探望他,原本他们小时候关系并不亲近,对方提醒半天秦老才模糊想起好像记忆中是有这个人来着,这都不要紧,几个人一起回忆了一下当年那些记忆中共同的人和事,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秦老中午还想请客人下馆子吃饭来着,正要吩咐秦卫南带人去竟市宾馆招呼一桌,族人大掌一挥,说哪用这么破费啊,以前这个时候我们吃一碗丝瓜馓子汤就跟过节一样,还说你是从外回来的游子,我们应该给你接风的,说着就吩咐了候在病房外的青壮子孙,去医院食堂点了一盆丝瓜馓子汤。 然后在秦卫南抽搐的眼皮下,几人包括秦老爷子在内,一起分着呼噜呼噜很快就给解决了,还夸说这个厨子是我们青山县的吧,做得真地道,好吃! 陆柏薇送饭过来的时候,秦家族里的几个亲戚都还没有走,这几个刚开始还拘谨的喊老同志老专家,现在跟秦老已经熟得喊起小名来了,秦老也不像往常那么漠然待死,不知道先前都说了什么,几个人眼眶都有些红。 陆柏薇就听秦老跟一个老头说,“你们能来看我,我特别的高兴,今天有人陪着我一起吃饭,我都觉得格外香,不像前阵子全家都看着我一个人吃饭,生怕少吃了一口生怕马上就死了,我的日子不多了,最近总是想起小时候......儿孙孝顺归孝顺,但有些话跟他们说不着,以后你们得空多来走动走动。” 陆柏薇:...... 她做的那顿饭最后被秦家的亲戚带回去了。 从这天开始,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或是几个秦老老家的族亲或是同村人过来看望他,从食堂买份饭陪他一起吃,再聊会天,然后带上秦老非要送上的各色营养品礼品离开。 看在爷爷人看着精神了许多,也鲜活了很多的份上,秦卫南忍了自己的小洁癖,也默许了那些压根不熟的亲戚过来窜门子,还将好好的干净整洁的病房弄得跟乡下地头上一样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陆柏薇那边的订餐就没能落到秦老嘴里,秦卫南倒是坚持跟她这里订餐,她来了两回拿了两次钱,每次送的饭菜都被秦家那些亲戚给提走了,就没好意思再送过来了。 沈华浓倒是脸皮厚,秦老爷子每天几乎都在吃食堂,她依旧每天过来送免费的汤汤水水,说是医院的一番心意。 如此过了几天,沈华浓从高喜枝大妈那儿还学了不少青山县的地方吃食,沈氏菜谱虽然包罗甚广,沈华浓自己也研习过一些菜式,但这类乡间地方上的食物她以前还听都不曾听说过。 简陋的食材,粗糙的做法在精准的火候、敲到好处的调料、精细的刀工之下保留了原本的老滋味,但却精致了许多。 这天,沈华浓正在听高喜枝大妈口述他们青山县的羹粑子的做法,这是当地的土称呼。其实就是汤圆,只不过不是甜口的,用的是咸汤,搭配倒是很新鲜的,没有尝过,可以试一试。 她正琢磨着用什么汤头,就听见李显军喊话说有人找她。 沈华浓从后厨出来就见到秦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前阵子去医院食堂订餐的中年男人。 秦存诣是在得知老爷子的变化之后,专程来找她的。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的波澜不惊和孝顺儿子姿态,这次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就问沈华浓是怎么请动的这些秦老老家里的亲戚? 秦卫南不知道老爷子的心病,秦存诣这个当儿子的却是知道一些的。 老爷子年轻时在外求学期间接触到了进步思想,策划并参与了一些进步社团活动,就在他名声渐起之际却得到在家乡的寡母病重不治的消息,他年幼丧父是寡母含辛茹苦养大的,母子感情很深厚,他不顾当时衙门正在抓捕通缉他的危险,冒险回到家乡,反而被族老痛骂了一顿。 说他母亲就是被他给连累了,三番五次被衙门查问吓得郁郁去世,还指责他不学好只会连累族里时常受到无妄之灾,云云。 秦老当时年轻气盛,安葬了母亲之后孑然一身,愤然脱族还说了一些决绝的话,从此跟族里断绝了往来,后来娶妻之后就落户在妻族那边了,再未回过乡,但是老了又巴巴的回来了,他的心思秦存诣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秦老刚回竟市的时候,秦存诣就找上了青山县政府,想请他们出面联系一下家乡人给秦老弄个欢迎座谈会,交流一下感情,正式归宗,可惜秦老发现之后拒绝配合,而且族里那边的热情也不高,所以没能搞成。 秦存诣那时还以为自己误会了老爷子的想法,再加上这阵子丰陵市石油大会战已经全面启动,他是主要 负责人,着实是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把这事给搁下了,还没有腾出手来重新做点什么,就听照顾老爷子的警卫员说起老人家现在的变化,很容易就查到了沈华浓。 对方这么直接,明显有备而来,沈华浓亦直言道:“我跟他们说老爷子很想念这些亲戚。而且陪秦老聊天吃饭就有麦乳精喝,有苹果吃,秦老的病房里都堆满了这些东西。” 秦存诣懵了懵,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一方领导,很快就明白了,恍然道:“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想想也对,父亲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当年他断绝关系的那些族老早都不在了,族里记得他的人也不多了,断绝关系这回事早就被人淡忘的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当年那么大的气性。远在京市的秦老爷子对青山县的秦姓族人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他归宗有好处没害处,对方应该不会不答应,只是秦家这边地位本来就高,还不肯放低姿态,别人哪有结交的热情?对族里那些压根儿不认识秦老的小辈而言,肯定还是麦乳精更有吸引力,所以他们任劳任怨的每天将家里的老人送过来。 至于老爷子的心事......也能理解,就是想回来又不知道跟谁说,也怕族里早都没人记得他了吧,那些虚情假意他又不愿意。 现在有人说和一下,这就成了。 明明很简单的事,唉! 嫡亲的儿子和孙子都没有想到没有去做,反倒是被个外人给促成了。 秦存诣看着沈华浓,不怒自威,充满探究。 第174章论人脉经营的技术性 沈华浓假装没看见,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的,年纪大的人是有些孩子气,他们心思其实挺简单的,您自己换个角度想想,谁不是更乐意跟同龄人一块儿玩呢?” “而且也没人愿意被人当作将死的病人对待吧?都是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大家在生命面前就对等了,更能聊得来,也不存在谁可怜谁的问题。” 沈华浓是有照顾外公的例子在前,认真的传授经验之谈。 对老人能够有这样耐心的年轻人,会换位思考的人,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秦存诣闻言,神色都缓和了许多。 他点点头,一副受教了样子,语气也不如之前严厉:“小沈说得很有道理。看你年纪不大,还有这样的细心耐心。” 刚开始还是沈厨师,现在连称呼都变成了小沈。 沈华浓就笑道:“没办法,医院领导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要让老爷子吃得开开心心,总要想想法子的。” 半真半假的话,用这样开玩笑的口吻讲出来,听起来就很舒心,哪怕知道沈华浓是想在这儿卖个好,也就是俗称的巴结,秦存诣也没有之前那么戒备了。 沈华浓如果说看秦老可怜想帮一把之类的话都不会让秦存诣高兴,他更愿意跟这种懂分寸的人结交,也不想遇见个不求回报只是好心可怜他们的活雷锋,当然,他更厌恶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 他又道:“能让老爷子高高兴兴的了结一段心事,也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沈华浓笑道:“您这么客气,那我就直说了啊。” 秦存诣神色没变,眼神却淡了点,冷了点儿,心说还真是别有用心。 她是想替她父亲求呢,还是替她丈夫霍庭求点什么?不超过本分的事情秦存诣愿意稍稍照看点儿还个人情,但要是太贪心了,那就什么都别想。 沈华浓还真不知道对方想得那么深远,她只知道秦卫南出身好,父亲是个大官,但还真不清楚这人当的什么官,管的什么事,也压根没想过在沈克勤的事情上去求他。 沈克勤以前也是医院院长,业界大拿,认识的人结交的人也很多,其中牛逼的也不少,不管是这次沈克勤被弄进药研中心,还是由沙眼壹号引发的对黑五类分子该不该区别对待,别一棍子打死的大讨论,以及眼下良好有利的舆论导向,这些都能看出来,肯定是有人暗中帮忙的,不然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沈华浓实在犯不着去求到一个陌生人,让人轻视。 至于因为霍庭的事情求人?那就更是没影子的事了。 她的确打着跟秦家结个善缘的意图,但还真没有想过现在就找别人帮什么忙,双方如果差距太大,你找人家进行互利互惠的合作,在对方看来那都是打秋风,得看人眼色,只有在地位平等情况下的友好关系才能算得上是人脉。 虽然不清楚秦存诣想哪儿去了,但对方讨厌什么沈华浓还是很清楚的。 像这种身处高位的重度疑心病患者,无非就是怀疑别人是无事献殷勤有所图谋,你说啥也不图吧,他还担心你以后天天将这事挂嘴上,再憋着挟恩图报求个大的,心里对你不满。 你要是真找他帮忙,跟他两清吧,他还瞧不起你的人品觉得果然如此,心里依旧对你不满。 嗯,真是要逼死想拍马屁的。 沈华浓高兴的道:“我原本还想让您高兴了,好托您记着我这个人情,给我带点儿海货和火腿回来,现在总算是能搭上话了。您看方便给我匀点儿干贝、虾仁火腿么?粮票和钱我都准备好了。” 秦存诣愣了愣。 呃...... 他自持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沈华浓有半点儿虚伪。 沈华浓再坦荡,秦存诣也并不把她要干贝和虾仁的事当真,只当她会做人,这个程度真的是把握的很好,他甚至都在心里想了,看在对方这么识趣的份上,他愿意有合适的机会再回报她。 眼下秦存诣笑着回了一句:“那行,小沈,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沈华浓赶紧道谢,还说能够有个两三两分量就够了,还凑了凑钱给递过去,不多不少刚刚好,倒是叫秦存诣又是一呆:难道真是为了那点儿海货吗? 接二连三被沈华浓的回答给弄得出乎意料,秦存诣不免去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误会别人了?你自己可以不是热心肠,但也不能否定这个世界上真有热心肠的人。 没准在别人看来顺手帮你的忙,就只值得你顺便带过来的一点儿特产,还是要付钱的那种。 这会儿他总算想起来,之前让人查的沈华浓的底细。 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现在时局紧张,突然有人查到自己家的旧事,还主动帮着解决了,他自然比以往更加谨慎,就怕别有居心的政敌给自己使绊子,在过来找沈华浓之前就派人仔细调查过她了。 沈华浓嫁人的旧事,这一污点也就只有下湾村的人清楚,碍于霍庭颜面也不会有人往外乱说,现在沈华浓改好了,给村里做了大贡献,跟霍庭的关系也被霍家人误会成了如胶似漆,也就更没人再提了。 秦存诣自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她给村里出主意建作坊,帮助几个女孩儿自立自强,还帮着将沈克勤弄出的黄花蒿往外传播救了不少人,以及将救命的抗疟针剂让给别人的事情。 现在再看看面前沈华浓坦荡的样子,倒是跟得到的消息一样,还当真是个耿直坦率又热心的人。 这么一想,就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可以有点儿美好的信任的。 他本想拒绝沈华浓的钱,当这次的人情还给她了,可转念一想还是收了,何必做得真跟人情交易一样呢? 他这会儿就愿意相信沈华浓,就帮她捎带点海货也不算什么。 秦存诣离开食堂之后,先去看望了老父亲,见他正跟人下象棋,精神头比以前看着要好,时不时的还能跟人争几句,他也略略放心了些,心里确实记下了沈华浓的那个人情。 跟着他又嘱咐了秦卫南几句,无非就是让他尽心尽力,有点耐心,一有情况马上跟他联系,他有时间就会过来云云,至于别的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秦存诣匆匆来,又匆匆离开了,公务车就一直在医院门口停着,他也就停留了个司机去了趟厕所,医院门房喝了杯茶,在车里看了份报纸的功夫。 见秦存诣上车了,司机将报纸放下,很快就发动了车子走了。 车开得很稳,秦存诣拿着那两份报纸看了起来,头版头条就是通讯员雨佳的那篇社论,既然是社论那也不可避免又提及了沈克勤的新闻这个引子。 这几天这新闻和社论被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引发了各方的大讨论,各种观点在报纸上展开了激烈的唇枪舌战,到现在也快要决出胜负来了。 这几年来也是很难见到这种有争议性,并且允许进行争议的话题见报了,算是正经大新闻,极有可能会引起一些决策变动的那种。 这么大的事,秦存诣当然也很关注,一开始他是冷眼旁观势态的进展,他为人处事老道,官场摸爬打滚多年,再发现有人推波助澜在引导舆论之后,他也趁机浑水摸鱼往前推了一把。 起码这算一件好事,一些行业内的专家学者都会因为这个决策而获益,他们有重新评估价值的机会,其中也有一些是秦家的人脉。 这个决策一旦实施,不仅仅是引发讨论的沈克勤所在的医药行业,农学、工业、轻工业、机械制造业、社会建设、经济等等已经陷入停滞的行业,都会因为专家的回归而有了焕发生机的可能。 看完这条报道和与之相关的不同观点之后,他就将报纸合上了,闭着眼睛捏了捏眼角,养了会儿神,突然问司机兼警卫员:“小钟,找到这个叫雨佳的通讯员了吗?” 小钟说:“没有,报社那边说是化名,没人知道他是谁。” “那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什么人可能会在现在这个局势下冒风险做这种事?就凭一腔正义和热血?” 秦存诣以前从来没有跟小钟说过这么严肃的话题,这会儿小钟也知道本分,全当自己没有听见。 秦存诣也没有要跟他讨论的意思,车内安静了一会,出了市区,车外也安静下来,道路两边都是田野,秦存诣往窗外看了会儿,收回视线问道:“小钟,霍庭到交通局上任了没有?” 查沈华浓的事就是小钟亲自办的,涉及沈华浓自然是绕不开霍庭的,何况小钟早就知道霍庭,马上就回答说:“还没有,给他交接工作的时间是截止到这个月三十号。” 秦存诣头微仰着,后脑勺枕在后座的椅背上,眯着眼手指头在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缓缓敲着,闲聊似的问道:“小钟,你看过霍庭的档案资料吧,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钟跟着秦存诣也有几年了,知道他的脾性,并不没有参杂太多个人主观判断,只从档案上看到的摘了几个霍庭当兵时候立功的几件实例,和他转到地方之后做的几件实事说了。 出于个人对霍庭的崇拜,他没忍住又补了两个霍庭的上级对他的评价:“敢打敢拼、有勇有谋、公正忠诚。” 秦存诣闭着眼睛感叹:“看来小钟挺欣赏他的啊。” 小钟严肃的道:“报告首长,一个保家卫国、英勇无畏的好兵值得被敬佩!” 秦存诣笑了笑,嗯了声,又说:“可我记得前阵子有几封举报霍庭的信,说他私德有问题,贪图美色,娶了个成分不好还有海外关系的妻子,再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一线岗位上从事核心工作,所以才调回二线,就是管理交通之后也要接受监督和调查。” 小钟张了下嘴,本想说点儿什么,想到秦存诣的个性,又很快紧抿住了,只道:“首长您肯定有公平公正的判断。” 反正首长也不是真的再咨询他的意见,而且他一旦有了决定,也不会轻易就被他人影响而改变主意。 ~ 轻松打发走了秦存诣这个重度疑心病患者,沈华浓想想欠下待还的那只八宝鸭又没有那么高兴了。 同样是情怀系食客,希望徐炳荣看在吃好了的份上,大家以后都能保持相安无事,他最好是放弃利用他们,尤其是别打她哥哥的主意。 第一世沈明泽跟着徐炳荣潜逃被击毙。 在陆柏薇重生后的那一世,沈明泽干脆彻底黑化,成了徐炳荣暗中谋划时候的挡箭牌,分散并掩护他做了不少事,最后被抓捕判处枪决。 虽然都有沈明泽自己的原因在,但沈华浓是个护短的人,她只怪老家伙要利用她哥哥,没有他蛊惑诱导,她哥哥也不至于这样。反正跟他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 如今这两种虽然应该都不会发生了,但,那是徐炳荣,他还没有开始作呢,难保这位黑老大作起来之后,不会再起歪心思再想着来利用沈明泽。 他自己作死就算了,非得拖着她哥哥一起,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沈华浓觉得他们兄妹俩都不够跟人玩一局的。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呢,沈明泽和徐炳荣之间,大概差了二十个沈华浓,哪怕她还知道一些剧情。 徐炳荣在小说里露脸的篇幅也并不多,也就比沈克勤沈明泽多了那么一点点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始大作,不知道他暗地里都谋划了什么。 沈华浓看的那六十多万字里也就只知道他想逃走,现在这个时候想要远走海外真是跟做白日梦一样,但是徐炳荣还真做了,并为此做了周详的计划和安排,施行计划的过程中连累害死了一些人,小说中这些也都没有详细写,反正最终就是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他败了,死了,沈家父子也只是他作死路上的炮灰。 对这种人,沈华浓除了保持距离,多防备点儿还真没有办法。 一来他表面上老老实实,瘸了腿认命很本分的样子,又没证据举报他,明的来不行。 二来你就是想坑他都坑不上,他不坑你你就该偷笑了,暗的来也不行。 第三,人家暗地里还有人,还有打手,还不知道躲藏在哪里,他一个黑老大,没有被送去监狱农场反倒被弄到这公社里来,可见对方的能量也不小了。你跑过去蹦跶,指不定把人惹毛了搞死你。 只能祈求他看不见你,不害你,你也别欠他人情,也别给他找你的机会。 带着这种心情,沈华浓对这份八宝鸭跟对她后妈一样,很是慎重,就怕万一有哪里不好让徐炳荣找茬,干贝、火腿这些现在有着落了,她当天下班回家后就去找农户家里定鸭子去了。 需要三四斤左右的新鲜肥壮嫩鸭子,也不是经常能够碰到的,就是花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红星公社里基本上除了沈华浓,家家户户都养了鸡,按指标最多也就只能两只,养鸭子的还真没有。 沈华浓找村里人打听过后,当天就去隔壁村转了转,可惜那些鸭子不是太老就是太轻了,就是没有合适的,还得再找找。 怕徐炳荣等得不耐烦,她还专程打着给魏鹏飞小苦瓜送宝塔糖的幌子往小院去了一趟,魏兆堂不在,上有老的病、下有小的弱,他比其他几个难兄难弟的压力更大,要做的活更多才能让一家三口吃饱。 沈华浓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话,特意嘱咐小苦瓜不用跑那么远给她送柴禾到家了,从这边到下湾村家里还是有些远的。让他直接放在公社卫生所那儿就行了,她下班回家就能顺道带回去。 虽然魏兆堂说老爷子的病情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肺病本就难以根治,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沈华浓还是又给带了盒药,临走的时候偷偷放在他家桌子上了。 然后才在离开的时候,装作顺便给徐炳荣解释了声,她并不是忘记了做八宝鸭,而是凑齐材料需要时间,让他再等等。 徐炳荣情绪无波的掀开眼皮看她。 以前沈华浓就感觉老家伙眼神很锐利,总怀疑自己对他的防备警惕心思都被他看透了无所遁形,这会儿更是不得了,徐炳荣居然朝她歪了歪嘴角。 你这是在笑吗? 我的天! 沈华浓脸都木了一下,只感觉不怀好意将自己包裹住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想! 好在此时徐炳荣也无意纠缠她,在程礼端着盆出来的时候就收回了视线,只说让她好做,做好了。 然后就继续歪在门框上垂着眼帘不知道再想什么坏主意去了。 程礼跟沈华浓点头致意,还浅浅的笑了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去院子角落的井台边打水去了。 沈华浓瞄了眼徐炳荣,就赶紧收回了视线,觉得这几个人中她最欣赏魏兆堂,最佩服的还是程礼。 程礼来红星公社的时间比沈家和徐炳荣他们都晚一点,现在大概也快三年了,能够跟徐炳荣同屋住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了还能绷得住,对着别人还能够表现出良好的风度,没有被这黑老头利用或是带坏,真的是挺难得的。 有难得的韧性,最后自尽也是可惜了。 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跟徐老头住一起压力大的原因,或者是被徐老头连累才熬不住的? 她又暗搓搓瞥了眼徐炳荣,真是个会害人的老精怪。 第175章暴走的迷妹 沈华浓同情的看看程礼单薄的背影,想了想,假装走过去洗手,跟他打招呼:“程大哥。” 程礼其实快四十岁了,沈华浓喊他叔叔都行,不过他长了张娃娃脸,很减龄,哪怕经过这几年的磋磨,人看着也就跟魏兆堂差不多年纪,脏活累活没少做,可皮肤比二十五岁的沈明泽要白一些,是天生底子好。 沈明泽一直称呼他哥,沈华浓便也跟着这么喊了。 程礼抬头,点了下头,然后往边上挪了挪,说:“要洗手吗?我给你压水,你洗完早点回去吧。” 沈华浓一边垂着头洗手一边跟他说话,说:“我爸爸已经到了药研中心了,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联系上了,他说一切都好,已经开始工作了。” 程礼淡淡的说:“那就好。” 沈华浓声音放得更低了说:“有一阵子他心情很低落,还想寻死,现在也过去了。”顿了顿,抬头看程礼说,“你也会好起来的。” 程礼嗯了声,很平静的说谢谢,就像是石子丢进了泥淖,直接被拉进了泥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沈华浓也没有再说什么,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就出了院子。 从这小院到村里需要越过池塘间的小路和一小块草地,草地往西过去慢慢人家就多起来了,沈华浓走到草地上找了片还算干净的草蹭着雨鞋上沾上的泥巴,蹭差不多了,刚一抬头就见南边通往菜地坟地的那条小道上有两个人在一前一后的追赶。 说是追赶,不如说是调戏更加贴切。 走在前面的女人挑着沉甸甸的担子,一个男人倒退着在她面前走,似乎在跟女人说什么,隔得太远沈华浓听不见,但看也能看明白,女人垂着脑袋想绕过男人往前跑,那男人先是伸开胳膊阻拦,被女人用手上的镰刀逼开之后,又很快追上来,手指着女人又说了什么,女人挥舞了两下镰刀,然后两人就陷入了僵持。 沈华浓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虽然看不清女方面容个,但她能猜出来,肯定是田慧芝。 那条通往菜地坟地再往前能到河堤的小路两边种了两排树木,都有些年头了,树冠几乎将整条小路都遮住了,再加上距离坟地近,平时就显得阴森森的,走的人很少,也就是需要去菜地忙活的村里人和得去那边河沟打猪草的田慧芝了。 在这样阴云密布的傍晚就更不会有人过去了,这个时间点还是往小院这边过来的,也就只有田慧芝一个。 沈华浓对田慧芝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那么逼迫和威胁沈明泽,沈华浓是讨厌她的,但另一方面,带着原主的记忆,对田慧芝会很容易感同身受。 没有女孩儿愿意自己作贱自己,都是情势所逼,都是走到了绝境,想不出办法了。 现在回想起来,原主的运气比田慧芝的还是要稍好一些,至少她找到了机会,让霍庭连反对的余地都没有了,从此有了个勉强算是安稳的立身之地。 而田慧芝...... 沈华浓带入她的立场想一想,如果嫁,谁能心甘情愿的嫁个垃圾?一个能看的都没有,那还不如永远不嫁。 如果她不嫁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又是孤立无援的处境,总会有摆脱不掉的骚扰,因为成分低人一等就是原罪,别人还不怕你去告。 正好,眼前还真就有一个。 不过......沈华浓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 有了主意,她就快步朝田慧芝那边走过去,就算是田慧芝,她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人欺负。 精虫上脑,还一直背对着或是侧对着沈华浓的男人没注意到她,但田慧芝却看到了,还认出来了,从那小院里出来的悠闲女人,不是沈华浓,还有谁? 她对沈华浓同样是心情复杂。 既有作为失败者对于胜利者产生的羡慕和嫉妒,还有因为怨恨沈明泽而迁怒的恨意与不甘,尤其是在此时,被一个无赖汉纠缠的时候,她的负面情绪,对沈华浓的迁怒就达到了顶点。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沈华浓就能过得好,还没人敢欺负她? 而她田慧芝长得也不差,却沦落到被人欺负还不敢嚷嚷的地步?就连求一个同样出身的沈明泽娶自己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和奚落! 她紧抿着唇,看着走近的正看着自己热闹的沈华浓,突然心里生出一股邪火,朝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的道:“你去死!我杀了你个狗日的!” 那男人还不信,“老子还不信你敢,杀了我你还能活?你个地主家的孬种最怕死了,不然会跟家里划清界限,会去......” 田慧芝这一瞬间却是真的不活了,她不能活,别人也休想活得好,她要杀了这个男人,捍卫自己的尊严,然后再......她瞥了眼越来越近的沈华浓,凶狠的将担子往边上一丢,就要朝前面的男人扑过去。 这时沈华浓突然嚷道:“田慧芝,你干什么呢!” 这一喊让那男人惊觉,躲过了田慧芝的袭击,躲闪间也看见了沈华浓。 这男人自然是认识沈华浓的,沈华浓刚到红星公社的时候,让他们这些乡下无赖算是开了眼界了,馋得不行,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家已经嫁了,他们是真不敢惹霍庭。 前几年还被霍庭收拾过,可不比当初的李保家膨胀的很,他们就是再做偷鸡摸狗的事都不敢在红星公社附近,就怕被抓。 现在哪里敢惹沈华浓啊,见到是她过来了,就觉得今天的好事得黄了,边躲发疯的田慧芝还得注意角度,不想让沈华浓看见他脸,以后跟霍庭告状。 飞快的跟田慧芝说:“今天就放过你。算你运气好,改日......”说着就想走。 连个无赖都知道沈华浓不能惹,巨大落差刺激的田慧芝越发气狠了,她举着镰刀追着人不放,那无赖汉边跑边骂,被逼急了一把攫住了田慧芝的手,两人正在拉扯纠缠,沈华浓过来了。 她抽出了田慧芝的那条扁担,抄起来对着他们较劲的双手一劈,剧烈的疼痛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手,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田慧芝的手位于下方,但没被挡住的地方直接破了皮见了血,马上就肿了起来,她觉得那男人的手怕是手骨都断了。 沈华浓冷漠看了眼田慧芝,然后对着那男人就是一通乱打,最后干脆上前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对方躺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了,只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她又扯了把猪草塞他嘴里了,再用捆猪草的绳子将他嘴给捆上了。 田慧芝在被沈华浓一扁担劈下来的时候就赫然回神,她觉得自己的意图怕是被沈华浓看出来了,本来邪火涌上来还想死的那会儿,她是不怕被沈华浓看出来的,但这会清醒了,不想死了,见沈华浓这么凶残的模样,她就怕了。 只要沈华浓说出她的所为,哪怕说她跟这无赖牵扯不清,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连受伤的手顾不得了,又怕又慌,还没有想好对策,沈华浓已经解决了那男人,漠然的看过来,“我可没有对不起你,我哥哥还好心帮你挑泔水却被你算计,他不娶你也不欠你什么。” 说归说,沈华浓也清楚田慧芝肯定是记恨哥哥的。 就是这么没道理,这种人,要是能够了解她的想法,那你差不多也离不正常不远了。 女人,尤其是漂亮有心眼还果决的女人,像田慧芝这种还经常去革委会表现的女人,如果真的彻底豁出去,想跟沈明泽找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沈华浓不怕麻烦,但也不想无端生事,如果能够将之扼杀在萌芽状态那就最好了,出于同命相连,她决定再给田慧芝一次机会。 田慧芝紧抿着唇,没吭声。 “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也是白费唇舌。”沈华浓看看她,将扁担掂了掂。 田慧芝瑟缩了一下,却见沈华浓把扁担给扔在猪草堆上了,然后她转过身去蹲下来对着那颤抖着的男人,在田慧芝警惕的目光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又看看地面,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喊她:“你过来一下。” 田慧芝茫然的过来。 “把他的衣服撩起来,裤子褪下一半。”沈华浓说。 田慧芝一脸呆滞的望着她,o__o" “把他的衣服撩起来。”沈华浓又说了一遍,“人都敢杀敢害,现在衣服都不敢掀?” “哦。”田慧芝决定照办,反正不管怎么样,沈华浓跟她一条船。说归说,还是有些不适,尤其看见男人明明都奄奄一息了,可在褪下裤子之后居然还有反应的那坨肉,她恶心得就想吐。 沈华浓却很淡定,继续说:“把手在泥巴里沾一沾,弄点淤泥。” 田慧芝:?o?||| 你强你有理,她彻底放弃去问沈华浓什么了,犹豫了一下就照办了。 “看着。”沈华浓说着就在男人身上腿上飞快的按了几下,好像一晃的功夫,田慧芝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她就说:“好了,看清楚了吗?” “......没有。” “这次我慢一点,”沈华浓说着就在他肚子上点了一下,“你按一下做个记号。” 虽然懵逼,田慧芝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办了,就这样一共按了十八处,男人肚子上大腿上多了十八个泥点。 “差不多就这样了。”沈华浓说。 “......” 她指了指男人的腿,“你自己看。” 田慧芝忍着不适看过去,“???” 然后她就见沈华浓又抄起扁担递给她:“不然,你再碰一碰?” 田慧芝:不,我拒绝! “我差不多懂了,”她迟疑着开口,“你是说他那里废了?” 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 不过,沈华浓还是点点头。 就见地上死鱼一样的男人挣扎起来。 田慧芝默了默,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咬咬牙,终于还是忍着不适感,嫌弃的拿起扁担往男人腿间拨了拨,果然没有半点儿反应,不过也可能是被吓萎了,毕竟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反应的,那也不是一般人吧?她想。 沈华浓懒得跟她解惑,直道:“下次,我再把治疗他们的办法告诉你。之后万一再有人欺负你,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自保了吧?” 田慧芝还在懵逼当中,瞪大眼睛看着沈华浓。 “之前说了要帮你想法子的,这个就是了,我们原本就不欠你什么,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田慧芝听懂了她的这句,所以,这是沈明泽帮她的办法? 沈华浓就知道她想歪了,赶紧道:“你可别再打什么馊办法。你敢再来一次......” 田慧芝赶紧摇了摇头。 沈华浓又说:“对了,今天我没有来,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如果你跟地上的那个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我找麻烦,我就来过看见了。”她瞥了眼田慧芝,“你左边肩膀上有个胎记,他右边屁股上有颗痣,你们俩......” 吓得田慧芝面上发白,下意识去拢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两颗纽扣的衣服,赶紧道:“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沈华浓最后再看看她,就走了。 留下田慧芝对着地上满身伤的半裸男子风中凌乱,最后还是对方先回过神来的。 这男人都顾不得把草吐出来,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境况,伸手就去碰自己的命根子,这种自持长了个工具就对女性有莫名优越感,还打算用工具欺压别人作恶的男人,哪能不在乎这个?除了怕死,他最怕的就是长了个工具派不上用场废了。 田慧芝睁着眼睛看着,对方越惊恐越想死她就越高兴,看对方绝望的仰面看天,她站起来拿着扁担敲了敲那男人的手臂,给他添了点儿新伤,等他的手不能再乱动了,她才对着对方身上的几个泥点子一个一个认真的用力按压起来,一边按压还一边用心的记着。 以后谁特么敢逼她,她就让他们当不成男人!敢说出去或是敢威胁她,她就永远不给他们治好,让一个个的都做太监,断子绝孙!她就不信了这种渣男还会不怕死不怕废的跟她死杠上。 先把这个学会,再求沈华浓教她解法。 她现在完全不敢再嫉恨沈华浓了,完全就不再一个层面上,差距太大之后就只剩下佩服了,那样的女人没有霍庭,也没人敢轻易欺辱她的。 她要向沈华浓学习! 从今天起,沈华浓就是她最敬佩的人!她一米六出头的身高现在在田慧芝心中就是两米八,极其的伟岸光辉。 只可惜,她做了两件脑抽的事情把人给得罪了,不然,凭两人相似的遭遇,本应该是能够比现在关系亲近一些的。 田慧芝疯狂的在一个垃圾男身上学习指法,之前所有的憋闷痛苦都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那男人又痛苦又恐惧,好怕泥点子被这娘们按掉之后,她拿起镰刀在他身上做记号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他了! 他频频看向一边的镰刀,终于惊动了埋头学习的田慧芝。 田慧芝:好办法!这样大佬就再也不用担心我记不住会去求她补课了! 无赖:救命啊!(>﹏<) 这个时候,沈华浓已经到了卫生所。有了田慧芝这一出,她接昭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也没有跟沈明泽提到遇见田慧芝的事情,免得他心烦。 兄妹俩一边说话,一边就把晚饭解决了。 “对了,浓浓,今天镇卫生所那边通知我大后天开始去市里学习,早上去,晚上回。” 沈华浓随口问道:“学习什么啊?” 沈明泽撇撇嘴说,“谁知道,多半是思想教育吧,今天来通知我的那个小周说每年都得去学,这一片的医生都得去,有时候思想教育,有时候就学习语录,也教他们包扎之类的。得学上一周。” “那是好事啊,”沈华浓说:“哥哥,反正你有很久都没有出去晃晃了,这次机会还能出去透透气,还有这么多人,有对眼缘的你还能交几个朋友,跟人聊聊天,真是好事。” 别看沈明泽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不过心情还是不错的。 以前沈明泽就是个开朗爱笑,也喜欢交朋友的人,现在早就物是人非了,沈华浓也不指望他能马上变得跟从前一样阳光,不过,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多少也能叫他喘口气休息一下。 沈明泽将她和昭昭送回家之后,也没有进门就又回去了。 沈华浓又去找蒋红梅借粮票,医院食堂每个月发给她的那点儿粮票,也就是刚好够她跟昭昭吃顿午饭,霍庭给的那些也都花掉了,现在沈华浓又面临着不凑手的窘迫了。 公社里每年按照工分分粮的时候也会发一些粮票、布票、糖票、肉票之类的,除了粮票之外的其他票据都很抢手,基本上家家户户永远都处于奇缺的状态,唯独粮票还真不缺,只要不是外出几天,基本上也用不上这些粮票,一天能来回的村里人基本上都是自备干粮了。 第176章土狗子属性 蒋红梅一边显摆着手上的大把粮票,一边鄙夷沈华浓:“这都多久了,家里的钱和粮这些,你还没有都握在手上?现在幺爹不在家,你都得往我这里借了。” 沈华浓被她说得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失败。 成功的女人才不会要男人的钱呢,都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她还得看心情决定接不接受他的讨好,这才是她以为的成功的正确打开方式。 那个抠门的心机男在她去送饭的那天之后,就都没有见过他了,她不找他,他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说主动把家底给她亮一亮,不知道是又闷着去了呢,还是真有这么忙。 蒋红梅还在絮叨,“你呀,真是不会当家过日子的,你让男人拿着这,他们手指头都是缝,借出去了自己都没数,碰上那些不自觉的厚脸皮,再拖一拖就给拖忘记了,要么就是都放过期作废了。” “就说霍国平,以前他妈还在的时候,总唆使他掌家,掌就掌呗,不知道捏了多少粮票放浪费了,傻了吧唧的,我们用不着,城里人要啊,卖给他们家里也能多吃两顿肉......” 沈华浓听着就叹口气说,“得了,你别暗示了,我已经懂了,这个粮票反正你留着也没有用,既然都是要卖,你卖给我算了,多少钱?” 她手上的钱不多了,几块钱还是有的,这些估计也就几毛钱的事。 蒋红梅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笑了几声说:“还是你识趣,这些一张是半斤,这些是三两的,拢共有八斤多,早饭自己在家就能解决了,只吃中午和晚上那顿肯定是够七天的花销了,光学习又不干活,也吃不了太多,这些只多不少,凭咱们俩的交情,你给七毛钱一斤肉钱意思意思。” 跟沈华浓心里估计的差不多,她很爽快的把钱付了。 临走,蒋红梅突然想起来问她说:“糖实在是太贵了,又不经用,耗费太大,成本哗哗的,不划算。今天他们建议说用糖精代替白糖,味道尝着反正也是差不多的,那玩意也很便宜,一点点能用一大碗水兑开,也老甜了。” “糖精?”沈华浓倒是听说过这种老牌的糖替代品,不过说老实话她还真没有用过,她是见过食品添加剂爆炸的时代的人,想想也猜的到这种东西除了用虚假的味道满足一下味蕾,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大坏处应该也不至于,不然国家也不会推这种替代品了。 沈华浓不是反对使用食品添加剂,必要的食品添加剂能增加保质期,增加美感,也是食品加工中必不可少的,但如果有别的选择能够代替这类食品添加剂她肯定不用。 现在仅仅是因为糖的价格贵,她当然不认同。 “已经用了吗?”沈华浓皱眉问。 蒋红梅说:“还没有,就是今天有人提议,我想想这事还是先问问你,你咋说?” 沈华浓摇头,坚决的说:“不行,你要问我,我就只有这一个答案。” “一开始我们就是用的白糖,那时候的利润就不高,就是打算薄利多销,当时都能接受,现在糖又没有涨价,成本也是一样,怎么就觉得不划算了?” 蒋红梅还理直气壮说:“还不是想多赚点儿,年底大家多分点,你是不知道糖和糖精的价格差,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沈华浓看着她,冷声道:“我知道你们之前的砖厂和黄花菜怎么总是做不长了。” 蒋红梅还想再说什么,被沈华浓抬手打断:“刚有点成绩就想着取巧,那只能什么事都办不成。买东西的人又不是傻子,你自己也买过东西,有没有区别自己心里没数? 你老实说糖精和糖味道真的没区别?没区别为什么一个那么贵,一个便宜?别人会瞎卖?你觉得换了糖精,这种买卖还能做的长吗?这其中的道理,你自己不清楚?” “这不是别人提起,我就跟你说说吗......” 沈华浓正色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精明人,这种以次充好、断绝后路的建议,真精明的人根本听都不应该听,更别说还拿来跟我讨论了。” 蒋红梅以前都觉得沈华浓很好说话来着,这还是第一回见到她这么强硬的态度,被说得讪讪的,也觉得丢人,垂着脑袋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不就知道了吗,就说一句,你就怼我一箩筐......” 见她走了,才吁了口气,嘀咕道:还没跟幺爹好几天呢,倒是把他的这冷脸冷语都给学会了,这一绷,还真挺能唬人的。 沈华浓先回了趟家,把粮票放下了,又跟昭昭说了声有事还要出去一趟,昭昭一整天没见着妈妈了,也不跟狗子玩了,穿了雨鞋就跟着沈华浓一起出来。 母女俩锁了门,拿着手电筒往霍国安家里去了一趟。 沈华浓觉得今天能有人建议换糖精,这个问题必须得重视,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必须得做成了、做好了,不然要么干脆什么都别做,大家就等着看天吃饭,她还不想自己好意想了个辙,最后毁在这些小事上,自己反倒落得一身骚。 她跟霍国安也是这么说的。 霍国安沉着脸同意了,说会亲自看着,明天再开会敲打敲打他们。 心里又将作妖的骂了一通,这才几天就开始动花花心思,当人家是傻子想不到就你聪明想到了? 他怎么敲打别人,沈华浓不管,见他听进去了,又跟他说了几条作坊规范化管理的建议,两人一条一条的商量了一阵,霍国安都给规规矩矩的写在纸上了。 “对了,这些零嘴吧,我觉得咱们也得做个规范,比如说冬瓜糖切多大多粗,一根裹多少糖,得多重,颜色必须多透亮,有个参考标准,之前就是差不多就拿出去卖了,我觉得这样不行,我想还是要有个准数,其他的几种都这样,以后严格按照这个数来,既然要做好,那就干脆做更好。” 霍国安见她不像是说笑,犹豫说不用这么麻烦吧。 沈华浓来的路上就想过了,给他解释说:“这些东西做出来说容易也是容易,要是真做好了,难免会有别的公社跟风学,再说别人要参观你的作坊,要跟你共同富裕,你能不让他们来参观?” “到时候他们都能做出来,都跟你的一样的,你还有什么优势?买东西的为啥就买你的?总该有点别人一眼看不出来的吧?” “像锅巴,肉松这些加了调味料的,还能捏个配方,多谷果子这些里面杂粮的比例你都能瞒下几味,就冬瓜糖一看就明白了。” “你是想往好了、往大了去做的吧?那就得有比别人好的地方,得有自己的特色,到时候就是有一大堆冬瓜糖,你也知道哪颗是你自己的。” 这么一解释,霍国安就完全没有异议了,有过两次失败的经验和无数次参观别人的成功例子的经历,这些道理他一听就懂了。 “这倒也是,我记得是大前年还是哪一年,有些地方的黄花菜出了问题,说拿硫磺熏过的能保存时间长,就是吃了让人犯恶心,后来供销社举报到公安局,他们找到小栗镇讨说法,小栗镇那边的干部就说他们的跟别人不一样,有个什么什么特点,这硫磺熏出来的就没有这些特征,说得人心服口服。” 霍国安一琢磨,就觉得必须得有个独特保密的食品规范,不然万一有刁民要以次充好害他们呢! 不但得定规范,害的找个靠谱的、嘴紧的来秘密操作,免得泄密了别人都知道了,他还想着,万一实在不行就让他媳妇去弄,自家老实婆娘肯定不会到处说。 沈华浓:......不管怎么样,反正你听进去了就好! 霍国安想好了,还跟沈华浓这表态说:“这次是下了决心,我都给立了军令状了,要是对不起那套从饼干厂大价钱定下的设备,我这个队长就不干了!” 沈华浓问他:“设备都定下来了?” “差不多了,昨天幺爹找的那个修机器的战友来公社了一趟,我们去了趟饼干厂,他看过之后说能修。饼干厂那边卖价要九百多块呢。等机器运过来了,专家到位了,我去市里注册个执照下来,咱们也是正式工厂了。唉,就是这成本又高了。好在送出去的几样东西卖得还行,不能往远了送就输在这些技术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那种包装设备没有电能用吗?”沈华浓好奇的问。 霍国安说可以,“就是要一个喝油的机子带着。” 沈华浓不懂也想象不出来,也就不多问了,一开始她就很明确自己的定位,也只管做零嘴和给点规范化管理的建议,有事她也只找霍国安,其他人和事她都不管,那些事情都是霍国安的,两人商量过几回了,也已经达成了这个默契。 两人商量完管理规范和食品规范问题,又敲定了趁着今天天气有好转的迹象了,明天天气好去西郊糖厂那边一趟。 随着生产数量增加,糖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了,就靠从供销社买糖的价格确实是偏贵还有数量限制,一次不能买太多,还是得尽快跑一趟跟那边商量个章程出来。 沈华浓在食堂的工作算是轻松,想着昭昭明天正好还能再让哥哥带着,她有空,便也欣然应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就喊了昭昭就从霍国安家里出来了。 送沈华浓母女出门的时候,霍国安又给她含蓄的恭维了一番,无非就是【幺婆你这阵子的进步真大,果然就是跟着我牛逼的幺爹之后,觉悟和思想都有了空前的提高!】 提到霍庭,霍国安又给感叹了几句说:“幺爹真是忙,真是累,我那天处理邓老蔫两口子去杨林农场的事去了趟公安局,正好见着他了,累得跟牛似的,不知道去哪视察去了。别人回宿舍还有个婆娘伺候,就他累成那样回去还得自己......唉!都要换岗位了,还这么拼命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他们还有个副局叫赵黎明,我去值班房,人家一听找副局就把我带他那去了,姓赵的他就光鲜得很,只蹲办公室,风吹不到雨打不到的,我看得出来,还是幺爹他舍不得这个岗位,巴不得多做点儿事,可组织上把你调哪也只能服从......” 毕竟是个大男人,有些话霍国安还真有些说不出口,暗示到这个程度就觉得差不多了。 沈华浓愣了愣,赵黎明这个站霍庭对立面的人升官了?还成副局长了?这个人在小说中不是一直作死然后连累了一家人吗? 不过,想想主线都已经全部崩了,霍庭的人设尤其垮塌得厉害,现在他也要被调离公安局了,公安局那边的线索有点变化,好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以前赵黎明跟霍庭对着干,现在霍庭调走了,应该碍不着他了,不再想这个不相干的人了,现在她就重点鄙视霍国安。 这也能够叫暗示? 这分明就是直接说霍庭身心俱疲,需要安慰、需要媳妇去伺候! 凸^-^凸! 凸^-^凸! 凸^-^凸! 沈华浓斜眼看看霍国安,忍不住问道:“这真的是你自己看出来,自己想要跟我说的?” 真的不是那个闷骚怪故意做给你看,暗示你来给我说的? 霍国安手往背后一负,开始打官腔了:“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了?我一个公社干部连这点细心都没有?这个都想不到看不出来?” 沈华浓哼道:“霍庭就没给你说让我去给他洗衣做饭?” 霍国安脸上一肃:“幺爹啥时候说过让你给洗衣服做饭了?你自己想想,你嫁给他这几年洗过一次衣裳没有?” “他还主动说让我别跟你提他有多忙有多累呢!说你要带昭昭要上班辛苦,免得给你说了又添麻烦添负担。我本来都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他多体谅你,愿意供着你,你也得差不多吧......” 沈华浓凉凉的想:你暴露了一个闷骚怪! 就是这样,那个人的缺点心机明明都暴露无疑,气人的是,只有她看得出来。 她就是跟霍国安说霍庭的坏话,他百分之百的不会相信! 霍国安果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人家就是故意要他说的,还继续说着:“我这不是想起来这不是不得劲吗!他还说你喜欢住村里他不勉强,现在他又忙得很,说你搬过去他也没办法照看你跟昭昭,等换岗之后会好多了,到时候多点时间回来陪你住。” “还说你忙工作,千万别说给你听了,你还得去看他......” 沈华浓:呵呵。 把想女人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就服闷骚怪。 要不是知道他的骚气本质,她估计死都猜不到他面瘫脸下的真实想法! 想她去看他就直接说啊,再说医院跟公安局有那么远吗?过来看看她是会死还是会瞎啊,还是他真就这么忙?! 等着别人主动,这都是个什么毛病! 看来还是欠收拾啊! 沈华浓想想那几次,逗他想看他窘态,没想到他好像还挺享受,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之后,居然就都给默认了,唉!也是无语,不知道是个什么属性...... 听得好气好笑,她毫不留情的戳穿霍国安:“那你还不是给我说了?” 霍国安老脸挂不住,气道:“村里哪家婆娘不伺候自己男人的?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估计要把幺爹供起来,得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幺爹自己乐意惯着你,我也没什么别的话说,随便你们闹去吧,你赶紧带昭昭回去吧,这天也不早了。” ╭(′▽`)╯ 母女俩回家,先给贝贝洗澡收拾,擦干毛发之后再给昭昭洗澡,沈华浓自己最后,她洗澡之后把脏衣服加了洗衣粉先泡在水里,看时间差不多了,先进来哄昭昭睡觉,打算等昭昭睡了,再去把明天的早餐准备工作做好。 沈华浓进来的时候,昭昭正边打呵欠边揉着贝贝的肚子,即将满月的小狗崽子正仰面躺在昭昭面前,时不时的扭动一下,嘴里呜呜两声,四只小短腿蜷缩着朝上,闭着眼睛,脖子往后仰,享受得不行。 “昭昭,准备睡觉了,把贝贝放它自己窝里去。” “好。”昭昭应着就抱着小狗起来,贝贝还拿爪子碰她手,碰得昭昭直乐呵,又在小狗肚皮上摸了摸,说:“妈妈,贝贝它还想要揉肚肚。” 沈华浓看看懒洋洋的狗子,刚开始昭昭逗它戳它鼻子摸它下巴,弹它肚子,它还扭捏作态的躲拿爪子给拨开不让碰,现在时不时就主动凑过来让你给它摸摸,十分享受。 沈华浓摸了摸狗下巴,从昭昭手上把狗子接过来,放进了狗窝里,嘟囔道:“惯的你。” “土狗子属性......” 忙完了躺在床上,沈华浓决定明天先去糖厂,后天中午再去看看自家口是心非的土狗子。 连着表示两回,他应该懂了吧,她是认真的。 【霍庭:汪!】 第177章与糖厂的互利互惠 第二天沈华浓将昨天买来的粮票都给了沈明泽。 他待在村里有粮食就饿不死,但去市里学习每天还得在那边吃上两顿,肯定是需要的粮票和钱的,钱沈明泽手上还有一些,这几天他看了几个病人多少有点收入,但粮票是真缺,反正是自家亲妹子,他也没有推迟,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奋发向上,以后能够给妹妹撑腰。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因为环境而止步不前,等走出了这片逆境,他在未来将再无所畏惧! 沈华浓准备完食堂的午饭,自己吃了口之后就向方大庆请了半天假,之后去刘霞她们宿舍收拾了一下,将给她们准备的包子包好放在区箅上,留了个字条交代蒸包子的时间,就匆匆出了医院。 果然霍国安和蒋红梅、霍国平夫妻都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这次沈华浓是提前跟霍国安订好了时间的,所以他们掐着点早早吃了午饭才从村里出发的,现在也就是刚到没多久,四人直接出发。 沈华浓早打听好了,往前走到棉纺厂门口那儿有个公交站,有那种烧柴油的公交车可以直接坐到涵江桥,竟市有个糖厂就建在涵江桥西边,就在公路边上,过了桥之后就能看见了,而人民医院在市区最东边,要绕过整个城区,这距离还真有点远,沈华浓想坐车去。 乡下人一般去哪都是靠两条腿走路,就走路可比干农活轻松多了,不过,看看上午太阳还露脸了,现在又阴了下来的天,霍国安咬牙决定就坐车去,快去快回免得下雨了赶不及还得淋雨。 一张公交车票要六分钱,快赶上一斤猪肉的价钱了,蒋红梅上车的时候还一阵阵的肉疼,过了会儿感受了一下这自动化带来的好处之后,就只剩下赞叹了,她靠在车窗边感受车子开动时候带起的风,再看看沿路市区的景色,连说闲话的时间都没有,觉得眼睛都不够使的。 对沈华浓来说,这一段经历并没有那么美妙,市区虽然路要好得多但并不平整,时不时路上还有个水坑,颠簸得能够让人起飞。 再就是车子一路上都是突突突的在响动着,马达的声音好像抖得人耳膜都疼,更别说,车内还有一股很浓的柴油味夹着种种汗臭味,滋味就别提了,要是再撞上前头车屁股喷出的黑色的尾气,那简直了...... 以前沈华浓不晕车,这次她直接晕了一路,到桥头站下车的时候脸色发白,喉咙发紧,忍不住吐了一通,才感觉好了点儿,走了会儿到了糖厂才感觉慢慢活过来。 想想这种处境,想想这种交通还得延续几年,先不考虑买不买得起,起码到八十年代才能开放私人买车,她连逛糖厂的心都淡了,蒋红梅三个只当她是晕车才导致脸色不佳,倒也没有多想。 因为有周元海的引荐,提前打过电话沟通过,他们到糖厂是有人接待的,接待的人姓赵,是他们厂办的一个干事。 跟在饼干厂谈业务一样,没有往后几十年的各种花样,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暗地里有肯定还是有的,不过糖一项都是紧俏物质,霍国安跟沈华浓商量过,觉得压价的可能性不大,像饼干厂那样的大客户,也就能压个一分两分钱,而且红星作坊对糖的需求量,说大吧肯定是比不得国营饼干厂罐头厂这些的,说小又比私人的需求量大一点,压价难。 但是正因为需求量不是特别大,作坊面临大幅缺货断货买不上货的可能性也不大,最不济还能去供销社分批买,这次他们过来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 种种权衡过后,霍国安也就没有暗中走关系送礼,而是明着来送礼,除了一些自己作坊产的东西,还带了一单业务做见面礼。 作为主动方,霍国安先给人递了烟,双方自我介绍了一番,听到霍国安介绍沈华浓说她是个资本家家庭出身,对方还愣了一下。 这是沈华浓自己提出来的,她一直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份,也希望合作方也能接受这一点,不然到时候合作到一半再来拿她的身份说事,那就太恶心人了,凭添麻烦。 在霍国安说了沈华浓在业务领域中的作用之后,赵干事也就没有犹豫的接受了,至少表面上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简单的寒暄过后,双方就直入正题了。 看见霍国安拿出来的业务,赵干事愣了愣,“霍主任,你的意思是说,向我们糖厂订做苕糖、玉米糖稀和麦芽糖?” 从何胜利消失之后,霍国安就是红星公社的代主任,过了一个月的考察期现在刚刚转正了,可惜村里大半都是族人,长辈喊他名字,晚辈们也不识趣还是一直还是习惯喊他队长,现在难得有人喊他主任了,他还是感觉挺美的,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是啊,我们作坊就是需要这几种糖,你也知道这些在自个家里做起来有多费劲,你们糖厂有机器肯定比我们要轻松一些。” 这三种糖统称为饴糖,制糖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就是靠麦芽中的糖化酶作用于淀粉制成的糖,淀粉的来源就是红薯、玉米和大米糯米了,其实还可以用富含淀粉的高粱,粟,大麦之类的,不过这几种在竟市这边产量并不多,不如红薯这些更便宜更能保证来源,所以也就没有选用。 以前老百姓过年的时候会自己熬制一点儿,不过如今肯费大力气给孩子做这种零嘴的人家也不多了,这可是个睡三更起五更的苦活,工艺不太复杂,但是耗力气。 在竟市饼干厂和小作坊做麻糖、麻片之类的零嘴就是用的这类糖,软饴糖可以做搅搅糖,硬饴糖直接敲成小块吃,保存的时间久一些但是特别硬,在农村或是小城镇饴糖是比较常见的零嘴,不过也就是孩子们会买上一块儿甜甜嘴,用量和价值都不能跟白糖相提并论。 主要还是这类糖的甜度不高,不到白糖红糖的三分之一,据说营养也很有限,拿白糖红糖送礼那是有分量能拿出手的,但饴糖还没人正儿八经拿这个当礼物,也没有白糖携带方便,再加上做起来耗劲,所以做的人并不多。 赵干事摇头说:“可我们糖厂主要是生产白糖、红糖、糖浆,糖精这些,以前是做过麦芽糖后来也不做了,做得少,需求量也不大,那玩意,怎么说呢,家家户户都自己会做,也不稀罕,就是为那么点数量启动一下机器都划不来,饼干厂那边他们要用麦芽糖都是自己熬或者是跟专门的作坊买。” 霍国安早想好了,张嘴就来:“赵干事,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以前饼干厂要麦芽糖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做麻片用的,平时他们不需要,但是我们公社那作坊不一样,虽然现在作坊才刚建立,业务和成绩是看不出来有多好,但是我现在可以跟你撂下这话,这麦芽糖我们一直都要用,不是一天两天,是每天都要用到。” “现在一天要用的麦芽糖分量的确是不多,但总归有个发展过程吧,我们添了设备,安排了不少人手,就不打算小打小闹弄着玩,我们作坊出的一些零嘴已经往周边乡镇去卖了,目前来看还是有发展潜力的,除非再跟以前一样三年吃不饱肚子,肯定能卖出去,等设备和技术员到位还打算往省里去卖。” “这里有我们作坊带来的一些品种,国平,你拿出来给赵干事尝尝,看看我们的实力。” 这也是沈华浓给霍国安的底气,她已经试验过了,用麦芽糖糖稀做零嘴是可行的,以此取代部分白糖,口感并不会降低,而且麦芽糖自身还有不少优点是白糖不具备的。 首先由于其呈现透明的琥珀色,可以使米花糖、江米条这些成品比用纯粹的白糖更加清澈,看着质地更好,另外它还可以防止糖浆反砂,能够改善糕点的内部组织,让糕点更加柔润蓬松,这也是白糖无法做大的。 是沈华浓在抠门节约成本的时候发现的意外之喜。麦芽糖的这一特点被她兴致勃勃的给记录下来了,用来完善沈氏菜谱之糕点系列。 她相信麦芽糖能够用在廉价零食中,在高级糕饼里改善口感肯定也是可行的,只是现在条件有限没有办法验证,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说来说去,反正他们红星作坊就是用的廉价材料,做成廉价但是物美的零嘴。 霍国平就等着他哥叫他呢,闻言赶紧将随身带来的一个大包给打开了。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给赵干事品尝的是用小袋子装的,林林总总都有十多种小零嘴了,有的是沈华浓弄出来的,也有的是村里人做的,江米条、麻片、麻枣子、玉兰片这些本来就是竟市当地的特色,过年的时候会自家都会做一些。 每样就一小把,除了这些试用品,剩下的就是用来走人情的了,装了有十几份,每份能有一斤多了,霍国安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这些应该是够打个交情,留下个印象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多贵的东西,也上升不到行贿的地步。 赵干事倒是没有推拒,闻着零食的香气,就笑着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尝尝。” 他这边尝着,霍国安继续说着:“一天那点儿麦芽糖是看不出什么,这要是日积月累呢?赵干事,你看,你尝的这个五谷杂粮沙琪玛就用到了麦芽糖,还有这个米花糖,米锅巴都用了麦芽糖,我们还有别的品种没来得及做出来,你想想这一年下来,要用的分量也不算少了吧?” 他看看沈华浓,沈华浓就点头说:“对,还会有新品种,等以后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对麦芽糖的需求量还会增加。” 霍国安就更有底气了,问道:“赵干事,你就说,这值不值得开个机器?” 赵干事边喀喀喀的吃东西边点头。 霍国安问他了,他就放下手上的一根江米条,说:“不错,这些东西真做得不错,江米条、米花糖这些我是吃过的,你们做的不差,还有这个年糖,我有个老表娶的江西媳妇,就在家里做过这个,好像还不如这做得好。 另外这些我就吃不出来是啥了,除了这个五谷杂粮沙琪玛,是这个名字吧,这个尝着也像是杂粮做的。” “哦,这是糙米卷,糙米黑米杂豆这些磨成粉了做的,也是加了粳米的,不然口感不好。”霍国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这不是因为我们这边麦子种的少,面粉卖的贵吗,就往本地产出的粮食上下功夫了,弄了这么些。都是用群众地里的产出做的,卖得也便宜。再有一些粗粮,我们虽然不产,但价格也低着呢。” 赵干事就感叹说:“你们还真是费心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别说麦子面粉贵,我们糖厂制糖用的甘蔗也是贵,本地种的少,都是从两广运过来的,成本也比别人高得多,这要是本地有现成的我们还能舍近求远?” 霍国安就说:“我们本地现成的不就是红苕、大米,都说我们麦芽糖不如白糖,我看呐,早晚叫别人看看大米做的麦芽糖照样顶呱呱的!” 赵干事闻言就笑了起来。 霍国安给霍国平使了个眼色,霍国平就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这些加起来都还不如一包饼干钱,就是给厂里的工人兄弟们大家意思意思尝个味,也好叫大家伙知道这麦芽糖你们弄出来都是用到哪里去了。” 赵干事扶了扶眼睛道:“瞧霍主任这话说的......” “你们别嫌弃就行。还劳烦赵干事分给大家伙尝尝,征求一下大家的意思,看能不能抽个空给做些麦芽糖出来?以前饼干厂出多少钱我们也照样出,其他的都能谈的。” “那我给大家尝尝,先去问问我们厂长。”赵干事说着就站起来,往门外喊了声,“小范,你过来带着范主任几个参观一下我们厂,好好招待招待,我先去跟领导汇报一声。” 临走还给霍国安一颗定心丸,说:“现在甘蔗紧俏,厂里也不忙,应该是能够腾出手来的,放心。” 霍国安心说,这还要你说,早就知道了,碍于你们颜面才没有直接说出来,要不然哪来那么大的底气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 哪怕经历过一次,再看这么原生态,不喝酒、不吃饭、不唱歌、不跳舞、也不拿回扣就搞成了的业务,沈华浓还是有些惊叹,这效率杠杠的。 “这有什么,咱们也是帮他们一把。”蒋红梅撇嘴小声道:“不然你看他们那些工人给闲的,就只能干等着调物质过来开工,哪像咱们作坊里,都忙得紧,这几天聊天的功夫都没有了。咱们找他们熬糖那是好事,不赶紧答应,还端着干啥?” 说着还回头看了眼,生怕有人从楼里出来这阳台上听见了,沈华浓跟蒋红梅这会就在糖厂的工作楼二楼最边上的阳台上,边吹风边看风景,因为沈华浓晕车也没有心情参观,她俩就随便逛了逛,跟小范说了声,就来这阳台透气来了,至于霍国安和霍国平则去跟厂领导谈合同去了。 蒋红梅见没人跟过来又放下心来,身体往阳台上倚了倚,说:“要是村里能腾出人手来熬糖,谁乐意来外面买,我们自己就熬了,这不是因为地里不能荒废吗。” 过了会,她又感叹:“要是我们也通电,也有机器就好了,等收入高了,有钱了,我们也盖个楼房住,这楼上楼下的多好,一楼潮气大就做烧火屋和堂屋,房间就都安置在二楼,肯定不潮。” 听蒋红梅憧憬,沈华浓就道:“一口气也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吧,迟早会通电的,作坊的销量好了,买机器也是早晚的。再说能够跟别的厂互利互惠大家都高兴,也算是多了这个路子,比单打独斗的好多了。” “我知道。”蒋红梅道。 “知道你以后就别再想走捷径,东西要用合适的,从合适的里头选最好的,别想着以次充好糊弄人。”沈华浓又说了一句。 蒋红梅看看她,嘀咕道:“知道了,我早上才刚被训了半天,你就放过我吧,我那大伯子,嘴巴比妇女还厉害,我们被他骂得狗血喷头的,脸嫩一些的几个小姑娘都被他给骂哭了,谁还敢偷工减料,不,我们本来也没有偷工减料啊,就是想想,议论议论就恨不得抓了我们去批斗教育,以后谁还敢提这个啊。” 沈华浓闻言就笑了笑。 心说,不说得严重点儿打压这股一开始就冒出来的歪风邪气怎么行呢,好在他们还听话。 蒋红梅拿胳膊肘碰碰她说:“你还别不信,得了,不说这个了,我说你最近从哪来的大道理一套套的,再这样给我掉书袋,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第178章洪涝面前【1】 沈华浓斜眼瞅瞅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跟你大伯子,你幺爹一样,是个能耐人了?说得真有道理,心里不敢不听?” “美得你哟,夸你两句你还真的翘尾巴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见霍国安和霍国平从办公楼出来了。 蒋红梅远远的就看见她男人的白牙了,兴奋的道:“肯定成了,价格比饼干厂给的还低,你信不信?” 沈华浓点点头说信,数量多了肯定能拿个批发价的。 蒋红梅已经按捺不住朝楼下招手:“哎,怎么样啊?谈好了啊?” 霍国平正要说话,被霍国安拉了一把,只朝这边招了招手,让她俩先下来,哪能在别人厂区里乱嚷嚷呢。 “走。”蒋红梅拉着沈华浓就往楼下走。 “成了。都说好了,其余的咱们回去再说吧。”霍国安看她们过来,稳重的道,只是脸上的喜意还是藏不住的,成了,成了,距离成功就更近了一步! 蒋红梅压抑不住高兴劲,抬头看看头顶乌鸦鸦的云也没有以前那么烦躁了,只道:“今天这天真吓人,就这么会功夫这黑云都给遮黑了,这怕是马上要下雨了,咱们不如再等等,肯定有大暴雨呢。” 正说着话,头顶就传来由远而近轰隆隆滚过来的雷声,似乎就在头顶还炸响了一下,紫蓝色的电光在云层里撕扯,看着还挺吓人的。 “那咱们等等吧。”霍国安沉着脸道。 这时赵干事从楼里跑出来招呼他们:“霍主任,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们也别急着这一会走,先等等吧,等雨小点儿了,一会五点半我们厂里送工人下班回城的车就要发车了,你们跟车回去吧。” 大雨从三点钟开始,一连下了两个多钟头也没有停止的迹象,哗哗的像是有人站在云层上往下泼。 屋外阴沉沉的,才五点多钟就好像天黑了一样。 沈华浓几个就在糖厂的会议室里待着,会议室里开了电灯,屋里的光线还好,赵干事带着业务员小范一起接待他们,几个人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水,时间倒也很好打发。 五点半钟,糖厂的下班铃声准时响起来了,勉强能穿透雨声,传过来已经很小了。 赵干事站起来往半敞开的窗外望了眼,说:“下班了,最早一班车是五点四十五发车,会来回个几趟,最晚的一班六点半,霍主任,你们是现在走还是再等会儿?雨还下得挺大的,车到了市区要是你们没有地方去还不如在这里先等一等。” 霍国安说:“我们还是走吧,到了市里再想办法吧,要是雨停了我们就回去,要一直这么下,我们就去招待所过一晚也是可以的,待在这里也是给你们添麻烦,还耽误你跟小范下班回去。” 他说完看看沈华浓几个,沈华浓点头,没有意见。 赵干事道:“不麻烦,我们这......” 他话未说完,突然从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整个楼都跟着颤了起来。 蒋红梅挨着沈华浓站着,忧心忡忡的道:“这雷炸的,好像楼板都跟着晃起来了,下这么大雨不知道地里那些收成还保不保得住。” 沈华浓也无法回答她,很快,那响声倒是停了,但脚下却持续的颤动着,头顶的电灯泡也继续晃动着,沈华浓觉得不像是在打雷。 她刚凑到窗边,就听外面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嗓子,说:“决堤了!”生生把雨声给压下去了。 好像是会议室隔壁的办公室里有人朝着楼下喊话,下面的人有没有听见不知道,倒是沈华浓几个听了个清清楚楚。 “赶紧,赶紧回去!” “老林、老林,你赶紧把车开到高处去,车上的人都下来!” “一会都到二楼,各车间各办公室的负责人管好自己的人!贵重设备先搬到楼上去!” “能够搬的尽量搬,搬不动的裹上雨布!” “老周,你去广播室通知一遍!” “......” 好像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一样,整个厂子都沸腾了,走廊里一阵纷杂的跑动声、脚步声,很快厂里的广播响起来了,又将上面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还在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也都被这动静给唬了一跳,几个男人都围在窗前往下张望,沈华浓跟蒋红梅面面相觑,两人的表情都是木的。 蒋红梅是有以前的不好经历,本能的恐惧,沈华浓是心慌。 一则,她还真是头一次面临这种情况。 决堤听起来就很可怕啊,那会儿他们从桥头站下车过涵江桥的时候还往下看了来着,涵江水量是挺汹涌,跟堤坝差不多要持平了,这要是决口了,那上游的水还不得都往这里来? 这边会不会都给淹没了?水流会不会很湍急? 那该怎么回去啊? 她是勉强能够游泳,水脏不脏,和需要游的距离有多远先不说,水流要是太大的话,再会游那也得玩完啊! 二则,小说是以陆柏薇的视角展开的,现在这个时间点她还在省城上班,虽然不在竟市,但她跟霍庭联系的挺勤快,但其中并未提及有发生决堤的事情,要是有,霍庭他们得抢险,陆柏薇怎么着也会过来表示一下心意的。 那是怎么给蝴蝶了?跟她有关系吗? 一瞬间沈华浓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恐怖的脑补,她也赶紧推开了一扇窗户扶着铁齿往外看。 天阴沉沉的再加上雨帘的遮挡什么也看不出来,最远也就只能看到厂子外面的那条公路。 楼下广场里停着的两辆大巴车上不断有人下来,又跑进楼里来了,然后车子开到楼后去了,门房那边有个人拖了个什么东西也往这边跑过来。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朝后面招呼人,“小张,小刘你们先过来把会议室的桌椅收一收,一会放设备用,其他人把二楼办公室的东西都收到墙边腾出位置来!” 赵干事匆匆从窗边过来说:“刘姐,这边我来收拾,你带人安排别的去吧。” 正说着,屋里骤然一暗,停电了。 更叫人不知所措。 蒋红梅就在沈华浓身后不停得小声念叨着什么。 那妇女还能稳得住,说:“那行,你赶紧的,弄完别乱跑,就跟着待着,几位过来参观的同志你都给照看好了。” 霍国安赶紧道:“大姐,您去忙吧,我们不会乱走,给你们添麻烦了。” “谁能想到有这事呢。”中年妇女说着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 “都帮着搬一搬吧。”霍国安说。 沈华浓深呼吸了几下,拍了拍蒋红梅的肩膀,她被吓得打了个冷噤,“你吓死我了你。” “别发呆了,帮忙。”沈华浓说着先去搬了距离她最近的两把椅子,往墙角堆放,蒋红梅默了默也跟着照做,另四个男人收拾更重的桌子,很快会议室的位置腾出来了。 四个工人搬了台设备进来挨着桌子放了,很快陆陆续续又有人搬了设备进来,不多时会议室就已经堆满了一大半的空间,剩下的小半空间里也都是人,就连屋外的走廊里也都是人,闹闹哄哄的一直有人在说话。 霍国安和霍国平两个男丁跟赵干事、小范和厂里的青壮男人们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去了,蒋红梅出去外面走廊跟人搭话去了。 沈华浓没有说话的心情,她就在会议室的窗户边找了个空位置挨着一台机器站着,不知道是天气环境因素或者是她晕车又心理紧张的原因,她觉得憋得慌,胸闷气短,一直站在窗边透气,这里比里面混合了汗臭味、机油味种种混合气味还是要清爽一些。 没多久蒋红梅就回来了,她比出去跟人聊天之前更加紧张了,不停的在沈华浓耳边叨叨: “这才两层楼也不是很高,洪水已经来了,你看那几个人,从厂子外面进来的那几个,水都漫过他们的大腿了,还在涨,会不会把这里都给淹没了啊,到时候我们该往哪里去啊,这前面后面都是田地,比这里还低,树都没有几棵,不行,树也是会被连根冲走的,我小时候有一次洪水我嬷嬷就是......” 糖厂的院子里的确已经有积水了,蒋红梅说的从糖厂外进来几个人,沈华浓看见他们是从外面公路开车过来的,现在能坐车的肯定是当官的,那一行人应该是想过桥进城,可这会水过来了,车子都泡在水里,这会哑火停在路上了,四个人也顾不得车子了,很浪费的从车上下来淌水进了糖厂,现在也正朝这边过来。 “你看路上还有人,肯定是从那边村子里过来的,这一片也就是这糖厂这两栋楼房最高,这么多的人都挤在这里,这不会垮塌吧?你会游水不?”蒋红梅指着外面的公路道。 “从厂子到涵江桥也没有多远,到了桥上过了河就能得救,迟早人多这里要垮,就是不垮也得饿死。不如现在趁着水不大淌到桥上去吧。不,这样也不行,万一水来了呢,那公路上连个抓落的东西都没有肯定是被洪水给卷走的命,现在的水还在涨呢。” “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找赵干事找他买点儿糖块也好啊,这里是糖厂肯定有卖的,与其让糖块被水给糟蹋了,不如便宜分给我们。顶一天是一天,没准能够扛到......” 沈华浓:...... 看蒋红梅都快吓成神经质了,沈华浓忍着不适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说了,就是自己吓唬自己,不会发生这些事的,你小时候都是解放前的事情了,现在肯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不是还有解放军吗?” 蒋红梅想说什么,抽了口气又忍住了,只道:“你脸色不太好,站在这里雨水都溅进来了,是不是冷?” 沈华浓说没关系,就在这里人还好受点,里面人多气味难闻憋得慌。 她这么说,蒋红梅便也不说什么了,站在她边上安静了一会,两人一起看了会儿窗外。 过了会儿走廊里传来一道高亢男声,说:“同志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 走廊里安静了下来,那道声音就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你们安静一下,先听我说,我是公安局副书记岳长鸣,去乡镇办公务正好路过你们这里了,你们都别慌,也别怕,我们的战士肯定会过来救大家的,我敢以人格保证,他们肯定会来的,大家要有信心,我们先等一等,要相信zf,不会叫你们等太久的......” 蒋红梅还忍不住回头去张望,沈华浓依旧看着外面,现在就是神仙来了都比不得解放军吸引她,她就盼着赶紧有人划船过来救他们。 不然,天黑了,那就更糟糕了。 万一雨还不停,堵决口的难度会更大,还可能让口子扩大,到时候洪水就更大更汹了,救援的难度也会增加,真淹没了这栋两层楼,那她就交代在这里了,太不甘心了。 现在还不断的有附近村里的农户过来糖厂躲避,有了他们当作参照物,很明显的看得出洪水也越来越高了,现在已经漫过腰部了。 有两个男娃个子不高基本上就在泅水,直接被洪水给冲得往后退了一波,看得沈华浓心口一紧,见到他俩撞在身后一个刚冒出头的人影身上,三人一并往后倒退直到抓住了路上听着那辆汽车稳住了,沈她才松了口气。 这会儿沈华浓已经彻底放弃了脑子里一闪而逝的、要不要趁着水还没有漫过头顶赶紧跑的念头。 不跑了,就她的技术肯定活不到涵江桥。 她继续紧盯着那三个刚历了险的孩子,心里是希望他们都能够脱险的。 这会儿其中一个孩子再脱险之后已经重新启程再度往这边游过来,不过...... 沈华浓皱了皱眉,这个孩子似乎跟另外两个起了争执,看得不太清楚不知道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他突然倒退了几步,身体往后一仰,扑腾了两下就消失了,而另外那两个也没管他直接游走了。 沈华浓捏紧了窗子上的铁齿,感觉胃里一阵阵的发凉,还有些想吐。 “啊!那边出事了!”身边传来一声惊呼,“有个孩子好像被水冲走了。” 看见的并不只有沈华浓。 “我刚刚看见的,就是那里!现在都没影子了,叫人去救说不定还能救上来。” “你看那边还有人过来,我们喊大点声让他们听见,他们正好隔得近,迎面过来留点心能救人!” “好!” 马上就有人朝着窗外对着马路上喊了起来:“救人!有个孩子溺水了!” 声音一阵阵的传出去,还在水里艰难行走的人四处张望了一会,也不知道这边的人喊的是谁,又继续朝前行了。 沈华浓没有参与到喊话之中,她就看着那两个抛弃了同伴的男孩,他俩依旧头也没有回,一直朝着这边半游半走着,突然其中一个猛地一个扑腾栽倒在水中,跟着是另一个,也是身体突然一歪,往边上倒,但很快就稳住了,还伸手拉住了同伴。 这两孩子中间冒出来一点黑色,是一个人,迅速的越过他们朝糖厂的方向游了过来。 另两个也追赶了过来。 有惊无险,沈华浓松了口气。 蒋红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道:“是他,那个就是刚才溺水的男娃是不是?” 沈华浓觉得是。 蒋红梅骂道:“几个小家伙真是作死哦,在洪水里还打打闹闹的,像话吗,等上来了,爹妈也得一人狠狠的抽一顿!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附和蒋红梅这话的人还不少,屋里谈话的话题暂时都从洪水转到教养孩子上了。 直到这三个娃都进了厂区的范围,沈华浓才收回了视线。 蒋红梅悄悄给她递过来一个小纸包:“给,你先垫垫肚子,这是国平刚拿过来的,说今天给糖厂的人送了一些,还有一袋落在最底下被他的褂子给遮住了,就给留下来了,这包给你。” 沈华浓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不过还是接了过来,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去,食物现在很珍贵。 她从纸包里摸了块江米条塞嘴里了,甜食多少能够缓解点儿她的紧张。 “走廊那头有热水,你要不要去喝一点?国平他们俩在那边呢,等会连水都没有了。” 沈华浓点点头:“走,去看看。” 她顺手将会议室的瓷杯拿了一个,过去接了杯热水喝了,虽然不饿,还是就着热水泡了几片锅巴和米花糖吃了,胃里有了东西,没有刚才那么凉了,只是走廊里闹哄哄的,又是参杂着各种气味,还是有些头昏脑胀。 吃完饭外头已经全黑了,走廊里、办公室里点上了蜡烛,贴着窗户都只能看见烛光在玻璃上的倒影,外面的情形却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都被黑暗吞噬了。 沈华浓收回视线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发呆,昭昭留在哥哥那边她倒是不担心,这几天舅甥两个相处得挺好的,就不知道她要是一晚上不回去昭昭会不会哭闹,可现在这么个情况,就是担心也没办法了。 第179章洪涝面前【2】 旁边蒋红梅正跟人说话,说的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 过了会,霍国安和霍国平两兄弟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把椅子让给沈华浓和蒋红梅。 霍国安说:“人太多了,今天晚上只能先凑合着挤着歇会了,现在都八点多了,赶紧都尽量睡一会儿,养好精神,也不用太担心,水漫过来没那么快,市里肯定组织抢险了。几个领导已经想法子派人去打探情况了。” 蒋红梅就拖过来一把说:“我们俩挤挤就行了,你们换着坐一会。” 说完拉了沈华浓一把,沈华浓自然没意见,现在的人都瘦,椅子是那种带靠背的大方椅,挤两个女人也勉强够用,她坐了半边椅面,靠在蒋红梅背上闭目养神。 “欸,那个娃一直盯着你看。”蒋红梅突然撞了撞她。 沈华浓哦了声。 “之前我还以为他是馋你吃的东西,现在都吃完有半天了,他还看着你,你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沈华浓睁开眼睛,蒋红梅给她指了指,“就是那个。” 是个看着有七八岁的男孩,脸很小,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他上半身光着,很瘦,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穿了条脏兮兮带着破洞的裤子,赤着脚,脚下有一摊水,见沈华浓看过来,男孩目光闪了闪,抿着唇垂下头去了。 “不认识。”沈华浓说。 “应该是从村里逃过来的,也是可怜,就他一个,瘦巴巴的,唉。”蒋红梅嘟哝了几句。 霍国平催了她几句,她抱怨了几句之后也就不说了。 沈华浓睡不着,闭着眼睛强行入睡,迷迷糊糊的失重的感觉让她脚往地下用力一蹬,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又是那个男孩,他正看着她,看距离好像还比先前更近了点儿,被沈华浓一看,他又扭开了视线。 蒋红梅正靠着沈华浓呢,被她这一弄扰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沈华浓稍稍挪动了一下肩膀,也不动了,刚才迷了那一会儿,她再也睡不着了,眯着眼睛养神,过了会就见那男孩又看了过来,他也不做什么,就那么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 沈华浓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也继续不动神色,静静的等着。 夜里这么长,她也算找个事情转移紧张的心情。 慢慢的吵嚷声小了,走廊里的人都或坐或互相靠着睡着了,霍国安扶着椅背闭着眼睛,霍国平干脆蹲在墙角,都睡了,不知道是哪间办公室里传来几声座钟的报时声,十一点了。 那男孩终于动了,他终于离开紧贴着那堵墙,转身沿着走廊往那头去了。 人走了,沈华浓也放弃跟他较劲,正准备再酝酿一下睡意,睡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脚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人多她也没有多想,继续闭眼睛睡,突然有人碰了她一下,跟着腿上一轻,她睁开眼睛,发现一个孩子偷拿了她放在腿上装着零嘴的纸袋,已经往前面跑了。 跑动时踩到了走廊上的人,那人骂了两声又睡了。 也就是个饿极了的小孩子,沈华浓吁了口气,也懒得去追了,继续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轻微呼吸声,有什么落在她大腿上了,沈华浓陡然睁开眼睛,对方不期然被她给抓住,大眼睛里闪过慌乱,赶紧收回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跑了,去了走廊那头的阳台上,没入了黑暗里。 沈华浓看看腿上又回来的零嘴纸袋,里面的分量似乎没有少,就是外纸袋上多了几个泥手印,上方开口被撕破了一道口子。 再看看男孩消失的方向,她不睡了,缓缓将蒋红梅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挪到椅背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也朝阳台走去。 走廊里的人基本都集中在那一头,这头阳台没有门,是敞开的,雨水溅进来,走廊有一米多的地方都是湿的,人也比较少。 沈华浓走到阳台上,现在雨下得小了些,可依旧有雨丝飞溅过来,风一吹还真有点凉,阳台靠墙根那儿缩着个人影。 见沈华浓追出来了,他霍的站了起来,激动道:“我没有偷你的东西!” 沈华浓说:“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是别人拿走了,你又给抢回来的。” 男孩沉默的看着她。 沈华浓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抢回来?跟人打架了吧?” 男孩不作声。 沈华浓又问:“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 “觉得我漂亮吗?” 问到这一句,小男孩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沈华浓。 大家提倡的是含蓄美、谦虚美,就算是长得漂亮也不会这么直白的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见沈华浓一脸我知道就是这样的自信,他还是有些惊讶。 沈华浓笑了笑,又问了几句:“你认识我吗?”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你不说算了,”沈华浓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纸包递给他:“给你吃吧。” 对方这才道:“我还给你不是为了要你的东西!” 沈华浓说:“我知道,我给你也不是为了报答你,我不想吃了,你不要那就只能扔了。” “他们没有碰到......里面很干净。”男孩磕磕巴巴的道,说起来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沈华浓笑了下,嗯了声,又往前递了递:“我知道,所以,你吃吧。”顿了顿又说:“这里不挡雨,你还是进来避避雨吧。” “你不要我就真的丢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了过去。 沈华浓说:“全都吃了吧。” 没人回应,她也不在意,径自走到阳台边上依着栏杆往下看,楼下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水位线,但不时传来水面拍打在墙面上的声响,沈华浓伸手往下探了探,没有摸到水面正要松口气,却碰到一根木头,不知道是从哪里被水冲过来的。 由此可知,水面就算没有完全淹没一楼,也差不多了。 沈华浓心往下沉了沉。 这么严重了吗?而雨还没有停。 她在阳台上站了会,觉得有点冷就转身进了走廊,站在不远处的男孩看她进来,往这边瞥了一眼,见她没有往里走,也就没有动。 这里的空气比里头还是要好点儿,沈华浓就靠在墙上想事情。 现在的处境该怎么办? 以前是生活在现代化的都市里,再大的暴雨都没有面临过现在的境况,到了下湾村她以为最多就是淹没河堤下的那间牛棚,压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这样的情形,现在脑子里都是空的。 茫茫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见她五步开外贴墙站着的男娃突然又跑了出去,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小声跟沈华浓说:“外面有船过来了,是马达声,我听见了,你看那边还有光,他们拿着手电往这边照,肯定是往这边过来救人的!” 光线暗淡,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沈华浓却感受得到对方语气中的欢欣喜悦。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她赶紧跑出去看,果然就见黑暗里那边涵江桥方向有几点亮光,侧耳听,好像是有马达声,沈华浓也是坐过船的人,知道那种带马达的船,开动的时候,会冒出一阵混合着机油味的黑烟,声音特别的响亮。 两人这会儿都顾不得会被雨水淋到,并排站在栏杆边上,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亮光,和越来越响的马达声都特别的激动。 外面的响动终于也惊动了走廊里的人,出来几个人往光源处张望,更有人忍不住朝着那边喊话:“这边有人!我们都在这里!快来呀!” 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一窝蜂的都往阳台上跑,沈华浓在人群大批往这边挤的时候就已经退到后面去了,总归有人来救他们了,肯定也不会落下谁,她往最后面去寻蒋红梅几个去了。 那男孩也跟着她一并出来,不近不远的跟着。 阳台那边闹哄哄的,还是糖厂的厂长跟岳长鸣出来才遏制了这种情况。 “都别往阳台上挤!那头的窗户也能出去,这里承重不了这么多的人!当心一会儿塌了,大家分散开,有人来救大家了,都保持秩序,肯定都能走的!” 岳长鸣甚至带头表示:“大家放心,肯定都能够走的,你们要是不信,我就站在最后面!” 如此喊了几遍,再加上有岳长鸣这个当官的主动做表率,他还真往最后方去了,躁动的人群总算是被控制住了,有人组织着大家伙排队,还有人跟靠近的船只那边喊话回话。 沈华浓几个也没有跟人挤,就排在了后面,不过除了岳长鸣,还有糖厂的三十来个干部和先进也主动发扬风格排在了后面,她后面约莫还有四十来人,这么一排,也不是很后面了。 期间沈华浓抽空关注了一下,那个男孩也就在她前面隔了几个人站着,跟几个同龄的男娃挤在一起,那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但没有人搭理他,他看起来也不大合群,脸上是不合乎他年龄的冷漠。 办公室里传来两点半的报时声的时候,救援的船只总算是靠近了,跟着不断的有消息从队伍前面传递到后方来,全部都是好消息。 最好的一条是说,大堤决口已经被堵上了,灾情并没有扩散,现在还有人在巡逻抢险,洪水不会再加大了,会慢慢往后退下去的,让大家不要着急。 再就是说,现在外面一共来了五条船,有四条马达船在参与救援,中小型马达船一艘可以承载二三十人,四艘一次能拖走一百人了。 另一条是艘小橡皮艇,是负责指挥和随时准备处理突发状况的,上面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公安战士,能在你从阳台上往下跳的时候接着你,要是你不幸落水了,也能马上获救。 现在第一艘船已经装满走了,第二艘也走了...... 到涵江桥就安全了,距离不远,大家不用等太久,那边还有人接应,先去学校凑合一晚上,明天会视情况给他们安顿接下来的事情。 ...... 听到这些消息,大家就安心多了。 整个二楼的气氛都不错,担忧了大半夜的人们总算有了说笑聊天的心思。 蒋红梅兴奋得嘴巴就没有一刻停止的时候,不停的道谢,先是感谢国家、感谢解放军,后面三个感谢天和感谢地、感谢地藏王菩萨,被霍国安一嗓子给提醒得又憋回去了,警惕的看看跟他们站一起的岳长鸣,发现没被发现,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虽然有这一被吼了的插曲,这也无损她的激动,她一直拉着跟沈华浓说话,除了说话也没什么事情能够打发等待的时间。 就连岳长鸣也闲得无聊,跟霍国安、霍国平兄弟俩搭上话了,聊着聊着,他们就发现有个共同的熟人霍庭,本来岳长鸣跟霍国安握手,霍国安还挺激动的,结果岳长鸣突然跟他打听霍庭的私事来。 他张嘴就问道:“听说,霍庭娶了个资本家的大小姐?” 这不赞成满是鄙夷的话一说出来,不说霍国安、霍国平脸色崩了,就连还处在兴奋状态的蒋红梅都不说话了,暗暗瞪了岳长鸣几眼。 沈华浓是早就知道岳长鸣此人的,小说中有写,一个纯粹的造反派,一个靠踩踏别人靠抄家顺风顺水起来的官,一个像苍蝇一样恶心的存在,只凭一张嘴就能鼓动得一群小鬼闹得别人家破人亡,他不是直接的施暴者,却是始作俑者。 可这只苍蝇现在正混的如鱼得水,他比原小说中发展得更快,就已经是局副书记了,尾巴翘得老高,现在还没有合适的苍蝇拍打死他,得等到过了这场浩劫才是他的“好日子”。 再讨厌他,也不影响他正得势的事实,看不惯也只能忍着,最多就是心里祈求一下洪水能把他冲走,不,还是别冲走了,免得污染水源,他还是好好活到几年后吧。 这几个不说话,岳长鸣只当他们也不认同,继续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他可真是糊涂,你们也是姓霍,跟他是本家吧?也不劝着他一点,怎么能够这么自甘堕落?” “那些资本家小姐,地主小姐好看是好看,可她们从小长在那样的腐朽家庭,本身的品行肯定是有问题的、作风也不正派,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也没个人给他把把关?娶妻娶贤的道理他都不懂?” “......” 巴拉巴拉! 沈华浓嘴角直抽抽,霍国安几个的脸色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绷着脸接受思想教育,什么都不想说。 “霍庭他啊,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铮铮铁骨汉子,可惜却没能顶得住资本家的糖衣炮弹袭击,美色就是万恶的资本家最后的垂死挣扎,是他们妄图腐朽我们同志的最后手段!” “他就是被这糖衣炮弹给毁了,唉!组织上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只要他跟那资本家小姐划清界限就能继续在一线重要岗位上,可惜他冥顽不灵,有些行为很不妥当......” “现在居然还有人在报纸上鼓吹要对资本家、对坏分子黑五类重新调查评估判定成分,这就是右倾思绪抬头,是要不得的!” 蒋红梅几个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沈华浓。 沈华浓:......看个屁呀看!是想看她无地自容、羞愧呢?还是想看她感动得痛哭流涕? 都别想。 她统统都没有,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腐化好同志的糖衣炮弹了,怎么办? 因为岳长鸣的这番高谈阔论,已经空旷了一大半的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岳长鸣这会儿总算是发现了这些变化,他看看走廊前面,视线从沈华浓面上掠过,又收回来定了定。 古人言,城头观雪,舟中观霞,灯下观美人。 还有句话说,真正的美人是对比出来的。 抛开沈华浓本身的条件不提,这两条她也全部沾了。 在昏黄的烛光下、有灰扑扑蓬头黑面大眼袋的妇女映衬,她美得让岳长鸣没忍住溢出来的惊艳。 见沈华浓正盯着他,他还冲她扬了扬下巴说:“这位女同志,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华浓就说是啊,您说的可真有道理,以前上的思想教育课都没有今天的深刻。 岳长鸣笑了两声,道:“我说这么些,你们认同了也得记住啊。” 沈华浓点点头,问道:“领导,您结婚了吗?” 没美女问话,岳长鸣应了,说:“结了。” 提起家里成分好得呱呱叫,但彪悍无比的丑妻,他有些不自在,想想妻子那张黑脸,再看看沈华浓,更觉得她美上了一个新台阶。 沈华浓说:“您的媳妇肯定是个秀外慧中贤妻吧?能天天得您教育,每天的进步,真好,像您跟您媳妇这样的夫妻比那种,那个谁,霍庭是吗?比他跟他媳妇肯定要幸福多了,一个不贤惠的资本家小姐肯定过不好日子,他真是自找苦吃。” 岳长鸣干笑了两声,没接她这话,连继续给人做思想教育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还是有些羡慕霍庭的,成分不好但美的媳妇,如果像眼前这个这样的模样,他也是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换的。 第180章霍庭的私心 霍国安、霍国平和蒋红梅古怪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哼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专心看着前面去了。 岳长鸣身边跟着的年轻人,垂着脑袋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要说局里大家一直不太清楚霍副局长的妻子底细,是最近才捅出来,但对岳副书记的妻子钟大姐大家都熟悉得很。 钟大姐对岳长鸣看得挺紧,早在岳长鸣还只是个科员没住在单位分的房子的时候,三不五时的就会来局里晃一晃,现在住进来了就更别提了,大家就都知道他是靠妻子家里支助才活下来,还有了上学的机会,上学的时候就靠妻子养着,他岳父全家都对他有再造之恩。 别看他这么牛逼哄哄,不知道逼死多少人,但在老丈人和妻子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空有离婚的心,没有离婚的胆。 这个漂亮的女同志也是巧,直接往人心口上扎。 另外跟岳长鸣一起来的那个司机却是盯着沈华浓瞧,这女人他有印象,好像是见过的!照理说长得漂亮的女人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沈华浓似有所察觉,偏头看过来,这司机赶紧收回了视线,不再明目张胆的盯着瞧了,假装左顾右盼四下张望,看到脸色不大好的霍国安几个,他就想到了霍庭。 啊,他记起来了,对,的确是见过,他见过这个女人,在公安局见过! 这就是霍庭霍副局长的媳妇儿! 只是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没有今天这么出挑,现在想想那回多半是她刻意遮掩过了,现在衣服头发虽然还是一样的老气横秋,但她头上、面上沾了水,潮湿的刘海全部被拨开了,五官一下子全部暴露在外,就连眼尾的伪装都淡了,让人完全忽视了她的衣着和老太太发髻。 这就有意思了,她跟岳副书记说的话,真的是无心的吗? 岳长鸣被这一打岔,都没心情说话了。 霍国安几个也很郁闷,都不说话了,剩下的几个人也没好意思再开口说话,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沈华浓他们了,他们是最后一批了,约莫还有两船的人,底下也只剩下一条救援船。 沈华浓站在霍国安他们前面,先到了阳台边上,这时雨差不多都停了,只有顶棚还往下滴水。 栏杆前面放着一把椅子,得先踩在椅子上爬到水泥护栏上面,再从上面往下跳,从这里到船面的高差并不是特别高,船头上还挂着一盏夜用灯,能看清楚船板的情况,虽然船板晃悠着,但有个公安在下方护着,跳的时候对方能够扶一把。 不是很危险,沈华浓也不怕,只是在往下看,看见接她人的脸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 他一身泥一身水站在灯前,神情严肃,目光一碰就跟沈华浓的纠缠上了。 沈华浓探出身子朝他笑了笑。 他微微低了下头,很快又抬起来,低声道:“别怕,我接得住。” 沈华浓嗯了声,稳稳神没有犹豫就跳下去了,男人两只大掌第一时间就擎住了她的腰,他手臂往前伸着,两人之间还有些许距离,他的手简直就跟钳子似的掐着她,疼得要命。 还有这姿势......感觉像是奥特曼抓了个小怪兽掐腰给举起来了,看架势还正想举着小怪兽往墙上连撞。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沈华浓疼得直瘪嘴,“宝宝,你......” 霍庭忽的手一松,沈华浓就往下落了,慌乱中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没有了,他身上的泥水马上就浸透了她的,沈华浓的下巴磕到他肩膀上了,嘴上碰了一嘴的泥。 这人......她气死了! 顺势将脏兮兮的衣领往边上扯了扯,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又呸了两声低声说了句什么,说完立刻就往后退开了。 霍庭先咬牙忍着她发疯,就听见了她说的那两个字,人还恍惚着,就见她已经退开了,小脸在自己身上蹭到的泥,连衣服也湿了一片。 他目光暗了暗。 这时船突然晃了晃,他赶紧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道:“还在下雨,快去前面坐好。” 沈华浓嗯了声,边抹嘴边往前去了。 霍庭看她这动作,被咬的地方好像烫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他今天流了很多汗,肯定是咸的啊,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磕到了他肩膀上就在他颈子上咬一口,什么毛病这是! 距离他最近的小公安丁一瞧见了还问道:“霍局,你怎么了?你这刚到张家湾搜救了半宿,现在又匆匆赶过来这边帮忙,一会也没有休息,连轴转的也太累了,你歇一会我来吧?我已经歇好了,剩下的人不多,我继续来,能坚持。” 他刚才低头抠了抠眼皮上站着的干泥浆,都没有看清楚沈华浓的脸和小动作,自然也没有认出她来。 其实刚才沈华浓跳下来到离开也就是眨眼间的事,顶多只能算得上比别人稍微多了十几秒钟,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一跳,一接,一扑,一碰,落在站在阳台上等着往下跳的同时还可以纵观全局的蒋红梅眼中,就像是霍庭扶着沈华浓,但她落地的时候没有站稳往前扑了一下,又在他身上磕到了。 沈华浓那匆匆的几个字的话,也就只有霍庭听见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霍庭的确是有点累了,彻底的交接完工作了,今天下午和明后两天都是轮到他放假休息的,只用等着去新岗位报道就成了。 他等到沈华浓下班的点去巧遇她,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倒是把彭振华给等出来了,他这才知道她请假去了西郊糖厂。 然后就继续等呗,她总是要回家的,结果人没等到,等到个不好的消息说红鱼嘴那边堤坝决口了。 霍庭就又匆匆回去上班了,现在亲眼见到孩子妈没事,还能张牙舞爪的咬他戏耍他,不用担心自己当鳏夫了,他也就放下心了,顺势就跟丁一换了个位置。 放心了,他就又变成了那个敏锐的前侦察兵,船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小周,距离小赵负责的那艘载人的船过去有多久了,怎么还没有过来?”救援船是装满一条就先离开,放下灾民之后就赶紧回来继续接人,是交错进行的。 被点名的公安说已经有三十二分钟了,最近刚走的那条船离开都有一刻钟了。 三十二分钟,按理说是够来回一趟的了,可现在并没有回来,就算有事耽搁了,那水面上也该响起马达声了,然而现在并没有任何响动。 水浪还在一浪一浪的拍过来,比先前要力道大多了,霍庭心往下沉了沉。 肯定是涵江桥附近有哪里又决口了,洪峰太大,直接从桥下行船会有危险,这才耽误了时间。 之前走的三条船上都有公安战士负责安危,回去的路上应该也出不来大问题,大不了就是绕点儿远路。 橡皮艇上的几个战士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这时大家相互看看,全部都默契的没有说破。 他们已经知道这楼上还剩下差不多两船的人,而现在让大家恐慌起来了推推挤挤的并不是好事,还不如不提。 反正他们接的是死命令,负责将这些人全部安全送出去,肯定不会不管他们的,就是早一点走遭脱险,晚一些的人肯定是有一些危险的。 这一船在沈华浓之后又跳下来十个人就满了,霍庭已经悄悄去交代了驾驶船的人几句,让船先往前驶一段避开了最危险的红鱼嘴段,再找地方上岸。 这船还没有来得及走,阳台上也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其实很简单,接应他们的船还没有来,连个影子都没有,之前船来船往基本上四条船可以做到无缝连接,这人问下面小橡皮艇上的公安了,问是不是出事了,船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安抚好这人,走廊里等着的人就全部都被惊动了。 这下只能告诉他们说:“是出了一些事,还需要你们再等一会,来接应的船要绕过决口处的洪峰找个相对缓和的地方再过来,需要时间,大家稍安勿躁。”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哗然。 “又决口了!会不会都冲垮了?” “我就说从那边看着那水面好像是还在涨。窗户下几个螺钉之前才淹了俩,现在都淹了仨了!再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淹到二楼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接?这得绕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等绕过来我们还能活吗?” 按理说最后落下的都是自己主动发扬风格站后面的,觉悟相对来说是比较高的,可除了真正高觉悟的,里面还有些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让,但见到上级领导都主动带头了,为了图表现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迫不得已只能跟从的人。 倒不是说他们就人品不好,他们这种“虚伪”就跟恐惧一样,都是人之常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换做正常太平时候,也能被赞一句觉悟高,谁想自己打自己的脸呢,可这不是遇到生命危险了吗?那还能开玩笑! 就有些胆小的瞬间人设崩塌,闹上了:“那艘船上能不能再挤一挤?我不想等了,我站着也是可以的,就这么一点子路,都能看得见涵江桥,应该不碍事的吧?” “我也不想等了,我不会凫水,这水再涨我一准儿玩完,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老小都指着我过活,我之前就排在队伍前面的,让到现在不能再让了。” “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救援船在哪里,这黑灯瞎火的,水面上连点星火都没有,谁知道他们绕到哪里去了还是迷路了?我要上船去!” 有人开了头,附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反正他们就是不让救援船走,马达也被迫停了下来。 船上霍庭职务最高,他负责交涉,除了摆事实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事实就是—— “是出问题了,但是救援船眼下就只有这一艘,并且已经坐满了,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也不能超负荷载人,想上船不可能,也不可能塞得了这么多的人。” “不过大家也不要悲观,洪水过来也不会马上漫过二楼,会往四野慢慢扩散的,没那么严重,再说这段时间救援人员会积极的想办法了,不可能不管大家。” “我们这艘橡皮艇就一直待在这里,有危险会及时救援,现在雨也下得小了,也马上就天亮了,抢险工作和援救工作都会顺利得多,不用担心。” 生命可贵,双方都各有各的道理,这就陷入僵持了。 霍庭正要摆手让救援船先离开,这时岳长鸣站了出来。 跟那些个自己打脸不顾人设的人相比,他的表现就镇定得多了,他之前一直在冷眼旁观兼暗叹装逼过头倒了霉,并没有贸然开口,现在发现再装逼等那艘救命船走了,那就真把自己陷入危局之中了,是真的可能死人的! 他这才出来了,沉声道:“按理说,我们作为干部,志愿的将救援的机会让给群众也是应该的,现在见遇到危险又退缩了,想跟群众抢机会这是错误的,肯定是错误的!” 被霍庭冷眼瞧着,岳长鸣咳了咳,然后提出了一个新思路,“霍局,这船上应该有人不是我们的同志,不是我们需要保护的群众吧?” 霍庭微微眯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道理很浅显啊,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为群众服务、为群众奉献都是应该的,但那些坏分子黑五分子就不值得我们赔命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先人祸害过我们,我们凭什么要为他们冒着风险?我觉得现在,他们应该从船上下来,继续等着救援,保障我们中间一些优秀的同志的生命安全。” “你不也说了救援会马上到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就是等一等而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样的建议听起来似乎很是合理,就好比方说发生灾难了,在有限的时间内,你肯定是先抢救价值更高的物品。同样的,有价值的人也更值得得到生的机会。 这一建议马上就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虽然说船上那二三十个人总不会全部都是有污点的,也不可能为他们这些人全部都争取到脱险的机会,但是能换一个是一个,没准就换到自己头上了呢? 总比之前被霍庭把着一点指望都没有要强。 有人响应了,岳长鸣就没有再开口了,只阴沉着脸注视着霍庭。 司机说刚才刺他心的那个美貌小娘皮,十有八九就是霍庭的媳妇。 他就知道小娘皮之前那番挤兑他的话肯定是故意的! 以前霍庭是他的上级,他得敬着他,现在他跟霍庭平级了,他还怕得罪人吗? 不存在的。 岳长鸣正要把霍庭徇私,他媳妇是个黑五分子还藏在船里的事情给揭发出来,可惜还没有等他找到机会,船上就有人先闹起来。 “张炼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他妈妈是杀人犯,毒死了他爸爸!他不是好东西!” 船上有个公鸭嗓子嚷了声,跟着就有几道发育期的少年附和声:“就是啊,他还偷东西吃,是个小贼,他不应该坐在这里!他也没有资格!杀人犯的儿子不值得领导冒险救他!” “你下去吧你!” “下去!下去!” “快下去!” 几个少年推搡着一个光着上身的小小少年到了船头,更是险些将人一把推进水里,少年扶着船栏以膝跪地才稳住了,他回头毫不掩饰眼中的仇恨之色,看着那几个欺负他驱赶他的人。 发丝上滑下来的雨水迷蒙了他的眼,将那些欺负他的人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他转向船舱内,透过水雾能看见里面都是人,他也知道他们都望着他,却没人有任何动作,他们肯定也都是这么想的,希望他滚蛋,他也没有指望过会有人帮他说话! 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面前的几个少年,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边揉着膝盖边朝前走去,他二话不说,横臂在脸上扫了一把,就想要往上跳抓住阳台口戳出来的一截排水管借力攀上去,刚要动作就被霍庭给按住了。 张炼也是认识霍庭的,霍庭查他父母的案子去过他家里好多次,最近一次是上个月吧,他还去过张家湾老家想要看望他,虽然他每次来过之后,奶奶家里会对他稍微好一些,可他还是恨霍庭,他恨死霍庭了! 是他抓走了妈妈,明明张洪兵经常打妈妈、还打他,这个恶人他们却不管张洪兵,只会抓走了妈妈,妈妈也是受不了了才对张洪兵那个大恶人下老鼠药!他是死有余辜! 妈妈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真心关心他了。 他挣脱了两下,可那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张炼挣脱不掉就开始奋力挥舞四肢往对方身上挠,“我不要你管!你放开我!你个大坏蛋、大王八蛋,你放开我!” 第181章让人窒息的操作 霍庭像拎小鸡仔一样伸长胳膊将他拎得距离自己远了些,也不理会小少年对自己的仇视,半点不受他影响,越发衬托得少年无理取闹,衬托得他是个不计较的大好人。 张炼好气啊,拼命挣扎,拼命伸手去挠他,好不容易碰到霍庭的脖子正要挠下去,手背上被拍了一巴掌,就收了回来。 “别闹了,小家伙!” 乍然听到沈华浓的声音,张炼还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跑出来了。 沈华浓还跟他说:“放手,这脖子也是你能抓的?” 张炼:...... 丁一:...... 霍庭撇开那股不自在,不赞成的看着沈华浓,低声道:“你出来做什么,快点进去!” 这会出来做什么?人家叫她出来她就出来?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这时候偏偏这么乖? 沈华浓冲他摇头。 从岳长鸣之前说出那样的建议来,她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见船上也闹起来了,就知道这船她多半是坐不了了,那个贱男人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等船的时候,岳长鸣旁边的那个男人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应该是认出她来了,沈华浓心里有数,人家早盯着她了。 她出来的时候蒋红梅还拉了她一把,也劝过了,虽然说只要这船强行走了,阳台上的人也不能跳下来挤上船,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那是蒋红梅不太了解岳长鸣,但沈华浓很清楚他啊。 这个苍蝇人除非他死在这洪水里了,不然要是他活下来,就这件事得被他上纲上线到想象不到的高度。 先不提会不会牵连无辜吧,反正沈华浓自己是肯定逃不掉的,在危急关头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果然就是本性难移,她能够想象得到大概就是这些罪名吧,前期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因此付之一炬。 不过,要是岳长鸣真的死了,陪他死的也都是干部,他已经提出了一个把人跟商品一样用价值来进行评估,再优劣交换的建议,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还有那些被养歪了的孩子在,这件事就没办法能轻轻揭过去。 与其这样陷入两难的被动局面,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呢,他不就是要换么,换就换呗! 沈华浓除了成分不好,还有个无私奉献、正在为国效力的爸爸。 她自己本身也还是个在红星公社打开了知名度的圣母白莲花,再奉献一把,先人后己一次,好像也不违和她汲汲经营出来的人设。 这种情况下,谁先退一步谁就占据了道德高点,她现在出来了,岳长鸣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只是她的代价会有些大,真特么的是拿生命当赌注啊! “听我的!”霍庭低声说:“进去!” 知道沈华浓必定不会听,他当机立断,先发制人,漠然看着站在阳台上的岳长鸣,根本没有试图跟他讲道理,只道:“就一个小孩子,他的重量能换半个成年人吧。非要换一个人,也勉强可以。” “岳副书记,你要跟他换吗?” 岳长鸣之前一直在看船上的热闹,从沈华浓出来,他就一直在看沈华浓,越看越是一肚子的气。 这个小娘皮都知道他媳妇貌丑,不用说,这肯定是霍庭跟她说的啊,估计是背后没少编排他,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想不到这么阴险无耻。 想想姓霍的搂着资本家出身的漂亮娇小姐,边快活边嘲笑他......他娘的!简直气死个人! 他还沉浸在这种脑补过度的愤怒里,就被霍庭问到脸上了。 岳长鸣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霍庭也没有等他回答,他站在亮处,冰冷的眼神清楚的传递给了岳长鸣之后,就掠过他转向其他人了,冷冷的问道:“你们谁要跟他换?” 抛开有私心怕死这点不提,大部分人的思维还是正常的、理智的、且有一定的羞耻心的。 一群大人将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逼到这份上,谁有那个脸? 要是大奸大恶,是定了成分的坏东西,跟他换了也就换了,可那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孩子。 那起妻子毒杀丈夫的案子当时闹得很大,糖厂职工也全部都是听说过的,在那起恶性案件之后,组织上还给专门开过会强调夫妻关系。 你能怪那丈夫疑神疑鬼还家暴妻子,也能怪妻子最毒妇人心,可对张炼这个孩子,你要是个没有自主判断能力的幼儿孩子也就罢了,作为成年人,只要不是心眼烂透了,都知道他就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真换了,以后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全家都抬不起头来。 霍庭将闷头闷脑不闹了的张炼往后一放,说:“进去吧。” 少年恶狠狠的瞪眼他,并不领情,霍庭也不在意,他瞥了眼那几个先前围攻张炼的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霍庭虽然没有说他们,但他们还是被看得害怕,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然后扭头钻进船篷里去了。 张炼看看沈华浓,沈华浓正好奇的看着他呢,他抿抿唇赶紧收回视线,垂着脑袋往里去了。 岳长鸣趁此机会,高声道:“霍副局长!” “你先别着急着叫开船,据我所知,这船上好像除了这孩子,还有别的成分不好的人吧?你这样是不是故意拿孩子混淆视听啊?我们不针对孩子,但你还包庇了坏分子那就不对了吧,你这样着急开船,就是公然徇私啊!” 说着目光落在沈华浓身上,指着她说,“你敢说你没有包庇她?你敢说她不是资本家大小姐?这女人还是你媳妇吧?你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原则性错误。” 除了霍国安几个是知情人,其他人还都被这消息给惊了一下,还真没有想到这俩居然会是夫妻。 船里的、二楼阳台上的,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霍庭和沈华浓身上。 这些目光还是有区别的,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看霍庭就像是看被美色迷住的糊涂虫,看沈华浓那就是个坏分子狐狸精。现在糊涂虫还企图包庇狐狸精,欺骗领导们为她奉献自己,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必须揭露出来严厉的批评打击。 不过,这种人毕竟只是很少一部分,在场的除了几个村民,大部分都是糖厂的职工,还在阳台上等候的除了岳长鸣一行人,其他的基本上就是糖厂的大小领导,或者拥有干部身份,他们是知道沈华浓今天到厂里来跟糖厂谈业务、送订单的,也是知道沈华浓的家庭成分的。 这一点厂里小组开临时会议的时候,赵干事都已经提出来讨论过了,人家沈华浓成分的确不好,但这并不影响她力求上进、乐于助人、不藏私,她比成分好的更加努力,也表现得更好。 在贡献和人品面前,成分什么的在大家心里都弱化了许多,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大问题,何况现在已经有了这方面政策松动的风声传出来,干部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当然除了沈华浓本身的“人格魅力”,利益也是大家不介意的因素。 如今糖虽然是紧俏货,但货紧俏不代表他们厂子也紧俏啊,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说他们厂子一直是个闲厂,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你闲着,你弄不出糖,糖当然就紧俏了。 虽然是国营厂子,拿国家工资的,但你闲着肯定其他福利就差了,别人棉纺厂夏天发绿豆券、发西瓜,过年的时候没人能领两刀肉一壶油一包米,你就只有看着的分,只有有活干,有业务有订单,创收好了他们的福利才能好。 尝过霍国安送的零嘴之后,糖厂领导就知道这笔业务就是自己厂占便宜的事,那些零嘴一点也不比饼干差,价格还亲民,这真的是一笔能够持续下去的订单,说到底别人也不是非他们不可,找几个公社里的富余劳力,跟别的公社买点红薯之类的原料,自己就能干起来。 厂里才刚开了个会商量说要跟红星公社长久的维系下去,实现互利共赢,现在要是真将沈华浓拉出来,想想霍国安那三个对沈华浓的态度,这笔业务肯定就是要黄了。 若仅仅只是黄了一单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跟以前一样,可话传出去就太难听了——人家前脚给你送福利,后脚你把人抓出来送死。 这干的能够叫人事? 你就是跟沈华浓换了,好好的活着回去了,在糖厂的工作也得黄了,没对象的估计注定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全家都跟着你没脸! 没准儿,就连厂子也得垮,谁还愿意跟这样的人、这样的厂子打交道谈业务呢? 他们并不想跟沈华浓交换,真没有那个脸和勇气。 阳台上的职工难得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纷纷沉默。 可岳长鸣他并不知道这些啊,他对家庭成分不好的人都是采取一棍子打死的态度,这会揭发了霍庭,他还指望有人响应,然而响应的人却并不多,就从船篷里传来寥寥几声,这些回应也很快就被沉默给淹没了。 岳长鸣觉得这会儿安静得真特么的尴尬,这些人怕不是都傻了吧?多一个机会就多一份希望,这个道理他们不懂? 站得距离他最近,被他紧盯着的那个办事员,扛不住他这看傻子的目光,回道:“岳副局长,是女人那就算了吧,我不跟女的换。” 岳长鸣正要说什么,沈华浓垂着脑袋,语气十分的羞愧,道:“岳副书记,你说的都对,我的确是个成分不好的,我从船舱出来就是自惭形秽想跟你换来着,不然我跑出来做什么?霍庭他也没有包庇我啊,你现在下来吧,我上去。” “对不起了,何厂长,赵干事,还有诸位,我也希望你们都能脱险,你们也都是很优秀的人,糖厂还需要你们,不过岳副书记说的很有道理,他的职务是你们当中最高的,他最优秀,现在我也只能先紧着他了,对不住,我跟你们一起等吧。” “对不起大家,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霍庭真没包庇我,”她还强调,说归说,却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拿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霍庭的大腿,委屈哒哒的道:“这么高我没法爬上去,你快扶我上去吧,免得叫岳副书记再冤枉你。” 霍庭闻言就是胸口一哽。 这波操作真是让他感到窒息。 她这是想要为难岳长鸣,还是要为难他呢?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每次只要他在场,这弄来弄去,这女人最后总是会将难题和矛头都丢在他身上?他做什么了他? 他就是真想包庇她来着,偏偏女人不领情,自己作怪蹦达了出来。 现在的局面是,女人自己坚持作死,他要是坚持不答应,包庇之心就完全无法掩饰了,要真送她上去,表面上真大义灭亲,背地里能够让人骂一辈子不是男人,更别说,私心里他也不太想要让她留在这种险境里,河堤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真说不好。 这种事情也只有野生凶猛的媳妇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家养的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来。 怎么就不能好好听话,好好过日子,非要闹! 霍庭心梗了一会。 沈华浓,她,居然还敢偷偷戳他大腿?! 他恼了,一把按住那只不知好歹的手,狠狠的用力一攥! 本想马上甩开来着,等握紧了却发现她手指是冰凉的,手背手心也都是冰凉的,霍庭就犹豫了。 他的身体反应比脑子的反应要快,只这一瞬不光没有放开,反倒是又用力攥了两攥,将她手指头捏得都要黏在一起了,见她没有挣扎,才放松了点儿,却依旧捏着,鬼使神差的,拇指挤进她虎口伸进掌心里,这下子就从捏变成牵着了。 霍庭是个有恋爱经验的人,但这次经历却跟以前那种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牵手经验截然不同,此时他心跳得像是在打鼓,一上一下的打得很是急促,他都是三十岁的人了,孩子都马上四岁了,牵起自己媳妇的手,竟然有点儿紧张。 他又不自觉紧了紧手,见沈华浓乖乖的让他牵着,没有抗拒,他狠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也没有再乱动,低头垂眸扫了沈华浓一眼。 昏黄的照明灯下是看不出脸色好不好,不过霍庭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瞥向水面的时候是真的紧张和害怕,水面的确是在往上涨,霍庭能察觉到。 他低声问道:“怕了?” 本还以为沈华浓会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保持她在人前的美好善良光辉的形象。 没想到,她倒是比他悄咪咪说小话的态度大气多了,不仅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还很坦然的承认说:“谁能真的不怕死啊,要是能活当然还是想活啊。” 声音还不小,足够叫大家都听见了,并且得到了楼上跟着岳长鸣附和之人的认同。 霍庭皱眉:既然怕,那你还闹什么闹? 沈华浓继续说:“所以真不怕死的英雄才是真英雄啊,我敬佩他们,你跟这几个公安同志能够陪在这里一起等,我也佩服你。” “嗯?”虽然是被夸了,可霍庭并没有跟身后几个同事一样觉得高兴和骄傲。 对沈华浓的话,他本能的持保留意见,总感觉她又在动心眼了,被岳长鸣怼到这份上,她不像是能够忍得住的人。 以前霍庭挺自信的,觉得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侦察精英,可现在却连连在沈华浓这儿受挫,他竟然连一个女人的想法和打算都侦察不透,这几次下来,没有哪一次能够提前洞悉她的动机做好防备,事后虽然揭穿她,但那也已经都晚了。 现在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她又给自己来一波窒息。 出乎意料的,沈华浓这次又乖又怂,紧张兮兮的看看水面,才道:“我是真的很想向你们学习,可我还是怕死啊,不过我已经正在努力学着克服了,霍庭,你快点将我送上去吧,等船走了,我就应该能够克服恐惧了。” “我是比不上那种大胆英勇主动让贤的英雄,但我肯定也会克服的,不算给你丢人吧?” 霍庭:......??? 沈华浓盯着他,似乎非要他给个答案,不然她就不挪开视线。 霍庭只好道:“没有,不丢人。” 丢人肯定谈不上啊,没人想死,求生那就是人的本能。 当然如果她一开始就大胆英勇、主动奉献,这种表现当然完美无懈可击了,不怕死的人当然也有,但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适当的表现自己的不足,适当的示弱,才更能让普通人有代入感和产生共鸣。 你怕我怕大家都害怕,但有人克服了恐惧,本来都是一个层面上的怂逼,只有她超越了自己,在一群普通人里面的对比那就明显极了。 显然,这一种更能叫人印象深刻。 霍庭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可见她吓成这样,一点也不像是假装的,他都不忍心再把她往正在使坏上去想,还安慰性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干巴巴的说:“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沈华浓听见了没有,她还催他:“你快点吧,再晚点儿我怕我会后悔。” 快点让她在人前完成从恐惧到克服恐惧,再到最后战胜恐惧,实现人格升华的这一心路历程和华丽转变! 第182章别那么骄傲 沈华浓是真打算把岳长鸣给换下来,说的话一点儿也不掺假,特别的诚恳,上面阳台上都有人不忍心了,替她说起话来。 “岳副书记还是算了吧,那位霍同志真要是包庇她,她早都走了,何至于现在还等在这里呢。” “人家都主动出来了,一个女人,咱们大老爷们还用得着个女人来让机会?” “是啊,沈同志虽然成分不好,但人家一言一行可比很多成分好的人都好多了。” “不至于这么欺负个女人,你说要是个做了坏事的也就罢了,算了算了。” “......” 他们七嘴八舌的,都特别好说话,一点看不出方才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岳长鸣气道:“什么男的女的,革命不分男女,搞社会建设也不分男女!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你现在跟我说女人弱?现在的情况特么的也不分男女,你们这么说是谴责老子只会逮着女人欺负?” “都听好了,在我眼中只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必须为之服务的群众和拖社会进步后腿的坏分子!不分男女!” 众人:......好吧,你最优秀,你说得大家无言以对! “既然这样,那按照优秀程度来排队,您最优秀,您先去换吧。其他人等别的坏分子。”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淡淡的说了一句。 岳长鸣冷哼了一声:“行,我倒要看看霍局长是不是真的不徇私,还有你个小娘皮是真的会做到,还是装的嘴把式,别特么光说不动!” 他一激动,连心里骂沈华浓的称呼都吐出来了。 霍庭冷眼看看他,然后就低下头给沈华浓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话,都交给他来处理。 沈华浓还自以为是心领神会的跟他点了一下头,霍庭心还没有放下呢,刚抬头张开嘴,说:“我跟......” 就听身边人说:“你抱我起来,我从你肩膀上踩上去吧,别光说不动,让人误会了。” “你......”霍庭发现自己都习惯了,每每你对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她就不按常理出其不意的给你来一下。 现在她还抠他手心,低声说悄悄话:“看在我这么争脸的份上,都要被水淹水泡面临危险的份上,宝宝,你让我骑在你脖子上试试?我骑上去应该能够抓住栏杆,你就当安慰一下我?我很早就想试试了。” 十足十的不怀好意。 之前她看起来那么担心那么害怕,难道都是装的吗? 这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来搞他? 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_(:3ゝ∠)_ “你会答应吧?” 霍庭:......你倒是想得挺美! 他不打算跟她说什么,说什么她都自有一套歪理邪说给你带偏。以后对付这娘们能不动嘴就别动嘴! 他当即贯彻这个决议,松开她手,直接掐住她腋下,用力将人往上一提,拔萝卜一样提起来转身就搁在橡皮艇上了。 这橡皮艇可不比马达船,脚下在水流的冲击下总觉得有些飘,沈华浓还晕乎着。 看,早就该这样,这样多简单! 霍庭满意了,冷声说:“你就待在这里,别动!别给丁一他们添麻烦,到时候还得救你。” 然后他往上一跃,攀住了护栏铁齿,悬空再往上一跃身体抬高了点儿,沈华浓都没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他就翻身站在阳台上了,直接将懵逼的岳长鸣给提了起来,喊了声:“丁一,扶一把!” 然后岳长鸣在一阵眩晕之后就发现自己站在船上了,胳膊正被人扶着,一阵水浪拍过来,他晕乎乎趔趄了一下,丁一扶着他胳膊将人往船篷里一推一送就撒了手。 黑乎乎的船篷里传来“嘭”一声响。 “对不起啊,副书记,我是不是撒手撒太早了,您摔了啊,摔得得重不重啊?我们带了药油,要不给您推一推?” 岳长鸣说:“我去你妈的!” 然而丁一小伙子根正苗红,在这样磨嘴皮子的小事上并不怕得罪岳长鸣,他就说:“副书记,您怎么还骂上了呢,您别急眼,现在您安全了。还能骂说明摔得不重吧,药油我留着救人,就不浪费了。” 众人回过神来,转瞬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沈华浓笑着站在橡皮艇上,霍庭绷着脸在阳台上,岳长鸣在船篷里骂人。 大部分闹事的都已经理智回笼,歇了再闹的心思,有个女人在下面比着,他们就是越闹越丢丑。 有人就说:“算了。赶紧让救援船走吧!早去早回!” 岳长鸣的那司机嚷道:“还有坏分子混在船上的队伍里吧!” 霍庭瞥了他一眼,他目光缩了缩,抓紧扶栏问:“岳书记,下面还有的吧?” 岳长鸣今天丢人丢大发了,的确不想就自己独一人处在这种尴尬境地里,敛去暴躁情绪,高声道:“船里的,还有什么成分不好的,你们自觉的站出来也就算了,这要是被人给举报了,后果自负!” 他都这么喊话了,船篷内闹哄哄的,不断的有声音说,“没有,我们不是!” 也再也没有人举报谁出来。 岳长鸣暗咒真是晦气,这一船里居然就只有沈华浓一个?这特么的点背得不行了,就一个他哪里还有同盟? “还有没有!”他又问。 真没有。 搞半天就换了岳长鸣一个。 这就很尴尬了。 丁一是站在船头接人的,这会先打破了尴尬说,“那没人再换我就走了啊?” 说着又朝船篷里喊话说:“岳副书记,本来我是跟船走负责维持秩序和急救的,现在既然您在船上那我就不跟了,也还能够再换个人下来,我现在就跟您交接一下任务?” 他也不管岳长鸣同意不同意,就自顾自的说开了:“刚才我们在红鱼嘴堤坝前线抢险的时候,赵局长说把视察的任务和几处危险点防治任务交给你了,您自个儿肯定是没怎么上心吧?之前霍局负责这事的时候,天天去视察,补漏,那红鱼嘴都抗住了好几次大洪峰,今天这雨说大也比不得月初的时候,唉。这就垮了。 算了,事情都发生了,不提也罢,这次虽然不是视察堤坝、预防洪峰那么大的任务,但也关系到满船二十三个人的安全。请您务必上心,首先呢要......” “小丁,你别胡闹!”霍庭说,“船上的安危你给我好好盯着!不能由着性子开玩笑,岳书记的长处并不在这里,人命关天的事,你盯好了,他做他的,你做你的,各司其职!” 丁一也没有怎么纠结,赶紧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霍庭又冲船头喊了声:“老林,你准备开船吧,记得安全第一,绕洪峰点远点儿都行,务必将人都安全送到!” 船里传来一声:“是!” 然后马达声再次响起,可算是走了。 现场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中,过了会儿,沈华浓旁边的一个战士说:“嫂子,你要不坐一会儿吧?”说着还主动招呼另几个同事一起挪了挪,给这小小的一艘橡皮艇腾了个地方出来。 沈华浓哎了声,马上就找了个地坐下来,脚下晃晃悠悠的,她真的不太习惯。坐好了才有心情跟他们道谢,还说自己挺不好意思的,真没用,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不是应该的吗,嫂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小战士很是实心眼的安慰道,“比很多人都强,是真的,就是害怕也没什么丢人的,人之长情嘛。” “是啊,嫂子,你已经很勇敢了,一点也不丢人。” 反正也走不成,其余几个战士也加入到了闲聊中,还贴心的传授经验说:“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的,也会忘记害怕,这个我有经验,看到那洪峰我也怕啊,就不想这事,脑子里就只想赶紧扛沙袋,赶紧跟上......就不怕了。” “对,这个我也有经验。” “......” 沈华浓夸道:“还是你们厉害,要是换了我,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跑,哪敢冲上去啊。你们是真英雄,我真的很佩服你们,本来很担心的,见到你们来了就不担心了,现在说会儿话,也好多了,谢谢!” “嘿嘿嘿。嫂子,这我们可不敢当,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霍局才是真厉害,有危险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刚才他还抢险了几个钟头一会都没有休息又跟着过来了。” 沈华浓瞅瞅阳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与有荣焉的道:“他啊,大概就是当兵当久了,看见危险就像听见号角一样,本能的朝前冲。” 说着她还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什么乐呵事,说:“你们别笑话我啊,我真的觉得他挺厉害的,嗯,真的,我很为他感到骄傲。” 她又笑了。 霍庭一直沉眉肃目的看着前方黑乎乎的水面,这会忍不住垂着眼帘暗暗往下看顺着水面上涨越来越近的媳妇,都能看清楚她上翘的嘴唇了。 沈华浓脸上和言语中直白的骄傲,还是取悦了他,她真的这样想?不是又故意说出来哄他的吧?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很高兴,不自觉站得更笔挺了。 嗯,自己也感觉自己好像形象更加伟岸了。 沈华浓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得意,也让几个小公安也忍不住笑了。 霍庭吭了一声,提醒她别太过了,注意点分寸,就是真骄傲也别这么直白好吗? 矜持,注意矜持!含蓄和谦虚都是必要的美德! 沈华浓抬起头,冲他招手道:“我就是绷不住啊,霍庭同志,你真厉害!” 霍庭:...... 你夸我也没有用,想骑在我脖子上的事,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最多......最多也就让她个小矮个儿在他肩膀上靠一靠吧。 橡皮艇上一片其乐融融。 阳台上除了霍庭虽然累但心里美滋滋,但他憋着没有表情,别人也看不出来,他自成一个世界。 而其余人就不那么好过了。 糖厂的何厂长是个老党员,也是心甘情愿把危险留给自己的那种人,之前大家闹起来,他劝几句劝不住,虽然觉得丢人显眼,但对几个小年轻的反应也觉得还算在情理之中,能够理解,直到见到那几个脑残被人当枪使,他也一直在冷眼旁观着。 虽然没料到沈华浓这一出,但老厂长也猜得到结果,无非就是船上被揪出来几个成分差的人,然后几个脑残要么是给别人做嫁衣,要么还得再争一争,继续丢丑,虽然歧视残疾人不应该,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气得不行,这会见大家在尴尬的气氛里沉默下来,他就爆发了。 先问身边那个刚才闹得起劲的年轻办事员,说:“我怎么都糊涂了,小黄,你们的初衷就是想要欺负女人和孩子,让他们给你让位置?你就这素质?” 小黄愣了愣,然后看着秋后算账的老厂长,哭丧着脸说不是。 老厂长就说:“既然不是你闹什么呢?我看你提干的事情先往后推吧,是谁举荐的你?你这素质也根本不配当干部,还想入党?想想你那入党申请书我都替你觉得臊得慌。” 小黄脸皱成一团,哀求说:“厂长,我原本也只想为自己争取个脱险的机会而已,并不是想要欺负人跟人换啊。不知道怎么就......” 老厂长心里冷声呵呵呵,你不知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蠢。 这种蠢逼居然还差点儿就在他们厂子里提干了?想起来心好塞。 偏开视线不搭理这脑残了,跟旁边的书记说:“老周,你看啊,太太平平的时候还好,大家都振振有词的说要向先烈学习,要先人后己,要不怕困难勇于奋斗,要流血牺牲,现在想想当初夸过的几个年轻干部,他们说话跟放屁一样臭,我现在都感觉我脸疼。” 老周书记:......我也疼。 “以后再考察他们的时候严谨一些,德行不好,至少得脑子好使,总得占一样啊,以前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们厂无德无才的人这么多,难怪我们厂子总是没有进步,唉,刚才还说我脸疼,现在想想我压根都没脸了,我脸都被洪水冲走了!” “......是,我也跟你一样,你不是一个人!” “你看市里那么多的厂子,这洪水也是啊,哪都不冲,专门点着我们厂子冲......” 巴拉巴拉。 两个老的站在人群里,一个背着手,一个兜着手,看着楼下的滚滚洪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一唱一搭,声音也不大,就跟闲聊说相声似的,一个逗一个捧配合得十分默契。 阳台上的人听得脸色各异,没闹的自是坦然,闹了的几个心里都是一样的苦和怕。 闹了一回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自己还是在这里面对仍然在上涨的洪水,还给领导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坏印象。 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图表现早点跟船走了算了,闹成现在的局面,以后再想升职涨工资大概是没机会了,要是再叫人把这事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啊? 明明一开始没想强迫跟女人跟孩子换来着,特么的,都怪那个怂逼岳长鸣,他最先提出来的,倒是会用冠冕堂皇的借口,谁还不知道谁呢,亏得他还是个公安,贪生怕死,现在结果倒是就他一个人安全了。 算起来,洪水都是这货招来的,他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去处理洪水,这时候开个车到处晃个鸡毛?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举报他!必须举报他!老子要硬气一回,实名举报他! 阳台上并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当然,这会儿岳长鸣并不知道,也顾不得去想这个问题,不过他早晚会知道的,现在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处境。 试想一下,船上二十三,哦,不算上丁一有二十四个人,除了岳长鸣自己和开船的,还有二十二个人,这所有人都将不友善的目光投在他一个人身上,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原本吧,船上是有几个村民站在岳长鸣这一边的,他们不觉得用个黑五分子换一个优秀官员的安全有什么错,而且他们对于当官的,尤其是公安本就存着一份惧怕敬畏之心。 可这得有个前提——丁一在开船之前没有说那番话。 当时除了丁一,还有霍庭和另几个公安,有人对峙,岳长鸣不敢直接否认,现在他就是想要否认也没有人相信了。 就好像自己掉进了蠹窟,所有蠹虫,哦,不,所有人都好像随时能扑过来咬他,毛骨悚然,这就是岳长鸣此时的体验。 尤其是他还坐在沈华浓的位置上,在蒋红梅和霍国安中间,霍霍蒋三人刚才听到岳长鸣的话,都准备出去跟他对骂了,只是霍庭很快就解决了这事,怕耽误时间造成不好的影响才忍下了,现在这两人就跟最毒的两条虫一样,阴险的看着岳长鸣,他能好受才怪。 他往左边来点儿,霍国安就冷声冷气的说:“岳副书记,您这么优秀,肯定知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话吧,现在您挤到我了,做到我的位置上来了。” 他想要往右边去,蒋红梅就眉毛一竖,阴阳怪气的道:“你别是要耍流氓吧?国平,他尽往我腿上坐!你是不是个男人,你媳妇就快要被人占便宜了!” 【小剧场】 优秀: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就开天辟地头一个的用贬义的口吻说我? 优秀: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ヽ(●-`Д?-)ノ 霍国安:......对不起! 第183章救赎 霍国平、岳长鸣:...... 所以,这是特别值得骄傲、值得嚷嚷出来的事情吗? 蒋红梅:我天生嗓门大,怎么着了?我娘家、婆家祖宗八辈贫农,我嗓门大我怎么了?!我喊口号的时候,你也嫌弃我嗓门大?! 岳长鸣不能怎么着,他强烈要求换座位,他坐最里头或者最边上总行了吧? 答案必须是不行。 “主席说,革命工作岗位不能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座位和岗位都是位,没区别,幺婆坐这里都不嫌弃,你比她优秀怎么就不能坐了?” 霍国安他就跟“优秀”这两个字杠上了。 总之,两人就是一口拒绝跟他换位置,就这么夹着他。 霍国安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那就更不可能跟岳长鸣交换位置了。 没办法,岳长鸣只能选择退一步,他出去,他不坐了,他蹲在走廊里,蹲在船尾上,那总行了吧! 行啊,当然行,这肯定没问题。 可这种中小型号马达船,船尾放着马达和一个柴油机身,操作人站船尾,这里就再没有多的空间了,因为船的主要功能就是载人,船头上也只留了很小的空间,岳长鸣出来后占了一半的位置,过了会儿张炼摸出来了。 他也不说什么,就跟野兽一样阴沉的在岳长鸣旁边蹲着,盯着他。 岳长鸣被个娃娃盯得心里发毛,有心训斥他几句吧,人家跟听不懂一样无动于衷,反正就是瞪着你,这能算犯法吗,不能! 这点儿空间,蹲两个人都差不多了,过了会又出来个人透气,那就有点挤了,张炼不走,那人特么的居然也不走了,蹲在地上拿手指头画圈圈。 岳长鸣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俩就是包藏祸心,就是想找机会把他给推下去。 岳长鸣还是又回到船舱里,站在舱门旁边的这一丁点儿位置,丁一的旁边。 他是丁一的上级,丁一再不喜欢他,也不能不公然不将他这个上级放在眼里,起码他不能跟他动手。 满船的人里头,岳长鸣最讨厌丁一,也最不怕的还是丁一。 丁一正跟船舱中的群众面对面的站岗呢,岳长鸣就挤了过来。 丁一目不斜视,只拿余光瞟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小声的说:“岳副书记,站岗可不是你的职责,你也不擅长做这种事,就别硬撑了,还是做点儿擅长的吧。” “你这样挤着我,我很别扭,万一船上有突发情况,我又被你别着,也很难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岳长鸣小声咒骂道:“丁一你个狗日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爱说就随便说呗,老子会怕你?” “红鱼嘴那一段江堤都建了多少年了,也就是修修补补能顶个什么事?之前也就是运气好,早就被洪水冲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到了该垮的时候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心毒将这些全部怪到老子头上?妈的,霍庭就是运气好而已,这事情没有发生在他在职期间。” “你非要说之前没出事是他的功劳,那行,他这么牛逼怎么还是退居二线了?别说二线,就是到了交通部门,他照样混不下去。” “我说,你跟那个江大伟既然这么喜欢捧霍庭的臭脚,你们怎么不跟着申请一起调走啊?” 他骂了一大通,刚开始还压着嗓子,后来越来越激动,见有人看过来才收敛了。 丁一面不改色的道:“你不是心虚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我没空听,麻烦让让!” “我还在值班没空听你叨逼,你再妨碍我,回头我向窦局举报你影响我站岗,危害群众生命安全!” 岳长鸣:......老子就想打发时间,顺便转移被蠹虫们的窥视的恐惧,容易吗? 丁一安慰道:“岳副书记,你别挤在我这里,你放心,船上要是有人打你,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得维持整船的治安。” “你个狗日的你能有这么好?” “我是说,帮着他们按着你,不准你挣脱逃跑。” “你妈[哔——][哔——]” 丁一(严肃脸):“请文明用语!我劝你呀,现在还是攒点力气的好,这会是天没亮大家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万一等天亮了要是还在船上......你跳下去还有力气往岸上游,游不动也有体力抗揍。” 结果还真的被丁一一语成谶,不过岳长鸣也怀疑有开船的老林故意为之的嫌疑。 这艘救援船从糖厂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四点钟了,夏季天亮得本就比其他季节早一点儿,而且大暴雨在下半夜就转小了,黎明时分慢慢的停了,新的这一天,天气彻底放晴,不到五点钟,东方有了霞光,很快就亮了起来。 这时候船还在水上飘着没有靠岸呢,船上剩下的柴油本来就不多了,要是没有意外还是足够从糖厂到涵江桥跑一趟的,但这不是出意外绕了点儿远路了吗?没走多远老林就说柴油烧没了,只能靠船桨来划动前行,速度不是一般的慢。 虽然早就知道涵江以西这边被淹没得很严重,糖厂的水直接淹没了一整层楼,并且还在往上涨! 哪怕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农田都成了茫茫汪洋,当水上露出的一角屋檐,满地漂浮的枯枝垃圾,牲畜尸体......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时候,还是让很多人崩溃得哭了。 再看岳长鸣的时候,就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哪怕他是官,大家伙还是恨得牙痒痒,不,拳头更痒。 岳长鸣会背诵再多的语录,他再会给人戴“帽子”罗列罪名,现在就他一个人,没有为他壮声势的小兵,根本就无法恐吓到这些愤怒的群众。 是,他们也怕会被抓起来,会去坐牢,但现在田地和家园都被毁了,都特么的要活不下去了等着饿死了,坐牢也好,听说牢房也是国营的还能管饭。 揍他娘的! 岳长鸣被几个恶向胆边生的人给按在船头边骂边揍的时候,丁一就冷眼看着。 他当然会保护岳长鸣不会被揍死,这是他的任务和责任,但也就仅此而已。 但凡岳长鸣能够对视察修补堤坝上点儿心,不,他不上心也成,只要他不阻拦不挤兑别人努力,不调走人员和车辆泥沙,也不可能会造成这么重大的损失,就算这堤坝还是会被冲毁,至少努力过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憋屈和后悔。 他是执法人员不能轻易动手,但受害者还是可以打打的。 他活该被打! 见差不多了,丁一才指着慢慢驶进的一条船说:“那是昨晚上派去附近村里搜救的船!”除了派去糖厂,当然也有船去了被洪水波及的村庄施救。 这一声马上就让大家停了下来,附近村庄里还有船上他们的亲朋好友呢,都纷纷朝着那边船上招手,期盼能够看见个熟脸孔,等船靠近有痛哭声也有兴奋的打招呼和打探消息的声音,就没人顾得上死狗一样的岳长鸣了。 丁一冷着脸走过去,将岳长鸣给拖了过来。 岳长鸣鼻青脸肿,艰难的睁开肿胀的眼睛,呻吟了两声,看清楚丁一凑近的面孔,正要骂他,嘴角疼得差点撕裂。 丁一啧了声说:“对不起啊,领导,刚才实在是太混乱了,我还要帮着老林划船,又要维持秩序,不让其他人一窝蜂挤到这边来,不然船得翻,实在分身乏术忽略你了。” “去你......” “好在你伤得不致命,死不掉,回去还是可以继续接受人民的审判的。” 岳长鸣哆嗦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 天亮后,太阳出来了。 一大早就明晃晃的耀眼刺目,并带着夏末才有的灼人温度。 以往夏日里最难熬的时候就是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了,现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连绵阴雨和昨晚上的大暴雨,没人反感这样的阳光和因此引起的潮热。 虽然都知道这次肯定是损失惨重,但看着这样的骄阳,众人还是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由衷喜悦。 糖厂二楼一张放设备的老旧桌子不堪重负和洪水的浸泡,撑不住垮了,霍庭刚帮着厂里的职工将设备从水里抢救出来,搬到了干燥略高的地方,索性又帮着整理了一下其他设备,再回来阳台上就见沈华浓睡着了。 本厂的职工们或进去转移设备、或清理材料和清算损失去了,几个小公安也跟着去帮忙去了。外面只有她一个,还坐在船上,船被救生绳索固定在了护栏的铁齿上,她就这么靠在阳台的外侧护栏睡着了。 沈华浓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下,霍庭能清楚的看到女人苍白面容上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这么烈的太阳光直射着,她竟然能睡得沉,眼皮一颤不颤的。 随着小船的晃动,她额前的发丝时不时的在鼻尖上轻轻摆动着,唇色有点淡,没有以前的张扬与活力,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被吓到了。 霍庭正想叫醒她,却发现她扣着护栏的手指关节发白,隐隐颤抖着。 他蹲下来抬起手,短暂的迟疑之后缓缓的覆在她手背上,很凉,他目光暗了暗,手裹得更紧了些,目光盯着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沈华浓紧扣着铁齿的虎口,道:“堤坝修好了,太阳也出来了,水马上就退下去了。” 沈华浓一动不动,看表情就是睡着了,睡熟了,可霍庭知道她没睡着,她手上在用力,还在颤抖,他一碰到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这种颤抖代表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反倒是她面上的平静更像是装的。 霍庭不明白她还在怕什么。 洪水虽然涨了一波,但二楼这儿最高的时候也就到他的小腿,还不足以让人恐慌就开始往下退了,竟市是个平原,一马平川,平原上又多湖泊池塘,地表水域面积占到全市面积的一半以上,水往外蔓延,退的速度很快,现在水面已经降到脚面下了。 之前那些表现还不如她的那些怂货都早平静下来干活去了,她还在担心什么? 沈华浓依旧不动,从看清楚这洪水带来的惨象开始,不,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两个声音在争吵在厮打了。 一个说,她的所作所为完全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除了欺负她和家人的坏人,她没有害过一个无辜的人,江堤决口就是有些人不作为,跟她毫无关系,她别以为知道剧情就自以为跟神一样,能随便一扇就能改变世界走向! 另一个则说,如果没有她介入,霍庭就会按照原小说中的那样,一直从事他钟爱的事业,一直待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不会有岳长鸣和赵黎明取代打压故意跟他做对的情况,堤坝决口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偏偏小说中到底发生了这件事没有,她不知道!她又回想了一遍,书里没有提及过这样的内容,也没有从主角们的对话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如今,这个世界,这片土地,在她看来已经不是小说中虚幻的世界了,而是有活生生的生命,有活生生的情感,是真实的。 她极力想要转移注意力,想要将那种庸人自扰的念头清除掉,却反而被越缠越紧。 两个念头在脑海里各不相让,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了。 艹,最后就真当自己是神了! 这是沈华浓心中最后的结论! 霍庭跟她说话,她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了,还是又在戏耍他,他纠结了一下,看看烈阳,突然想起女儿的臭美属性,这个不管是遗传的还是后天养成的,肯定都得归结在沈华浓头上,记起这一茬,他就说:“你脸晒红了,当心晒黑晒伤。” 沈华浓果然睁开了眼睛,水濛濛的眸子冲着他“嗯”了声,很平静的抱怨道:“我难道就没有个名字吗?喊我名字是会变哑巴吗?” 说着垂眸看看他的手,笑话道:“哟,宝宝,你看你牵我了,你的手居然也没断呢!” 霍庭:......你开心就好。 他刚松开,沈华浓就说:“你拉我一把,我要进去,这里太晒了。” “嗯。” 她站起来了攀着护栏试着爬了一下,马上就放弃了,跟着朝伸直胳膊说:“你抱我过去。” “你昨天都抱了,当着那么多人看着都没有损害你的高大形象,现在这都没人看见,你又别扭什么?” “快点,我想上厕所。不然我就当着你......” 霍庭:......( # ▽ # ) 霍庭皮不过她又变成哑巴了,好在他身残志坚,绷着脸手掐着她腋下,直接就要将人给提溜过来了,落地的时候沈华浓突然抱了一下他的腰,旋即又马上弹开,还不满的将人往外推,嘟哝道:“你身上臭死了。” 霍庭两手抓住她的手握紧,她推,他就越握越紧,目光也紧紧攫住她的,沈华浓微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望着他。 一点儿也看不出羞涩。 反倒是霍庭被她这么大胆灼灼的看着,眼神微闪,喉头滚了滚,说:“华浓。” 沈华浓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 霍庭就说:“里面地上很干净,有台阶挡住了。” 沈华浓:“......松手。” 霍庭又握了握,直到那双白皙小手发红有了温度才放开她:“快去吧。” 沈华浓握拳就捶了他一下:“你摆那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诉衷肠呢,真叫人失望。”说完收回视线就朝里走了。 霍庭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水已经干差不多了,但沾上的泥浆都结成了块,的确是很脏很臭。 都臭死了,还抱?要是不脏呢? 她说的“失望”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o(* ̄▽ ̄*)ブ 抬头看看浑浊的水面,刚升起来的旖旎念头就被压下去了。 沈华浓很快又回来了,她还在自来水龙头下洗了一把脸,看着精神了许多,脸上还站着水珠,在阳光下能闪光。 她走到霍庭身边,跟他并肩站着,看着水面问道:“这次洪水造成的损失很惨重吧?” 霍庭唔了声。 “会死很多人吗?”沈华浓又问。 霍庭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人员伤亡。” 见沈华浓转过来看着他,他便又给她解释说:“那边张家湾是距离堤坝缺口最近的,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第一时间就派了多艘搜救船过去,那边统计过了没有人员伤亡,他们村里也有些水性好的第一时间都往糖厂这里躲过来了,刚才我核算了一下村里报的人数,应该是不差。” 沈华浓松口气说:“那就好。” 霍庭说完,沈华浓没有再开口,转回去继续望着水面。 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霍庭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又主动打破了沉默,说:“考虑到这边楼层比较高,建筑也相对结实,暂时没有危险,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这里。” 沈华浓淡淡的哦了声。 霍庭吃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便又试探着道:“我听彭振华说你请假来糖厂了。” 沈华浓忽的笑了,手肘支在护栏上方托腮偏头看着他,问道:“宝宝你是在跟我解释吗?要是这里没有两层楼,你会第一时间来救我吗?” 霍庭别扭的道:“你在外面别这么喊。” 果然,沈华浓充耳不闻,继续道:“宝宝你怕我生气?你是关心我,还是不想昭昭没有妈妈会伤心?”问完她又摆摆手说,“知道你不会回答我,不说算了,反正我心里清楚,你说不说无所谓。” 霍庭咳了咳,指着视线范围内位于糖厂西面的村落,继续之前的话题道:“下面那些村子距离远,水漫过去速度慢,散起来快,肯定没有淹这么高,他们有足够的逃生时间,你看那边,还有个西塔寺,那座塔有五层,也挺坚固的,可以进去暂避洪水,再远一点儿地方水不高,应该没有致命的危险。” 沈华浓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嗯”了声。 跟着她又高兴起来了,毫不掩饰的夸道:“你们真厉害。应急措施做得很好。” 第184章有缘千里能相会 沈华浓眼底有光,看得霍庭有些脸热,好在皮黑倒是也看不出来。 他就觉着,她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然就精神起来了,她高兴极了,眉眼飞扬,这种精神状态跟之前的对比十分明显,不是简单的洗把脸就能带来的。 是因为知道没有人员伤亡而高兴成这样吗?之前的恐惧担忧都是因为怕洪涝造成伤亡? 霍庭就想,不管她平时表现得怎么样,至少她心里是善良的。 他也被沈华浓的笑容所感染,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然后实事求是的道:“就是牲畜和庄稼肯定是毁了,就是再补种,住在这一块的群众也有一两个月难熬了,这个我们能做的就有限了,看能不能争取到救济粮......” 话还没有说完,沈华浓忽然将手搭在他手背上,霍庭指尖不自觉的收紧,低头侧目看着她的动作,看着那白皙纤细的手指试图包裹住他的手背,最后因为大小不匹配而作罢。 然后她的指尖一点点儿的往他指缝里钻,他情不自禁的放松了手,任由她得逞。 轻轻的抠蹭带起的痒从指尖传到了心里,霍庭极力忍着才没有制止她的动作,见白的黑的这么交叉叠合在一起,像个白面和荞麦面做的花卷,他感觉喉咙有些干,肚子也似乎饿了起来,盯着那白面卷子都挪不开眼睛。 明知道在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密举动万一被人发现不大好,他也没有违心的劝她收回去,左右现在没人看见,左右她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女人,肯定不会让人发现她不合时宜的举动,要玩他手指就玩吧。 他偏开视线,盯着面前水茫茫的一片,佯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道:“竟市是粮食高产区,专门拨粮救济的可能性不太大,多半就是将这一季其他乡镇新收的任务粮分拨一些过去,下了这么久的雨,全市的收成都不大好,任务粮也不多,接下来都不太好过......” 沈华浓在他指缝里蹭了几下,由衷的道:“反正这次没有人员伤亡,就已经很厉害了!”顿了顿又笑眯眯的说:“我说你厉害,为你感到骄傲,都是真的,我现在是发自肺腑的觉得你了不起!” “你真厉害。” “你比帮我爸爸说话的雨佳还要厉害!” 霍庭闻言略有些不自在,同时,他也不太理解她的对比标准。 按理说,雨佳是为包括沈克勤在内的人说话,影响够大,对沈家的前途都有影响,而这次,他虽然救了人,但那些人跟她无关,他也只是做了本职工作而已。 但沈华浓不说了,他想反正从来都没有猜到过女人心,便也不问了,多半就是她说出来故意哄他的。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沈华浓信誓旦旦的表示。 霍庭: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他无意中讨她欢心了? 可他现在似乎没有为她做什么啊!这操作真是叫人受宠若惊,惊......大于喜。 他狐疑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顿了顿,然后对他的怀疑视而不见,扣他指头说:“这个时候你不说点儿什么回应一下我吗?” 霍庭嗯了声,很淡定的表示:“那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好,”沈华浓笑得像只狐狸,霍庭屏息凝神等着,她说:“那你以后工资得上缴。” 霍庭哭笑不得,又松了口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夸他这么多,就为了引出这个? 他点点头说:“好。” “算你识相!” “......” “宝宝,你换了新工作后工资会涨吗?” 霍庭想了想说:“应该跟现在差不多吧,行政等级高了一些工资会涨一级,不过新部门应该没有现在的津贴,算起来还是差不多。”顿了顿,道:“全部都给你,到时候把工资条给你看。” “到交通局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吧?” “最近这一两年可能得经常往丰陵县那边出差,别的倒是没什么。” “反正没有现在的岗位累人吧?”沈华浓说。 “没有。” 沈华浓低声道:“听起来好像还不错,那你喜欢这个新岗位吗?” 霍庭默了默,道:“喜欢。” 沈华浓叹了声,说:“为了享受美色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觉得亏了吗?” 霍庭发现自己又一次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的道:“你又瞎说。” 沈华浓轻哼了一声:“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觉得我是鱼还是熊掌啊?” 霍庭:......浑身无力! “你还真想啊,你才是鱼,你才是熊掌!我是鱼和熊掌的主人!”说着往他手背上甩了一巴掌。 霍庭苦笑:“你......”放过我吧!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要闹,很难吗? 霍庭感觉身心疲惫但精神异常亢奋的时候,水面上总算是出现了一条船,来接他们的人来了。 登船靠近的时候,二楼上已经没有洪水了,只剩下被水流冲刷后留下的一层泥浆。 “昨天刚送人到半路,洪峰就来了一波,绕了点儿路,早上见水退了跟着去其他村子里搜救去了,就耽搁到现在了。”船上的公安解释了一句。 这会儿谁还会在意这个呢? 霍庭问道:“损失严不严重?” 那公安说:“具体的还没有来得及统计出来,人员伤亡应该不大,就听说一个从树上跌下来的,已经送医院去了,就是牲畜和庄稼毁了不少。” 老厂长跟着感慨说:“这就好,这就好,万幸万幸!” 然后代表厂里剩下的职工表示:“我们就先不回了,出了这事回去也睡不着,还是看看恢复情况有数了再说,一会得赶紧把办公室和车间都清理出来,等通电了设备也要调试,这水估摸着到下半晌就该完全退回去了,到时候我们自己解决。” 其他人没有谁敢有意见,都赶紧跟着附和说是的是的,我们回去也睡不着,还是等这边收拾好了再说。 救援船估计也是猜到了这一点,将带过来的两筐子荞面馒头和半铁桶粥放下来,让他们注意安全,也没有多劝。 最后,也就只有沈华浓跟船离开,霍庭还得回去上班,在救援人员过来的时候,就和几个公安坐着橡皮艇先走一步。 临走在几个小公安的注视和起哄之下,也只给沈华浓憋了几个字,说:“我忙完了去找你。” 沈华浓冲他们摆摆手,上了救援船,在船上吃了个馒头,又跟着救援船去糖厂西边的西塔寺跑了一样,装了满船的人之后船才往回走。 到了涵江桥头市妇联的、医院、学校组织的小团体,还有市区群众自发组成的志愿者负责接应,分发食物引水和登记住址信息,虽然忙碌但也有条不紊。 沈华浓被妇联的几个同志领着去登记了信息,走在桥上她还特意往桥下往了一眼,水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远处的堤坝上有一群人正在忙碌着,那边河面上漂浮着几艘船,也分不清楚哪一艘是她坐了半宿的橡皮艇。 统计信息很简单,她这种有地方可以去的,很快就处理完了,她拒绝了妇联大妈让给她坐下喝口水缓一缓的建议,没有耽搁就下了桥。 热心的大妈还给她指了指说:“今天公交车都不进站,站点都停着帐篷,你顺着走过去就能找到了,今天都是免费的。” “哎!婶子你们先忙,我不给你们添乱了,等回去缓口气再过来给你们帮忙。” 沈华浓谢过人家,顺着公路朝前走,沿路都支着帐篷,现场熙熙攘攘的,人很多,都是从河西过来的灾民。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感受被烈阳照的眼花刺痛,沈华浓才有了点儿真实感。 这时路边的一顶帐篷口蹲着个年轻姑娘,她长了张讨喜乖巧的圆脸,正拿着把刷子仔细的在刷一双大头黑皮鞋,对着泡了水豁开的一道小口子心疼不已,随着抿嘴的动作,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玉萍!” 身后同伴杨桃突然拍了她一下,梁玉萍被吓得一跳,身体往前栽下去,她赶紧将手撑在地面上才没有栽倒,但手上的皮鞋被这么用力一按,口子又加大了。 杨桃也看见那个大豁口了,这种皮鞋她可赔不起,赶紧推脱道:“这可不是我弄的啊,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换好衣服了,你赶紧去换吧,我给你把风!” 梁玉萍攥着皮鞋的手紧了紧,还是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杨桃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你们家是省城的,父母双职工,条件又好,哪能计较这双旧皮鞋呢,回头再让你父母给你邮寄一双过来不就得了。” “你快去换衣服吧,这脏衣服穿了一晚上我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不方便我都想洗个澡了。” 梁玉萍站起来,看着前方暗暗吁了口气,突然看见前方迎面走过来的人影,目光一顿,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是......沈华浓! “你发什么呆呢,还不进去换衣服,一会方涛他们该回来了,到时候又换不成了,脏兮兮的衣服穿着多难受,玉萍你看什么呢?看见熟人了啊?” 梁玉萍下意识的嗯了声。 杨桃顺着梁玉萍的视线往前看,闹哄哄的路面上都是人,还有孩子再追赶打闹,追问道:“是哪个?” “你家不是省城的吗?没听你说过在这边还有亲戚朋友啊,咱们知青在这边孤零零的,还不知道要待上多少年才能回城呢,要是能有个亲戚朋友走动,那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起码能时不时的过去改善个伙食啊,知青点天天吃的水煮冬瓜水焖南瓜我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你还好点,方涛家是肖场公社的赤脚医生,条件不差,他对你又有意思,时不时能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就惨了,现在又发了洪水,接下来估计连冬瓜都吃不上了。” “欸,究竟是哪个啊?是志愿者还是妇联的?我知道了,是医院的吧,你爸爸不就在医院工作吗,是不是他的老朋友啊?” 梁玉萍目光紧盯着沈华浓的身影,没有马上回答同伴的话。 见沈华浓似乎往这边看过来,她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想杨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弓着身子站在她背后,往路上瞅,这下她一直起来,直接撞人身上了,杨桃一个屁墩坐地上了。 哎哟了两声,不满道:“玉萍,你干什么啊突然站起来都不打个招呼?这下被你撞的可疼死我了,哎哟我的衣服,我刚换的呀!” 沈华浓本来也没有注意这边,不过杨桃的声音实在是又高又尖,将路上的声响都给盖住了,似乎还夹杂着“玉萍”两个字,她下意识就循声看过来。 梁玉萍背对着路面,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赶紧将杨桃扶了起来,拽着她就进帐篷去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站在我背后,你要是没带多的衣裳,先换我的吧。我出来的时候把行李都背上了。” “那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能不能借你的的确良短袖衬衣?” “行。” “对了,你认识的人呢,快看看人走了没有?” “我认错了。”梁玉萍道。 “认错了啊,”杨桃十分失望,不过得了梁玉萍借给她的衣裳,很快又高兴起来,道:“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的那个姑娘你看见了没?长得怪好看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梁玉萍扯了扯嘴角说:“没看清楚,我就顾着找刚才觉得脸熟的人去了。” 杨桃哦了声,继续说:“光看她脸那是真好看,还以为是城里人呢,不过她衣服就没法看了,皱皱巴巴、脏兮兮的,你说这些乡下人啊,就是不讲卫生,出门上街都不说好好拾掇一下,再穷你可以弄整洁点儿啊。” 梁玉萍眼神暗了暗,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小时候父母忙着工作将她丢在老家给奶奶照看,十五岁之前她都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也有人问她上街怎么不穿得漂亮点儿。哪怕在省城待了八年多了,她能够流利的说一口省城本地方言,也学会了穿衣打扮和城市姑娘的说话行事,不会再有人将她当成乡下人,但她对杨桃这话还是本能的反感。 偏偏对方还不自知,继续道:“这些乡下人不讲卫生还唉说脏话张嘴就骂人,一开口,再漂亮的外表都没有用。” 梁玉萍笑了笑,没有附和说什么。 好在杨桃抱怨两句也不说了,进帘子后换衣服去了。 梁玉萍走到帐篷门口悄悄往外看,沈华浓已经从这顶帐篷前走过去没入人群中找不到了。 梁玉萍吁了口气,刚才沈华浓应该没有看见她吧?要是看见了,依她那性子,肯定得跟她闹啊,之前她举报沈明泽耍流氓,沈华浓还想找她求情来着,她没有见她,已经将沈家人彻底的得罪死了。 沈华浓出现在这里,沈明泽是不是也在这儿?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居然是来竟市了,而她也被送到这里做知青都半年了,这世界可真小啊。 这四年,这兄妹俩肯定没少咒骂她。 看沈华浓的衣着装扮,虽然是旧衣服也有点脏了,但并没有补丁,看着还很合身,她可是听说像沈家这种情况的坏分子都过得不好,她当知青落户的肖场也有个地主,比对一下地主家的闺女,她就感觉沈华浓过得也太好了吧!照理说她得天天干活,还能那么白得发光,皮肤看着也很嫩。 梁玉萍想想自己当知青的日子都这么不好过,也自以为穷乡僻壤的村里情况肯定都差不多,沈华浓肯定是靠着美色做了什么了才换来现在还算不错的日子...... ~ 沈华浓可不知道正有人在腹诽她,她还以为那个玉萍就是个同名的,并没有太在意就收回了视线,这会已经穿过帐篷区了。 不远处就有公交车的临时停靠点,有一辆公交车都已经装满了大半,发动机突突突的响了起来。 售票员站在门口喊话:“经过竟市中学、城南小学、棉纺厂!要去人民医院的也上车,棉纺厂站下车走几步就到了!” “河子镇的分到竟市中学救援处的,张家湾分到城南小学的,找亲戚看朋友的,要看病的都赶紧上车,还有两分钟就发车了!” 发动机震动的声响震得沈华浓脑仁子都开始疼起来,闻着车上传出来的味道,再想想昨天坐车的经历,她果断的放弃了,还是走一走吧,等缓过来走不动了再上车。 她捂着鼻子一路快走穿过公交车停靠点,才长舒了一口气,边走边活动着四肢,不经意一偏头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个人似乎有点面熟,沈华浓扭头看过去,张炼被她抓了个正着,扶着路边的椿树垂着脑袋站着不动了。 沈华浓又往前走了一段,他也跟着走了一段。 路程都走了一半了,他还小尾巴一样跟着,沈华浓实在忍不住,就问道:“你是在跟着我吗?” 【小剧场】 沈华浓:宝宝,有人说我是靠美色上位,靠陪你睡觉来骗吃骗喝骗穿。 霍庭((‵□′)) :是谁在胡说八道!我去教育他! 沈华浓:难道不是吗? 霍庭: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沈华浓:你不是吗? 霍庭:......我并不记得自己睡过,也打算把工资都给你了,所以靠睡是不成立的。 第185章营养升级版代食品 张炼赶紧摇头说:“没有!”怕沈华浓不信,还说:“我去城南小学,也走这边。” “那你怎么没坐车?” “我不想坐。” “那好,城南小学在路口该转弯了。”沈华浓指着前面的路口道。 张炼没吭声,很快到了路口,他还真直接就拐弯走了。 沈华浓呼了口气,被个小毛孩子这么跟着她、盯着她,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吖。 张炼虽然看着阴沉了点儿,又对霍庭十分痛恨,不过老实说,沈华浓对他的印象却并不太差,毕竟,在不知道她跟霍庭的关系之前,还帮她把被偷的食物给抢回来了,很明显,这孩子对她是有些好感的。 至于个中缘由,沈华浓并没有多加猜测,也不太在意,她继续朝着人民医院的方向去,期间还几次回头偷偷观察,都没有再看见张炼跟过来,也就不再看身后了,一心一意赶路,累了就在树荫下歇一会。 到了医院,沈华浓本想先进去报了个平安,食堂的几个和刘霞他们都是知道她昨天去了糖厂的,没想到在医院门口看见霍国安了,他正蹲在医院正门边的一块水泥台阶上打盹。 沈华浓喊他,他蹭的就站起来了,高兴的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人没事吧。幺爹又去忙去了?” 沈华浓说没事,“水都退了,霍庭那边还有后续工作要做。” 霍国安打了个呵欠,说:“我让国平先带他媳妇回去了,这会估摸着都快到了。幺婆你看你是继续上班还是告假回去?要回咱们就一起回吧。” 沈华浓说:“那行,我们一起回吧,我先去请个假。” “哎!我就在这里等会吧。” “嗯。” 沈华浓赶紧回去请假,想着自己早上来的迟晚上走的早,这又请了几次假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本想教他们一些技巧午餐的时候用,方大庆几个直接让她赶紧走,说有话明天再说。 沈华浓平时做什么菜也从来都没有背着他们,只要他们问起,她从来都不瞒着,最近这段时间几个人的厨艺多少都有了进步,他们也不在乎这一点儿时间。 担惊受怕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沈华浓确实觉得很累了,想想还剩下的那十公里她都觉得脚步沉重,便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买了五个馒头两个鸡蛋,出了医院就跟霍国安分着吃了,然后一起回村。 走到半路碰见沈明泽跟昭昭了,昭昭看见沈华浓都委屈得哭了,从沈明泽背上滑下来就抱着她不肯撒手。 这边母女情深,旁边沈明泽负责解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回来,昭昭都不肯睡觉,非要回家去看了一遍,半夜又催着我起来去看你回来没。” 沈明泽打量妹妹见她除了有点疲倦精神还好,也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下半夜好不容易睡了早早就醒了,让我带她去市里找你,还好半路碰到人带了你的消息,不然得哭一路。” 昭昭边吸鼻子边往沈华浓身上蹭。 沈华浓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小姑娘头上两个歪着的小揪揪,一看就是她舅舅的成果,她做了一系列保证,昭昭才红着眼睛放过她了。 沈明泽一把抱起小昭昭,说:“好了,昭昭,你看你妈妈昨晚上都没有睡觉,都累了,舅舅背你走,你再拉着妈妈的手好吗?咱们快点回去,好让你妈妈休息。” 昭昭不哭了,看看沈华浓,沈华浓给她展示自己的脏衣服:“妈妈一晚上没睡,身上的衣服都是脏的,好累啊。” 昭昭懂事的不闹了,乖乖的让沈明泽抱着,几个人边走边说话,剩下的路程倒也不觉得很难挨了。 有沈明泽帮着带昭昭,沈华浓洗漱过后就直接睡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是被热醒的,醒来一摸后颈子上出了一圈的汗。 昭昭挨着她睡午觉,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头发都汗湿了,也没有醒,就是睡得不大安稳。 竟市的夏天就是这样,下雨的时候还算凉快,太阳一出来热得不行,又湿又热像个大蒸笼,沈华浓拿扇子给小姑娘扇了扇,将她衣服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见她睡沉了,才放下蒲扇去把蚊帐也挂了起来,窗户也全部打开了。 拉开房门就见沈明泽趴在堂屋的桌子上睡着了,前后门都敞开着,不时有些风吹进来,这里还算凉快,见他睡的沉,昨晚上估计也是一夜没睡,沈华浓便也没有叫他。 她轻手轻脚的出去洗了把脸,感觉精神好多了,她看见厨房桌子上的饭菜了,只是这会儿也不觉得饿,索性又回屋将草席子找出来准备晚上用,这样的天气晚上再用床单有点热,打了盆井水刚要洗,沈明泽就醒了。 他伸着懒腰出来说:“放着我来洗,浓浓你先去吃点儿,天热放不住变质就不好了。” 沈华浓不饿也听他的话,乖乖去吃饭,一个丝瓜炒鸡蛋,一个清炒刺黄瓜,味道竟然都还不错,曾经只会制药的青年,也带上了烟火气,这还是沈华浓第一次尝到沈明泽的手艺,边吃边夸:“我哥哥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能进实验室,可上手术台,还......” 沈明泽蹲在门口刷席子,没好气的道:“吃你的吧。吃饭都管不住嘴,早就说了我手艺不如你但是也不差,炒个菜么多难个事,这几年我跟爸爸都会做了。” 提起沈克勤,沈明泽又感叹了句:“也不知道爸爸他现在在那边适应了没有?” 沈华浓是给沈克勤打过电话的,对他那边的基本情况,也都跟纪为民打听过了,虽不能万事尽如人意,但也比在下湾村要好上许多,只道:“爸爸那个人能做研究,能做药,其他的他也不是很在意,再说好歹有郑叔叔在那边也能照应一二。” “这倒也是。” “算算时间,那个黄花蒿中的有效抗疟成分应该提炼出来了吧?这都有十天了,过几天我给纪医生打个电话问问,他说每个月二十八号到三十号他们统一放假,这样也不耽误他工作。” 沈明泽回过头说:“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这几天都要去市里,抽空往邮局去打个电话问问。” “好。” 沈明泽帮着将草席子晒在天井里的晾衣绳上了,才又赶着回上湾村去了。 沈华浓在屋里坐了会,一边给昭昭扇风,一边静下心来开始整理思路。 现在竟市除了受灾的河西,涵江桥这边虽然会粮食减产,但也不会一丁点收成也没有,再有国家调配,就算是灾民应该也不至于落到饿死人的地步。最困难最难熬的时候应该就是来年青黄不接的那两个月,勒紧裤腰带应该也能熬过去,不过肯定缺乏营养就对了。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处理呢? 沈华浓想起上次霍国安跟她提到过,在那个全国大范围内缺粮的饥荒年代,国家大力推行代食品。 根据霍国安所说,代食品是指玉米和小麦根粉、玉米杆粉、橡子面粉、叶蛋白、人造肉精这些没有营养、或者营养成分很少,但可以充饥的这类食物,因为以这种为主要食物,导致很多人因为长期缺乏营养而患了浮肿和肝炎之类的疾病。 如无意外,青黄不接的时候肯定又得靠这些代食品来维生了,老实说,这些材料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起码矮子里面挑高个儿,有一些还是具备养分的,只是多少的问题。 沈华浓就想着,自己能不能改良一下这种代食品? 起码她现在面临的条件比那几年困难时期真的是好太多了,现在又是一个食物相对丰富的季节,还有很多食材可以选择。 她能不能选用廉价且方便购买到的普通食材、或是是一些食材的边角料,再参杂一些日常吃的口粮,弄个兼具营养和口感的复合型代食品出来? 打个比方说,可以在半斤白面里面参杂一斤的粗面、三两麦麸,以此做成的馒头口感虽然不如白面好,但比纯粗面还是要强得多,而且这三种材料包含的营养成分也完全能满足人体需求,最主要的是,如今麦麸已经不会被当作口粮了,其营养价值被人们彻底忽视和浪费,所以它的价格也十分的低廉。 这么一处理,就相当于用很低的代价往一斤半的口粮增加了三两的分量。 当然,只是这样显然完全不够,如果再加上还不受重视的南瓜子,西葫芦籽这些呢? 再从食品厂弄一些果皮和籽之类的呢?很多边角料包含的营养成分却也不少,就好比说葡萄籽,吃葡萄的时候都会吐出来,但现在谁能知道这在几十年后会变成抗氧化抗衰老的典型原材料? 当然,可再利用的食材包含却也远不止上面的这些。 沈华浓觉得如果将这些都利用起来,只要搭配得当,可以掺进去的肯定不止是三两,甚至调配过后口感虽然不比米面,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这种多元素的综合性代食品设想,其实更贴近沈华浓所处时代的那种用来减肥的代餐粉,只不过这是一种低配版的代餐粉。 是不是可以综合利用一下这些原材料,帮助灾民将现有粮食分量扩充呢? 沈华浓觉得这个设想应该是可行的。 只靠她一个人当然不行,她倒是不担心霍国安会不答应,现在全国都在宣传学雷锋做好事,只要不影响自己公社里社员的利益,在能保障自身利益需求的情况下,霍国安肯定会答应。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极好的宣传手段,如果真的做成了,红星作坊肯定会在竟市在本省因此扬名,对以后的发展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这可比霍国安派人一个乡镇一个乡镇的去推销要快得多,效果也好得多,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具体怎么操作,沈华浓只有个思路,她觉得自己考虑不全面,可以再慢慢商量,现在她需要解决的就是选用哪些原材料的问题,用什么配比来加工成能兼具口感和营养的代餐粉呢? 她此前并没有做过这种食物,不过,代餐粉却是见过的,以前有个每天都在呐喊要减肥的女食客,就给她看过这种东西,对成分和营养构成她有个大致的印象。 而且,她脑子里有很多食材的属性特征以及它们具备的主要营养成分的信息,选出其中最廉价的,最普通的,替换掉代餐粉中的高端食材,再将它们优化组合,然后再慢慢尝试,应该是能够弄出来的。 她坐了一个多钟头,想了一个钟头,在心里罗列了十几份的配方单,找了纸笔一一记下来了,又修修改改了一会,才觉得满意了,打算马上就收集一些材料来试一试,等有了成品才好去找霍国安商量怎么弄来大量材料的事。 有了详细可行的计划,沈华浓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看看时间都快到下午四点了,才将昭昭叫了起来,小姑娘都睡懵了,母女俩闹了一会,看她精神了,沈华浓才去炒了点儿绿豆熬了一锅绿豆汤,两人一人喝了一碗,等太阳没那么烈了,母女俩才出门去村里挨家挨户收材料去了。 先收了一些红薯、芋头、玉米、莜面这些她的配方中占主要分量的杂粮粗粮,因为这几种抗饿,不挑土壤好坏,而且产量还高,公社里除了水稻和棉花是大头,得上交任务的之外,其余的地基本上都种的这些了,家家户户都分得不少,一些怕挨饿的人家,自留地都是种着这些,价格也很低。 解决了大头,其余零零碎碎又弄了些南瓜籽、西葫芦籽,这些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了些的,沈华浓自己就放养了一片南瓜,也晒了一些南瓜籽,转了一圈,都没花钱就弄到了一盆。 村里不少人家屋前是种了些果树的,品种虽然单一,也就是枣子,柿子,桔子,桃子这些,现在很多还不能吃,但有人晒了去年的干枣、干柿子,沈华浓花钱收了些,又买了点儿花生、杂豆和脱水干菜,就这几样的价格稍微贵一些,但使用的分量不会多,价格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公社有个专门舂米磨面的地方,沈华浓去收了一袋子玉米、麦子、荞麦磨面之后留下的麸子,这几年日子稍好了点儿,这些基本上都是留下来喂猪的,现在沈华浓说要了有用,负责的人都没有要她的钱就给她了,还帮着把干菜磨成了粉。 等沈华浓满村跑了一圈,霍国安就找上来了,本来不打算先说出去的,不过人都来了,不等他问,沈华浓就让他帮着给弄点儿鱼,鱼肉她不要,但鱼鳞、鱼骨头得给她留着。 “现在先别问,问了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收这些不是想要投机倒把赚钱,你先等着看吧。” 说完还给了他一张清单,“买这些材料是我自己掏腰包垫付的,米面油都是我出的,也折价记在上面了,现在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家里的存粮也不多,能不能先从公社走个帐,把这些先还给我?” 看沈华浓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快堆满了一厨房,阵仗弄挺大,霍国安咂了咂嘴,至于说走账,“公社刚预定了机器,现在账上现在比你还穷,等月初糖和零嘴的钱收回来了才能付尾款。” 说完就赶紧跑了:“我这就弄鱼去。让我给桂兰说一声叫她带人来帮你,你看要不要干脆搬到作坊去弄?这些你们几个自己商量吧,有要出力的就喊人。” 过了会儿赵桂兰、蒋红梅几个就过来了,得了,现在不光是试试的事了,全村都惊动了,要是不成那就丢人了。 不过好处就是,处理起来速度快了很多,沈华浓几乎不需要出什么力,只要讲清楚,就有人帮着烘薯干,芋头干,帮着熬鱼鳞,炒杂豆...... 反倒是她自己成了最闲的那一个,晚饭就在作坊里解决了,大家用红薯芋头玉米对付了一顿,之后沈华浓闲着没事就在作坊里转悠。 没多久她就被蒋红梅嫌弃碍手碍脚、罗里吧嗦,赶她带着昭昭先回家去了。 “这些谁不会?你一说我们就懂了,放心,这都是家里都是做熟了的,我比你大个几岁吧,我三四岁开始就炒菜做饭。” “不知道吧,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炒面,就是用黄豆粉和莜面粉炒的那个,跟这个听着也差不多,不受潮的话,也能放个大半年,要吃的时候加点开水就能吃,干吃也行,再上调料都能吃,就是没有你这么复杂,加这么些东西。放心,保管弄好!” “大家天天做那些精细零嘴,谁不比你的手脚快多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沈华浓感觉自己的智慧,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同性的嫌弃,她还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配方并不是她们说的所谓炒面那么简单:“......我这只是一半工序啊,后面还打算......” “还不是差不多,就是加的东西多点儿?不是弄成粉,就是压成饼,搓成团子?做成窝窝?不然你说还有别的吗?” 沈华浓:......手动跟你们再见。 牵着昭昭出了作坊,沈华浓回头看了眼还吵吵嚷嚷,忙得热火朝天的小院子,忍不住笑了笑。 以前她接触的是高端食客,处理的是昂贵的食材,为的是满足味蕾,到了这里之后,接触的都是普通的甚至是低廉的食材,为的仅仅是为了果腹。 昂贵的、廉价的,高端的、普通的,她算是都经历过了,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食堂勤杂工高大妈教给她的一些穷苦人家才会吃的小食做法,不经意中点破了一个以前沈华浓看不破的顶级大师独特的不外传烹饪处理手法,而昂贵的代餐粉跟乡间普通低廉的炒面,说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智慧在民间,不能小瞧了任何一个人。 ~ 第二天沈华浓早早的就往作坊去了一趟,她昨天买的分量虽然不多,但处理起来很是繁琐,不过作坊的几个妇女她们的动作确实都很快,该蒸熟的蒸熟了,该烘干的都烘得差不多了,该炒的也炒好了,该熬的也都熬好了,全部在作坊的院子里晾着。 沈华浓挑选了一些搭配好比例磨成粉,分给大家尝了尝,这种没有精细处理过的代餐粉自然比不上零嘴细腻好吃,不过大家都纷纷表示可以接受,就是距离沈华浓心中的设想还是有些差距,她琢磨了一下,给赵桂兰交代了后续的步骤,弄不到的材料让霍国安去想法子,然后带着昭昭上班去了。 昭昭今天黏沈华浓黏得紧,是一定要跟着她一块儿去市里的,好在今天有客船从南支河经过,母女俩掐着点坐船到了市里,路上也算轻松。 沈华浓刚到食堂就听彭振华说水都退回去了,他家就在涵江桥附近,不过是在靠市区的这一边,虽然这边没有受到洪水的波及,但聚集了很多灾民,人多手杂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还是不放心,昨天晚上特意回去看过了。 “早上水基本上都退了,这会太阳一晒估计泥浆都能干了,已经有很多灾民都回家去了,桥头有机关的和妇联都在向市民组织捐款捐物,说咱们竟市不给国家添负担,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李显军道:“我昨天就听说了,我爸他们塑料花厂已经组织起来了,医院这边肯定也会组织的,哎,你们都捐多少?说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件旧衣服一块布一升米都是心意,河西那边本来就穷,现在又被水一冲,什么都缺着呢,冲击最严重的那个村,听说房子都塌了一片。” 说着率先摸出两张五毛纸币,说:“我捐一块钱,工人工作服捐一套,我爸爸厂里的工作服,今年特意按照我的号给领的一套,我捐出去。” 虽然沈华浓觉得那种蓝色的工人装很丑,但现在还是以有一套这样的衣服为荣的,在大多数人心目中这是仅次于军装的存在了。 这大手笔......让另外几个口袋比脸还干净的人自惭形秽,纷纷哑巴了。 第186章献爱心事件 不提沈华浓,彭振华赤贫。 方大庆的工资倒是稍微高一些,不过他人到中年正处于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穷亲戚需要支助的顶梁柱阶段,压力挺大,这个外表严肃但内心老实柔软的男人每个月工资一发就全部上交家里,自己身上平时都不会超过五毛钱。 高喜枝大妈工资比彭振华的还要低一些,一家子都挤在分的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小房子里,三个儿子都成年了嗷嗷待娶,高大妈平时省吃俭用的程度跟彭振华不相上下,另两个勤杂工跟高大妈情况也差不多,家家有难念的经。 在贫穷面前几个人都选择了缄默,没人回应,李显军又说了他爸爸厂子里捐赠的事。 说现在这次捐赠,还有人把全家人半个月的口粮都捐出来,这还是那人的媳妇带着几个娃到厂子门口跪着一起哭才只捐了半个月,不然一个月的都能折进去。 见沈华浓不信,他还又提起几年前的旧事,说还是打饥荒的时候,塑料花厂里的几个优秀员工主动撕烂了粮票,减少进食,号召将食物留给更需要的人,他们不吃。 “这算什么,现在谁不是憋着劲的奉献,你不奉献就是落后拖后腿了。”李显军对此不以为然,“不信你看过几天的报纸,肯定有很多乐于奉献的先锋模范出现。” 除了沈华浓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举动之外,其他人倒是纷纷表示听说过。 这年头多的是自己挨饿,家里孩子饿死,都要积极表现,勇于奉献,乐于助人的人。 沈华浓:...... 虽然她奉献的很大目的在于以此谋名誉,但做到宁可饿死自己也要名誉的情况,她还是觉得很匪夷所思,并不敢苟同。 不管她认不认同,总之,在这样的环境里,捐赠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检验道德高低的标尺。现在这杆标尺压得另几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无人再接话了,李显军秀了一波之后再说也是没意思,便也不说了。 不过大家被刺激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在这种不闲聊的氛围里,众人干活的速度飞快,哪怕天气比往日要炎热,中午忙完,又过了一个钟头下午需要炒的菜都给洗好了,大家伙都闲了下来。 李显军回宿舍里午睡去了,昭昭也被沈华浓送到刘霞她们宿舍去睡觉去了,另几个坐在食堂里或打盹或想事情,气氛有些沉闷。 沈华浓想想建议说:“我们凑份子熬点解暑茶送过去怎么样?” “姐,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彭振华一说,大家都巴巴的看向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华浓都成了他们的领头人了,除了她还得跟方大庆请假这事之外。 “桥头那边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抢险的民兵和公安吧?我们医院也有人在那边义务看病,妇联的,学校的......我们去给他们送个水也尽尽心意,怎么样?” “这个花不了多少钱,薄荷叶子医院的花坛里就有,荷叶到附近村里折上几片也够了,就是要去药房买点甘草,山楂,夏枯草这些便宜草药,价钱都不贵。我算了一下能有一块钱的草药和两斤冰糖就能熬几大桶,我们六个人,再加上李显军一共是七个人,总共不超过两块钱。” 折算下来也就是每个人花三毛,捐这么点儿显得是有点抠门,但弄一车凉茶送过去受众面挺大,别人也不大好意思说小气吧? 听沈华浓说算上并不在现场的李显军,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以前是大师傅藏着掖着,小学徒工巴头巴脑的想要偷学,表面上看都是熟人但总有隔阂。 现在沈华浓大方,他们也是经常一起讨论的,天资不同个人吸收能力也不相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家讨论讨论能查漏补缺共同进步。 这些也是沈华浓自己总挂在嘴上的话,她就跟方大庆学过做蒸菜,跟高喜枝一个勤杂工学做穷人才吃的小食还连连赞叹,几人互相讨论的确是都有收获。她大方别人也不好意思小气,就怕她一气再不肯教了。 虽然初衷都是为着自己的利益,不过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互相妥协,互相交流的时候多了,让气氛不知不觉的就融洽了很多,相处起来也亲近多了。 既然是以医院食堂的名义,那就是集体活动,当然也得算上李显军了。 彭振华率先响应:“姐,我听你的。”他还又给补充了一下:“再说我们是医院食堂的职工,凉茶还挺合适的,不是说有力出力吗,不然我们再出出力?” “那边灾民回家了,帐篷什么的撤走了地上的垃圾,泥浆肯定有的,我们去帮着清扫了,也算尽了心。” “行,就这么办!” 说干就干,几个人凑了钱,分头行事。 很快凉茶就熬上了,几口灶同时开始熬,一个小时后就将食堂熬稀饭的两口大铝锅,四只大铁桶都满上了。 几个人往里兑了点儿凉白开的时候,李显军打着呵欠掐着点就来了,先前彭振华去宿舍喊他,集体活动他倒是不拒绝,就是为人有点懒,再加上也不太在意什么凉茶,以为就是煮点金银花水,根本都不稀罕来看,打着等他们忙完了,他再一起去桥头露个脸的主意。 大家也习惯他这人了,倒也没人说什么,反正他不来少学点东西是他自己的损失,左右他们就是剩下一把子力气,多做点儿也累不到哪里去。 先一人咕了一碗凉茶,喝完李显军抹把嘴就问道:“沈大姐,这是用什么熬的茶啊,味道不错啊!猴子,你怎么没跟我说呢!你要说了我就来了。” 彭振华很诚恳的拍沈华浓的马屁,顺便回答李显军:“姐,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凉茶,这么一配味道还真好,消暑又好喝,之前叫你你说等会,怪谁?” 这下几人再没有什么担心的了,这种凉茶绝对是拿得出手的,那种金银花露都没法比,拿出去也不小气。 沈华浓也受了这顿夸,说:“这可是我家里的祖传配方。” 她倒也没有说假话,沈克勤把几本祖上留下的手札笔记放在她这里了,医药知识她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也没有看,前些天沈明泽跟她说里面还有一些药膳食疗之类的记录,她就翻看了一下,现在就是用的笔记里面的凉茶方子,都是很便宜很普通的草药。 而且这些药方沈家人也没有当成什么秘密,她也就没有保密。 李显军不可置信,彭振华同样的心里很惊讶,但见沈华浓不像是在开玩笑,嘿嘿笑了几声,说:“姐,我信,这茶的确是好,祖传配方你也教给我们啊,我以后绝对不到处传。” 沈华浓不在意的道:“以前就是当夏天消热的方子开给病人的,也不算不外传的,你们回去给家里也熬点儿消热,喝了不起痱子不上火。” 李显军赶紧说:“那猴子你一会得跟我说,我也给家里煮点儿。” 彭振华哼了一声,暗骂他一声“懒蛋。” 顺便提条件:“之前我们忙一中午你都没有帮忙,一会去桥头要蹬三轮车,你负责蹬。” 李显军不满的撇嘴嫌弃道:“我蹬就我蹬,多大个事,瞧你这猴精抠搜的样子!” 几人齐心协力将凉茶搬上三轮车,拿了工作服顶着大太阳就往桥头去了,沈华浓还带了一份中午食堂做的凉黄面和一笼三鲜包子。 这会正是最热的时候,一行人一起说说话,走路走得也快,倒也觉得还好,这一路敞开锅盖、桶盖子走过去,茶水的温度也稍下降了一些,可以入口了。 桥头这里更加热,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水泥桥面上都好像能反光,晃得人眼晕。 这会桥面上没什么人,抗灾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都撤到桥东的树荫下来了,因为天热,虽然人还不少,除了工作人员,还有一些灾民没有撤,还支着十几顶帐篷,但现场很安静,都热的不怎么说话了,只有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 方大庆和彭振华吆喝了两声,“大家都停一停,过来喝口水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就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了。 食堂的几个人在路上就商量过了,七个人分成三组,分别在桥东工作站、灾民暂时安置点、和还有公安和民兵行动的堤坝上给大家倒茶水,看别人的工作量在就近帮着出点力,三点一刻在桥头汇合赶着回去做晚饭。 李显军路上蹬了半路的三轮车,走一半就嚷嚷着腿软得打哆嗦,后半程死乞白赖让彭振华帮着蹬过来的,他这会儿帮着搬下来一大锅凉茶就待在工作站这里死活不愿意再动了,不用再分了,就他带了两个勤杂工负责这里了。 参与救援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中有跟他认识的,他第一时间就蹭了别人一把椅子,使唤那两人负责倒水,他自己则坐下来开始吹嘘了。 “我们食堂的几个一起过来的,给大家送点茶水解解渴,也是我们一番心意,不是我吹,这茶水解暑效果杠杠的,发现黄花蒿治疟疾的那个沈院长家的配方,我路上喝了三碗,这一路晒过来都没有上火流鼻血,就我这人吧,建军你是知道的,太阳晒个半个钟头肯定要流鼻血......” “快快快,都过来喝完水歇一歇!” 往堤坝上去送水还得再蹬一段,那边的工作人员还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更辛苦也需要的茶水更多,彭振华年轻力壮的主动揽下了这差事,沈华浓跟他一组,方大庆则带着高大妈去了灾民安置点。 从桥头有一条路通往河堤,从河堤上到缺口处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这会儿堤坝的缺口虽然早就被堵上了,但现场还有一群人顶着大太阳围着缺口处修补加固。 在遭遇了抢险过后,这河堤上到处都是被踩踏过后留下的坑坑洼洼,好在经过昨天和今天半天的暴晒,这会儿淤泥已经干了大半,蹬三轮车走在上面虽然颠簸,但还是能走的,不至于直接陷进去,真那样的话,那就只能提着水桶走过去了。 沈华浓坐在车后座腾出两口锅一只桶后空出来的位置上,一手拿着雨伞撑着挡太阳,一手拿着一张报纸当扇子正扇风,都觉得热得不行,这会儿远远看到那跟小镜片一样反射着太阳光的水波,都替在河边忙碌着的人觉得热得心慌。 “姐,那边有人在吃饭,也有树荫咱们就去那里吧?”彭振华边蹬车边喘着气问道。 沈华浓看向前方堤坝另一边的斜坡上,有两个军绿色的帐篷,应该是防洪抗灾的临时指挥处,门口还堆放着几个泥沙堆、麻袋、蛇皮袋、木架子木棍这些,零零散散还有几件雨衣散落四周。 距离帐篷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在吃饭休息,有几个人正围着一辆三轮车,还没靠近就能看见三轮车上用竹竿支撑起来的一个架子上的那张红纸,斗大的白色字迹写的是:“竟市宾馆爱心小组”。 “姐,你看,是竟市饭店给他们送饭了吧?咱们也应该做个横幅的,起码得写个牌子啊。”彭振华懊恼的道。 沈华浓坐在闻言笑道:“行了,一会你要是觉得亏了,咱们也喊两声,有人不识字,但喊两声保管别人都能听见,再不然找人帮着往报社投一篇新闻通讯稿?” 彭振华呵呵笑了起来,说这倒不用了。 “人都在那边休息,咱们也把车停到那边去。” “那不就跟竟市饭店的挨着了?别人没准还当我们跟他们一起的呢,那真是血亏了。”彭振华不大乐意,可不去那里,难道让吃饭的人两头跑?这也不行。 沈华浓指着涵江边说:“那不然就把凉茶提到河边去,正好忙着的人能就近喝一口。” 看看那边炽热白亮仿佛要将一个月的阳光都补上的太阳,彭振华抹了把搭在眼皮上的汗,说:“那行,我先把车停在这边,姐,你在这边看着就行,剩下的我提到江边去!” 沈华浓也没有推辞,他愿意就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等两人扶着车挨着竟市饭店的车子停好,马上就有人围上来了,彭振华又帮着吆喝了两声,就任劳任怨拎了一桶凉茶小心翼翼的往水边去了。 沈华浓拿了个铁瓢边回人话边给人舀凉茶:“哦,我们是人民医院食堂的。” “就是一点凉茶,应该的,你们才是为社会为家乡做大贡献的,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 “大家不要客气,我们也就会做点这小事了。” “你们这两天忙得够呛吧,这边什么时候能够整修好啊,这大太阳的,真是太辛苦了!” 跟旁边竟市饭店过来服务的男同志比较起来,沈华浓这儿明显更加受欢迎,马上就热闹起来了。 大家喝着凉茶被她一通夸得飘飘然,好像入口的温热凉茶里面加了冰块加了蜜一样,特别的爽特别的甜。 竟市饭店负责打饭打菜的那个年轻人小肖本来还想凑过来蹭一口凉茶喝,他来好一会儿了,这会儿饭盆菜盆里也基本都快见底了,大家伙也轮流过来都吃的差不多了,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累得嗓子冒烟,可往这边瞅瞅认出是沈华浓之后就放弃了。 他第一次跟陆柏薇去医院给秦老送饭见过沈华浓,知道陆柏薇跟沈华浓怕是有点矛盾,作为想从陆柏薇这学点本事的学徒工,自然跟陆柏薇站一边对沈华浓是同仇敌忾的。 他撇撇嘴,扭头看着别处,对旁边的热闹不看不听,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态度。 很快在场的大家基本上都喝上了,桶里去了一大半,沈华浓也闲了下来,她从工作服口袋里摸出手绢擦了擦汗,正要拿报纸扇会儿风,一个脸庞晒得黑亮的年轻汉子小跑着过来,把茶缸子伸过来了,高兴的道:“嫂子,是你啊!我就说听着声音像你呢。” 是昨天晚上橡皮艇上的一个小公安,碰见了熟人,沈华浓比刚才招呼得更加热情了。 小公安咕噜咕噜灌了两茶缸子的水,才满足的吁口气,先夸了沈华浓和这凉茶一通,然后跟她道:“嫂子,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见到霍局从河边上来了,这会应该去那边帐篷那边去了,你等一会,我去喊他。” 沈华浓又给他满了一茶缸,说:“小刘你们忙了几天,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能歇口气,你歇一歇,我这会也没啥事,我自己去,那边人多不多?不多我就把这小半桶茶水给他们拎过去。” “不多不多,也就五六个人吧,这些够了。” “那好,这里还有一桶,竟市的英雄们,大家伙自便。” “行行行,嫂子,他们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谁还不能自己舀瓢水喝?” 沈华浓一走远,几个人就凑过来跟那小公安打听:“小刘,这女同志就是霍副局长的家属?” “刚才那个女同志不是说在医院食堂里做饭吗?真是资本家的大小姐?” “我看人家女同志很好相处啊,这大热天的大老远给大家送水,一点资本家的做派都看不出来,长得倒是挺像千金小姐。” 第187章陆柏薇的小动作 小刘把几个八卦的人骂了一顿:“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流言有几个可信的?嫂子人是真的很好。别的我不太清楚也不多说,就说昨天我们去糖厂救援那事吧。” 然后就掐头去尾,用带有浓郁主观色彩的方式将那天的事情给说了,小刘的版本是这样的—— “你们没去是不知道,那会听说堤坝又缺口了,糖厂那水啊噌噌噌的往上涨,都涨到二楼上了,救援船又没有影子,好几个大老爷们都吓尿了,霍局好声好气给他们解释说不会不管他们,不会有危险那都没有用,几个个的哭着喊着要挤上救援船,你们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 “在知道决堤之前嫂子都已经在船上了,她是最后一批上船的妇女,然后又下来把逃生的机会换给了个男人。就这素质,你们能信流言说她是坏分子出身?少特么跟着别人瞎几把乱说。” 在场的大多人都是有血性的真汉子,小刘这一说,众人马上都炸了:“真的假的?换给谁了?” “这人真的是给个男人换的?这人也有脸让女同志给他换?真的不是个没种的太监?” 小刘哼了声说:“这还有假?多少人都看着呢,我敢跟你们一样不知道实情,也不调查就到处把个流言瞎逼逼?哼。” “换给谁啊?”说到这小刘神秘的笑了笑,看看人群中几个见风使舵,特别捧岳长鸣臭脚的几个,摊了摊手,说:“说出来我特么都觉得没脸,算了不说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你们回头就知道了。” 嗯,随便你们先可劲的骂,骂越凶到时候知道真相了,不知道能不能再把说出来的话给吞回去?看哽不死你们! 这边说得正热闹的时候,沈华浓已经走到帐篷边了,两顶帐篷一前一后排列着,沈华浓还没靠近就听到江大伟的大嗓门了。 帐篷门是大敞开的,江大伟这会正拿着和空饭盒敲着筷子骂人呢,另几个倒也不怕他,还嬉皮笑脸的跟他贫:“江队,这不就是小周一时脑抽说错话了吗,这大热天的你消消气,别上火到时候又嚷着牙龈疼嘴角起火泡了,为了别人的脑抽自己气大伤身多划不来!” “好了好了,先吃饭先吃饭,难得人家好心都给送到帐篷里来了,快快快,我听说竟市饭店的大师傅手艺那是真好,平常咱们难得打一回牙祭......” 江大伟还有想再骂人,这时沈华浓出现在门口,还不等她说话,就被江大伟对面面朝门口坐的一个中年男人发现了:“同志,你有什么事?” “嫂子,你怎么也来了!”江大伟回头看见沈华浓脸上有点儿慌,很快打着哈哈试图掩饰过去:“我是说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没休息呢?” 沈华浓瞥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也?还有谁来了啊?”她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霍庭,心里大概有数了。 江大伟尬笑了声,呐呐道:“没谁啊,我说也了吗?” 沈华浓也不为难他,将手上的桶放在门口,冲另几个说:“我是跟着人民医院食堂的几个员工一起过来的,给你们送茶水,听见这边的声音就直接过来了,你们都是人民的卫士,大家辛苦了,我们能做的有限,大家别嫌弃。” 众人马上热情的挤开江大伟围了过来,刚才那个帮着江大伟打圆场的中年人做代表,道:“应该说谢谢你们才对,我们是尽本分,做我们应该做的。” “那咱们都别客气,大家都喝一口消消暑气,这大太阳下烤一天,铁人都受不了,也真是辛苦你们了。”沈华浓笑着道。 中年人也笑道:“那好,都是社会建设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别这么客气!” 沈华浓给这边分了一波凉茶了,道:“那你们慢慢吃,我给后面的帐篷送点儿过去。” 中年人将她叫住说:“那边有报社的记者在给我们的负责人做采访,还是先等一会。” 沈华浓点点头,道:“你们先吃饭吧,我把桶放在这边,等会再过来拿。”说完转身就打算回了。 江大伟之前生怕沈华浓追问他呢,一直在要不要告知她霍庭此时的下落中纠结,说实话吧,他怕沈华浓生气吃醋找霍庭麻烦,不顾场合的又闹起来,毕竟沈华浓给他的醋坛子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撒谎吧,会不会越描越黑?没准还会让她误以为是霍庭跟他串通的。 他纠结的不行,没想到沈华浓什么都不问就打算走了,走就走吧,还把手上的一个装着饭盒的篮子给拎走了。 江大伟就觉得问题严重了,不用说这肯定是给老大送的饭吧,正常情况下,她没有看见老大的人,应该把这篮子让他们转交吧?不,不对,她问都没有问老大在不在啊!肯定是自己刚才一时太过惊讶给暴露了! 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得解决,江大伟同志很有责任感,纠结过后就马上站出来拦沈华浓了,好声好气的给解释:“嫂子,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老大他虽然是跟薇薇姐出去了,但是他们两人是清白的,以前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这次也是在谈正经事,绝对是要紧事!” “薇薇姐刚才说有很严重的事要找老大商量,说是关于你的,肯定是大事,老大才出去的,你千万不要胡乱吃醋,老大都累了几天了......” 沈华浓:...... 面对这么蠢的一个人,她莫名有点心软和同情,这么蠢,成长的路上一定遭了很多白眼和鄙视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之后,明白过来了,这位原来就是霍庭的媳妇儿! 再看看江大伟,这种话说出来之后,就算没什么好像都成有什么了,你真的是霍局的亲密战友?人家为兄弟两肋插刀,你这是往兄弟两肋插刀啊! 几人纷纷端着饭碗后退一步,用事实表示:他们是真的都跟这个蠢货不熟! 中年男人尴尬的看向沈华浓,还想着该怎么打个圆场,免得不必要的误会,就见沈华浓笑了笑,道:“我没有生气啊,江公安,我知道他们肯定是谈要紧事去了,既然是谈关于我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吃醋呢?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江大伟:真的吗?怎么总感觉有什么怪怪的。 沈华浓还特意朝有心解释的中年男人说:“我真没生气,不用特意解释的,真的。” 说归说,她还是把食篮给提走了,江大伟还问她篮子和饭盒的事来着,沈华浓说:“看你们都吃了,这些也不能浪费,我带回去晚上吃。” 江大伟:......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沈华浓还是走了,知道霍庭跟陆柏薇在一块儿谈她的事情,生气倒也不至于,她反而更加好奇陆柏薇要谈她什么事? 陆柏薇在争取霍庭的道路上,接连在沈克勤和昭昭两处都受挫了,霍庭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 她这次来是真有正事呢,还是仍不死心还没放弃? 原本看小说的时候,沈华浓感觉陆柏薇是挺有分寸的一个女主,以前的好虚荣,和被齐建国油嘴滑舌就能给哄骗了的愚蠢,在重生后也都改过来了,还挺自尊自爱,自强不息。 她觉得吧,陆柏薇都得到了重生这么大的机缘,不仅摆脱了前世的极品男人,重塑了自信,又有秦卫南那样的有钱有能力的追求者相逢在未嫁时,捏着一手好牌何必非要执着于别人的男人呢?重新开辟新的人生方为上上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霍庭毕竟是陆柏薇一辈子的温暖记忆,要放下应该也不容易。 沈华浓还真猜不着陆柏薇这么久没动静,现在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如果这次是正事那倒罢了,如果不是,那可就有意思了。 彭振华送完水已经回来了,沈华浓让他歇着,自己去收桶,走半路碰见霍庭了,他主动给送桶过来的,就一个人过来的,不见陆柏薇,沈华浓还好奇的往他身后张望。 “在找什么?”霍庭问。 沈华浓收回视线,落在他脸上,他脸色跟平常差不多,就是有些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沉凝。 “找陆柏薇啊,她不是跟你商量事情去了吗?人呢,你们谈完了?”沈华浓淡淡的道。 霍庭看看她,一时没有说话。 沈华浓道:“你不说算了,桶还我,我还得赶回去上班。” 霍庭不还,他神色先凝,一瞬之后又放松下来,问道:“吃醋了?” 沈华浓回他一声嗤,伸手要抢回自己的桶。 霍庭提着桶的手往边上躲了躲,很笃定的说:“你就是吃醋了。” “死戏精,到处编排我喜欢吃醋!”沈华浓骂道,“你把桶还我,不还我就喊人了。” 霍庭往她身后看了眼,那边树下有不少目光都看过来了,他眉头拧了拧,道:“跟我过来,有话跟你说。”怕沈华浓跟他犟,他又补充道:“你不是想知道陆柏薇跟我说什么了吗,过来我告诉你。” 说着转身朝河堤上走去,沈华浓也跟了过去了,两人爬上去又往下到了河堤的另一边斜坡上,这一面正对着糖厂的方向,中间隔着一片农田,现在农田里的作物已经都被彻底毁了,七零八落的散布着几片坚挺的绿色,不知道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 对着这样一片枯败景色,哪能有什么好心情。 现在日头偏西,这面又是西边,虽然还有几株抗住了洪水冲击的柳树,但光秃秃的枝桠在西晒下能遮的荫实在是面积太小了,沈华浓仔细看了看,才找了一小片的树荫站着,坚决不往前走了,看看这边没人,催道:“有话就快点说,我还赶着上班呢。” 霍庭站在她面前,把桶放下,问道:“怎么不喊宝宝了?” 沈华浓当然不会喊,鬼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动摇了,跟陆柏薇死灰复燃? 在亲情在事业上,她是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反正亲情割舍不掉,事业总不会辜负她,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 但对爱情,她心底不信这个,这也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回多少的,她不可能在这上面做无底线的付出,超过她预期的部分,她一丁点儿也不乐意。 霍庭又笃定的道:“还说不是吃醋?浓浓你不喊宝宝没关系,你怎么称呼我我不在意。不过,你真的想我喊你小心肝?那我喊了?” 沈华浓瞪大眼睛:“......锁子!” 霍庭笑了笑,往前凑了凑,问道:“这几回玩得还开心吗?” 男人就像是个热源,一靠过来带着一股热,沈华浓忍不住把他往边上推,“你走开点儿,凑这么近不热啊你!臭死了你,熏得我头晕。” 虽然女人一嘴的嫌弃,可霍庭却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好说话,他不仅不退,反倒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按着皮肉用力揉了揉,疼得很。 “还晕吗?好点儿了没有?头晕可能是中暑,这样按一按会好一点儿,人能清醒点,尤其是对中暑和浑身乏力有效果,我有经验。” 沈华浓:......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背,不仅被他按得红了一片还站了他手指上的泥渣,顿时没好气的道:“你撒手,光天化日的你耍流氓呢!” 霍庭好笑道:“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说出来自己不嫌别扭?” 顿了顿,又说:“我就是喜欢耍流氓,反正是自己媳妇,反正我知道你也很喜欢,又不会喊人过来看,乖乖的让我牵一会,别犟得一身汗。” 沈华浓胸口一堵,想骂他来着,但被他眼神炽热的这么看着,假正经有多冷淡克制,他就又多热情狂放,同样一个人做出两个极端的神色,强烈的反差能让人的感官将他的热烈放大好几倍。 像是有三个太阳同时照着她,亮光太强了晃得她心里发慌,晒得她面上火热,那些想要骂人的话突然就被他给晒得烫化挥发了。 这人这么使劲的喜欢她,她不骂他了。 她没骂人,霍庭顿时喜形于色,大掌再无顾忌的将她整个手掌包裹住,看她发红的手背还感叹呢:“真是娇,搓两下就这么红了。” 沈华浓将视线挪向别处不看他,就当那双被握的发热的手不是自己的,哼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太粗鲁了呢。” 霍庭闻言面上的笑意慢慢敛去了,沈华浓一无所觉,正要问他怎么出来了,就感觉左手手腕上突然一痛,狗男人居然咬了她一口。 “你.....疯子!!!” 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沈华浓马上剧烈挣扎起来,是真的来气了,又疼又气:“疯了吧你!” 男人紧紧捏住了她手指,看看她手腕上的一圈牙印眸色暗了暗,低下头来又亲了亲被咬的那一处,沈华浓已经气上了,对他这样不由分说咬一口,又添两下的动作完全不能接受,挣了几下没挣开,一脚踹他膝盖上,沉着脸道:“你放开。” 霍庭似无所觉,捏着她手抬起头来,问道:“疼吗?” 沈华浓想爆粗口:“你说呢,你用多大劲自己心里没数?” 霍庭无视她的愤怒,沉声道:“既然疼以后就别让别人在你身上乱咬,也别去咬别人。” “我一直就是个粗人,一直就这么糙,你早就知道的,现在再嫌弃我糙已经晚了。” 沈华浓又重重的踢了他一脚,冷声道:“我才没有这么变态的癖好,你松手,再不松我喊人了。” “还不承认,”霍庭攫住她手腕,见沈华浓绷着一张俏脸,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像只暴怒的野猫,随时要扑过来撕咬他一样,又忍不住笑了,道:“看样子是真忘记了,既然忘了,那就当我没说,给你踢两脚能泄愤了吧?好了好了,不气了,再不咬你了。” 沈华浓:神经病! “救......”她才刚喊了一个字,就被霍庭给捂住了嘴巴。 男人看看被自己大掌挤变形的小脸蛋,手松了松,刚要说话,沈华浓又喊:“来人......”尾音又被他捂住了。 他无奈的道:“浓浓你还真喊啊!到时候你真能狠心看我被人抓走?” 沈华浓唔唔了两声,又踢又打,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有多狠心。 霍庭好不容易才转到她身后,一手继续捂着她,脑袋搁在她发顶上,道:“浓浓,你太不听话了,我一松开你肯定还得喊,等我确定你真的不出声我再松开,在这之前你只能先忍忍。” “唔唔唔......”沈华浓脚往后踢,霍庭往后挪了挪,上半身却依旧制着她。 “别闹,我们说会话,”霍庭一边躲一边道,“......你再闹......” 他突然捂着沈华浓一起坐下来,将人紧紧的按在自己一边大腿上,另一条腿则紧紧的压着她踢打不休的腿,一条胳膊箍在她腰间,整个人跟个钳夹子把沈华浓牢牢的束缚住了。 “好了,非要这样就满意了?”他还死不要脸的笑道,“别气了,你再扭的话......我又不是柳下惠。” 第188章真正的醋坛子 对这意味深长的话,沈华浓自然是能明白的。 她知道现在他们俩的姿势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隔着一道没有障碍的堤坝,那边那么多的人,不少人都见到他们过来了,随时都可能会来人,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 能耐啊!可真能耐! 不过,他要是真有这能耐,她以后就将“沈”字倒过来写! 霍庭就知道她没像刚才那么挣扎了,安静了,害怕了。 个虎娘们,真上阵了还是知道羞的,平时也就是嘴上能乱唬。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能真被她给压着不能翻身? 必须是不能! 想想前几次被她撩得狼狈,现在成功制住了人,霍庭还得意的咧咧嘴道:“浓浓,这光天化日的,你想什么呢?好了,好了,想我抱抱你就直说啊,你别生气,一生气又出一身汗到时候怪我,外面人多眼杂,抱着一会儿就够了啊......” 沈华浓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所以,霍庭才说完,就感觉到裆下一紧一热,心里刚觉得不妙,整个人跟着就打了个哆嗦,颤得地上的泥块都簌簌的碎了泥渣满地乱滚。 喉头发紧,目光发直,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忘了忘了全部忘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霍庭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沈华浓拿胳膊肘撞他,说:“本钱还挺厚啊。” 霍庭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娘们的嘴巴给松开了,连她的手也没有制住,让她有机会变成了掏鸟龙爪手。 他赶紧又重新制住,狠狠的重新捂上。 这时候他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进去,哪怕她夸他也不乐意听,再听,他怕光天化日,被她刺激成真禽兽,不过那双眼睛还是跟禽兽看着猎物一样,目泛凶光望着她。 最后,他成功的被猎物给看怂了,就觉得再看要疯,主动率先挪开了视线,并用力量优势不许她看自己,然后盯着她后脑勺缓解情绪。 霍庭总算是拉回了理智,他一点儿也不想继续被困在这兵荒马乱里,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赶紧说正事:“你不是想知道陆柏薇找我说什么了吗?” 沈华浓耳根痒得很,偏头要挪开,霍庭察觉了,目光定了定,落在她耳根处,那里有一颗小红痣,贼他娘的好看诱人。 他又追了上来,对着她耳朵低声道:“她说找到你的青梅竹马了,你的竹马小哥正到处找你,现在还一片痴心的等着你。” 沈华浓动作僵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小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 霍庭目光暗了暗,抱沈华浓的手越发收紧了,低头在小红痣上舔了一下,然后猛然收回手脚,解开了对她的束缚。 沈华浓几乎第一时间就站起来,心里火大得很,趁着霍庭还没有站起来,回头一反手就又推了他一把,男人身体往后倾了倾,很快就坐直了,岔着腿,好笑的看看她。 清楚的看到她耳根泛红,从那颗小红痣开始到脖子一片白嫩肌肤都像裹了一层粉色,那张俏脸因为被他捂了这一会儿,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羞的,红艳艳的,妩媚极了。 也不是特别厉害嘛! 还不就是个娘们! 沈华浓双眸隐隐带怒,霍庭更得意了,他就知道她这不是羞就是恼羞成怒,真要是气狠了,那不得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她没有!他想喜大普奔,最后还是努力绷住了。 面对新上任的捕鸟达人,霍庭觉得自己的脸皮还应该跟着更厚一些才能配得起她,于是毫不掩饰的当着她就连续干咽了几口,明明刚刚灌了几碗凉茶,现在又渴得慌,口干舌燥的。 霍庭眼睛盯着她,但好在还知道分寸,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很是安分的坐在原地保持距离,道:“你别再这么看我勾我,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沈华浓心里为自己刚才被触不及防一舔的下意识反应而懊恼,看他笑得嘴都豁了,不爽的问,“你笑什么笑?” 霍庭摇头不说,就是继续笑。 沈华浓冷哼了一声,马上就回到正题:“你说你是怎么出来的?不会是陆柏薇当着你脱衣服,你受不了发现场合不对,就折腾着出来了吧?” 霍庭的笑容顿时就没了,气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有数。”说着还往霍庭腿间瞅了眼。 那裤子宽宽大大又脏兮兮的,现在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霍庭被她刻意看得发燥,不由得又想起方才假装忘记的一抓,再想看看她恼羞成怒的脸才平衡了,继续大剌剌的坐着,一副君子坦蛋蛋的架势任由她看。 现在是中午,先给隔着裤子看看,以后早晚是要给她看到的,都是自己媳妇了,都这样了,迟早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缓缓调整了呼吸,竭尽全力总算是稳住了,很是慢条斯理的道:“吃醋了?都吃醋成这样了,那我告诉你也可以。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对象叫陈志?” 还不等沈华浓回答,他又郁闷的说:“来红星公社的时候你也才十七八岁,这之前就处对象了?小小年纪就整天不学好,学人家处对象。” 语气里说不出的酸。 其实在如今这时代的乡下,十六七岁出嫁的都多的是,沈华浓有昭昭那么大的闺女也不算出格。 沈华浓哼道:“是又如何?” “你......” 霍庭顿时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言简意赅的道:“陆柏薇过来说,前阵子她无意中看见一本手抄本小说,觉得小说中写的女主角跟你有些像,条件都对得上,随口就跟同事讨论的时候说了说,后来也不知道这话怎么辗转传给小说作者听到了,那写小说竟然打电话给她了,现在已经确认了对方叫陈志,是在找一个叫沈华浓的,也就是在找你。” “她来就是说这件事。” “浓浓,你打算怎么处理?” 霍庭说完,见沈华浓不露声色,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也知道,她现在脑子里肯定是在想那个叫陈志的青年。 一个跟他的粗鲁粗糙截然不同的文雅青年! 一个跟她一起长大,感情基础深厚,如果不是出了意外,肯定已经嫁给他的青年! 用沈克勤的话来说,这个陈志跟沈华浓应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经历,同样的思想,能说到一处去! 想想这些个糟心事,霍庭心里越发的闷了。 要他说,这个陈志真是个事儿逼,当知青就当知青呗,好端端的你找什么人啊,就是找人你就端正找人的态度啊你,你写什么小说啊? 写就写,还写他跟沈华浓青梅竹马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件事,霍庭是没空看完这一整本的,刚刚也就从陆柏薇拿来的手抄本中看了一页纸,刚好就看到小说中的男女主角在手腕上互相咬牙印当手表的那一段。 不用说,他就自动带入小说中的融融肯定就是他的浓浓。 这种破坏人家庭,还传播资产阶级无病呻吟式恋爱方式的小说被禁止是应该的,小说作者敢写出来,如此胆大妄为,就应该被抓起来毙了算了! 这陈志就没有想过浓浓已经嫁人的事吗?他还真是挺自信的。 霍庭还真的不知道沈华浓以前处过对象,他都没有想过这一茬,他们俩互相之间的了解其实很少,也就是从最近才开始的,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得知沈华浓有个青梅竹马差点结婚的优秀对象,对方还在痴心的找她,还从那对象的描述中知道了他们俩以前的相处情况。 不介意妻子婚前谈过对象的男人肯定是有的,但是估计没哪个男人愿意看到妻子跟前对象你侬我侬的种种详述。 他们越是感情好,他就越郁闷,霍庭看完这一段互相咬胳膊就没有再看下去了,气得直接将那个手抄本给伸手塞裤兜里了。 不过,当着陆柏薇的面他还挺镇定的说:“陈志我知道,是华浓以前的邻家哥哥,她跟我提过说现在断了联系有些遗憾,我晚上回去跟她说一声,她肯定高兴。谢谢你告诉我。” 不管陆柏薇听到这个回答是个什么心情,霍庭也没空看对方脸色,正好江大伟找他,他就走了,他心里都要炸了,气过之后就是喷涌而出的担心。 刚才被沈华浓的反应给抚平了点儿,但当她又一脸嫌弃的说他粗鲁,这就触碰到他的痛处了。 他的确是粗鲁,比不得那种大城市还会写小说的青年温柔,什么“轻轻的咬了一下,舍不得用力”,什么“相视而笑”,什么“唇齿皮肤的碰撞”。 艹! 所以,他干脆抓起来也给沈华浓咬了一口。 不就是咬牙印吗,谁特么的不会?他也会啊。 看看,咬得多圆,刻度也很清晰! 这下好了,咬完直接让沈华浓记仇了。 沈华浓记仇霍庭不怕啊,以后她再想起咬手腕就只会想到他,她越气,他就越高兴。 可他怕沈华浓被陈志这事儿逼感动了,虽然他不懂写个酸文章有什么吸引力,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些年轻小姑娘就吃陈志的这一套。 按照陆柏薇的说法,看过小说的人都会被他的痴情感动,她也是因为动容才多说了几句,不然也不会把沈华浓的事情跟别人说。 那沈华浓本人呢?她会不会也被打动了? 她嫁给他本就不是因为感情,她那么弄他也不见得是有什么爱意,纯粹就是作怪加上一时迫于昭昭不得不迁就他吧?自知之明霍庭是有的,也许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忘记过陈志? 他跟昭昭一起,能比得过陈志在她心里的分量吗? 现在沈家的处境好多了,陈志如果不介意她嫁过人,她会不会跟他走? 她如果坚持走,他能怎么办?还能再用昭昭困住她一次? 霍庭心烦,见沈华浓对着地面出神,他从地上跳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浓浓,我可以找陆柏薇要到地址给你,让你们联系,把你们以前没有断干净的事情都跟他说清楚,但是,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是有结婚证受法律和组织保护的正式夫妻。” 沈华浓斜眼看霍庭,心里觉得挺好笑的。 敢情陆柏薇憋这么些天,并不是在挥泪斩断情丝,居然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 别说什么“无意中”、“随口”、“不知道怎么就”之类的话,沈华浓敢确定绝对是陆柏薇上辈子就知道陈志,现在故意想办法给联系上的。 没想到陆柏薇还挺关心她的,是想用这个来试探她跟霍庭的感情?看她会不会动容,还是看霍庭会不会介意,两人生出罅隙一拍两散? 可,她又不是原主,她对沈克勤和沈明泽似乎是继承了原主的感情,但对陈志却并没有。 沈华浓猜测可能这也是原主心里想要独享的美好,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吧?所以她对陈志的记忆不多,那次看到吴阳的手抄本之后倒是触发了一些,但也就是个站在画面外的看客,她会为原主和陈志惋惜遗憾,但更多的却没有了。 看霍庭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介意的,但这种介意应该跟陆柏薇以为的不同,看他介意得都精分出来了,沈华浓哪还猜不到他是在吃醋?刚才大约是借醋耍疯。 陆柏薇要是看见这样的霍庭,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想想她的神情,再看看霍庭,反正沈华浓心里特别的爽。 但是,吃醋可以,但借吃醋来弄伤她就该被教训了!她手腕上现在还隐隐的一阵抽疼,不知道要不要去消毒。 “哦。”她说。 霍庭一脸沉凝,眼睛巴巴的望着她,不满的道:“‘哦’?就这样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庭目光紧紧的攫住她,不准她逃,就要个肯定的答案。 沈华浓挥开他妄图过来按她肩膀的大掌,道:“哦就是哦的意思,我......” 霍庭被挥了两巴掌,手僵硬的停在半空,半委屈半威胁的道:“浓浓,你不能勾到一半就走。你要是跟我离婚我绝对不会答应,你敢偷跑,你们俩在一起就是耍流氓,要坐牢的,我以后也不让你见昭昭。” “那我带着昭昭一起走,我知道陈志肯定不会介意的。”沈华浓故意挑衅道。 霍庭脸色一黯,目光中的试探彻底消失殆尽,阴沉沉的看着她,语气却放得很缓和:“我刚才没有听清楚,浓浓你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 沈华浓本来还想再气气他,可他现在显然已经当真了,被这种好像会失控的目光看着,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再说一遍,到时候也许不只是咬她手腕了。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沈华浓不刺激他了,仰头跟他对视,看着看着,她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脸,往两边扯了扯。 霍庭任由她作怪,并没有阻拦,只垂着脑袋看着她,继续问道:“你说,你想做什么?” 沈华浓晃了晃他的脸颊肉,将他脸拉得变形,反问:“那我说了,你是还想打我还是干脆再捂死我?” 霍庭不说话。 沈华浓拧了一把之后松手了,胳膊刚垂下来就被他抓住,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把他的地址给我。” 霍庭大掌收紧,紧抿着嘴看着她,眼中本来就布满红血丝,这会儿更是吓人。 “你个混蛋,是要捏死我啊,”沈华浓抱怨道。 霍庭语气沉沉,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几个字:“你真的......想去找他?” 他的神色也让沈华浓真不敢继续刺激他了,赶紧正色道:“你说话不算话,刚才是你自己说把地址给我的,让我们联系,现在你又反悔了?我就写信都不行吗?” “我真要去找,早当初就跟他一起走了,还等到来红星公社?嫁给你这个狗男人现在还要被你欺负,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 霍庭闻言才缓缓松了力道,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揣摩她话语中的真实性:“刚才大伟去喊我说你找我,我就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拿到地址。”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骂道:“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心胸气量如此狭小,你以前不也跟陆柏薇处过对象?还灰头土脸去城里找她求她回心转意,现在也还经常单独见面说悄悄话,我有动不动就质问你,咬你、捏你、掐你吗?你还不放手吗?” “你看你把我手腕咬的,回头我得找哥哥给我打个破伤风针。” 霍庭分神瞥眼她细细白白的手腕,就刚才被咬的那一圈红印现在都有些发紫的小点了,没有那么生气了,倒是有些心虚,讲真,他倒是宁愿沈华浓因为陆柏薇跟他耍气。 “陆柏薇给你送什么吃了,你这么大力气?她是不是单独给你开小灶了,吃的高兴吗?” 沈华浓说着,用力一把将手抽出来,痛得嘶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陆柏薇那么好,你又相信她,她跟你说屁大点儿事,你就回来找我茬,对我施暴,你跟她过去吧!” 说完转身就往堤坝上走。 霍庭已经琢磨过来她的态度,暂时不担心她会跑去找陈志了,马上就不复刚才的狂躁阴沉,赶紧提了桶两大步追上来。 陪着笑脸道:“浓浓,你别乱说,我饭都没有吃,就喝了两碗水就来找你了,你给我带饭了没有?有没有给我开小灶,我就想吃你做的,我就想跟你过日子,你别冤枉我,哪里是施暴这么严重,我就是......” 沈华浓站住,怒目而视,指着手腕给他看:“这还不是施暴?我要去妇联告你!”说完继续大步朝前走。 第189章论秀恩爱的技术性【1】 男人被她一吼,脸上悻悻的,“浓浓......” 霍庭伸手想要拉她,被她头也不回就抡胳膊给挥开了。 这下将人给得罪了,女人吃起醋来也是难以招架的,沈华浓他尤其赌不起,她不像他一口气把气撒出来过了也就好了,要是让她憋着,没准之前的些微进展都白费了,又被打回原形。 霍庭这会儿就想赶紧将人给哄好,别的什么都不想了:“浓浓你让我看看?不然你咬我发泄发泄,我随便你咬,你想咬哪块就咬哪块,你要掐要拧也行。” 沈华浓冷哼:“你皮糙肉厚拧你要你,你疼吗?我跟你能比?” 霍庭:你要这么说我也不敢否认,其实以前老拧我,我也是很疼的。 “......那我亲一下?亲一亲就不疼了。”这是昭昭跟他说过的孩子话,想也知道肯定是她教的,她都能哄昭昭,他也拿来哄哄她。 沈华浓都要被气笑了,不理他,继续往堤坝上走。 霍庭跟在身后,絮絮道:“浓浓,你老实说,刚才我亲你耳朵,你是不是也觉得很舒服?” 沈华浓闻言脚下往下小滑了一步,霍庭就落后她一步跟着,见她一滑,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臀,被沈华浓一瞪,才讪讪的收回手,眼中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我这不是怕你滑倒了吗?你小心点走,别走这么急。” 沈华浓气死了,站住不走了,抡起拳头就揍了他两下,想想这人耐揍,反作用力还让她手疼,她也不打了,沉着脸说:“你刚才说我怎么出气都行是不是?” 霍庭迎着女人狡黠的目光,有些犹豫不定,听起来就像是个大陷阱等着自己去跳,他不敢跳。 沈华浓可不管这些,“那你躺下来。我做什么你不准反抗。” 霍庭目光闪烁,陪笑道:“......这样不大太好吧,浓浓?等晚上回家没人的时候,都随你,你知道的......” 沈华浓哪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打断他:“就现在!快点!” 霍庭更不敢躺了,明明头顶上阳光普照,被她幽幽的目光盯的胯下凉飕飕的,他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不会是把对李保家的那套施展在他身上吧,他头疼的道:“浓浓,你真要这样?” “嗯。” 霍庭默了默说:“浓浓我不信,我不信你还真想以后都守活寡。就算现在你还不答应跟我住,以后肯定也会答应的,你现在这样图个一时之气了,就不顾以后了?要不,你......还是咬我吧。” 沈华浓很坚定的说:“不行!” 霍庭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一脸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心都寒了,打起精神来问道:“......你这是因为吃醋了?还是被我亲了一下,又说破了你喜欢,才恼羞成怒了?喜欢也没什么啊,我也很喜欢,以后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再不多嘴了。” “你少啰嗦,躺不躺下?” 霍庭:不,我拒绝。 “你不躺是吗?那我走了,你等着妇联的大姐找你喝茶吧!” “我......浓浓你等到,我们再商量商量,不然我们换一个?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霍庭舔着脸道,“真的,再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舍不得的,你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刀子嘴豆腐心。” 沈华浓冷着脸看看他,“你错了,我就是刀子嘴刀子心!还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 霍庭正要说什么,突然望着她身后的河堤目光一顿,朝沈华浓“嘘”了声,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个泥块,直接砸了过去。 当着沈华浓一个人的面,他做什么都行,反正他也是因为她才出来的,面对她的时候,他也不怕被说破,不怕丢人,但有外人在,那就不行了,尊严和形象还是要坚定的捍卫的。 河堤上还真藏了个人,一声嘭响之后,那人捂着屁股站起来了,一露脸就先哎哟一声,幽怨的道:“哥,你这么狠,差点被你给砸死了。” 霍庭绷着脸问道:“你鬼鬼祟祟躲在那边做什么?” 视线看向对方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眯了眯眼睛。 程景明不动声色道:“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刚采访完这次抢险行动的总负责人嘛,这会就是打算到河堤上拍一张俯瞰图配图用的,没想到看见你跟嫂子在这里。” 说着还冲沈华浓招了招手打招呼:“这是嫂子吧?” 沈华浓:......装,继续装。 然后又暧昧兮兮的朝霍庭挤了挤眼睛说:“小弟我特别识趣,就怕影响你们,老实的待在那边等着,都没有出来,隔这么远我可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不是被太阳晒得受不了了,才忍不住冒出个头,没想到这就被砸了一下,我说哥,要是你换个石块我就被你砸死了。” “哥,你要不要跟嫂子拍个合照?” 霍庭看看他,那小子一脸坦然,还扬了扬手上的相机,实事求是的点评说:“就是你现在身上有点脏,不过在这个环境里正好,嫂子也穿了工作服,很好,要拍吗?” 霍庭还真想拍,瞅瞅沈华浓,小声道:“浓浓,要不我们拍一张?你不是要给陈志写信吗,一起寄过去给他。今天先拍一张,等有空我们再带昭昭去拍全家福?” 不等沈华浓说话,喀嚓喀嚓两声响传来,那边程景明扬了扬相机,笑着说:“已经拍好了,很自然很真实。” 霍庭还想着搂着媳妇拍一张,现在动作都没有摆出来,你跟我说拍完了? 程景明才不管他怎么想:“哥,你放心吧,绝对比照相馆那种正儿八经的照片好看多了,真的。” 不等霍庭说什么,他又转身忙工作去了,举着照相机对着另外一边的河堤拍了几张,然后收了照相机道:“胶卷都用完了。” 这下霍庭不信也没有办法了,大手一挥放过他:“等相片冲洗出来,记得给我和你嫂子一人一张。” 这个当然没问题了,程景明满口应下,然后就一副工作至上的态度道:“我的采访也结束了,现在得回去写稿子去了,哥和嫂子你们慢聊,照片出来了我送去给你啊。” 从头到尾果然都跟沈华浓说好的那样,没有半点介入,不介入也还罢了,他还假装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景明说完就足下生风的跑走了,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工作是有多积极,就这么在太阳底下狂奔而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再晚一步,万一叫霍庭反应过来,那他挨了一屁股泥渣拍到的照片,可能就没有机会被冲洗出来了。 一个低声下气赔笑脸的霍庭,一个冷脸变成热脸贴媳妇冷屁股的霍庭,被媳妇训斥得像孙子一样的大丈夫,这样的霍庭就问问那些老战友们谁见过他这一面? 程景明虽然没有听见他俩说的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和小动作还是看得出来的,照相机镜头将他们的画面拉近了好几倍,他看得还挺清楚的。 他这可是第一手资料。 铁证啊! 还当霍庭天生冷脸,没想到在沈华浓面前是这样的霍庭。简直太让人失望了,战场上的冷面英雄,活脱脱变成了个狗熊样儿。 不过,真他娘的是太让人觉得解气了。 程景明想起自己当兵那些年被霍庭折磨得流过的眼泪,抱紧照相机就想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程景明的打岔也让霍庭松口气,感谢臭小子,不然大佬的雄风就没有了,你拯救了尊严,不管你做了什么老子都原谅你! 他假装忘记了之前跟沈华浓僵持的话题,道:“浓浓,我们也走吧,这会要开始换岗了,我得过去了。” 他指了指河边,“还剩下最后一点儿,下午就能忙完,我一会去等你下班一起回家,明天还能再休息一天,后天就该去新部门报到了。” 在沈华浓了然的注视下,他强撑着吐了口长气,开始卖惨:“好险差点叫人发现了。真被人发现,都会说我是疯子吧?” 说完巴巴的看着沈华浓:“浓浓现在还怕我吗?所以才想将我给废掉?怕我会不顾你的意愿欺负你?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不说好,我想死了也不会做的。” 提到这个,沈华浓也无话可说了,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对他的病也没辙,还想问问他病情的事,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来,只能不提了。 但她还真不是怕他才想那么惩罚他的,“谁让你听了你的白月光几句话,就跑来咬我的!” “什么白月光,你又胡说。”霍庭沉声道。 白月光他还真的懂。 他有一个敏感细腻,并且特别喜欢看也喜欢时不时幽怨感慨一下这些靡靡之语的母亲,是听说过白月光和白饭粒,红玫瑰和蚊子血的比喻的。 但霍庭本身却并不是这么浪漫的人,他并不特别能理解这些充满了资产阶级气质的或浪漫或残酷的比喻。 即便跟陆柏薇谈恋爱的不是现在的他,但这的确是一段真切存在过的过去,他再想让沈华浓高兴,也没法狡辩这一段。 现在沈华浓又提起来了,她明显还在生气,霍庭想让她高兴,不把这点儿事拖到下次。 想了想,说:“浓浓,我每天有那么多的事,哪有空整天的戚戚艾艾感慨和回味过去?我是一个务实的人,已经过去的人就是过去了,在我心里绝对不会比妻子儿女更加重要,她也不会变成所谓的白月光和红玫瑰,这些吃饱了闲的没事干的人才做得出来。比如陈志之流。” 沈华浓斜眼瞅他,评价说:“小肚鸡肠。” 霍庭全当作没有听到,继续说:“以前对我来说,娶妻生子不过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就跟生老病死一样自然,年纪到了就自然的纳入计划,正好碰到有女人肯主动靠近我,再加上她也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大缺点,而对方也能忍受我,相处着觉得合适,那就是她了,如果不出意外,我的生活肯定就是这样觉得差不多了就步入婚姻。” “至于说跟妻子的感情肯定是在相处中慢慢加深,互相扶持走过这一辈子。我以为人最重要的还是责任,婚姻相处最重要的还是脾性相投,性格合适。” 很好,这一点跟沈华浓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就是忍不住讽刺道:“那你跟陆柏薇性格合适,你们结婚的话肯定过得温馨幸福,我跟你完全不是......” 霍庭牵住她手握紧,打断道:“浓浓,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会想,我看见你的时候也会......想,你故意折腾我,我都高兴,因为你主动靠近我了,听到你跟别人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我会嫉妒,你说要去找他,我会生气会愤怒。 我情绪来了会做一些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来的蠢事。你总能把我逼得情感跟理智产生严重的分歧,我以前除了自己逼自己,还没有被谁这么狠欺负过,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么说,你懂了吗?” 猝不及防又被他表白了一脸。 直白又好听的情话,沈华浓是很乐意听的,虽然她早就知道,但听他说出来,心里也很高兴的。 板着脸评价道:“这次告白就比上次正常多了。” 霍庭笑了笑,心里松口气,低头摸了摸她手腕处的牙印,说道:“所以,现在对我来说,脾气是不是相投的,是不是有很大的隔阂代沟,我觉得都不重要了。你爸爸还说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思想观念生活习惯都不一样,可你嫁给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患得患失,经验不足,做得还不好,浓浓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保证会改正。” 说完抬眸看着她:“还生我的气呢?” “还疼吗?” 沈华浓撅嘴哼了声。 霍庭眼睛还盯着她看,手却握着她的手腕送到唇边重重的亲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发出又粗鲁又暧昧的一声“啵”,又问道:“现在好点儿了没?” 沈华浓奋力扯了回了自己的手。 霍庭看看河堤的方向,有声音靠近,有人来了,就算是夫妻关系在外人面前拉拉扯扯也是不好的,何况今天真的是有些过了,他老实的没有再拉她,小声说:“有人来了,我们也走吧,晚上回去再慢慢说。” 河堤上这会儿的确多了两个人和一辆三轮车,学徒工小肖任劳任怨的在前面蹬车,陆柏薇坐在三轮车的后座上,撑了一把伞,正往河堤下张望。 陆柏薇是看见霍庭跟沈华浓往这边来了,收拾了饭店东西,特意过来找他们俩的。 霍庭先前的表现的确让她十分失望,但她却并不相信霍庭说的那番话,她不相信沈华浓会什么都告诉霍庭,不相信霍庭真的当陈志只是沈华浓的邻居哥哥,她觉得霍庭那么说绝对是出于男人要维护自身颜面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在乎沈华浓,其实还不好说。 当然,陆柏薇更不相信沈华浓会为了霍庭放弃对她一往情深的陈志。 那个人到中年还痴等她的陈志,原本的沈华浓离婚后还矫情比比的跟他上演过“我们有缘无份”、“你父母看不起我,我的自尊也不允许”、“别让你父母失望,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的虐恋戏码的陈志。 陆柏薇认为,如果沈华浓也是重生的,那她应该知道陈志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陈志的发展也不比霍庭差,不管她是出于感情的目的,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她觉得沈华浓如果还是上辈子的沈华浓,她是极有可能动摇跟霍庭的婚姻的。 现在陆柏薇就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坐等结果了。 这时沈华浓和霍庭已经上了河堤,就跟陆柏薇他们迎面走过来,两个女人的视线在半空就碰着了,陆柏薇赶紧喊小肖把车停了下来。 “霍大哥,刚才你走的急,忘了拿陈志的地址了,你们还要不要?” 喊的是霍庭,眼睛却是瞥向沈华浓的。 沈华浓心里呵呵哒,第一反应却是一惊一乍,几乎尖声问道:“陆姐,你有陈志的联系方式啊?!是哪个陈志?是不是双耳陈,有志者事竟成的志?省城师范大学毕业的,他爸妈都是农林专家的那个?” 霍庭目光幽幽的看过来,沈华浓手借着他宽大的衣裳的遮掩,偷偷摸摸把手伸到他后腰上,掐住那团软肉,狠狠的拧了一把。 霍庭嘴角扯了扯,假装一点也不痛。 没办法,刚得罪了人还没有哄好呢,现在只能沉默着看她表演了。 陆柏薇却是心微微往下沉了沉,她再次看向霍庭,但霍庭偏开视线望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华浓还在惊喜的追问:“陆姐,你说的究竟是不是......” 陆柏薇看她喜不自禁不似作假,心里也有些迷惑了,沈华浓看起来还是那个沈华浓,不像是换了个人,如果换了对陈志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收回视线,道:“是,就是那个陈志,他一直在找你,霍大哥刚才没有跟你说吗?” 第190章论秀恩爱的技术性【2】 沈华浓说:“没有啊。”然后又凶巴巴的质问霍庭:“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你不知道陈志对我来说......算了,你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以为存心瞒下来就能瞒得过去吗?!” 霍庭正望着河堤下的围观群众,他们排排蹲着望向这边别提多兴奋了,隔着这么远,他们真能听见?有什么可兴奋的?! 这会儿沈华浓需要他配合了,他才默默收回视线:心好痒好痒......好想收拾她啊,好想收拾她! 但猜出她的意图,迫于她的雌威,他只能闷声当鹌鹑。 要是真敢坏了她使坏的事,她肯定把之前的事一并记恨着。 在自己的形象和以后的夫妻福利之中,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还是媳妇高兴最重要。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之后,又“急切”的追问陆柏薇:“陆姐,究竟发生什么了,陈志怎么了,麻烦你给我说一下吧,还好在这里碰到你了。” 陆柏薇看向沈华浓身后的霍庭,见他绷着脸,眼神很克制也很无奈,她心越发往下沉了,道:“霍大哥他没告诉你啊?” 她还以为两人会因为这个吵架甚至商量离婚呢。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看沈华浓的样子这么迫不及待,霍大哥就算真的吃醋真的喜欢沈华浓,应该也不会要一个心不在他这儿的女人吧? 这点儿骨气他应该有啊,当初他对她不就是这样吗?哪怕痛苦还是放弃了。 可,他为什么要吃醋呢,好气好气啊! 现在她还不知道,现在才刚开胃,气到爆肝的还在后面。 陆柏薇强撑着笑道:“没什么事,就是陈志到处找你,找不到所以写了个你们的故事,用手抄本的形式流传开了,就是要找你,本来是想给你的,就是最近没机会去医院,没碰见你,今天见到霍大哥想起来就给他了。陈志的地址我记下来了......” 沈华浓先是喜于言表,后来慢慢的沉默下来了,似乎格外动容的垂头抹了抹眼角。 陆柏薇见状没再继续说下去,从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找了找,然后一脸歉疚的道:“我以为放包里了,没想到给忘记了,你要得急吗,着急的话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吧,今天回去之后有点太晚了。” 沈华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好啊。” 顿了顿又说:“多亏了你啊,不过既然找到陈志了,有地址了,我也没那么着急的。陆姐,人民医院距离竟市饭店有点远,你下班过来找我,可能我都回家去了,这样吧,你去送给霍庭也是可以的。他要是敢不交给我,我让他好看!” 霍庭:......你最好看了! 陆柏薇抿了抿唇,她的确打着再去见霍庭的主意。 从她来竟市之后,霍庭一直躲她躲得紧,她很难找到借口去见他,今天要不是因为河堤的事情,压根也见不到人。 现在心思被沈华浓这么戳穿了,她没法接这话,垂了垂眼帘,再抬头也不看沈华浓了,只一边打量着霍庭的神色,一边道:“对了刚才那本手抄本,我也交给霍庭了,那是陈志同志专门给你写的。” 沈华浓叹道:“说起来,我还没有看过手抄本呢,霍庭他说看那种东西要被没收要坐牢的,也就是陆姐你敢看,他也不抓你。” 霍庭:我什么也不说,就看你装。 陆柏薇:...... 沈华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陆姐你看过那个手抄本吧,上面有没有写咬手腕的事?” 不等陆柏薇回答,她又抬手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恶狠狠的瞪了霍庭一眼,说:“霍庭他自己肯定是偷看了你抄给他的那本小说了,刚才就突然发疯跟我闹,你看,还给我咬了一口,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吧啦,他也是有脸。” 陆柏薇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华浓的手腕。 她是看过陈志写的那本手抄本的,上辈子她是听说过沈华浓的青梅竹马给她写过一本小说,以手抄本的形式广为流传,关于美好、关于等待的浪漫爱情故事,好像还挺出名的,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就被印刷出版了。 现在专门找来看了,不看的话,她就没法引出沈华浓引出陈志,做这些事了,她是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的。正因为看过,这会儿再看沈华浓特意给她看的牙印,她马上就明白霍庭的用意了。 他是真的在吃醋! 这个念头让陆柏薇感觉一阵中暑般的眩晕。 沈华浓还在跟她说:“陆姐你跟他处过对象,肯定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眼,才跟他分了吧?他这人心眼小还罢了,人也粗鲁,你不知道前天晚上,我差点要被他掐断了腰,这种男人真是要不得。” 霍庭本来是在默默的看她得瑟,没想到她最后能说出这话来,听得他心口剧烈一跳。 噗通,噗通。 要不是底盘子稳,差点给她跪了。 墙都不服就服你! 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当着他一个人的面也就算了,现在是要在外人面前耍流氓的节奏吗? 不,不,不,他应该有这个觉悟,但凡有他在,这女人都是要弄他,绕来绕去最后折腾的肯定是他,她一定是觉得他疯得还不够厉害,要彻底弄疯他! 霍庭暗暗深呼吸了一口,将心猿意马按下,赶紧咳了咳,正色道:“浓浓,你跟别人胡说什么。”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我怎么就胡说了?前天你去糖厂救人,我从楼上跳下来你接的那一把,你说是不是腰都被你掐断了?你个粗人!小肚鸡肠心胸狭窄还粗鲁不堪!!陈志就不这样!” 霍庭现在都顾不得她将陈志跟他一起比较了,他满脑子就想着掐断腰的事。 她是真指的糖厂那件事? 他怎么就那么不愿意相信呢? 想到一些真的能掐断她细腰的事,他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太阳好晒好晒的。 沈华浓继续数落他:“你什么德行陆姐还能不了解你?” “你脸红个屁,喂喂喂,你想到哪里去了?!” 说完还义正言辞的往他胳膊上抽了一巴掌。 霍庭被她那一眼嗔得身体都酥了,虽然知道她是故意做给陆柏薇看的,但心里还是快活得好像要起飞。 她越这样,就是越在意他跟陆柏薇的过去,越是怼着让陆柏薇不高兴,是不是就代表越是在意他的吧? 她这么宣誓主权也好,这次应该能让陆柏薇彻底死心了吧! 被已经断了联系几年的对象,又重新莫名其妙的回心转意并不顾他已婚的身份突然发起追求,对方还动心思想要破坏他们夫妻感情,霍庭也是对此很烦躁的。 他又不是傻子,哪能猜不到陆柏薇说的话有水分? 可这种情况,别人又没有明着做什么,都是打着为他们好的幌子,他其实是不太好去做什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稳住自己,不让苍蝇有缝可叮。 哦,不,呸,呸,呸,是不让别人有可趁之机。 他有个可护食可护食的女人,她这就来甩蹶子给踢回去了。 虽然在前女友这里的形象全部毁完了,可怎么心里还是那么爽呢? 霍庭顾不得去苦恼了,满眼都是他的大醋坛子!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能够这么坏呢?坏得差点要了他的命! 霍庭真恨现在有外人在,这要是没人,这要是在家里,她要敢说这种话,他就敢当真弄她! 弄断腰,都是她自找的! 他隐晦的递给沈华浓一个凶狠喷火的眼神:你给我等着! 陆柏薇:......((‵□′)) 沈华浓一开口,她就知道她的潜在意思了,在心里骂了沈华浓一声妖艳贱货,好不要脸!这种事情竟然还能拿出来当着人说,这是恬不知耻。 但是,他们竟然能这么凶猛...... 陆柏薇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嫁过人,还有过一整辈子记忆,当然知道这档子事了,上过一次当才知道还是霍庭这样强壮魁梧的男人更能够带给女人身体上愉悦和享受以及心理上的安全感,齐建国那样的鸡崽儿除了一张嘴会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他甚至上辈子都没能给她一个孩子! 但是,她并不想听霍庭跟沈华浓的夫妻床事,再看看沈华浓娇艳的神色纤细的腰,陆柏薇默念她自己也嫁过人,也不是完璧之身了,不要再计较霍庭那么多,才堪堪将这件事带来的冲击给按回去。 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沈华浓这么作践霍庭,霍庭他居然在吃醋,还这么惯着她任由她作! 他怎么可以身心都赔在沈华浓身上! 陆柏薇一脸苦涩的看向霍庭,这时候他的表情虽然已经收敛了很多,起码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有什么不合时宜的神色和举止,坚挺的维持着一贯在人前的形象,看起来还是那个沉闷寡言的......痴汉! 他的视线却始终都是落在沈华浓身上的,他对沈华浓有没有感情,一目了然,陆柏薇就觉得这次见到他们俩比上次他们一起出现,感情似乎要浓烈得多,上回还能欺骗自己说他们是装的,现在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这个沈华浓的确是有手段,把霍庭勾得牢牢的,对一个内敛的人来说,他这样就已经像被狐狸精给施了迷魂法,陆柏薇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到霍庭。 这样的霍庭,在陆柏薇心目中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要不是他面对别人的时候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她几乎都怀疑霍庭被人给穿越了,换了个芯子。 他没换,可他被沈华浓这个绿茶婊给作践给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愚蠢无脑、肤浅至极,不可救药! 这样的霍庭,就算沈华浓不要了,她还要接盘吗? 陆柏薇是不愿意在沈华浓面前露出失败者的情绪的,这只会叫对方更加得意,她将雨伞往下挡了挡,遮住视线,闭了闭眼睛,对沈华浓吐出冷淡的“再见”,然后催小肖:“我们赶紧走吧,一会儿还得忙晚饭。” 小肖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单身狗,因为受时代获取信息资源条件的严苛限制,他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还停留在很懵懂很无知,但又隐约向往的青春期躁动阶段。 他最近看的一本手抄本上面说:如果两个人不穿衣服抱着,身体贴着,通了气那是可能要导致女方怀孕的。而所谓的通气,他将之理解为肚脐眼了,就是双方肚脐眼贴着会通气会怀孕,暗戳戳觉得以后不想要孩子得在肚脐眼上贴上一张祛风止痛膏药贴。 就这样的小傻蛋,并不像陆柏薇这么通透,对“弄断腰”的含义毫无延展深入的认识,而且因为也不知道他们仨的恩怨前情,和陆柏薇之前做的事,连陈志是谁全部不知道,所以沈华浓说什么,他就信了什么。 虽然听不出内涵,小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刚才那个跟陆柏薇不对付的女厨师,她是在正儿八经的数落自家的老爷们吗? 这种一个妇女当着另外一个或是几个妇女数落自家男人的情形,小肖可没少见过,那一个赛一个的口沫横飞,说到愤怒之处,恨不得把人拖到面前揍一顿才能解恨。 沈华浓刚才似乎也有点儿这种气势,小肖觉得她是想要揍自家男人出气的,可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听起来怎么好像感觉“掐断腰”、“小肚鸡肠还粗鲁”竟不像在数落人,跟在得瑟炫耀一样。 看那男人被数落得好像还挺高兴。 什么时候这几个词语是有褒义的含义了吗?难道是我读书太少了? 小肖困惑极了。 现在听到陆柏薇催促,他才回过神来哦了声,继续往前蹬。 他们一走,沈华浓就往河泊下跑去了。 霍庭看着她的背影,咧了咧嘴笑了笑。 他们站在河堤上,没有了三轮车的遮挡,堤上树木稀疏,堤下蹲着看热闹的几个家伙,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别人眼里,他能干什么? 不,应该说,她以为他会做什么?这娘们在想什么呢! “你慢点儿跑,这是下坡路,别摔了!”霍庭大步追了上去。 沈华浓哪比得上他啊,在半道上就被追上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追上了,霍庭除了跟她说话,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霍庭一句一句,小声的絮叨: “浓浓你就是这次跑了,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过,很好,知道跑就是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后果,看来你对后果心里是预测过的。” “浓浓你那么勾我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想过那事了?” 沈华浓很务实的说:“我就是想看陆柏薇气炸的样子而已,希望这次之后,她有自知之明,别老围着你这个臭鸡蛋转,就是臭鸡蛋那也是在我的篮子里,去找个喜欢她的新鲜鸡蛋不好吗!” 霍庭表示不服:“我不信你刚才说的是糖厂接住你那件事,你肯定是早就心里想过了,不然不会老故意刺激我,真以为我是柳下惠啊?” “浓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这娘们在打我的主意!” 对,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但那张嘴一路叨逼不休,逼得沈华浓好想打他啊。 沈华浓小声的表示赞同:“对,我第一次看你就是跟看案板上的猪肉是一样的。” “那你肯定是在想那块儿更好下嘴更好吃,该怎么吃!”霍庭振振有词,“后来你就真的来把我吃了,被我说着了吧,浓浓你别急,等着我......” 顿了顿,冲几个走过去的公安和民兵说,“你们几个都注意点安全,最后一哆嗦了,别出事,去吧去吧!” 装的挺正经的。 “是!” 沈华浓也面带笑容跟人点头致意,俩人俨然是一对儿特别正派的夫妻。 装完,然后又低斥挤在旁边的男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霍庭看眼在五步开外的树下正跟沈华浓说话商量着要走的彭振华,正色道:“好了,你先别着急,现在我是真的懂你的意思和需求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放在心里的,下回我就知道怎么做了,保管叫你满意,绝对不让你失望!” 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彭振华听渣姐夫说出这样的话,觉得还挺意外的,心想:我姐这是把他给调教好了? 还是他的良心太难吃被狗吐出来了? 居然说得这么通情达理? 沈华浓问道:“......那,霍庭同志,请问,你说的下回是什么时候?你能够给个准话吗?” 霍庭顿时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他还真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有个挺正经的良心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暗暗幽怨的看了沈华浓一眼。 【小剧场】 陆柏薇:老娘不是找你借钱,也不是要推销保险贷款业务,就是要拯救你啊,你苦恼个毛线?气炸! 霍庭:不,我不愿意被拯救。 陆柏薇:蠢货!那你等着被绿茶婊玩弄去吧! 霍庭:我愿意被玩弄,躺倒任玩。 陆柏薇:简直无药可救! 霍庭:我知道你没有药,浓浓有药啊! 陆柏薇:...... 第191章越挫越勇的陆柏薇 正好这时那边有人喊霍庭,他幽幽的说:“那我先过去了,等会下班了过去医院找你,咱们一起回去。” 彭振华朝着霍庭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知道我姐的好,没想到还是就会嘴上说得好听,连个准信都说不出,鄙视,鄙视,强烈鄙视! 凸^-^凸 “姐,凉茶都喝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说好喝呢,剩下的这一点儿,我去倒给他们饮用水桶里面吧。弄完咱们这就回去吗?” 沈华浓说:“这就回去吧。” “好嘞。” 两人手脚都不慢,很快收拾好了,出发返回。 彭振华一边在前面推车上堤,一边自作聪明的安慰道:“姐,你人真的好,那些看不到你的好的人,活该一辈子没福气......” 说着正扭头表达自己的真诚,就见霍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冒出来了,跟着他们,正目光阴恻恻的望着他。 彭振华手一软险些连人带车一起给倒回坡下去:......泥煤! 每次说坏话都被抓个正着,这是个什么运气!? 你每次都杀个回马枪,这是有被说闲话妄想症? (/ □ ) 霍庭给他扶了一把,训道:“上坡的时候专心点!左顾右看的干什么呢你!” 彭振华:...... 霍庭收回视线,巴巴的跟沈华浓道:“刚才大伟说你给我带饭了,他们就没有给我留饭,浓浓,我饭呢?你还没有给我呢。” “你不给我吃,我就只能饿肚子了,早上没吃饱,又干了大半天的活......” 说着就自己在车上找吃的,大热的天,饭菜捂着怕坏,现在那碗凉面和几个包子就装在篮子里,饭盒盖子都是敞开的。 霍庭一下就找到了,自己提了篮子出来,打发彭振华:“你先把车推上去吧,到那边去等五分钟。” 人打发走了,他抽了筷子出来,看看沈华浓,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看得沈华浓直皱眉:“你慢点儿吃,五分钟够吃的了,没必要急成这样。” 霍庭手顿了顿说:“这还算是慢的,我想跟你多待会儿多说会话,才有五分钟,不然我能吃更快。” 沈华浓:...... “你还是别说话了,专心吃。” “我不。” “那我走了,随便你。” “还说不是喜欢我?这么关心我啊,浓浓你真走啊,我不说了,不说了。” ......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时间一到霍庭已经放下了饭盒,从另一个饭盒里拿个两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说:“沈华浓同志,你可得抓点儿紧啊,天天被你这么勾引撩拨,你又不来真的,磨磨唧唧很折磨人的,你可以再大胆点儿。” 沈华浓好笑的看他:“我大胆啊,你敢吗?要不要现在你躺着,让我来?有人怕什么啊,你就把裤子前面那个开口的地方解开,别人也看不见......” 霍庭:......!!! 他一口包子含在嘴里都忘记了咬,恨不得先抽自己一耳刮子,刚才的事情他明明还没有忘记,大兄弟才刚刚平复下去,差点丢人到全局,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惹她呢?! 这娘们划船不用桨,一生全靠浪。但他还有很重的偶像包袱,没有她那么豁得出去,他错了,聊骚不成反挨操就是他这种,简直活该。 我干不过你,是真干不过你,你赢了,你又一次赢了!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在有胆不一定有心的女人面前就是个弱势群体,可谁让他喜欢人家,人家又没心没肺不顾他是不是疯子呢! 他愣了会儿才鼓动腮帮子继续咬,一个包子吃完,又默默的拿了一个,然后再不废话,突然转身就往河边去了。 沈华浓看着他质疑人生的样子,看看那黑红黑红的耳朵尖,也忍不住好笑。 想撩我? 你怕是太嫩了点。 河堤上,小肖一边蹬车,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陆柏薇:“陆姐,你们刚才说什么手抄本啊?你也看这个吗?真没想到你还看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就我们这些小年轻......会看呢。” “陆姐,你手头上有哪一本?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啊?听刚才那个女的说的,好像挺有意思,我抄完马上还给你啊。” 【沈华浓[冷漠脸]:我说什么了我?我提都没提书里的内容,你自己胡思乱想,还怪我咯?】 沈华浓现在是听不见的,但陆柏薇听见了啊,她悲伤痛苦的心情顿时被这小青年两句话给炸碎成了渣。 尼玛!什么叫小年轻才看......离婚了的女人就不能看吗? 你是在歧视离婚的自强女性吗? 还是在暗讽她老不羞吗?!! 哦,不,她看并不是因为喜欢看才看的好吗!! 她私底下拿给霍庭看的,就是知道这种手抄本可大可小,在民间算是公开的秘密,一些小青年经常聚在一起互换着抄,但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啊。 没想到沈华浓居然给说破了! 啊啊啊啊!气炸! 可这个解释不清楚,陆柏薇郁闷的想在车架子上捶了一拳,瞅瞅被晒得滚烫的金属架子,还是算了,都要被沈华浓那个小贱人气得伤肝了,何必再自己折磨自己。 偏偏小肖还只当她的沉默是害羞了。 还自以为是的道:“陆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看呢,我们饭店我宿舍好几个都看,我现在手上抄了有三本,一本《梅花档案》,一本《一双绣花鞋》,这两个都是破案抓特务的那种,还有一本那个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就是谈情说爱挺浪漫的,你一定喜欢看,我回去后再抄一遍给你。” 陆柏薇:......((‵□′)) !!! “陆姐,你的那本能不能借给我抄一遍?那真的是写的刚才那个女厨师的故事吗?” 陆柏薇面无表情的道:“都给别人了,我现在也没有。你跟晓玲她们借吧,本来也是她借给我看的。” 不得已默认了这件事,陆柏薇的心情跟吃了翔一样,更加郁闷了。 “哦。那回头我去找晓玲,对了,陆姐,你们除了刚才提到的那本,还有什么别的没有?我上次听我初中同学说,有一本《归来》好像挺好看的,还有一本《曼丽日记》写的特别大胆,里面还说亲嘴......” 眼看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暧昧微黄文的同好者,还打算继续沿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的说下去,陆柏薇黑了脸,不耐烦的打断道:“小肖,这种书还是不要在外面提,影响不好,而且我觉得你得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 小肖汗顺着眼皮子都滴进眼睛里了,刺辣辣的,正抹呢,就听陆柏薇这么说,他撇撇嘴道:“......是。” 装什么呢,自己还不是一样看了? 小肖沉默了一会,又说:“陆姐,刚才隔壁三轮车上的那个彭振华,跟我是一个村的,他刚才还跟我吹嘘说现在会做好多菜了,花式馒头都会做,说他们大厨给教的,今天的凉茶也交给他们熬了,那凉茶我喝了一碗,挺好喝的,听说放了十几种草药......” 说这话的时候,小肖是没有将别人夸的师傅跟沈华浓对应起来的,压根没有往这上面想,那位大方的厨师在他想象中是个像竟市饭店两位大师傅廖庆祥、李庚孝那样的中年男人。 陆柏薇哪有心情应付他,她满脑子都想着霍庭,小肖说什么,她根本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也就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并未接话。 她这样,小肖一个人说着也心里不得劲,就知道陆柏薇不愿意教他,连卤个肉都偷偷摸摸,上次他就多问了一句里面好像加了山楂陈皮,陆柏薇脸色都不好看,把话题给岔开了。 至于说炒菜切菜之类的吧,请教她,她就说嗯嗯嗯,是的,就这样,多的也不多说了。 想讨好她给她手抄本吧,人家说你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想跟她交流厨艺人家岔开,暗示别人家的大厨吧,她装死。 小肖也知道基本上所有大厨都跟陆柏薇这样,竟市饭店的廖庆祥,李庚孝都是这么个德行,不光他们,以前的也几乎都不会真心教学徒工什么,除非是正式收徒的那种,就那种也不会一下子就毫不隐瞒的把东西全部都教出去给个外人,慢慢来,得对方伺候得他满意了,才会看着教一些。 真正的好师傅当然也有,但反正小肖没有遇见过。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谁乐意干? 以前小肖还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有了对比,原本还不如他的彭振华突然在他面前有了优越感,他心里就不平衡了,连带着,对一直讨好但始终无动于衷的陆柏薇都有了抱怨了。 上了桥,他们还要去跟廖庆祥那边汇合一道回去,碰见在路边翘着二郎腿跟人吹牛逼的李显军。 “我现在的手艺,哼,不是我自夸,换个小地方掌勺都行,咱们不是全才,专门做馒头都够了。” 身边的人还附和他说:“同志你还别说,我们食堂蒸馒头蒸得好的都没有,那馒头总跟一坨死面一样,一点不软和。” 李显军仰头靠在椅背上打晃,嘴上嗤笑道:“那你们得去我们医院食堂吃几顿,我们的小黑板上都有做法。”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个月前就有了,就是没有特别详细,太简单的都没有写,每次换新的都是我写的,我们那也就我的字最好看,我能骗你?我们医院的黑板报上,隔三差五也有好食谱推荐,很多病人家属都照着上面的学。” “......” 小肖心更塞了,看来彭振华那小子真没撒谎。 他暗戳戳的回头瞅瞅陆柏薇,希望她能良心发现,但显然陆柏薇很不在状态,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进去,还是假装没有听到。 但,这阵子陆柏薇被小肖的讨好弄成了习惯,有事使唤起人来倒是格外的顺手,这会儿就道:“小肖,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等公交单独回去,对了,我记得你单独带了几个西红柿过来,西红柿呢?” 小肖忍了忍,到底也没敢得罪她,忍气将挂在车头布兜里的西红柿拿了个出来递给陆柏薇。 “洗过了没?”陆柏薇拿着被晒得都有了温度的西红柿,无精打采的问道。 “洗了。” “你回去后先把中午放凉的绿豆汤放冰箱镇一镇,今天晚上要做的菜先洗了,烧锅开水我回去要卤菜......” “陆姐,你要什么卤料,要不要先帮你拿出来?” 陆柏薇皱眉瞥了他一眼,冷淡的说:“不用,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小肖憋一肚子气没处撒,闷闷的走了。 等人走了,陆柏薇借着工作人员的椅子休息了一会,她心情特别的糟糕,精神状况也很差。 没多久就见到医院食堂的几个人往那边过来了,沈华浓也在其中,不知道那几个男人说了什么,把她哄得喜笑颜开。 就这么一个婊里婊气的女人,居然能将霍庭迷的团团转。 陆柏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重生后她就发过誓,她一定要成为自立自强,站在别人只能仰望的高度上的女人,一定要让所有瞧不起她的人统统被打脸打烂! 她一直都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也一直都做得挺好,可现在在感情上,因为霍庭,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被踩踏入泥了。 因为那是霍庭,上辈子帮她爱她的霍庭,她苦了一辈子里唯一的温暖和光,她愿意为了他再努力一次,沈华浓这么糟蹋他,这个时候他肯定特别苦闷吧? 那么,就由她去帮他抚慰沈华浓带来的伤痛,明天给他送地址过去的时候,再跟他说说。 希望会苦尽甘来,希望他能走出来,尽快明白自己才是唯一深爱他的人。 至于沈华浓...... 听着飘过来的说话声,陆柏薇睁开了眼睛,她紧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年轻女人,心里默默发誓:如果沈华浓跟陈志走了,不再纠缠霍庭也就罢了,如果她敢两头都吊着,继续祸害霍庭,她一定撕破她虚伪的脸! 如果沈华浓敢再对她耍手段,再抢她的任何东西,她一定斩断对方的爪子,她陆柏薇也不是好欺负的! 被窥视的沈华浓并没有发现陆柏薇,她也没有想到,陆柏薇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会越挫越勇。 毕竟是追文追过半本小说的女主角,沈华浓不说完全了解陆柏薇吧,还是能确定她是很有自尊心这一点的,她本以为以陆柏薇的自尊心,不会对一个无心于她的霍庭死缠烂打。 当然,人心实在是太过复杂,哪能事事都如她所料呢。 不过,至于说陆柏薇对她有没有误会,有没有敌意,沈华浓是一点儿不在乎,她只想能更快更狠的打击对手,别的不那么重要,反正她对陆柏薇也一直都不友好。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因为文中有个女炮灰跟她同名同姓,她对陆柏薇的好感度就十分的有限。 现在自己成了女配了,陆柏薇对她来说,就只是个一不小心就会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女儿,以及花她的钱的女人。 讨厌这种情绪肯定是相互的,很正常。 不过,正如陆柏薇看到的那样,这会儿沈华浓的确是很高兴,但并不是被哪个男人给哄的,她一上桥头就碰见刘霞了。 刘霞今天本来是在放假休息,不过中午她摸到桥头来,跟着医院派出的医疗队来当志愿者了,这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手头上的事情也忙完了,她就准备回家去了。 有一半路能够跟沈华浓他们一起,大家就一起走了。 刘霞这个姑娘就是个当代吃货,一眼就发现霍庭剩下的几个包子没动过,知道是沈华浓做的之后,她就不嫌弃了,抓起来就吃,边吃边感慨总算是活过来了。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天不亮就吃了早饭,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下一顿。” 她拿了装着包子的饭盒,跟沈华浓落在彭振华几个后面几步边走边说话。 “......天不亮就排了两个钟头的队去买绿豆,哦,不,是去抢绿豆,等回家又碰到我堂姐了,叫我陪她去逛友谊商店逛供销社各种调节心情,我陪了她足足逛了两个钟头啊,腿都跑细了半斤,本来准备回家了,结果她碰见朋友就跟人跑了,她走了我才发现一毛钱都没有带,看看距离桥头这里不远就过来了,还打算蹭个车坐段路回去再说,结果被拉去帮忙到现在了,饭都错过了,我快要饿死了。” 她说话间又干掉了两个包子,恢复了些力气她就开始吐槽不靠谱的堂姐:“就她还咒骂相亲没相中她的人一辈子打光棍,她这样子,用我奶奶的话说,嫁出去了就是老刘家的大喜事,倒贴三大件当嫁妆不要彩礼,收的份子钱全部都给她带过去,娘家这边一分不要,还可以帮忙弄个商品粮户口......” 刘霞怨念很深,听她吐槽了一会,沈华浓肚子都笑得疼。 两人说笑着,突然插进来突兀的一声:“这种好吃懒做好说闲话,又嘴馋、又爱哭、爱抱怨、需要全家捧着的疼着,确定这不是封建时期的公主?你确定人家男同志是跟老刘家有仇啊?” 第192章“钢铁侠”的蠢天 沈华浓和刘霞这时才发现队伍里多了个人,程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们身后了,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他不笑不说话,她们俩还发现不了。 刘霞自己吐槽自己家的人可以,但被个外人这么直白的看笑话并这么难听的质问,她就不大高兴了,瞪了程景明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你管?有那些看中我堂姐的陪嫁条件要娶的,又不是嫁给你,碍着你了?” 程景明推了推眼睛,笑了一声,沈华浓还以为他钢铁侠上身要跟刘霞怼到底呢,还算他知道好歹,这会儿并没有回刘霞什么,看了看这小护士就收回了视线。 很坦然跟沈华浓说:“嫂子,我在这边做了几个采访,没想到碰见你们了,你们打算回去了?我也准备回了。” 还压低了声音问沈华浓:“嫂子,我今天没有露馅给你添乱吧?我大哥人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老实,你不要客气。” 沈华浓:......“程主编,你老实说你究竟偷看了多久?” “嫂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你叫我小明就行了。”程景明笑:“再说我哪偷看啊,你也知道我是刚出现就被大哥发现了。” 沈华浓盯着他问道:“所以,你是匍匐爬上河堤的吗?我记得他发现的时候你是趴着的。”顿了顿,她突然看向程景明胸前挂着的照相机,问道:“你是不是偷拍了?” 程景明扶了扶眼镜,说:“嫂子,你想得太多了,我去拿一下自行车。” “你把照片给我一份!” 程景明没应声。 沈华浓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回想着在河堤下的事情,霍庭的言行举止问题应该不大,跟他近距离接触他还会隐瞒伪装,一时发现不了。 如果程景明真的偷拍了,他隔得远听不见霍庭说话,只凭霍庭的表情的话,应该不会发现什么,毕竟正常是谁会突然去猜某个认识的人是不是精分,顶多只会觉得人有多面性吧! 看程景明的反应应该也没有发现什么。 正想着,刘霞突然问道:“华浓,刚才那个人是哪个报社的主编啊?” 沈华浓也只当她好奇,并未多想,回道:“平原周刊的,跟我丈夫以前是战友。” “哦。” 说着话就已经走到公交站了,正好有一辆车停在路边准备发车了,今天进城还是免费,方大庆、李显军和食堂的几个都选择坐车回去,车上人都挤满了,他们还是硬塞了上去,三轮车就留给沈华浓和彭振华蹬回去了。 看车晃晃悠悠的开走了,刘霞边捂着饭盒防止黑烟落灰进去,边说:“华浓你们先走吧,我等下一辆车,这三轮车也驮不了两个人,我们有空再说话。” 正说着,就见程景明从旁边工作人员的帐篷后面推了辆自行车出来,他主动问沈华浓:“嫂子,要不要送你一程?” 沈华浓看向刘霞,道:“下一趟进城的车得等半个钟头了,霞霞你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得了?小明的自行车也能带人,平原周刊是不是离你家挺近,都顺路,半个钟头都能回到家了吧?你早回去早休息。” 她还怕这俩人刚才争了两句,同车尴尬,又建议说:“不然你来坐三轮车,我跟小明的自行车。” 刘霞说:“不用这么麻烦,只要这位主编同志不介意,我跟他的车吧,免得路上还要换。” 程景明没意见,冲刘霞偏了下头,指指后座的位置道:“上车。” 刚开始城郊的路上人不多,车也不多,三轮车跟自行车还能并排走,沈华浓跟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刘霞还能闲聊几句,后来穿过条小巷子路窄了人多了起来,彭振华这车体积大不时避开人,就变成一前一后,距离拉大了。 沈华浓坐在后座也没有伸脖子去看前面的情况,过了会儿一前一后进了条避阳光的小巷子,彭振华突然说:“姐,前面他俩好像是吵起来了,刘霞气得在自行车后座上又摇又抖的。” 沈华浓这才不可思议的往前瞅,正说着:“不能吧,多大点儿事还值得......” 就听“嘭”的一声,前面自行车居然摇摇晃晃的倒了。 得,看来这俩是真的吵了起来。 程景明到底是当过兵的,身手敏捷,自行车倒的时候就直接跳出去了,刘霞就没有他那么好的反应能力了,她手上还端着个饭盒,包子不知道吃光了没有,反正她举着饭盒直接侧倒在地上了。 沈华浓、彭振华:...... “快点骑过去看看。”沈华浓催道。 “好,姐,路有点颠,你扶好。” 这他俩还没有赶到的时候,程景明本来是不想去扶这个胡搅蛮缠的女护士的,他骑车水平杠杠的,本来不会摔,全都是刘霞给作的。 刘霞在得知他就是跟公主病堂姐相亲并损得对方哭了三天的“极品男”之后,两人就争执了几句,然后她突然发疯在后座上抖车...... 但见刘霞好像撞到鼻子,还流血了,程景明才又好气又好笑的上前去扶她,“你知道蠢字怎么写吗?明明伸手撑一下就不至于撞到流血,你的手长着只是当摆设的吗?” 再看看饭盒里最后那一个咬了一口的包子,程景明忍不住笑道:“刘护士,你把包子保护得还挺好,看,里面的馅料一点都没有撒出来。” 刘霞的第一反应居然也是去看包子,果然一点儿没撒出来没浪费,她呼口气,然后赶紧捂住流血的鼻子。 程景明:“......你这种舍己救包子的大无畏奉献精神,真让包子馅料们感动,你的流血是值得的。” 刘霞气得挥开他:“滚开,不要你管,一个大男人还当过兵,一点风度都没有,你长嘴巴就是让你跟人类区别开的吗,让大家伙都知道你披着人皮不会说人话。” 说着她仰起头来,一手举着饭盒一手在裤兜里摸手绢。 程景明:“要不我帮你拿着?” “滚!” “你这样光擦光堵没有用,你试试我说的,你把左右手的中指用力勾在一起,然后快速翻白眼一百下,要是还没有效果就把舌头卷起来,卷起来松开,卷起来松开这样,频率快点多做几次。” 刘霞还不信,程景明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当护士的应该知道吧,人的七窍眼耳口鼻都是相通的,你用眼睛和嘴巴耳朵活动,能加速血液流到这些地方,血的总量没有变,那么留到鼻子的量肯定就会少了,自然就会止住了。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帮你拉扯一下耳朵,这样能够更快止血。要帮忙吗?” “不用你假好心!”刘霞说。 沈华浓从三轮车上下来的时候,程景明刚胡说八道完。 偏偏刘霞还被他的歪理邪说给说动了,试着在眨眼睛:“好像真的止住了。还算你个缺德嘴有点用!” 说完她尝试卷舌头。 沈华浓:...... 她都没眼看刘霞,赶紧阻止道:“霞霞你别听小明胡说,勾手指就够了,这是按压手指上的穴位能快速止血,其他的七窍都是胡说八道!” 刘霞垂下头,这会儿血已经都止住了,她松开勾着的手指拿帕子擦擦鼻子,然后缓缓转向憋笑的程景明,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她脸色变了,程景明赶紧道:“欸,我是真的帮你止血了吧,刘护士,你自己就是医护人员,你工作业务不熟练......”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霞将饭盒往沈华浓怀里一放,握着拳头扑过来抓着程景明就是要揍人,程景明围着地上的自行车边跑边躲,“我说你这个女同志,你自己的专业知识不足......” “缺德鬼,你给我闭嘴!害我差点舌头打结,你就是显摆自己呗,你懂你了不起啊,还当过兵就你这素质,你给我站住!” “你先胡搅蛮缠的,我好心好意带你,你坐后座上抖我自行车......” 沈华浓、彭振华:不如我们先歇一会? 不多时有人从屋里探头出来看,程景明趁机说:“刘护士你差不多得了啊,再这样下去有人来了告你耍流氓了啊。” 刘霞这才喘着气不追了,再不看程景明一眼,从沈华浓这儿拿了那半个包子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程景明摘下眼睛从兜里摸出块手绢边擦镜面边不满:“现在的女同志......” 沈华浓见彭振华歇差不多了,气息平复了,也准备走了,临走问程景明:“小明你知道蠢字下面两条虫那条是公的,哪条是母的吗?” 程景明:??? 虽然明知道沈华浓肯定不怀好意,他还是想了想,然后回答道:“都是公的吧,大好的春天两条公的凑一起玩才蠢。” 没想到他给出这么个答案,沈华浓笑了笑,顺着他话说:“不,你错了。有一种公的更蠢,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这条公的都有机会跟异性凑在一起了,就知道欺负人讨人嫌,只能一年一年的蹉跎光阴看别人家的春天,这不比跟公的一起玩更蠢吗。” 程景明:......嫂子你这样说我真的好吗? 沈华浓呵呵,活该你个单身狗。 “记得把照片给我!” “小彭,我们也走吧。” 彭振华看着程景明嘿嘿笑了几声,甩着手上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好勒!” 三轮车从程景明旁边过去,彭振华还在跟沈华浓讨论:“姐,到底蠢下面哪一条虫是公的呢?” 沈华浓答:“我不知道,大概只有那两只虫自己才知道吧。” 程景明默默扶起自己的自行车,默默跟上。 他哪里蠢了? 刚才的确是那个刘护士先胡搅蛮缠发脾气的啊,泼辣得很,本职业务也不熟练,还不许别人说,真的是经不起批评。 要是都跟她一样,想想那些被他在报纸上批评过的人,估计得排着队找他拼命。 程主编心很塞,回去写稿子的时候,他心里的塞堵还没有缓解。 他原本打算稿子主要是赞扬一下子弟兵们的勤劳拼命、为了家乡的亲人们无私奉献的那种大无畏精神,现在他没心情夸别人了。 笔锋一转,他洋洋洒洒的将堤坝维护负责人赵黎明的自我批评之言词“我们的工作还是做得不够好,不够细致”扩充了一百倍。 标题也从“子弟兵众志成城保家园”变成了“赵黎明:‘工作做得不够好,不够细致’——是明知故犯还是马后炮?”、“防范于未然与亡羊补牢:两种工作态度的差异”。 嗯,两篇,一版发一篇,总要留点篇幅给其他通讯员们歌颂一下真善美和好人好事。 借助笔锋发泄了一通之后,程景明钻进编辑部的暗房亲自冲洗照片去了,看到新鲜出炉的照片中那个一脸哀求、卑躬屈膝的大男人,他的心情才好了点儿。 程景明突然灵光一闪,又回到办公室拿了张自己的照片,把霍庭的跟他的拼在一起,稍微调整了一下,又拍了一张合成照片,冲洗出来之后对着这张照片傻乐了好一会,感觉自己特别的高大伟岸! 程景明也没有忘记老战友们,马上就决定,就这张抓拍得神态特别的好,不能更好了,他要多冲洗几张出来,给以前的老战友一人寄一张过去,让他们看着这样的大佬,也能出口当年被他逼迫教训的恶气。 ——霍庭,当初你把我们训斥得跟龟儿子一样!你看你也有今天! 程景明心里训斥了老大一通之后,又挑了张照片出来。 定了,定了,就是这张了,一会从通讯稿中挑一篇好人好事的,就放这张照片当配图,程景明看来看去也就是用这张,在报纸出来之后,霍庭不至于来收拾他。 他举着镜架子揉了揉眼睛想:就算老大哥知道我偷拍了他,看到这张之后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吧? 想来也是奇怪,明明程景明偷看到的情形是霍庭在沈华浓面前一直都在赔笑脸,但这张照片可能是抓拍的角度和时机问题,画面定格的这一瞬间女人正微仰着头看着面前山一样挺拔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神情充满了爱慕和信任,显得照片上的男人形象特别高大,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 然而并不是,形象高大的大丈夫现在正在纠结为难。 四点钟,河堤上的工作就暂时告以段落了,霍庭跟同事们一起回去的,累了两天又晒了个透,回去的车上大多数人都分分钟入睡。 江大伟有气无力的坐在霍庭身侧的位置上,看着霍庭那张比平时更加严肃的脸,他本来有心想问他几句嫂子是不是又跟他闹了的话,都没敢开口。 发现霍庭似乎并不知道是自己说漏嘴的,他当即决定装死不提这一茬,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霍庭身体很累很累,但大脑却还很活跃,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又忘记了,记忆断片之前的最后印象是手抄本里面跟别人青梅竹马,巧笑倩兮的“融融”。 看小说的那一瞬间,霍庭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如果沈华浓坚定的要走,他没有理由拦着她将她困在自己身边,沈华浓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碍于昭昭,自己这么死缠着她本来就是错的,如果她没地方可去也还罢了,可现在她有了更好的人选,自己再耽误她的青春,就是自私自利了。 沈华浓跟着他,根本也谈不上什么幸福。他是个病人,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病情,被外人知道肯定会怕他,当他是个疯子,沈华浓也是怕他的吧?他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食堂,她警惕戒备惊恐的注视。 抛开这一点不提,他能够给她的也十分有限,长时间的聚少离多,为人又不善言辞,行事粗鲁。但是陈志不一样啊,看那些字,霍庭就知道那是个细致体贴温柔的男人,能宠着沈华浓、能够哄她高兴、能体贴入微...... 霍庭站在沈华浓的立场上想一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好像她一旦得到消息马上就会飞奔离开,而他却根本毫无办法拦下她,如果在前段时间,他尚且能看她走,但现在尝到了一点甜头,他的理智和情感较劲的结果是,他又不记得了。 他还不确定失忆的时候变成那个“锁子”,会不会控制不住脾气,接二连三的变成个疯子去威胁她留下,会不会吓得她更想走? 霍庭患得患失,但消极念头滋长到一个度之后,心底突然莫名的涌出来一个“她不会走”的声音,这种诡异的好像被安抚过后的自信声音,还是让他焦灼的心情平静了一瞬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马上意识到,也许这是那个“锁子”? 他变成“锁子”的时候,是不是得到过沈华浓保证? 他凭什么得到的,威胁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霍庭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察觉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意念。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以后会不会变成两个意念在脑子里打架,而代表他的那一个,会被侵占吗? 看着强大如山的男人,此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慌了一下。 思绪乱飞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公安局。 第193章他的情敌是自己 霍庭先回宿舍去洗了个澡,把衣服顺手也搓洗了晾在阳台上。 按照以前的习惯,就算是放假,他也会去趟办公室呆一小会儿再回家,不过,前天准备回家的时候就已经交接完了所有的工作,办公室的钥匙也交出去了。今天,他的公安生涯已经走到终点了。 不用去办公室了,霍庭还有些不习惯,出了家属区,条件反射般的就走到马路对面去了,站在公安局大门口才赫然反应过来,然后又转了个弯朝医院那边去了。 说不留念那肯定是假话,但要说现在还有多激动倒也不至于,这是他自己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而且已经缓冲了半个月了,再激动的情绪也平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深埋心底的不舍。 他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五点,今天渡口有发往陆州市的船,是五点半钟才出发的,只要有船的时候,沈华浓就一定不会走着回去,想想她今天肯定会等船,霍庭也不急着去医院去等人了。 他又返回家属院去找江大伟借票券。 彼时江大伟正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半梦半醒的享受媳妇王凤莲的按摩推拿,听到敲门声,然后听到霍庭的声音,他吓得一个激灵,瞌睡都没有了。 见霍庭说是要借他的手表券不像是要找茬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让王凤莲赶紧去拿票。 王凤莲也没有犹豫,热情的招呼了霍庭一句,赶紧就往里间找去了。 “老大,你要手表券做什么?”江大伟一问完,顿时心灵福至,“你是给嫂子买手表吗?哄她啊?我看嫂子那会在河堤上陪你吃饭的时候很高兴啊,走的时候都还笑着呢,怎么又跟你闹起来了?” 这是霍庭第一次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失忆时候跟沈华浓的相处情况,闻言心却往下沉了沉。 她很高兴? 还笑着? 他并不高兴。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也没有表露分毫。 很快王凤莲拿着票券出来了,爽快的表示:“霍大哥,你拿去用吧,不着急还,我们放着也是放着,用不上,本来也是打算等过年谁家里结婚当人情送人的。” 现在结婚流行三大件: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都是紧俏货,价格高不说,光钱都买不到,能有一样都够让人羡慕的了,手表券可不好弄。 王凤莲也随口问道:“你是给嫂子买手表吗,嫂子长得好看,戴上肯定好看,上班能有块手表也方便些。” 霍庭没心情和这两口子寒暄,他心事重重的出来,还是把个自行车骑得飞快,赶在五点前去了趟友谊商店,然后又匆匆往医院的方向赶去,走到半路就碰见沈华浓和昭昭了。 他面上淡淡的,眼睛却紧盯着沈华浓的神色,有昭昭在,又是在大街上,沈华浓的表现无可挑剔,但就是这种不喊宝宝,也不撩他的态度,才让霍庭心中越发惴惴的,很不得劲。 “妈妈坐前面!”昭昭开始分配座位,霍庭这才收回视线,看向自行车前面的横杆。 她坐那儿跟在他怀里有什么区别? 霍庭心里一动,抿了抿唇,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看着严肃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说:“昭昭你忘了吗,上次妈妈跟你说过的,你爸爸带你就吃力了,哪能还驮得动妈妈,你们先去买船票,妈妈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昭昭撅着嘴不满。 霍庭也想起之前骑车不带她的事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啊,他暂且忘了心里的那点小疙瘩,目光深深的看看沈华浓,看她还在笑,还是那副样子,心里松了松,咳了咳,道:“昭昭别听你妈妈胡说。爸爸都驮得起!” 不过,现在大庭广众的让她坐前座坐自己怀里肯定是不行,眼下这种亲昵举止绝对是会被人抓典型的,霍庭默默把藤椅挪到前座上绑好,再把昭昭放上去,支着腿朝沈华浓道:“上来。” 沈华浓还故意问他呢:“真没问题吗?我可是很重的。” 说归说,她还是扶着他的腰,侧坐到后座上去了。 霍庭能在草丛里埋伏一整天,就是有蛇虫蚂蚁从他身上爬过去都能保持不动如山,但这一路他真的是痒得要了命了。 昭昭在前座玩自行车前面的铃铛,昭昭妈在后座玩她,她看着很本分,就跟这会儿在街上其他路过的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妇女一样,多半时候都不跟他有身体接触,最多就是坐不稳当的时候,才会单手扶一下男人的后背或是腰。 霍庭家的这个娘们,她坐得稳不稳跟道路是不是颠簸没有半点儿关系,她一会戳戳他,一会抠一抠,再就是轻轻贴在上面,她甚至还咬了他一口,并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霍庭一路上皮肉都是紧绷着,还是会被她出其不意的一击弄得胳膊抖两下,车子一晃,她就抱以体贴式的嘲笑,问他是不是没力气了? 霍庭:“......你别这样。” 沈华浓:“我无聊,昭昭说话我又听不清楚,你又不跟我说话,不然我还是下去走吧,就知道你驮不起。” “你坐好,随你了。” 等到了码头上,霍庭已经绷出了一身的汗。 “带着我很累吧?”沈华浓问。 霍庭充耳不闻,只说:“我去买船票,你跟昭昭在这里等会。” 然后匆匆买票去了。 沈华浓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有种欺负纯情老实人的错觉,念头一起,心里顿了一下。 不,他怎么是老实人呢,他心里那么多的小九九,一个老实的外壳装着一个极度闷骚的灵魂,只是被克制着而已,就是这种人欺负起来才有意思,真是个老实纯情的,再这么来肯定得把人急得跑走,他不是没走吗? “妈妈,谁咬的!”昭昭发现沈华浓手腕上刻意用头绳遮住的牙印了,拉着她的手,气呼呼的问道。 手腕上赫然一道印迹,沈华浓在跟陆柏薇显摆完,从河堤上去后霍庭吃饭的时候,就用圈了碎花布的头绳挽了几道遮住了,对陆柏薇那是故意的,其他时候,她还是知道分寸,不会落人口实。 小家伙声音不小,沈华浓就发现四周登时有不少目光看过来,身上有牙印,的确挺让人浮想连篇的,最容易让人想到的,不是跟人打架了,就是做某种不可说的事留下的吧,不管是哪一种被外人得知都不算好事。 沈华浓一边把头绳又圈回去,一边淡定的解释说:“今天妈妈去桥头当志愿者送茶水,不小心被一条野狗给咬了一口。” 旁边一位大姐还伸着脖子过来看,只看到一点紫色印记,当即道:“你把头绳取下来,我看看痕迹,看有没有破皮,被狗咬到可大可小,有些狗是有病的,当心得狂犬病。” 沈华浓:......谢谢你,没咬破皮。 “没破皮也得注意,你过来我瞧瞧,看要不要打针。” 沈华浓只好说:“我打针了。” “我就说吧,得打针,你打的破伤风还是狂犬疫苗?医生怎么说的,来,让我们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什么程度要打什么针,大家都引起重视......” 碰到这种较劲的大姐也是无奈,今天这是碰见太平洋的警察了吧,沈华浓被她逼得简直透不过气! 好在看见霍庭从售票口过来了,她赶紧牵着昭昭穿出人群迎上去,问道:“票买好了没?要登船了吧?” 霍庭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的人,其实闹哄哄的,他哪能一点没听见?就算没听见,这会那大姐还追过来要看稀奇的态度,也足以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瞅瞅沈华浓的手腕,扫了眼人群,道:“船到了,我们走吧,自行车也推上船,我们先上去找个位置放下,免得占了进出通道。” 沈华浓正巴不得,跟着他一起出了人群。 霍庭面容冷峻,神情严肃,目光如炬,看着就一副不大好说话的样子,那大姐虽然嘀咕了两句,但也不敢跟缠沈华浓一样缠着霍庭,总算没有再自讨没趣。 登上船,沈华浓长吁口气,第一次发现别人的好心都能够是负担。 霍庭垂着眼帘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可等到红星公社岸边一处好着路的地方下了船,河边没人,他就抓了她的手来看。 看完,问道:“狗咬的?” 沈华浓好笑的望着他,揶揄说:“就说你这样可以随时不认账。” 霍庭马上就懂了她的意思,是他失忆的时候给咬的,是他想要抹杀的“锁子”留下的。 他的目光暗了暗,探究的看着沈华浓,面沉如水。 沈华浓还在笑。 霍庭透过这揶揄笑容,都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她对待锁子的态度转变。 她很早就说过锁子缠着她喜欢她,那时她是真的害怕,后来她甚至都留意到他的口味喜好,她又说跟锁子有秘密,还有个小心肝的称呼,霍庭一直当这个是沈华浓在说笑,现在他却信了。 她不仅不怕了,提到锁子还笑得这么灿烂,“锁子”并不是用他自以为是的靠威胁才能逼得她不离婚了? 这次,他又是以什么战胜沈华浓跟陈志十多年的情谊,才换来他感知到的那个安抚性质的意识? 还有,沈华浓不光对锁子,她对他,前一天还厌恶他至极,第二天就可以喊他宝宝,说我们好好过日子。发生了什么? 这只是沈华浓说的女人善变吗? 还是,她根本就是当他是锁子? 她真正想过日子的又是谁? 她心里想要抹杀的......是谁? 想起今天涌上心头那一丝不属于他的意念,霍庭有一瞬如坠冰窟。 夏日的傍晚,暴晒了一天的暑气还未消散,他却浑身僵硬。 明知道当着昭昭问不好,明知道最好别问,问出来何其荒诞,霍庭还是没能忍住,沉声问道:“为什么允许他咬你?” 沈华浓拍开他手,说:“要咬我又拦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力气多大,反应多快,疼死了。” 霍庭看看她,然后推着自行车载着昭昭在前面走了,他一贯寡言,沈华浓也没有在意。 从这里回家就很近了,村里的路条件不好,虽然暴晒了两天,但泥泞路也没有干透,并不适合骑车,霍庭推着自行车,沈华浓嫌地上脏,坐在后座上让他推着她们娘俩走。 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还没到家门口,沈华浓就被赵桂兰和蒋红梅叫走看她们今天代食品的成果去了,也就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沈华浓尝过做成糕状和粉末状的两种不同配方的代食品,又做了配方上的微调,觉得大致上还是满意的,不过也有再改进的空间,跟赵桂兰几个商量了一,霍国安就找她抱怨说她要的原料难寻。 沈华浓想想现在代食品已经算是有了半成品了,可以根据原材料的增加再继续改良,就给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霍国安之前还以为沈华浓又研究什么新品种的低廉零嘴呢,这会听她这么说,他愣了愣,然后直接给否决了。 霍国安不仅是否决,他还觉得沈华浓的想法很是不可思议。 “你是说要在明年青黄不接的两个月给灾民靠这些补充营养?幺婆,你知道有多少灾民多少人缺粮少粮,营养不足吗?不是我先泄气,幺婆,说句实在话,就靠我们公社倾尽全力都成不了事。你这心也太大了。” “说得倒是容易,先说主材料,你说的玉米红薯芋头这些低价收,我承认这些的价格的确不高,我们竟市遭了灾,大家伙都怕,不会卖出去,别的地有丰收的,他们不缺,或许能收,可上哪收?找什么门路去收?花多少钱收?” “再说你说的那些辅助材料,我们就说食品厂吧,他们厂里的那些果核、果皮我们或许能要来一点,不过但凡能吃边角料都是他们职工自己分了当福利了。低价倒是能收,但量大的话,成本也不低。” “以前人家有个吹牛皮的大王说亩产万斤,一个红薯一百斤,说整天撑得肚儿圆,害的我们都跟着勒紧裤腰带扯着嗓子往高了喊要交的任务粮数。这浮夸风才过去多久?现在你跟我说让我们一个公社养全市灾民帮他们吃饱。” 霍国安不相信,不愿意,不看好,就差没有直接说沈华浓吹牛水平比牛皮大王更牛逼。 沈华浓耐着性子给他讲了自己计划中的方案。 “先把做好的代食品让医院方面去做一个营养成分上的鉴定,这个可以做,以前做过的,之后再面向群众,可以用原材料交换这两种代食品。” “打个比方说,十斤红薯换十斤的代食品,十斤小米换十二斤代食品,十斤糙米换六斤代食品,一斤干红枣换五斤代食品,当然具体怎么个交换法,还要再具体再算一算,不能赚别人太多,但也不会亏本,赚到的可以免费再捐赠出去。 大致就是这么个思路,尝过这两种代食品的味道之后,再有医院出具的营养成分表,队长要是你,你愿不愿意换?” “你是愿意家里天天啃红薯,或是说天天吃小米拌糙米,天天吃杂豆面,还是挪一些出来换这种代食品换个口味,还免得患上营养缺乏症?” “当然对外不能说是交换,我们是帮着免费加工,自己添其他材料,帮着把粗粮变成营养丰富的代食品,分量也不至于说让人亏太多,还能把细粮从一斤变成五斤三斤,本来手头的细粮只能吃一顿,换成代食品你口感不差却能吃三五顿。” “家里有果树的种了瓜菜的,捕鱼的,我们只要是粮食,不管什么品种什么都能够收,边角料我们也收。有一些数量不够的,我们可以跟食品厂、跟农场那边合作,把他们原来当成福利的边角料换代食品当福利,队长,要是你是职工,你愿不愿意?” “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初步的想法,具体怎么实施才能让人接受,让上面也赞成还需要你去想办法,不合理的不完善的也要具体实施的时候才能发现,再及时做调整。” 霍国安刚才还一直叨叨着强烈反对,觉得沈华浓就是在搞新一波的浮夸风,现在听完,他沉默了。 实施起来难度肯定有,但似乎也不是不可行,这又不是投机倒把,纯粹就是做好事,上面也不至于不能答应,没准还会大力支持帮着推广。 至于他们的这些社员也不是说就是白出力气了,诚然如沈华浓所说的,名声肯定是有的,对以后红星作坊的发展大有好处...... 知道他在思考沈华浓也不打扰他,还不知道他要考虑多久,沈华浓也不干等着了,看看时间赶着回去做晚饭,跟赵桂兰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霍庭带着昭昭和她的宝贝狗子贝贝在天井里玩,东屋前后门也都被他打开敞着了。 沈华浓带着刚买来的新鲜蔬菜进了天井,霍庭明知道是她回来了,故意低着头没看她。 第194章单方面被冷战 霍庭以前就是这样子,虽然那天在糖厂主动了一丢丢,但沈华浓也没有觉得太奇怪,跟往常一样调戏他:“宝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好像是只又缩回冷峻保护壳里的乌龟,明明昨天早上还主动了......” 她撇撇嘴,见昭昭看过来了,也没有说完,将菜放在井台上的盆子里开始压水取水。 霍庭假装没有听见,知道沈华浓正看着他,她的目光好像都具象化了,他能察觉得到,但他依旧头也没回,沈华浓也没有再喊他。 知道她进厨房去了,霍庭才抬头往那边瞄了眼。 缩回壳里的不是他,是那个叫锁子的吧!他是一直都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的这种疏离冷淡态度了,之后沈华浓一直都没有再主动跟他说话,眼神都没有再丢过来一个,好像一瞬间就又回到了从前互不理睬的冷漠日子。 霍庭心里不得劲,吃完饭本打算跟沈华浓谈一谈,话还没有说出口,田慧芝过来找她了。 “昭昭,你先跟贝贝玩一会,一会让你爸爸帮你洗澡讲故事。” 明明应该交代霍庭的事情,她也直接对着昭昭说:“家里有艾叶先点着熏一熏蚊子,床上的草席要先用水擦一遍,昭昭知道艾叶在哪里吗?” 昭昭点点头,说:“妈妈你快点回来!” 沈华浓在她头顶摸了一把,嗯了声,就走了,从头到尾没有看霍庭一眼。 霍庭心里凉凉的,做什么都没劲,他心不在焉的陪着昭昭逗狗子的时候,沈华浓已经跟着田慧芝朝河堤边去了。 田慧芝是来问沈华浓穴位的事的,她已经都记熟了,就是过来问问沈华浓在穴位和力道上有没有偏差,也是来探探她的口风,她想学解法。 只会把人弄废又弄不好,没准会让人狗急跳墙,凡事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田慧芝是懂得的。 这些事情必须得避着人说,沈华浓还在想说找个没人地方,田慧芝眼睛发光的望着她说:“我已经找好地方了,不远,就在那边的河堤上,那里没人。” 田慧芝说的是沈克勤他们先前住的那一块,那边的三间房子垮了两间,能够当柴烧的木头稻草和能够垫门槛的断砖都已经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堆实在是派不上用场的泥块、七零八落的几根茅草和几片碎瓷片土陶片。 废墟上还有一间屋子顽强的挺立着,就是魏兆堂他们原本住的那一间。 可能是因为涵江的红鱼嘴一段决堤泄洪了,这南支河这边算是支流的上游,水流并没有漫进屋里来,地面都是干的,也没有水流的痕迹,不过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完好无损的小灶台。 田慧芝带着沈华浓进来的时候,地面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伤身赤裸下面也只穿着一条带补丁的花裤衩男人。 沈华浓对男人的这张脸还有点儿印象,就算没有印象,在看见对方身上那几个被按压得格外红肿青紫的印记,她也能猜出来了。 可以看得出来这男人这两天怕是被折腾得有点凄惨,除了这几个穴位记号,其他位置上居然还有横七竖八的几条红肿鞭痕。 这还是沈华浓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如此真实的被这么虐打的人,一时给她的视觉冲击还是有点大。 这会地上的男人见到沈华浓和田慧芝一起进来,死狗一样的掀了掀眼皮,挣扎都没有挣扎,又把眼睛闭上了。 沈华浓看看进屋子之后似乎变得有些亢奋的田慧芝,有些无语。 天啦噜,田慧芝不会是个抖s吧?她激动个什么劲哟!? 田慧芝感受不到沈华浓的复杂心情,她以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打破了沉默,道:“我先试试,你看看我按的对不对?” 沈华浓:...... “好吧。” 田慧芝蹲在男人面前,似乎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拿起旁边地上的一根细竹枝在男人腰腹处抽了一下:“躺好伸直,别乱动!” 啪的一声竹竿炒肉的声音,听得沈华浓嘴角抽了抽。 她心情十分复杂的看着田慧芝,这还是几天前连脱男人裤子都不敢看的田慧芝吗,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扭曲真的好吗! 田慧芝说完,那男人很配合的挺直,那神态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具尸体,随便田慧芝怎么造,他哼都不哼了,越哼这疯女人越折磨他,他何必呢。 沈华浓的目光还落在男人死寂的脸上,这边田慧芝已经演示完了,巴巴的看着沈华浓问道:“对不对?有没有需要改正的?你看我的力度小不小?” 沈华浓:......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什么也没有看见。 “力道没问题。”这个是可以肯定的,按的都青紫了能有问题吗,一看这力气就不轻,她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你再来一遍,我看看。” “好!”田慧芝一口应下。 那尸体,不,男人,撩了撩眼皮看了沈华浓一眼:就知道你们两个黑五婆子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看一遍还不够,想着法的折腾我! 救命,~~o(&>_&<)o ~~ 沈华浓难得的对他升起一只蚊子腿大小的同情心。 田慧芝又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很好了,第三个穴位按压再往上一丁点,对,就是这样。” 田慧芝认真熟悉了一下,然后拿竹竿的尖细处对着那个穴位做了个记号,气不过又抽了男人一鞭:“一定是你这个瘪三当时扭来扭去把位置弄偏了!” 眼前的情形实在是叫人无法直视,沈华浓率先出去了,站在门口看着河面,身后的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竹竿甩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她慎得慌。 过了会儿田慧芝也出来了,自我反省的样子认真得跟个小学生一样,道:“我又复习了几遍,下次绝对不会错了。”就差说,再错你打我手板心了。 外面还有点儿光亮,沈华浓回头看田慧芝偏温婉的长相,心中滋味莫名。 该不会是她激发了一个潜在的女变态吧? 不,不,不,她的本意只是不想看一个女人被人欺负却无能为力,管不了这么许多了,鬼知道田慧芝经过了什么心理路程,怎么会从一个受虐者变成施暴者了! 她往坡上走去,田慧芝老实的跟在后面,上了堤,四下无人,沈华浓才实话实说了:没解法的,这个半个月一过作用就会消失。 不过,看那个男人那样被她虐打,就算过了十五天差不多也起不来了吧,这样肯定有阴影了。 来之前沈华浓本来是打算编一套解法骗过田慧芝的,现在看到田慧芝这样的表现,她又临时改了主意,万一田慧芝以为自己无敌了,因此闹出了什么事呢?算了,还是告诉她吧。 说完还担心田慧芝会不相信她,结果对方愣了愣,然后恍然道:“你那天说有解法是故意的对不对?”顿了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华浓:“还是你想得周到!” 沈华浓:...... 临走,她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不会一直绑着他,就天天这么打吧?当心狗急跳墙,之后他豁出去不顾一切的找你报复,就是他什么都不做,只暴露这一身伤都有你受的。你还是得注意一下分寸。” 沈华浓并不赞成田慧芝这样的做法,虐打只会让被虐者的仇恨堆积,在她看来如果田慧芝真恨地上这个男人,为什么不直接碾得对方无法翻身算了?不一招制敌,这样拖拖拉拉会给对方钻空子反击的机会。 很多人就是死于话多和不想给敌人一个痛快,磨磨唧唧反而将胜局玩残了,最后被对方给反噬,这种剧情电视剧里面看得还少吗? 田慧芝没想到沈华浓居然会这么友好的为她着想,赶紧点头回道:“我知道,我有分寸的,他不敢暴露的,谢谢你,我都知道,我有他的别的把柄。” 既然这样,沈华浓也不好多说了,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一路回村,她脑子里都想着田慧芝的事情,心里感觉怪怪的。 她回望了一眼那间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废墟小屋,似乎都能听见里面的啪啪啪虐打声,忍不住嘶了一声,田慧芝人也不傻,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吧? 希望吧! 沈华浓回到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要是被霍庭看出端倪,田慧芝的事铁定没完,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霍庭和昭昭正在厨房里烧水,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挺热闹的,等沈华浓进来,霍庭就不再说话了,看也不看她一眼。 沈华浓先定定的看看他,然后心里默数了三秒钟,他依旧不曾看过来,随后她也淡漠的挪开了视线,只跟昭昭说话,也当他是空气。 男人表现出来的冷淡和抗拒是如此明显,沈华浓当然察觉得到,好像是从回到家后,他对她的态度就突然转凉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明明都已经牵过手、抱过了,她还以为接下来的夫妻关系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往好了发展,他闷骚她可以撩他啊,看吧不就撩得他主动牵手了,好不容易跨出来第一步,没想到现在他突然单方面的终止了配合,宣告继续凉凉。 沈华浓仔细想想,回来的路上似乎都还一切挺正常的,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都能够察觉到霍庭跟老房子快要着火一样的激动。 然后是在码头,也只有牙印的事,之后回家后他就变了。 难道是因为牙印? 可是,一个牙印能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是咬人的人,她作为被咬的人,都没有跟他生气,他还先气上了? 因为她说是狗咬的?昭昭的狗还叫贝贝呢,也没有见他多气。 想来想去也好像只有陈志和那个手抄本的事了,这是一路上都憋着,等着回家之后她来哄?可白天已经哄过他了啊,现在还得再哄一次,想起来......唉! 沈华浓还等着霍庭主动来跟她谈一谈,不说陈志的事,起码他失忆了应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关于他的病情,两人还从来都没有抽出时间来好好说一说,趁着今天他休息,明天也不上班,应该是足够谈清楚的了。 夜渐渐深了,等沈华浓哄完孩子再出来准备把今天换下的衣裳洗了,霍庭已经洗过澡了,他把东屋的竹床搬出来了,穿了个背心大裤衩仰面躺在竹床上纳凉,一臂枕在后脑勺上,一手拿着一把蒲扇,要不是他时不时的摇两下扇子,沈华浓都以为他睡着了。 沈华浓出来倒水弄出来的动静不小,霍庭一动不动的没有给出半点儿反应。 他刚趁着沈华浓去哄昭昭,看完了陈志写的那几万字,现在心情不佳。 陈志的事暂且不提了,他越想跟沈华浓相处的种种细节,越觉得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沈华浓她根本看上的就不是他,而是趁他失忆占据他身体的那个,所以她才对他的态度转变的这么突然,其实不是突然,这应该是她跟锁子的相处态度,他恐怕就是个替身,越想越觉得心堵得慌。 沈华浓想想霍庭根本不记得他是锁子的时候发生的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表明了对陈志态度,他越生气越是在乎自己吧,既然是这样,她愿意哄他,自己的男人么,哄哄也是应该的,于是主动走过去示好。 霍庭的眼睛倒是睁着,但看着蓝黑的天幕,看着久雨之后好不容易露脸的星月,就是不看她,后来大概是嫌她挡住他视线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沈华浓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你过去点儿!” 他身材魁梧,一个人把整个竹床都占满了,一双大脚都搁在床外了,一点能坐的空余地方都没有。 霍庭手一顿,没动。 沈华浓直接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了,霍庭倒是睁开了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她。沈华浓默默的跟他对视了两秒钟,干脆压在他身上往后一倒,脑袋枕在他张开的手臂上。 霍庭抽出手,坐起来,穿了拖鞋就离开把位置让给她了。 既然她喜欢的不是他,那他也不接受她的勾引,虽然他失忆的时候还是他,但他却反感这样。 见他一言不发就回屋,沈华浓还有些不可置信,可她等了会没见着人出来,等追过去一看,发现东屋的门竟然已经从里关上了! 她原本还以为今天没准儿得发生点什么,暗暗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结果居然吃了个闭门羹,这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看着那紧闭的门扉,沈华浓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个闷烧怪,吃个醋能吃成这样,真打算跟她在陆柏薇那演的不告诉她陈志的事? 你装也得装像点儿啊,起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啊,这样一副我在生气的模样,让她怎么想? 他这刚跟她牵手搂搂抱抱,回头就变卦的表现就跟睡完穿裤就翻脸无情是一样的渣,要不是有这个自以为是的猜测,沈华浓保管拿斧头把他门劈开,将人给拖出来糟蹋了出口气再说。 现在想想他也是因为在乎自己才生闷气,她就大度的原谅他了。 不过,还是忍不住往后门上踢了一脚,里头鸦雀无声,沈华浓在天井里站了会儿,被蚊子嗡嗡嗡围着飞得忍无可忍也不等了,直接回西屋睡了。 最近天气好了,气温一下子就猛窜高了,好像要把凉爽过去的三伏天都给补上,沈华浓昨天准备的一团面从村里拎去医院放半天都有些发酸了,就跟徐丽丽几个护士都说好了,把这个兼职中断几天,等气温下降点儿了再说。 现在食堂的整体水平也上来了,大锅饭虽然不比私房菜,但也不是跟从前一样难以下咽,沈华浓自己是不炒大锅的,不过凉菜或是凉面、凉粉、包子这些她也没少做,她们直接去食堂吃也不差。 再说现在她的经济负担也不像以前那么重,沈华浓也就不打算继续逼着自己了,晚上可以早点睡,第二天不用提前准备午饭的半成品,她起得比平常晚一些,出来洗漱的时候,发现东屋门上已经挂了把锁,霍庭出去了。 她瞅瞅那把锁,心里顿时一肚子的气,原本还以为他生一晚上闷气今天应该缓过来了吧,没想到! 好,很好,有本事生气,有本事回避,真有骨气以后就别再求着过来。 等母女俩吃了早饭,沈华浓正准备锁门带昭昭一起去上班,霍庭一身臭汗回来了,不知道上哪儿造了一脚的泥,他目不斜视冲昭昭拍巴掌:“昭昭,爸爸今天休息,你今天陪爸爸好不好?” 昭昭当然是愿意的,沈华浓也没什么不情愿,可随后霍庭跟生怕她再问话纠缠一样,招呼着昭昭就进了东屋:“等爸爸洗完澡带你去......” 沈华浓:...... 原本她还打算去哄哄他,做饭的时候都想通了,人怎么说也是为她吃的醋,可见多喜欢自己,这样的小性子也不是不能原谅,哄哄也不费什么事。 可现在见霍庭这样的姿态,沈华浓感觉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第195章第一封家书 吃醋能吃成这样? 真吃醋了,总要说点什么表达一下醋意,让她做个保证表个态之类的吧? 起码得谈一谈,这么回避算什么? 沈华浓觉得自己已经妥协了,主动来哄他了,他还拿乔? 想想自己也就嫁了一个人,因为他同一个人两个人格,她还得哄两次,心里也莫名来了气。 人在气头上思维格外不受控制,她突然又想,也许他不是在吃醋,他就是单纯的后悔了? 为了美色舍弃了自己钟爱的事业,现在又后悔心有不甘陷入挣扎了,所以才那么排斥她! 沈华浓冷笑了声,望着他的后背投射了几秒钟的死亡射线,霍庭还是坚挺的走了。 他不是没感觉,只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该怎么开口问。 沈华浓深呼吸了几息,也头也不回的走了,霍庭却蹙了眉头,那件事横亘在心里也真的是特别烦躁。 以前他可从没想到自己会有吃醋的一天,忒么的吃的还是他自己的醋,谁能有这奇葩遭遇? 沈华浓边走边在心里赌咒发誓:霍庭,算你狠!我要是再主动跟你说话,我就是王八蛋! 作坊那边昨天已经都安排调整过了,霍国安也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也没有找过来,沈华浓想想也没什么事,她也就没有再过去。 沈明泽前天跟她说过会跟附近的几个医生一块早早的就去市里上课学习,比沈华浓上班的时间要早得多,不过她还是特意绕到诊所那边看了眼,发现这个点哥哥果然已经都走了,门是锁着的。 走出村口才想起特意给霍庭留的早饭,要不是天热不想再折腾走一趟,她都想回去把那锅粥和三块葱油饼给带上喂路上的野狗。 沈华浓一个人孤零零往市里赶,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走到半路碰到一辆骡子车,她跟人搭上话,顺了一路,看脸的赶车大汉连路费都没有收她的。 中午食堂上完饭,沈华浓又跟着收拾了一会,就打算去跟刘霞几个借个床铺睡个午觉休息休息,不用带昭昭,也不用赶着下班回去给她做晚饭,也不怕走夜路了,她打算今天上个整班,做完晚饭再回去。 霍庭不想跟她说话,她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因此也就不用紧赶慢赶的将所有事都堆在中午完成,中午的时间空出来了,正好可以歇一歇。 虽然说她每天的工作量加上兼职其实并不算大,但日复一日又没有假期的日子,也是很累的,今天一放松下来,再加上天气闷热,被阳光这么一晃,整个人感觉格外的疲劳。 刚忙完洗了个手,正要脱了工作服,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沈华浓是不是在食堂职工!人在不在?有她的信和包裹单!出来拿一下!” 沈华浓愣了愣,等后门外的邮递员又喊了一遍,她才赶紧跑了出去。 “你是沈华浓?” 沈华浓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工牌给邮递员看。 邮递员递给他一张包裹单和一个白信封。 沈华浓诧异的接过来,谁会给她写信啊?还邮寄包裹? “包裹单尽快去城东邮局取,下午五点钟关门,带上单位开的证明信!”邮递员说完支在地上的腿一收,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沈华浓先看的包裹单,这玩意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跟快递单子也差不多,先看了寄件地址,看清楚顿时就笑了。 是沈克勤寄过来的。 信封上的地址也一样。 沈华浓自己没有手写信的习惯,跟沈克勤联系也就是打电话,再约个时间让纪为民给他传话。 现在距离沈克勤离开过去半个月了,她也就打了两回,第一回说上话了,第二回纪为民人都不在,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他没空,沈华浓想想他们的任务,也就没有再打过了,还打算领了工资再打电话问问,压根都没有想过还能写信。 没想到沈克勤的包裹都寄过来了。 沈华浓看了下邮戳,包裹单上显示的日期是二十一号,就是说他刚到药研所那天,顾不得休息就先去邮寄了包裹,比她第一次打电话的时间还要早一天,可能是刚得了东西第一时间就给她寄过来了。 竟市距离药研所所在地并不算特别远,现在的火车跑得慢,得走三十多个小时,这包裹二十一号寄出,三十号这就已经收到了,在现在这都算是特快了。 果然是资本家作风,刚有了钱就这么败,邮寄的什么需要这么赶时间送来? 沈华浓先看信。 沈克勤的字写得特别好看,遒劲有力,反正她还没有看过谁的钢笔字写的比沈克勤的更好看,一点也不像普通医生写的字总想让人不认识。 信中的内容跟他在电话里跟沈华浓说的也差不多,无非就是说已经到了药研所,那边的环境挺好,工作氛围很浓厚,共事的同事中还有他的同学,认识的人也有几个,沈明泽和沈华浓都认识的还给列了几个名字,说相处得不错,生活也很好,大家互相友爱一心为社会主义而努力,让沈明泽跟她不要挂念。 “刚来中心就发了一些生活用品,什么都不缺,还有些是你郑叔叔送给你们的,没想到你们都没来,就邮寄回去了......” 这封信一共写了三页纸,有两张纸都是说那边多好,不过十分好沈华浓也只信三分,剩下的一页是嘱咐沈明泽、沈华浓兄妹俩的话,在临走之前就都说过好几遍了,她看着都能背下来。 沈华浓本身不是个感性的人,可默念完这封谈家常一样的信,她眼睛酸酸的,心里有股强烈的想要追着沈克勤过去的冲动,还是想当被爸爸宠爱的小公主! 她在食堂后门口把信看了三遍,才拿着包裹单去了趟后勤开了介绍信,然后去邮局取了包裹。 包得密密实实的一个大纸箱子,沈华浓在邮局就借了工作人员的小刀拆开看了,里面有两罐奶粉,一罐麦乳精,两盒肉罐头、两盒鱼罐头,还有一盒铁皮盒子装着的进口水果软糖,沈华浓打开铁皮盒子看了看,里面除了糖果,还塞了几张全国通用的粮票。 沈克勤在信上有写,这些是还给霍庭的,霍庭之前给他兑换的几张带过去没用上,药研所每个月都给他们发粮票,够吃了。 沈华浓猜奶粉和糖这些应该是郑军舵送的,现在物质这么紧缺,这几样都是很不容易弄到的紧俏货、高档货,肯定不会是药研所给发的,除了机关领导,别的单位很难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 至于肉罐头和鱼罐头应该就是沈克勤自己的分例了,就不知道是多久的分例,都寄回来了他还吃什么呢? 沈华浓原本计划好的午休还是没有休成,她抱着箱子就往供销社跑了一趟,手上没钱,她打算找刘信芳开后门,拿肉罐头、鱼罐头换了点儿其他的东西。 鱼罐头是沙丁鱼,竟市是个内陆城市,距离海挺远,这种鱼罐头在这边的价格还不低,也很难弄到,刘信芳也没找别人,直接都自己拿了,一并给沈华浓包了半斤黄花菜、半斤木耳、三两笋干栗子和一小瓶香油,一包干辣椒和三两芝麻。 沈华浓感觉这已经很是优惠了,没好意思占别人太多便宜,她又将进口软糖给刘信芳分了一半,等回到食堂才发现纸箱子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两斤白糖。 因为这个包裹和这封信,因为这两斤白糖,沈华浓的疲惫全部都一扫而空,没睡午觉她照样充满了干劲,琢磨着等回村之后再找村里人买点儿晒得干透的萝卜干,买点黄瓜、莲藕、花生和小咸菜,做两坛子八宝菜回头也给爸爸寄过去,让他也能有个下饭菜,不至于天天吃食堂的大锅饭。 多做点儿也给他同事朋友分一点,她还琢磨着等天气凉了,再做点儿鱼糕鱼丸、香肠、腊肉给邮寄过去,虽然肉价不便宜,她的工资也不高,但她自己的伙食总是差不到哪里去的,绝对不会比爸爸的差。 八宝菜的腌制差不多需要一个月,邮寄出去的事还不着急,沈华浓想着是不是先给爸爸回个信?打电话也不是总能碰到人,写信总是可以收到的,而且收信的感觉,老实说还挺好的。 沈华浓从邮局往医院走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马路都被太阳晒得反光了,路上也没几个人走动,她一路踩着树荫走,心里想着事情,倒也不觉得特别热。 秦卫南住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里,中午小憩了一会,这会刚起床,正打算去医院伺候自家老爷子,刚拉开窗帘就见着沈华浓进了马路对面的邮局。 看见她,秦卫南就想起了父亲让他转交一些东西给沈华浓,秦存诣觉得没什么必要并未跟儿子多说什么,不过秦卫南也不傻,猜到父亲是想要感谢沈华浓对爷爷饮食的上心,爷爷这阵子都是跟乡邻在吃食堂,不管味道好不好,反正他吃的挺开心的,天这么热,胃口反倒比从前还要好,感谢沈华浓也是应该的。 正好秦卫南也是个喜欢跟人算的清清楚楚的人,正怕沈华浓做了那一点儿讨好爷爷的事就想要索回报,或是借故接近他,他很积极的将两个用牛皮纸包包着的海货拿出来了,打算等会在路上就拿给她。 这也是秦卫南的一点小心眼了,他担心到了医院人多眼杂的,沈华浓会借机跟他攀关系。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沈华浓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想得怕是有点多了! 秦卫南在楼下大堂里见到沈华浓从邮局出来,就跟着出了门,他先是站在马路对面喊人,跟着又跑到对面跟在沈华浓身后呐喊,然而沈华浓都没有听见。 直到秦卫南跑得一头汗、一脸不悦的挡在她前面,她才用同样的不悦视线瞥了他一眼。 沈华浓正在为给爸爸的回信打腹稿,这就被打断了心里也不耐烦,何况是对着看不起她,但实际上在她看来,也并没有任何交往价值的秦卫南? 她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走人,这不是惹人嫌吗。 秦卫南长这么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择婿第一人选”,“谈对象的标准范本”,何曾受过这委屈?除了被陆柏薇误会之外,这还是破天荒头的一回。 他还打算沈华浓要是多纠缠一句话,他就大步将人甩开,结果巨大的落差让他懵了一懵,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沈华浓又大步走远了,他才冷着脸追了过来。 原计划是将东西塞给沈华浓,再轻描淡写的说句感谢之后就赶紧离开,现在被激得多说了句:“沈同志,我喊你半天了,你为什么不答应?就算是在路上遇见个认识的人,你这个态度也不大好吧?” 沈华浓的思绪再次被打断,蹙着眉,耐着性子说了句:“小秦同志,对不起,没想到你会喊我,真是受宠若惊,请问你有什么事呢?” “我们在这里碰见是真巧啊,你是去医院看你爷爷吗?我也是回医院的,不然我们一起走?” 多么热情洋溢的言辞。 多么冷淡见鬼的表情! 秦卫南:...... 你敷衍我!你竟然敷衍我,嫌弃我! 他盯着沈华浓看了两秒钟,然后冷冷的将手上的纸包放在沈华浓的包裹箱子上了:“这是我爸爸让我交给你的干贝火腿,我爷爷的饮食有劳你了。” 沈华浓哦了声,点点头,比他走得更急。 就这样? 你连推脱客套一下都不说?! 你起码应该说个谢谢啊! 喂喂喂,你这是个什么素质啊! 第一次碰见这么厚颜之人,秦卫南再度大步跟上来,冷声道:“这些干贝火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在竟市应该很难弄到。” 所以呢? 沈华浓第三次开始打腹稿,刚接上思路就又被打断了,格外暴躁的瞥了他一眼,用比他更加冷漠的语气说:“谢谢。” 秦卫南:......你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厨师做饭本就是应该的,再说我家老爷子也是花了钱在食堂买饭吃,本就不存在欠不欠的道理,送你个东西也是出于礼貌,并不是觉得你就当得起......” 沈华浓彻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这是男二号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这是要开始对她刮大冰渣子了。 虽然天热,但是沈华浓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她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小秦同志,你能不能稍微讲讲道理?这是我跟令尊花钱买的,钱几天前就已经给他了,他接了钱说了捎带的海货会分我一些,分量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我为什么就当不起了?” 秦卫南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我爸收了你的钱给你捎带,他这么说的?” 沈华浓哼道:“麻烦你让一让。” “不可能!我爸......”话锋戛然而止,秦卫南看着沈华浓的目光充满了审视,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爸?你......” 沈华浓懂了,完全懂了! 这对父子怕是都有点儿被缠妄想症吧? 这疑心病简直不是一般的重! “我是做了什么纠缠你的事情吗?”她特别诚心的问道。 接连被懵,秦卫南毫不留情的道:“你看起来就是很不安分、随时想搞事情的那种狐狸精!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爷爷的事,我父亲的事,还需要说得更清楚吗?” 第一次见面就偷偷窥视他,并暗暗发笑来着,野心与欲望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当然这一句秦卫南并没有说出来。 他应该感激自己没来得及说,不然会对“自取其辱”这个词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你只需要夸我漂亮,夸我美若天仙就行了,别的不安分什么的就不要想太多了,我已经本本分分的结婚生女了,并没有打算......”沈华浓说着说着,就想到早上生怕被她纠缠的霍庭,再看看眼前这个莫名自恋的秦卫南,心中升腾起一股邪火。 她做什么了就给人会纠缠他们的错觉了,让他们躲避得那么直白就怕她看不懂? 她语气一顿,嗤笑了声,马上改口:“上面那句不算,重来,谢谢夸奖!后面的话当我没说。” 秦卫南:......我并不是在夸奖你! “这个并不重要,放轻松点,小秦同志,只是带个海货而已,是你父亲当作我用心的回报,不是白送的,你可以当成是他觉得我不值得白送啊,这样想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是个做饭的厨子,我给你们服务,你们也是付钱了的,至于说什么人情回报的,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我呢,也是个很有分寸的狐狸精,既不会因此就巴结上你父亲,更不会缠上你,就算我是不安分的狐狸精,可你也不是新鲜味美的小书生啊,所以,别这么不要脸的自作动情了,我也是很挑食的。” “以后你可以当作不认识我,不用再打招呼,我要是主动跟你说话,你可以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反过来也一样,我也会扇你,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所以,请不要再试图跟我说话,不然,我真的会扇你的呢!再见,哦,不,应该是后会无期才对,毕竟咱们不认识,见到也会当作没见到,对吧?” 第196章所有的劣根性他全中 沈华浓一口气说完,还冲秦卫南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着脸绕过他走了。 秦卫南这下彻底懵逼,叉着腰站在这株小树的一小片树荫下连连哼笑。 好,很好,他居然也有被人嘲笑自作多情,嘲笑得如此彻底的时候! 跟她说话,会被扇?谁他娘的稀罕跟她说话! 最好她别打他家的什么主意,这种人...... 气急败坏之下,秦卫南一脚踹向旁边才种下没几年的香樟树,气狠了用力过猛人也跟着旋了半圈。 这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推着自行车过来的陆柏薇了。 路上行人不多,陆柏薇早就注意到秦卫南和沈华浓这边的动静了。 她今天特意调了班下午休息,先去了趟市公安局,没见着霍庭,打听到他放假回家了,她也就匆匆出来了,这会正打算去趟下湾村。 本来骑着自行车早该超过沈华浓和秦卫南的,但出于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隐秘心思,她停下来了,也没有过去打招呼,就在不远处窥视他们。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太高,陆柏薇并没有听清楚,只看见秦卫南给了沈华浓什么东西,然后两人追追赶赶的闹了一会,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似乎看见沈华浓笑了几次,最后居然还轻佻的对秦卫南抛媚眼,再就是秦卫南高兴的在树下转圈圈。 开篇一张图,后来全靠编,很明显的,陆柏薇想歪了,并且歪得十分彻底,但她考虑到秦卫南跟沈华浓的人品,坚定的认为自己脑补的就是事实。 讲道理,一个自己的追求者,还是那种刚陈情表白,言之凿凿说要让她改变观念的优质追求者,这一转身就对自己的死对头做出这种事,哪怕对秦卫南无感,陆柏薇的心情还是特别不爽的。 这种不爽表现为对秦卫南的不齿,对沈华浓的不屑,同时,她心里也越发认定了沈华浓就是什么都要跟她争抢。 “陆柏薇!”转完圈的秦卫南收拾心情,笑着跟她打招呼。 陆柏薇心中鄙夷,面上淡淡的过来,以前她对秦卫南也没有多的表情,秦卫南也没有太在意,喜欢的就是她这种清冷的调调。 “你今天很漂亮。”秦卫南真心夸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今天陆柏薇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是几年前在小康公社当知青第一次见霍庭时候的装扮,短袖白衬衫和蓝色过膝百褶裙。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梳着两条长辫子,现在梳了个包包头,发间还别了个指头大小的枣红色小蝴蝶结发夹。 现在以她的眼光来看,大长辫子有些土气了,而且她这样结婚又离过婚的女人也不适合那种发型,就这样挺好,既符合她的气质,看起来也年轻俏皮不输当年。 本来上辈子她对跟霍庭的这段记忆并不多,到后来得他帮忙,反复回想竟然也记不起多少来,现在重生了,距离她跟霍庭的那段也就过去几年,倒是还能记得一些,只是戴了个重生门滤镜自带美化功能,回忆里的都是甜的美的,当时那些不快的都因为重生被屏蔽了。 对秦卫南的赞美,陆柏薇只点点头,假装是刚路过,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好像是沈华浓吧?” 秦卫南本想说“是她”,但马上又想到沈华浓刚才撂下的那番话,他们是互不认识的,他也就又咽回去了。 陆柏薇心里冷笑了声,继续追问道:“我正好有事情要找她,到底是不是她啊?是她我就追上去正好跟她说了。” 秦卫南一脸便秘的表情说:“我刚才没跟人说话,就是个问路的,不认识她。”爱谁谁。 这个欲言又止又闪烁其词的样子落在陆柏薇眼中就是心里有鬼了,她也没心情跟秦卫南说什么,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只是个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而已,还说什么喜欢她,一转眼果然就又花心了,她还是没有看错,这种人......她无所谓! 沈华浓抱着个满满的箱子走得很快,陆柏薇骑车追上来的时候她正好过了马路,两人就错开了。 陆柏薇也并不是真的想跟沈华浓说什么,只鄙夷的瞅了几眼沈华浓怀里的箱子,然后收回了视线。 心里冷嗤,沈华浓也是上辈子坐拥万千家财的人,没想到她的眼皮子会这么浅,竟然收了秦卫南送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秦卫南本身的资本也的确是挺雄厚的。 主要还是现在的沈华浓在陆柏薇心目中的印象已经重塑成功了,沈华浓就是妖艳贱货本妖,能做出这种事来,在陆柏薇看来也不奇怪,就是有这种婊里婊气到处勾搭的女人存在。 陆柏薇在心里遗憾着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这样也好拿到沈华浓作与贱的实锤,好在霍庭面前撕开她的真面目。 可惜,现在没铁证,就是她告诉霍庭,他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陆柏薇不知道的是,霍庭这会已经有了她期待的实锤了。 今天,饼干厂过来送密封和包装的机器,霍庭的那位擅长修机器的退伍战友吴畏也跟着一并过来帮着调试了,他还应程景明的托付,带了张照片和一份新鲜出炉的报纸过来。 照片跟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一样,只是更加清楚一些,这正是程景明挑选出来特意讨好霍庭的。 看看多么有男子汉气概,多么被小媳妇儿崇敬仰慕,多么幸福的一对儿夫妻! 然而,霍庭并没有觉得被讨好,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这些照片,这些画面压根就不在他的记忆中,照片中被沈华浓仰慕的男人也不是他! 她竟然在那个人面前如此乖巧,这才是一个妻子对待丈夫的正确方式吧? 而不是像她跟他......她冲他使坏的时候更多,沈华浓对他的态度突然从讨厌到撩骚在这时也有了解释。 霍庭想,她应该是将他当成了“他”。 沈华浓心里希望的丈夫真的是他吗? 他只是共用着这具身体而已!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是疯狂,但他控制不住这么想。 “营长......不是,霍哥,你怎么了?”吴畏是霍庭当营长期间的兵,一直叫营长叫习惯了,有时候会改不了口,这会见到霍庭脸色不好,登时就收了打趣问道。 “你是不是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你休息去吧,这机器差不多了,等第一批包装成品出来我叫你去。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吧,我小时候就跟家里的老头子学修理,修理这个机器不在话下。” 霍庭将照片胡乱塞进口袋里,嗯了声,道:“我等会再过来。”就匆匆出去了。 今天作坊里加了设备,热闹得跟过年一样,昭昭跟一群孩子都在作坊里围着等着看开工,也不要霍庭管,他独自回家。 穿过作坊的小院子时,他还听见里面一群妇女叽叽喳喳的在商量着“代食品”的事情。 霍国安已经将沈华浓的代食品和计划都给霍庭说过了,虽然可以肯定这回是做好事,但这却更让霍庭觉得,大部分时候他真的是懂不起沈华浓。 她这个人充满了矛盾和迷。 她当年对沈克勤父子恩断义绝,薄情吧? 可现在她又能够为他们费尽心机,不顾一切。 她能够暗中利用霍麻子一家,推动别人写匿名信举报他,还能假摔坑他,狡猾吧?对邓培林,邓培林他妈、岳长鸣之流的就不用说了,她目的性极强,还会不择手段。 但这样的沈华浓,她却会无偿公开黄花蒿的抗疟疾价值,会为担心灾民得心神不宁,甚至弄出一个代食品来想要缓解饥荒。 她在下湾村弄个作坊提供技术支持,能够帮助那些女娃们,能够帮助魏家。 她在医院食堂那边的口碑也极好,她认真她无私,她做的远超过一个食堂厨师的要求。 如果纯粹只是为了经营出一个好名声,就黄花蒿那一个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她再无偿将厨艺教给别人,不需要费心搭配并传授什么物美价廉的营养餐,还有作坊里的那些,她完全可以用这个在食品厂、饼干厂弄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了。 霍庭看不懂她,但他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些看不懂和迷,让他的视线停留在沈华浓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是啊,她那么坏。 可是,她那么美,勾人心痒的那种美,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她狡猾,她虚情假意,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可是,她还那么迷人,跟她做真夫妻一定特别性福,生活一定有滋有味,不会有寂寞有冷清的时候。 她心狠,她不择手段,跟她一起的时候心情像波澜起伏不定,情绪都被她牵在手里,她可以叫他欢喜,可以叫他激动,叫他低落。 可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她对一个人好起来绝对是掏心掏肺的细致体贴,从她对沈克勤对沈明泽,对昭昭就能看出来,从她......顾及他的口味,他的喜好给他送饭就能可见一斑。 霍庭就知道自己完了。 明知道她那么坏,充满了危险,但他还是渐渐不受控制的沉沦下去了。 牵住她,被她夸赞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圆满的感觉,那种成就感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以前霍庭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会被一个女人支配着自己的情绪,这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他就是这么个普通男人,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肤浅庸俗一些,男人所有的劣根性,他一样都不缺,_(:3ゝ∠)_ 现在这张照片就是证据,坐实了他所有的焦虑,就像是当头一闷棍敲下来,他这才猛然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竟然无知无觉的在短时间内就堕入一种迷失的情境里,他必须得从这种状态里清醒过来了! 进了东屋房间,霍庭将照片拿出来,看也没看,直接反扑着放在抽屉里那本相册的最后了,关上抽屉,他仰面躺在床上,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依旧不是滋味。 如果这是沈华浓帮他治病的真相,他宁愿离婚。 她希望消失的那个......是谁? 不想再被这种让人生寒的想法所支配,霍庭吁了口气,压下这些纷杂的思绪,爬起来了,在堂屋里新装的那个沙袋上狠狠发泄着。 屋里嘭嘭嘭的阵阵闷响,好像这拳要打到天荒地老去,始终不见停歇的架势。 陆柏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就自己进来了。 她走到霍庭身后站定了,霍庭都没有察觉。 陆柏薇轻叹了声,细声细气喊道:“霍大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霍庭拳头一顿,满头满身的汗水随着他的骤然停顿,在惯性作用下挥洒出去,有几点溅到陆柏薇身上。 外面阳光炽烈,屋里也十分亮堂,两人都看见了,霍庭拧着眉头,有些尴尬,心里也怪陆柏薇的不请自入。 他以为自己对陆柏薇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了,那她还来做什么? 他先扶稳了沙袋,然后取下沿着墙壁拉的铁丝上的背心,顾不得满身的汗胡乱穿上,又拉下一条毛巾在头上脖子上擦了擦,才回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一回头发现陆柏薇不仅没嫌弃,还怔怔的盯着他看,霍庭沉眉敛目。 他倒是不知道陆柏薇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喜欢他了,她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痴迷? 这个女人也真是奇怪得不行。 以前处对象的时候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有多喜欢他,两人相处淡淡的,正好他对自己的设定也就是这样相敬如宾、平淡如水的夫妻感情,他以为生活嘛,平淡些才能细水长流,陆柏薇的性格也适合当个小妻子。 但他们却并未走到最后,陆柏薇嫌他沉闷没情趣,她有了热烈爱着的新对象写信给他说就这样了,霍庭跑去问清楚、看清楚之后,尊重了她的决定,之后各自嫁娶,没想到,过了这几年没有任何联系,她这是突然又看上他了? 这是个什么套路? 他自认这几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没有半点儿改变,以前她不喜欢的现在又突然就喜欢了? 还是说,现在的女人都毫无征兆的善变吗? 霍庭很费解,但现在陆柏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无心去追究她变化的原因,如果陆柏薇不是这么直白的表露对他的意图,或许他愿意跟她像朋友一样叙叙旧。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想给陆柏薇产生什么误会的机会,更不想将自己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里,不等气息平复便道:“有事?” 陆柏薇这才挪开视线,心里还嘭嘭嘭的狂跳着,在这一刻她重新体会到了少女时期动心的滋味。 肌肉结实有力,身材高大挺拔,浑身是汗的霍庭充满了男人味,周身的荷尔蒙简直要炸裂了,配上他那张冷峻刚毅的颜,低沉的嗓音,怎么看怎么帅,以前她怎么会那么瞎呢,竟然觉得他不如齐建国那个弱鸡小白脸?明明这才是真男人好吗! 察觉到霍庭冷然的注视,陆柏薇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从恍惚里清醒过来了,连忙正色道:“霍大哥,我昨天忘了把陈志的地址给你,今天是特意送过来的。” 赶在霍庭开口之前,她又尽量自然的补充道:“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拿去给沈华浓的,可在医院食堂没找到她,她同事说有人找她,她跟人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想陈志的事万一闹开了,怕是对她的影响不好,也无端连累你被人闲话,也没敢把地址留给她同事转交,就给拿过来了。” 霍庭不动声色的审视让陆柏薇有些不自在,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从中撕下来那页写了陈志联系方式的纸递给霍庭。 他接过去看也没看直接放在桌子上了,顺手哪个水杯压住,冷淡的说:“有劳。” 陆柏薇能感受得到他的逐客之意,在这种洞悉一切的注视下,她有种难以为继的难堪,在霍庭面前耍心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的艰难,可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想找他可能就更不容易了。 他躲得紧,每次找都是避而不见,沈华浓那边又步步紧逼,眼瞅着霍庭越来越沦陷,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原本还打算慢慢来,现在已经顾不得了,她咬咬唇,决定豁出去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只会让自己后悔。 “霍大哥,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定怎么看我,可我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今天不说出来,以后你还会继续躲着我吧,我大概是永远没机会了,我不想再后悔。” 跟着她苦笑了一声,“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霍庭打断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 “没有。”霍庭顿了顿,还是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第197章沈华浓不是那样的人 陆柏薇:“......好吧,不提以前,我们就说现在吧,我今天去公安局找你了,这才听大伟说你转业了,以后都不在公安局了是不是?霍大哥,为了沈华浓那个女人放弃你钟爱的事业,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眼见霍庭要开口,陆柏薇急切的到:“你先别打断我,让我说完行吗?” 你问我的答案,又让我不开口? 霍庭还是默默闭嘴,先听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陆柏薇把握这次机会,一鼓作气将在来的路上翻来覆去想过数遍的话倒了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会觉得值得,你被爱情蒙蔽看不清楚现实,可是霍大哥,你好好想想国家和部队对你的大力培养,你做出这样的选择让国家和人民群众失去了一个好战士,你这是浪费大家的心血,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部队,也对不起你自己!” “我为你的选择感到失望,我相信你以前的战友同事都会觉得失望。而且我也替你不值,因为沈华浓那个女人不值得你放弃这些!” “我知道我说的你现在一定不会相信,但我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是真的。我没时间收集证据了,我本来是可以等到沈华浓去找陈志,等到她跟别人的下一次约会拿到切实的证据,等到你认清楚她的本性之后再来接近你,我可以不用说这些话让你厌烦让你觉得我搬弄是非,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不说出来我憋得难受!” “霍大哥,我实在是不想看着你被蒙蔽,我希望你早点认清楚沈华浓及时悬崖勒马,趁着现在还没有去新部门入职,能回去公安局争取一下,不要因为她丢了自己想要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岗位,别让自己一无所有,别让自己后悔,你的感情不应该这么被她践踏。” “我明明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怎么就被沈华浓弄得连判断力都没有了呢?她昨天当着我的面都能嚷着要去找陈志,她这么作贱你,你......” 霍庭眉头拧得更深了。 对,他对沈华浓的了解的确不够,但是也不愿意听陆柏薇这么说她,现在沈华浓还是他的妻子。 这会儿,昨天从心底涌上来的那个突兀的意识又一次冒了出来。 像是有人在心里说话,一遍遍的告诉他,昨天沈华浓是怎么吃醋又怎么折腾他,她说的去找陈志之类的话,说出来是纯恶心陆柏薇的,她就是那么坏心眼的在陆柏薇面前显摆,想让陆柏薇知道,他霍庭就是宁愿被沈华浓作贱都放不下她。 她的确是做得出来哦。 霍庭捏着毛巾的手僵了僵,刚平复下来的气息都屏住了一瞬,陆柏薇恰好也顿了顿,屋里有一刻格外的安静。 “呼——”陆柏薇长吐了一口气打破这种沉默。 然后继续道:“霍大哥,我亲眼见到沈华浓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还收了对方送的礼物,就在今天中午。” 霍庭的神色跟刚才比起来明显严肃沉凝些,这叫陆柏薇心里多了些底气,她本来就认定自己并没有撒谎,说得都是实话,格外的坦然。 “跟她牵扯的这个男人家境特别优渥,他叫秦卫南,是一名航天技术研究专家,二十出头,他爷爷是个老革命,父母好像都是高官,因为秦老回竟市落叶归根,现在在人民医院住院,他就请假跟过来了,之前秦老在我们饭店订餐,所以我也认识他们,后来沈华浓一直汲汲接近秦老,接近他,现在由她负责秦老的饮食。”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医院问问,秦卫南在医院那边很有名气,他长得好,人也有本钱,你也可以去问问沈华浓,问她今天中午一点半左右是不是在城东招待所那见秦卫南,秦卫南还给她东西了,她回来你要是留意的话应该会发现证据,我有没有冤枉她,相信到时候你自有判断。” 陆柏薇说完了,见霍庭还是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和神态没有变化,目光暗了暗。 他听不进去甘愿被蒙蔽着,她着急。 他听进去了,却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样子,她痛心。 他越这样痛苦,就说明他对沈华浓的感情越是深,不过对此陆柏薇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他还愿意回头,愿意走出来,她就会无条件的包容他,用她的耐心关心细心,早晚将沈华浓在他心中的位置挤得一点不剩。 “霍大哥?” 霍庭总算是动了,他将毛巾搭在肩膀上了,面无表情偏开落在陆柏薇身上的视线,看着那个微微晃动的沙袋,心情竟然格外的平静。 他不信陆柏薇说的话。 沈华浓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能这么肯定,并不是代表他对沈华浓有多么的信任,也不是说他有多自信沈华浓喜欢他肯定不会背叛他。 他是凭自己对沈华浓的那点儿了解,笃定她不会做这么落人口实的事。 霍庭觉得吧,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起码在这个时候,除了沈克勤和沈明泽之外,恐怕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让沈华浓心甘情愿的为了对方而折损羽毛,沾上什么是非和污点。 是的,他这会总算是认清楚了,在沈华浓心里,男人并没有那么重要。 原以为陈志对她来说会有所不同,但事实证明这个青梅竹马他也不算什么,反正霍庭是没有看出沈华浓得知陈志的消息之后有多么激动,甚至那个陈志专门为她写的小说,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都没有说找他要过去看看,她如果要,他肯定会给的,但她没有,昨天回来的路上甚至还在若无其事的撩拨他。 至于霍庭自己,他知道自己也没有多么重要,唯一比别人重要的,可能只是他是昭昭的爸爸,他们之间有昭昭这个牵扯不断的血缘联系。 另一个锁子吧,他才出来几回,就能让沈华浓动心从怕到爱?那女人就是一颗钢铁心,几回能捂化了? 不不不,不可能,肯定是锁子故意气他的! 想明白了,霍庭没有之前那么纠结了,眉头也舒展了些。 【锁子:你个神经病!老子自己气自己发疯有什么好处?你就是脑补太多了才疯的!】 而这个叫秦卫南的男人,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这人比不得陈志有多年情分,比不得他有个女儿,唯一可取的......可能也就是优渥的家境? 但他作为一个做航天研究的技术员,恐怕论起在沈华浓心里的价值,还不如他当官的爸爸,不如他爷爷秦老更有分量,更值得结交。 想到这些个,霍庭忍不住心中苦笑。 就是这么个女人,哎! 真将她拿下,难度特别大,被她挂在心里,那滋味肯定应该也贼好吧?他就是想! 他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还能绷得住,陆柏薇却只当他的沉默是心里不好受的表现,叹道:“霍大哥,她能够为了摆脱黑五类的下场而强赖上你,现在也难免不会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攀上别人,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再说你肯定会以为我故意抹黑她。” “对,我的确是很讨厌她,我讨厌她这么不珍惜你,但我发誓我并没有故意冤枉她,有名有姓有时间地点,这么清楚的线索,你只要有心马上就能查到证据的事,我没必要冤枉她,万一被你发现只会更加反感我。”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说完了,你......还好吗?” 霍庭嗯了声,心想:我还好,比你过来之前还要好一点,只是有了不一样的心塞。 他抬眸瞅瞅陆柏薇,在对方痛惜关切的注视下,突然问道:“你听谁说她是强赖上我的?” 村里人的确知道得不少,但消息也就是在内部流传,对外他们都顾及霍庭的颜面啊,以前都没人主动往外说,就怕影响霍庭的光伟正形象。 现在沈华浓把人心收得拢,就更不会有人扯她黑料来让她不高兴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这件事。 就算没忘,那跟陆柏薇说,就万万不可能了。 整个村里,对陆柏薇有好感的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捧着沈华浓打压陆柏薇都来不及,谁会说这个? 今天要不是大家都在作坊那边看稀奇,只怕陆柏薇都不能进村,陆柏薇也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也是真勇士,这也是赶了巧了。 一个嫌弃霍庭抛弃他的,一个趁虚而入强上他的,比较起来,嗯,肯定还是后面的那个稍微胜出点儿,至少她不瞎,知道他可以嫁啊! 陆柏薇懵了一逼,反正她就是知道!大概是上辈子知道的?谁告诉她的,这个很重要吗? 他关注的点为什么这么奇葩,这么叫人心累!? 霍庭不懂陆柏薇内心的咆哮奔腾,继续以询问的眼神沉沉的望着她,据他所知这几年她跟下湾村的人也没有接触,唯一有个就是上回霍麻子一家,但霍麻子一家不可能说,那么她从哪知道的? 陆柏薇目光闪了闪,道:“我忘记是听谁说的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霍庭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夫妻间的事没必要跟外人多说什么,但他这么问出来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态度。 他只跟陆柏薇说:“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不过,她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不要再传闲话。” 陆柏薇:...... 传闲话! 他居然说我传闲话!? 陆柏薇直接被这话给气哭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相信我!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霍庭:讲道理好不好,你诋毁的是我媳妇,没把你扫出去都是看你是个女的,脸很大了,好不好! 至于以前,他倒是不知道以前他给陆柏薇的印象竟然有这么好?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女方还突然哭着回忆起跟他记忆中有偏差的当年来,气氛简直尴尬得不行。 霍庭揉了揉额角,绷着脸,尽量自然的问道:“你还有事吗?我得出门去接昭昭回来了。” 这就是直接赶人了,陆柏薇闻言心里发苦,喉咙发干,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眼泪刚开始还一滴滴,转眼间就成窜了,她是真伤心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了声:“霍大哥......” 脚下也跟着往前了两步,差点就要贴到霍庭身上,手碰到霍庭的胳膊,被他甩开的同时,还两大步让开了:“你自重!” “霍大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华浓她有什么......” 还没来得及再说下去呢,东屋大门口突然探出来一个人,也不知道听多久了,一上来就阴阳怪气的说:“哟,这是谁呢?撵着男人跟家里来耍流氓了啊?现在的女流氓真是要不得啊!这脸皮怕是比我们家茅坑坑底的五层砖摞在一起还厚实。” 从屋门口到河边有一段距离,这沿河的一排不少人家都在屋前路边开了荒围了个小园子种点菜,袁秋分刚才就在大门口开的一厢菜地上施肥,从陆柏薇骑车从堤上过来她就瞧见了,不过陆柏薇车前绑了把伞,她没看清楚脸,见对方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自行车又直接拐进了霍庭家的天井,她一开始只当是沈华浓,并没有太在意。 公爹霍麻子早就训过她了,人蠢就待家里蠢,左右自家人还会容忍你,别去外面蠢给别人知道,更不要惹沈华浓,之前蠢得让人心烦,看吧,作坊那么好的差事也轮不到你上。 儿子高高那次因为她犯蠢差点儿就死了,袁秋分一直心有余悸,也不敢反驳什么,就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干活,她也知道沈华浓肯定是烦了她了,也没上赶着讨人嫌,一般是很少在沈华浓面前晃悠的。 这次也一样,只不过等她施完肥在河边洗了手正要回屋去,就听见这边有哭声。 袁秋分家跟霍庭家挨着,两家有个什么大动静都能听见一些,可邻居几年,她从来没有听沈华浓哭过一声,那女人就是个铁做的,听说她生娃那回拿毛巾把嘴一堵,哼都没有哼一声,反倒是袁秋分自己早她几个月生儿子嚎得那叫一个惨,因为这明显的对比,还被拿出来笑话过。 现在这铁娘们咋还哭上了呢? 她特意往这边瞅了眼,这一瞅,发现不对啊,竟然是陆柏薇那个害人精啊! 女人在男女关系方面的眼睛是很毒辣的,在省城的时候,袁秋分就看出陆柏薇对霍庭有意思了,现在一看陆柏薇都上门了,马上就想到倒追男人的事情上来了。 袁秋分心里感叹,这一辈子她可都没有见过跟陆柏薇这样厚脸皮的女人,勾引别人老公都勾到这份上来了,这事若是搁在她自个身上,她能把狐狸精生吞活剥了。 当然,代入角色产生的愤怒也就够她嘀咕几句,别人家的闲事按说袁秋分是不会管的,她没有那个脑子去管,但这狐狸精是陆柏薇啊,这女人差点害死了她的高高! 当时在省城医生说高高病危的时候,要不是霍庭从中拦着,她能把陆柏薇给撸成秃瓢。 高高去省城那事,好,霍庭说不是陆柏薇的错,但现在上门勾引男人,这绝对是陆柏薇的错了吧! 被抓个正着,嘿,正好能用这个错误来算以前的烂账了。 所以,袁秋分就暗戳戳阴恻恻的冒出来了。 陆柏薇被惊得哭声一噎,见到是袁秋分,她马上就想起这妇女当时在省城的是不顾头脸的闹起来的疯狂样,想起上次被她缠着的无措,顿时脸都黑了,这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样在霍庭家里哭哭啼啼的确举止暧昧,她是一时情不自禁太过疏忽了。 这时被人抓个正着,顿时心里也有些慌了,毕竟说破天,这事的确是她不占理。 她正要掏帕子擦眼泪抹掉证据,袁秋分又阴沉着脸说了句:“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啊?亏你还是个知识青年,书上就教你这么追在男人屁股后头跑?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袁秋分这个人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老实巴交,不过老实人的刀子最毒,两句话就戳得陆柏薇手上一哆嗦,她是真顾不得伤心了,心里全部都是怕,真要被扣上女流氓的帽子,那她不用活了! 霍庭:...... 所以,他这是从一个尴尬掉进了另一个尴尬里。 被纠缠,跟被打成女流氓的勾引对象,哪个更好呢? 反正他都不乐意。 这也就是袁秋分蠢直,换了这下湾村里其他人谁不得顾及一下霍庭的颜面?毕竟耍流氓这种事,总不能一个人耍着自己玩吧,它得两个人!被耍的或者是互耍的,那可都不光荣! 这时候都这样了,霍庭只能自己收拾残局,看陆柏薇抖成这样,他沉声道:“你走吧,再没有下次了。” 陆柏薇抿着唇瞅了他一眼,有袁秋分在场她也顾不得再劝霍庭及时回头保持清醒了,心里乱成一团麻,惶惶然正要转身离开...... 可惜,袁秋分比霍庭以为的还要不靠谱些。 她一没有受过霍庭的恩惠,她嫁过来的时候饥荒那几年都过去了,虽然听说过霍庭做的事,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感受不深。 二来嘛,她跟霍庭打交道也不多,加上性格上也就是偏蠢,虽然也惧霍庭,但毕竟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点儿。 这么说吧,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以前的老百姓怕皇帝吧,皇帝还能砍人脑袋呢,那不也还有敢滚钉板后去告御状的?霍庭再狠还能跟皇帝比,他还能砍人脑袋?必须是不能。 现在又逮着自己有理,袁秋分还怕个啥? 第198章轰轰烈烈的贞操保卫战 袁秋分啥也不怕!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有底气过!终于能够为自己出气报仇了!可以不用听霍庭的! 眼见陆柏薇想从后门跑了啊,袁秋分直接一大步冲进屋里来揪住陆柏薇,并且歇斯底里的尖声喊开了: “来人呐!抓女流氓啊,有女流氓啊!来人呐!快来人啊!女流氓进村了!还摸到人家里来了!偷男人啊!” “姆妈,那个害高高的女知青来咱们村耍流氓了啊!你快过来啊!” “来人呐,斗破鞋啊!快来斗破鞋啊!” 直接将陆柏薇喊懵了,袁秋分已经扑过来了,抓住她的衣服和头发就是一通撕扯,硬生生给弄出来一个抓奸现场的既视感来了。 她的突然激烈发作确实让霍庭有些措手不及,也让陆柏薇......没有走成。 陆柏薇的上衣扣子被袁秋分一抓一扯直接就给撸掉了三颗,衣裳半敞,胸前半裸,她回神之后,尖叫一声赶紧蹲下来抱住了自己。 一切都是发生在转眼之间,霍庭一开始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叫人崩溃的操作,等他发现端倪想要上前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位妇女她实在是太勇猛了,她爆发力惊人,简直让人不能更眼花缭乱,出手又快又准又狠,平时所有人都小瞧她了,她差点逼死了下湾村之光的霍庭!她就是咬死大象的蚂蚁,她就是撕逼能手中的战斗机和老司机,一来就直击人的灵魂,想看什么给你们看什么! 对比袁秋分,霍庭觉得他家浓浓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果然优劣都是需要对比才能凸显的,起码沈华浓绝对做不出这种扯烂别人衣服的事。 等其他人闻声赶来的时候,疑似抓奸现场已经跟抓奸现场一样一样的了。 脸色难看,全身是汗,一看就是大干了一场的狗男人。 衣衫凌乱,满面是泪嘤嘤哭泣的狗女人。 愤怒的原配......家的邻居。 就是原配约莫也就只能做到这位邻居这个程度了,这敦亲睦邻的态度,这种“夫吾夫以及人之夫”的原配精神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可惜沈华浓不在场,错过了这精彩纷呈的一幕,她心里是觉得格外遗憾的,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越俎代庖呢,她老早老早就想着要亲自斗一次女流氓了,恨不能将她亲爹她后妈一起打包送过来,给这么斗争一次。 现在是小三们最坏的时代,原配抓住小三就是撕衣服抠脸都不用担心被人曝光,你再彪悍收获到的都只有支持!打死了小三那都不叫什么事。 好在,听说的版本也特别的精彩,这稍稍弥补了沈华浓的一点遗憾。 而且因为一千个人里面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她从不同人不同的角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比当事人知道得还更加全面一些。 在了解这件事之后,她就去公社里支取了一块钱出来,去给袁秋分订做了一面锦旗,特意让人写了“见义勇为、抓奸光荣”八个金灿灿的大字。 这还是在考虑到自己头顶带点绿也不是很好看,才斟酌着退了一步,不然她能直接写上“斗小三小能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还是先说回眼下。 陆柏薇这会儿就是想要为自己辩解,都已经失去了先机,她的衣裳敞开了,扣子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现在除了蹲下来自己抱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就这样的姿势,你说什么别人也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毫无说服力。 如今有个斗破鞋的事那都是全公社甚至是附近几个公社的盛事,绝对倾巢而出去围观,妇女们大多数都能够代入角色,并产生跟原配一般无二的愤怒,在围观活动中主要是起到贡献唾沫,以及制造愤慨氛围的作用。 至于男人们,他们的心思会相对更加复杂一些,不管是哪种吧,反正大多数前去围观的男性们都包含了一种占便宜的心里——去看破鞋露出来的肉。 被抓奸了原配不得给你维持现场?不得给大家伙暴露并展示一下你的骚,让大家评评理? 不是男人小瞧女人,女人之间的撕扯不就是那么些招数? 总之不分男女大家伙都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 今天村里挺安静,大家都在村口晒谷场那边的作坊里,但也不是说就没人,袁秋分这一嗓子嚷得那些不良于行的都拄着拐杖颠颠的跟过来了,然后这消息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作坊那边去了,全村还在家的几乎一网打尽,能来的都来了。 得亏饼干厂送设备的人走了,不然真就是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 现在,久违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抓奸现场又齐活了,居然有人敢色欲熏心顶风作案,还被抓个正着?本来兴致勃勃情绪高涨已经准备好了口水唾沫星子的女人,和暗搓搓怀着饱眼福心里的男人,见到案发现场是在霍庭家,当时就懵了懵,然后集体炸了。 “国梁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嚎了,国梁人呢?他胆子恁大在幺爹家里跟人鬼搞?” “他怕是想要上天!” 嗯,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都以为是袁秋分抓了他男人霍国梁的丑事。 这霍国梁可真本事,敢在邻居幺爹家里偷腥,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等等,他偷谁了?! 地上蹲着的那个女的,你把头抬起来!! 你是谁?你敢耍流氓就应该要做好被抓的觉悟!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霍国梁:搞你大爷,是谁在抹黑我! “袁秋分,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在这里搞什么鬼!这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清楚!” 袁秋分觉得自己今天特别的聪明,她心灵福至啊,当即理直气壮的道:“不关国梁的事!对,对,对,就是这个女知青,她是陆柏薇啊,以前那个女知青!” “当年为了回城给幺爹戴绿帽子,跟个小白脸跑掉的那个女知青!她在省城医院的时候,还背着我们跟人家医院的小护士承认自个儿是昭昭的家属,臭不要脸,现在她离婚回来又想要折腾幺爹! 她死不要脸,她对幺爹耍流氓!她纠缠到家里来还哭哭啼啼想往幺爹怀里扑,赶都赶不走,对幺爹动手动脚,以为现在是封建社会碰碰胳膊摸上手就能够强赖上呢,幺爹又不好对女人动手,束手束脚的,要不是我正好经过看见,没准她都得逞了啊,我就帮他了。” “对,就是这样!” 不用谢!请叫我雷轰! 围观群众听着就感觉特别的振聋发聩,叫人热血沸腾。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们才渐渐的回了神,没想到啊,霍麻子家的儿媳妇还是这么个人,纷纷对她肃然起敬。 我说袁秋分你怎么这么能耐呢!不带脑子你都敢这么出门?我们可都不敢! 你自己发蠢,可你别连累我们啊!这种事你曝光出来叫幺爹以后怎么好面对我们?他该有多尴尬?上次沈华浓跟他那事反正没有当面捅破,大家都当作不知道就得了,现在你又来揭穿他做什么啊! 他又双叒叕被女人给强迫那什么当了弱势群体,你悄悄的赶走这女人不就行了吗!看你这么牛逼都已经赢了成功阻止了一起流氓活动啊,你喊什么喊啊! 至于说对陆柏薇这个女知青的痛恨,在幺爹丢掉的脸面前都不那么重要了。 战斗英雄他也是人啊,男人有点缺点,比方说干不过女人,那才叫真实!那就叫可爱! 我幺爹就是这么优秀,就是这么遭人稀罕,接二连三有女人对他前仆后继正常啊,美人爱英雄,要是没有那才是不正常! 但是还是想瞎!我们并不是很想面对面的知道内情! ......你影响了我们跟幺爹之间的关系!你这个牲口! 霍国梁懵逼之后,一把揪住袁秋分就将她往门口拉,看着霍庭的表情愧疚得都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霍庭:......呼气吐气,呼气吐气! 深呼吸失败,霍庭黑着脸解释:“她是过来给你幺婆送东西的!” 霍国梁赶紧表态:“对不起,她就会瞎喊,幺爹你一个战斗英雄,需要她来充人帮忙打女流氓?你肯定能赶走,就是赶不走,那也肯定是这个女流氓特别下流,手段格外龌龊吧!她竟然趁着幺婆不在家来,故意用这样的幌子来接近你,也难怪你一时不察中了计,我这就带她回去!” “幺爹我发四,我绝对不是在暗示说你又被个娘们欺负,那哪能呢,我......” 霍国梁就感觉自己越描越黑,想哭了,被从人群外挤进来的霍麻子拿锄头把给敲了一下,才苦着脸拉着袁秋分出来了。 霍庭麻木脸。 瑟瑟发抖的陆柏薇:!!!!你们才是卑鄙龌龊、无耻下流! 霍国安作为群众里面官最大的,又是个最有眼力劲的,当仁不让作为代表来打破尴尬,重点还是宽霍庭的心,表明大家的态度:“幺爹,我们是绝对都相信你的!也知道你的本事!都是国梁媳妇胡闹!” “你才没有勾搭狂蜂浪蝶呢,你才被女人欺负呢!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那叫魅力征服!不怪你,都怪你太优秀了,就是有些女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我知道!前阵子我们去镇上开会,上头都说了,现在有些个流氓啊,手段特别凶残卑鄙,种种手段层出不穷,简直叫人防不胜防!很多英雄都不小心上当被扣了一头屎盆子!” “我正准备弄完作坊里设备的事给大家开会宣读一下会议精神,正好现在大家都在,你们也都注意一下,不要被流氓们钻了空子!” “幺爹你放心,以后我们大家会加强戒备,作坊门口闲磕牙的妇女们都盯好了,平时放机警一些,别又让一些别有用心的母蛤蟆摸到幺爹屋里来欺负人!” 霍庭: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其余人纷纷附和,中心思想就是我们自愿保护我们下湾村之光的贞操,并为此出谋划策! 庭叔你不用怕! 幺爹你不用怕! 你保家卫国,为社会建设出力奉献,我们保护你! 个别男社员暗搓搓在心里补了一条:卑鄙凶残的女流氓们,放开我叔(幺爹),要来就都冲我来吧!!! 霍庭:然而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_(:3ゝ∠)_ 他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发生这样的事也真是始料未及! 再看看瑟缩成团,披散着头发可怜巴巴的陆柏薇,霍庭的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 怎么说都是曾经想过要共度一生的女人,虽然早就断了联系,双方之间也陌生得堪比陌生人,但他也没办法真的将她当成陌生人,真看着她被斗破鞋这样简单粗暴的折腾得半死之后再交公安局来公事公办,这样的话,陆柏薇的一辈子也就毁了,不说坐牢存档案了,她的名声肯定是败光了。 前女友是这种人,他脸上就能有光?男女之间的事,有种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意思,撇再清楚也会有人质疑你的人品道德素质,他完全不想跟这事扯上关系!! 但是,这种致力于侮辱他媳妇、破坏他家庭,还想要勾搭他的女人,他又实在无法违心的站出来保护她不受一点儿伤害,真那样他成什么人了?沈华浓要是知道,今天还是他媳妇,明天没准就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妻了。 所以他沉默了一会,估摸着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觉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应该能够让陆柏薇好好的清醒清醒,受到个教训,记在心里不敢再上门来了,他才站出来。 霍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镇定从容,跟霍国安说:“国安,让你媳妇给她找件衣服披上,送人去市里,路上别胡说八道刺激她了。其余人都散了吧!” 看他这态度,霍国安心里也有底了,“哦!” 霍庭想想陆柏薇这动不动就哭,跟从前勉强算得上是一样的性子,转身又偷偷嘱咐了一句:“别让人出了什么事,路上看着些。” 霍国安这个当然懂,意思就是说叫人看着陆柏薇别寻死觅活。 不过霍国安觉得他幺爹是多想了,完全不用担心:“这女人都能做出强抢民夫的事,如此厚颜无耻,心里哪能这么脆弱!” 霍庭:......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的陆柏薇的确给他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也觉得她的脸皮的确是挺厚,也不知道这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换做从前,别说他这么接二连三的避而不见了,就是有几次因为公务没来得及回信回电话,陆柏薇都给甩脸子要断绝关系要死不联系了,现在这样可不真跟中了邪似的。 等赵桂兰拿着衣服匆匆过来了,陆柏薇还抱着自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霍庭上前两步道:“今天的事我跟他们说好了,不会闹到你单位上去叫别人知道。”意思是说,就在村里这么着就算是了结了。 听着他低沉舒缓的安慰,陆柏薇这才从恐惧里慢慢的回过神来,她缓缓抬头,满面是泪的看着霍庭。 霍庭主动避开了,他将头偏向一边,说:“以后你脚踏实地,好自为之吧。别想一出是一出,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陆柏薇怔了怔,待回过神来之后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质问道:“好自为之?想一出是一出?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这么被人欺负羞辱,你就眼巴巴的光看着?霍庭你这也能算是个男人?!” 霍庭闻言都惊呆了。 对,作为男人礼让妇女那是应该的,是种礼仪,是风度,但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你讲讲道理,我并不是你的男人! 何况你一边骂着我媳妇,一边是真的想要对我耍流氓啊! 施暴者还反过来指责受害者不保护她?! 操蛋! 但是,这话霍庭觉得说出来现在这个古里古怪的陆柏薇也听不进去,便没有说,他正准备给赵桂兰交代几句。 陆柏薇这时候却霍的站起来,手抱着胸前,恨恨的说:“我知道了,霍庭,今天我说的你根本都没有放在心上,是吧?” 霍庭:......我也想这么问你,但是我没有问,所以,我们俩的差距在于有没有自知之明? “好,我该做的能做的全部都做了,我甚至为你被人踩进了泥里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随便你去堕落去被沈华浓那个贱货给代进沟里去吧!你要犯蠢随便你,我再也不管了!以后你有什么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我等着看你以后人财两空,被沈华浓那个绿茶婊耍得团团转!” 她今天过来先是边传他媳妇儿的闲话边辱骂她,然后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对他的婚姻指指点点,还哭哭啼啼意图做一些流氓行为,发现没凑效被人抓了之后就诅咒了他一波,结果自己好像还先气得上火了! 呵呵! 霍庭也烦透了! 陆柏薇到底是哪里来的脸,难道就因为他跟她曾经处过对象?所以她就自以为能在他的生活里想进就进,想走就走,走了还能回来指手画脚兼羞辱骂人?! 他先前还一直碍于情面,对陆柏薇的态度实在是堪称友好了,不然,就她做出这种刻意勾引的事情,若不是他给隐瞒了,若不是发生在他们村,要是搁在其他村里,她起码要脱掉一层皮。 往重了说,她就是在批斗过程中被打死那也是咎由自取、法不责众,虽然霍庭也不赞成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但如今这就是实情。 可是现在看来陆柏薇显然并没有领情,反而还恨上了。 以前两人的那段,尚有的一点儿美好记忆,现在算是彻底被抹得丁点不剩了,霍庭此时再回想从前跟陆柏薇谈过恋爱,还想过要跟她结婚共度一生的事情,马上在心里感谢齐建国的绿帽之恩,谢谢他挖了墙角,挖得好! 第199章跑偏的陆柏薇 以前真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陆柏薇! 至于陆柏薇说的“欠”,霍庭以为就是陆柏薇抛下他跟齐建国回城的事,说实话,当时他被抛弃的时候,正好面临发现自己有病必须得转业的重大打击,在这样的巨大打击面前,那点被抛弃的痛苦都被盖过去了,然后还没有结束阵痛就被沈华浓拉进了一阵兵荒马乱里,结婚生女。 从他去找陆柏薇求证的时候就已经都结束了,至少对他来说是彻底的结束了。 现在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陆柏薇,霍庭再也无话可说,这种人你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他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本想交代赵桂兰点什么也不懒得再说了,既然陆柏薇不需要,那她自己承受后果去吧! 他直接就大步走了,将自己家交给赵桂兰帮着收拾善后。 霍庭能忍,旁观了整个的赵桂兰却不能忍,她跟霍国安一样,对霍庭比对亲爷爷的态度还要尊敬。 再说了,陆柏薇今天也算是刷新了她对贱人的认识了,在陆柏薇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的时候,她就憋着火呢。 现在霍庭走了,赵桂兰很有眼力劲的估摸着幺爹也是被这女人缠烦了不会管她了,便忍不住骂开了。 “死缠着结了婚的男人,你个女流氓你还有理了?别人合法夫妻过日子就是两人滚进沟里,你就是拯救世界的大慈大悲观世音了?真当自个儿是仙女,你怎么不上天呢,别留在人间祸害人,别人结婚夫妻和睦那叫堕落,你死缠烂打要坏人家庭,你这叫什么?” “我读书少,陆知青,请你想个词来告诉我?你个女流氓还有脸指摘别人?这可真是要笑死仙人了!” “以前你怕我幺爹转业之后没有好工作,回不了城,自己眼瞎心歪先跟个小白脸跑了,现在就是看我幺爹转业之后当了局长又眼馋了?还是你那个小白脸养不起你了,后悔了?既然跑了那你就拿出点儿骨气出来啊,饿死也别回来讨饭,我们还能高看你一眼!” 赵桂兰不像蒋红梅那么泼辣,也不比袁秋分怨毒,作为公社主任的妻子,她骂人的时候也是带了点儿道理在其中的,并不是一味的骂脏话,但一句一句说出来也不好听。 “我幺婆长得比你好看,读书比你多,人家又聪明又心胸宽广心眼好,觉悟也高,还能脚踏实地,样样都比你好,你连个指甲盖都比不了她的,不是你靠嘴上骂人就能将人踩低的,陆知青,你也读过书学过道理吧,别都把道理学到狗肚子去了。” “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没有得逞,看在幺爹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像你这种小妖精就该剥了衣服去游街,被打死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还说怕你想不开自杀,要我说,今天就这么揭过去了,以后指不定还变本加厉不要脸继续祸害别人的男人呢!” 陆柏薇被骂得黑头土脸,她沉默着不说话了。 对霍庭,她之前被上辈子的记忆左右着有种蜜汁自信,总觉霍庭就算表面上不肯承认喜欢她表面上忠诚婚姻,但他骨子里、他心里应该还是有她的,还是会相信她的,绝对不会对她太过无情,所以她才敢就这么跑到下湾村,才敢跑到他家里来之后一时冲动说了那番话,做那些事。 但是对其他人,她的脑子是正常的、清醒的,也知道跟赵桂兰对骂没有任何意义,何况现在她的立场的确不那么美妙,她理亏。 陆柏薇虽然清醒,但心里却更恨了,恨霍庭不识好歹,被蒙蔽得愚蠢且无情,但她更恨沈华浓这个始作俑者,是她耍贱将霍庭蒙了心,是她把别人糊弄得团团转,偏偏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有她一个人识破沈华浓的真面目,她说什么都没人相信。 沈华浓会比她好?她会比不上沈华浓? 呵! 咱们走着瞧吧! 时间会证明一切,他们这些呆逼以后都抱团哭去吧! 陆柏薇很有骨气的没有要赵桂兰提供的破烂衣服,她直接在胸前扣眼处系了几个结,推着车就硬着头皮僵着身子走了,也是她今天穿的衣裳胸前是一窜荷叶边,倒是有多余的布料能系着,勉强也能够遮住不算太丢人。 一场斗破鞋行动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始,又如此虎头蛇尾的就结束了。 陆柏薇满怀期待的过来,现在又气又怒又失望的走了。 赵桂兰还算尽职尽责的送她出村去,虽然霍庭说不追究了,但发生了这么热闹的事情,哪能真的就杜绝悠悠之口?要是霍庭嘱咐几句不许提,大家伙会听,不会当着陆柏薇的面再说什么,但他还来不及嘱咐就被陆柏薇自己给打断了。 赵桂兰心里也气这种死不要脸的女人,并不拦着别人说什么,有人开头,后面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因此,村子里的这点儿路陆柏薇走得格外艰难,哪怕她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是差点没被这样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给弄得崩溃了。 也不知道是哪些个狭促鬼,特别有急智,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还编了几段打油诗顺口溜—— “女知青,你真精,为了回城算瞎眼睛!女流氓,你好强,抢人丈夫脸皮赛城墙!” “我们村里来了一个女流氓,远看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近一瞅没前没后没脸没皮,听她说话无法无天不三不四,看她做事没心没肺不着五六!” “流氓苦,流氓累,流氓活着害社会,流氓哭,流氓愁,流氓做人不抬头!” “......” 大人们碍于霍庭的情面也就是小声嘀咕嘀咕,或是投射鄙视射线,但是小孩子就没有这方面的避忌了,他们觉得顺口听着新鲜,也不管是什么意思就跟着学嘴。 这个学那个也跟着学,然后十好几个孩子齐刷刷的用稚嫩的嗓音一起整齐的念出来,边念着还边用天真无辜的眼神肆无忌惮的追着跑着打闹着,这时候也没有个大人出来管管。 陆柏薇差点被这样伤人的天真弄得崩溃。 天真,是最迷人的风景,却也是最伤人的武器。 因为他们不懂,因为他们不知道其中究竟有多少恶意,也不知道这些话传出去的后果。 陆柏薇只要想到这些顺口溜传万一出去了,要是被别人猜到是她......她就不由得打几个冷颤,顾不得再想霍庭了。 当初她跟霍庭处对象的时候,除了下湾村村民知道,她当知青的小康公社那边知道的人也不少,几个公社之间是有亲戚的,肯定能传过去啊,而且被她整的很惨的前夫齐建国的外婆家就在小康公社,那可真是跟她结了死仇的!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到了村口,赵桂兰就回去了,作坊里那么多事,还得把代餐粉完善好了给沈华浓看看今天改良后的成果,她哪有时间送一个脸皮跟城墙一样厚的贱人?这又不是要扭送她去公安局非得出面! 她自己回去了,却并没有把跟着陆柏薇的小尾巴都拦住,只嘱咐了几个娃娃几句,“你们也别太野了,跑太远一会你妈找不到你看不抽你!”说完就往回走了。 村外的路上没有什么人, 比村里也要宽阔很多,不担心有人会拦车故意使坏阴她了,陆柏薇也骑上了自行车,打算加快速度赶紧摆脱身后跟着跑跟着唱的小尾巴们。 村里的娃娃们都是放养的,平时野惯了,见陆柏薇飚自行车,一个个越是人来疯,竟然比之前更疯,跟着自行车一阵撒欢的往前跑,有超在陆柏薇前面的还主动挑衅她:“你再快点儿啊,两个轮子还不如我跑得快!” 有几个稍大些会看眼色的孩子察觉到陆柏薇不喜欢那些顺口溜,越发念得起劲了。 孩子们就是这样,唱反调还没有大人管着,那能给你闹翻了天去。 陆柏薇苦不堪言,她一边奋力蹬车,一边将自己沉浸在思绪中,想要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笑闹声从耳朵里赶出去。 她反复的劝着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反正没有指名道姓,谁能强行把这个帽子戴在她头上?以后她就离霍庭远一些,就当他死了! 反正他也不再是上辈子那个会关心她会帮助她的霍庭,他再跪着回来求她,她也不会再看他一眼,她就远远的擦亮眼睛看他的下场!谁还能再想到是她呢? 要是霍庭真的丝毫不念旧情揭发她的话,万不得已为了自保,她也不会再跟他讲什么情面,大不了就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陆柏薇将自己都给吓得一跳。 她,她,她怎么能够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不,这样不行。 她两辈子没有做过任何的亏心事,唯一有歉疚和遗憾的就是抛下霍庭跟齐建国走了,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影响到旁人,她也已经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这也不算是亏心事,所以老天爷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不能那样冤枉人,尤其还是去冤枉霍庭。 既然霍庭说了不会闹大,那她就相信他,以后离远点不再管他就是了...... 所有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事业只有钱才是她自己的!以后她就一心发展自己的事业,总不能辜负了这一番重生的大好机缘! 做够了思想建设,她才勉强从慌乱和不知所措、痛苦中稳住了,这才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孩子早就落在后面了,那些嬉闹声虽然还能听见,但也渐渐远了。 陆柏薇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毕竟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难免还是有些郁郁和恍惚,远远的依稀听见身后那群孩子突然一齐往这边高声嚷嚷着什么,她这一个走神就撞到了人。 魏鹏飞小朋友正背着一捆柴禾,手上还拿着个装着牛粪的扁筐正往村里去,柴禾是给沈华浓捡的,牛粪是小家伙帮爸爸的忙捡的,捡回去之后可以当肥料。 他正准备蹲下来拾柴,就被一辆突然窜出来的自行车给撞了个正着,人被撞的倒在地上不说,背篓里的柴也都散地上了,手上的筐子直接被撞的飞起来,东西全部撒了。 好巧不巧,扁筐中的一块儿被晒干的牛粪落在了肇事者的头上了。 陆柏薇骑的是一辆女式弯梁自行车,不太高还很轻巧,在撞到人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赶紧腿一伸,停了车,现在头上一重,她赶紧将头顶的那块东西拿下来,待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顿时就没忍住惊声尖叫了一嗓子,赶紧从包里拿了帕子擦手,最后把帕子都给扔了,还感觉身上手上有股缠绕不散的臭味。 她真的是快要疯了! 今天已经受够了! 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虽然她心里也觉得会撞到人有她的错误,她心不在焉,骑车的速度还快等回过神来没有及时刹车,但这会牛粪被抛到她头顶上,再联想到刚才身后那群孩子的喊话,她就觉得这被撞的少年怕不是故意往她头顶上丢牛粪的,不然他就摔一跤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这么一想,她很难对着魏鹏飞摆出个什么好脸色来。 本来还想跟个小恶魔说点什么,但又怕魏鹏飞又给她糊一身一脚的米田共,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她都没有下车,只黑着脸瞪了眼魏鹏飞,然后骑车从他旁边绕过去就走了。 魏鹏飞是刚从村口那边的树林子里出来的,村里发生的事情,村里的孩子们喊的什么他统统一无所知,突然被一辆自行车给撞到,本来还有点气,但见到刚才的牛粪落到陆柏薇头上了,他就不气了。 小朋友心里还觉得对方的态度不好也是无可厚非,要是谁把牛粪弄到他头上,他肯定也气啊,虽然这不是他故意的,真究起来,也是对方不小心撞到他才导致的,但小朋友的家教很好,他还琢磨着准备道个歉,他想得特别天真,心里觉得大不了互不追究呗,结果肇事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就飞快的走了。 魏鹏飞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拍了拍腿上沾的灰尘,默默的拾起柴禾来,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了几句:“还是爷爷说得多,不能以貌取人,外表温柔和气的不一定就是真善美,像沈阿姨那样的看着总觉得她像要使坏,但是比她好的人,还真没有见过。” 沈阿姨:你说我看着就像是要使坏?!!!那是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坏!?(﹃?) 被夸为好阿姨的沈华浓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在中午休息时间用今天收到的奶粉,加上刘霞他们宿舍的糖、鸡蛋和罐头、糯米粉,做了双皮奶和雪媚娘,护士站有冰箱,冰过之后的甜品味道美极了,虽然成本高了点儿,但大家都吃得很满意,也算是开了个洋荤了。 沈华浓也很满意,所有的坏心情都被这香甜的滋味给冲散了。 等食堂上完晚饭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钟,她也没有着急回去,趁着天色还亮,让彭振华带她去附近和涵江桥下的村子里转了转,收了只大小正合适的鸭子,公鸡也买了一只。 这些再加上秦卫南送来的那些,其余的几种食材食堂虽然没有存货了,但也有能够替代的候补食材,做八宝鸭就是这样,需要的品种多,但主材料就是那几种,其余的可替代品不少,只要食材之间的匹配度和互补性高,互相之间不会掩盖和冲突,并不会影响口感和所谓的传统老滋味。 调味料这些食堂有现成的,食材和调料可以先赊账,如此做八宝鸭的材料都已经备齐了。 沈华浓打算尽早做好了给徐炳荣送过去,也免得总是惦记着这事,拖太久,总觉得会有变故,生恐徐炳荣会使坏。不过今天时间不够,只能来得及做些准备工作。 糯米、干贝、虾仁这些得加水先浸泡着,将鸭子也杀了放血除毛、整鸭出骨,要在拆去大小骨头的同时不损坏鸭皮,彭振华在边上围观,直道:“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这些却难不倒沈华浓,拆骨极其考验刀工考验耐心考验对食材的了解,沈华浓八岁的时候就在外公的指点下学会了。 鸡鸭鱼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但凡能上餐桌,食谱中有拆骨的,她都深入的学习过了。 像鸡鸭鱼这些她自己都记不清杀了多少了,要不是牛和猪太过笨重,外公都能让她去效法庖丁解牛,虽然没有学过杀牛傻猪,但对这些食材的骨架构成她却十分清楚,现在只是给鸭子拆骨,对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将除过毛去了内脏的鸭子放在案板上,她伸手在整个鸭脊上摸了摸,然后就用让彭振华眼花缭乱的动作开始了。 哪怕彭振华瞪着眼睛目不转睛,也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将一根根鸭骨头给剔出来的,最后只能微张着嘴巴看着一对拼凑完整的鸭骨头心下感慨连连,对沈华浓的敬佩又上了个新台阶。 第200章英雄救美【1】 彭振华对杀鸭子去骨虽然赞叹不已,但对这的兴趣却并不高,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学习炒菜的实用技巧,沈华浓也就没有给他多说,赶紧将去骨鸭子控水,再加上调味料腌制着了。 做完这些,沈华浓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到八点半了,外面的天色也全黑了。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这个时候沈明泽那边的学习也结束了,沈华浓算着他从上课地点走到人民医院的时间,掐着点去护士站找徐丽丽拿了特意留着的双皮奶和雪媚娘,然后抱着包裹箱子去医院大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门口有路灯倒也不担心会错过,左右人民医院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一直等到九点本应该来的沈明泽还没有来,倒是下湾村附近公社的两个赤脚医生先来了,沈华浓对其中一个姓周的医生有印象,沈明泽去学习也是他过来通知的,他之前也说过会跟此人一起结伴回家,几个大男人一起走夜路也无妨。 现在他俩来了,哥哥却不见踪影,沈华浓便上前去问。 “你是问沈明泽啊......你是他妹妹吧,你先等等,他应该还得等会才能过来。”小周粗粗说了句就准备走了,眼神有些闪烁。 沈华浓皱了皱眉头,正想再问,周大夫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连连摆手:“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跟他同行的那个,年纪看着大一些,跟沈华浓解释了句:“他在永安街那边被别的事情耽搁了,你也别太担心,算是他主动做好事吧,没人针对他,就是做了好事后续得费点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反正现在肯定是没事的......” 对方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大夫给拉走了,“别说了,走吧!” 沈华浓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她哥哥被事情给绊住了,是不是做好事难说,但肯定是麻烦事。 她也不多耽搁,抬脚便往永安街那边寻过去了。 从人民医院这边顺着门口的街道往西走个三五百米有个城中湖,沿着临湖马路往左绕过去,湖对面那条街就是永安街。 永安街一边靠湖,另一边是个小公园,公园一直延伸到街尾挨着几个市政单位的家属院,听说晚饭之后这条街道因为有个公园比市里别的地方还要热闹一些,很多人带着孩子过来纳凉,但公园八点就关门了,现在人们作息普遍都好,过了九点街面上基本就没什么人走动,再者说家属区距离这里毕竟还有些距离,街道上显得格外的幽静。 本来沿街到家属院一路都是有路灯的,但现在亮起来的路灯并不多,光线十分昏暗,也就勉强能够看个路而已。 沈华浓沿着永安街一路走过去都没有找到沈明泽,只能又重新折返回来沿着公园的铁栅栏往回走,这次很快发现了有块儿栅栏处断了三根铁齿的地方,这里能容纳一个人钻了进去,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找,就见公园里面有道手电筒光在空中晃了几晃,灯光微弱很快就又晃过去了,要不是她正看着那边一时还真发现不了。 这下沈华浓也不犹豫了,直接钻进去朝光源处奔过去了,路上断断续续的似乎还有说话声传来,仔细听又听不清了,沈华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公园里。 沈明泽摸黑找到了一种韧度不错的藤草,又在周围摸了摸,好不容易才备齐了足够的藤,打算用了五股搓条绳索,这韧度应该足够将不幸落在坑里的人给拉上来了。 说是坑,其实就是公园里的池塘,只不过现在公园管理处对池塘在进行清理,这口池塘中的水被抽得差不多了,能看到坑底很深的淤泥和不多的积水,现在淤泥里面有两个人。 坑里面的那个女人,就是沈明泽打算救助的对象。 至于另一个男人,是沈明泽现在的乡村大夫培训班的代课老师,叫孙刚。 不过,沈明泽并没有打算救他,像这种垃圾,他觉得让对方在淤泥坑里待一晚上都是便宜他了!该给他点儿别的惩罚,不然回头他就能反咬自己一嘴! 今天晚上上完课,沈明泽跟两个同伴一起回家,走到永安街那边,小周眼尖看见代课老师孙刚抄近道从公园栅栏的一处缺口进了公园了,为了赶上讨好人得个好成绩,就故意带着他们也跟了过来,原本沈明泽是没有看见孙刚的。 却没想到会撞到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他们跟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同志就已经掉进坑里了,怎么掉进去的不清楚,他们正好就看见孙刚自己跳进坑里,还说什么要保护那位女同志,让对方别怕,一直到这里其实勉强都能说得过去,之后孙刚的表现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太受控制了。 他居然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要递给女方穿上,但是被那女同志给拒绝了,还遭对方一顿好骂,两人在淤泥中拉扯了有一会儿。 到这里为止,孙刚的龌龊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他这是借着英雄护美的幌子,实则是打着耍流氓逼婚的主意,要是被人发现他俩在淤泥里衣衫不整的滚成一团,又有了肌肤接触,这位女同志要是对他有意,顺势嫁给他还能全一段佳话,如若不然,那这辈子摊上这么个龌龊东西当丈夫,怕是一辈子的幸福都赔上了。 小周和另一个大夫怕得罪了孙刚,担心坏了他的好事之后赤脚大夫的身份都被弄掉,不敢上前帮忙,四下无人,他们也没想着去找人,都没有敢凑过去泥坑里看一眼就直接转头走了。 沈明泽若是不知道这件事也还罢了,现在明明清楚孙刚居心不良,他哪能还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良心也过不去。 所以他上前了。 也是因为他的乍然出声警告,让孙刚怀疑他自己的意图暴露了,一时间倒是安分了下来不敢做什么了,也没有再对人家女同志做什么纠缠之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潜在一边没有吭声,但也没有想办法从淤泥坑里爬上来。 要说女同志力气小,怕碰着蛇虫,再加上淤泥坑四周又滑不溜秋没力气攀上来也就罢了,孙刚一个大男人真要想上来,直接沿着坑壁挖几个洞作为支撑,要爬上来还是不难的,毕竟也就是两三米多深的事。 沈明泽觉得孙刚大概一是忌惮自己这个目击者,担心他将这事说破,二嘛,大概还是没有对那位倒霉的女同志死心,还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沈明泽正在池塘边默默搓着绳子,坑下突然传来女同志的一声哭腔:“你不会是打算要走了吧,你别丢下我啊......” 沈明泽沉声道:“我没有走,一会就拉你上来。” 对方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说:“那你出点儿声啊,我害怕。” 沈明泽:......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我马上用绳子拉你上来,你放心。” 女同志哽咽着道:“谢谢你,今天幸亏有你了。” “不客气。” 这时,坑里的孙刚突然又来找存在感了:“小红,你别怕,我在呢,我保护你。” 张小红听见他说话,陡然厉声惊叫道:“你给我闭嘴!” 孙刚闭嘴了,但他往张小红的方向靠近了两步,之前沈明泽出现的时候他两人是纠缠在一起的,因为沈明泽这个外人的出面,张小红才得到机会往一边逃开了些许距离,现在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又缩小了。 张小红一边抓了淤泥砸他,一边吼道:“你滚开,你离我远点!” 哗哗的淤泥搅拌的声响顿了一下,随后传来孙刚恬不知耻的声音:“小红,我就是怕你一会儿往上爬的时候不方便,这池塘边都是淤泥,又滑又没有个能踩脚和借力的地方,就是有绳子你也不好爬上去,我往上抽你一下,不需要绳子都能上去了。” “滚开,你不要你假惺惺!现在已经有人发现我们了,孙刚你敢再靠过来耍流氓,回头我就去公安局举报你,你等着被枪毙吧!” 然而张小红的吼声并未阻拦前进的禽兽。 “小红,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这怎么能够是耍流氓呢,我是见你滑到池塘里,见你害怕着急,也是担心这泥塘里面有蛇之类的,一时心急,就傻不愣登的跟着跳下来了,也没有说想想法子,我真的不是要耍流氓啊,你对我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 沈明泽闻言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怀疑孙刚这贱人怕是认出他的声音了,现在是故意在试探,想逼他露脸确定一下? 虽然怀疑,但到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如对方的意,总不能眼巴巴的听着这位女同志又被他给骚扰?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要不断的挑战做人的底线。 沈明泽站起来手上继续搓着绳子,人已经走到坑边,往坑下扫了一眼。 张小红这会儿大腿有一半都陷在淤泥里,她正一臂横在胸前遮挡,一手举着手电筒照着对面孙刚的脸,沈明泽就清楚的看到了孙刚的处境。 他同样也陷在淤泥里,头发上、脸上糊了大片淤泥,上半身也赤裸着,衣服不知道哪去了,苍白弱鸡一样的胸前应该是被砸的几块淤泥印记,胳膊上还有几个泥手印纵横交错,兴许还有抓痕,不过看得不太清楚,孙刚此时看起来狼狈得很是可笑,沈明泽这一看,还真就没有忍住,直接讥讽得笑出了声。 然后道:“孙主任,你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回头我会如实跟公安反应的。” 他一出声,原本紧绷防备的张小红顿时放松了些,不由得朝他看过去,手上的手电筒光也跟着转了过去,沈明泽伸手挡了挡眼睛,张小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赶紧给挪开了。 孙刚已经借着这手电筒的光和淡淡月光看清楚了沈明泽的脸,这下他倒是真的松了口气,气壮了许多:“我做什么了?沈明泽,你诬告我也是要受到处分的!你最好是有证据。” 张小红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居然是认识的,急忙道:“我就是证据!” 孙刚瞥了她一眼,笑说:“小红,你说什么笑呢,你是准备跟公安说我们一起跌进泥坑滚做一团,又被我看光了身子,所以我是耍流氓?” 张小红顿时气得心口发堵,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说?!” 孙刚又笑了笑,显然是不信她的狠话。 事实上,张小红这会反应过来还真有些犹豫。 今天她失足落进池塘里完全是被孙刚给害的,她好端端的从这里回家,他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吓得她一大跳,又撞了她一下,她才落下去了。 然后这无耻之徒竟然也跟着她跳了进去,他还假意要把衣裳脱给她穿,拉扯纠缠中弄湿了她的衣裳,这不是有预谋的耍流氓逼她就范是什么? 可这些事说出来孙刚的确会受到惩罚,而她自己的名声肯定也全部都毁了,黑灯瞎火孤男寡女,衣服也都湿了乱了,按照她爸爸的古板要面子的性子,如果知道这事,肯定会将她嫁给孙刚,并让她撤销报案的! 孙刚就是吃定了她不敢报案,才这么有恃无恐! 可不去报案又消不了她心中的那口恶气! 这时,孙刚又说:“小红,你真的就是误会我了,我没有想要做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别的不说,就说你准备考学的那事吧,杜医生给你的那些学习资料是不是帮你很大的忙?这些都是我整理好了特意托付他转交给你的,我让他转达了我的祝福,我希望你能考上省城医学院。” “那份学习资料我真的费了很大的心思,你应该是知道我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力气帮你?你也都接受了我的资料,我以为我们已经心照不宣了,你接受了我的示好,我对你一心一意,这次也是好心好意的想要保护你,现在你又突然诬告我,你这样真叫人心寒......” 张小红闻言愣了愣,杜医生借给她的学习资料是孙刚给的? 可杜医生没给她说啊! 祝福......倒是真的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个贱人,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难怪他被人发现了都一点儿也不慌! 他不仅不慌,还小人得志的说:“小红,你就别跟我置气了,你跟沈明泽说清楚,我们俩本来就是在处对象,免得被人误会了......那就不太好了。” 张小红闻言简直气得要就地爆炸了! “你少放屁,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处对象,你死了这条心吧!那份学习资料是杜医生给我的,早知道是你的,我肯定直接扔了!像你这种人,看你一眼我都觉得脏了我的眼睛!” 现在除了憋屈愤怒,张小红还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心情,对目击者和帮助她的沈明泽生出的无地自容,羞愤欲死。 别人好心帮她,可现在他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装模作样? 会不会信了孙刚的话,觉得她拿了孙刚的东西默认了跟他的关系,又不给个准话,还耍清高? 会不会觉得她就是咎由自取? 他会不会失望之下,就不肯救了? 反正不管他救与不救,她都是跟孙刚绑在一起的。 她紧张的抬头看向岸上。 沈明泽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将绳子给搓好了,他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那番对话,他没有看她,目不斜视的将那一截绳子往下放到她身边,头偏向一边道:“你抓紧,我拉你上来,你脚往坑壁上借借力,很快就能上来。” 他还愿意帮忙,张小红哎了一声。 孙刚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道:“小红,你现在不冷静怎么跟我生气可以,但是请别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你放心,我今天看了碰了你的身子,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你现在不想让我靠近我就不靠近,你自己赶紧先爬上去吧,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但是在淤泥里泡久了,也是容易生病的。” 张小红被这人给恶心得不行了,恨恨的瞪着他,见他没有再靠近,才收回视线,也顾不得手臂沾上了淤泥,横臂抹了把眼泪,将暂时当成武器的手电筒往腋下一夹,双手拉紧了绳子,还不等她蹬脚,好像就是一瞬间,人就被直接给大力的拉上岸了。 她甫一上岸就跪坐在地上喘气颤抖,不到三米深的泥坑,又有人帮着拉,其实她爬上来并没有太费劲,现在这样完全就是怕的,吓的,气的。 她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泥水给浸透了,浑身又湿又黏,只能抱住自己聊胜于无的遮挡一下,刚喘了两息,身上突然一重,一件衣裳从天而降罩在她身上了。 “这是我包里的一件干净的外套,你先披上,需要的话可以先穿回家去,以后再还给我。”沈明泽这会是背对着她说的:“你还能自己回去吗?还是我通知你家人过来接你?” 张小红拉紧了衣裳,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很是清爽的皂角香味,闻着这味道,她才稍稍有了点儿安全感,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第201章英雄救美【2】 孙刚在下面喊着:“沈明泽,你过来拉我上来!” 他已经走到坑边刚才张小红站的那个位置上来了。 张小红想也没想,脱口就拦道:“你别拉他!他就是个流氓,混账东西!”突然一顿,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叫沈明泽?你认识孙刚?!” 沈明泽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孙刚看,刚才救人用的绳子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他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孙刚继续道:“沈明泽,我可是你们培训班的老师,你敢见死不救,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评语,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你连这点品德都没有,也别想继续当医生!听说你的成分还不大好,你最好掂量掂量!”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沈明泽这人吧,有些倔强有些执拗,他的原则性也特别的强,何况已经经受过最严酷残忍的对待,就这种程度还真的是不足以能够威胁得到他。 他冷冷笑了两声,鄙夷道:“就你这样的品德也不配为人师!等你能保住当老师当医生,保住你的好成分,有资格给我下评语的时候再说这些话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医术水平这么差也根本不配教我!人渣!” 孙刚愤怒的指着他道:“你给我等着!沈明泽你给我等着,回头弄不死你我就不是个男人!” 他实在是被沈明泽和张小红气急了,也顾不得跟之前那么装腔作势了,直言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过什么?呵!这么说吧,沈明泽,我就是说今天是你对张小红意图不轨,而我就是见义勇为,就凭你一个黑五分子,别人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看张小红,你问问她会不会、敢不敢附和你说的话,你问问她敢不敢承认说她被我给看光了摸过了,还在泥坑里给压着滚了几圈?你问问,你好好的问问,看她敢不敢承认?要是传出去了,这种破鞋她也不能嫁出去了!除了我,她没有别的选择!” 张小红气得直接从地上跪直了,要不是顾忌身上的衣服,她都能从地上跳起来,怒斥:“你胡说八道!孙刚,你放屁,我一定会去公安局告发你,一定会的!你等着去死吧!我不要名声不嫁人也要你去死!” 孙刚闻言冷嗤道:“那好,你去告啊,到时候我就说你被我上过了,就说你想考省城医学院,但是自己水平不够,家里给的压力又大,据我所知,你爸爸想要升官,给你相中了个死了婆娘的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想要用你去讨好人家吧, 你不想嫁过去,就求我给你弄学习资料,就主动勾引我,小红,你也不想想,你能豁出去,你家里你爸妈也能跟你一样胡闹吗?他们能够丢的起这脸?” “我年轻有为,前途又光明,还没有结过婚,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吧,又哪里配不上你了?” “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现在的处境,你别冲动,只要你对我好,以后结了婚我也不会计较你生气时候的口不择言,自会跟以前一样好好的对待你,你想靠医学院,我帮你,以后我们夫妻俩都是医生,那日子......” “我操你八辈祖宗!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张小红平时挺优雅的一个大姑娘,这会儿是真的气急了快崩溃,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粗口全部都爆出来了。 骂完,她愤怒的从地上抠了块泥块,碎石子儿,又揪了几把草根,抓到什么是什么,发疯一样的往孙刚的方向砸过去:“你去死,你去死!去你妈的跟你两口子,你就配跟牲口配种,不,牲口你都配不起!都嫌你龌龊肮脏,你就该去死!” 张小红一个劲的抓了东西往他身上丢,孙刚陷在淤泥里,行动受到限制不如在地上灵活,就被这么盲目的乱砸也不免挨了几下。 孙刚对她再能容忍,这会儿也被骂得脸色铁青:“张小红,你也别给脸不要脸了,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看不到吗?现在如果你先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我们就同归于尽算了,两败俱伤,这就是你要的?” 张小红不理他,也不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乱砸。 沈明泽原本是打算将这么件普通的事情交给公安处理的,从孙刚摆清楚利害关系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他在等着这位被欺负的女同志的反应和回答。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张小红妥不妥协吧,反正他是已经得罪孙刚了,孙刚这人思想如此龌龊行为又这么卑鄙,他就没有想过要和解退缩。 与其等对方报复,那为何不在此之前,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碾压对方呢! 但他还是决定看看张小红的态度,再决定该用哪种撕破脸的方式。 如果张小红不肯作证,他虽然能够理解这种软弱妥协保全名誉的心理,但也会有些心寒,为了自保他也不会顾及这个女人。 如果她还敢倒打一耙,嗬嗬......他也不是个只会抱怨不会还手的软蛋!那就将他们一起撕了算了! 多年的黑五生涯,让沈明泽几乎都没有爆发和舒缓压力的时候,他一直压抑着压抑着,这个时候有了个出口,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让他做点儿什么,他像个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迫切的想要弹起来,不要再沦落到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去! 这会儿沈明泽欣赏完孙刚躲闪的丑态之后,就默默将视线转到张小红身上去了。 之前张小红衣衫不整不是很方便,他还没有正视过这个倒霉姑娘,现在刚一看,张小红像是有感应一样,也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对上,张小红眼前起了一层泪雾,但依稀可见青年嘴角上翘起的那抹讥讽之色。 她攥了攥拳头,指头早就因为乱抠乱抓而磨破了有几处甚至出了血,但这会儿她也一无所觉,她的周边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抓起来了,身体还因为气愤而在颤抖,但语气却很坚定:“沈同志,你要去告孙刚就只管去告,谁不去给你作证就是畜生!我就是不嫁就是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他去死!” 看这个跟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虽然依旧在害怕,但态度坚决的豁出去,一语掷地有声,沈明泽心中稍稍宽慰,总算不是救了条白眼狼。 不然那该显得自己有多蠢啊,回头又得被妹妹指着鼻子骂了。 他轻嗯了声,然后收回了视线,捡起放在地上的包,伸手往里摸了摸。 “小红!”孙刚闻言却绷不住了,“你爸爸......” 张小红呸了一声说:“你个牲口少扯这些废话,我就是要弄死你,不计后果弄死你!我再差就是嫁不出去,就是我爸爸站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你把我推进坑里,还指望我帮你说话,指望我妥协再嫁给你?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 “闭嘴你个王八蛋,等着去死吧!” 孙刚还想说什么,沈明泽走过来,蹲下身,伸手在淤泥坑边抓了团淤泥直接砸他脸上了。 “我艹,沈明泽你个黑五,你敢......” “张嘴。”沈明泽说。 孙刚并未听见,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淤泥,一边恨恨的咒骂。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他嘴里,一股特别古怪的臭味,让人作呕,还有一些钻进了他的鼻腔里,他连着呸了几口,又忍不住打起喷嚏来,但四周依旧充斥着那种古怪的味道。 “你他么的撒什么了?石灰?”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沈明泽一边说着,手上依旧没有停下来,他又从包里摸了个装生理盐水的那种小玻璃瓶,拧开上面扣得牢牢的橡皮塞子,直接对着孙刚倒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孙刚还是本能的就去躲,可惜沈明泽居高临下,而他自己陷在淤泥里,行动哪有别人灵活? 本来对着他肩膀上背后泼洒的不知名的溶液,在他躲闪的过程中,一大半都落在他腰腹上了,他先前为了耍流氓,制造自己英雄救美的形象为了方便被人发现他跟张小红有肌肤接触,上衣脱了,裤子在跟张小红纠缠中皮带也松了些,这些液体顺着往下流进了裤子里。 沈明泽眯了眯眼睛,想起什么,就往他腿上腿间屁股上泼。 实在是气恨了,一小瓶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一品红茎叶上的白色汁液都被他给洒光了。 在沈明泽他们学习的地方种了一大片一品红,这种用来布置会场增加喜庆气氛的植物有药用价值,但也略有小毒,茎叶中的白汁会引起过敏反应,造成皮肤红肿长疙瘩,会自行消散。 说沈明泽有被害妄想症也行,自从他的处境改善之后,他就借着现在赤脚大夫的身份,收集到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能够派的上用场给别人添堵的植物中草药。 一品红这种恶作剧程度的有好几种,另外像香水花那样毒性稍强的不多,但也有,他把之前在南支河边发现的那几株香水花给挖回了他在公社卫生所暂住的院子里了,正在悉心照顾打算分支扩大种植。 再狠一些的草药现在没有碰到,要是有,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弄到手的,一有机会碰到提取药用成分的仪器设备和溶剂,他还提纯加工了一些方便携带。 这个世界给过他最大的恶意,他心里有一个恶魔,但因为沈华浓当初那席话,他不会让自己为这些恶人赔命,他能压下了那些时不时会探出头来的愤世嫉俗与毁天灭地,但却会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提防外人。 曾经热爱的、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药学,现在却成了他自保的武器,打击敌人的利器,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的沈明泽虽然心中还能守着底线,但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中只有阳光的澄净爱笑青年。 泼得差不多了,他收起了瓶子,站起来,静静的看着为了躲避已经跑到池塘中间去的孙刚。 “我日......”孙刚一边骂,一边在身上胡乱抹着,时不时的还会扯一扯裤裆妄图阻拦这不知名的溶液沁湿他的命根子,“你给我等着,等我上来搞死你......” 抖着抖着,他发现身上的皮肤开始痒了起来,尤其是下腹三寸处不知道是沾染了更多的药液还是心理作用,现在更是痒得钻心,控制不住想要去挠,孙刚也是个医生,大概知道沈明泽肯定是给他用过容易过敏的药水了,想想伤到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沈明泽你私自制药害人,你......” 他越是激动越是动作幅度大,会刺激血液循环,让药效更快的爆发出来。 沈明泽噙着冷笑看着,心里在默数,在孙刚跳骂了几分钟之后,香水花制成的粉末终于发挥了作用,因为剂量比当初用在邓母身上的要大,他就不只是呕吐了,因为眩晕,孙刚直接软倒在地,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竟然用了十分钟,看来这样的法子提纯还是不够纯净。”沈明泽低声嘀咕了句,冷然得像是只在验证一组试验数据。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也没有兴趣再等下去了,收回视线,转向张小红,说:“你不用担心他会胡说八道,就算他乱咬,你不承认就是了,大家不会相信他的!” 张小红虽然之前对着孙刚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但其实她整个情绪依旧是紧张的,她一直在愤怒害怕慌张,发泄过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很是茫然,后来看到沈明泽的所为,再看到孙刚的反应,她整个人就呆了,一直到孙刚倒在淤泥里,她还不能回过神来。 现在听沈明泽这么说,才恍恍惚惚的哦了声。 沈明泽看她呆呆愣愣的,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被气傻了,问道:“你家里距离这里远不远?” “出了公园那边就是。”张小红往前方的灯火那边指了指。 沈明泽看过去,也没有多远了,都能看得到那边家属区的灯光,也就是一脚的路。 要是换做以前,他没准会主动提出送人回家,但现在他没有打算送,心里觉得张小红的处境也不适合被男人送回家,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楚,到头来还连累他了。 他可没有打算承认孙刚的事情是他做的。 现在就只有小周跟老钟两个知道他管过这闲事,孙刚出事,他们肯定会将这件事跟他联系在一起,如果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还可以推说他们离开之后,他被孙刚威胁不敢管闲事,到底良心过不去,又偷偷摸摸回去帮被欺负的女同志喊了家属来,就推说孙刚是被他欺负的女同志家属的报复,跟他无关。 小周那俩也没有看见张小红的样子,发生这种事受害女同志家属想要隐瞒再正常不过了,就是他们想打听都打听不到。 还是谨慎一些好。 想清楚了,沈明泽就觉得衣服留下也不大好,还不如就当张小红自己跌进坑里了,免得她家里还有一番口舌,听孙刚的意思,她家人似乎也不太好相处,但不穿的话,万一路上再遇见什么居心叵测的人,那就更遭了。 “我的衣服......” 他这一犹豫,张小红就下意识的抓着那件衣服裹着自己,说:“我明天,我明天洗干净了,就拿去还给你,行不行?” 沈明泽顿了顿,道:“我是说,你披着我的衣服回去,你父母会不会误会你?这件事有暴露的风险。” 张小红愣了愣,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明泽看她还傻不愣登的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颚,就知道她明显还没有回神,看在这姑娘自尊自爱能豁出去没叫他失望的份上,他又问道:“你,想好该怎么说了吗?” 张小红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木的,脑子好像也转不动:“说什么?” 沈明泽耐着性子道:“别人问起你为什么落在淤泥里了,为什么回家又半路返回了?孙刚身上也有淤泥,你是不是碰着他了,你怎么回答?这些都想好了么?” “啊?”张小红摇头,一双杏眼茫然又可怜的巴望着他。 必须是没有。 沈明泽无声的叹口气,把自己想到的法子说出来:“这样吧,要是外人问起来,你就说在回家的路上踩到一个人,那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你以为他死了,吓得往后退不小心掉进水池里了。” 这泥塘所在的道路另一侧就有另一口池塘,这泥塘中的水应该都抽到这一口池塘了,水面几乎跟路面平齐,受到巨大惊吓的情况下是很有可能掉下去的。 “哦。”张小红点点头。 “你听清楚了吗?” “我看见人倒在地上,以为他死了,吓得掉进水池去了。”张小红跟着复述了一遍,又默念了两遍,才慢慢回了神。 这才看着沈明泽说:“我记住了,谢谢你,我绝对不会供出你来的,要是连累你就是我畜生不如!我就说我过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里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被谁给打的,我没有碰见其他人,吓怕了,不敢再往小路走,就跑回大路上去了,从大路回家的。” 第202章你哥哥永远是你哥哥! 沈明泽点点头:“嗯。” 看来这位女同志还没有笨到家。 “至于对你的家人,我建议你还是说实话,他们起码能帮你把善后事宜处理好,就不用提我了。” 张小红抿抿唇,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扭头看看后方黑灯瞎火的,又拉紧了那件外套,呐呐的说:“你的衣服......能不能借给我穿到大路上去?我不是要你送我回去,就是能不能,能不能......我害怕。” 现在这样子她还真有些怕又碰见什么人。 有些风度是嵌入骨子里的,细心体贴这些性格更不是朝夕就能改掉了,哪怕不想自找麻烦,沈明泽还是又道:“行,我在那边路上等你走远了再离开。” “谢谢你。” “那么,现在为了跟我们说辞匹配上,你去那边水池洗洗腿脚上的淤泥。” 既然是掉进池塘里,这样好像是从泥坑里滚过的样子肯定不行,不过洗掉部分淤泥就行,倒也不用清理得特别干净,毕竟她是惊慌失措之下跌落水坑,身上狼狈也正常。 张小红很快想明白了,她嗯了声,完全没有想过要防备沈明泽,直接站起来就过去水池边,洗完鞋子,又洗裤管上的淤泥去了。 虽然不知道沈明泽究竟对孙刚做了什么,但他这么热心,这么有风度,被孙刚威胁还能这么镇定从容,还帮她出主意想办法,她直觉就是相信他的话。他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了,她相信,都听他的! 沈明泽没看她,他将鞋袜脱了,撸起裤管下了泥塘朝孙刚的方向过去,抓住已经昏迷的下流男人将他又拖到了岸边,自己再先爬上去将人拉了上来。 总不能让他倒在泥塘里,万一沉下去死了那就不大好了,虽然私心里他是觉得对方该死,但不闹出人命是他的底线,起码他的手上不能直接沾染上人命。 他这边刚将人拖上来,张小红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穿了湿漉漉的鞋子就走过来。 沈明泽没抬头,说:“你先等一会儿,我一会送你从公园出去上大路。” 他没有反悔,张小红马上应下来:“好!”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见孙刚上了岸,她又去找了根树枝,咬着唇靠过来就想抽死这个贱人,抽了几下直到胳膊都没力气了还不解恨,又往他身上踩了几下,眼见着人脸都被抽肿起来了,身上的衣服都好像都烂了,她才拿手电照了照他,虚脱着作罢了。 沈明泽从头到尾只警醒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见周围没人,他也没有拦着她,等她出完气,才伸手把孙刚的皮带给扯了下来。 张小红赶紧撇开眼睛,怕自己长针眼。 刚转过去,就听沈明泽说:“他会受到教训的,这件事过去了你也别再多想了,以后注意一些,这不是你的错,不用有什么负担,就当没有发生过。” 张小红闻言突然眼睛一酸,背对着他闷闷的道:“我就是一口恶气憋着难受,谢谢你。” 今天要不是碰见沈明泽,她还真不敢去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平时没有打过人,也不像今天这样粗鲁的。” 沈明泽没吭声,张小红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又有些好奇沈明泽究竟要做什么,心理隐约有个不大好念头,激得她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但是转念想想,不管他对孙刚做了什么好事,都是因为要帮她,他才得罪了孙刚,现在就算是他要杀人,她也觉得他做得是对的。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件事暴露了,她肯定会替他隐瞒不会连累他,今晚上的事情就当全部都是她自己做的。 张小红不问了,也没有回头,静静的等着,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悄悄的回头,当然不是要看倒在地上那个肮脏的男人,她悄悄的打量沈明泽。 沈明泽跟沈华浓兄妹俩一双眼睛生得一样,都是狐狸眼,长了狐狸眼的女人看着妖媚,好像时时刻刻在往外放电勾人,放在男人身上也显得风流轻佻,但沈明泽其他地方肖似沈克勤,气质上更是神似,这清隽雅气冲淡了一双狐狸眼的风流相,中和起来之后只会让人觉得这青年生的真是好看。 她就想着,他要是笑起来肯定格外的好看,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虽然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但就是比别人要好看。 比纪医生还好看,还不像纪医生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书呆子,沈明泽他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但灵动多了。哪怕他沉着脸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张小红也舍不得把他往坏了想。 她静静的打量的时候,沈明泽已经将孙刚如咸鱼一样给处理好了,所谓的处理也就是把他脏兮兮的裤子脱了下来,让他光溜溜的整个趴在地面上。 在他站了起来之前,张小红就收回了视线,装作专注的看着那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 沈明泽又去洗了腿脚,重新穿上了鞋袜。 “好了,走吧。” 张小红哎了声,道:“前面有个地方栅栏铁齿掉了,可以穿近路出去,我知道路。” 沈明泽脚下一顿,当即换了个方向走。 张小红手上的手电筒光往沈明泽面前挪了挪,给他照着前面的路,“就在这边。”她默了默说:“以后我一定小心谨慎,再不贪懒绕近路了,就走大路。” 沈明泽什么也没有说,张小红垂着脑袋,觑着眼睛看看他,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被沮丧郁悴占满了,也不说话了。 没走多远,突然前方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张小红先看见了,顿时紧张起来,低声问道:“那边有人过来了,现在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喊人去看看,要不要跑起来啊?” 沈明泽往前面看,影影绰绰中是有个人过来了,跟他们之间还隔着点距离,光线又太过暗淡,一时也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更别说面容了。 他走在张小红前面说:“你别慌,等人走近了你别说话,都交给我。” 张小红匆忙应了,没走两步,赶紧说道:“要是别人怀疑,孙刚就是我杀的,我不会连累你的。” 沈明泽愣了愣,这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问道:“谁说他死了?” “他没死吗?万一他攀咬你那怎么办?你不是说我踩到尸体......” 沈明泽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张小红要说的话都咽下去了,忍着一肚子的问题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高瘦的背影,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对面的人看见他们先停了脚步,然后冲着他们的方向试探着喊了声:“哥哥?” 能看清楚过来的是一个女人,张小红就放松多了,沈明泽却在听见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之后,黑了脸,眉头也高高的隆了起来,“浓浓?!” 沈华浓听到他的声音舒了口气:“是我!” 沈明泽两大步走上前,还真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妹子,一见面他就忍不住先在她头上敲了个脑瓜崩,然后问道:“你这么晚怎么还没有回家?现在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华浓,你胆子可真大啊,你要是真遇上点什么事,你简直......你是要气死我是吗?每次跟你说什么你就当耳旁风,昭昭不跟着你,你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是不是?” 一连问了几句,沈明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想给她崩一下,沈华浓赶紧捂着头顶躲开了。 她才不怕这个纸老虎呢,一边揉了揉被崩的地方,然后反手给他胳膊一巴掌:“哥哥,你也好意思说我?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半天,你都没来,这么晚你不回去在这里干什么,我碰见你的两个同伴了,他们说你在这边,怕你有什么事,我就找过来了。” “你还有道理了,这么晚不回家!” “今天有点事就弄晚了,我看天快黑了,这不就想着要等你一起走吗,要不是知道你晚上回去,我才不会这么晚不回家呢,再说了,哥哥,几天没见到你了,我也想跟你说说话呀!” 沈华浓这么说,沈明泽就不忍心再说她了,虎着脸说了句:“以后早点回去!做不到的话干脆也别上班了,就老实在家里待着,现在哥哥有工资给你花!” 沈华浓一边笑嘻嘻的点头,一边往他身后瞅,“哥哥你做什么了,弄这么晚?听小周他们的语气,说你好像有点麻烦?” 沈明泽说:“没什么麻烦,都处理好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张小红从沈明泽大步走开的时候,也注意到沈华浓了,发现沈明泽跟沈华浓是兄妹,她垂着脑袋抓了抓耳垂,有些难为情。 沈华浓是知道她当时找孙刚补习过基础知识的事情的,也知道孙刚喜欢她,甚至还劝过她,不喜欢孙刚就不要让他有机可乘,不要再跟孙刚有往来。 现在她拿了孙刚的学习资料,虽然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拿了就是拿了......沈华浓会怎么想她啊?会不会觉得她故意拿的?孙刚还搞出了这档子事情...... 啊啊啊啊! “小红?”沈华浓一眼就注意到女孩身上披着她哥哥的外套了,等张小红走近了,才发现她有多狼狈,大部分的淤泥虽然洗掉了,但浑身都湿答答的,头发上也粘乎乎的贴在头皮上,还沾了泥块。 “华浓。”张小红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唤了她一声,又说:“没想到沈同志是你哥哥,今天多亏了你哥哥,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你们家人都挺好的。” 想想怕沈华浓误会,她又抬起头来着急的给解释了一句:“孙刚他刚才在前面想要欺负我,我真的没有拿他的东西!没有给他误会的机会,我已经拒绝过他了,真的!我以为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他会那么卑鄙无耻......” 沈华浓倒是连猜带蒙懂了大半,再看张小红一脸着急,她点头说:“嗯,我相信你!” 张小红平素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为人率直得很,跟这样的人相处不需要动什么心眼,她高兴不高兴都全部写在脸上,就连她那会儿喜欢纪为民,这事私下里那几个小护士全部都知道,不说是在这个保守含蓄的年代了,就是沈华浓以前所处的相对开放的时代,敢这么直言心意的女孩都不算多,不然也不会有暗恋这个词了。 不过,率直也有不好的地方,张小红这姑娘吧,说话不怎么考虑对方的心理感受,她觉得好的能当面夸,觉得不好的,当场就甩脸子数落,沈华浓上次因为爸爸给杨婆子心肺复苏病例的事情,就听她当场骂过孙刚了。 这样一个人,沈华浓必须是相信她的。 张小红闻言,心里松快了许多。 沈华浓往后看了看,问道:“他人呢?” 没说名字,不过在场的另两个人都知道她指的是孙刚。 “在后面,死不了。”回答她的是沈明泽:“我们先离开再说。” 沈华浓还想往后去看看,就怕哥哥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她也好帮着扫个尾。 沈明泽黑着脸将她拉住:“不许去,那种龌龊人不是你该看的!” 沈华浓心说,还好哥哥不知道她已经从田慧芝那里见过更加龌龊的了......算了,不提了。 “我说都处理好了就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孙刚不会成为问题的!我是你哥哥,你别老把自己当大的总操心这操心那,走,不早了,赶紧回家!” 沈华浓:......好吧! 就让你当大的,你可是有黑化潜力还敢毒死人的人。 她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安慰了张小红几句,出了公园。 去家属院那边还有一段路,路上的路灯灭了几盏,灯光昏暗,得拐过永安街的拐角才是几个家属院的正门,那边灯光明亮,还因为是机关单位,院门口还有警卫。 兄妹俩送着还心有余悸的张小红一直在拐角前的第三盏路灯下,才接过沈明泽的外套,继续目送着一副准备上战场样的张小红拐弯了,等听到她的高声呼救声,才赶紧往回走。 又快到了那个栅栏缺口处,沈华浓还是忍不住往公园里张望,想问又怕让老大觉得自己不放心他伤他敏感骄傲的心,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纠结,慢吞吞走两步叹口气。 沈明泽哪能看不出来,低头侧目看看她,心里一软,语气也不由得放缓和了些,小声说:“浓浓,你放心,哥哥知道,也记得。” 沈华浓嗯了声,也低声道:“那我相信你,哥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忘记了,我需要你,还等着你给我撑腰,你好好的,不然,霍庭要是赶我出门,我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沈明泽被这句话给戳中了泪点,鼻子酸酸的。 忍住了! 嘴上却笑着骂她傻,“老是瞎操心,年纪轻轻真要过成老妈子了,以后少想这些,哥哥能护着你。” 顿了顿,脸色突然一沉:“怎么,霍庭他又赶你了?” 这是个什么渣男人?! 前几天还好好的,两人跟蜜里调油一样,现在又翻脸比翻书还快? 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呢!这种人不要也罢!回家,免得跟着他受气!! 沈明泽气死了! 沈华浓从十岁之后就是她自己一人在扛事了,被欺负了也没人可以去告状,也没人能帮她撑腰,现在她可没有报喜不报忧的美好品德,告状肯定是要告状的,不过现在可不会被这个好哭佬哥哥给转移话题! 她硬生生又将话题给扯回来:“哥哥,那个孙刚,他会不会诬陷你啊?” 沈明泽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拉着她胳膊就往前走:“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不肯走,还说是相信我,你这是相信我的样子?浓浓,在你心里哥哥就是个大傻瓜,是吗?” 沈华浓讨好的说:“当然不是了,我哥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跟爸爸比都是后浪推前浪,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哥哥你呀,就是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了,我怕你觉得人性太好,会上当吃亏,又怕你物极必反,觉得人性太坏,自己钻牛角尖走了极端。” “我觉得我哥哥就不应该为这种事情烦恼,应该一心一意、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觉得我比哥哥细心多了,这种事我能处理得好!” 沈明泽松开她胳膊,在她头顶揉了揉,虽然兄妹俩都大了,再做这样的动作其实不太合时宜,但沈明泽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只有把她当成当年那个总喜欢跟在自己后边的小丫头,才感觉好受些。 他含糊嘟囔了句:“你哥哥永远是你哥哥!你个臭丫头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然后重重的吸了口气,又颤颤的气息不稳的吐出来,想想不跟她说清楚,这个小管家婆肯定不会放心,只好道:“浓浓放心吧,他没机会反咬我的,现在他昏迷了,等他醒过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第203章被围观的孙医生 “他就是真的攀咬我,他也咬不上嘴,他能说我什么?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还有资格给我们这次培训下评语,我讨好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莫名其妙在公园遇见他了打他一顿?他也没有证据啊!” “他也不敢扯出张小红拿她的名誉来威胁,张小红家里也不会由得他胡说,现在主动权在别人手里,又不是在他手上,实话他也绝对不敢说,有张家帮着善后的。” 当然,沈明泽隐瞒了最重要,不,应该说是最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一点没说。 说出来污染妹妹的耳朵,也免得影响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好哥哥形象! 沈华浓仔细想想也觉得他挺有道理的,至少她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 不过眼下就算是有破绽,她也没有机会去补救了,在他们离开永安街的时候,就听见公园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数道手电筒的光交错着划过公园上方,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已经有人去公园了! 张小红慌里慌张的跑回机关家属院,就吸引了门口警卫的注意,她匆匆给警卫说了句公园里好像有具尸体,就指了个方向说是公园的池塘边,然后又一阵风似地跑回家去了。 警卫是认识她的,看她一身狼狈说吓得掉池塘里了,也没有细问让她走了,留下一个战友守着,他就往公园去了。 这时候家属院里还有人在纳凉散步,张小红“受惊吓”后声音不小,他们听见这事儿也自告奋勇的跟了去,这机关家属院住的大小都是干部,有了这样的人命案子,谁能不重视?有两个大嗓门的一吆喝同部门的甲乙丙丁,就又聚过来几个人。 这一群人出门的时候又是找手电又是交流情报,弄出的动静可不小,被几个在院子里疯跑的孩子看见了,也跟在他们后面跟了上去看热闹,于是乎,又引来了找孩子的孩子妈,三群人分批次赶往事发地去了。 张小红还在爬楼梯没进家门的时候,她爸爸张海山就先一步得到消息,正跟她妈王彩凤说:“你把窗户打开,我听听外面在吵吵什么呢?怎么我听着像是说公园里有尸体?!” 王彩凤放下手上的织了一半的毛衣边开窗边说着:“不会吧,这可是在机关家属院门口,怎么会有......” 她陡然惊声道:“糟了,小红上次跟我说公园有个栅栏被人弄断了三根齿,她天天从公园里穿近路上下班。小红中班是到八点半下班,以往这个时候早该下班了,今天怎么还没回来!你别看报纸了,快去找找!” 两人正说着,就听张小红在门口带着哭腔拍门。 其实沈明泽说没事,张小红就真的相信了,因为信任,现在她的心情其实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哭哭啼啼一副被惊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有一半是刻意装出来的,不过,只要想到要不是有沈明泽救她教她,可能导致的后果,她也是真委屈真害怕真气愤! 她必须得把这件事给做好了,不然坑了自己不说,也会连累了别人! 直到进门前张小红的表现都没有破绽。 进了屋,她将门一关又嘱咐妈妈将窗户也关上之后,就收敛了哭泣,揉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匆匆给父母说了实话。 虽然知道自己爸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遇到这样的大事,张小红还是听了沈明泽的建议,万一有什么破绽,起码她爸爸心里有数之后能帮着收尾。 她从孙刚追求她要跟她处对象被拒绝开始说起,到假借别人之手给她学习资料,推她进坑里想耍流氓逼嫁,再到沈明泽救她、给她出主意,让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统统都说了。 就是隐去了沈明泽的名字,和他给孙刚撒了什么东西这两件没说,只说是救她的人将孙刚给制住了,她气不过又捡了根树枝将孙刚给抽晕过去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虽然有些乱,但张海山和王彩凤还是听明白了。 王彩凤一阵后怕,连连拍着心口,又低声咒骂了孙刚几句。 张海山在市委任职多年,沉稳得多,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万一孙刚死了,那自己的女儿岂不是就成了杀人犯?她现在跑回来虽然说撇干净了,但她是第一个目击者,肯定会被调查的...... 他沉着脸问道:“救你那个人,你还能不能认出来?” 父亲一问,张小红就想到他在想什么了,虽然知道父亲是想包庇自己,但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只垂着脑袋道:“天太黑了,我又只想抽死孙刚,没看清楚脸,就知道是个男人。” 想了想补充道:“不太高,好像跟我差不多高吧,但是力气特别大,跳下去几下就将孙刚给制服拖上来了,穿了个工装,应该是哪个单位的基层职工。” 王彩凤还没想到这一点呢,催张海山:“老张,现在先不管救小红的人了,去看看那个孙刚,要是没死这种人也得送他去公安局挨枪子!” 张海山看看张小红,嗯了声,没再问什么,他拿了个手电筒就匆匆交代了句:“你赶紧去洗个澡,把衣服都洗了,别出门!”就出门去了,还是先确定人是死是活再说。 孙刚当然没死。 家属院门口的警卫是最先到的,等他将孙刚人翻过来面朝上,探过鼻息,粗粗检查过伤势之后,第二波人已经赶到了。 他马上就被人给包围了,十几个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身上,足够围观众人将他的处境看得清清楚楚了。 一群大老爷们看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还能叫个人吗? 这怕不是个长着人脸的癞蛤蟆吧! 他身上被抽打的鞭痕就不用说了,看着其实也不算是很严重,关键是他身上有很多红疹,背上肩膀上手背上都有,尤其是腰腹处最为密集,更恶心的是那根露在外面的不可描述之处,因为红疹的原因已经肿得不像话了。 但是脸上倒是挺干净的。 还是警卫说了句:“没死,就是昏过去了,没有致命伤。” “哦。” 本来打算来处理事情的人硬生生变成了吃瓜群众,诸位群众拧着眉看着地上癞蛤蟆一样的男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老亲娘呃!这人怕不是得了什么脏病吧,长得这些简直是恶心死了!老娘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病,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算是开洋荤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第三波跟过来的一个老娘们,市委宣传部曾副主任的乡下妻子。 她彪得很,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妇女那么矜持,说话也糙得很,平时在大院里就没人敢惹她,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这种人没人敢惹她,掉份不说你也是真干不过。 这会儿,其他妇女都捂着自家娃的眼睛扭过头不看了,她还能淡定自若的对着孙刚的裸体边看边啧啧摇头:“这种人一看就是个流氓,平常肯定不检点,在外面胡搞得了脏病,被人打死都是活该吧!祸害!管不住那二两肉,现在烂了吧,没种的玩意儿!” “我看没准是被他祸害了哪家的姑娘媳妇,被人给揍的吧!脱光了放在这里示众!”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掉进泥坑了,不会把病染到淤泥上吧,老曾,老曾,你给公园管理处的人说说,这些淤泥都要换掉!不然再灌了水,那水谁碰谁得病!” 曾副主任:我不在线! 这妇女吩咐完男人不说,又吆喝儿子:“墩子,墩子,你过来看,来来来,快看看,看那里,你看吓人不?恶心不?这就是管不住裤裆的男人的下场,雀子都烂成这样了,以后尿都尿不出来,只能割掉当太监!这怕是新中国的第一个太监吧,以后你再看到你爸跟哪个女的近乎,你可以定得跟我说,免得他染病了,拖累我们!” 曾副主任:继续装死。 其他人:咳咳咳,我们虽然说都已经习惯了,但你家老娘们又一次刷新了我们的认知。这话也就是她说得出来,敬她是条汉子! 曾副主任旁边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千加一次同情你! 墩子:“妈,我认识这个人,这是医院的那个孙医生!” “是吗,我看看,哟呵,还真是,我的老亲娘,墩子,你赶紧过来,我们回去用酒精消消毒,上回他给你打针是不是摸过你了,走走走,赶紧回家去再洗洗,家里都得消毒!” 众人:......Σ( △ |||)︴ 等这老娘们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第四波张海山和跟着他同来的几个左右邻居才挤上前来了。 看清楚孙刚的情形,张海山愤怒之余也不免松口气,这么个肮脏玩意也敢肖想他闺女? 没死啊,那就好办多了。 他沉声道:“小廖,你去弄辆车过来,我跟小贾(警卫)先把人送医院去,等人醒了再问问情况,其他的交给公安来处置。” 事情就这么定了,其他人散去了,张海山带着孙刚去了医院,去的路上也没记着给他穿件衣裳套上裤子。 跟随的人倒是想到了,毕竟这样实在是很不雅观,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但是你不说,我也不说,大家也就都默默的不提了,还是保持现场吧,万一真是传染病呢,谁碰谁倒霉。 到了医院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孙刚就是医院的医生,他又是被送的急诊,急诊科谁还能不认识孙主任?这下好,虽然夜班的医生护士人数要少一些,但比在公园里引发的反响还要大很多! 众医生护士见到他们的孙主任,久久不能平静,让他就这么晾了好一会儿。 今天急诊科值班的是个女医生,看孙刚这样就不愿意碰他做详细检查,这也不能怪女医生医术不精跟路人一样误会孙刚的病,这年头吧,像是花柳病虽然也早都存在了,但是真正见到这个病的医生却并不多,没见过谈何了解? 所以花柳病对女医生黄玲燕来说,它更多的是一种传说,反正她就是个急诊科大夫,对这样的病听过没见过,再加上吧,孙刚现在的处境,他明显是被报复了被人发现才送来医院的,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孙刚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但大家还是控制不住八卦的狂潮和脑补的激情,要想歪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最后好不容易等来个值夜班的男勤杂工,给孙刚把身上的赃物淤泥拿水冲了冲,帮着套了衣服,女医生才刚忍着不适给他听了心率,做了基础检查,发现人死不了,也就不管他了,直接让人将他推到男科病房去了,明天早上才有医生过来给他做检查。 好在孙刚是昏迷的,不然就这么被大家指点议论也得气昏过去。 孙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沈明泽、沈华浓兄妹已经都快走到红星公社了。 两人边走边说话,倒也不觉得累,速度还挺快的。 关于孙刚的话题早都讨论完了,沈克勤的信和包裹,沈华浓准备的雪媚娘和双皮奶,兄妹两个也都又分享了一遍,这会儿沈华浓正撅着嘴跟沈明泽诉苦告状: “他反正当我是空气,生怕我拉着他说话,就跟赶我走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吧,我才不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赖着他不可!哥哥,我干脆搬过去跟你住吧,你那边那个厢房给我住,等爸爸那边稳定了,我们就搬过去!” “我烦死他了!” 沈明泽第一反应就是想顺着妹妹的话同仇敌忾一番,让她搬过来,跟霍庭离婚断绝关系!并暗戳戳都想要给霍庭来点教训出气了,可话到嘴边又顿住,给咽回去了。 爸爸的信里才刚说的叫他不要冲动,当个好哥哥,要是爸爸在,肯定不会顺着浓浓的话说,他会怎么做呢? 沈明泽将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问道:“霍庭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浓浓你知道原因吗?他这明显是生气在跟你冷战吧,总有个原因吧?” 沈华浓哼哼了声,说:“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有可能是他明天要去新岗位,以后再做不成公安了,怪我给他拖了后腿吧,也可能是因为......陈志吧。” 沈明泽侧头看着她。 沈华浓耸耸肩:“哥哥,我有陈志的消息了,他拖人辗转联系到霍庭了。” 沈明泽愣了愣。 沈华浓扯了扯嘴角,借苦笑掩饰自己的心虚——从未袒露在任何人面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虚。 从来到这里开始,沈华浓一直都是理直气壮的面对所有人,她从来没有去刻意模仿过原主,一直做着她自己,在对她最熟悉的沈克勤、沈明泽面前,也从来没有露过怯,因为她有原主对他们的所有记忆,甚至原主对他们的感情,那种愧疚和孺慕心理都全部传到她身上来了,她是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女儿、妹妹,并不怕他们怀疑。 事实上也的确是瞒过了他们,但陈志啊,他就是她的一个大bug。 他明明对原主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但沈华浓关于他的记忆却很少,感情上也没有移情作用。 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她不是原主,哪怕她把自己带入角色,入戏再深,她也只是那个无亲无故、心狠手辣能送生父进监狱的外来者沈华浓! 她真没想到会这么早得到陈志的消息,甚至极有可能,陈志还会找过来。要是时间长点儿吧,她还有把握能瞒过陈志,是她在漫长的岁月里改变了,对他的感情也淡了。可现在也就四年多吧,四年的时间能够磨掉一段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深厚感情吗?沈华浓没经历过,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陈志找过来,她对他不可能有什么或深沉或压抑的复杂情愫,到时候,她究竟该怎么去面对那样一个有着细腻温柔心的青年? 按照自己的意愿,冷淡疏离的对待他,让他彻底对原主死心,尽早寻找第二春?还是好聚好散的结束,表演一下将这一段压在心里的样子,以后淡淡的往来? 在别的方面她都有信心可以伪装,但是在情感上,却是极难装得出来的,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 沈华浓怕的不是陈志会识破她并非原主,这种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陈志怀疑,也是没证据的事,她心里发虚是因为她由此产生的强占了别人的人生的念头,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没办法做到彻底的坦然。 而且,她有时候还会怀疑目前的一切,这些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她究竟为什么会在看了本小说就莫名其妙的进了小说的世界? 以前沈华浓完全没有多想过,反正对于以前她也没什么好留念的,在哪里都是换个地方生活,她的心态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可现在,她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是因为觉得小说中跟她同名的女配角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狗,她入戏太深,将自己代入进来,这一切都只是她潜意识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境?因为小说中对陈志着墨不多,所以她才连这一段都编制不出梦境来? 第204章偶尔情绪化的沈华浓 这种游离在抢占她人人生和不真实两种念头之间的状态,从那天沈华浓看到吴阳的手抄本开始,就会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下。 上次被困在糖厂,她认为是水患是她的蝴蝶翅膀造成的,就是这种外来者心态的爆发。 但大部分时候这两种念头都被沈华浓给压下去了,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纠结的人,她一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行动力很高,想要的就想办法去得到,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恍惚发呆。 真实也好,虚幻也好,她都确定自己是想留在这里的。 她的情绪、她的感受都是真实的,她就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愿意把自己活成小说里的沈华浓,所以她更加努力的融入现在的世界,亲情、友情、爱情,她都努力的去经营,她尽量给自己更多的牵绊,让周围这些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酸甜苦辣,每一样都真实存在。 而她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她能比原主做得更好,更被需要,她是更值得存在的。 这种自我安慰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平时她能克制着,但压制久了,强占了别人人生的不安,以及害怕自己抢来的这些随时都会消失的担忧,还是会汹涌的席卷而来。 就像是现在。 夜深人静,气氛温馨祥和被爸爸和哥哥关心的现在,有人能够跟她分担任她倾诉的现在,跟她原本的人生截然不同的现在! 明明从外公和妈妈过世之后,她一直就是自己一个,怎么会有个好哥哥、有个好爸爸? 所以啊,这些都不是她的! 还有在bug出现后又推开她似乎要回归正轨的霍庭,是不是也预示着这些都要消失了? 沈华浓想想觉得霍庭精分,精分后还都喜欢她,跟小说里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变化也是挺荒诞的,是不太真实,没准这些还真的都是她的潜意识编造的美梦。 难道在潜意识里,她就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自信来着,可霍庭跟她有个那么糟糕的开始都精分后双重身份被她征服了? 这本玛丽苏小说里都不敢这么编。 沈华浓苦笑了声,道:“陈志还写了本小说,听说是写的当年我跟他的事情,他就用这本小说做成手抄本找我,霍庭那里就有一本,我还没有看过。” 她怕陈志这个bug写的东西能唤醒原主,或者说,看过之后她的梦就醒了。 “哥哥......” 沈明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妹妹这么软弱的时候了,她看起来好像都要哭了,似乎是从几年前她决然离开他跟爸爸的时候开始,她再出现就像打了身铁盔甲穿上了,气场三米八,把他跟爸爸都能骂的狗血喷头。 他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想到陈志心里不舒服了,他停下脚步,将抱着的包裹箱子单臂夹着,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说:“浓浓长大了,也比以前懂事了,所以现在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哥哥相信你......” 他还没有说完,沈华浓倏的揽着他的胳膊,又蹭到他肩膀上最后脑门顶着他胸前,抓着他的胳膊哭起来了,她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惊起路边树上的夜鸪簌簌飞起。 她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就哭了起来,沈明泽被吓了一跳,然后叹了口气,安慰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浓浓想哭就哭吧,哭完了轻松一些,那些事,哥哥跟你一起面对,你想做什么都支持你,真的。” 沈华浓哭了一会儿,说道:“果然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真实里哪里会有这么好的爸爸,这么傻逼的哥哥!” 沈明泽本来还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慰一番,闻言直接就是一个脑瓜崩,哭笑不得:“你哭就哭,你骂我做什么!还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真的假的,哥哥我哪里傻了?刚才是谁说我最聪明来着?” 沈华浓也顾不得脑门顶疼,哽咽着道:“我明明都跟你断绝关系了,几年都不搭理你了,哄都没哄就又待我好,简直不合常理,要是我站你的立场,我能一辈子不理我,现在说起陈志,要是换了别人肯定骂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你还支持,支持什么啊你......这还不是傻是什么!” “那凭什么爸爸就是好,我就是傻?”沈明泽顿了顿,还是帮她揉了揉脑门顶,叹道:“你个疯丫头!对你好还要被你骂!你这是个什么逻辑?是在后悔以前做的事了?” 沈华浓没说话,就一个劲的把眼泪往他衣服上蹭。 沈明泽见她这样也没顾得上拦,继续道:“都过去了,你还想那些做什么,当时我是真的生气也真不想再搭理你了,现在想想,也是哥哥没用,不能全部都怪你。哥哥也有责任,是我没有教好你,又不能好好护着你,浓浓没有安全感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好了,不哭了,你就是做错了,那也是我妹妹。” “浓浓,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你可以后悔,但后悔之后还是得往前看,别再做让自己以后会后悔的事情。陈志的事,你难受归难受,但不能再冲动。” 沈华浓闷闷的嗯了声,又拿脑门顶在他胸前蹭了蹭,跟牛顶角一样,沈明泽无奈道:“好了,好了,浓浓你适可而止吧,鼻涕也往我身上蹭?我把手帕给你,你先放过我的衣服吧!” “我不。” “这会可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走?” “我不。” “多大了你,都是当妈的人,昭昭都那么大了......” “我不!” “你厉害,你继续哭吧,也就会给我耍赖。” “我不!” “沈华浓!”沈明泽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觉得没办法面对陈志吗?” “嗯......” 沈明泽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此面对非彼面对,还嘟噜道:“就知道是这样。” “我觉得事已至此既然联系上了,那就都跟他说清楚,其实现在联系上了也好,免得他一直干等着,陈志是个死脑筋,他还真有可能傻等。” “嗯。” “浓浓,你老实说,你还想跟霍庭离婚吗?你想搬到我那儿去,跟陈志有没有关系?” 沈华浓总算放过了他的衣裳,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道:“霍庭的问题跟陈志是两码事,就算我跟霍庭离婚,也只是因为我们之间出问题了,跟陈志绝对没有干系。” “哥哥,婚姻幸福不幸福不是只有感情就够了,道理我都懂,你放心吧,我不会冲动之下做什么的。” 沈明泽听她这么说,松口气。 他还就怕她一个冲动要离婚然后奔着陈志去了,要是沈华浓没有嫁人没有生昭昭,他当然不反对妹妹追求幸福,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担心陈志和他的家人不能接受她,担心她会受到伤害,还担心她不被昭昭理解,担心她被人诟病。 沈华浓长吁了口气,隐瞒了心底深处的担忧,这会儿也只是隐晦的透露了一点儿出来,半真半假的道: “我只是......算了,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都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再说这些了,哥哥,我就是觉得,陈志他希望越大失望会越大,见到我这样,以前对我的好印象也肯定都败光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有句话不是说么相见不如怀念,彼此还能留个好印象,免得一见面回忆都被打碎了。” “我不想见他,不想跟他联系,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他又出来做什么......哥哥,他在找我,大家都说他写的小说深情感人,但是我跟他想得不一样,跟他小说中设定的美满结局也不一样,我甚至都没有跟他一样想着以前,这几年我将跟陈志的事情都忘记得差不多了,我要是再对他冷淡,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冷漠无情?” 沈明泽听完愣了愣。 什么叫“将跟陈志的事情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爸爸以前倒是跟他说过类似的病例,有些人不堪忍受压力会刻意忘掉一些让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 当然也不排斥妹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不想面对陈志想要逃避而已。 不管是哪一种吧,沈明泽都认为,妹妹对四年前的所为,对辜负陈志这件事,承受的心理压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手帕塞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浓浓,人孰能无过,没人能把事情处理得十全十美,不管陈志他怎么看,其他人又怎么看,反正哥哥觉得你是个好妹妹!你想清楚彻底放下他了,冷漠无情也好,快刀斩乱麻是对的,你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见,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沈华浓见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说辞,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沈明泽要是她真实世界中的哥哥就好了,她就不用羡慕嫉妒原主了。 转念又想,现在她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在这个小说世界,能嗨一天是一天,能有哥哥宠着一天是一天,还得好好享受个够本。 这念头一起,沈华浓就顾不得低落和担忧了,她一项就是这么个人,自我安慰和自我转移注意力的能力杠杠的,要不然早就能被逼疯了。 所以,时间宝贵,还是抓紧时间使唤哥哥吧,谁让她是妹妹呢。 及时行乐很重要!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理所当然的道:“哥哥,你帮我给陈志去信吧,就说我嫁人了,丈夫管得严,心眼小,喜欢我喜欢得不行,不喜欢我跟别的男人联系,不然他会吃醋,让陈志也不要再联系我,赶紧结婚不要惦记我了。” 沈明泽:......嗯? 竟然没有听出一丝纠结,如此爽快,再快的刀都没有她的嘴快,哪里有什么乱麻! 要不是她还带了点儿鼻音,沈明泽都要怀疑,这是他刚才那个哭得黑天黑地的妹妹吗!当时他还以为天都要塌了! 现在这语气......难道我妹妹是蜥蜴吗!这样无缝转换让我有点懵。我还没有从安慰人的角色里出来! “......好吧。你有事不要在哥哥面前强撑着。”沈明泽只能这么说。 已经走到村口,看见沈华浓和沈明泽,默默停住脚步等着的霍庭:我心眼小?我管得严?我会吃醋,会不让你跟别的男人联系? 嗯,是的! 你说得都对!! 你最好给我一直记住此时此刻这句话!!! 然而这会儿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沈华浓边走边拍时不时觑她一眼的沈明泽的胳膊:“哥哥,你别这样,女人本来就情绪化。我哭一哭之后就已经好了。” 沈明泽面无表情:......我懂不起! “多亏了有哥哥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也彻底的想通了!” 沈明泽:╭(╯^╰)╮ 然而,我一丁点儿成就感都感觉不到! “浓浓你......好了好了,别笑了,不想笑就别假笑,以后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过来跟我说,想哭就哭,哥哥不笑话你。” 沈华浓:“......那我再继续哭会,哥哥你继续安慰我。” “多大的人了还闹!算了,你要让我这么给陈志写信,好,我就这么给你写。”沈明泽突然目光一顿,睨了眼前面跟鬼一样安静的站在晒谷场上的男人,加大了点儿音量:“你还要跟霍庭离婚,然后搬过来跟我住?” 沈华浓没注意到霍庭,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哥,如果霍庭他看见我就想起他丢掉的工作,失去的理想,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能做夫妻的地步,婚姻里光有感情不行,但感情不足以共同患难也是万万不行的,既然他是这样的人,我想也不用过下去了,以后只会成为怨偶。” “跟我离婚了,他就能回重要的岗位上去了,事业上的发展也好,当时他大概是被我的美色迷住了,头脑一热不肯离婚,现在现实摆在眼前,事业遇冷,还被人嘲笑娶了个黑五成分的媳妇,这几天冷静了下来应该清醒了,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 沈明泽又问道:“你都打算跟他离婚了,不考虑考虑陈志了?信还要写吗?” 沈华浓说:“写吧,本来就是两码事。” 她停顿了一下,说,“要是你觉得陈志听到我辜负他,但是又离婚了过得惨会比较高兴,也可以这么写,就说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性情大变,让他放心去结婚吧。” “你又胡说八道,陈志不是这样人,我真这么写了,你信不信他马上过来找你?算了,你拿定主意,要是真不想再见他,那我自己看着写信吧,以后你可别又后悔。” “好,哥哥写吧。”沈华浓说。 “那昭昭怎么办?”沈明泽又问。 沈华浓这会儿看清楚从树下走出来,正对着她站着的霍庭了。 月光皎洁,正挂树梢头,男人目光幽幽的望着她,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切表情都很清晰,冷峻里竟然透出几分委屈控诉。 他吃醋归吃醋,但离婚......他现在不想。 他还想着要抢救一下自己在沈华浓心目中的地位,至少等他确定了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之后再说。 他还有脸委屈? 沈华浓漠然转开视线,淡淡的道:“我以后跟哥哥住,距离昭昭也不远,现在这个就不是问题了,他忙的话我能带昭昭,他要见昭昭也很容易,以后他娶了个琴瑟和鸣给他争脸的妻子,还会有别的孩子,说不定不会再喜欢昭昭了,那我就可以带昭昭宝贝离开。” 沈明泽看看她,再看看霍庭,摇了摇头,心情特别复杂,这个妹妹啊...... 沈华浓有些观点和做法他并不认同,女孩子太强势太厉害了他觉得不太好,但是算了,看着她欺负男人,总比被男人欺负要强,她开心,能把握住分寸就好。 他道:“你都想好了就行。你是现在跟我回去,还是?” 这里往左是去下湾村的,往右是去上湾村,诊所在上湾村村口的位置,跟霍庭家不在一个方向。 沈明泽问完,霍庭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在沈华浓要无视他绕过去的时候,他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把将人拉住,然后拦腰一抱往肩头一扛,大步就往左去了,冷冷的留给沈明泽一句:“你少添乱!” 换来沈明泽一声嗤笑。 “你怕是对添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我要是给你添乱,哼!” 现在明显是霍庭他更喜欢更舍不得妹妹,只有他被妹妹给收拾的份,根本不用他这样的大佬出手好吗! (v^v) 就是这样,满满的自信! 见霍庭大步拐弯隐没在树影下了,沈明泽看看胸前的纸箱子,然后跟过去了。 不添乱的大舅子,完全没有不看热闹不当电灯泡的公德心。 被扛走的沈华浓在短暂的眩晕后很快回神,第一反应就是想骂他来着,但想起自己发的誓,主动跟他说话自己就是王八蛋这句,又给憋住了。 踢了几下,腿被他给箍着挣脱不动,她抡着拳头对着他后背就是一顿揍,霍庭身体绷着,背后硬得很,沈华浓捶了一会手疼,对着他脖子就是一口。 第205章哄媳妇的三种姿势 王八蛋,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不是都很冷漠吗?生怕被她给纠缠住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心情好就给她个好脸,心情不好就莫名其妙跟她冷战?她哄他都不给个笑脸,当她是什么了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霍庭脖子上火辣辣的疼,再让她咬下去肉都要被撕下来了,沈华浓咬起来完全没有分寸,要是这么伤了死了,他真的冤死了。 此时他才知道跟沈华浓之间,并不是说你不动嘴只动手,用力量压制就能有用的。 沈华浓有股狠劲,力量压制也得是她心甘情愿的让你压制,不然绝对能跟你拼命。 可她再有劲,也比不得他,真想完全将她制住没有还手之力还是很容易的,终究还得看他舍不舍得真的强迫她。 霍庭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他还是舍不得。 他一边扛着沈华浓忍受着脖子上的疼,还有功夫留意四周的情形,现在已经走到作坊门口了,晚上有人这小院里值夜,但值夜的人住在最里面看守设备和库房,距离路边有点距离,这里又距离最近的屋舍还有一小段距离,至少不会让人听见响动。 正是四下无人,夜色寂静时,他没再顾忌的伸手在沈华浓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才趁着她动作一僵松嘴了赶紧将人放了下来,扶住她的肩膀,无奈的问道:“生气了?” 沈华浓气不过,又回了他几脚。 很显然是生气了。 霍庭低着头看她,默默忍受,等沈华浓不打了才干巴巴的道:“我不该不理你,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有话就跟你说清楚。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保证。” 沈华浓扭向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抬脚就往前走。 “我昨天不是因为工作变动的事对你有意见。”霍庭赶上前来,又低声说,“我也不是后悔了,我就是......” 他看看左右,好吧,现在都上了村里的小路了,路两边都是人家,因为天热很多人家都开着或是虚掩着窗户通风,再说点儿什么没准都能被人听见,只好将话又咽回去了,还是回去再说吧。 但也不能干走着,什么都不说啊! 将媳妇得罪了该怎么办? 霍庭没有相关经验,但以前有过动不动就生气的对象,他也留意听过很多前辈做的总结,抛开那些自吹自擂说“婆娘还敢生气就揍”之类不靠谱的话,他从其他的里面总结出一个字:哄! 以前太忙隔得距离又远,还没来得及实施,对象就被别人给撬走了,这次在沈华浓半夜还不回来,他来接人之前,就做好了哄的准备了。 可是,“哄”就一个字,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可真不容易。 首先你得最甜能缠能豁出去,老话说烈女怕缠郎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惜这一点霍庭并不擅长,刚才他的道歉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干巴,哄得特别没有水平,好像让沈华浓更气了。 霍庭也知道自己是个沉闷的人,并不擅长甜言蜜语,他决定使出第二招,嘴巴不够,礼物来凑。 礼物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都行,得送到人心坎上去,据说送对了的话,效果奇佳,根据他以前一位战友的经验,如果媳妇想要什么,你就送什么那就最好了,要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那选大家普遍都想要的稀罕货,就选贵的,她舍不得买的。 沈华浓想要什么霍庭并不太清楚,不过他从陈志写的那个小说里倒是有了个灵感——手表。 这本来是他用来打击情敌的——看,陈志就会拿嘴巴咬表盘,锁子就会吃醋模仿个表盘,你男人,我!能给你买块手表!会咬算个屁!我不会说不会写小说,但我会做啊,他觉得高下立现! 现在就拿出来当成哄字诀第二式试试。 他从裤兜里摸了摸,就是预料到了现在的处境,他将手表的包装盒都给拆掉了,拿出那块女士表,然后抓住沈华浓的手,制住她的挣扎,迅速的将手表硬是给她戴上了。 沈华浓手腕一凉,她抬手一看,手腕上多了一块银色金属链的梅花牌机械手表,她去友谊商店买过内衣,也转过卖手表的柜台,大概知道个价钱,国产的上海牌手表,东风表基本款式都是一百二十块,还要专门的手表券,市里条件好点儿的准备结婚的小青年大部分都是买的这种。 像梅花牌这种进口的价格要贵一些,在竟市这样的地方据说鲜少有人问津,不同款式价格不同,沈华浓这会粗粗一看也没有看清楚款式,不过最低的也得一百八十块了,这都快抵得上沈华浓半年工资了。 可惜并未换来沈华浓一个笑脸。 她斜眼瞅瞅霍庭。 你什么意思你? 霍庭垂着脑袋低声道:“昨天下班后给你买的,说好了好好过日子,华浓,浓浓,我没有觉得你不好,没有后悔,真的。”又低头看看她手腕,问道:“喜欢吗?” “哼!”沈华浓再看眼那块儿手表,心里觉得这个道歉听起来就比刚才有诚意多了,姑且接受吧。 不过受了他一天一夜的气,她也没有那么容易消气,还是不满的道:“那你昨天回家后又闹什么?还是说我又怎么惹你不满了,就对我甩脸色?” 显得她昨天晚上还巴巴的哄他,以为会......的行为像个呆逼。 霍庭:“......这个我们回去再说?” “哼!” “不生气了,好不好?”霍庭捏了捏裤兜里的存折问道。 哄的第三式,就是上缴存折存款私房钱了,听说这就是绝招,要是实在是将人得罪狠了,关键时候,把这一招拿出来能保命。 当然所谓绝,不光是指说绝对有效,还有个绝路的意思,这招一出,以后再把自家娘们给闹生气了,你就走上绝路了,是自己逼死自己。 霍庭想想也觉得挺有道理,他认可。 锁子偷他的零钱都能讨好人,现在他能给全部的家当! 多霸气! 所有情敌在他面前简直如同蝼蚁不值得一提! 何况那天他就答应了会将存折都交给她,如果还能让她不生气那就更好了。 当然这时候他还是暗暗想着,这一招还是稍晚点儿的时候再试吧,他打算今天跟她谈一谈,一会谈完之后不知道她会不会又气一波,还是到时候再给存折比较保险。 沈华浓又是一哼。 霍庭没得到答案,见路上无人,两侧的屋子更是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暗戳戳跟着的大舅哥,就试探着去牵沈华浓的手,他稍稍用了点儿力气,沈华浓挣扎两下没有挣脱也就罢了。 他琢磨着沈华浓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无数男人们的经验之谈果然还是凑效的,她也就是性格刁了点儿,那不也是个女人?也不是不能攻克的。 心里如是想,他又厚着脸皮攫起沈华浓的手抬起来放在眼前,刚给她戴上的手表表盘正好遮在那个已经淡下去的牙印上,还有些痕迹露出来总算也不明显了,他迎着月光看了看,借着调整了几次表带表盘,暗戳戳在她宛如皓月的莹白玉润手腕上摩挲了几次,果然是想象中的柔腻细嫩。 沈华浓一开始僵着身子别开头,但却并没有甩开他,稍后气消了些,她慢慢的放松下来,配合的动作看着就感觉特别的乖。 霍庭牵了牵嘴角,说:“很好看。”顿了顿,又补充道:“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戴着会好看。” 算你会说话! 沈华浓心情好了点儿,不过,她都主动的哄他、讨好他两回了,这次逮住机会反过来,该哼还是得哼,免得他要上天,还敢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甩脸色给她看。 她侧头看着霍庭,刚转过去,就被那双凝视自己的黑眸给攫住,看着看着,心里有一阵恍惚。 眼前这个小意柔情讨好她的男人,还是小说中的霍庭吗? 许是刚刚才多愁善感了一波,现在轻易又被带动了情绪,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涌出来了。 月色迷离,四周安静极了,虫鸣蛙鸣声变得悠远且飘摇,天地间只剩下这条村中小巷,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地上两道携手前行的影子。 沈明泽:不,还有我!你们没看见我不代表我不存在啊! 见他俩没有争吵好像是和好了,然后双双进入一副无我状态在深情凝视,单从背影看,沈明泽不会觉得这两人就是凑合过日子。 作为一个妹控,沈明泽觉得任何男人都是配不上自己妹妹的,不过霍庭的表现也有些出乎意料就是了,他早就预料到浓浓跟霍庭之间,先妥协的肯定会是霍庭,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妥协得那么快,表面挺冷,哄起人来竟然也是颇有手段。 也不知道究竟说什么了,妹妹竟然跟他争执都没有,这就好了!? 沈明泽心里吃惊之余,他还是捂着被闪瞎的双眼顿足了。 他没有再跟上去,抱着包裹箱子转身走了,还是等着有空了再拿去给妹妹吧。 这个时候,他切实感受到了当人哥哥的多余!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霍庭不看也就罢了,妹妹竟然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沈明泽心里不是滋味,形单影只的回去了。 很久不曾考虑过谈个朋友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今天独自走在路上,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沈华浓和霍庭对于身后的怨念一无所觉,她看着身侧的男人,见五官冷硬但面色柔软,目光深邃,包裹着她的手掌,温度灼人,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她自己编织主宰,全凭她心意进展的梦。 她很享受这样的美好,但是这会却并不喜欢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霍庭。” 小媳妇乖乖的任由他牵着,目光像今晚的月色,迷离动人,霍庭心里就像是被温水洗涤过,无法形容的滋润柔软。 老实说,他曾经幻想过的心目中的妻子就是这么漂亮,这么乖巧温柔,看他跟看天一样的依赖与敬爱,可以有些小调皮但是绝对不是像沈华浓这样,跟匹脱缰奔放不驯的野马一样,可真是没有道理可言,现在难得沈华浓有这样安静温柔凝望他的时候,霍庭还是挺享受的,他希望这个时刻可以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最好是一直延续下去。 她有没有喜欢他,还是更喜欢锁子,在这一瞬间他全都给忘了。 “霍庭。”沈华浓又喊了声。 他才从满足里回神,很轻很轻的嗯了声,生怕惊醒了她的乖巧。 沈华浓突然停下来不走了,霍庭也只好跟着顿足,问道:“怎么了?” 刚问完,就见她突然垫脚仰头,霍庭避之不及,下巴撞到了她的额头,沈华浓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凶狠的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在霍庭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将嘴唇贴在他唇上了。 霍庭屏住呼吸,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他该早点把手表送给她的!(沈华浓:→_→你想太多了!) 直到唇间挤进来一片温软,他才缓缓放开了呼吸,粗重急促,耳边全部是自己的呼吸声,似乎还有血液里传来的沸腾声,像是要上战场杀敌,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嘶吼,脑子里空了,全部都空了。 热血跟号角一样,自会指引他方向,本能会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眼底只剩下一个敌人,坏死了的敌人,他老早就想要征服的敌人! 手下意识的扶住了她的腰,急吼吼的张开嘴,任由她探入,然后含住她,近身搏斗他擅长啊,敢上前挑衅的敌人,他绝对不准她退却躲闪撤退逃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敌人被他彻底的力量压制,似乎发出了一声低呜,然后彻底投降了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为所欲为,他对俘虏实施了一阵报复,还不解气,略略整顿一番之后,又气势汹汹的杀回敌方老巢,荡平一切! 直到唇舌上一痛,他才恍恍想着,仗都打完了? 竟然这么快! 他才刚刚开始反攻啊! 然而敌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后腰又被狠狠的掐了一把,霍庭才回神了,沈华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他给抱起来离了地,跟他面对面,正不满的瞪着他,眼波沁水。 他吞咽了一口,然后收紧了托在她臀下的胳膊,脸埋在她肩膀上,重重的呼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才将急促的呼吸给调整好了,但心里还久久不能平静。 疯了疯了,简直要疯了!这还是在外面,这还就是一个吻,他差点儿就彻底失控,现在竟然还舍不得放开,不知道她下次什么时候会这么好给自己这样的福利。 霍庭平复心情的时候,沈华浓摸了摸唇,又捏了捏,除了破皮的那一处有些痛感,其他地方好像都没了知觉。 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算是平静,至于说心悸、动情、忘乎所以以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这些她以为会有的美好滋味,或许在某一秒的时候有过,但实在是太短暂了,现在她的感觉就是又累又痛,而且过程中差点感觉自己要被咬死了,咬他推他都没用,差点她都想要喊救命了。 好像她不是亲了个男人,而是亲了头野兽,憋到三十岁的老男人真跟野兽没差了。 沈华浓肯定自己并没有受虐倾向,谁虐她,她就想打死谁,就是幻想过的亲密,那也是她自己掌控,对方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然后节节败退,那才是她的梦想!这表面禁欲内心野兽派,绝对不是她心里臆想出来的丈夫模样,她做梦应该这么来。 刚才她居然会将温柔、深情这两种属性放在霍庭身上,还是她想太多,也想太美了! 这男人的表现明显就是沉迷美色以及欲望强烈,再加上大男人的征服欲作祟,虽然现实跟梦想有些出入,但是沈华浓心里还是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亲都不会亲的没用男人几秒钟......哦,不,她看看手表,他居然咬了她十分钟! 也许有感觉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一些? 十分钟,他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她是谁,她在哪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着,为了活得更好还需要自己去努力,那些奋斗都是真的,得到的成果都是真的,感情也都是真的。 眼下,为了得到自己的性福,她还得奋斗在好好调教这个男人的路上! 正想着,霍庭已经抬起头来了,他看看沈华浓红肿的嘴唇,目光定了定,喉结再次不受控制的滚动起来,然后他猛地将她放下来,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只紧紧攥住她的手,哑着嗓子说了句:“我们回家。” 他走得快极了,恨不得能够飞回去,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小村子竟然有这么大,从村口到村中的家居然有这么远。 沈华浓虽然每天都在锻炼,但是还真跟不上心急要吃热豆腐的男人的步伐,几乎是被他拉着走的,就这样没几步她就受不了气息有些喘了。 甩不开掌心发烫的男人,她不满的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吧。” 霍庭脚下一顿,然后头也没回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第206章左拥右抱的烦恼 霍庭是不敢再抱她了,在这里抱,地不利,纯粹是逼死他自己。 他这会都不敢回头去看她,就怕悄然抬头的大兄弟会暴露他。 沈华浓轻笑了一声,没动。 霍庭就感觉自己的心思怕是都被她给看破了,他不自在的咳了咳,道:“上来,不是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回去。” 沈华浓刚慢吞吞的爬上去,霍庭就迅速的站起来。 沈华浓往后晃了一下,然后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就感觉两旁的房屋飞快的被甩在后面,他这才知道他刚才的速度是有多慢。 男人后背结实,肩膀宽阔,肌肉紧绷充满了力量,趴在他背上却很舒服,也不用担心他会背不动会不会吃力。 刚才的缺氧运动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沈华浓将头搭在霍庭的肩膀上,放松下来,喟叹了声,然后抖着酸麻的舌头轻声跟他说话。 “宝宝你很着急回家吗?你要是着急,自己先回去吧。” “人有三急,你是哪三急啊?” 霍庭托在她腿上的手收紧,没有说话。 她对着他的耳侧说话,痒得难耐,他正在后悔,背着她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沈华浓也不催他,不是非要他说什么,他不答,她就问别的:“公安局就没有收缴过什么手抄本?你去借几本回来多学习学习啊,你是得好好学学怎么亲嘴看,刚才被你咬得疼死了,一点都不像树上说的那么腿软心慌欲罢不能。” 霍庭:......!!! 他想想那会自己的滋味,腿不想站,就想压下去这不是腿软是什么!心也慌得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紧张激动整个人大脑放空就想着冲锋。至于欲罢不能......他竟然都有! 但是她刚才没有享受到吗? 霍庭心里觉得挫败,很不是滋味,刚才火热的心都陡然凉了下来。 沈华浓继续说着:“局里要是没什么好东西,你去找陆柏薇借,她不是看手抄本吗,离婚又旷这么久的女人说不定有些珍藏的好东西,借回来好好看看啊。” 霍庭闷声道:“别胡说。” 沈华浓提起来了,他也记起今天陆柏薇来找他的事,明天沈华浓肯定会得到消息,怕村里那些妇女说不清楚又叫她误会了再生气,他又无奈的道:“我跟她私下真的没有联系,她也就是今天下午过来了一趟,都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来,我就想跟你过日子,你别总提她。” 说完,心里依旧很不得劲,有种难言的急躁和冲动,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她旷多久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我就管你是不是旷久了。” 说完,他就感觉耳边静了一下。 他还微微侧头感受了一下,女人没对着他的耳朵呼吸了,一动不动,这是被震住了? 他并不高兴! 她是什么意思?一个劲的撩他,难道她就只想撩火,从头到尾没打算来点实在的!? 正不悦的往前走,突然耳朵一痛,被人揪着往外拉,霍庭生闷气也不吭声摆了摆脑袋,沈华浓揪着他不放,嘴上也是不满的道:“我旷多久守了多久活寡,你心里没数?” 霍庭顿住。 刚熄的火苗登时又燃了起来。 “我......”他突然语塞了,有些话想说没好意思再往外冒,只是加快了脚步。 “你什么?”沈华浓没听他继续,嗤笑了声:“你这个怂包,连牵手亲嘴都是我主动的,你就会反复无常,磨磨唧唧,动不动就缩回乌龟壳里,你还敢做什么?你还是躺下等着我心情好了让我来干你吧!” 霍庭:!!! 你说什么! 他这辈子就没跟怂沾过边,换了别人说他怂,早被他打趴了,让对方好好想想再说话。 换别人说让他躺下等着,他能直接把人打死。 可说这话的是沈华浓! 他现在被沈华浓激得手一紧,忍不住侧过头双眼喷火的看着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沈华浓又拧了拧他的耳朵,道:“你看什么看?凶什么凶?刚才亲个嘴都差点没被你给咬死了!”说着还嘶了一声,摸了摸嘴上那处被咬伤的地方,白了他一眼:“你亲都不会亲,还指望你做什么,还是等我来!” 霍庭目光定了定,然后收回视线,他一言未发,突然在无人的狭窄村道上跑了起来,猴急的心情溢于言表,付诸于行动。 夜风轻轻吹,将心火越吹越旺。 他恨不能嘶吼一句:你给我等着!你个娘们给我等着!! 沈华浓笑了笑,心想这男人果然是个假正经,这不就再次露出本色来了?平时端得可真好。 她重新趴在霍庭肩膀上,搂紧他,伸手碰了碰刚才被她咬过的地方,有很深的牙印和清晰的痕迹。 她一碰,明显察觉霍庭的身体更加紧绷了。 沈华浓目光闪了闪,又凑上去亲了亲,很轻很轻像是羽毛在那处扫了一下,原本还有些疼的伤口好像瞬间就不疼了,霍庭的脚步声都不由得收敛了,步子还是很大,但是落地却放得很轻。 他听沈华浓道:“现在扯平了,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 霍庭闻言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瓢凉水。 他什么时候咬过她了? 那不是他! 所以,她现在以为他是谁?当他是谁? 哪怕男人对她都不那么重要,他也希望自己是最重要的、且是唯一的那一个,而不是某个人的代替品。 他这才赫然惊觉,方才他竟然都忘记了这一茬了,只要她撩拨一下,他就什么都忘记了,他刚才在想什么!他竟然色令智昏至此了吗?像是中了邪忘乎所以。 拉回了丢掉的理智,霍庭也不跑了,他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大步进了自家的天井。 天井里摆着一张竹床,东西屋都锁着,西屋门缝里有灯光透出来,他将沈华浓放在竹床上,见她看向西屋,他道:“昭昭已经睡了,没看见你回来,还闹了一会。” 沈华浓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她。” 霍庭拉住她,说:“我们先谈谈。” 沈华浓看他一副正色模样,禁欲得不要不要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一副急得要发疯的样子,她心里纳罕又觉得好笑,暗骂了他一句闷骚怪,还是坐了下来,仰头看着他笑道:“你说。” 霍庭默了默,严肃的神色让沈华浓收敛了笑意,她拿脚尖撞他的腿,催道:“你倒是说啊!” 霍庭看看她,然后直接切入了正题,说:“我原本以为你跟我一样,很讨厌他......是跟我一样希望他消失掉。” 迟疑了一会,又道:“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你不讨厌他,是吗?或者说刚开始讨厌,现在你已经变了是不是?” 沈华浓:嗯? o__o" 所以,昨天他是在跟他自己较劲? 昨天好像是从牙印那事开始,他就变得冷淡了。 沈华浓恍然大悟。 那现在他的态度陡然转凉也是因为锁子? 她没说什么吧? 等等......她想起来了,因为她说了句扯平了就刺激他了? 想想沈华浓还觉得挺荒诞的,本打算笑话笑话他来着,这是自己跟自己吃醋?眉眼刚一挑,霍庭脸色就沉下来了,也根本没有给她笑话的机会,就道:“你改变主意不离婚了,是因为他,他不是威胁你,是你自愿的,是不是?” 沈华浓皱眉,这小心眼的闷骚男人,似乎生气的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一些呢。 霍庭面上是沉凝的、稳重的,心里却并不平静,等着答案的时候,整个人绷得像是一根拉紧到极限的弓弦,看沈华浓张嘴,他心中又是一紧,似乎能够听见那个弓弦发出的颤抖声。 距离的贴近弥补了新月的光线不明亮带来的不足,他凝视着沈华浓,能够看得清楚她的全部表情。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沈华浓往后靠了靠,手撑在背后,迎面向他,脚尖又撞了撞他的腿,问道,“所以,你是认为我喜欢的是锁子,想要结婚的都是他,不是你?” 霍庭没吭声。 明显就是默认了。 沈华浓觉得不可思议又颇觉得好笑:“可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还不都是你。别说得跟我跟一妻多夫左拥右抱似的。” 霍庭注视着她,摇了摇头,说:“不是,不一样。” 紧跟着,他又说:“你知道并且记住了他的口味偏好,给他做过送过很多次饭。跟他瞒着我有共同的秘密,从未跟我提过,而且你们还有很多话说。”顿了顿补充:“比我多了,听说你和他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沈华浓沉默了,定定的看看他,然后歪了歪脑袋,顺着他的话道:“比跟你话多怪我咯?是谁让你闷着?你数数你回来过几次,我们相处过几回?再说他的口味不也是你的喜好?你没有吃得很高兴?” 这么一说,怎么自己感觉像真养了个野男人,给霍庭戴了绿帽子了一样?这话题也委实是太诡异了些,而因为这个被找茬也让人匪夷所思又莫名的烦躁了,于是她不耐烦的又道:“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都是你,你计较个什么劲!” 霍庭被噎了一下,沉着脸继续道:“你很想跟我离婚,但一晚上就答应了不跟他离婚,也没说过不想跟我离婚。” 沈华浓觉得多亏自己脑子好使,不然绝对会被他给绕晕了。 什么离婚,什么不离婚?最后不都跟他一个人在做夫妻? 他还来劲了是吗! 非说她有个小三,现在还在指责她区别对待? 那有就有吧,她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他喜欢我,又能哄我开心,比你嘴甜,比你会说话,对我又没有秘密,我高兴了当然就不离婚了,我就是自愿不跟他离婚的,再找一个那么哄我开心的也不容易!”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那会一面不想跟我离婚,一面还在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心肠歹毒,心眼坏,白贴你不要脸,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你心里没数?宝宝,你说你怎么还有脸问出这样的话??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醋?自己吃自己的醋?” 霍庭的目光顿时淡了下来,像是被扯断了弓弦,神色陡然垮了,放在沈华浓肩膀上的手也跟着松了松,眼瞅着就要滑落下来,他又挣扎了一下,继续问道:“这么说,你突然转变了对我的态度,前一天还讨厌我,后面又......所以你对我,也是因为他,是不是?刚刚,你也把我当成是他了,是不是?” 一连两个是不是,把沈华浓问得愣了一愣。 她把霍庭当锁子了? 这么说,霍庭真的当锁子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了? 起初沈华浓虽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其实她很难将两人区别对待,这两个人格,不管是谁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她都会迁怒另外一个。 而且从锁子那里她知道了霍庭的潜藏性格,在接触霍庭的时候,她会把他当成那个喜欢她、非要跟她结婚,还偷拿了结婚证的锁子,正因为当成他喜欢她,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去撩他,不然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不是惹人嫌、惹人厌恶吗? 同样的,在跟锁子接触的时候,她也会把那个闷骚做的帮爸爸说话的事,保护她的事情,和无意中解决她的心理负担的事情,统统都挂在他头上,而对他的死皮赖脸也很是容忍。 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对霍庭的精分症也没有原先的那么害怕了。 锁子出来的少,他好像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沈华浓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她区别对待了吗? 现在仔细一想,她觉得自己只当锁子是霍庭压抑太久之后爆发,把他的分裂当成是压抑或者放肆到极点之后的一种物极必反,就好像是说老实人发起脾气来会更加恐怖一样,她看成是这了,只不过他爆发起来比这种还要剧烈一些。 这么说吧,沈华浓虽然能够区分两个人格的不同,但从答应不离婚开始,就没有在心里将他们区别对待。 不过霍庭会失忆,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觉得被她区别对待了吧? 她愣愣的没说话,霍庭却把她的沉默当成是默认了,手垂下来,颓然问道:“你还跟最初一样希望我病好吗?你还希望他不再出现了吗?你将我当成他对待,你心里现在是不希望他消失的吧?你更希望我消失,是不是?” 沈华浓:...... 这话说得就诛心了! 沈华浓本以为她这段时间在霍庭身上的努力表现得很清楚明白了,可现在才知道,对方不仅没有感受到她的诚意和感情,这谈恋爱谈得,霍庭竟然还觉得她想杀死他!想让他消失掉!? 呵!呵! 她做什么了竟然会让他有这样的误解? 对,她曾经是跟他表达过希望锁子消失掉,因为他烦,因为他总让事情失控走向莫名未知的走向,她当他神经病,她确实以为他病好了这个锁子就会消失掉,像小说中那样只存在一个冷峻严肃的霍庭。 后来这种想法的确是中止了,她没有再想过消失不消失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她当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哦,对哦,还有她对他的态度突变,她撩他了,她撩的时候,他是在想自己要搞死他? 她恋爱的感觉居然跟恋爱对象感受到的千差万别? 难道之前她会觉得他也享受其中,这统统都是她产生的错觉吗?! 现在对着这个一脸质问和失魂落魄的霍庭,沈华浓气死了,管他是不是有病,她直接爆发了,要说之前回霍庭说的话还有故意耍气的成分在,现在没有了,统统没有了,她阴恻恻的站起来反问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变化大?当你是锁子?还希望你消失?” “好,好,好的很!” 因为身高差距,她站起来也得昂着头看霍庭,气大了,沈华浓爬到竹床上了,竹床并不高,她站在这上面,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但她的手指能轻易戳到他的额头:“先说第一点,你觉得我变化大,对你的态度骤变,好,我告诉你原因,因为锁子他说你明明馋我馋得要死,夜夜孤枕难眠,翻来覆去都要想我想得发疯了,你想睡我但是又各种纠结不敢。” “他说你之前就是这样一边觉得我不是好女人,不符合你的要求,配不上你高尚的灵魂和肉体,一边又产生了色欲垂涎我的美色,你为自己感到万分羞耻,不想要面对这样龌龊堕落的自己,他能出来就是因为你好色!” 沈华浓瞅瞅男人一脸懵的样子,讥笑了声:“你这么别扭,你说我该不该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当然得改变态度啊!” 霍庭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他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他曾经那点儿隐秘又克制的小心思,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沈华浓居然一早就知道?! 现在被她当着他面毫不留情的揭开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裤子大腿处破了个洞,自己以为扭着腿走路就把那个破洞给隐藏起来了,没人指出来你还自以为藏得很好,后来突然来个人告诉你,本来破在大腿上,但你扭着扭着,我就看见你屁股蛋了,所以别扭捏了。 第207章媳妇,我只是个有病的宝宝 霍庭懂了,他猜错了,她突然从讨厌他变得不断的撩拨他,不是将她当成锁子对待,她就是想要将那个破洞拉扯得更大,让他的秘密一览无遗。 这么恶趣味,这很沈华浓,他毫不怀疑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这跟有没有感情,跟她是不是更喜欢锁子无关,这也不是将他当成锁子对待,她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特意针对他的啊! 然而,完全高兴不起来! 面对沈华浓,一种二十多年不曾久违的,叫做羞愤的情绪充满了霍庭的胸腔。 回想自己的种种反应,他就想要哀嚎一声,所以他这段时间的扭捏在沈华浓面前都是在逗趣吗! 不想接受! (/▽\) 霍庭也一点儿也不怀疑这话真的是锁子说的,沈华浓跟他说过,锁子是知道他的一切的,这么隐秘的事,也只有他才会知道吧。 可,这究竟是个什么烂人啊,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儿羞耻心啊? 不,因为这种想法不是他的,而他甚至妄图取代自己,当然不会顾忌他的羞耻心了! 他该死! 霍庭如此想。 见他神色变幻莫测,沈华浓冷笑了两声,继续嘲讽道:“懂了?那我再回答你的第二个。” 既然他要区别对待,那沈华浓便顺他的意,道:“把你当锁子的事,不至于,锁子那么可爱那么好,又那么喜欢我,你不敢做的,他做,你不敢说的他说,他对我又没有秘密,又会哄我开心,你比得过吗?你拿什么来比?” 霍庭手指收紧,紧抿着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接下来轮到第三个问题。恭喜你啊,这次你总算猜对了,我就是想要你消失掉,你这么扭曲不讨喜,真让你消失了,锁子才好一直出来啊。” “那天我看见作坊那里有只虎斑猫在逗一只老鼠,你说好笑不好笑,它都逮住了老鼠偏偏不一口吃掉,就是要放小老鼠跑,等它开始跑,猫再追上去,那爪子拨一拨,逗一逗,再放,再抓,等玩腻就会拍死它。对,我就是跟猫这么想的,先逗你,逗得你发疯。” “霍庭你可真是个侦查精英,是个火眼金睛的好公安,一眼就看透了我的企图!我就喜欢看你这么别扭发疯的样子,知道你喜欢我的别扭心思之后,我逮着机会就撩你,就想看你在一个自己都鄙夷的坏女人手上挣扎,却又挣扎不出去,越来越疯狂,最后彻底疯掉,直到消失。” “我还没有玩够,可惜你个老鼠聪明啊,这才刚开始就意识到猫玩它并不是喜欢它了,好了,发现就算了,现在正好我也发现这个计划恐怕需要耗费的时间有点太长了,锁子虽然又乖又讨人喜欢,但我也可能耗到我老死都不成功,他时不时的也就出来那么一会儿,还白瞎了我一辈子,那我不玩了,我放过你呀,行了吗?” 霍庭被塞了这一箩筐晴天霹雳。 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羞恼,再到愤怒,真他娘的刺激。 刺激过度之后,现在他居然诡异的平静下来了,平静之后脑子就开始转了。 沈华浓的反应这么大,还这么生气这么尖锐,简直能把人给气戳死,一听就知道是气话。 气话么,多半都是反话啊。 她是只把他当老鼠玩弄,还是真的付出了心意,霍庭平时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他之前也只是不确定她的心意是给他的,还是给锁子的。 现在,他依旧不太确定这一点,也许沈华浓自己也分不清楚吧? 可看她在气头上,这么生气,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能够自信一点。 何况沈华浓跟他耗,图个什么呢?反正男人于她也不是顶顶重要的,她用大把时间边逗他,边等待锁子,然后就等个偶尔被哄得高兴? 不至于。 就算是猫,它也不能那么傻。 何况沈华浓这女人这么聪明这么漂亮,她离了他霍庭照样能过上舒心的好日子,只要她愿意,她还怕找不到正常的男人逗个乐子再让人哄她高兴吗?不一定非得是他啊。 霍庭觉得她能将人勾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别的就不说了,起码还有个陈志等着啊,陈志一样能哄她,还能写这些酸小说来哄她高兴,这比锁子得厉害得多啊,她也能耍陈志,把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现在还死心塌地的想她等她。 所以,她撩拨他为了什么呢?能够为了什么呢?她往死里撩,不怕撩得他真将她办了? 对,她不怕!她什么时候怕过啊! 所以她对他还是不一样的!他是重要的,不同的! 虽然还是对她那么夸奖锁子有疙瘩,但这么一想,霍庭心里又隐隐切切的火热起来。 他目光直直的望着沈华浓,喉咙干干的,嗓音低沉:“别说气话。” 沈华浓烦死他了,刚刚追着她一脸笃定的质问的人是他,现在又觉得她说的是气话? 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这种矛盾别扭的家伙,他不疯谁疯? 简直活该! “我没说气话,你是怎么想我的,我还不清楚吗?在你心里看来,我不是一直都还是那个不要脸、心肠歹毒想害你的女人吗?以前赖上你,现在都想杀了你了,我哪里变了?我一直都这样啊!” 霍庭哑声道:“我没有这么想......我以前是不了解你,现在知道了,你很好。” 沈华浓夸张的笑了两声,像听了个荒唐的笑话:“我很好?那你刚才问的是什么话?我是不是不希望你存在,我为什么要撩你,这都是你问的吧?我很好我能做这些事?”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你误会了,我就是......” 沈华浓不想听他废话,不耐烦的道:“你这一个人一会以为自己是正宫,一会又觉得自己当了侧室被不公平对待,但是我并没有享受到实质性的一妻多夫、左拥右抱的快乐,没意思,我也不稀罕!”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大气爽快点,赶紧把结婚证拿出来,大家互相放过,也算好聚好散!我正好去找陈志,真是赶得巧合了,刚找到陈志正好跟你离。” 霍庭:......你还想左拥右抱、一妻多夫?! 至于陈志,他倒是真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 真真是长了张刀子嘴,刀刀都还戳进他肉里了。 沈华浓:彼此彼此! 说不气那肯定是假的,霍庭直想收拾她。 沈华浓:你也很欠收拾! 怎么会有这种娘们,这种话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沈华浓:不也有你这种神经病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拿调情当杀人! 可哪怕她这么坏,说的话这么难听,霍庭心里除了气闷,更多的居然是无奈。 这时,他都能够听见自己心底传来的叹息声:霍庭你没救了,你完了,这么个娘们,指着你的鼻子骂一通,你居然还舍不得跟她发火。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伸出来指着他还来不及的白嫩手心,伸出手去握住,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握住,道:“我没有觉得你不好,是真的。也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就算以前有,现在也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别再说气话气我。” “松开。我管你是蒸的还是煮的,反正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霍庭反正是不想离婚的,用结婚证当借口能钻空子骗过她一次,还能骗她第二次吗?她要是铁了心要离,去外面一打听就知道了,现在登个报纸都能把婚给离了,多简单个事。 到了这一步,霍庭只能寄希望于裤子口袋里的绝招。 看看他还是很明智的,留了一手。 可既然早料到会让她生气,自己又早想好了肯定会去哄她,那为啥还要问呢? 霍庭幽幽叹了口气,也许就是想看看她的态度? 现在被她大骂了一顿之后,心情居然好多了,压在心里一整天的那口气就这么散了。 他自己也是,一次一次的在刷新着自我认知下限,他怎么成了这么个人呢! 霍庭也想不通,好像自从跟沈华浓交集多了之后,他就歪了,歪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还心甘情愿,放弃了治疗! 他摸出口袋里的几个存折塞给沈华浓,道:“浓浓不要生气了,我不离婚。” 沈华浓看也不看他给的什么就要甩开,霍庭捧着她的手捏住那几张存折,自顾自的道:“以后我的工资也都给你管。” “我不要!”沈华浓顿了顿,又改变主意了,低头看看那几本存折,竟然有五本之多! 沈华浓阴阳怪气的说:“离婚前你打算要跟我对半分财产吗?来,我看看我能分到多少钱。” 说完打开迎着月光看,几本存折还都不是同一家银行的,还不止,竟然都不是同一个地方的,有竟市的也有省城的,还有一本是南方某省会城市的。 如今的存折上的数字都是手写的,光线暗淡,有几个数字看得不太真切,不过每本都是四位数沈华浓还是能数清楚的,她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将千位上的数字加了加,居然比她预测的还要多很多! 以为他也就三四千块的存款,没想到居然破万了! 现在是六九年,他竟然就已经是个万元户了!一斤品相不错的大米才一毛二,这些钱真的可以说是很大一笔巨款了! 沈华浓听李显军说过,如今的大额存款都需要提供收入证明,证明你的钱是你的钱,是有合法来源的,说不清楚来源的,或者违反现在的“合法”规定的范围的,都能给你没收了,正因为这样,很多有家底的人家,不将钱存在银行,而是换了金银偷偷在家里藏着。 不过如今的银行存款又不联网,你换个地方存起来,能交代清楚是工资收入,有介绍信作证,也是一种办法。 想想她就懂了霍庭分开存储的原因,这些钱中的一多半都不会是工资收入。 再想想自己一个月才三十块出头,现在更是赤贫,巨大的贫富差距让沈华浓心里更不爽了,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贪污腐败了?我要是分了这笔赃款,会不会连累我?” 霍庭无奈的道:“这种话不能乱说。这都是我这些年的积蓄,除了工资和津贴奖金,还有些私人收入。” 工资奖金什么的,沈华浓不感兴趣,这些都是死数目,倒是私人收入是什么? 如今一切都是集体的,普通群众的收入分两类,农民就是工分收入和自留地产出的一些微薄收入,有积蓄的人家很少,能存下些粮食不饿肚子,能用余粮换一些钱修整或是加盖一下房子,那就算过得不差了,而城市居民的收入就是工资收入,怎么会有私人收入呢? 沈华浓追问,霍庭就小声的说了:“大部分都是以前当兵之前攒下的。” 霍庭十六七岁就进了军营,也就是说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赚到那么一大笔巨款了,再想想他给村里买的那些粮食花用,沈华浓好奇极了,五十年代末全国形势可也都不大好。 “怎么攒的?” 她好奇呀,暂且不跟他置气了,都忘了把手抽出来,跟政审人员一样,绷着脸问道。 霍庭正想着她看在钱的份上不闹了,略过其中的辛酸艰难,云淡风轻的道:“刚开始是给市里的饭店送河蚌泥鳅黄鳝这些,后来混熟了也找到一些门路,接触到一些大主顾,经常给他们送点东西,南边的往北边送,北边的往南边倒腾,就是这样吧,弄了几年。” 沈华浓懂了,好家伙,霍庭十几岁的时候居然还做过黑市上的商贩子,做过八十年代流行起来的倒爷,她是真没有想到,他现在可是个打击商贩的执法者,不,他连执法者都马上就不是了。 心黑,自己捞够了就打击别人捞! 她横了霍庭一眼。 不过在霍庭看来,她这一眼,亮闪闪的仿佛带了光,他就被这白眼里透出来的赞赏给取悦了。 沈华浓就是这样,她骂起人来是真戳心窝,夸起人,也是直白得让人心里飘飘然说不出的爽,不说话只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感受到。 霍庭享受极了,心里也松了松,很是淡淡的表示:“这些年花了一些,就只剩下这么多了,现在每个月都有工资可以拿,就算没有工资了,以后我也能养得起你,至于你说的理想,我觉得到哪里都能够有施展的机会,你说得对,既然是夫妻就应该能够共同分担。” 沈华浓看看他故作淡定的讨好模样,别扭死了,心里好气又好笑,呸了他一口。 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不生气了,她继续冷声质问道:“那你以前就给我五块钱?” 霍庭:...... 心酸地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一件事还没有哄好又来了一件陈年旧怨? 果然老郭说得对,女人都擅长翻陈年旧账,一件小事都能够联系到过去无数件几乎不相干的琐事,然后找到几者之间微弱的共同点、或者没有共同点也行,一起拿出来说死你!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老郭说默默听着,不要反抗,不要犟嘴,老老实实等娘们发泄完了就好了,过程中要是受不了想顶嘴可以想想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摆出来的态度一定要端正诚恳认错。 但霍庭觉得吧,他要是什么都不说,没准沈华浓更生气。 再说她那是个问句,明显就是等着他去哄吧? 他要是回答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个答案靠谱吗? 他正犹豫着,沈华浓又问:“你真的都拿出来了,还有没有在家里藏小黄鱼(黄金)?” 霍庭摇摇头,说:“都花光了,这几年也没有时间去弄这些,都放在银行里没管。”然后趁热打铁说:“以后家里都交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沈华浓哼了声:“那你这是再求我继续残害你啊?就不怕我继续这么对你,最后锁子没消失,你反倒是不见?” 霍庭:...... 沈华浓见他不吭声了,瞬间更气了:“你真这么想?” 顿了顿,故意问道:“你有没有察觉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刚才在路上你扛着我的时候,你亲我的时候,你瞎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换了以前你不会做这种事吧?” 说着说着,沈华浓自己都摇摆了一下,这是将闷骚的骚都给挑出来了,还是他变了? 至少看小说的时候,沈华浓不记得霍庭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小说中的霍庭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刻板、无趣、身材好的正派人,是个连亲亲都得等天黑清场再关门,按部就班。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锁子就是个想什么做什么,想什么说什么的人,就这么性急好色!我看你......怕不怕啊?” 霍庭:...... 沈华浓沉默的盯着霍庭,盯了一会,他依旧没吭声。 她收回视线,意兴阑珊的道:“我懂了,都被我说中了吧,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觉得我是在害你,那就这样吧,你这样本来就一分为二的个性已经很让人不能承受了,现在作为二分之一,你还又经常莫名其妙,忽冷忽热,心里还怀疑我别有居心,我受不了你了。” 第208章色欲熏心引发的 “存折还给你,这阵子的事就当我撩了狗,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尽量少见面少说话吧,现在天不早了,孤男寡女太暧昧了,明天早上吧,我把锁子的事全部都告诉你,其他的事情还有得商量,现在不合适。” 霍庭闻言心口就是一哽:“别说气话,浓浓你真受不了我,你还会......亲我吗?别人或许受不了,但你能受得了,我知道,你能受得了。” 沈华浓气笑,她是垃圾回收站吗,别人受不了,她就得受着?这话很不爱听。 霍庭继续说:“我没有怀疑你别有居心,我也知道自己变了,我从没想过这种变化是你在害我,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我就是以为你当我是他才跟我好......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前几天还说要对我好,刚刚又说那样的话,我们好好的,不吵了,不生气了,好吗?” 沈华浓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冷淡的道:“是我要跟你吵架的?不说了,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霍庭看她一脸冷漠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了,他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她也可以真的做到,抽身抽得干净利落,但是他还不行,他不想,很不想。 “浓浓,别这样。”他沉声恳求。 沈华浓无动于衷,她将存折丢在竹床上,然后从上面下来:“我不想害你,我也不懂跟你这样的人该怎么交往。” 可现在绝招都使出来了,还是不管用,还能拿什么哄? 想想...... 霍庭想起除了“哄字诀”,几个老同事老司机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还说了个不要钱的哄法。 说得文雅含蓄点儿,就是两口子吵架就是床头吵床尾和,怎么个意思呢,就是两个从床头滚到床尾,不花钱,就是得费把子力气,滚好了,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说得粗俗点儿,就是来干一场,把火给她泄了,娘们身体上满意了,也会乖巧很多。 霍庭现在没礼物没钱了,给她了就是她的了,总不能再真的捡起来给第二次。 他嘴巴又笨,但是他力气大啊,他好像魔怔了,看着沈华浓,满脑子都是想滚一滚,跟她从床头到床尾滚一滚,那就是真跟妖精打架吧,只这么一想他就浑身都是劲。 滚好了,她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再挽留她,他不是反悔,没有反悔! 他又想:反正沈华浓什么都知道,有个专门泄他底的锁子小人在,他再端着也就是被她心里偷偷笑话,这就是他媳妇,他想也都是天经地义的。 再看看女人绷着脸撅着嘴的样子,好想试试,总要试一试的,万一有效呢?有没有效果试过就知道,试试反正没坏处只有好处。 念头一起,霍庭破罐子破摔的决定了:试! 沈华浓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了,他长臂一捞,将人拉了回来,撞到自己怀里,逮着机会就低头凑了过去,又快又准的裹住了她的刀子嘴,然后带着人往竹床上倒下去。 存折撒在地上,没人在意这点小事了。 一番半推半就的挣扎推搡之后,沈华浓被他压制住了。 这竹床以前就躺霍庭一个人的时候,他翻个身都会响上一会儿,现在躺了两个人早就不堪重负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散架。 霍庭挪了挪撑在床面上的手掌,竹床又发出一阵剧烈尖锐的声响,这让他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暂且退开,但依旧将沈华浓堵在他的胸前和竹床之间。 两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四下寂寂,老竹床上的人都不动了,但还在发出咯吱咯吱的余韵,凭添几分暧昧。 他沉声说:“是你先亲我的。” “我知道你不想离,都是要气我。” “不用你主动,再让你旷着抱怨,我就不是男人!” 沈华浓故意喊他:“锁子哥?你又出来了?你再晚一点我差点被猪给啃了。” 霍庭嘴角直抽抽,明知道她故意气人,他还是心里酸得冒泡泡,无力的闷声道:“浓浓,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他。” “别哪样?你真不是?嗯,要是他的话肯定没有这么别扭,我就是喜欢他......” 霍庭怄得想吐血,抬头看看幽蓝色的天幕,深呼吸了两次,想着他是不是捅了马蜂窝了?这女人一定要把他彻底弄疯了吗?她真的不考虑一下他是个病人,这时候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将他往死里逼! 霍庭受不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特别的难受,但跟着相反的是,他的身体热血沸腾。 沈华浓还在喋喋不休:“锁子跟你是两个人,你现在这么猴急粗鲁,连场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我心里是不是有别人就想睡?一看就是精虫上脑,你真的不是锁子?我不信,你可没有这么放荡,还是我锁子哥......” “算了,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当你是!” 霍庭气得眼睛都有些红了,对,她说得对,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准她再开口,她刚一张嘴,他就气势汹汹的压上去,再也不客气了。 出乎他的意料,沈华浓这次竟然并没有跟他挣扎推搡,好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当他是她喜欢的锁子,她不仅一丝抗拒也没有,乖乖的张嘴,身体也放柔软了配合他,那双手还主动搂住了他的腰。 手掌钻进他背心里,指尖沿着肌肉的纹理游弋,时不时按一按弹一弹,然后来到皮带和皮肤间的缝隙来来回回,好像随时要钻进去。 霍庭:...... 明明滋味那么好,他心里竟然开始堵得难以为继,又撑着继续了一会,他还是忍气停了下来,松开她,喘着粗气又撑起胳膊,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下的女人,哑声说:“浓浓,你知道我是谁,你别故意这样,你喊我一声......” 沈华浓也在这一瞬睁开了眼睛,她目光迷离幽沉仿佛起了雾的湖面,嘴唇微张着发出细密的喘息,随着呼吸胸前急促的一起一伏。她的上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两颗,露出内里被黑色贴肤胸衣堪堪包住一半的两团莹白玉润。 霍庭目光一紧,然后就感觉鼻下一阵湿热腻滑,一瞬的懵逼之后,他沉着脸迅速的下床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的同时将两根中指勾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竟然没效果?! 还在继续往下滴血。 “因为色欲熏心导致血脉喷张,然后造成流血不止了?”沈华浓翻了个身,侧躺在竹床上,撑臂托腮看着他的背影,凉凉的问道。 霍庭不用回头都知道她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眼波流转,翘着嘴角得意洋洋的在笑。 他好想去死一死。 他的理智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身上的这些器官!它们也是想造反了吗!不是说人的行为都受到大脑发出的指令行事吗?为什么他的行为总是不听号令,总是这么丢人! 他黑着脸冷静的挣扎了一下:“被你给气得上火了,这真的是被气的!”说话时,还尽量淡定的仰着头走到井台边,按了按井把手,伸手接了捧凉水拍在后脖子上了。 “呵呵。”沈华浓笑了他两声,然后下床走了过来:“是吗?” 霍庭侧身,她就绕过去,非得站在他面前,“假正经,来,快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嘴脸。” 霍庭:&<(-︿-)&> “不给看啊,那你看看我啊!”沈华浓不依不饶的拉着他转过来,然而她的衣服并没有扣好,她豪迈的半敞着。 那两块小布做的内衣真的是美死了,之前他为什么会丧心病狂的想着给她准备大背心! 他是猪吗! 霍庭就感觉刚才已经渐渐止住的鼻血,又一次崩了。 他赶紧又将头往上仰,一边勾紧中指,为了缓解尴尬,冷然说:“你真想气死我?” 沈华浓看他别扭的样子,笑得肚子疼。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井台说:“那好,既然你冤枉我,还死不承认,那就说点更让你生气的。” 霍庭:...... “锁子说我要是想他的时候,就脱衣服给你看,然后他就能出来帮你继续做下去了。刚才你看也看了,你变了没有?你现在是谁呀?是不是锁子哥哥啊?” “锁子哥哥?” 她绝对是故意的。 声音娇软好听得能让人发酥。 霍庭:┻━┻︵╰(‵□′)╯︵┻━┻!!! 他一时仰的幅度太过,险些没往后倒在地上!手往前一伸抓住了井把手这才堪堪稳住了。 他这是被占了他身体的恶魔给鄙视了吗? 为什么他的媳妇脱了衣服,接下来他就会消失? 他难道自己不能上吗,会让给别人! 做梦! 放屁! 混蛋! 迟早灭了他! 心里波涛汹涌怒气冲冲,鼻子下方更是血流如注。 “不可能!”霍庭咬牙切齿的说。 沈华浓眨巴着眼睛问道:“真没变?怎么会这样呢?” 霍庭黑脸:听起来你好像巴不得我变? 沈华浓才不管他脸黑不黑,她想了想,自以为是的分析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德行变了,你这个坏家伙,现在能够面对自己的色欲熏心了?是不是很想自己亲自继续接下来的事,就不想回避了?” 霍庭:......他能面对自己色欲熏心? 他色欲熏心??? 好吧,他承认! 见他脸色更不好,一本正经的别扭着,鼻血也一直没止住,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也太可怜了,总归是自己的男人,沈华浓哼了哼,压了压井水,用凉凉的井水打湿了手,将他往下拉了拉说:“你蹲下来点儿,我帮你拍拍。” 霍庭不信她会这么好心,但这会儿还是半推半就的蹲下来了。 “仰头。” 他乖乖仰头。 沈华浓笑了声,冰冰凉的手覆上他发烫的后脖子,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放过他了。 她的气还没有消呢,新的旧的一起涌上来,她边拍边不怀好意的说:“你真不是锁子哥?” 霍庭瞪着眼睛看着她。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道:“你生什么气?按照你的逻辑,你才是我跟锁子哥之间的第三者,你想想看,跟我生昭昭的人是他吧,所以他才是昭昭的亲生爸爸,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而且结婚证也不是跟你拿的,是他拿的,先说不离婚的也不是你。 哦,对了,你还说,我答应不离婚的对象也不是你,是他,算起来,我跟你之间简直就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现在我都跟你亲两回了,你有什么还不知足的,该气也是锁子气啊,好好一个媳妇白白被你给占了便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不能出来拦一拦,想想都为他心塞。” 霍庭呼吸陡然一窒,勾着的手指马上松开,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胡说!”他哑声说,“昭昭就是我闺女,你就是我媳妇儿,我们一起生了昭昭!” 沈华浓冲他一笑,“是吗?但是那天晚上跟我睡觉的不是你,你敢承认自己被美色诱惑,自甘堕落吗?所以,不是。” 霍庭屏住的呼吸陡然粗重,目眦欲裂。 “不敢吧,还生气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沈华浓顿了顿,倒也没有急着抽回手,另一只手依旧在他后颈上轻拍着,边说:“锁子说你就是个假正经,口是心非,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都交给他,自己选择忘记。 比如说四年前的那天晚上,你不想面对自己的确是沉迷美色、受到引诱了,比如说,你同情博物馆的馆长,你帮着把东西都偷出来藏起来了,还有你不想强迫我不离婚,因为你不愿意承担罔顾他人意愿的恶名,比如说......还有一些吧,我就不一一说了。” 霍庭:Σ(っ Д ;)っ 沈华浓点点头:“真的,你将那批东西偷出来藏在砖窑洞里了,我没骗你。” “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人就是包袱太重,以前那些不提了,就说你流鼻血这事吧,这都怕被我笑话是吗?我是你的谁?你有什么好怕的,色欲熏心就色欲熏心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就是夸我一句就是有魅力就是带劲就是要看了流鼻血!能断舌头吗?” “你就是承认了我也不笑你,这也没什么可笑的,都是人之常情。” 说是这么说,可她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 厨房那边突然传来霍麻子的问话声:“幺爹还没睡啊?” 沈华浓才赶紧收住了。 (⊙?⊙)! (ーー〃)!! 大半夜的,居然把邻居都给引出来了,动静有这么大吗? 霍庭依旧看着沈华浓,仿佛不知道四周环境,他只嗯了声。 那边说了句:“早点睡。”就再没声音了。 安静了一会,沈华浓轻声咳了咳,先打破了沉默:“你看,被人听见了就听见了呗,没准霍麻子会嘀咕我半夜拖着你采阳补阴不准你睡觉,但是这又不影响我什么?有时候脸皮厚点儿,别人就拿你没辙了,嘀咕几次不搭理他,他自己也就觉得没劲了不会再说了。” 还没走开,依旧站在厨房边的霍麻子:竟然摊上了这样的邻居,o__o "… 全村就属你最极品!你赢了!! 霍庭:...... 沈华浓在井台下的小木桶里又打湿了手,往他后颈上拍了几下,颇不以为意的道:“所以,别给自己那么多条条框框嘛,也没必要事事都做到完美,人哪能没点儿缺陷?做人还是放开一些好,生年不满百,及时行乐就特别重要了,你管别人怎么想,你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去做,你又不是人民币大团结,能做到所有人都喜欢你?都觉得你对?” “再说了,有些人本身三观跟大众不符合,跟你也不符合,用他们三观看你,你怎么表现都会诟病你,你也都要去迎合吗?” “比如色欲熏心这件事吧,我就喜欢你对我色欲熏心,显得我格外有魅力!你要是被气的流鼻血,真没受我影响?那就没意思了,我会觉得你这男人没有情趣,我说你是柳下惠,那也不是在夸你,那就是在骂你性冷淡身体不行,怎么样,你要不要迎合我呀?” 霍庭怔怔的,没有吭声。 他是不敢承认才故意忘记的吗? 那些真的是他做的? 他还给了自己很多条条框框吗?他有包袱? 没有啊,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啊,也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他觉得好的品德他就去学习,尽量让自己也能拥有,他一点也不喜欢犯错。他不喜欢别人觉得他不好,不喜欢别人指责他。 这有错吗? 相反的,像是违法乱纪的举动,像是想要暴力报复敌人和凶手,他绝对不会去做。 像是会折服美色经不住别有用心的沈华浓诱惑,这样的事情,是他以前所鄙夷的。 像是明知道她喜欢的不是自己、还假装不知道抱着侥幸心理强留她,占有她,这样不道德的举动,都不应该是他有的..... 像是色欲熏心这种明显不正派的心理,也是受他唾弃的! 他怎么能够做这些事呢! 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是战友、是同事眼里的正直代表,他是村里人眼中无暇的英雄! 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部队里残暴屠戮的人不是他,四年前被沈华浓诱惑的不是他,强留下她不肯离婚的也都不是他! 他不记得! 是锁子,是占了他身体的一个恶魔做的! 可是,如果那天晚上经受不住美色的不是他,那他也不是昭昭的爸爸。 反过来说,如果他是昭昭的爸爸,那天晚上的恶魔就是他。 霍庭仿佛被逼到了一个死角,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迷失了,找不到方向了。 突然鼻尖被人戳了戳,霍庭才缓缓回过神,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对上沈华浓那张放大的脸,凑这么近,美得像个妖孽。 沈华浓的呼吸都落在他脸上了:“好了,已经没有流鼻血了,你起来吧,这么仰着不累?傻不傻。” “不回答算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敢迎合,你这个闷骚怪、假正经,心里想也不会说吧?算了,我当你想了就行了,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态度,都随你。” “松手。” 霍庭听话的放开她的手腕,沈华浓揉了揉被他刚才紧捏着的地方,看看他,嘟囔道:“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一次性的都跟你说清楚吧,明天你换了新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说我区别对待你跟锁子,霍庭,我认真的告诉你,不说气话,行为举止上有没有区别对待我说不清楚,但我心里是觉得我没有。我觉得锁子就是完全放开时候的你。” “你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锁子展示出来的,也许在你心里觉得那些都是错的,所以你才不愿意去面对,才选择了忘记,你有真实面对过你自己的需求吗?不过我觉得有缺点才可爱,以前不了解的时候觉得你真无趣啊,被人抛弃都是活该,就该一辈子找不到媳妇,现在多了缺点才是个活气人。” “从锁子跟我说了之后,我除了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这样别扭一直在观察,也真的一直在考虑,但一直没机会给你说,关于你的病,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我能做的也就是将我观察到的,将我的想法告诉你,至于对不对,我也不清楚,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还是得找医生确定病因吧。 对了,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叫任勋杰的心理学医生的事,我已经托纪医生帮着打听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只能继续等着了。 不过,你要是反感我这么对你,觉得......” “我没有!”霍庭着急打断了她。 他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病。 明明觉得沈华浓那么折腾他不好,她总是在挑战着他的底线,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他理智上很想抗拒,但却又忍不住沉进去。 那种边抗争边妥协,跟她一起一点点逐步加深自我认识的过程,就是又烦恼又舒爽,就是让他欲罢不能。 “浓浓。” 你别改,你别放弃我,你继续折腾我,我愿意! 他渴求的看着沈华浓,后面的话在舌尖打转,就是说不出来。 第209章她是他的药! 沈华浓看看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笑了笑,在他的注视下,她垫起脚捧着他的脸,用手背抹了抹他唇上沾上的血迹,然后贴上去亲了一口,等霍庭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回亲她的时候,她已经收回去了。 蜻蜓点水都没有她这么快! “这是看在你流鼻血的份上,奖励你一下,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可爱多了。”说完还往他腿下瞄了一眼。 霍庭眼神闪了闪,紧盯着她的嘴,抿了抿唇。 沈华浓拍了拍他的脸,引回他的目光:“你今天就先不要多想别的了,继续憋着吧。” 霍庭闻言失望极了。 “不满意啊?哦,我不像你喜欢逃避问题,今天不滚了,我也给你解释解释原因,听好啊。” “你看你,就连承认四年前的错误开始,承认你就是被我吸引都没有勇气,明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你就让我自己一直背着赖上你的坏名誉,现在还想再被我睡?还是等你哪天想清楚了,等你肯承认我的魅力,我们再来讨论滚一滚的具体事宜。” 霍庭:......他们的开始真的是互相吸引吗,是这样吗? 他恍恍惚惚。 沈华浓说完就不管他了,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几本存折,拍了拍,当他面收了,然后去了趟西屋,过了会她又出来了。 霍庭还在天井里站着,怔怔的看着她。 沈华浓没再说什么,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推推他,从他身边绕过去进了厨房,拿了他灌满开水的开水瓶,又压了一桶井水,一起拎着去西屋。 他一直巴巴的看着,巴巴的凑过去帮她提水,挨着她进了西屋,帮她倒了洗澡水,沈华浓一边解扣子一边说:“说不行就不行,这是对你昨天将我关在门外的惩罚。” “我......”霍庭很想说点什么,特别想说点什么。 承认被她吸引不难,承认昭昭就是他的种他当然也乐意至极,反正他一直就是这么认为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放开她了,以前的事说出来哄她高兴也不是那么困难。当着沈华浓承认自己好色,他姑且能做到,承不承认他在沈华浓心中都已经是个色胚了吧? 但是承认了这一点,那就得承认,当初在战场上手段极端的杀人者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来转移赃物的是他、对上级领导阳奉阴违的也是他。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霍庭觉得这一条已经融入自己的骨髓血液,即便是已经退伍了,还在国家机器内工作,他就必须遵守,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以此来自我要求的。 对于自己的良心不认同的任务,按照沈华浓的说法,他不用迎合那些三观不同的人和事,但他无法做到,他可以允许在职权范围内最大程度上的偏向良心,但要他接受自己知法犯法,彻底违背信仰。 他心里有一条越不过去的坎。 这怎么会是他做的呢? 他没有这么想过,不想认。 可沈华浓就是找到了昭昭,找到了那天夜里这个矛盾,然后掐住了他的命门,让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 虽然私心里并不想承认,但霍庭还是听进去了,也许她说的是对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他逃避不想承认,这就是为什么锁子什么都记得,而他却会记忆断片的原因吗? 这个念头简直荒唐又残酷。 现在他就隐隐有种感觉,也许更清楚的认识自己会是他克服病魔的一个契机。 也许锁子会找上沈华浓,会留下她,是他潜意识中就知道她会是矛盾最薄弱的突破口。 她就是他的药! 沈华浓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说出从锁子那里知道的,再加上自己的感觉而已,并没有当人救命药的觉悟。 最后,霍庭还是被她给毫不留情的轰出去了。 霍庭孤零零的躺在竹床上,仰面朝天苦笑:至少现在能够面对自己的好色了,不会再因为色字头上这把刀就变成另一个人再失忆了吧?他也不允许自己再临阵脱逃,自己的媳妇必须是自己疼! 可现在,他卡在这个坎前面,媳妇儿还会给他好色的机会吗? 三十岁的人了,明明有个媳妇,可就吃过一次肉,还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忆,比猪八戒吃人生果还糟糕。 好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庭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个吃人生果的美梦。 天黑了,白白胖胖的人生果摸到他房里,爬到他床上,趁他昏睡着,嗖一下就骑到他身上了,亲了他一口,喊了声:“驾!”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匹马,驮着那只娇叱着的人生果发足狂奔,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他高兴极了,正撒欢的奔跑着,突然被勒住了缰绳,骤然扬蹄才停了下来。 霍庭浑身一颤,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好像真的奔跑了很久,呼吸还有些急促。 但事实是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天井里的竹床上,并没有什么人生果,亲吻他的只有蚊子。 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过去拍死了两只。 然后看看时间竟然已经五点了。 不睡了,他压了桶凉水就站在天井里洗了个冷水澡,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胳膊上、腿上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这是在梦里跑得太欢了舍不得醒过来的代价。 霍庭幽怨的望着西屋紧闭的门,用凉水用力的搓了搓那几个大包。 等他去窑洞那边查看完,又在村外跑了几圈回来,沈华浓已经起来了,她正在厨房里边忙边跟人闲话。 这还是沈华浓第一次体会到隔音差的妙用。 “......其实我觉得吧,国梁媳妇这事干得挺好的,霍庭那人你们都晓得的,他哪会跟女人吵架啊,最多就会冷着脸走开,这回还是在自个家里,真是没处躲了,又碰上那样不要脸的人,还好国梁媳妇来得巧,不然......” 身后突然一暗,沈华浓回头瞅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 “今天上班赶时间吗?” 霍庭一边擦汗一边说:“等你一起。”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但霍庭就是感觉不一样了,经历了昨晚,好像跟沈华浓之间突然亲密了许多,不知道她怎么想,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想,许是他自己的心思都被沈华浓知道了,好色么,他也认了,每每想端着的时候,就感觉她再嘲笑自己,纠结过后,他就放弃了挣扎,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不过,冲动归冲动让他突然变得豪放起来却也不可能,顶多就是比以前少了些别扭。 沈华浓盯着他看,他就给她看,不着痕迹的给她看他的肌肉和力量,她不是喜欢摸么,尽管来摸。 当然他还没有脸皮厚到将这话说出来,只是跟暗戳戳跟开屏的孔雀一样无声的释放着雄性魅力。 沈华浓果然懂他,他刚一开屏,她就闻到味了,并没有辜负他,冲他招了招手,霍庭往下弯了弯腰,凑过去。 空气里好像突然多了股暧昧的气息,眼神交汇时都好像缠着丝,这种滋味美极了! 沈华浓先掐了掐他的胳膊,又隔着背心摸了摸他的小腹。 啧。 啧得霍庭火起,就感觉血液跟灶膛里的柴一起噼啪炸了一下。 沈华浓拢在他耳边小声的问:“你一大早洗裤子干什么?现在跑完又得洗一条。” 霍庭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你一定要戳穿我吗?我不信你不懂!我还是个病人宝宝,你得给我一点缓冲过度的时间!能不能不要一张嘴就让我这么刺激?! 他眼睛盯着沈华浓,看见她黑眸中缩小的自己,突然有一瞬的恍惚,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他赶紧挪开实现,只盯着她的嘴,盯着盯着,不自觉的就越凑越近,眼瞅着就要贴上,突然身后传来昭昭含含糊糊的一声:“妈妈~” 霍庭闻言动作也顿住,幽怨的望着沈华浓,心里却在暗暗责怪自己太墨迹了,他不应该跟她费那么多话的。 沈华浓睨了他一眼,然后侧身瞥了眼门口,见小姑娘睡眼惺忪,站在门口揉眼睛,应了声,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在霍庭嘴上啵了一个,还故意流连了一会,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霍庭好想拉住她,但是...... “妈妈爸爸,你们在干什么呀?” 霍庭身体僵了僵,沈华浓已经及时收回去了,回头就见女儿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 霍庭咧嘴笑了笑,正想生硬的转开话题,小姑娘已经进来了,看看他又看看沈华浓,“爸爸你耳朵好红!” 霍庭:...... “爸爸刚跑完步有点热。” “你的嘴巴也红红的,妈妈也是,呀,妈妈这里破皮了。” 霍庭开动脑筋,身上的痒意总算是提醒他想出来个维持形象的理由,一本正经的道:“......爸爸晚上在外面睡着了,被蚊子叮的。” 刚说完就见沈华浓目光森然的瞥了他一眼。 霍庭:......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啊,浓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是蚊子,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像蚊子一样随意的亲我咬我。 沈华浓收回视线,语气很是平静的说:“妈妈馋肉吃了。” 霍庭:......这个答案很好! “所以,不小心自己咬了一下。” 昭昭:o((⊙﹏⊙))o. 沈华浓给昭昭整理好了小姑娘自己穿歪了的衣裳,拍拍她的屁股让她出去刷牙,昭昭出去了,厨房里之前暧昧的氛围因为“蚊子”而消散了,变得颇为微妙。 霍庭很是生硬的提了个话题:“刚才听见你们在说话?” 沈华浓说:“是啊,我正想着说给国梁媳妇送一面锦旗,多亏了她保住了你的贞操。” 霍庭: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沈华浓好笑的问:“要不是有人来救你,你真被推到床上了,你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到底是旧情人啊,你有没有想过......” 霍庭黑了脸,打断:“不会有那样的事!你别听别人瞎传。” 别人:......我们没有瞎传。 这时,一墙之隔的霍麻子直接拉走了站在自家天井里随时准备加入隔壁聊天的老伴。 等确定隔壁听不见了,才道:“给我弄碗糊糊去,我吃了下地去。” 见老伴进了厨房,他也跟了过去,在厨房门口道:“刚才我不拉你,你还打算回个嘴?” 张环秀:“咋了?之前红梅在那边说话,她喊我我才插了个话,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不能回嘴了?” 霍麻子将烟袋在墙上敲了敲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呢,人家两口子说点亲热话,你跟着瞎凑什么嘴,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张环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一大早的你吃火药了?” “你就记着我的话,那边再有什么动静,别凑过去听,更别回嘴,该干什么干什么。”霍麻子自个正后悔了,昨晚不该打断霍庭的,不说那句话就好了,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被人打断了好事多不得劲。 尤其是后面那边马上就安静了,霍麻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年纪大晚饭又是稀的,起来起夜次数多,下趟再起来就听到他叔躺在外面长吁短叹、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的,他就后悔了,刚天亮的时候又听见那边再冲凉水澡,他就开始自责的不行,责怪自己坏了事连累了霍庭没尽兴。 自己傻过了,当然不能让自家婆娘再犯同样的傻。 其实霍麻子完全是多想了,这边两口子闹起来急起来压根就不记得隔音差的问题,也没担心被人听壁脚。 这会儿,霍庭看沈华浓撅嘴,又解释说:“真没有!她没有碰到我,不会发生你说的那样的事。”咬咬牙道:“我不想被人碰就没人能碰。” 沈华浓揶揄的笑:“是吗?那......” 霍庭落荒而逃:“我先去洗澡。” “桌上有凉茶,你喝一碗免得上火。” “......”请换一种贴心方式,我会更高兴! _(:3ゝ∠)_ 霍庭还是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喝了那碗凉茶,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桌子上那张写着陈志地址的纸,他目光顿了顿,还是拿了出来。 接触过才几次的陆柏薇都能被他发现古怪之处,何况是沈华浓呢,他不是没发现,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 吃过早饭,霍庭骑着自行车带着妻女去市里,在村口作坊那停了一会,沈华浓去看过新调整的代食品饼,口感上比昨天要细腻,味道也好了很多。 “志强他爸昨天在作坊里待了一天,都在跟代食品这个事,昨晚上又是挠头又是叹气折腾了半夜,一会说这事吧就我们村我们公社拿不下来,得找帮手,饼干厂、镇里、糖厂都被他想了个遍。” “最后又说不甘心不想把这事分出去,分出去外面哪个拉出来都比他大,轮到我们啥也不剩了。在那想辙呢,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四平公社那边有个做柿子饼的作坊,他去瞅瞅能不能将边角料给收回来,那玩意甜,加进去味道能好上很多。” “上回他安排邓老蔫和他婆娘去杨林农场,认识了个什么主任,说那边瓜果蔬菜种得多,南瓜子冬瓜子这些的找他们收,果子干枣也托人去问价钱了,要想口感好,甜津津的果子还是得多点儿,他说这些估摸着就是到时候消息放出去了,这周边能来换的也不太多,还是得自己想法子多弄到点。” “要是真弄红火了,这个事传出竟市传出省去了,什么材料的来源倒是都不用愁了,我们这边不种还有地方专门种果子的,交代了我半天说要搞就搞好,可不敢敷衍......” 霍国安这么给力,想得还挺周全的,沈华浓反正暂时没有再想到什么补充的。 她觉得吧,这人呢就是得给点压力逼一逼,潜力才能被激发出来,看看现在的霍大队长,这干劲足足的,多有奔头。 她鼓励了赵桂兰几个几句,就走了。 霍庭默默的听着,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就是瞅了沈华浓几眼,发现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更没有想过问问他的主意或是寻求个帮助,心里暗暗不爽。 骑车掌舵人不爽的后果很严重,直接导致沈华浓第二次坐自行车吃到苦头了,第一次坐车也就是在市里的好路上坐了那一段,感觉还行,这次用四个字描述就是——苦不堪言。 去市里的路有一半路简直了,下雨的时候变成恶魔的土路其实骑车走在上面还好点儿,太阳大,几天就被人踩踏得又干又平,就是那段碎石子路,颠得她屁股都是麻的。 她一路上都只能紧紧抱着霍庭的腰,就这,在她恍惚想事情的时候,还被颠下来一次,要不是她反应灵敏,脚撑在地上及时,直接能摔个狗啃泥。 “抓紧点。”霍庭好心的嘱咐道:“别分心。” 嗯,这个时候你就只能看我、抱我、想我、依赖我!不然会摔跤哦! 【小剧场】 小孙女缠着霍庭问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 霍庭&<( ̄︶ ̄)&>:我跟你们奶奶的故事用一个词就能概括——两情相悦。 孙女(*/w\*):奶奶是吗? 沈华浓→_→:嗯,嗯,对,就是两禽相约! 第210章自作孽,不可活 沈华浓暂且没有体会到霍庭这话中有什么深意。 还能怎么办,只能听他的啊。 所以,距离路上的行人远的时候,她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抱着他,靠近行人了,因为担心被一些红眼病给抓典型,只好心惊胆战的松开只抓他衣裳衣角或者抓着他座椅。 到后来沈华浓都颠簸得打算自己下车来走路了,这段让人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蠢设计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踏上平坦的水泥地了,沈华浓终于松了口气,扯了扯男人紧贴在身上的汗湿了一小片的衬衣帮他散散热,然后才有心思来关心一下昭昭,并跟昭昭交流感想。 小家伙说挺好的呀,跟以前一样好,一样的稳,并没觉得不舒服! “昭昭以前坐后面也没有觉得颠簸吗?”沈华浓诧异的问。 昭昭从霍庭腋下探过来看她,说:“没有啊,妈妈,今天也还好啊。妈妈你觉得颠簸吗?” “妈妈我跟你换?” 沈华浓:...... 难道是我太娇气了吗? 我竟然比昭昭还娇气? 骑车的某人暗搓搓拉长了眼角,勾了勾唇角道:“昭昭坐好扶稳,别动来动去当心摔了。” 昭昭嘻嘻笑着缩回头去了。 到了市人民医院,沈华浓晕头晕脑的下了车。 她还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差这么多?本来心里都暗暗决定以后再不坐霍庭的自行车了,现在听昭昭这么说正在进行自我反省。 别这么娇气,难道真的要连昭昭都不如? 所以,她又将这个不坐车的想法给压下来了。 霍庭停了车,将昭昭从前座上抱了下来,本来准备走了,临走想起什么又停了一会,他一腿支地,一脸正色看着正发懵的沈华浓。 他绷住了没有表露出丝毫异色,从兜里摸出来一窜钥匙,自上面取下来一根递给沈华浓,一本正经的道:“这是我宿舍的钥匙,你拿着,什么时候想过去随时都行。” 沈华浓哦了声。 霍庭忍住心里的失望,又道:“好了,你们进去吧,今天下班了就早点回去,我下班是五点半,不过今天第一天上班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要是七点钟还没回去那应该不会回去了,自己把门窗关好。” 沈华浓点头:“嗯。” 昭昭:“爸爸再见!” 霍庭:...... 忍着心塞看看沈华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们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吗? 然而沈华浓已经牵着昭昭准备转身了,正这时,从他们面前驶过一辆自行车直接朝医院大门骑进去了,坐在后座的女人突然叫了声:“你倒是看着点儿骑啊,颠死我了。” 沈华浓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那辆车的后轮子轧着一块砖头过去了,骑车的男人含糊说了句什么。 很寻常的一幕。 她正要收回视线,这时车子又颠簸了一下,沈华浓亲眼见到后轱辘从一块凸起的石子上碾过去的,她眯了眯眼睛,好像忽视了什么...... 这次后座那妇女直接往男人背上甩了一巴掌:“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颠死我了!” 那男人也不耐烦的高声说:“没有!我颠你做什么,我自己不也在车上!真是无理取闹!” “没有?你掌着龙头前轮都绕过那块砖,后面绕不过去?不想带就不带!”说着从车上跳了下来。 沈华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思路一清晰,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路上遇见人的时候,规规矩矩坐着没抱霍庭,好像也并没有说颠簸得掉下来。 所以,她嫌热虚虚的抱着霍庭的时候,怎么就颠簸得掉下来了的呢? 欺负她不会骑自行车,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吗? 她目光悠悠转向霍庭,臭男人竟然敢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折腾她!! 霍庭一见她盯着别人看,就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 这也太不巧了吧,才刚刚使了一次而已,原本他还打算这样多来几次。 这会只能收敛住这些跟雨后春笋一样突然冒出来并迅速发芽,茁壮成长起来的小心思,迅速的收回脚踏在车轮上,边骑边说:“我走了啊。” 沈华浓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骂了一句心机男,倒也没有追上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能一直躲着? 她心情愉悦的去了食堂,这会儿食堂的早饭已经结束了,不过今天彭振华他们好像弄得有点晚,现在还没有收拾完,几个人正在热络的说闲话。 沈华浓刚过去,彭振华就一副出了口恶气的模样跟她说:“姐,那个孙大夫出事了。” 沈华浓马上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孙刚,医院姓孙的医生不只是孙刚一个,但能让彭振华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就只有他了。 因为知道沈华浓不喜欢这人,所以他找了个由头撺掇着李显军一起,打饭的时候都抖掉姓孙的菜里的肉。 彭振华以前虽然不知道沈华浓讨厌孙刚的原因,但还是跟着一起讨厌,现在发生了昨晚上的事情,他就更觉得孙刚不是个东西了。 看看我姐,以前就看穿了他的本质! 沈华浓装模作样的迟钝了一下:“哪个孙医生?” 彭振华兴奋的道:“就是急诊科那个孙刚!姐,你是不知道啊,医院都传开了,他作风不检点,得了......” 看见小昭昭正仰头看着他,彭振华咳了咳,将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 沈华浓不着痕迹的打发自家小姑娘:“昭昭去帮妈妈把小板凳搬到后门树荫下去,”她看了看厨房里放菜的案板,道:“一会在外面剥豆米。” 昭昭眼看快四岁了,正是找存在感的时候,可喜欢帮妈妈的忙了,应了一声,就颠颠的去找放在门后的小板凳去了。 等昭昭一走,彭振华就道:“昨天晚上他被人报复打晕了还剥了衣裳丢在公园里,听说还得了脏病,连夜送到医院里来,急诊那边都炸开锅了。” 沈华浓:“脏病?” “是啊,脏病,平时谁能看出来他是这么个东西,听说还没有结婚呢,鬼知道在哪里染的病,没准昨晚被报复都是做了什么下作事,人家才剥了他的衣服曝光他!” 沈华浓:...... 这是她哥哥做的? 她哥哥怎么...... 她一脸纠结被人当成了是不信。 高喜枝大妈年纪大,可比彭振华这种小青年嘴巴更厉害,荤素不忌的:“是真的,我听下夜班过来吃饭的两个男医生说了,听说他下身都烂了,长满了疮,恶心的不行,昨天值夜的女医生女护士听说是被恶心到了,都没有来吃早饭,早上的水煮蛋还剩下这十多个呢。” “这种病就该让男医生看啊,她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还有些小护士是大姑娘呢都没出嫁......”另一个勤杂工也插了句嘴。 “昭昭,帮妈妈把拿两个筲箕出去,一会装豆米。” “好呀,妈妈。” “要一个蓝色的,一个红色的。” 正说着闲话,李显军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外面冲进来,兴奋的道:“出事了!刚才我过去那边探消息,来了两个公安调查孙刚的事,听说他被人给举报揭发了,受害人都去公安局报案了!” “怎么了?” “他是耍流氓了吧?这种人肯定是犯了流氓罪啊!”高大妈一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神色说。 李显军嘿嘿笑,圆乎乎的脸上都放光了,“我说高大妈,你只猜到了一半,耍流氓是耍了,可你知道他对谁耍流氓吗?”说着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个孙医生可真是饥不择食,他不得病谁得病,不知道他是有特殊癖好还是怎么着了,什么人都下得去嘴。” “啊,昭昭也在啊。” “李叔叔。” “来,叔叔给你糖吃,本来是打算来庆祝你妈妈上报纸的事的,现在都给你,你数数我们有几个人,帮着分一分好不好?屋里太热了,昭昭你去那边树下分,可不能太偏心啊!” 昭昭:...... 沈华浓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去吧。” “......好。” “哦,对了,沈姐,你上报纸了,我昨天晚上看到的,报纸上有你的照片,今天特意给你把那份报纸拿过来了一份,放在那边案板上, 今天的报纸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呢,听说也有个大新闻,国家级的大事,这个我们等会再说,等会再给你们念念啊,还是说孙刚。” 沈华浓走过去看,她跟霍庭的合照的那一版面被摆在最上面,一眼就看到了,一看沈华浓就知道这肯定是程景明拍的,角度取得不错,再加上像素不高,这张黑白照片看着还挺美。她拿起来看了看,又瞄了几眼这篇通讯稿的内容。 本来登上报纸,哪怕只是面向竟市发行的小报那也是件大事,要是在以前,食堂这几个人都能嚼上个好一阵子了,还能将送凉茶上报纸的事拿出来跟别人吹几波牛逼,就是在医院也算是能排得上的光荣事,医院还往桥头派了自愿医护小队呢,也就只有一张集体照上过报纸。 不过现在发生了孙刚的事情,这件事的关注度现在就先大大降低了。 现在李显军都没心情提,就这么匆匆一句带过去之后还是说起了孙刚的事。 沈华浓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报纸,一边听他们闲话八卦。 “你们知道告发他的是什么人吗?” 众人齐齐摇头:“你快说!别卖关子!” “一个老妇女,都五十多快六十岁了吧,就是扫公园的那个,听说她解放前就在沪市做娼门接客,后来被送到海市妇女教养所学习改造过了才回了老家,现在在公园扫地,没想到啊,孙刚还能去糟蹋这位,不怪他有病,我听说得了这种病一辈子都治不好。” 众人:“......” 过了会,高大妈才率先从震惊里回神:“你说的是柳如意吧,她刚被送回乡的那时候我见过,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她还很年轻,长得也特别标致,听说以前是个头牌,放在旧社会那得叫花魁,她刚回来那头几年还有人响应号召,不嫌弃她的出身,要娶她来着,还不止一个,不过她一个都没有答应,这些年没见过了,好像也没有六十岁,顶多五十岁吧。” 李显军不以为然的道:“那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她叫什么,不过,这都五十岁了也不年轻了吧,还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操劳,她这种人肯定还得接受再教育和游街吧,还能多标致?这孙刚还真的是不挑。” 沈华浓心里是赞成李显军的话的,不过对这个话题她是一句嘴也插不上,就捏着报纸当个故事听着,只在心里怀疑,这应该不是真的,多半就是张小红的爸爸的手笔了? 总不能是孙刚真这么......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形容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小红肯定都能完全摘出来了,她爸爸肯定不会让她染上什么名誉官司的,至于孙刚,他就是想要反咬也得有证据,反倒是他自己,现在连受害人都有了,张小红家的那个老张再找几个证人、英勇救人的人,简直不要更容易,这罪名怕是得坐实了,百口莫辩。 可是,谁让他先起了坏心呢,所以说一切都是自找的,沈华浓对他并没有同情,只在心里感叹了句:老张这招可真是狠! 再想到那个让人疑似脏病的药,沈华浓就有些头疼,会不会连累到哥哥?想到哥哥自信的样子,再想想小说中他那两世哪次不是混得一样的惨,唉! 现在...... 沈华浓将手上的这张报纸放下,翻了翻被压在下面的新报纸,刚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爸爸最牛逼,已经将青蒿素提取出来了,并且已经有了初步实验数据! 虽然报纸上说的是全体科研人员共同努力成果,但谁也不能抹杀沈克勤的功劳,早在这个科研单位有研究方向之前,沈克勤的名字就伴随着黄花蒿一起传了出去。 有这样的爸爸,别人对他们身份上的偏见基本上就消弭了,抛开这一点,哥哥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没多久的孙刚,发现自己躺在单间病房里,身上也已经穿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所以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还因为浑身又疼又痒的酸爽滋味,怪罪沈明泽和张小红,暗暗咒骂着他们,并天真的想着接下来怎么报复沈明泽,以及让张小红只能嫁给自己。 刚想了个开头,就进来两个冷脸公安,等听说自己耍流氓被人举报,他直接懵了,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 过了会被公安同志问话才又回过神来。 wtf?!!! 他激动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了:“你们说我偷袭猥亵老妇女?放屁!” 瘦些的公安面无表情的提醒他:“一大早受害人就来报了案,证人也证实了受害人的话,证人承认在施救中跟你扭打将你昏了,想起你的卑劣行径忍不住又抽打了一通,然后将你丢在公园就走了,导致群众以为出了命案报案......” “放屁!” 孙刚的冷汗落了下来,说什么,怎么说?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 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受害人,还是个老女人咬死他不放!真背上这样的罪名,不如让他去死,他宁可被当成对张小红的强奸犯,也不愿意背上对个老妇女耍流氓! 简直恶寒至极!什么人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坑害他? 他跟沈华浓一样,也很快想到了张小红的爸爸张海山,有一瞬觉得要被逼死的孙刚就想说出:是张海山陷害他,因为他糟蹋了张小红才被报复。 别人不让他好过,他就拖着大家一起完蛋! 但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因为他昨晚上在“对老妇女犯案”根本没有对张小红作案的时间! 孙刚是读书人是知识分子,家庭在当前算是中产,他比沈华浓他们更懂法律,知道流氓罪最恶劣的程度是要挨枪子的,但他是初犯又没有得手,这个情况顶多就是接受管制改造,管制的时间一般是三年到十年不等,并没有太严格的量刑标准,这也就导致结果有很大的运作可能。 如果他将张海山拖出来,除了让张家被闲话几句,根本就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可是被管制改造的时间肯定会被张海山弄成最长。 事已至此,为了这个运作可能,他生生将这话给咽回去了。 见他不暴躁反抗了,这公安继续冷着脸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猪狗不如的人,竟然连老同志都能下得去手,刚开始听到报案简直觉得是天方夜谭,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有一件事,虽然看起来跟本案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你老实交代,你身上的脏病是怎么染上的?你还有没有对其他的受害人实施兽行?” 这种事很多受害者都会因为名声问题而选择隐瞒妥协,是以公安才有此一问。 是的,到现在这俩公安也认为孙刚的病就是脏病,孙刚被送到医院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做详细的检查,公安就来了。 孙刚:......!!! 憋屈得恨不得去杀人! 等等,他有什么脏病! 他特么没有脏病,正想着反驳,突然胯间适时的传来一阵瘙痒,痒的钻心,孙刚忍不住刚想去挠,在两个公安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僵住了,再钻心也只好强忍住。 啊,那是沈明泽弄的!沈明泽那个牲口给他下了药! 他太猥琐了,太无耻了!竟然用这样的办法! 孙刚先是艰难的澄清:“我没有脏病,只要一检查就能知道了,这绝对不是脏病!我这是被人下药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他顿了顿,略一权衡,心想给沈明泽一个黑五分子编一个罪名还是很容易的,他害他这么惨,必须得咬下一块肉下来。 “在乡村大夫学习班有个学生叫沈明泽,这些红肿和脓包都是他给我下的药。他是个黑五分子,可能我这个人嫉恶如仇了些,我曾经当众质疑过他的大夫身份的来历,所以他就怀恨在心,昨天晚上我给他们上完课,他趁我不备泼在我身上的,对了,他还往我嘴里灌了一些别的药剂,我怀疑他身上还有一些危险药剂。” 说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自我感觉是绝妙的、可以减轻一些罪名的主意。 已经都这样了,他是无法彻底翻身了,但是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可以为自己报仇啊。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公安同志,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医生,我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主任了,足见我的医术水平是受到认可的,我的前途是光明的,以我这样的自身条件,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跟我匹配的女同志结婚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说句不要脸的话,就我们医院就有不少单身的医生护士对我有意思。” “老实说,别说你们觉得我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事不可思议,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实不相瞒,我的脑子现在都还是乱的,对你们说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印象,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沈明泽给我下了药之后,我就有些不舒服,我怀疑是不是他的药才让我一时失智被操控才做出这样的事。” 说完,他又着重强调:“我觉得他这个人十分的可疑,他现在还混在群众之中,从事的还是跟医疗相关的工作,他能有这样的药,就已经暴露了很多问题,以前我听说那些资本主义国家有一种致幻剂,可以操控人的精神,下药的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觉得他这种人可能是个危险分子!他们这种黑五类分子本身......” 察觉自己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越说越大声,因为气愤因为激动一口气说完之后脸都有些发红。 听他说完屋里安静了片刻。 两个公安沉眉肃目面面相觑。 孙刚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正想再补充点什么。 就听另一个块头大的公安冷着脸问道:“是吗?你的意思是说,真的有这种让人丧失理智、被控制心神的药存在?” 孙刚迟疑着点了一下头:“我觉得应该是有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做这样明显失常的事,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211章说人者,人恒说之 “你问我为什么?呵!”大块头扬声嗤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麻痹就是个禽兽,你妈个巴子找出这样的借口也真是,”他骂着骂着没忍住给气得笑了声,笑着笑着又往病床脚踹了一脚,“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就你是个聪明人!艹!” 孙刚站在床边被他突如其来的发作给吓得一大跳,赶紧辩解道:“公安同志,我没有蒙骗你们,我就是怀疑,那种药是有可能存......在的。” 他越是解释,这公安就越是暴躁,一双大眼睛瞪着孙刚,看着恨不能揍他才好,就在孙刚怀疑他要打自己的时候,他忍住了。 他走到门口,突然一把将虚掩着的病房门拉开,这就露出门外站着的一干人等,大家讪讪的看着,却也都没有走开,全部都是被屋里的高声给吸引过来听热闹的。 这公安也没赶人,看看那些人并没说什么,只收回视线,阴恻恻的问孙刚:“你是不是看过那种胡编乱造的战争小说手抄本?就是那种说什么倭国鬼子能弄出这种丧失心智的药来祸害群众、祸害革命同志的那种?” 然后继续道:“公安局早就给群众强调过了不要看不要看,不要传播谣言!这都是某些人坐在家里瞎想瞎编的一逼,要么就是为几个汉奸找借口洗罪,你们这些造谣帮传谣言的管不了了还!你是个读书人吧?” 孙刚茫然的点了下头。 他是读书人。 屋外围观的人中也有几个露出悻悻之色。 这公安嘲讽道:“那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些不知道事的学生被这种小说蒙蔽,还能说是情有可原,你是个医生,是个成年人,哦,再按照你的话说,你是个前途远大,水平还很牛逼的医生,你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 说到这里他再次烦躁得想要揍人,深呼吸了几次忍下来了,语气继续由低到高,逐渐此时人的暴躁: “做人心术不正,找理由倒是找得很有想象力。嗯,没有?怀疑?怀疑!艹!要是真有这样的药存在,呐,就按照你说的,这药真在沈明泽手中,那我们得先把他保护起来,让他大量弄出这种药,然后投放到敌国,就说现在吧,南边还在打仗,还在死人,有这药还打个毛的仗,直接投放!” “让他们全国集体失常,指挥他们全部自相残杀,再给米帝也来点,让他们加入社会主义大阵营,我们等着去收尾就行了!你觉得行不行?好不好?艹!今天办案居然都被个白痴给鄙视了!” 孙刚张了张嘴,终是垂着脑袋无力去反驳什么。 这公安说的也有道理,可以前他竟然真的相信致幻剂是存在的,如果真的存在,如果沈明泽真的有,好像还给他脸上贴金了,得被让他保护起来。 他简直傻了。 早知道只说身上红肿脓包是沈明泽造成的就行了。 他好像画蛇添足了,现在他只说实话他们也不会相信了吧? 这下是真的完了,彻底的完了! 他整个人都被绝望给包裹住了,他明明有大好的前途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他这一辈子都毁了! 他脑子昏昏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_(:3ゝ∠)_ 身材清瘦点的公安丁一先是严厉的警告他一番:“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编造什么谣言,尤其是编造这种不可能存在的所谓高危药剂来造成社会恐慌!” 然后回头再劝大块头道:“队长,你别生气,跟个傻子计较,反倒是弄得自己大动肝火不值得,这天又热,你消消火。” 江大伟,对,那个大块头就是江大伟,他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才会想着借着这件证据确凿的案子出来透透气,看看那个猥亵老人的奇葩,哪知道,现在弄得自己更烦躁了。 他直接大手一挥,对孙刚道:“好了,别再瞎逼逼了,走,有什么问题去局里了再好好说,我看是这里的氛围太松散了,竟然让个傻子觉得能够把我们当傻子耍。” 丁一嗯了声,跟孙刚说:“走吧,孙医生,不管怎么样,现在有人告你,还人证物证俱在,你得去公安局交代清楚,至于说你要告别人,那也得进了局里再说!如果你有证据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跟你一起去拿上证据,还是你有人证也可以帮你一并叫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孙刚哪里有什么证据和证人,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自救。 现在唯一能够提出的就是检查一下他身上的红肿,排除脏病的嫌疑。 这个要求算是合理,江大伟和丁一也都答应了。 检查很快,取点脓包红肿上的液体做个细菌分析差不多就行了,就算医院方面将孙刚的检测提前进行,那也得等到下午才能出结果,两个公安自然不可能再这里一直干等着。 住院部的医生给孙刚做了个初步检查,说他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并不妨碍调查,所以一采样完,他们就带着孙刚出了住院部。 这时候孙刚才知道自己的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刚才在病房门口围观他的人真不算什么! 现在迎着住院部众多八卦群众的探究目光,看着人群中那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但都是写满鄙视的脸,听着这么多人一起用鄙夷的口吻议论他的私生活,一起用调侃的语气关心他的jj,一起用愚昧无知、不怀好意的口吻来怀疑他会不会成为新中国以来竟市的第一个太监,他差点儿就当场崩溃了。 大家都知道!? 事情传开了!! 这样不可思议的奇葩事情,还会用更快的速度传的更远。 完了,这次是真的是完了...... 他非常确定自己是没病的,但这也没有半点儿安慰到他,就算证明了自己没病又能怎么样,难道到时候别人指着他说闲话,怀疑他有病的时候,他随时带着检查化验的结果单给人展示? 他们会相信吗? 不会的! 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就算是换做他是议论者,他也不会相信! 这些群众只会管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根本不管什么结果不结果,他们在意的是在传播流言八卦过程中的兴奋感,以及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时候的爽感,好像指责了别人自己就得到了升华一样的痛快感!完全不会去考虑他们的行为会给那些被闲话的人,像他这样被人冤枉诬陷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谁会管这些! 该怎么办? 还是说,他能经常掏出来跟别人展示他没问题吗? 想想孙刚就想疯! 他甚至可以预料到这种流言极有可能会伴随着他的一生,这比让他接受三年五年的管制改造更让他难受。 他惶惶然的跟着两个公安走出了住院部,外面的人是少多了,但这不多的人的目光还是都落在他身上,他的脑袋就差点垂到胸,并不敢抬头,这会儿甚至巴不得快点去公安局,至少去了那里他见不到这么多的人,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公安故意为难他,他们居然停了下来,热情洋溢的跟人打招呼。 丁一规规矩矩喊了声就没说什么了。 而刚才怼天怼地十分暴躁的大块头,这会一身的热情都能从他脸上那对深酒窝里漫出来:“嫂子,你真在这边上班啊,多谢你让老大给我分的菜,你什么时候搬到家属院去啊,老大还要在这边住两年呢。唉,说起老大我现在就开始怀念他了,也不知道他今天去上班怎么样。” 沈华浓是去给秦老送午饭的,还真不是特意来看孙刚,跟他们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将目光投在孙刚身上了。 “刚才我听食堂的同事说,他在病房里嚷嚷做出那种失常的事都是我哥哥害的?” 是的,李显军同志就闲的不行跑过来看了一波热闹,也听了一波关于致幻剂的教诲,原本他也是看过那种表面热血但是却经不起推敲的在坊间传播的手抄本,以为真的存在这种药的人之一。 听完等孙刚做检查去了,他就悻悻的回去了,给沈华浓他们转播了这个奇葩流氓案子的进展,所以沈华浓才有此一问。 孙刚本来还没有认出沈华浓的声音来,毕竟他跟沈华浓几乎从没有正面对过话,他只知道医院食堂的女厨师沈华浓是沈克勤的女儿,但沈华浓基本上不打饭,他们打照面的时候并不多,认不出来也正常。 现在是听她自称沈明泽的妹妹,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 日哦! 沈明泽竟然是她哥哥? 那他就是沈克勤的儿子咯? 他这是跟姓沈的这家人犯冲呢,还是跟他有仇的姓沈的都是一家人! 孙刚是真的不知道。 前阵子沈家父子俩和沙眼壹号的报道传得铺天盖地的时候,张小红正因为孙刚写的那个心肺复苏的病例分析总是对他恶语相向,冷嘲热讽,因为张小红帮沈克勤说话,让孙刚觉得就是从未谋面的沈克勤坏了他在小红心目中的印象,对沈克勤更加反感了。 因此他并没有关注传的沸沸扬扬的给沈家父子贴金的报道。 不过哪怕再不看新闻报道,孙刚总是听同事议论过几耳朵的,对沙眼壹号的事情也知道个大概,还因为不忿发表过一些诋毁沈克勤的言论,“比如说我看不见得吧,他真要这么好,当年......”但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共鸣。 他只知道沈克勤跟他儿子如何如何,并不知道就是沈明泽啊。 在孙刚心里沈明泽就是个单纯的黑五分子,他以为大概因为他所在的那村里实在没大夫了,沈明泽又懂一些医学知识才得了个赤脚大夫的活,上课的时候他还当众对沈明泽的身份进行过鄙视。 在学习班倒是有人知道沈明泽的身世,比如说小周老钟两个,但孙刚自持自己科班出身,对这些乡下半吊子大夫很是轻视,除了上课,别人都跟他说不上话,这俩也没想因为沈明泽而凭白得罪孙刚影响自己的成绩。 现在见沈华浓一脸看稀奇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感觉自己想要爆炸了。 他跟姓沈的这一家子简直就是有死仇了! 本来之前张小红对他虽然不喜吧,但也不算太差,孙刚时不时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敬佩,他觉得要是正常交往下去,自己是有机会拿下这朵高干出身的带刺的花。 但自从沈家的黄花蒿事件之后,张小红就对他很是冷淡了,因为那个病历,更是直接翻脸,让他滚远点别再纠缠,骂他传闲话嘴碎跟村里的老婆子有得一比,心理扭曲云云。 他这才急了,使出那样的手段,他觉得自己走错的这一步就是被沈克勤给害了。 沈明泽那更不用说,坏他好事,毁他姻缘,让他落得现在的处境,死仇、死仇! 沈华浓...... 孙刚以前就讨厌所有的黑五,因为沈克勤的关系对沈华浓的厌恶要更多一层,不过起初没什么接触倒也还好,就是说起来的时候会顺嘴鄙视一波,到后来又因为每次在食堂打饭吃亏—— 明明花一样的钱和票买的荤菜,别人都是肉,他吃到的要么都是肉末子,要么就肉星子都看不到全部是素浇头,就连买个素菜,好比说白菜吧,轮到他的基本上全部都是白菜帮子,一片菜叶子都捞不着,其他的冬瓜豆腐之类的,他分到的都是汤水多过内容。 一次两次也还罢了,次数多了,他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他就想到了沈华浓,算来算去好像也只跟沈华浓有点暗地里的龃龉,他就对沈华浓烦上了。 但是猜着了又能怎么样,你没证据,也不能跟人说破这事,更不能去计较,其实他还真计较过一次。 但是打饭的彭振华振振有词:“分量一点没有少,不信咱们称重啊,再说饭菜都是这么装盆的,我这一勺下去轮到谁舀到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挑肥拣瘦,也没有人觉得不公平,孙医生,您还是头一个。 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跟我的领导说,说破天去,我也是这句话,轮到谁就是谁,至于您说您那份小炒肉里没有肉,那我这一勺也不是专门挑拣的辣子给您的,我也不知道这一勺舀下去为什么都是辣子。” 旁边的同事也劝孙刚:“为了这点小事吵吵不至于,这次运气不好,咱们下次吃回来呗,总不能回回都是浇头没有肉吧!” 可惜孙刚的运气再也没有好过。 除了吃下这个闷亏,还能怎么办?还可以找人帮着带饭,但能回回都劳烦别人吗? 就说打饭打菜这事吧,说大不大,真因为这点肉回回都跟人去争吵,传出去没得给自己落个抠门斤斤计较的名声,可说小也不算小,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他花钱还得次次都吃亏? 花了钱但吃不上肉这事就像是一只绿头苍蝇天天围着你飞,对,它是不能咬你让你痒也不会跟蚊子一样吸你的血,但它恶心啊。 孙刚每次去食堂打饭看到分到自己的菜色就是这么个心情。 现在见到沈华浓,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华浓看着这个本质上道貌岸然,现在只是刀俎上的鱼肉的男人,心里也只有鄙夷和嫌弃。 最后她很友好的说了句:“孙医生,你这次只是行凶未遂,应该还罪不至死吧,你还很年轻,别太绝望,等出来的时候,大家应该都忘记了。” 孙刚:哧,一箭当胸! “进去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改造啊,你放心,就算大家都记得,但是只要听从组织和群众的教诲,你真心的认真改过了大家都一定会接受你的,就算是你有病,我们也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你的。” 孙刚:哧,补刀! “嗯,毕竟绝大部分人都是懂道理,也能分得清好坏的,我爸爸,我哥哥就是摆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例子,你看看大家对我们也都挺友好的,那种瞎传闲话的毕竟是少数,邪不胜正就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孙刚:三刀! “我看今天的报纸上还说,要号召各地推举积极改造模范代表,我们竟市的都已经选出来了呢,那可真是巧了,现在你给我哥哥上课,没准过几天作为代表的他,反过来要去给你传授经验了,你们真是有缘分呢。” 孙刚:你去死!去死!去死! 沈华浓心情好得很,又补充了一句:“好好改造啊。”笑了笑,冲江大伟、丁一两个摇了摇手,“两位公安同志,感谢你们为人民服务,感谢你们保护大家的安全,我就不打扰你们办公了,再见!” 孙刚:阵亡。 江大伟纳闷的看了眼沈华浓的背影,再看看孙刚:“真是人比人得揍,我嫂子这觉悟,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孙刚:......这种人竟然也能去当公安? 丁一:我静静的看着,但笑不语,仿佛知道了为什么霍局对他媳妇会输的真相。 告别了这三人,沈华浓去给秦老爷子送饭,这次秦卫南虽然也在场,但是并没有再用那种探究的目光打量她,见沈华浓进来,他就漠然的转身看着窗户去了。 嗯,这种清静的感觉就好多了。 沈华浓瞥了一眼,马上就收回了视线。 忙完中午这餐饭,又帮着配了晚餐的菜,沈华浓就带着昭昭回去了,临走带上了阉了一晚上的鸭子和其他食材,回到家就做起了八宝鸭。将干贝、火腿、鸡肉、香菇这些食材切丁下锅煸炒调味,再与糯米混合成馅料,一并填入已出骨的鸭子腹中,上笼蒸熟,装盘后淋上用蒸鸭原汁调味、勾芡而成的酱汁这就成了。 蒸鸭子的时候,沈华浓就准备好了跟昭昭两人的晚饭,母女俩慢慢吃完,再将昭昭托付给蒋红梅看着,沈华浓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独自去给徐炳荣送菜。 第212章徐老头的猎物 跟村中的生活气息和作坊那边的热闹相比,这田边的小院子显得格外的冷清萧寂,要不是还有猪在后院发出的哼哼声,沈华浓站在外面看这里都不会觉得这边住了人。 隔了好几天没来了,这次她过来的感受更深。 她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几个人摇着蒲扇在纳凉,男女老少都有,但在此之前他们并未说话。 田慧芝的那个弟弟田跃看也没看门口,只听到动静,就张嘴刺道:“哟,三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啊?您可真是贵人事忙啊。” 没听到回嘴,少年才诧异的抬起头看过来。 正好沈华浓也瞥了他一眼,他悻悻的解释道:“我还以为是田慧芝......呢。” 沈华浓没说什么就收回了视线,他也收了回来,垂头伸手在腿上胡乱的抓了几把,又开始在昏暗的光线中循声拍蚊子去了。 有个更小的孩子挨着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这会吸着鼻子拽了拽田跃的裤腿,道:“小叔叔,我要吃肉肉。” 田跃不耐烦的道:“刚吃完饭,现在还吃什么肉肉,哪有肉吃。” 小娃娃不干,渴望的望着沈华浓那边,指着她的后背道:“她有肉肉,我要吃肉肉。” 田跃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沈华浓的方向,很快又挪开了,也抽了抽鼻子,听着四周他老子娘和兄嫂的吞口水声,他也赶紧胡乱将嘴里不由自主分泌出来的唾液吞下去,含糊道:“要吃明天给你打麻雀烧着吃。” 小家伙抽抽搭搭,其他人也没见劝,只闻着味道漠然的看着。 身后的动静沈华浓听见了,也知道大家都盯着她,但她没空理会,她目不斜视的朝徐炳荣走过去。 这老家伙似乎对门口的位置格外情有独钟,这会儿依旧是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他住的那间屋子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暮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华浓就感觉徐炳荣周围的蚊子都好像要少一些,暗暗腹诽了句,蚊子都嫌他太毒了。 想想徐炳荣在小说里做的那些事,这会儿老头一副安静无争的样子,在她看来就像是盘起来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人一口,吓不死也疼死毒死你。 沈华浓过来,徐炳荣的鼻子才轻轻的抽了一下回了神,撩了撩眼皮朝她看过去。 家里是找不到合适的碗了,沈华浓是直接用个瓷盆装着鸭子过来的,找了个蒸笼上的木盖子盖在上面了,现在直接掀开盖子将盆往徐炳荣面前凑了凑:“八宝鸭。” 没了这层遮挡,肉香再无顾忌的飘散出来,整个小院子的猪臭味好像都被压下去了,只剩下浓溢腴香,鲜味直击味蕾。 身后再次清晰的传来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就连刚才哭闹的那个孩子都不哭了,沈华浓觉得吧,多半是看这鸭子属于徐炳荣,就被吓得不敢吭声了。 徐炳荣的反应就很淡了,他只嗯了声,看了一眼那盆里的鸭子,似乎对并不感兴趣,很快挪开往屋里的方向摆了一下头,说:“你放里面的桌子上吧。” 想想桌上没东西盛放,他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先进屋去了,拿了个饭碗放在桌上,然后蹙眉又将桌子底下的一只木盆端起来,说:“放里面。” 随后跟进来的沈华浓:...... 你确定吗? 这个盆真的不是洗脚用的? 虽然现在的条件简陋,她没有说一定要什么器皿装什么菜的严格要求,但是你这也太无厘头了点儿吧? 这只木盆就不配装她的鸭子,或者说,装了你还打算吃吗? 看徐炳荣这样,沈华浓觉得他好像也不是真心想吃,人家怕是根本不是单纯的情怀系食客,鬼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不是沈华浓不自夸,她对做出来的这只八宝鸭满意得很,成菜色泽红润,形状十分完整,鸭肉酥烂,汁浓味鲜,在正宗不过的老沪市传统的方法,应该是能满足徐炳荣的要求的。 她的神情实在是太明显太抗拒了,徐炳荣看出来了,淡淡的道:“洗过了。” 这算是解释吗? 沈华浓深呼吸了一次,再看看徐炳荣,没有动作。 徐老头突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 沈华浓心里一抽,不敢再耽误,赶紧将带来的盆往桌上的木盆里一扣,随便他吧,爱吃不吃,反正她不欠这老家伙什么,对方也别想算计到她头上来。 “那您慢慢吃。”沈华浓说完就走。 现在程礼不在屋里,不知道是还没回来还是搬到沈家父子俩先前去的屋子去了,她一秒钟也不想跟老头独处。 刚到门口,徐炳荣突然说:“不错。” 沈华浓:!!! 你是说人还是说鸭子? 她回头看了眼徐炳荣。 屋里比外面更昏暗,她就知道老头正盯着她,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总之被他盯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沈华浓就当他夸的是鸭子,假意客气道:“这是找一个吃过上海口味的朋友请教过才做出来的,最多就只能做成这样了,他说能得个八九分,徐叔您也觉得满意那就好。” 徐炳荣嗯了声,又跟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道:“可惜了,是个丫头片子,你要是个男的......”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未尽之言全部被叹息声取代了。 沈华浓就觉得他后面隐去的极有可能是—— “未来的成就比现在大” “我就把......给你,就能跟我一起......”两种类似的情况。 不管是前者夸奖,还是后者的托付,沈华浓都不需要。 还好他及时打住了,差点没被他给吓出一身冷汗。 她嘴角抽了抽,故作讶然道:“看不出来,您都一把年纪了还纠结男高女低这点事,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您慢慢吃,丫头片子就先告退,不打扰您了。” 但是徐炳荣并未就此打住,他不知道怎么,此时突然有了说话欲: “就事论事,小丫头,不是我瞧不起女人,男女平等谁都会说,可男女平等不是一边要求所有待遇机会绝对平等,一边呼吁女士优先,妇孺先撤,你知道妇联,但你见过男联吗?不说男人了,就连一些女人嘴里说着男女平等,但依旧把自己放在需要被保护的弱势位置上,这就是你们的平等?” 沈华浓愣了愣。 所以呢,他莫名其妙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想让她反驳一下? 可男女平不平等这关她什么事? 沈华浓没兴趣跟徐炳荣辩论这个以及任何话题,也不觉得争赢了有任何意义。 她可不想赢了,然后让徐老头对利用她抱有更大的期待。 于是敷衍道:“您说得特别有道理,我这个丫头片子也只会围着灶台打转,别的都不会了,男女平等我还真不想,至少打仗、干苦力、做粗活、养家这种事还是男人去干吧,我呢就想好吃好喝天天打扮,轻松过日子,您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找谁别找我。 不,也不能找我哥哥,沈明泽那边,沈华浓也觉得这段时间得盯紧一点,免得被这老精怪给钻了空子! 徐炳荣看看她,从鼻腔发出一声哼笑,之后他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沈华浓走了。 从徐炳荣这里出来,沈华浓还在琢磨着老家伙的用意. orz,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利用她吧?! 只是因为她是女人,让他觉得用起来不如男人方便?老家伙能有这么怜香惜玉? 还是赶紧想想,她没有什么露出什么机会给他瞄上了吧? 正想着,魏兆堂从隔壁屋出来了,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沈华浓出来的方向,主动打招呼道:“今天过来有事?” 沈华浓敛去思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要紧事,上次徐叔帮了我一个忙,我过来谢谢他。” 魏兆堂语气淡淡的道:“这边除了检查组很少有人会过来。有的地方,好不容易走出去了,就千万别再回头。” 其实吧,魏兆堂这人为人比较冷淡,许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处在现在的处境里,他待人都十分的防备,就说跟徐炳荣,程礼,还有沈家人比邻这几年吧,大家虽然都是难兄难弟,但其实他跟另三家的来往极少,就算是最实用、最单纯的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在他和程礼、徐炳荣之间,跟他绝对是最疏远的。 他这个人最多也就是在需要维修房屋,或是一起干活的时候,能与他们同心协力的卖力,至于别的方面,比方说打招呼聊天吧,也就仅限于交流天气,手上的活还剩下多少,以及哪里有什么果子、野菜、鱼之类能果腹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从来都无心去打探别人什么,至于说敦亲睦邻交流感想、联络感情、互相安慰鼓劲,绝对是不可能的。 其中,对沈家父子,程礼、徐炳荣这三队人,魏兆堂对徐炳荣的防备又是最深的,也是最为疏远的,这几年都几乎都是零交流。 不过,虽然说很疏远,但毕竟是四年邻居,再加上防备,不自觉的观察对方的时候也更多,总有个基本认识以及直觉。 魏兆堂就觉得徐炳荣这个人现在虽然看着安分认命,但却并不能让人完全掉以轻心。 这要不是沈华浓,要不是因为她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对小飞也表达出明显的善意,他压根不会出来说上这样一番明显干涉对方的话。 沈华浓懂他的意思,要不是怕不完成徐炳荣的要求怕他报复,她一点儿也不想过来,对魏兆堂的劝解,她诚恳道谢:“我明白。” 见沈华浓没有因为他的僭越而表现出不高兴,魏兆堂也松了口气,往边上让了让:“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华浓点点头,错身过去,匆匆走了。 魏兆堂见她出了院子,转身进屋拿了只空木桶出来,给老爷子和儿子交代了一声:“我去弄点松毛艾回来熏蚊子。”也出去了。 松毛艾这种半灌木草本在乡下地头很寻常,用来熏蚊子效果很好,出了院子路边沟垄里就有,魏兆堂弄了半桶,远远的见到沈华浓进了村子了,才回去了。 一进院门,就见徐炳荣站在屋檐下,正面对着院门的方向,魏兆堂远远的也往他那边看,暮色隐没了各自的心思。 徐炳荣咂了咂嘴。 沈华浓这个丫头这个时候能够弄到千里之外的沪市那边才有的食材,八宝鸭的口味正宗得几乎跟海派菜系发源地的荣顺楼分不出差别,可据他所知,沈克勤的妻子娘家张家虽然是御厨出身,但是菜系属于京派,所以她不可能是从张家那边学到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真的认识沪市人或者说跟沪市有往来的人。 还能瞒过魏兆堂并让其完全放下戒心...... 沈华浓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啊! 至少在让人放下戒心这一点上比他强,明明他这几年什么都没有做,偏偏大家就是对他很防备。但沈华浓不仅自编自导了一出虚假举报案,就连放火烧屋都当着人做过了,就这两点瞒不过徐炳荣,可是她居然能取信于魏兆堂。 足见她还是有些本事的。 唯一让徐炳荣拿不定主意的就是沈华浓是个女人,还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女人,这样的人要不是亲眼见过她的手段,第一眼就会给她贴上弱者的标签,很难让人相信她有什么本事和手段,也很难让那些刀口舔血半生的人听她的。要是她是个男人,那就好办多了,至少他指定的男人那些人会信吧,再由她出面,能够省去他很多麻烦,让离开事宜变得顺利得多。 至于说沈华浓的意愿,那从来就不在徐炳荣的考虑范围内。 他想要用的人,除非远在天边够不上,不然总有办法让对方为自己服务的。 已经心有所感觉得自己可能被人盯上的沈华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她就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两条树藤捆住了手脚,整个人动弹不得,而黑暗里一双透出凶光的眼睛就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她奋力挣扎不掉,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希望对方察觉不到气息就放过她,可事不遂人愿,那两点凶光依旧越来越近..... 而她就快要窒息了。 沈华浓用力一挣,然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麻麻亮,而且面前突然多了个人背对着光正跟她面对面、眼对眼,这刺激将人彻底吓醒还是轻的。 她的呼吸都屏了一拍。 “是我。”霍庭哑声说,“怕吵醒你们就没有敲门自己进来了,本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没想到还是把你弄醒了。” “你蹲在这里存心吓人?”沈华浓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她侧躺着,霍庭蹲在床边,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不是存心她都不信。 “对不起。”霍庭低声道歉,伸手在她眉心按着,见沈华浓挑眉不满的望着自己,他解释说:“听说这样可以受惊。好点了吗?” 没什么感觉。 霍庭又按了几下,沈华浓才嗯了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过了七点就不回来了吗?” 霍庭默了默,并没有收回手继续给她按着,也没有马上回答,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什么非得回来的理由。 他第一天去新岗位上班,稍稍熟悉过后就开了一整天的会,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上级打过来的电话,本来打算回家的计划泡汤,全局一起加班到深夜,再电话汇报工作之后,接到领导通知,让他早上八点赶到丰陵市去当面汇报,并接受领导指示。 从竟市过去丰陵市那边得三个多钟头,加班结束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可供支配的时间并不多,秘书小马问他,是回家收拾东西还是留在办公室休息派人回去通知家里帮着收拾,他突然就想回来了。 家里的确是有备用的衣服,但显然去公安局那边的家属院更近,听他说要去青石镇红星公社小马都愣了一会,虽然知道这个新到任的局长的诸多事迹,但没想到现在他还在村里住着。 霍庭回来之后就先去东屋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毛巾,然后没忍住做贼般的进了西屋,给昭昭将卷起来的睡衣扯平,见沈华浓睡得不安稳,他就多停了一会。 “今天我要去丰陵市出差,车在村口等着,马上就要走了,最快也得七八天才能回来,要是还有别的事绊住,可能得在那边留得更久,回来给你说一声。” 霍庭说着按在她眉心的手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张纸塞给沈华浓:“这是丰陵市交通局那边的电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想想沈华浓的个性,他就是站在旁边,她有事都想不到他,更别说不再身边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任何事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能找到我。” 沈华浓随口应了声,将纸条塞在枕头下面了:“嗯。” “对了,照片我放在床头桌上了,你要是这段时间给人写信,就把照片一起寄过去。”霍庭强忍着心塞说:“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带着昭昭再去拍几张全家福。” “现在才四点半,你再睡一会。” “好。” 话都说完了,霍庭还是蹲在床边没动。 第213章圆不了的谎言 沈华浓打了个呵欠斜睨了他一眼,小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哦,对,上次你的存折都给我了,要生活费?存折在那边抽屉最下面的袋子里,你自己去拿。” “不是,我用钱的地方不多,手上还有点零钱。” “哦。” 霍庭纠结了一瞬,又喊她:“浓浓......” “嗯?” “我......要走了,家里辛苦你了。”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沈华浓嘟囔了一句,他这么磨磨唧唧嗓音又低,将她的瞌睡虫又勾回来了,这会儿眼睛都快要闭上了,“按眉心好像真的有点效果。” 霍庭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道:“以后晚上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去我宿舍去住,那边离得近省的来回走......我跟司机约好的时间是四点半,现在还有十分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沈华浓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打起精神看他,光线昏暗,他又是背光,只能看见那两点幽幽眼眸,她想了想,道:“你好好工作,不要太累,自己找时间休息补觉,按时吃饭,对了,不要出去花天酒地。” 霍庭:...... 好不走心的交代。 好官方的陈词滥调。 霍庭心里有些凉,觉得是指望不上她了,他自己给订个小目标:“等我回来,我们住一起吧,你搬过来好不好?”怕她不答应,他又补充道:“昭昭下半年都可以去托儿所了,住在那边上幼儿园上学都比较方便。” 沈华浓嗯了声。 霍庭终于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你再睡一会,我走了。”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摇头失笑,然后再次蹲下来,在沈华浓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起身出去了,带上门出来用井水飞快的洗了个澡,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看看时间来不及了,他心一横将换下来的脏衣服留在木盆里了,只来得及洒了皂粉兑了水。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衣服泡着也不管吧? 幻想了一下家有贤妻帮着打点生活的美好前景,霍庭最后看了眼关好的西屋大门,然后,拎着个包就往村口跑步去了。 沈华浓起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光大亮,要不是枕头下的电话号码和放在桌上的照片,她都以为霍庭回来就是一个梦。 看了看电话号码,又欣赏了一会照片,她就拉开抽屉,将这跟写着陈志的通讯地址的那张纸条放在一起了,等哥哥帮她写了信,就一并把照片寄给陈志吧。 从屋里出来看到泡在桶里的脏衣服,沈华浓掐着下巴尖轻笑了一声。 啧,男人。 这就打算使唤她了啊? 劣根性么,是个人他都有,她也有啊,他能包容她的,那她宠着他点儿也无妨。 女人么,该大气的时候还是得大气,不能跟他一样斤斤计较。 沈华浓今天可见着霍国安这个大忙人了,自从听了她的建议之后,他就消失了,几天不见,他比之前又黑了一个度,整个人黑得锃亮,但是精神比以前都好。 声如洪钟的跟沈华浓说这几天的战果。 “农场那边联系过了,他们有西瓜桃子和梨子除了上缴的任务,自己支配的还有一些,他们产量高倒是不很缺粮食,我们想要的话只能去买,我琢磨着果子价格贵,还是先看看农户家里有没有能兑换的,实在是口感甜度跟不上再去买,也没把话给说死。” “跟柿饼作坊那边说好了,他们削下来的柿子皮和不成形的柿饼都给我们,用来换我们的代食品。他们有个柿子林,再等一个半月就能采收,我去看过了柿子的品相也挺好,都是老柿子树产量高,价钱比农场的那些精贵东西便宜多了。” “......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除了农场那边,其他村社里基本上都答应跟我们用代食品交换。” 沈华浓没什么意见,不要钱的话一堆一堆的将霍国安给夸了一通。 霍国安叉着腰感叹道:“就咱们青石镇周边的公社都跑了一趟,大概有个数了,就是觉着吧,大家还是太穷了,数量还是不够。” 沈华浓安慰道:“这事也急不来,咱们也没指望一开始就有大批量的业务,一开始对数量要求也不高,这个倒是不着急,等真打出明堂来了,让报社给宣传宣传,联系到省里的食品厂,有了路子,到时候就不愁了。” “这倒也是。”霍国安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有个念头就巴不得明天实施,后天就能成功。 实在是沈华浓给他画的大饼太美味了,他看着心里就火热,这几天都亢奋得没怎么睡着,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人这辈子总要拼一拼的,以前是没机会没想法,思路打不开,现在思路有了,目标有了,他霍国安没准也能有扬名的一天。 “怎么样?幺婆,我感觉可以开始开始实施了,这代餐饼代餐粉不能跟饼干比吧,但是比炒面还是好吃多了,一点不拉嗓子,用水一泡香得很,特别是那个加了芝麻的配方,我就特别喜欢,以前没饭吃的时候粗糠都吃,比起来这个真是好多了,大家绝对能接受,你放心吧。” 见沈华浓还在沉吟,没有马上接话,霍国安这才道:“主要吧,还有个事儿,昨天去镇上那边领导还说呢,我们东边没受灾,让大家咬咬牙将秋收的收成按原来的任务粮计划交上去。” “先前下达的产量任务还说呢,看今年受灾少交两成,现在这两成按时按量的交了,用来补河西交不上的缺,要是达到任务粮数量了,多的就算捐给河西的,总之一个宗旨,大家都不能拖省里的后腿,任务粮要交,我们的同乡也不能找省里找国家打秋风,我们自救。” “可家家户户都指着这两季收成,夏收被泡了一些,秋收又毁了一半了,就指望任务粮少交一点呢,昨天龚主任逼着大家伙表态立军令状,本来打算大家伙抱团诉诉苦,多保一口算一口,没想到有几个瓜怂直接给报了数, 轮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给龚主任将计划给透了个底,他也没把话说死,就说先看看,要是真能行,他就给上头反应,让我们公社换个法子做贡献不多交任务粮了,但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们镇不能比别的乡镇慢,得让市里看见我们的态度。” 还有这事,沈华浓哭笑不得,对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情怀她...... 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可能她还是太自私了吧,当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有这个觉悟。 得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作为一个想要走在时代尖端的弄潮儿,就算心里有这么不时代的想法,也绝对不能说出来或者让人看出来。 沈华浓点点头,一脸正气的道:“支持建设、回报社会人人有责,不能推迟,我本来觉得准备还不够充分,粮食储备还不够,刚开始肯定得多准备一些的免得手忙脚乱,既然这样,你抓紧准备起来吧,先从咱们村里开始,能运转过来就往周边开始推广吧,你们自己好好拟定个兑换标准,后续再根据储备数量及时调整着收吧。” “......那行。”霍国安有点心虚,犹豫着问道:“幺婆,你不会觉得我觉悟低吧?” 沈华浓一本正经的安慰道:“你现在是公社主任当然得为公社着想,等站得更高才需要考虑更大的。” 霍国安:所以呢,幺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说我格局小? 沈华浓:你自己体会。 商量完,沈华浓就带着昭昭上班去了。 今天医院里关于孙刚那事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过去,不过因为医院力压孙刚的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禁止医院职工在上班时间公开议论,又打了横幅大力宣传青蒿素提取成功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所以这事才没像昨天那么反应激烈。 因为影响实在是太坏了,孙刚又是急诊医生,很多急诊科病人因为无知,担心自己跟他面对面接触过就被传染上了病,讨着医院要说法,所以医院将孙刚昨天的x病检查结果单直接给贴在公告栏上了。 虽然在医院范围内洗刷了他有病的事情,但这件事到底还是传出去了,至于不明真相的人怎么想,医院就管不了了。 不过哪怕证实了孙刚没有脏病,但他犯的那件事,却是有“铁证”的,公园扫洒老太太就是咬着他不放,他这个罪名除非有什么大逆转,不然是很难洗刷掉的了,因此,医院方面将他给开除了。 这件事还有个案中案。 孙刚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后就告沈明泽对他下药,让人误会他有病,不仅伤害了他的身体,还侵犯了他的名誉。 这件事情呢,它的确是真相,但是孙刚他说不清楚啊!因为沈明泽伤害他的时间和地点、内情,都被死咬着他不放的柳如意老太太和一个从未见过的“见义勇为者”给霸占了,结果就是,他就算是说出真相,现在都没人肯相信。 而柳如意这个假受害人年纪大了,再加上她的出身,她也不担心什么名声问题,她杜撰出来的“事实”,因为只换了个受害人名字,其他的都是真实的,所以孙刚根本找不到破绽去反驳对方。 现在他报复不了张小红,报复不了张海山,唯一有点指望的就是报复沈明泽!他能做的也只能临时瞎编一段恩怨。 但是因为这是在重压之下临时编造的谎言,自然是丝毫经不起推敲,别说公安怀疑,就是孙刚自己刚说完沈明泽伤害他的时间是昨天晚上放学之后,马上就觉得有破绽。 有人看见他是单独离开的,很容易被人揭穿,所以这个时间站不住脚。 他慌里慌张的又将时间改成了中午,然后想到沈明泽那个药水的起效时间,万一他现场证明,他又暴露了,所以时间又被改成了在晚上放学回家遇见的路上。 其实这个时间也靠不住,他是骑自行车,肯定比对方走得快啊,而且也不知道路上还有没有什么人证。 他改来改去,但时间地点依旧说不清楚,漏洞百出,险些把自己逼成神经病,更是直接把问话的公安给弄毛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有没有人伤害你,还是你自己有什么病就是检查不出来?!” “你不会是故意攀咬诬陷别人吧?” “这种时候还死不悔改,妄想借故报复,我看你是......” 孙刚:...... 他放弃了。 不过,公安局还是依照程序派人去乡村大夫学习班走了一趟。 沈明泽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并不慌张。 面对孙刚的指控,他表现得有些诧异,当然这也不全部是装的,他是真的没想到孙刚最后就指控了他这么点儿事?比他想象中的要罪名要轻了许多,而且这个指控也根本就站不住脚。 他直截了当的否决了:“没有,他说的除了对我有偏见当面侮辱过我,我对他有成见这一点之外,其他的都是假话。” 要查清楚很简单,两个公安随便问了问,就排除了沈明泽的嫌疑。 中午休息时间孙刚一直跟别的老师在一起,晚上放学后他就匆匆骑车走了,这番问话甚至都没有惊动培训班上的同学,就办公室几个老师就给沈明泽作证解决了。 至于说孙刚和沈明泽路上可能遇见,存在单独相处的可能,谁还会为了一个品德败坏的禽兽,用这种有罪论的腔调去质疑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是的,沈明泽已经是竟市改造成功的先锋人物,今年的竟市代表,都已经上了报纸了。 公安象征性的记了几笔,就走了。 沈明泽出去被问了半节课的话,小周和老钟就忐忑不安了半节课。 他俩是今天才得知孙刚被抓的事情,昨天孙刚没课没来,他们是半封闭的学习,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今天孙刚的事情都传出来了,差不多是轰动全城,他们也就知道了。 两人第一反应是庆幸没有真的讨好他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听班上同学讨论说救人者会得到见义勇为英雄表彰之后,他们心里就开始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时他们也应该站出来的。 又见有两个公安过来叫沈明泽出去,态度看着也不差,这俩人心里就认定被表彰的人一定是他,羡慕沈明泽的同时,也在心虚害怕,他们担心沈明泽说出当时他们俩见死不救的事。 尤其是小周他还当着沈华浓的面,说了跟沈明泽划清界限的言论了,他不光说啊,昨天他还真的做了,都没有跟沈明泽一道走,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是个道德污点。 下课了,他俩见沈明泽面无异色、泰然自若的回来了,就将沈明泽拉到一边去打探公安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沈明泽现在已经看清楚这两人的品行了,本来一句话都不想搭理他们,但想想这两人也算是头一批对他示好的人了,他们因为跟孙刚有利益冲突,不敢得罪人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前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手上刚好带了药,还有张小红够硬气,是极有可能好心救人反而被拖进泥淖之中。 于是,忍着脾气道:“还不是孙刚的那件事,公安问起我情况,我就说下课后跟你们一起走了,路上什么也没有看见,别的也没有说。” 小周还有些狐疑:“人不是你救的?” 沈明泽心里冷笑,面上淡淡:“我要是承认,那置你们俩于何地?” 小周还怀疑人真的不是沈明泽救的,也许他想救的时候等来了其他人,还想再问什么,被老钟给拉了一把。 不管沈明泽救人与否,至少他的态度是摆出来了,是真的想救人来着。 老钟赔笑道:“小沈,谢谢你,咱们......” “没什么。你们不用谢我。”沈明泽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对方的攀交情,为了吓唬这俩货,道:“现在公安在调查路上还有没有别的人证看见孙刚行凶,我觉得就是在找见死不救的人,以后这种事就算不想沾上,至少能够帮着找人吧。” “我们知道了,”老钟赶紧点头,“刚才就后悔了,真的,是不是小周。” 小周闷闷的点点头,“嗯”了声。 “好了,这件事就算了,以后都不提了,就当是个教训吧,没事我就去食堂吃饭去了。”沈明泽说。 “等等,小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连着几天吃食堂你还没够啊,走,今天我跟小周请你下馆子,我们在城里学了这几天还没有去过呢,眼瞅着这次学习班都要结束了,去大方一次。” “我不去,你们也不用破费,你们真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 老钟给小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将沈明泽架起来,道:“走走走,今天必须得去,你不去就是还在怪罪我们,今天就当是赔罪,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看看,我俩都带了粮票和钱,我们整两个菜还是吃得起的。” “培训班的课今天上午就都结束了,你刚才没来,老师都说了有事的中午就能走,下午留着就是大家互相讨论,交流交流感情,传授一下下地看病两不误的经验,这些也不怕耽误,我们再整点酒喝上两盅。” 沈明泽被他俩给拉走了。 他们三人刚离开,梁玉萍就从跟他们相反的方向过来,进了这培训基地的院子门。 第214章极品前女友 梁玉萍穿着海魂衫和绿军裤,海魂衫是从几年前一直流行到现在的服饰,她的这件现在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被她保存得好,衣服洗得也干净,穿上之前她还又特意拿罐头瓶装了热水仔细的熨过了,看着干净又平整,这身装扮在竟市穿还算是很时髦的。 她长得本就白净,五官温婉,加上抿唇的时候唇边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很漂亮很出众,身上斜挎着一个金属链粉色真皮小皮包,更是给她增色不少。 这种小包就是现在在省城也是很难得见到的,是当年一个大傻子大学毕业的时候,从京市华侨商店给她买回来的,不仅仅是贵,更是身份的象征。 每次背上这个包,梁玉萍就觉得有了自信、有了底气,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城里公主。 她那个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一直看不上她是乡下土包子的妹妹,都用不上这样的包。妹妹多想要这个包啊,为了这个还跟父母哭闹过好几回了,可她都咬牙没有给出去。 现在因为父母偏心,她在荣生药厂的职务被妹妹给顶替了,还接手了对方的知青名额下了乡,她的一切都能够被妹妹抢走,就只有这个包包,还有这几身衣裳始终陪伴着她。 这是抢不走的,她也不会让出去,这是她曾经也做过公主的证明。 唯一让梁玉萍有些局促的是她脚上的那双布鞋,虽然她已经尽量在鞋面上下功夫了,她的针线是打小跟乡下奶奶学的,手艺不差,这双布鞋其实也算是好看,但再好看它依旧只是双布鞋,无法跟皮鞋相比,要不是她的皮鞋已经破得再也不能穿了,她也没有多余的钱再买一双皮鞋,今天也不会穿着布鞋就过来。 攥紧了斜跨在胸前的包带——那条金属链,梁玉萍才觉得安心了些。 在院中众人或欣羡或欣赏的目光里,她昂首挺胸,挂着恬淡的笑容往前走,将手上的花布袋子从左手挪到了右手,空出来的手继续握着金属链。 她今天是特意过来给人送饭的,正好迎面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她上前很是礼貌的问道:“请问,方涛在哪个教室?” “方涛?是肖场公社的那个大夫吧,他好像去食堂了,食堂在那边。你绕到教室后面,往前直走,那边有个小门出去,我们这批培训班学员都在党校食堂吃饭,得,那边就有一群人,没准他就在里头,我帮你喊一嗓子吧。” 对方说完,转身大声喊道:“方涛,肖场公社的方涛,有人找你!” 那人嚷完了,那边已经有了回音。 “人马上就来了。” 梁玉萍道了谢,挂着淡笑静静的等着。 对方好奇的问道:“你是知青吧?” 梁玉萍客气的点点头。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城市里来的知青,跟我们这小地方的很不一样,你跟方涛是......?” 梁玉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腼腆的笑了笑。 对方哟了声,说:“难得有你这么不嫌弃乡下人的城里姑娘,方涛那小子有福气。”说完见方涛已经过来了,一脸欣羡的走了。 梁玉萍看着往这边跑过来的男人,笑容未变,但目光闪了闪,心里叹了声,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算了,这已经是能找到的综合条件最好的了。 当知青,当个漂亮的单身女知青的日子,梁玉萍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村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捱了,尤其是这次洪水过后,境况比以前更加糟糕。 而回城的事情更是遥遥无期,最近她又听说马上就又有一大批知青被送过来竟市,就连贫穷的肖场公社都又分了好几个。 她给家里打过电话也写过信求助,可那边明知道她所在的村里发了洪水,依旧没有给她应有的关心。 父亲只会说一些让她好好在农村广大的天地里劳动,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之类虚伪无用的废话。 母亲倒是会鼓励她,说什么竟市比以前咱们山沟沟里的老家好多了啊,妈妈相信你能够很好的适应。 每每妈妈松口要给她邮寄点儿粮票、钱和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都被她那个好妹妹给拦下,理由就是梁玉萍现在所面临的窘境—— “那边都是乡下人,淳朴得很,妈,你在医院也见过乡下人啊,大姐她要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不是格格不入了点啊,而且她是去劳动的,又不是去选美,不兴资产阶级这一套享乐主义,而且我听我同学说她姐姐当知青那边,有些人就冲漂亮的女知青下手,想要占便宜,姐姐本来就漂亮出众,以后要是想要回城,不嫁给乡下人还是低调一些吧。 她要是真的没得穿了,就把我去年的那两套旧衣裳给她寄过去吧,可现在她才去乡下几天呢,我记得当初沈明泽那个流氓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和包她不是都带过去了吗,哪会没得穿啊。” 就这样,她妈妈也不给她什么了,只让她好好的待着,别人能吃、别人能用劳动换吃的,她怎么就不能了?她不也是乡下出来的? 不给她钱不给她补贴反倒是为了她好了,也不看看她是为了谁当了这个知青,她本来有个好好的工作...... 除了这样的爹妈姊妹,家里还有个跟她妹妹一个鼻孔出气的叛逆期弟弟,梁玉萍早就看透了,这个家里她是谁也指望不上。 她当了这半年的知青,一件包裹一张纸都没有收到过家里的,倒是之前在药厂谈的那个对象吴志国给她写过信,寄过一回东西,但那已经是五个多月前的事情了,现在吴志国大概已经结婚了。 说来也是可笑,吴志国写信过来就是要跟她了断的,让她再找个好对象,还说他已经相亲,马上准备结婚了,请她不要再给他写信免得他爱人误会,包裹里则是他退还给她的东西,都是一些她曾经送给他的,一条毛线围巾,一双手工针织拖鞋和一双棉布鞋,一顶羊毛绒线编织的帽子...... 用都用过了,还还给她,并“大方”的表示,他送给她的东西不用她还了。 现在梁玉萍自嘲的想,他送过她什么?一件商场里那种最便宜的大衣,一双最便宜的黑皮鞋,不到一年就泡烂不能再穿了,之前她还以为是真皮的,一浸了水,就露出一层层的廉价假皮革出来,害她在同屋的两个女知青面前丢了大丑。 她真想将这两件破烂摔在吴志国脸上让他拿走,赶紧滚! 她手上以前攒下的一点儿积蓄眼瞅着就要花光了,这样的处境,差不多已经断了梁玉萍的路,就是要逼死她啊,她也想得很清楚,就算是回城了,她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就算找到工作了,家人对她又没有感情,回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以她这样的条件,能接触到的最多的男人也就是吴志国这种等级的,别看吴家老两口是双职工,吴志国和他妹妹也有能谋生工作,但日子其实过得紧巴得很,一家四口人就挤在四五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当时梁玉萍之所以犹豫着没有马上答应嫁给他,就是觉得他条件不大好,嫁过去连个私密空间都没有,她本打算等吴志国单位的房子分下来,结果房子连块砖头都没有见着,她已经被家人瞒着她替换了妹子下乡。 而就吴家这条件都算是中等水平了。 也只是说出去好听,绣花枕头外面光。 梁玉萍已经想好了,与其这样,她不如趁着自己年轻漂亮还有资本,在矮子里面挑个高个儿,就近找个好人家过日子,不一定就比在城里嫁给吴志国这样的差。 她看中的目标是肖场公社一把手的外甥方涛,不提他舅舅是公社干部,就方涛自己家里的条件也不错,他爸爸是公社里的大夫,在镇上医院拿工资,在村里的口碑很好,他妈妈是公社的妇女主任,也有工资,农活干得不多,在公社算是过得顶好的人家了。 而方涛是家里的独生子,他高中毕业之后就跟着他爸爸学医,听说等熬几年资历之后,就能调到镇卫生所当正式医生,算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 除了这些在乡下拔尖的外在条件,方涛本人长得也还端正,当然跟沈明泽不能比,但也不丑,他人看着憨厚老实,关键是还喜欢她,对她好,是真的好,真大方,也是梁玉萍遇见的对她第二好的男人。 这么说吧,梁玉萍觉得,方涛家里的条件要是跟当年的沈家差不多,他要是能那么有钱,也不一定比沈明泽对她差,他是有对她好的心,奈何实力差,接触不到那个原本沈家的那个层次,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待她这么真心,已经足够了。 这样的乡下人家传出去是差了点,但过得真不一定比城里人差。 想明白了,梁玉萍就下定了决心,不再继续端着了,她今天就是趁着方涛在培训班的最后一天,特意过来给他送饭的。 那个呆头鹅,看见她应该感动极了吧?那就趁这个机会确定关系,奔着结婚去。 正想着,就听见前面传来方涛不加掩饰的欣喜声音:“萍萍!你怎么过来了?!我还在想说谁找我呢。” 他手上端着饭盒朝梁玉萍跑过来,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傻乎乎的。 梁玉萍将心里那点儿不甘愿压下,勾着唇角甜甜的笑了,也没有像方涛那么傻,她站定不走了,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跑过来,然后将手上的花布袋子往前递过去:“喏,今天我去邮局给家里打电话,想起你在这里学习,特意给你带了饭。” “哦。”方涛摸着后脑勺,依旧是笑。 “你还笑什么啊,傻不傻,赶紧接过去,重死了,知道你饭量大,我把我这个月的口粮里的细粮直接做了一半,蒸的米饭,又加了菜炒的花饭,你吃吃看,里面放了可多东西了,有黄瓜末,萝卜丁,咸菜丝,还特意找肖大娘买了两个鸡蛋炒进去了。” 方涛脸上的欢喜之情藏都藏不住,接过来,望着她笑呵呵的道:“萍萍,你真好,你吃了没有?我们一起过去教室吃吧,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磨蹭着停住脚步等梁玉萍一起,然后两人并肩去了教室。 教室里有几个人正在边吃饭边说话。 “你们说平白无故的公安怎么找上他了呢,不会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不是说他是个黑五分子吗?这种人怎么也到我们的队伍里来了,影响我们的纯洁性,他们公社都不需要政审吗,真是......” “公安不是都放了他吗,没准就是问点事,真要是他做了什么,那早都被抓走了,还能跟周东升他们去喝酒,不像是有事,倒是跟庆祝一样。” “我听周东升说他爸爸就是沈克勤。” 教室里陡然一静,正吃饭的几个闻言都停止了咀嚼,不约而同的看向爆出这一消息的年轻大夫。 沈克勤这个名字就算以前他们不知道,现在也肯定都知道了,就在今天早上给他们上课的医生就给他们读过报纸,告诉他们我们的国家已经克服了疟疾这一难关,同时这位市人民医院的医生还给他们讲了提取出青蒿素的始末,而在这一过程中,沈克勤的名字是怎么都避不开的。 “真的吗?”有人不可思议的问,“那他有那么个父亲,还来这里学什么啊?” “真的,不信你们去问周东升,还有你们都没有看报纸吧,报纸上早说过......”年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兴奋的方涛给打断了。 “萍萍,你过来坐这里,这是我的座位。”方涛领着梁玉萍进来,并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培训班的同学。”然后又喜气洋洋的跟大家伙介绍他的对象。 他虽然人老实,但是又不是傻,哪能不知道梁玉萍给他送饭代表的意思? 以前这位城里来的姑娘虽然很礼貌很客气,但是对他总是像隔着一层纱让人看不透,他正琢磨着回去继续待她好,迟早能让她被自己打动,没想到现在她主动过来了,简直是意外之喜,他又骄傲又得意的跟大家说:“这位是我对象,叫梁玉萍。” 大家暂停了先前的话题,好奇的、揶揄的、羡慕的各种目光看着方涛打趣:“你小子竟然有个这么灵醒的对象!好福气!” “你对象来给你送饭来的?小子有口福。” “小梁啊,你家方涛老实着呢,前几天刘大姐想把妹子介绍给他,他死活不肯答应......”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打趣,梁玉萍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她心不在焉,只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让自己失礼。 刚才他们是在讨论沈明泽,沈克勤吧? 沈明泽,他也在这个学习班吗? 竟然这么巧! 梁玉萍是没什么机会看报纸的,是以并不知道沈克勤和沈明泽的事情,黄花蒿的确是传到她所在的肖场公社去了,但沈克勤的名字,她还真一次也没有听到过。 这还是继上次在桥头见到沈华浓之后,她第一次听到沈家人的消息。 震惊过后,梁玉萍开始担忧,她怕沈明泽知道她的落脚地之后闹黄她的亲事,方涛她有信心能够将之稳住,但方涛他那个妈......可是个厉害角色,而且对她并不算友好,如果再叫方涛妈知道她家里的条件其实一般,她又其实不受重视,而且以前还处过对象,还发生过跟沈明泽这样不清不楚的事情,她的婚事在方涛妈那里就过不去了。 既然他被公安给找,肯定又是犯了事,或者被揭发举报了,既然这样公安怎么不把他给抓起来呢! 一时间梁玉萍想了很多,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方涛走到他的位置上坐下来的,还是方涛撞了撞她的胳膊,她才恍恍惚惚回神了。 “萍萍,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梁玉萍抿抿唇,“快吃饭吧,都凉了。” “萍萍你真好,只要你做的,哪怕凉了我都喜欢吃。”方涛小声说着。 梁玉萍此时却没什么心思应付他,支着耳朵想听大家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但是,那些人被她跟方涛打断了,又被方涛肉麻兮兮的模样给刺激,也不提先前的话题了,就是一个劲的打趣他们俩。 好不容易捱到方涛吃完饭,梁玉萍只扒了几口,剩下的也都被那个呆头鹅给吃完了,吃完饭,方涛送她去车站坐车的路上,走到一段没什么人的路段,她才找到机会问了出来:“你们培训班是不是有个同学叫沈明泽啊?” 方涛点头说是。 “我怎么刚才听大家议论说他被公安找?这种人,成分本身不好,品德上没准也存在问题,你跟他远着些,别学坏了。” 方涛也没有怀疑什么,笑道:“今天沈明泽被公安叫出去问话了,不过他很快就回来了,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没什么事,肯定是误会,问清楚就叫他回来了。” 这并不是梁玉萍想要的答案。 她撅嘴不满道:“都被公安找了,能是什么好人!” 第215章你看穿了我,我看穿了你 一般情况下,梁玉萍是没什么脾气的,就算有也不会对人发出来,现在是真的急了。 方涛这才重视起来,但也只当梁玉萍是误会,还巴巴的保证道:“萍萍,你放心我不会学坏的,不过,沈明泽他吧,的确不是坏人,上次我有个问题想不通,他还主动告诉我来着,回去我给爸说了,他用沈明泽的法子试了试,果然是有效的,对,的确,他的成分不大好,但是也不是坏人,你......” 梁玉萍气死了,这男人存心跟她较劲是不是,她控制不住急躁,高声道:“既然是这样,你还一个劲的说他好,他那么好,那你以后别找我了。” 轮到方涛着急了,他这才觉得奇怪:“萍萍,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认识沈明泽还是怎么了?” 梁玉萍这才道:“刚才你那些同学不是都说了吗,他爸爸是沈克勤,以前就是荣生医院的院长,我爸爸在那间医院上班,我当然认识他了。” 她说着眼圈都有些发红,道:“你非要追问,那我告诉你,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是个畜生,当初他,他......”一个他字就是说不完,她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方涛手足无措的蹲下来,看她哭得伤心,他的担心逐渐转为凶狠,伸手碰了碰梁玉萍颤抖的肩膀:“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萍萍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梁玉萍哭得差不多了,才狠狠的抹了把泪,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一样看着方涛,问道:“那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我当然是信你了,你说的我都信。”方涛保证道。 “那我说了,你别嫌弃我。” “我嫌弃你我就不是人。” “......当初沈明泽仗着家里有钱,他爸爸又是我爸的领导,强迫我跟他处对象,说我不答应,他就让他爸爸开除我爸爸,让我们全家喝西北风,我不敢不答应他,后来他趁机耍流氓,我才忍不住去揭发他了,好在那时候他爸爸也因为医德败坏被人抓了......” “他那个人看着斯文,实则纨绔得很,就是个黄世仁!” 方涛气得呼吸都重了,霍的站起来,将拳头捏得咔咔响,一脸愤恨,要是沈明泽在他面前,他绝对毫不犹豫的揍死他。 但,这就是梁玉萍要的效果。 她抹了把泪,道:“你别担心,我没有让他得逞。我就是怕他知道我在这里,我以前揭发过他,怕他报复,怕你听信他的话,信他不信我,不跟我好了。” 方涛看看心爱的姑娘,恨不得发誓:“我不会,我就听你的,你愿意跟我好,我求之不得!” 梁玉萍掩面道:“要是他去村里闹,你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嫌弃我的。” 方涛没忍住将梁玉萍的手握住,道:“我妈不会嫌弃的,我会跟她都说清楚,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沈明泽的错,他强迫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会跟你站在一边,萍萍你放心,我......” 方涛话还没有说完,梁玉萍刚放下抹泪的手,突然眼皮突然一阵剧痛,不知道什么砸在眼睛上了,她吓得捂住了眼睛,尖叫了一声。 方涛也顾不得说话了,看清楚落在地上的是块四分五裂的冰棍,先手忙脚乱的帮她清理脸上的冰棍残迹,再看看她脸上那块被砸得红彤彤的眼皮心疼不已,安慰了一句,然后沉着脸寻找乱扔东西的人。 这时,张小红已经从他们身边的大树后面走出来了。 她是特意打听了沈明泽的学习班位置,过来找他当面道谢的,走到这里,又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怕给他添麻烦,犹豫着犹豫着,就见培训班那边下了学,然后沈明泽跟人出去了。 她远远的小声喊了一声,沈明泽又没有长顺风耳当然没听见,跟人走了,她也没过去追,就垂头丧气的等在这里,一时也不知道是回去还是等他回来,天热得受不了,刚好培训班旁边的党校里有卖冰棍的,她就买了一根,然后寻到这边树下来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一对男女说的话。 在张小红心里不管是沈明泽还是沈克勤那都是好人,梁玉萍说的这番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可那个蠢逼男人明显是信了,听见对方越说越离谱,她才没忍住把手上的冰棍给砸了过来。 这种老冰棍,说是冰棍,还不如说叫冰坨子,硬梆梆的,很有分量,现在化了这么一会了还剩下一大半。 看着梁玉萍红肿的眼皮,张小红心里后悔为什么没有买两根,就该把那种橘子味的也买了,这样就能砸这个女人两回了。 让她胡说八道。 气炸! 张小红出来的时候,比被砸的人还生气,绷着一张脸,先发制人:“报纸上都已经说了沈医生是个医德俱佳的好医生,为国为民做了突出贡献,组织上马上就要开始核查他的历史问题,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你还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什么? 你这是对群众日报的通讯员和新闻工作者不满意,还是对领导人对沈医生的表扬不满意啊?” 梁玉萍和方涛都被张小红给骂懵了。 他们俩是真的没有看过报纸,并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梁玉萍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呢,当初沈克勤入狱,被开除公职,家里也被查抄了,里面的东西都被革委会收走了,就连房子都重新分给医院和药厂的职工入住了,沈家灰溜溜的离开省城,她是亲眼见到的,就这样还能翻身? “你们俩,你,尤其是你,当众诋毁别人,编造罪名,被我抓个正着,走,我们去公安局去说!” 方涛本来听了梁玉萍一席话之后怒气冲冲,只道是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错了沈明泽,现在见张小红理直气壮的,她还气呼呼想要上前来拉人,他下意识挡在梁玉萍面前,但心里却没有那么确定了。 报纸上真的这么说过吗? 他上午上课的时候好像是听同学议论了几句,但是他那会满脑子都是梁玉萍,压根没有听进去。 “这位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没有诋毁别人,你听岔了。”方涛好声好气的解释。 张小红怒道:“我还没有七老八十怎么就听岔了,刚才这个平平不是说沈明泽就是个纨绔,用身份来压迫她谈恋爱,就是黄世仁吗?现在被打垮也活该吗?” 方涛只能讪讪的道:“......没有。” “没有?”张小红冷哼,“有没有我们去公安局说。”她目光不善的看着梁玉萍。 张小红穿得也是海魂衫,也是绿军裤,在这样的夏天,这就是流行了,但是她身上的衣服成色很新,海魂衫上的红领子鲜艳得刺眼。 以前梁玉萍还能自欺欺人说自己的衣服保存得好,一点也不显旧,在一众灰扑扑的村民和女知青中很靓丽,现在一对比张小红,她就感觉自己像是个残次品被摆在了正品面前。 她的衣服被洗的宽大松垮了,颜色也太暗淡了,她看见了张小红脚上的那双皮凉鞋了,她早上去友谊商店看过,要八十块钱。八十块啊,是她爸爸一个月的工资了。 她不由得垂下眼帘,有些难堪,有些局促,还有些自惭形秽。 她紧攥着她的包链,才稳住了,站在方涛背后,柔柔的道:“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也许你说的报纸上的事情是真的,但是沈明泽的确是对我意图不轨,省城公安局有备案记录,当时都定了案的,难道公安会胡乱冤枉他吗?” 张小红闻言,顿了顿,目光上上下下挑剔的打量梁玉萍,扫过她的海魂衫,她的小挎包,落在她脚上的布鞋上,嗤笑道:“你少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能朝你耍流氓?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他那样的人别说是以前了,就是现在,想要找什么对象找不到,就冲你耍流氓?” 梁玉萍被她的目光给刺痛,气道:“不信你自己去省城查记录,去荣生医院那边问问,算了,随便你信不信,反正这就是事实,你这个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就说事实,就是说他不好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就要你管?” 气归气,但是她对外语气绵软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依旧是软趴趴的,看在被他们吸引过来的几个围观群众眼中,就觉得这姑娘受了委屈了。 相反张小红的气势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还黄世仁,你当自己是小白菜啊!臭不要脸!” 旁边还有人指出她的错误:“姑娘,被黄世仁欺负的那是白毛女!不是小白菜!” 张小红才懒得理睬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是小白菜还是白毛女这也并不重要,反正她俩都是长得好看的,面前这个女人好看吗? 张小红挑剔的想着,也就一般般凑合吧,就是会装腔作势,她先说了别人半天闲话全部是诬告,现在自己还先委屈起来了。 “我就见不得你这种人,你胡说八道,就会假模假式的哭博同情,我就是看不惯,就是要管,维护社会秩序,人人有责!” 方涛不尴不尬的夹在两女之间,想劝都搭不上话,她俩完全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张了几次嘴都被打断之后,他就干脆不说话了,不懂怎么弄成了现在的情形。 两人都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他正挠着脑袋看看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已经跟张小红一硬一软一来一回互怼了几个来回的梁玉萍,已经看出问题来了。 她的心情因此更加不好,凭什么沈明泽都那样了,黑五,有案底,竟然还能有姑娘喜欢? 看面前这个女人的装扮就知道她的家境一定不差了。 她被刺激得语气也不由加重,犀利的道:“你嘴上说得什么人人有责,谁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不会已经被那个男人的皮相和甜言蜜语迷惑得丢人丢身了吧,他那种黑五类竟然还有好姑娘能看得上他?说出来我都不信,他这辈子就该单着免得祸害人,你这么看好他,你自己嫁去啊......” 这话说得就难听极了。 就连方涛都不由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梁玉萍马上回过神来,心下懊恼,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正试图描补两句。 张小红已经气红了脸,边斥边上前想把梁玉萍给揪出来:“你自己怕不是以前想要勾他不成,恼羞成怒,现在有了下家,怕被他给戳穿真面目自己嫁不出去才使劲诋毁他吧?” “你这种人倒贴沈明泽,他都不会要!只有傻子才娶你。” 方涛哪能看着心上人被人揪打?萍萍一看就柔柔弱弱,身材娇小,这个女同志比她高了大半头,高挑得多。 他伸开胳膊拦着,但又不好跟张小红一个女人拉扯,很是被动难堪。 梁玉萍被吓得一跳,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疯,她一边躲,一边道:“姑娘,我看你也是读过书出身好人家的姑娘吧,劝你一句,擦亮眼睛看男人,别到时候不知道招的是人还是鬼......” 这时,张小红钻了个空子抓住了她的包,看到包带上的钢印标志,冷声道:“这个包是苏联过来的特供款,就只有京市华侨商店才有卖的,总共也就只有五个,你是从哪弄来的?” 她拽着包带一使劲,彻底看清楚了上面的标记,抬头看着心虚慌张的梁玉萍,问道:“你这不会是你偷来的吧?还是......” 从张小红说出那个包的来历,梁玉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知道这个包贵这个包好,好得让人眼红,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来历,沈明泽买来送给她也不会特意给她强调有多贵重。 她差点绷不住,只勉强道:“你管我哪里来的,你别信口开河诬赖人。” 张小红揪着包链道:“我有没有信口开河你看看这个链子上的标志就知道,认识这个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不信我,走,我们去友谊商店找个人问问看,究竟谁撒谎。” “凭什么你说去就去,你放手!”梁玉萍面色涨红跟张小红拉扯着,方涛想要帮她,也被她挤到一边去了。 “你不敢去,又说不清楚来历,我就怀疑你是偷来的,别是潜进大院里偷的吧,你......” “你胡说!这就是我的包!”梁玉萍一使劲从张小红手中夺了过来,紧紧抱着,看着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群,心里慌张极了。 张小红还想抓她,方涛过来一挡,梁玉萍趁机将人用力往前一推,“滚开!” 张小红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直接被人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倒地时被人扶住了。 她随口道了声谢,站起来正要往前去跟梁玉萍掰扯清楚,被人叫住,“谢谢你,但是没必要,这么大热的天,没必要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由她吧,争这些浪费力气。” 沈明泽跟小周和老钟三个正在前面的三花宾馆吃饭,菜刚端上来,就有个刚过来吃饭的同学说那边有人再说他的闲话,来了个姑娘跟人打起来了。 沈明泽一听还以为是妹妹来了,别人说他闲话他并不在意,但说他还打他妹妹就不行! 他顾不上吃饭,匆匆忙忙就跑过来了,在来的路上又遇见几个同学,他们七嘴八舌的正议论,沈明泽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将打架事件拼凑了个七七八八了,挤进人群一看,正好扶了张小红一把。 老实说,要不是认出张小红的声音,第一眼看到张小红,他都认不出来。 那天晚上毕竟光线暗淡,再加上张小红处境窘迫,他也没好意思盯着别人看,匆匆扫了两眼而已。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惊讶。 然后觉得这姑娘可真是实在。 就因为他帮过她,所以就帮他出头了?不过几句闲话而已,这些年他听得还少吗,说什么的都有,他早就学会漠视了。 至于诋毁他的人,他也猜到了是谁,以为心里会有戾气,但出乎意料的,他心绪平静得很,没有任何波澜,梁玉萍在他心里,已经跟以前所有诋毁过他的人一样,并没什么特别的。 张小红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就见沈明泽站在她身后,她尴尬的拍了拍刚才屁股擦在地上的泥:“我,我就是......” 然后,她发现自己语塞了。 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跟人打架拉扯,张小红,你好丢人啊。 关键是还输了,被沈明泽还看见她差点摔个屁蹲的丑样子,啊啊啊啊,他还说她脸红脖子粗。 张小红就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汗...... 正沮丧着,见沈明泽往前面梁玉萍和方涛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悄咪咪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跟看陌生人一样,很快淡漠的收回了视线,然后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呆了呆,傻呵呵的跟人对视,不知道为什么会抬手抹了把汗。 想死...... 沈明泽好像看了她两秒钟吧,然后淡淡的道:“走吧,太阳晒过来了。” 说完,他转身先走了。 张小红哦了声,垂头丧气的跟在他后面离开。 第216章找到一个好朋友,再见! 梁玉萍看到沈明泽的时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很快镇定下来,跟他对视。 但沈明泽已经转开了视线,他看起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阴沉,但跟四年前动不动就笑的模样相比,现在的变化也称得上是巨大了。 他高了,瘦了,黑了,脸上再没有半点青涩,也有了冷峻的棱角,那个大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贫穷的俊男人。 他刚才那么看她是什么意思? “萍萍?” 梁玉萍回神,看看面前的方涛,紧咬着内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下,还是滴落了下来。 之前还觉得方涛长得尚可,现在再看他,好像变丑了,一个家境尚可、性格软弱都不会护着她的丑男人。 她横臂抹了把眼泪,然后往跟沈明泽相反的方向跑了。 方涛:...... 恍惚看到了嫌弃? 他愣了愣,然后茫然的追了过去。 一场女人间的战争,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张小红跟在沈明泽身后,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懊恼极了。 不知道沈明泽在这里看了多久,她当他面打他前任对象,他一定对她的印象糟糕透了。 虽然梁玉萍没有承认过,但张小红哪能猜不到? 她还怀疑梁玉萍背的那个包包就是沈明泽以前给她买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想想这个猜测,她就觉得那个女人真是恶心,用着别人的东西,嘴上将人往死了贬低,多半就是看沈家败了,急着跟他划清界限吧。 话说回来,沈明泽哪都挺好,就是眼睛挺瞎的,居然会跟这种女人处对象。 正胡乱想着,沈明泽停了下来,他无奈的往后看了一眼,这个女同志真是...... 她这样垂头丧气跟在他后面,一会长吁,一会短叹,一会懊恼,究竟是要干什么?没察觉到路人古怪的注视吗? 这样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张小红浑然不觉,直到差点撞上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悻悻的往后退了两步,干笑了两声。 沈明泽:......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 “这是应该的,我知道她是胡说八道冤枉你的。” 这还是第一个公开表示相信他的陌生人,当年事发之后,以前的不少同窗朋友都跟他划清了界限。 沈明泽看着垂着脑袋的姑娘,笑了笑,语气里也多了真诚:“谢谢你。” “不客气。”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 张小红:...... 道谢之后就是再见? 喂,你等等啊! 这不合情理! 但是她没有喊出来,怔怔的看着沈明泽的背影,想起了那天沈华浓教昭昭唱的那个儿歌《找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 当时沈华浓还吐槽这歌词不对来着。 但是,张小红发现,儿歌里面唱的竟然是对的! 沈明泽就是这样! 张小红觉得他一定也会唱这首歌,说不定歌词就是他编的! 好朋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再见”! 竟然半点过度都没有,如此突兀。 o(︶︿︶)o 啊啊啊啊,她甚至还不是他的朋友。 正发着呆,沈明泽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只冰棍,递给她。 张小红眨眨眼睛:嗯? “给你。” 她本来还想客气两句的,可手已经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接了过来。 “再见。” “嗯,再见。”ヾ( ̄▽ ̄),“沈明泽,你等等!我叫张小红!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 沈明泽目光顿了顿,本来以为跟这姑娘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可她这么问...... 他不好扫人颜面,点了一下头。 张小红笑眯眯的举着冰棍冲他摇了摇手:“那,再见!” 现在就对了。 这边哥哥被交了个朋友,那边沈华浓也正在宿舍里跟她的朋友们联络感情。 中午刘霞特意过来跟她说让她去一趟宿舍,弄得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大事。 忙完之后,沈华浓就带着昭昭过来了。 今天宿舍里的几个小护士,除了张小红“因为受到惊吓”要压惊,也是等孙刚的流言过去,直接将今年的假都给请了,连休五天,现在还没来上班,其余人竟然都到齐了,刘霞、李素梅、徐丽丽、吴阳四个将张利君围在中间,正在对这个最老实温柔的姑娘进行审问。 沈华浓进来的时候,就听李素梅在问:“这么说,你就跟杨勇铭看了一回,认识还不到半个月,你们就订下来了?” 张利君红着脸点点头,“嗯,订在中秋节。” “中秋节!!张利君同志,请问你还有几天?这还不到一个月,就二十多天吧,你就这么仓促的把自己给嫁掉了!”刘霞不可思议的道。 张利君红着脸解释说:“没办法,他们单位马上要分房子了,规定了说以结婚了的职工优先,他的工龄资历都到了,就是这一点,所以,我们就......” 刘霞和李素梅、徐丽丽三个齐齐扶额哀叹了声。 “就因为这样?因为房子?可才认识半个月啊,中秋结婚,你们认识也不到两个月,这是终身大事,利君,你还不了解杨勇铭吧,你怎么确定能跟他过一辈子啊,万一他有什么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大毛病,到时候该怎么办?!” 危言耸听的是刘霞。 “我跟你们说过我堂姐刘雪吧,之前相亲的时候碰见过一个什么报社主编,姓程的那个,介绍人也说得多好多好,刚看到的时候,他不说话还觉得人模人样的,一开口就暴露他就是个非人,这还是好的,有些人善于隐藏,不多接触还看不出来......” 沈华浓一听就明白了,她说的肯定就是程景明,想想这俩货上次那一出,她就很不厚道的想笑。 刘霞白了她一眼,她才赶紧憋住了,跟昭昭一起用无辜茫然的目光听她们说话。 接下来感情派的是徐丽丽:“利君,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就因为房子这个理由,他是要娶你还是要分房子啊?是不是这个分房的时候,谁能跟他结婚都行啊?我感觉一点也不重视你。” 李素梅是个现实派,更侧重于解决问题,直接建议道:“......我觉得不如等下一批分房,好歹你多接触多了解一下啊!房子迟早会分到,但是女怕嫁错郎啊,要是错了,问题就大了。” 见三人将张利君说得脸色不虞,吴阳道:“好了,你们别吓唬利君了,现在结婚前就见过一次的夫妻都有,好歹利君跟杨勇铭是熟人介绍的,还了解了半个月,比很多人都好多了,现在她已经都拿了证,杨勇铭单位那边也报了已婚上去,改是改不了了,大家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爷爷奶奶结婚前见都没有见过,还不是过了一辈子,连架都没有吵过,虽然说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但是相亲也不一定就没有幸福啊。” 吴阳比另外三只理智多了,见沈华浓进来还拖她下水:“华浓,你说是不是啊?” 还冲她眨了眨眼。 沈华浓:...... 关于婚姻这个问题,沈华浓还是觉得,爱情跟婚姻是两回事,婚姻得慎重,但是现在既然已经都开始了,那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了解这一环了。 她说:“这也得看情况吧,我觉得吧,婚姻还是要看夫妻俩怎么经营,都有心过好,那就一定能过好,毛病嘛,是个人都会有,慢慢磨合吧。” 张利君听吴阳和沈华浓这么说,脸色才好了点儿,道:“他是我姑姑单位的,住在一个大院里,我姑姑说他人也挺老实孝顺的。”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也只好忍下了。 沈华浓觉得吧,在两性交往中,开端的相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会决定男女双方日后相处的基调,简单的说,就是开始的时候谁强势,谁妥协,日后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起码她以前接触的情侣或者是夫妻,基本上符合这一论调。 张利君性格温柔、会为别人考虑,是个十分懂事的乖乖女,在结婚这件事上,看得出她也是有犹豫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朋友说的几句就面显担忧,显然刘霞她们说的这些她都考虑过,并且也是认同的。但是还是因为房子向男方妥协了。 以她这种性格,日后在跟杨勇铭的婚姻中,差不多也是处于相对弱势的一方,很难翻身了。 沈华浓其实并不太欣赏女孩子的这种妥协的懂事。 当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活法,那些就愿意被人安排呵护的她也不反对,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行。 这间宿舍的这几个女孩子,是最先对她释放善意的人,沈华浓也愿意说些交心的话,她想了想,又道:“吴阳说得也对,现在我们就别吓唬利君了,她已经结婚了,我们就祝福她,另外嘛,就是要鼓励和鞭策她在婚姻里得立起来,结婚这件事上她就已经听了男方的话,妥协了,以后不能事事都妥协。” 然后转向张利君,认真的说:“以后你跟杨勇铭相处的时候,有些他做的决定,你自己不想听,有意见的时候也得去争取,可别太懂事了,事事都自己退让,万一成了习惯那就糟了。” 张利君羞得满面通红,蚊呐似得嗯了声。 “对对对!以后不能再这么乖,自己吃亏,结婚证都拿了,那杨勇铭给你买什么了?衣服买了几套?布买了几匹?三大件有没有,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一样都不能缺,对了,还有收音机!” “自行车他本来就有一辆,就不买新的了,缝纫机票多难弄你们也知道,他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做衣裳,以后就都买衣服,手表我自己有一块,他给我添了对耳环......” 几个姑娘闻言顿时齐齐对杨勇铭声讨。 “他这个婚也结得太容易了吧,这么抠门,不行不行,会不会做都得买,现在不会有了缝纫机你肯定会学啊,现在这么说得好听,以后没准会说,你又不会做衣裳买成衣费钱,节省着多穿两年呢。让他买,必须买!” “还有手表多少钱,耳环又能值多少钱,难不成是金的?” “衣服准备冬天的大衣了没有?四季衣裳都得有,别想就几身夏衣糊弄过去。” “......” 见大家闹张利君,沈华浓摇头失笑,送上祝福之后,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的婚姻经验也少得可怜,没什么能传授的。 很快,小伙伴们对杨勇铭的声讨就变成了,商量结婚要买什么买什么嫁妆,嚷嚷着大家一起凑凑票都给买齐了,还拉着昭昭打趣了几句。 一会问她:昭昭,你妈妈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了没有? 一会又问,要不要准备两对儿花瓶?家具得现在开始打了吧? 要么就故意逗她说,肯定还得准备饼干盒子两对,镜子也得买两面,落地柜上再安一面全身镜,现在就时兴那样的,痰盂、瓷盆、洗脸架都得有,还得有电视柜呀,现在买不上以后争取买了! 再不就是,小昭昭啊,你以后出嫁了还得喊别人妈,别人爸,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总回娘家,那个爸那个妈还管着你,使唤你...... 沈华浓听着还觉得挺新鲜的,物质贫乏时代,也有不一样的热闹。 总归,结婚是人生中一件大事。 但是,这次被逗的经历让昭昭觉得,结婚出嫁就是把自家的东西搬到别人家去过日子,赔钱不说,还得听别人家的话,帮别人家干活,还不能对自己爸妈更好。 她就想不明白了,既然有这么多不好,那为什么还要出嫁呢? 这个问题,几位大姑娘就跟个小姑娘说不清楚了。 沈华浓假装不知道她们逗昭昭,任由小姑娘差点将大姑娘们问疯。 反正就是姑娘们就是要出嫁! 这么粗暴的解释,昭昭不接受,闷闷的坐在一边也不理她们了。 从宿舍出来之后,她才想了个好的解决办法,握着小拳头跟沈华浓陈述自己的雄心壮志:“妈妈,我以后留家,别人带嫁妆嫁我,给家里干活!” 这样就完美了。 嗯,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沈华浓笑眯眯点头:“好!”她只当自家的小姑娘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昭昭的记忆就从这里开始了。 张利君的婚事和这一番笑闹冲淡了沈华浓因为担心徐老头使坏的紧张感,心情好了不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老家伙再厉害可他现在就是龙困浅滩,只能乖乖的盘着,他想要轻易走出红星公社都不容易,他正大光明的接触外人都难,而她是一个自由人,这一方面就是优势,再说了,沈华浓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够有什么可能被徐炳荣钳制的。 再说了,他想利用,自己就能乖乖的给他利用吗? 她就天天带着昭昭上下班,或者住在公安局不回去,他能拿她怎么办? 沈华浓唯一担心的就是哥哥,毕竟他是个有前科的人,不过沈华浓觉得,现在哥哥面临的情况不同,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不至于跟徐炳荣老头子混,而且哥哥现在在村卫生所住着,那边人来人往,门口天天都有人,人多眼杂,徐炳荣就想让哥哥帮他做什么也不容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华浓还是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得将哥哥给弄出村去。哥哥走了,她就搬到公安局家属院去,她倒要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徐老头还能怎么霍霍她家里人。 当然,他如果只是借东风,并不是想使坏,只要不影响到她,她也不会去揭发他,由他去吧。 不管是徐炳荣想要使坏,还是将哥哥弄走,这个机会都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但心里有了计较,沈华浓就稳住了。 接下来的两天,她还抽空跟着几个姑娘冲去供销社抢了一回物资。 是的,抢,像是结婚用的红枕套,颜色和花色喜庆点儿的缎子被面,最时兴的座钟,稍微精致些的镜子、花瓶、糖罐子、针线盒、帐子挂钩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很缺乏的,每每供销社一到货就被抢购一空。 这次虽然有刘信芳提前通知,她们几个人过去了一趟都没能给都凑齐。 刘信芳能帮忙弄点菜,肉还成,但这些小玩意儿小摆件之类的家家户户都缺,在供销社里上班的人谁还没有几个面临结婚的亲戚?能帮忙留一两样没问题,但都留下肯定是不行,别人也会有意见。 好在,供销社里保证到月底中秋和国庆双节前还会有一次物资送过来,数量比月初这一次要多得多,大家才放下心来。 沈华浓这几天下班回村后,日常会去作坊里打卡看看运作情况。 从那天霍国安跟她商量过后,以粮换代食品的活动就在公社里实施开了,毕竟是自己公社的作坊,村里不少人家都有人在作坊里上工,对代食品的了解也深一些,知根知底,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跟沈华浓和霍国安预测的差不多,村民们换得最多的还是红薯芋头和杂粮,还有好些大家伙抠抠搜搜省下来没吃完的陈粮杂豆,自留地里瓜菜收的多的也有拿来换的,去农场那边拾的黄豆、麦粒、谷子都有,也有种了果树的人家拿果子来换的,实在穷得什么都没有,或者都舍不得的,也有使唤家里的孩子去外面挖野菜,去抓鱼摸虾过来换的,品种倒是挺多。 第217章当成事业来经营 这个时节像是马齿苋,野蒿芭、野苋菜、蒲公英、荠菜河泊子上、沟垄边、田埂里到处都是,还有几种沈华浓不认识的野菜,霍国安也都收了。 这些东西可兑换的代食品分量自然是要少一些的,但架不住不要钱,单独吃这也吃不饱口感还不好,所以几天下来也收了一大堆了。 收上来的一大部分用来继续做代食品,有些品类分量多了,就都按照原计划分门别类脱水晒干处理了,或碾成粉或是剁碎末干燥保存着,过了这个季节像是有些野菜蔬菜就很难寻到了,可以作为储备存起来。 顺利归顺利,但是目前还处在亏本阶段,主要缺口就是在果子和糖块这些主要用来增加口感和香味的精贵东西上,但因为早在预料之中,而且因为一些零嘴的销售见好,也能补上一部分亏空,倒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类。 为了那张可见到的大饼,死抠门的霍国安还是忍着心痛给顶住了,并没有偷工减料来削减成本。 很快公社里最热闹的兑换潮已经过去了,这天一大早去上班的时候,就听霍国安在村里吆喝要组织大家开社员大会,对这几天的兑换活动组织讨论,沈华浓要上班赶不上开会,下班后还不等她往作坊跑了一趟加强参与感,霍国安就主动来找她了。 先说了些社员大会的事情,他们根据这几天的经验教训几经讨论,将几种代餐粉、代餐饼又详细分了一下等级,调整了一下兑换标准,还制定了优惠政策来鼓励大家拿出稀缺食物进行兑换,打算明天就开始面向公社外了。 “这几天都有人过来打听了,问的人还挺多的,都是周边几个公社的,大家都有亲戚,早都传出去了。龚主任今天也过来参与了我们的会议,说是可以试着先面外开放了。 他觉得成本倒是还好,可以降低口感,不用那些费钱的东西,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的作坊生产能力有限,人手也不足,只换村里的还是提前存了一些代食品还是有些紧张,要是来兑换的多了,这就是个大问题。” 见沈华浓蹙眉,他赶紧道:“知道你在意口感,我们不会在成本上抠的。” 沈华浓点点头,再次强调:“本来粗粮占的比例就最重,还有麦麸、鱼鳞、玉米梆子、野菜这些几乎不用成本的东西,口感本身就欠缺,有些东西不能省,其实你算算一斤代食品的成本,又能够有多高? 兑换标准调整过了吧?按照市价算你也不会亏,就是刚开始需要成本投入。后面收的红薯这些多了,再拿去糖厂那边加工成糖,完全能够循环利用起来。” 类似的话,霍国安听沈华浓说过很多遍了,都怕了她了,赶紧摆手道:“知道知道,耳朵都长茧子了,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才刚开始我稳得住。” “那好。”沈华浓也不多说了,她就觉得自从变成他们的长辈之后,她人好像都变得啰嗦多了,尤其是这种担心霍国安他们抠门,担心他们假精明的事情上,都不知道强调过多少次了。 “为人长辈也是难的很,不提醒你,不敲打你,你们就又忘记了。” 霍国安看她竟然不要脸的这么感慨,一时歪嘴斜眼,道:“幺婆你想的太多了,你看昭昭我们还喊她姑,并不是说她要跟我早些年嫁出去的姑一样操持小辈的事。” 喊她“婆”只是个辈分问题好吗!只是以示尊敬好吗?还真当自己和这村里的老老少少是她的儿孙了? 就连我们幺爹都没有这么拿架子好吗?他也是当我是同龄人一样对待好吗! 你就当你的名字叫“幺婆”就好了。 沈华浓哼了哼,又说起正事:“人手不足,生产力不够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提起这个,霍国安就笑了:“龚主任的意思是说想在我们青石镇上整体推广,集一个镇子的能力来把这件事办好,刚才我才从镇上开会回来,看其他几个公社他们的意愿并不大,一听说我们是赔钱赚吆喝,就不想搞了。” “要不是龚主任之前非得拉上他们,我还不愿意把这事分出去呢,现在好了,他们先不答应,这事就弄不成,龚主任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有人响应,现在就还是我们自个儿干。” 沈华浓挑挑眉,就知道开会的时候,大约是龚主任鼓动,然后他就在一边诉苦抱怨,这么吃力还赔本,还不一定能搞成得表彰的事,鬼才乐意干。 不过,像霍国安这样一丁点都舍不得分出去,肯定也不行。 沈华浓就道:“这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自己拿不下来,效率不行,要么找人帮忙,那就得给别人好处,要么就买设备,用机械烘烤,机械磨粉、过模,设备以后倒是也能用得上,但问题是你现在能短期弄到设备款,买到设备吗?” 霍国安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钱他缺得很,镇上也不可能给他们投入这么多,但只要想起要将之后的好处分出去,他就肉疼。 “这事我也想过了,我问过饼干厂周主任了,他们那边倒是有设备,烘干的,脱水的,磨粉的机器都有,人手也够,就是这事吧,他们除了缺个配方单,完全有能力拿下来,我就怕跟他们合作,到时候别人只知道饼干厂,不知道我们红星作坊,完全给别人做嫁衣那我们还有个什么搞头。” “虽然说都是做好事,但是想想这做好事没留名,还是有些不甘心。”霍国安的低觉悟和私心早就暴露无遗,他自己也已经懒得遮掩了,直言道。 小作坊碰上国营工厂...... 霍国安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沈华浓也不想白干一场,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这个简陋的红星作坊也是在她的推动下、参与下成立起来的,每一步都有她的付出和印记。现在这个小作坊对她的意义,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帮她站住脚跟的存在了。 眼见有一个起飞的机会,沈华浓觉得可以来一票大的,将这个当成事业来经营。 她自己是没有在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里白手起家的经验,但她记忆中有一个,她就记得她所处的时代有一个特别富裕的村子,听说那个村子就是在“全国学大寨”的年代里开始起步的,是社会主义的前沿模范阵地。 没有经验,他们可以借鉴别人的,可以逐步摸索调整啊,沈华浓从来不缺乏胆量,也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不过,她对现在的国有制、公有制的理解还不全面,有些问题还得斟酌,想了想,她跟霍国安说:“我有个主意,你看能不能行。” 每次她这么说,结果都成了。 霍国安这会儿闻言就是眼睛一亮,去作坊里搬了两把椅子,又倒了两杯茶水出来:“说!我好好听着。” 沈华浓就说开了:“你去打听打听哪里能弄到设备,这些设备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个问题霍国安显然已经想过了,答案说得很溜:“弄到设备倒是不难,上次买那个包装机我就问过了,有介绍信有钱,能直接联系机械厂,现货都有,就是贵得很,按照饼干厂那样搞一整套怕不得大几千上万了,还包安装五年可以返厂换新,十年包修。” 沈华浓心里有数了,霍庭的存折在她这里,这个钱她有,预算比她想像得还要少一些,就算霍庭肯答应,她也不能就这么拿出来,在与人交往上,沈华浓是个中翘楚。 想了想,她说:“我觉得这样,这些日子村里大家伙也都看过我们这个小作坊了,你给大家算算这段时间零嘴的盈利,也分析分析咱们这次代食品的事。都分析透彻了,让大家看看潜力。” “然后,我建议在公社里自愿集资,我们把这个钱凑出来,根据这次集资,给大家算在作坊里占的份额,年底上交任务款之后其他的盈利大家按照份额拿分红。” “以前作坊虽然也算公社集体财产,但是只有在里面干活的算工分拿钱,现在扩大一下,自愿集资的都能拿,再里面做工的还是按照工资算。” “思路就是这么个思路,你看能不能行,千万别违法就行。” 简简单单几句话,霍国安听完愣了愣:“就是说,我们不靠国家,自己村里办一个工厂?属于大家伙集体的工厂?” “能行吗?” 霍国安想了想,说:“现在我们市办得最好的公社作坊,就是红旗公社的黄花菜作坊,他们也是拿国家拨款层层分下来才建起来的,其实也就是个工厂了,只是因为就近,工序不多,就盖在村里,比饼干厂这些要小一些,里面干活的是他们村里的农民,但也有分过来的工人,都是拿国家工资,创收也都是国家的,除了工资没有什么分红。” 沈华浓说:“他们没有成本投入,投入都是国家的,他们当然没有分红了,但是我们的工厂自己投入,不是都在学大寨吗,大寨那边是怎么弄的?” 他挠头嘶了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村里自己集资掏钱,自己盖厂,自己给自己发工资,就跟国家交税交任务,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大寨就是这么弄的。 不过我们这边也学大寨,但发展起来的工副业不多,差不多的都是等上级拨款帮建,都是国有,集体所有的也有,但都垮了,钱和力气都浪费了,也没搞起来。在我们这里集资怕是有些难,穷是一方面,但也没穷到跟大寨以前一样只能豁出去一搏,就是不上不下饿不死,再一个,周边没有成功经验,大寨听得倒是多,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有胆子的也不多。” 沈华浓问他:“你就说咱们作坊值不值得冒险?你觉得大家再穷,一家拿出个十块五块的能不能?红星公社有多少户,算算能不能集起来?” 这将霍国安给问住了,他这边沉思着,沈华浓进作坊里面逛去了,过了会,突然听见霍国安在院子里咬牙道:“干!啥也不说了!幺婆,你出来,咱们继续商量商量怎么个流程?哟,时候不早了,算了还是等会,你跟昭昭先家去吃饭去吧,我去叫几个人过来,等会你给大家先开个小会,仔细说说!” “行吧,该朝外兑换的还是开始吧,每天限定一下数量,别贪多,等生产力提上来了再说,别的事等晚上再商量吧!” 沈华浓吃完饭,就去霍国安家里参与他组织的小会。 这时候他们都商量了好一会了,霍国安好口才,鼓动得几个人差不多都要同意了。 沈华浓到的时候,他正在给大家算红星作坊的盈利,要想干实事,是必须得先让大家看到好处和利润。 红星作坊开起来没多久,前期投入的设备成本还没有赚回来,但的的确确是已经见到利润了,这还只是个开始,这给了大家很大的鼓舞。 现任下湾村队长霍国荣,问霍国安这个前队长:“国安,上次买设备的钱,是不是找镇里借的?” 霍国安点点头,“嗯,还打了借据。当时镇上不太看好这个小作坊,不大愿意给拨款,我一咬牙就借了,说了明年还上,还不知道能不能......”说到这里,他一拍大腿:“那就不算国家拨款,到时候我们把款子还上,将这里实打实的变成我们集体所有!” 察觉到自己有点忘形,他赶紧描补道:“咳咳,我们不给国家添麻烦,我们学大寨!” 大家都懂,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件事差不多在几个小干部里就定了。 然后就是商量集资的事,该怎么集,集完之后怎么算份额,再到扩大规模,怎么安排人上班,这些琐碎的事情都得先商量个章程出来,然后才好去动员大家,后面再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再慢慢的调整添补,再拟一个大部分人满意的方案出来。 这些事情就很琐碎了,时间不早了,沈华浓没有继续参与他们的讨论,对村里的实际情况,对现在的制度体制,她肯定不如这几个人清楚,她一身轻的回家洗完澡,将霍庭留下的电话号码又给找了出来。 关于集资这事,她还得跟霍庭商量商量看拿多少钱合适,有霍庭带头的话,动员起其他人来肯定要容易一些。 翻找电话号码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又看见了陈志的地址,沈华浓一起拿了出来,看着那个远在黑龙江的地址,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找出信封将地址誊写了一遍,往里面塞了一张报纸,有她跟霍庭照片的那张报纸,将相关的新闻给剪了下来,有这篇报道足以代替很多笔墨了。 至于别的,她不打算再写了,这些应该足够让陈志明白了吧。 第二天,沈华浓就揣着两封信,带着昭昭去上湾村找沈明泽打卡去了。 “哥哥,我给爸爸的信写好了,信封和邮票也都贴上了,你的写完了没?给我一起塞进去,我今天就去邮局邮出去。” 沈明泽学习班的课程结束后,又开始了先前的赤脚大夫生涯,这个时候他都已经下了趟地回来了,“你等一下。” 他进屋拿了两张叠好的纸过来递给沈华浓。 沈华浓也没看,直接塞到信封里了。 沈明泽看了眼她给陈志的那封信,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还用哥哥帮忙吗?” 沈华浓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弄好了。对了,哥哥,早上霍国安来找我说让我劝劝你......” 她还没说完,沈明泽就赶紧打断她:“要是说当模范演讲的事情,那就别提了,我是不会去的。” 说起来,沈明泽的脸色都垮了,足见对此事的抗拒。 沈华浓:...... 霍国安昨天就想跟她商量这事来着,但是被集体制那话题一岔就完全给忘记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赶在沈华浓出门之前,又特意过来给她说了一遍,让她帮着劝一劝沈明泽。 “可是他说龚主任催的急,谁让你被选为模范呢,你就得去配合演讲,带动并感召一下大家向你学习。”沈华浓笑着道,她其实是支持哥哥出去的。 正愁没机会将哥哥弄出去呢,结果刚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虽然心里对劝服沈明泽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指望,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劝开了。 “霍国安可说了啊,先在红星公社演讲,讲好了就去乡镇里的其他公社演讲,没准还得去市里,按照以前的模范代表的例子,就是去省里也是有可能的,每年的劳动模范代表,还有机会去京市,这样一圈演讲下来半年都过去了,哥哥,以后你就当个演讲专业户算了,到处去被领导接见,充当大家的心灵导师,多有意义!” 当然这话还是有一大半的打趣成分在。 要是可以,她还是希望哥哥好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这种演讲,这种所谓的改造模范和宣传,不过是权宜之计,以此能为自己换来更好的待遇罢了。 如果是沈华浓自己,她多半就去了,但沈明泽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第218章美妙的五十九秒 果然,沈明泽不爽的拒绝了。 “这种机会我还是不要了,浓浓,别人不知道这个模范怎么来的,你也不清楚吗?什么无私奉献,什么好好接受改造,洗心革面......不是我做的事,我说不出口,我也不觉得以前有什么错,或许真的有以德报怨的人,但是你哥哥我,不是。” 更何况,提起“帮助”他改造的人,沈明泽的心里还有满腔怨恨,这些人毁了他的生活,差点毁了他的一生,他如何能真心的感谢得起来! 这样的心态就算说出来什么感谢的话,估计都没人会相信,早就可以预料到,一张嘴就会露馅,那还不如推脱了干净。 沈华浓看看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这种怨恨并不是轻易就能消除掉的,她能够理解,也知道被怨恨支配的时候,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 “再说了,现在不是有个默默风险的精神吗?这样大吹大擂,我觉得并不好,还不如低调些。” 所以,不管沈华浓怎么劝,怎么把霍国安的保证摆出来,什么演讲稿他们来写,她负责修改,保证不肉麻、不造作、充满真情实感,沈明泽就是死活都不肯答应。 说得理由更是气死个人:“你没有这个修改水平,少吹牛。” 沈华浓:...... “不去,就是不去!” “浓浓,现在的局面吧,看着的确是好转了,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稳定,现在就一个开始,就是看见爸爸在药研中心做出成绩来了,才有人借此往前推了一把,竖了典型大肆宣传要求弱化阶级斗争,我们有爸爸就已经足够出风头的了,不需要再做什么,免得树大招风反而给爸爸添乱。 各地刮起的什么选评改造模范之风,谁知道会不会被不死心的人反扑将这点仅有的成果扑灭?这会就开始自吹自擂万一以后又生什么变故,现在的所为会不会又称为别人攻讦的理由?” 沈华浓:好吧,被你说服了!你说得都对! 本来她劝哥哥走,也是想要避开徐炳荣而已,因为了解沈明泽的为人,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指望,劝说失败了,她也不觉得太失望。 既然没有这个机会,那就再找别的机会吧。 沈华浓趁着这个机会,试探着问道:“哥哥,我知道你对现状不满意,也怨恨那些人才不愿意去,不愿意说违心话,要是现在要是有人说,能够带我们一家去海外,离开这里,哥哥你觉得......” 不等她说完,沈明泽就白了她一眼:“这种鬼话你也信?现在这种国内国际条件,居然还妄想能够逃亡到海外去?浓浓,你可千万别犯傻信了。” 沈华浓略略放心了,看来哥哥恨归恨,但是他的理智还是在的。 沈明泽的心却提了起来,问道:“谁给你说过这种话?以后别跟这种人来往。” 沈华浓闻言就笑了,歪着脑袋看看他,然后给他讲了两个披着“听同事说的、就是这几天发生的”这层皮的故事。 一个故事主线是“坏分子沈**因为生怨,跟某个坏分子一起策划逃跑被击毙!” 另一个是“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人利用,间接帮人逃亡被枪决!” “哥哥,没人跟我说这种话,就是最近听说的这种逃亡事情有点多,想起来就问问,你说第一个沈**,为什么会相信能够逃脱成功呢?” “为什么明知道跑不掉,还有人接二连三的想跑呢?” “怎么还有人那么傻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呢?” 沈明泽:...... (⊙﹏⊙) 嘶,怎么感觉听着那么古怪呢。这两个故事里主角,真的都是姓沈? 沈华浓继续道:“那种胆子大,有想法还真跑的,被抓住也就罢了,现在的法律就是这样,死了也不冤枉,就是那些老实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蒙蔽了、利用了这才是真冤枉,有些坏人就是居心叵测,自己想跑又没本事,丧心病狂的也不管会连累多少人,他们又异常的狡猾。” 沈明泽:( -'`-),你,真的是随便有感而发的吗? “所以,哥哥,我觉得要杜绝这种可能性,最好的办法就是......”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沈家的曾经,沈华浓没有直接说跟徐炳荣保持距离,怕哥哥听了觉得她势利眼不高兴。 毕竟这几年他跟徐炳荣当了几年的邻居,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前阵子哥哥差点被田慧芝强赖的那回,那老家伙上次还帮了哥哥一把。 不好瞎编排徐老头,又怕耿直哥哥在徐炳荣面前露了陷,万一被徐老头发现他们知道他的打算那就糟了。 于是,她只能委婉的表示:“一旦发现有人对我们有什么不对劲,不合理,或者是古怪的要求,统统不能大意,一定要引起警觉,不能沾,免得被利用了。” “哥哥,你说是不是?” 沈明泽: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你哥哥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还用得着你来教? 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把昭昭教好就行了。” 昭昭乖乖的坐在一边听了会,听舅舅提起她,她才发问:“什么是古怪的要求呢,妈妈?” 沈明泽没忍住笑出声:“对啊,浓浓,你说,什么是古怪的要求?什么是不对劲,不合理的呢?” 沈华浓隔空指指闺女:专门坑娘来的。 她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吗? 昭昭不明所以的吃吃笑:“妈妈。” 沈华浓还在想怎么解释这三个词,沈明泽已经先给昭昭上起课来了: “昭昭,你看你妈妈这么粗暴刻意的讲的这两个故事上就是不对劲,讲给舅舅听,还跟舅舅说道理,那就是不合理。” “昭昭你问为什么啊?因为她说的这些舅舅都知道,一个不学习连结婚、离婚程序都弄不清楚的人,居然还跟一个懂理、懂法的人讲道理,这就不合理。 至于古怪啊,那就是,你妈妈现在这样,很不对劲的讲这么不合理的话。” 沈华浓:( ﹁ ﹁ ) “说吧,浓浓,你究竟想说什么?少绕弯子,直说!” “啊,哥哥,我发现你最近变聪明了很多呢,你这警惕心杠杠的。”沈华浓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少扯那些。我什么时候蠢过?”沈明泽说着,乍然间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蠢事,斜眼看了看妹妹,不满的咕哝道:“你这么瞅着我做什么?” 沈华浓摊手:“没什么,我看你这么警觉,也放心了,反正哥哥你千万别心软答应别人什么就是了。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就算顺手也别管,记住,是任何人,当然不包括我。” “昭昭,帮妈妈记着,以后我们每天提醒舅舅一遍。” 昭昭边点头,边捂着嘴笑。 沈明泽:...... 难道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竟然连昭昭都不如? 他究竟给她留下了多傻的印象? 他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蠢事吧,只,除了识人不清被人坑过一次,呃,两次......吧? 还发表过一次偏激不理智的言论之外,除了这些,他还做了什么蠢事了? 沈明泽狐疑的看看沈华浓:“是不是你那个同事给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所以,才会想起来他做过的傻事,然后在听了几个故事之后,就特意用告诫的方式来羞辱他的智商?这种明知道自找死路的逃亡,他怎么会去做? 沈华浓:呃? “我知道什么了?哥哥,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是孙刚的事,还是......” 沈明泽赶紧打住,“不是,不是,孙刚那件事不会影响到我,放心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想提起梁玉萍,也不想妹妹得知之后败坏心情,或是一时冲动去做出什么事来,他催着沈华浓去上班:“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放心吧,你哥哥哪能这么蠢再轻易信任别人呢,也不会被人蒙蔽,不管她或是任何人有什么要求都不关我的事,管家婆,你赶紧上班去吧!走吧。” 沈华浓哼了哼,古里古怪的看着沈明泽。 她的同事?哥哥好像就只认识张小红一个吧? 她当即决定等小红上班之后就问问她去! 沈明泽又问:“昭昭就留在这里陪舅舅好吗?” 昭昭拒绝了:“我把贝贝放在舅舅这里,妈妈给爸爸电话,我要去。” “今天坐船,不要妈妈抱。” 小家伙早上听到霍国安跟沈华浓说话,得知沈华浓要打电话给霍庭,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电话了,算算,她又有一阵子没有见过爸爸了。 沈华浓依稀记得他说出差要去个七八天,可现在已经是第九天了,人还没有回来,又到了有船的日子了。 怕饭点的时候,霍庭留的电话旁边没人,所以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母女俩就出发去邮局给霍庭打电话去了。 电话费贵得很,大部分人通讯方式还是选择写信,有急事那就是拍电报,打电话的人很少,沈华浓和昭昭过来的时候前面都没人排队,给工作人员说了声,她就坐在电话机前面,让昭昭坐在她腿上,然后拨通了那个丰陵市交通局的电话。 响了两声之后,就被那边接了起来。 沈华浓刚开了个头:“你好,我想找一下......” 那边就传来了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浓浓?” “是我。”沈华浓捏着话筒笑了笑,昭昭巴巴的望着电话,激动的喊“爸爸”。 沈华浓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别急,然后问霍庭:“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现在没别人,都下班吃饭去了,你说。” “你怎么还没去吃饭?”沈华浓问。 霍庭说:“我找人给我带了。” 他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特意等着她的电话,他估摸着她要是给他打电话,大概也就是只有这个时间点了。其他时候他也不一定有空能接,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等着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打过来了,霍庭高兴得很,正想着要是她再问一句,他就说出来是特意等她的。 结果,沈华浓没问,下一瞬,霍庭听见昭昭兴奋的声音:“爸爸,我是昭昭,昭昭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边说什么沈华浓听不见,不过腿上的小姑娘撅起嘴不高兴的“哦”了一声,她就明白了,怕是还得再留上一阵子。 接下来昭昭说:“我可想你了爸爸。”还仰头看看沈华浓,又道:“不知道,妈妈可忙了......没有啊,还住在家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晚上啊,她有几天可晚了都没有睡。”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吧,还要到中秋节啊......那好吧,我把电话给妈妈。” 沈华浓再次接过电话。 霍庭喊了她一声,“浓浓。” 声音低低的,通过听筒传出来,沈华浓莫名觉得耳朵痒了一下。 “我中秋前应该能够回去,到时候......”他咳了咳。 沈华浓问道:“嗓子哑了?” “嗯,不要紧,就是有些上火。”他顿了顿,生怕沈华浓找不到关心他的方向,特意说:“想喝你煮的凉茶了,等我回去......” 沈华浓务实的道:“那我把配方给你,你记下来,都是很普通的草药,你买齐了自己煮了喝,或者让那边食堂帮你煮。” 霍庭:......好办法,我竟然无言以对。 明明想回去之后你给我煮,我们一起住的说! 可沈华浓并没有听见他心里的呐喊,她这就开始报配方了,霍庭怏怏的嗯了声,沈华浓问他记住了没,他有气无力的回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下了。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村里......”沈华浓言简意赅的把作坊的事情说了,然后细说了跟霍国安他们商量出来的对策。 最后才道:“我觉得可行,值得试一试,当然,这次也不用把设备都备齐,现在使用最多的就是研磨机和烘烤蒸煮设备,这两样工序也最耗时,有机器肯定能够加快效率,现在集资的也就是这两样设备的钱,差不多得三千吧。” “这三千加上之前作坊运转的费用、技术成本投入,修建作坊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总共是五千块,已经盈利的那些技术成本,给算了一千块,一千块就是个人占额的上限了。” 而这些技术投资基本上是沈华浓个人所有,也就是说这次集资,她不用花钱,仅靠技术入股,就已经占了百分之二十的收益分红。 这个数是霍国安和那几个干部商量出来的个人占比的上限了,再多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集体所有制经济,个人占了五分之一已经很惹眼了,对此,沈华浓也欣然接受。 霍庭没想到这才几天,他们就打算扩大规模了,步子迈的有点大有点快。 不过想想霍国安是再谨慎的一个人,投入的这些钱也不算高,不是亏不起,起码比上次那个砖窑的成本低多了,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沈华浓说着,他心里就有了谱了。 “现在的缺口就是那三千的新设备钱和找镇上借的八百块,我们公社两个生产队一共是两百多户,霍国安说集资的话应该也能凑个两千多块,那八百的帐倒是可以拖一拖,也可以用领帐的方式算集资的钱,现在能还最好,最迟明年能还上也行。” “我问问你,你要不要参加,要是参加,你打算拿多少钱?” 霍庭反问道:“不是说已经到上限了吗?我跟你不算一家,还能再参与集资?” “你当然可以啊,只要是村里的都行,村里有几个在城里当工人的,霍国安都让家人给通知到位了,而且上限是我个人的呀,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能再集资,但你应该是可以的。” “可以个人名义,也可以用一家子的名义,还有那种没分家的大家庭里,好几个兄弟都参加的,都是单独算的,也有父母不愿意,子女单独个人名义集资的,作坊里好几个小姑娘都表示愿意把平时攒的几块钱给拿出来了,那就算是她们自己的。” 霍庭:...... 忍着心里哇凉哇凉的滋味提醒她:“你还是回去再问问有没有俩口子分开单独算份额的。我们一家占四成的话,恐怕不大好。” 沈华浓想也没想就道:“当然可以单独啊,应该有吧,这个我之前倒是没有问过,四成也是集体制啊,又没有超过五成。” 霍庭无奈的道:“兄弟、父子、父女之间的关系跟夫妻不一样,他们迟早都是要分开的,但夫妻关系不是,你还是去问问霍国安。” “还不都一样,有什么区别。”沈华浓不以为然的道。 这种股份制,妻子,丈夫分别占份额的情况她觉得常见的,反正她是见怪不怪,不过霍庭非要坚持让她拿出来单独问,她也应了下来。 霍庭说:“你看看最后还差多少,能够成,我就补上这个缺口,不然就出一千块。” “好,我知道了。”沈华浓笑道:“那我就帮你取钱出了这份。你放心吧,一定不会叫你赔钱,坐着等着年底拿分红吧,保管让你的存折只增不减。你还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回头我一并问了再给你打电话。” 听出电话那边挺高兴的,霍庭心里却因为这种独立且见外的夫妻关系而有点发闷。 但是沈华浓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就是想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还能怎么更加直白的提醒她,他们是夫妻啊!不需要分得如此清楚!! 以前分得太清楚了,让她完全没有这种夫妻一体的觉悟是吗? 得想个法子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他心事重重的嗯了声。 “那我明天这个时间再给你打电话反馈吧。你方便吗?”沈华浓说。 霍庭唔了声:“好,我等你打电话。”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她刚把听筒挪开,霍庭突然喊住她,“等一下!” 一直怏怏的一个人,语气突然加重了,唬得沈华浓惊了一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浓浓。” “怎么了?你说。” “现在一分钟才刚开始,反正也是要收费,你先别挂。” 沈华浓看看计时器,的确还不到五秒钟,这家伙真是......她忍不住笑道:“好吧,那就再说五毛钱的!你说。” 一分钟五毛钱,多贵呀,一斤猪肉也才七毛! 霍庭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话机上的计时器,问道:“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沈华浓愣了愣:“我的事?什么事?” “就是那天你做噩梦,很紧张的那件事。解决了吗?” “哪天?”沈华浓哦了声,没想到他离家那天天都没亮还能看出她在做恶梦,心挺细呀,被人关心着,沈华浓挺高兴的道:“没什么事啊,就是做了个噩梦。” 霍庭闻言心里有些失望,他天天等着她的电话,就是知道她肯定是遇见难题了,刚才昭昭也说她有几天晚上睡不好,明显是有事,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暂且放下又问:“还做噩梦吗?” 沈华浓说没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浓浓,你把公安局家属院那边的宿舍门窗打开透透气吧,房间我之间都打扫过了,你把两个房里的柜门都打开敞一敞,方便放你跟昭昭的衣裳,昭昭的小房间还是一张行军床,你看着换一张大点的床,她大了得分房睡了,有好些东西还得添置,你看着自己买,票券都在我们房间柜子的抽屉里,你找找......要是不方便买的,等我回去之后,我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眼瞅着时间到了四十五秒,他才打住了。 沈华浓嗯了声。 看不到表情,就这一个单音节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霍庭有些急:“浓浓?” “花钱说话你倒是话挺多,要求我做这又做那,说太多了我没记住。” 霍庭幽幽的说:“你记得住,之前答应过我的。”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跟我住!” 说完感觉耳边静了一下,然后那边笑了一声,说:“好啊。” 跟着电话挂断了。 霍庭捏着话筒愣愣的看着计时器。 上面的时间定在了八分五十九秒。 他喜欢这五十九秒! 过了会,他的唇角高高的翘了起来。 先慢慢来吧,住在一起只是第一步,然后融入她的生活,她会习惯他的存在的。 第219章夫妻共同财产 带着饭盒进来的秘书小马,就见这几天都不苟言笑的新局长举着电话筒,看着计时器笑得像个傻子。 小马顺着霍庭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计时器上的时间早就暗淡下去了,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有电话进来上面的灯会亮,电话挂断之后,计时器上的时间会在一分钟后消失。 我嘞个去! 这位风风火火的战争英雄,竟然也会发呆? 还呆了起码超过一分钟了! 想想刚才霍庭脸上那来不及收走的笑容,小马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传言果然是对的啊,这位新局长果然是个沉迷女色的人,对他的那个黑五出身的媳妇绝壁是真爱啊,这么大年龄的人了,听说他结婚都有好几年了吧,孩子都大了,竟然还能够露出那样傻兮兮的,像是刚恋爱时候的笑容。 美色祸人唉! 好好的一个战斗英雄,要是没有这个毛病,前途肯定比现在好得多,哪用像现在这样,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两边交通局不好共管,还被丰陵市石油会战的总指挥秦长官给针对刁难,被逼得跟个工人一样整天跑现场。 小马觉得霍庭这样硬脾气的人就该上战场,到这里真的是太浪费了,像这种单位里面,人事关系和竞争碾压都太复杂了,不是他能够玩得转的。 这时霍庭已经注意到他了,收敛了表情,放下了电话。 小马赶紧道:“霍局,您的饭带回来了。” “最近天热太阳晒,天天跑现场,食堂的师傅说苦瓜每人都得来一份,消消火气,不要也得要。” 想想小马都觉得舌根上泛苦,又不能浪费,他直接生吞了一勺盐渍苦瓜。 霍庭淡淡的嗯了声,接了过来,看着碗里翠绿翠绿就用盐腌渍了一会的苦瓜,嘴角抽了抽,还是连着饭一起给扒进了嘴里。想想回家之后即将到来的好日子,这苦瓜都好像带了点儿甜味,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小马一脸敬佩的看着他,闲来无事试探着问:“霍局,您今天等到电话了?” 霍庭瞥了他一眼,这个秘书人挺机灵的,竟然能猜出他天天都在等电话,机灵归机灵,就是话多了点儿。 见霍庭不答,他打了个哈哈道:“看您今天心情好像不错,是不是......”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霍庭匆匆将嘴里的饭咽下去,然后接了电话。 那边传来磨人上司石油会战总指挥官秦存诣冷淡的声音:“把公路交通规划的最终方案送过来!道路实际情况早就变了,不要再给我看这样只会照着地图路线做的垃圾规划!” 秦存诣就是这样,哪怕是发脾气,语气也很淡,但丝毫不减其威势。 虽然他对霍庭从未摆出过什么好脸色,但霍庭倒并没有跟小马一样觉得他就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这位领导虽然严苛,但正直、油盐不进,跟这种人相处更加简单直接,托他的福,霍庭才能更快的对这个从未接触过的新岗位有了深切的了解,而且也没有尝过被不服管教的下属穿小鞋的苦头。 就像是现在,竟然有人越过他,先交了一份策划方案过去邀功直接戳在钉子上了。刚到岗位,霍庭是一直在赶工作上的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融入”新集体了。 霍庭脸色一敛,道:“是!” 挂了电话,也顾不得吃饭了,吩咐小马:“把你誊写的那几份规划书拿过来,我们去指挥中心。” 小马一边应着,动作也不慢,等他抱了一小叠文件过来,见霍庭已经拿了两个头盔了往车班去了,他抹了把汗,小跑着过来,跟在霍庭身后,小声劝道:“局长,您别再跟秦长官对着干了吧,态度还是迂回委婉一些吧,领导他也要面子啊,您就是占理可这样弄得他下不来台,他肯定对您没个好脸色啊......” 霍庭没吭声,只在心里重新修正了对小马的评价:小精明有余,大聪明不足。 他从小为了生计就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跟秦存诣接触几次,早已经看出来了,秦存诣极其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弯弯绕绕耍小心思,越讨好他,越被他疏远。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何要收敛自己的脾气? 老实说,霍庭本身也更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感觉还更加自在一些。 如此一想,这份新工作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的。 就在霍庭在忙着融入新集体,忙着挨训忙着让领导下不来台的时候,红星作坊那边的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集资情况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一些,第二天居然就已经集得差不多了。 公社里有六七成的村民入了股,下湾村的霍姓本家,以及在上湾村跟这边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几乎全部都参与进来了。 这个时候,村里人几乎都尝过代食品了,也多少了解了作坊的运营情况,至少不像以前只知道在里面做工能算工分了。不过,眼下要说掏钱集资的人对作坊的前途有多少信心却也不尽然,他们很大一程度上还是出于情分,以及这个项目所需成本并不高,大家虽然不富裕,但挤点钱凑一凑还是可以的。 霍国安苦笑道:“乐观的想,就算是亏本了,也就那点钱,省一省咬牙日子也能过下去。幺婆,大家还是觉得饭都吃不饱,买零嘴吃就是笑话,也不信咱们能卖到省城去,至于说用代食品帮助全市度过饥荒那更是做白日梦,今天我可听了不少丧气话和风凉话了。”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沈华浓笃定的道:“就看冬瓜糖,就看那些小零嘴的售卖情况,这都是你亲自拼出来的成果,别人不清楚因为他们接触的不多,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队长,哦,不霍主任,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眼光应该放长远一些。” 这让霍国安稍稍有些安慰,叹道:“每次跟你说过之后,我心里都多了点儿底气。我是这么想,也相信啊,不过,唉,得,集资集到了,压力也跟山一样大,争取这次不赔本,干一票大的!” 沈华浓看过霍国安的入股记录本,里面记录的入股原始资金从三块到一百块数额不等,这些就是红星公社的元老股东了,看着这些磕碜的毛票,沈华浓笑不出来。 在问过霍国安之后,她就拿着跟霍庭是夫妻关系的证明信和存折去银行取了八百块钱出来,这八百块正好用来还了镇上支取的欠款,算是霍庭借给大队的。 霍国安急于撇清跟镇上的关系,跟国有之间的关系,好像马上就能挣钱干一票大的似得,一点儿也不想让任何人乃至国家沾光,影响了他霍大主任的风采。 所以,这八百块不能算投资。 理由就是霍庭在电话里说的那样。 霍国安还做了更简单粗暴的补充:“那百分之二十就是你跟幺爹共有的,一个户口本上、领了结婚证的夫妻,就只能算成一户!你的就是他的,你们这一户不能再集资了!” 沈华浓:...... 我的凭什么是他的? 沈华浓虽然不服,但也没有傻的跟霍国安理论,她回头就找沈明泽抱怨去了。 沈明泽回答她:“就凭你们是两口子!夫妻共有财产就是这么规定的。” 沈华浓当然知道什么叫“夫妻共有财产”了——夫妻结婚后到一方死亡或者离婚之前这段时间,这期间夫妻所得的财产,除约定的外,均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这是沈华浓了解的夫妻共有财产,她以前那个渣爹不就是靠这个条款,在外公和她妈妈去世之后占据了大部分财产么! 但,法律归法律,在她心里,她凭自己的本事弄来的潜力股,就是她自己的,跟别人无关,为什么不能独享? 反正这么说她就是不舒服,要不要给出去,要不要分享,那也得她自己说了算,法律说了她都不乐意遵守。 无关钱多钱少,这是一种私人领地意识的表现。 她本能的反感自己的领地未经过她的允许就被人入侵。 沈华浓第一反应就是这,她想也没想,顺嘴就问道:“那不能办个公证,证明这些是我自己所有,跟他没有关系?” 沈明泽被她问得愣了愣。 他早就知道妹妹的独立性变强了,个人意识很强,尤其是在她跟霍庭的夫妻关系上,更是如此,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就说出什么女人也可以善变,不合则离这样的话了。 但因她也会跟爸爸,会跟他撒娇,有所依赖,所以平时,他的这种感受还并不深。现在,听沈华浓这么问,他才觉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妹妹她,好像走到了一个跟从前截然相反的极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依赖霍庭,所以,同样的,她也跟他保持着距离。 不是说女孩子独立不好,有自保意识也是对的,这样可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但是,该怎么说呢,沈明泽揉了揉太阳穴,很严肃的看着沈华浓。 反正,这种独立性给他的感觉有些太强硬了、也太伤人了,如果他是霍庭,如果是他自己,有一天如果他的妻子也这么防备的对他,他肯定会受伤,会不高兴,并不是说他就是要妻子的财产,就是......少了亲密。 当然,沈明泽能够保证自己的人品,保证自己不是觊觎妻子财产的渣男,霍庭......他也不是多喜欢霍庭,但实事求是的说,他也不觉得霍庭是那样的人,这个人虽然有种种不好,但在钱财这一方面应该还不需要妹妹到防备的地步。 【霍庭:来来来,你来说啊,你说啊,种种不好是什么不好!你个单身狗,想被疏远都没有机会!少自己代入角色了!】 沈明泽想了想,认真的道:“浓浓,夫妻本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存在,你这样让霍庭怎么想?夫妻感情能走得近吗?” “你喜欢他吗?还是你觉得他并不值得托付,所以才对他有戒备心?” 轮到沈华浓愣了愣,片刻她就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 她会处理绝大部分的人际关系,会察言观色,情商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沈明泽一说,她就懂了他的意思。虽然她是不介意霍庭跟她保持独立,但是不可否认,很多人会在意这种疏远与戒备。 老实说,沈华浓心里其实并不认为霍庭是一个跟她渣爹一样觊觎她财产的人,她就是本能的、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那天霍庭在电话中欲言又止的意思。 傻乎乎的男人。 说出来是会死吗? “哥哥,我知道了,”沈华浓若有所思,“霍庭他,挺好的。” 沈明泽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我希望我妹妹过得好,过得舒心,有一个能够放下防备的家庭和丈夫,像信任自己一样去信任他,当然也需要这个人是值得的。” 既然认识到了问题,沈华浓就想着要努力去改正了,她依旧还是坚持在婚姻中要保持独立,但这样的独立如果影响到了婚姻关系,也许她得尝试着改一改,适当放下戒备心,至少这件事上她不用防备霍庭,可以相信他。 她心里是真的想要过好的。 但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又能亲密到什么程度呢? 沈华浓无法想像,她真的有对一个男人毫无防备的那一天吗? 真的有人能做到对另一个人,因为所谓的爱情而全然的信任,跟信任自己一样的相信他吗? 霍庭他会是这个人吗? 第二天沈华浓给霍庭打电话的时候,霍庭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倒不是说她的语气变得多温柔,也不是她更关心他了,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变化,让他欢欣鼓舞的变化。 沈华浓说:“你说对啦,你不能再集资,咱们家一共就占百分之二十。我做主从存折里取了八百块钱,借给大队做周转了,等作坊赚钱之后第一个就还回来。” “看在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的份上,宝宝......”迎着对面工作人员炯炯的注视,沈华浓若无其事的改口:“霍庭同志,我也给你点儿光沾沾,你以后就是青石镇红星公社红星作坊最大的股东了,以后你也是有话语权的,等分红你也有份。高兴吗?” 必须是高兴! 但是霍庭可作啦,他顿了顿,说:“不高兴,我的钱都是你的钱,分红也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高兴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啊呀,这句话有点长,一不小心又从五十五秒说到了零二秒了。 “把这一分钟说完。”他咧着嘴,声音无波的道。 “你就会花的电话费!”沈华浓在电话那端抱怨。 霍庭嗯了声,问道:“昨天和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 “那为什么突然就舍得分我一半了?”霍庭问道。 沈华浓道:“没办法啊,谁让咱们俩有结婚证呢,国家保护你。” 霍庭没忍住,低声笑了笑:“那我要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感谢党......也感谢浓浓。” “感谢锁......”沈华浓话还没有说完,霍庭给她挂了,一样卡在五十九秒。 气氛这么好,就不要说那个扫兴的人了。 结婚证,肯定是他的意识操控锁子去领的,嗯,一定是这样。 幸亏我自己有先见之明。 感谢我自己! 里面传来嘟嘟声,沈华浓才举离耳边,看看话筒。 的确是挂断了。 竟然敢先挂我电话! 我花钱打电话都没有嫌弃话费贵! (# ̄~ ̄#) 工作人员见她盯着话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主动道:“这位同志,那边已经挂断了。今天的话费是两块五毛钱。” 沈华浓将话筒按下去,默默掏钱。 “你这两天的话费都七块钱了吧,能买十斤猪肉呢,你们小两口还不如写信呢,这样多费钱。”女工作人员好心的道,“而且吧,这样说话,你看看,这里大家都能听见,就算听不见电话那边说什么,但根据你说的,也能想得到,你说是不是?” “这两口子有些私房话,还是悄悄的说,这样......”听得我老脸都红了,隐隐牙酸。 沈华浓:-________-'' 看看邮局里走来走去的人,果然视线都时不时的瞥向这边,她默默的转身走开。 那边霍庭看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马,收敛了神色,道:“进来。” 小马提着饭盒进来,边走边笑道:“来了,来了,霍局,今天又是家里打过来的?你跟媳妇的感情可真好,这才几天呢都打两回了。家里一会都离不得您吧?” “昨天的规划案通过了,接下来咱们忙完这点事就能回去了,嘿嘿嘿,您也忍不了几天了,到时候甭管什么火都能泄干净了。” 霍庭:...... 这个秘书虽然猥琐了点,但是瞧这话话说得,也真的是很实在。 不想让这个人精看出什么来,霍庭看看时间,然后冲他摆摆手:“马秘书,你去给他们通知一声,两点钟准点开会!迟到的,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小马神色一肃,“是,我一定将意思都传到!” 第220章理想和现实的距离【1】 如此,红星作坊就从一个等待上级拨款资助的作坊,变成了一个由红星公社集体所有的公共财产。 不知道是想证明决策是正确的呢,还是不想让自己后悔,霍国安马不停蹄的就给作坊办好了一切国转公手续,作坊成立那天他都没想过要挂个牌匾,集资之后第二天就给订做了一块。 青石镇出了一个公社集体所有制的作坊,镇领导高兴的亲自来参与了挂牌仪式,龚主任特意做了致辞,鼓励大家创造第二个大寨一样的传奇,并当众表示:如果红星作坊能够免费为大家将原料加工成代食品,秋收的时候按照原定的计划,任务粮减少两成。 这就是实打实的奖励了,这句话一出来,直接引爆了大家的热情,不管是相不相信这个作坊能干成的,此时都真心实意的希望它真能有霍国安吹嘘的那么好,至少村里再没有人说风凉话了。 随着一波接一波过来兑换代食品的外村人带来的忙碌,这件事的热度在红星公社人心中才渐渐平复下来,但随着外村人的到来,随着代食品一天一天的定量往外兑换出去,在公社外面的热度也一点点的热了起来。 其他公社的几个干部和几个镇上的小领导聚在一起议论:“红星公社竟然说要用他们的代食品帮助全市打饥荒的人口熬过灾年!这次牛逼吹大发了!” “霍国安以前瞅着挺稳重精明,能抠就抠,那几年我们都报亩产千斤的时候,那小子报个五百斤,现在咱们实事求是了,他又开始胡整起来了。他是反应太慢了,还是看现在小打小闹没甚水花,想要往镇里升一升?” “当了个主任就心大起来了。” “现在大家是要用一些不用的废料、边角料换他们的代食品,当然乐意捧着他帮他吹嘘了,吹越高,到时候他换不出来了,我看他怎么收场!” “简直就是白日梦!” 不光是领导干部们,其实能兑换代食品的村民饥民们也不看好这种行为,大部分人都觉得,既然有傻子愿意收麦麸然后给他们兑换代食品,那种饼干和糊糊,有的不吃白不吃,趁着他们还在犯傻没有清醒,还能兑换的时候,大家赶紧去换啊! “别说,这些代食品味道还真不错,比玉米棒子好吃,比粗糠黑面好吃!十五斤野菜换一斤也划得来,天天吃野菜也不饱肚子。我这次拿了二十斤红苕,能换十六斤糊糊回去,到时候兑开水冲泡了也不比二十斤红薯少,也是换个口味,听说有五种糊糊吧,我觉得芝麻的那种好,花生味的也可以,各换一半。” “你没吃过代餐饼干吧,那个也能拿水泡了吃,一点不差,这个比糊糊要甜,听说里面还放了桃子西瓜柿子,还放了糖。” “真的啊?我还真没吃过代餐饼,就看着那个换的少,两斤半红薯才能换一斤没舍得,要是有糖有果那也不亏,你说他们公社是不傻了啊,那整个公社难道都傻了?” “嘘,别说,谁知道呢,你可别当着他们公社的人说,万一人家不给换了那咱们多亏。” “我啊就怕他们突然不给换了,这次好不容易排到号了,这次把家里的麸子、南瓜全部都拿来了,听说一斤干枣就能换三斤那种糊糊,我闺女家去年枣子树上收了不少,晒了十多斤呢,我也给她通知了,让她赶紧过来领号码牌,先换了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后面他们换不起了我们也赚了。” “哟,我还没有想到这茬,小发,你去给你爹说一声,让他把家里的那几个大冬瓜都给挑过来,红薯芋头也弄两担过来,哎哎哎,别急着跑啊臭小子,去你大姐夫家也说一声,他们家不是自留地收了不少玉米吗,天天吃玉米糁子不是个事,让他过来换!” “......” 天刚亮,袁招弟和李月娥出来给大家放号码牌了,看着从作坊门口一直排到晒谷场,偌大一个晒谷场都是乌鸦鸦的人,有好些人居然是挑着担子过来换代食品回去的,袁招弟一个呵欠都没有打完就给惊得闭上了。 “月娥,月娥,你看今天的人比昨天还要多啊,前几天的号码牌放出去都没有都兑换完,又来了这么多人。我们就是卯足了劲儿干活,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都换完。” 李月娥这阵子拿的工分比她爹李二子还要高,体会到被重视的好处了,底气足了点儿,胆子也比以前要大了些,虽然还是有些怯怯的,但也敢抬头看人了,扫了眼人群,低声道:“先放号吧,一会还有好些任务呢,咱们现在一天就只能做出那点儿糊糊和饼干,多了也没辙,只能等机器尽快弄回来了再说。” “嗯。” 两人一边发完号,安抚了一下没拿到号码的人,然后又提醒了那些挑着担子过来的人:“代食品保存不了太久的,冬天了能放久一点,但现在不行,十天内必须吃完,你们换那么多回去吃不了也是坏掉,还是等吃完了再过来吧!” 至于大家听不听,她们也管不着了,反正兑换的时候,是有严格的数量限制的,不可能说想换多少就换多少。 做完这些两人就赶紧回作坊开工去了,现在的作坊因为这些外村人的数量太大,已经多置了五口石磨,队长还去镇上借了头驴子再帮着拉磨,院子里还加垒了三口灶,人手也多了一倍多,院子显得有些拥挤。 两个姑娘进去给负责人赵桂兰说了声,又招呼了小伙伴枣花,然后三人一人挑了一担子的野菜去了公社小学,作坊在那边征用了半个操场洗菜和晒干菜,挑过去之后那边已经有几个大姑娘在安安静静的干活了。 小姐妹三人挑完又将已经晒干收起来的几蛇皮袋菜干挑回作坊,又担了别人换过来的谷子去公社碾米站。 这个以前一个月才开一两回的碾米站也被征用了,站上这种半手动的碾米机几乎都没有个停的时候,不是碾米脱谷就是在给糙米去皮碾白,还可以把玉米粒表皮给剥下来,虽然效率不高也经常坏,碾一簸箕就得修一修,但比纯靠人力来脱谷还是要速度快一些。 三人跟负责操作机器碾米的霍国昌打了个招呼,又将一边已经装袋的谷、麦、玉米的麸子给挑回作坊去了。 她们跑进跑出的,也将公社门口一些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了。 傻? 你们才是傻子,你们全家,不,你们才全公社都是傻子呢! 代餐饼主要也就是红苕荞面加小米粉,要么就是玉米莜面和麦面,芋头糙米,南瓜杂豆米粉,另外有三成的部分就是在不值钱的豆渣、南瓜冬瓜籽和分好了类别的时令瓜菜里挑选五种随便搭配,还有一成就是从鱼鳞鱼骨熬出来的冻子,麸子,野菜、香菜根、芹菜根、茄子皮、南瓜片、土豆皮、大蒜皮和果皮这些不要钱的东西里面挑四种。 果子和糖、鸡蛋这些当然也有,每天还有两只老山羊产的羊奶呢,但数量又不多,两斤半红薯换一斤饼干,你觉得我们能亏吗? 谁才傻? 不过,这些话她们是绝对不会往外传的,只要她们不说,谁又能想得到这些味道不差的代食品里面,竟然有不少菜根瓜皮之类的东西呢? 现在即便这些代食品就是她们亲手做出来的,几个小姐妹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用这些便宜的粗粮口粮,和不能吃的菜皮、果皮、鱼鳞再加上点儿经济作物居然就能够做出味道不差饼干和糊糊来。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不安,还想着这样是不是在坑人,可现在就连医院的医生都开了证明了,证实了这些饼干和糊糊是健康的是有营养的,比单一的红薯玉米要有营养多了,再看大家都这么乐意来换,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大早就马不停蹄的跑了三个地方,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三个姑娘就已经是累得热得一头一脸的汗了,但谁也没有在意这些,越忙她们的眼睛越亮越高兴。 想想上个月赚到的工分就已经是全家第一了,这个月更忙,工分只会更多,再想想自己集资交给公社的三块钱,虽然有一块多还是跟公社提前支取的工分钱,但听说年底就有分红,几个小姑娘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现在村里人会羡慕她们能挣工分,羡慕她们能做好吃的代食品,以后还会羡慕她们是作坊里能拿分红的小主人。 看不起她们的人也少了,就算看不起又怎么样呢,她们现在自己就能养活自己,既不指望娘家,也不指望嫁人了扒着夫家来养,至于外人,就更不需要在意他们看不看得起了。 袁招弟突然感慨道:“舅婆说得很对,我们自己有活干、有工分拿、有手艺、年底还有钱有存款了,自己就能把自己养得好好的,以前想嫁人不就是怕饿死、怕被人欺负么,现在自己跟村里好些男人一比,我们也不差什么,那还要男人做什么?现在好些男人我还真看不上。” 李月娥抹了把汗,细气的道:“总是要找个人嫁吧,不然多孤单,老了做不动了也没人养。” 袁招弟翻了个白眼,另一个小姑娘枣花也同样不以为然:“那就趁年轻的时候多攒点儿钱,老了我也不想看人脸色,看我爹瞅我娘那样,还有对我太婆那嫌弃的样子,想想我才不想嫁了受气,我连娃娃都不想要了。” 李月娥:“......大家不都这样过的么,我们......总还是要嫁人的,女人哪能不生孩子呢,你们天天说舅婆舅婆,她不也嫁了,也生了娃了。” 袁招弟不想听小姐妹的陈词滥调,打断道:“我觉得舅婆说得挺对,这要是怕以后老了孤单想找个伴的,等再攒点儿钱,多花点彩礼钱一样能够给自己娶个男人。就兴老光棍花钱娶小媳妇,还不能我们倒着来了?男人靠的不也就是能赚钱,底气足吗,以后我比他们底气还足!” 枣花跟她沆瀣一气:“对,这话在理,我也觉得对极了,月娥你不就觉着要嫁人要生娃吗,那你就找个老实本分能生娃的,重点是老实没脾气,丑点儿,额,也不能太丑,不然生的孩子丑,太蠢也不成,没本事倒是不要紧,懒点嘴馋点也无所谓,好打扮都能接受,不算大毛病,只要他不偷鸡摸狗打牌赌钱,肯服管教,能帮着照顾一下家里就行!” 袁招弟继续接上:“对对对,我赞成,你看我们多好,从小就能照顾全家人的感受,跟谁发过脾气?以后对自己男人,只要他不乱来,我肯定也能好好疼他的,绝对不会跟一些男人一样,没本事不说,还仗着力气大就把气往身边人撒,我就没有这臭毛病。 现在我啊,就是要把力气练大点,练得跟舅婆一样,男人想打我,我就先打服他,看他还敢不敢上房揭瓦甩脸子,枣花,你看我以前挑一担子累的不行,现在,嘿,这点不算啥,继续练练力气。” “走吧,再去挑一担子!” 李月娥:......虽然不是全部认同,但是力气大点是绝对没错的,打男人的女人,好像也不大好吧,会被人嗤笑的......可万一挨打的时候,到底是还手呢,还是还手呢?总不能我养家累死累活还被甩脸色吧! 偶然跟在三姑娘遇上的霍国安:...... (`へ)!!! 这是要上天了呐! 沈华浓都给她们胡说八道了些啥呢! 几次看见她在作坊里跟人叽叽咕咕,感情她就教了些这个? 这是教人家自强不息呢还是教她们造反啊! 听听那叫什么话,男人没本事、懒点、嘴馋、好打扮都没问题,不太丑、不太蠢、能生、能本分顾家就成? 听着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呢,不得劲呢。 等等,怎么好像有一种熟悉感?! 哎哟,我去!这不是我结婚以前跟媒人说的对媳妇的要求吗?我也跟媳妇说过,只要她本分顾家我不会跟一些男人一样朝她动手,会疼她...... 霍国安:(* ̄︿ ̄) 气到脸歪嘴斜! 他沉着脸咳了一声,小姐妹几个听到声响回头瞅了他一眼,除了李月娥心虚的低下头,另两个若无其事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还催他呢:“什么时候把机子买回来啊?快点儿啊,你们这效率不行!不然让桂兰嫂子和红梅嫂子去买,她可麻利!” “到时候喊我们去搬啊,我们力气大着咧。”说着还故意将担子从一边肩膀提起来转到另一边肩膀上。 瞅瞅,多轻松。 “现在我们能挑八十斤不成问题!” 霍国安&<( ‵□′)&>──你们是还想给我表演胸口碎大石啊怎么的!!! “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样子!”最后他瞪着眼睛,气得跟蛤蟆一样,也只说了句这,然后背着手大步绕过她们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着?天天嚷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的是他,他现在要说一句,他们就能把话给甩回来。 但是他心里虽然肯定广大妇女同胞的作用,但并不是想要让她们把自己当男人,把男人当娘们啊哟喂! 霍国安本来气着呢,气着气着又莫名其妙笑了声。 这话是沈华浓她教的吧,她是什么个意思? 我幺爹难不成就是给她生孩子用的? 将这些话都套在霍庭身上,那就...... 艳阳高照,霍国安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麻溜的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拍飞了,我幺爹那可是个战斗英雄!!妇女能顶半边天那也是矮点儿的那半边,天塌下来还不是得男人高个儿给顶着! 算了,不能想了,我得保持愉悦的心情去买设备了! 霍国安很快就拿到了青石镇政府开具的种种证明材料和介绍信,凭着这些材料,和集资到的钱款在饼干厂周元海的引荐下,带着几个干部和修理机械的专家吴畏一起去了省城订购设备去了。 ~ 张小红销假回来之后,沈华浓就去问了她孙刚的事情。 张小红对她又没有防备,她想要套对方的话实在是太容易了。 最后不止得到了孙刚的消息,还探出来梁玉萍的事。 只不过张小红并不知道梁玉萍的下落,就只知道她人应该在竟市,是一个乡下大夫的对象,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你哥哥跟梁玉萍的对象同学了几天,应该知道是哪个公社的。”张小红犹豫着说。 沈华浓点点头,心里也很清楚想要打听梁玉萍的落脚地还得从别的地方入手,不能指望沈明泽告诉她。 梁玉萍给沈明泽的罪名和屈辱,在眼下看来跟他们家的阶级成分相比似乎不值得一提,但德行的问题会伴随人的一生,像沈明泽这样骄傲的人,资本家的后代、黑五类这样的帽子带给他的伤害,肯定不如“黄世仁”、“强迫良家妇女”的罪名带来的更严重。 第221章理想和现实的距离【2】 身份、成分是无从选择的,而且沈明泽一直因为有沈克勤这样的父亲而骄傲,所以这不算问题,但德行问题是做人的根本! 梁玉萍给了哥哥最致命的一击,自我保护是人的本能反应,就算是亲兄妹,恐怕沈明泽也不会想跟她提起梁玉萍这个人,不会主动袒露最丑陋的这一伤痕。 作为一个妹妹,沈华浓也没有想过非要当着沈明泽的面去揭开他不想给人看的伤疤。 “华浓,我知道那个女的就是在诋毁人,你哥哥他是个好人,她那种人......” 张小红一项是想什么说什么的,这会儿,她心里是特别的想打听了梁玉萍与沈明泽的渊源,特别想安慰一下沈明泽,他被人冤枉肯定特别难受吧,尤其还是前对象......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探究别人的隐私呢,再说安慰,谁稀罕她这点儿安慰? 她郁闷的拨了拨额前的刘海,闭嘴了。 沈华浓还在暗气梁玉萍这个女人,并没有发现张小红的异常和小心思,对哥哥的这种屈辱的经历,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了,就只说都是梁玉萍冤枉的,一句话带过去了。 同时她也在自责后悔,她也是真的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哥哥的档案资料上有梁玉萍揭发的这样屈辱的一笔。如果早知道哥哥遇见了梁玉萍,如果再细心些,早点想起梁玉萍的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劝哥哥去参加什么虚伪的“改造模范”演讲的。 既然是作为改造模范演讲,那就得从根源上讲起,肯定绕不开梁玉萍的这件诬告案,得从这件事开始谈其心路的“转变”,想想她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保证给他的演讲稿写得真挚不肉麻,现在再回想当时沈明泽故作云淡风轻的表情,还苦口婆心用别的借口打消她的念头的模样,沈华浓就将自己的不痛快全部迁怒到梁玉萍身上了。 她哥哥不应该背负这样的罪名!不应该遭到这么不公正的待遇,都怪梁玉萍! 可惜如今这种信口开河并没有纳入量刑!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梁玉萍承认了,也被量刑了,这也不能解沈华浓心头之恨,伤害已经造成,哥哥也遭受了这几年的折磨! 沈华浓一直就是个心胸狭窄、气量狭小且睚眦必报的人,现在心里憋着一把火,恨恨的想着,不光要洗刷哥哥背负的屈辱,还得梁玉萍过得不好,尝尝哥哥的苦,她才能够出了这口恶气。 下班回家,她将这口气屏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将打听到的孙刚的消息告诉沈明泽。 “孙刚已经认了罪,等着他的是三年以上的劳动管制,听说他申请去新疆服刑以后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现在国家也鼓励大家参与援疆建设,要是表现的好,可能会减刑。” 从沈明泽拒绝了外出演讲,领导也接受了他的说辞,同意他保持低调之后,他就没有再出过村了,对这件事并没有了解的途径。 这会儿听说了,沈明泽也只是“哦”了声,继续摆弄着诊所小院子里的花草。 从河边移栽过来的香水花都已经成活了,等到秋天就可以进行分株繁殖了,他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这上面,只淡淡的道:“他是个聪明人,新疆那边应该没什么认识他的人,流言蜚语造成的影响能减到最低,他又是个专业人才,抛开环境艰苦这一点,要是以后别再心术不正,应该过得也不会太差。” 沈华浓看看这白色的跟小铃铛一样一窜窜开着的花,再看看沈明泽慎重的模样,若有所思。 以前她还真没有特别注意到院子里这些花草,没想到这几天没来,都开了花了。 沈明泽以前好像也不是个特别喜欢花花草草的人,现在累一天了,竟然还有功夫对这些花草这么细心。 可真反常。 她眯了眯眼睛,然后找沈明泽要花:“哥哥,这花真好看,你也给我一株,我种在花盆里。” 沈明泽不给:“就这么两株,我把那边墙角的凤仙花给你吧。” “我不要那个,就喜欢这,你舍不得的话,那你就给我一窜,我挂在帐子里也能熏香。” “不行。”沈明泽依旧是拒绝,抬眼看看沈华浓紧盯着他不放,有些心虚道:“以前也不见你说什么熏香,怎么现在这么多毛病,要熏香我给你找人要几朵栀子花。隔壁胡大娘家里就有一株大栀子花,花开得很大,你闻闻,好像还能闻到那边的香味。” 沈华浓不要,反正他不给,她喊在院子另一边跟一天未见的狗子玩的昭昭。 沈明泽急忙道:“你喊昭昭也不行,这花昭昭要,我也不能给她玩。” 见沈华浓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看着他,他才无奈道:“这花你跟昭昭别随便乱碰,过几天结果了更不能乱摸。” “这叫什么名字?”沈华浓盯着他打量,语气不善的问道。 沈明泽只能老实交待道:“香水花。” “哥,你想做什么,你弄这个做什么?”香水花沈华浓知道啊,上次沈明泽就是拿这个对付邓培林他妈妈,她还有印象! 有毒! 她瞪着沈明泽,突然了然的哦了声:“哥,我们再来谈谈孙刚,他身上长东西,还有那天晕倒,是不是你给他下药了?他说的是真话是不是?你身上带着药是不是,你从哪里弄的药?!” 之前她还只当沈明泽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草药整好牵制住了孙刚,那天晚上他就说不会做让她担心的事,她就放心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被动的用药还手,跟主动准备着药伤害人,性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种事,沈华浓觉得她做出来毫无压力,但是她的哥哥,沈明泽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变了,他变坏了! “是这些花是不是?哥哥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花花草草,有没有蛇毒?” 沈明泽差点没被沈华浓这阴恻恻的一问,给吓跪了,目光闪烁道:“哪有什么蛇毒,浓浓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华浓看他目光闪烁,她也要给跪了好吗! 她哥哥的黑化潜质被她打压过后,竟然还是又长出来了。 不,鬼知道这只是潜质还是已经黑化了啊。 他这样的人,性子单纯,心肠又软,还有原则有坚持,就这也学人家黑化,不是找死吗? “没有蛇毒,这些有毒的花花草草也不行!你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沈华浓急死了,指着墙根下的那一片红花,问道:“那个呢!” 沈明泽默然不答。 昭昭看妈妈突然大声,好奇的看过来,沈华浓让昭昭到屋檐下玩,然后一把拉着沈明泽进了屋,直给关上了厢房的门,跺脚:“上次公安都调查你了,哥哥,你这次糊弄过去了,下次呢,你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啊!生怕别人找不到证据吗?万一传出去被人知道了,极有可能会联系到先前的事情的......” 沈明泽看她躁得跳脚,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忍不住的好笑。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 沈华浓更气了:“我不管,这些花花草草就不能种在这院子里,都给拔了,不能留下证据。” 说着她就想往外走,被沈明泽给拉住了。 “好了好了,别急了,浓浓,不会有事的,发现不了,再说这些花虽然有点毒,但是也是一味草药,也有药用价值啊,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就说香水花吧,要是运用得当,有强心,利尿的功效,可以治疗心力衰竭。我现在没什么可以研究的,研究研究草药,有问题吗?” “真的?你没有骗我?” 沈明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真的,爷爷以前说是药三分毒,就是这个意思了,药性和毒性就看怎么用了。” 他想也不想就说出这样的话,沈华浓看着他半晌,道:“那也不能种在院子里,研究草药你从外面掐回来研究啊,非得放在家里吗?” 沈明泽说:“我就发现了这几株,让它们长在外面万一被孩子们误食了误碰了怎么办?” “我不信!”沈华浓并未被他说服,直截了当的道。 沈明泽无奈叹气:“真的。” 沈华浓道:“哥,你要是怕被误食你可以跟人说一说,大家记着就行了,大人自会约束自家的孩子,不必要栽在自己院子里。” 沈明泽想说什么,又被她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有什么用意,也许你会说你不会主动犯人,但别人也别想欺负你,这些就是你的武器。” 沈明泽抿着唇,面上倔强,并没说话。 都被她猜到了,他还能说什么! “哥哥,你用药材自保我不会说你不对,我支持你,因为我也不想你被欺负了却无力还手,但是你种这些药的初衷如果只是用来当作武器伤人,那就不行。”沈华浓垂了垂眼帘,然后抓住了他的袖子紧了紧,“哥哥,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典礼的事吗?” 沈明泽怔了怔。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沈华浓要说什么,脸色变了变。 “浓浓......” 沈华浓歪着脑袋,似在回忆,然后继续道:“我记得那天典礼上吴院长给你们发了毕业证,然后带着你们宣誓,那天你站在最前面,很骄傲也很认真,我跟爸爸妈妈在台下看你,那时候我相信我哥哥是真的在发誓,相信我哥哥以后绝对会是最好最好药师,我哥哥真厉害。” “哥哥,药师宣誓,你,还记得吗?你真的遵守了吗?你早就忘记了你的初衷是不是?” “药材本来没有错,可以救人也能够伤人,你也说了是药三分毒,救人和伤人就是一线之间,你真的是用来救人,用来研究怎么救命的吗?” “哥,你变了。” 几句话像是一击闷捶捶在沈明泽心上。 他神色一僵,倔强和笑意统统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沉肃。 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 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我记得。” 【我将凭良知、尊严及专业素养献身药学事业。我将以减轻人类痛苦,维护社会安宁为首任。友爱同仁,尊崇感戴师长;尽心尽责,服务病患大众;倾我所能,保障用药安全;】 【我是药师,我庄严承诺:我将保持道德和伦理操行的最高标准。我已充分认识公众赋予我的信任和责任,谨此自愿宣誓。】 【誓言所系,生命相托;自愿立誓,永不背弃!】 他时刻谨记着誓言,可是曾经,他的确以为自己能做到永不背弃,但现在他明明还清楚的记得那段誓言,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明泽想要说点什么,想要去反驳,他是有理由的,他是正确的,他没错! 却发现喉咙上像是堵了一个铅块,沉重得发不出声音来。 他惶然靠在门框上,好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要不是沈华浓还拉着他,他已经滑下去了。 沈华浓却并未就此打住,她轻叹着道:“好,你记得,但是,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啊?你遵守了吗?你别做让你自己以后会后悔的事。” 沈明泽茫然的对上她认真的注视,下一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且模糊起来,只有这个残忍的妹妹一字一句刀子似的戳进他的心口。 “别让你的理想被怨恨染上了污秽。” 理想与誓言,他想他是真的忘记了。 “哥哥,以前那么艰苦的时候你都扛下来了,不曾做过背弃誓言的事,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好了,你却忘记了呢。” “浓浓......” “哥哥,我和昭昭先回去了,你自己选择是要继续下去,还是遵从初衷坚守自己的理想,上次陈志的事情,你说不管我怎么选,你都支持我,现在我也是这句话,你要是选择继续下去,那你把药水药粉都分点儿给我,有人欺负我们,我们就毒死他,你有心理障碍没关系,给我,我没有什么障碍。” 屋里安静下来,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 月亮悄然爬上了天幕,光华洒在院子里,四周又渐渐亮了起来,背靠门框那道抱膝坐着的人影一直一动未动。 月当空,他终于站了起来,腿因为酸麻直接趔趄坐在地上,揉了揉才又重新站起来。 他走到那个他每日打理的小花圃边,看着里面洁白美丽的花窜,轻喃道:“我将凭良知、尊严及专业素养献身药学事业。我将以减轻人类痛苦,维护社会安宁为首任......誓言所系,生命相托。立誓人,沈明泽。” 良久,又自嘲了一声:“可如果连尊严都没有,良知和素养还有必要存在吗?” 院子里只有他和影子作伴,没人回答他,只有随着花,像铃铛一样的花,随着夜风摇晃发出极浅极浅的簌簌声响。 沈明泽又怔怔的站了一会,双手在脸上胡乱搓了一把,沙哑着嗓子道:“还说什么会支持我,就是个骗子......” 最后长舒了一口气,挺直脊背转身回屋去了。 跟沈明泽的半夜没睡又辗转反侧下半夜,几乎熬了一宿不同,沈华浓睡了个好觉。 她早就料到了沈明泽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因为他本质上就是个心中澄澈的人,阳光暂时被乌云遮盖,但总会有拨开阴云的时候。 小说中他虽然做过错事,但后悔煎熬、自暴自弃才是他的常态,到最后没什么挣扎就认罪、死亡解脱,他再坏也坏不彻底,他就是一时想歪了,只要有人适时提醒他将他从泥淖里拉一把,他就能回到轨道上来。 好在,现在哥哥心中的魔才刚刚开始,沈华浓觉得这一次的冲击应该够猛烈了吧,以后除非有什么意外,不然不用再担心哥哥会继续黑化了。 一大早她精神饱满的就起床了,洗漱过后就在门口张环秀家菜园子买了两根苦瓜,在自家夹巷摘了个新鲜南瓜,南瓜蒸熟碾成南瓜泥,和咸鸭蛋黄一起翻炒均匀,再将两根苦瓜在开水里焯一遍,在冷水里泡一泡,然后塞上蛋黄南瓜泥压紧,切片,装盘。 昭昭巴巴的瞧着,还没吃就觉得嘴里泛苦,小脸纠结得不行:“妈妈,我不想吃苦瓜。” 沈华浓被她这小模样给逗死了,笑道:“这个是给舅舅吃的,舅舅要清心明目。” 昭昭哦了声,沈华浓在剩下的南瓜泥里面加了糖和奶粉,再加上一把糯米粉揉匀,锅里烧干,干煎了几块南瓜饼,配上一碗清粥,一个素炒南瓜藤叶。 “这个才是我们的早餐。” 母女俩都嗜甜,虽然早餐简单,但南瓜饼甜滋滋带着一股奶香味,都吃得开开心心。 收拾好了,端着这碗清心明目苦瓜南瓜圈和一碗粥去上湾村,这时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着的沈明泽已经从地里回来了,刚洗完澡,沈华浓看他精神状况还好,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将准备的早餐备上。 沈明泽默默的吃饭,时不时觑沈华浓一眼,作为哥哥,他多想要沈华浓给个台阶他下来啊,能让他将昨天那个让他羞愧失控的话题结局给说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第222章导师的影响力 他是哥哥嘛,也是要面子的。 可惜,沈华浓这个妹妹并不怎么合格,她将饭菜一摆,在沈明泽期待且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就这么抛下他往院子里去了。 沈明泽见她出去,也没跟着,怀着心事继续吃饭,一抬头就见外甥女坐在他对面,手垫在下巴底下搁在桌子上,正盯着他看,像看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古灵精怪的。 “怎么了,昭昭?” 昭昭眨巴着眼睛问道:“舅舅,好吃吗?” 沈明泽看看筷子里夹着的苦瓜圈,老实说,他之前心里有事,吃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倒是尝出苦味来了,但是他不挑食,学制药的男人嘛,吃进嘴里的苦瓜就代表着能够清热降火,夏天就合适吃这个,他点点头,在昭昭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道:“好吃。” 知道昭昭不喜欢吃苦瓜,他还故意逗她:“苦瓜能够清热解毒,昭昭要不要尝一口?” 昭昭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捂着嘴道:“妈妈说,舅舅要清心明目需要吃苦瓜,我们看得可清楚了,不用吃。” 沈明泽:...... 他看了眼通往院子的那道门,这个角度是看不见沈华浓的,他很快又收回来,心里哼了哼,涌起一股暖流。 算了,谁让自己是哥哥呢。 吃过早饭,沈明泽牵着昭昭去院子里,沈华浓就蹲在那两株香水花面前,好像是看得入神。 “我想过了,继续让它们种着,这种植物有一定毒性,但是也有它的药用价值,我记得爷爷的手札上就记载过说它可以用于心力衰竭、浮肿和跌打损伤,虽然没有实验数据,也没有理论依据,但我想爷爷既然写了,肯定是有过尝试的。 我想多种一些等到以后有仪器设备了可以做更加深入的研究,提炼有效成分,用现代药学的方法论证其价值。” 沈华浓回头看着他。 他抿抿唇,继续道:“西医批判中医不科学不严谨,不能称为现代医学,能不能治病全部靠蒙,不过也不可否认有些中草药是有着药用价值的,前人的经验尝试也不是全无道理,就是西方很多药剂也是从草本植物中提炼出来的,我以后就从这方面加强学习和研究吧,让大家知道赤脚大夫也不都是江湖骗子......” 见沈华浓的目光亮晶晶的,面上也有了笑意,一脸敬佩的望着他,沈明泽见状唇角翘了翘,走近了,将她拉起来,然后道:“好了,哥哥又不是傻瓜,都懂。” “嗯!” “浓浓你去上班吧,昭昭今天跟舅舅一起不?” 昭昭摇头:“我跟妈妈去爸爸的宿舍。”说着还从背后的小包里摸出一把冰棒棍给沈明泽献宝:“这个拿去做花盆种花!” 沈明泽揉揉她的脑袋,再看向沈华浓,笑了笑,道:“去吧。” 看母女俩走远,他收敛了笑容,心里突然莫名的有些惆怅。 霍庭娶到我妹妹真的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这么好的妹妹就被猪给拱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同情霍庭来着。 【霍^(* ̄(oo) ̄)^庭:还没有拱!不过快了!!】 沈明泽这边,沈华浓暂且放下心来了,作坊里虽然忙碌,但不用她操什么心,现在都是正常运转着,一切按照已经定好的方案进行就成了,再加上最近也没有再见过徐炳荣,这也让她放松了很多。 她先去打听梁玉萍的下落,要找梁玉萍其实也并不难,沈明泽在培训班的同学很多都见过她了,就算是没见过的也知道她,那天在街上跟张小红吵架,知道的人可不少。 弄清楚了她的对象是哪个公社的,有了公社名称,要找她那还不容易吗? 沈华浓觉得梁玉萍不可能无缘无故跟竟市的一个赤脚大夫处对象,大概是在这里当知青,现在过不下去没法子了吧?梁家的情况沈华浓心里也有数,再结合张小红说的跟梁玉萍的吵架情况一考虑,就被她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这天上班前,特意绕去旁边的枣林公社找到了那个姓周的医生,很快就打听出了方涛和肖场公社。 有了地点和人物,也不怕梁玉萍会跑了,眼瞅着中秋将近,霍庭快回来了,沈华浓暂且也没有找过去细细打听,先收拾起霍庭的宿舍去了。 先进去看了看,这屋子里干净倒是挺干净的,就是空荡荡的,用她的眼光来看,房间的格局虽然不好,但在这年头应该算是顶好的了,有自来水,带一个卫生间,比住在村里是干净方便得多。 她先搜刮了霍庭的票券,用新领到的工资托刘信芳给弄了几块有点瑕疵的布匹、几米铁丝,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就开始收拾这间空旷的宿舍了。 江大伟和王凤莲两口子看见她这几天在这边进进出出,得知她要帮过来给帮了不少忙,王凤莲给沈华浓找了个擅长缝纫的嫂子帮着用瑕疵布裁了两块窗帘,让江大伟帮着拉了铁丝夹上夹子装上了。 其中一块瑕疵比较严重的棉帆布,被沈华浓用油漆在上面画了画,做了块桌布,她是会画画的,那块瑕疵被遮掩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 又亲自动手用买来的几米铁丝扭了十几个歪歪扭扭但胜在结实的衣架。 这阵子张利君在准备嫁妆,托人去塑料花厂弄了一些仿真花,沈华浓也跟着沾光搞了点儿稍有瑕疵的花朵,用画了油漆画的玻璃酒瓶和醋瓶子插上,往宿舍的两个房间和小客厅里都摆了一瓶。 另外还受宿舍几个姑娘的启发,收集了一些医院装青霉素的那种小拇指大小的玻璃药瓶,画上画,塞上彩纸,窜上麻绳,吊上个小铃铛给做了两个风铃挂在阳台上了,李素梅拿输液用的塑胶管编制的胖金鱼也给她一对儿,挂在小房间里当装饰。 昭昭也把家里她最喜欢的那个用冰棒棍做的小花圃给搬了过来,又从王凤莲家里弄了个装煤的框子,给贝贝新搭了狗窝,都放在阳台上了。 最近小姑娘天天缠着沈华浓买冰棍,就是为了收集那种小木片凑齐扎一个木片房子的量,能用来装饰她的小房间。 母女俩连着几天每天下班后都抽出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过来布置,时不时从家里搬点儿衣裳过来,虽然还没添置什么大件,就这些小物件和零零碎碎从家里搬过来的东西,这房子里也渐渐的多了生活气息。 不过沈华浓这几天也没有在这边过夜,最近天气晴好,每天走回去也没有天黑,她还是带着昭昭回去,去作坊那边转转,去跟沈明泽一起吃晚饭,日子就变得安逸起来。 中秋节前几天,沈华浓的八宝菜已经腌渍得差不多了,她调好了红油佐料撒了芝麻拌匀,直接就能直接吃了,又特意去买了只那种带密封盖的小号塑料桶,将八宝菜从坛子里倒出来塞了满满一桶密封好,又用稻草、报纸和旧衣裳给包了好几层,缠的严严实实的,在邮局工作人员以为是什么宝贝的期待注视下,一层层打开。 那个工作人员因为沈华浓两次大手笔的打电话,都已经记住她了,看到只是一小桶咸菜十分失望,不死心的拿筷子在里面翻了翻,确定这个被保护得稳稳妥妥的桶里真的就是咸菜之后,还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 “闻着挺香的,但再香那也就是小咸菜啊。这么重,这是邮寄到京市去的吧,邮费都划不来,还不如在那边买点,别的都缺,这个咸菜总不至于也缺。” 对方是好心,沈华浓也客气的道:“就是小咸菜,带点儿甜味,外面的都偏咸,我爸爸就喜欢吃这种略甜微微带点辣的口味,隔得远了,自己做也算是我的孝心吧,买也是要花钱,我就自己做了,大姐,要不你尝尝看?你看我带得挺多,再加上这些代食品糊糊,超了整斤数三两快四两了,这些付一斤的邮费总觉得有点儿亏,你要是喜欢吃,这点零头就给你吧。” 这位大姐倒也没客气,一边嘀咕着:“闻着真香。”一边就夹了一口尝了尝,然后赞不绝口:“味道确实是好,我看里面还有黄花菜,笋子木耳吧,哟,可下本钱了,哪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沈华浓笑了笑,“就是点咸菜,也不算什么。” 这工作人员推迟了一遍也就收下了,正好她带了饭盒,就倒进饭盒里装了。 之后两人交换了姓名,沈华浓又报了工作单位。 其实吧,这位卢咏花大姐在听沈华浓打电话之前,就知道了红星公社意图报答竟市,帮大家度过荒年的壮举了,这事儿吧一传出来就闹得挺大,传的很远,现在基本上在竟市的各个角落都传遍了。 卢咏花又听沈华浓电话中跟霍庭的讨论,知道她是红星公社的,在红星作坊还占了全部的技术成本,也知道是她弄出来的代食品,那时她就对沈华浓就报了几分好感了。 虽然对红星公社的举动说什么的都有,不信的占绝大多数,但是也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件大好事,想法是好的,就算最后他们不能坚持下去,那也是造福群众了。 要不是出于这样的好感,卢咏花也不会好几次好意提醒沈华浓打电话不划算、邮费不划算了,平时她哪会管别人的这些闲事呢。 现在正式认识了,卢咏花的态度就更好了,不仅给沈华浓提供胶布把包裹重新裹结实了,还把邮局发给他们工作人员的五仁月饼分给了沈华浓一个。 沈华浓也领了对方的好意,从卢咏花的态度她也多少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她暗戳戳美滋滋的想着,现在也就是一个开始,等到代食品真的走到了最后,打出了名堂,那没准儿她也能混个模范代表当当,说不定还能被最高领导人亲切接见,握个手拍个照上上报纸什么的? 想得有点太美,她及时打住,低调的跟卢咏花道:“那就谢谢卢大姐了,这种白面做的月饼,我们公社作坊还没有呢,都是一些用米和杂粮做的小零食,下次过来寄信给大姐带点儿尝尝。” “哟,行啊,你们公社还做零食呢。” “做呢,卢大姐,那你慢慢忙,我不打扰你了,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 本来沈华浓还想给沈克勤那边打个电话说一声,现在也临时取消了。 自从在报纸上知道青蒿素提取成功之后,她这段时间往那边打了两回电话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沈克勤,接电话的同志说是他们在封闭做研究,多的话沈华浓也没有瞎打听,想来青蒿素虽然成功提取了,但制药还得有得忙吧,左右也没有太急的事,有些话当着人的确不大好说出来,还是写信再说吧。 沈华浓忙着安置家属院的新家的时候,红星公社里,众人期待已久的两套设备终于经过水路,顺利的被运送回来了。 为了这两个宝贝,霍国安特意赁了一条小型货船,班车虽然也能够运货,但他就怕路上给颠簸坏了。 设备回来了,刺激的大家格外亢奋,今天作坊的兑换工作都结束得比以前要早一些,剩下的时间就是调试设备。 到晚饭时分,沈华浓回来的时候,终于连上了柴油机安装妥当了,机器突突突的运转起来,大家饭都顾不得吃,都围着机器,跟着厂家派来的工作人员学习怎么操作。 如今的机器还没有实现完全自动化,是机械化结合手动操作的,尤其下湾村这里又没有通电,还得连一个柴油机,时不时的得加油,操控起来还有些麻烦,需要两个或者更多的人同时配合才行,而且出问题的几率也很大,不光要会操作,还要学怎么判断问题,解决问题。 这时候识字的人就派上用场了,沈华浓倒是听明白了,还跟霍国安配合这操作了一下。 但是留在作坊里工作的全部都是女工,男丁也就是送货出货和买设备派上用场,这些女工吧,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被家庭不怎么重视的姑娘,她们当中识字的并不多,也就是赵桂兰、蒋红梅几个干部家属为了响应扫盲号召,去上过扫盲班,但那都是去年前年的事情了,她们从班里毕业就都还给教书的老师了,就是勉强认识上下左右的。 认识归认识,但是出于对机器设备的宝贝与重视,本能的对操作设备有一种敬畏心,根本就不敢随便去碰,慌手慌脚的弄不好,越是这样越不敢操作了。 胆子大点儿的像是袁招弟,可惜又不识字,她倒是想碰,一碰,蒋红梅就给她手背一巴掌,“别给弄坏了!”她只能悻悻的收回来,瞪大眼睛看着别人操作。 霍国安黑着脸将几个妇女给训了一顿,趁机又提了扫盲班的事,“以后晚上在公社小学里再开扫盲班,你们几个都给我轮流去学习学习!别的不会不要紧,但是这机器上的字,开、关、上下左右几个字总要会吧!” “也就是你们不上进,之前我们去学习,我听说大寨那边还有女拖拉机手,开拖拉机收割,修拖拉机都不在话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 “我们也想学啊,这不是没机会吗?舅婆说了我好好学做锅巴,以后也让我当个小组长!”袁招弟挤到最前面不服气的说道:“我要是能学拖拉机,我也可以当拖拉机手!” 沈华浓给她鼓励的一瞥,然后道:“学认字是很必要的,到时候你们自己操控机器。” “舅婆说得对,我们听你的。” “拖拉机很难开吗?”沈华浓摸着下巴问道。 她还没开过这种车,倒是在去市里的路上见过几回,突突突的开过去,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又笨拙又粗糙。她看看地上的柴油机,说:“应该不难吧,你们学会了我们公社也买一辆去,行不行啊大队长?” 刚才被霍国安训得缩头缩脑的几个妇女闻言都来了精神了,纷纷附和道:“拖拉机不也就那几个按钮把手,我在杨林农场看见那边他们操作过,边收割还能边聊天打野,还见着那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喝水呢,轻松得很。” “好像也不是很难。” “都是人,都长了一个脑子,一双手,我们应该也能学会的......” “下回再有拖拉机培训班,我也去报个名!” “我也去!不就那几个字么,学会了就去!” “买一辆,买一辆!” 霍国安:...... 他还能说什么? 大家这么有激情有干劲,他心里并不高兴,无限心塞的看了沈华浓一眼,再看看他媳妇和闹得最大声的弟媳妇蒋红梅! 感情他说得嘴都干了,还不如沈华浓轻飘飘的两句话是吗?! 他才是一家之长,才是村里的大队长! 不,他现在可是公社的霍大主任!青石镇最出息最有前途的公社主任!! 一群女人跟五百只鸭子一样嘎嘎嘎的吵得霍国安脑袋都疼。 第223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霍国安绷着脸兜着手冷眼旁观。 见沈华浓跟闹得最起劲的袁招弟和枣花说得格外欢块,他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听见这两个姑娘说的话。 想起沈华浓对大家的荼毒,他忍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沈华浓教导出来的不是一群自立自强不息的娘子军,而是一群妄想骑在男人头上的女汉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拍了拍巴掌,让大家肃静下来。 然后,霍大队长特意避开沈华浓的注视,指着袁招弟和枣花这俩的方向就斥道:“你们舅婆说的话可多了,你们不是喜欢跟她学吗,怎么没见你们学她好好奋发向上,学着开动脑筋,你们都学到些啥?学习归学习,也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啥叫糟粕呢?”沈华浓凉飕飕的问道。 霍国安:当然就是买男人为了能生养这种了,这种心理就是糟粕了! 现在对妇女都不能说这种娶回来就是为了生养这种话了,好吗?!不然没准被人一通好怼,落个封建的帽子下来。 如果小瞧女人是错误的,那么,这么歧视男性就是对的吗? 当然,这会霍国安也没直接回沈华浓这话,说完肯定又是引起女人们一阵嘎嘎嘎,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去。 他哪有这个美国时间浪费在这种争口角的事情上! 他忙啊,每天都是一大堆的事,哪有功夫跟几个娘们理论! 他可是日理万机最有前途的霍大主任! 他大度的假装没有听见这话,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霍庭回来,他就去告状,让他管管他家娘们,一个战斗英雄,打不过别的野女人,对自己婆娘总会有办法的......吧?是吧? 霍国安不怎么确定的想着,马上就将话题给岔到操作机器上来了。 在这些妇女们她们识字之前,在她们有信心能操作好机器之前,也只能霍国安亲自来了,这个时候将机器交给其他人操作,他还真不放心,这可是几千块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带了两个识字又稳重的小辈男丁一起教着,他们学得快,脑子活,也能帮他分担分担。 好在,眼下他最紧要的也就是作坊这里的事了,有时间可以耗在这里,直到教出几个熟练操作工,直到将代食品稳步推出去为止! 这两台机器的确让红星作坊的效率大幅上升,每天完成小零食生产任务之后,还能产出比以前多了两三倍的代食品,大家也没有贪多,就控制着这个兑换数量。 外面过来换粮的人数虽然还在增多,但大多数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们都觉得这是自己占便宜的事,何况现在每天的兑换量也也比以前多了,只需要提前过来领上号码牌,到了兑换的日子再来换也不会耽误太多功夫,还是紧着地里的秋收更重要,大多数人都不会本末倒置。 当然了,作坊换粮运作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了,过程中也出现过不少问题,最严重就是催生出了一批“黄牛”,有人就天天使唤家里的孩子过来排队拿号,然后就将号码牌用点儿小利换给别人。 沈华浓:......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这样无缝不钻的精明人。 解决起来倒是很简单,这种行为被霍国安发现之后就简单粗暴的报去了派出所, 这件事得到了镇政府和镇上派出所的大力帮助和支持,有几天还有两个公安过来帮着维持秩序,红星作坊也及时调整了政策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又新增了一条规定:七天内一户只能兑换一次,按照户籍上的人口数限定了每次的兑换数量,以后凭红星公社开具的兑换本,换一次由作坊派专人记录时间、数量并加盖章和签字。 如果有人故意违犯纪律,一经举报,按投机倒把罪论处,这个罪名可不轻,杀鸡儆猴了一次之后,大多数人就安分下来了。 虽然无法彻底杜绝一些小毛病,但整体上还是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随着代食品的传出去,红星作坊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也带动了一部分零食的销售,这本来就是显而易见的互利互惠的事,现在带来的利益只是个开头而已。 再加上红星作坊生产的零食成本低,算是物美价廉,一些家境尚可的人家也愿意买一些给孩子们过过嘴瘾,家境差一点的,那也有走亲戚看朋友的时候,买不起红糖饼干,带一包红星作坊产的米香大礼包,实惠又好吃,也不丢人,还是给社会做贡献,多高尚! 是的,在经过沈华浓提醒之后,霍国安就打出了个道德捆绑销售的旗号————买红星作坊的零食就是支持代食品的持续运转,就是在献爱心,就是在为社会主义的温饱问题做贡献,红星作坊在报纸上公开保证,在这五年内,每卖出五毛钱的零食,其中就有两分钱用来投入代食品成本运转当中! 五年这个数据是沈华浓决定的,五毛取两分也是她计算过利润之后定下来的。 现在是六九年九月末,这个时期的政治局势就决定了在往后五年内都不会有通货膨胀,沈华浓觉得自己可没本事蝴蝶掉政局,就是陆柏薇也没有这个能耐,所以不用担心局势有什么变化。 再说了,代食品本来就没有亏钱,只要合理安排就能运转下去,要是某种原材料缺乏,能够替代的食物多得是,配方是可以变化的,这两分钱的投入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这些钱用在原材料的选择上,能够让食材尽可能的更好更丰富一些。 沈华浓还示意霍国安,要保证爱心行动的公正公开,让他去找个有分量的监督人员。 霍国安也是个有野心的家伙,他去了趟镇里,但是并没有找镇里跟他关系最熟悉最密切的龚主任,而是企图通过龚主任联系到市委的领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竟然真的说动了龚主任,龚主任还就真的带着他上市委找领导去了。 大领导忙得很,不过秘书给他们通了气,说领导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已经在安排行程了,一切只等亲自去参观作坊之后,再做决定。 “市里的领导要来咱们这里参观了!日期就定在国庆节之后!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给我们公社丢人!” 霍国安去了趟市里之后,回来就又开动员大会了,首先就透露了这一消息。 对着大家欢欣敬佩的目光,霍国安挺直脊梁,拉平想要翘起来的嘴角,竭力淡定的表示:“大家好好工作,我们争取刷新大寨的成就,大寨是自给自足为国家创收,而我们红星作坊不管自己管自己,报效国家,还能回馈社会!” “农业副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能顾此失彼!” “等过了秋收就把现在的作坊给扩建一下,再招一些人手,家里有富余劳力的,等大会结束之后可以过来报名!可以长期在作坊干,也能够有空就去搭把手,按工作量给记工分!” “......” 台上霍国安喊得声嘶力竭,台下人群最末的角落里,沈华浓说着小话:“最近这社员大会好像开得有点频繁。” 就连她这个要去市里上班不怎么参加公社大会的人,这都赶上第二次了。 这次社员大会放在晚上,赵桂兰和蒋红梅喊她,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昭昭一起过来了,现在昭昭跟几个孩子在不远处撒欢疯跑,还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咯咯咯的笑声。 不光是沈华浓,就连沈明泽都来应了个景。 “不是批斗会就行。”沈明泽咕哝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干,一群人凑在一起吹牛皮和畅想未来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沈华浓:...... 沈明泽的感受十分复杂,三个月前他还是站在台上被批斗的人,现在就成了坐在下面的正式社员。 他没有兴奋激动得跟大家一起喊口号,参与感也很欠缺,要说对周围这些人厌恶吧,那是肯定还有点儿,但是问他还厌恶他们具体是因为哪一点,却也说不上来。 他从来不觉得前几年遭到不公平的对待是因为自己和爸爸有错,既然不是自己的错,那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人的错,这些人都该死。 以前他这么想。 现在重新找到了生活目标和奋斗目标之后,心境渐渐平和了下来,再来看,其实也不能将错误都推到这些人。 瞧瞧这些人,以前骂他们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不也能冲他笑着打招呼了?所以呢,他们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别人怎么引导,他们就跟着怎么过,怎么干,求的也不过吃饱穿暖过安稳日子。 私心人人都有,人群里总也有几个败类,但真正穷凶极恶的人却也是少数。 沈明泽心情复杂的想,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还是得将真正别有用心的人跟这些随波逐流的人区别对待。 社员大会过后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一大早霍庭就去参加了阶段性工作总结大会,会议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结束,他匆匆吃了午饭,回临时住宿处拿了行李,就准备去车班坐车回竟市了,刚走到车班门口,就碰到了指挥官秦存诣的车从里面出来。 他跟小马往路边上让了让,没想到秦存诣身边的警卫员停车探出头来跟他喊话:“霍局长,首长让你上车!” 阳光炽烈,车漆的反光让霍庭眯了眯眼。 秦存诣坐在车后座,身体往前倾了倾,面无表情的道:“石油城交通建设的事,你再给我详细说说,正好我也去竟市,路上说。” 领导都发话了,虽然现在已经放假了,霍庭还是上了车,小马则拎着文件包和行李独自去了另一辆车。 从丰陵市到竟市需要差不多两个钟头的车程,霍庭花了一个多钟头跟秦存诣讨论工作,剩下的时间,车上算上司机,三个大男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司机默默的开车,秦存诣闭着眼睛养神,霍庭刚才说得口干舌燥并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他倒是也想眯一会儿,可是刚才他为了讨论工作方便就坐在秦存诣身边了,这种红旗小轿车后座空间很有限,他个子高身材健硕,并排坐两个人已经显得有点挤了,正好他又是坐着晒太阳的那一边,秋老虎异常猛烈。 这会儿坐在车里,哪怕车窗开着,那也绝对不是什么享受的事,霍庭刚才沉浸在工作状态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热得慌,又晒又不好动弹。 好在他也不是没受过苦的人,这点儿日光和炎热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缩着腿默默的静坐着,无惧阳光暴晒,看着窗外的风景,思想早就开小差神游太虚去了。 中秋节可真是个好日子,就连这次发给他的福利月饼上都印着“花好月圆”四个字。今天,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花好月圆。 半个钟头时间一晃而过,过了涵江桥就进了竟市城区的地界了,司机小钟开口问霍庭:“霍局长,您到哪里下车?我们去市人民医院,可以将您先送过去。” 霍庭本来想回宿舍去洗个澡,调整一下弄得干净清爽之后再去接人,现在听小钟这么说,他马上又改了主意:“我也到医院。”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我媳妇在医院食堂上班。” 霍心机庭暗暗琢磨着,风尘仆仆又急切的形象,没准要比收拾得整整齐齐更能让女人高兴吧? 老夫老妻了还收拾了再去见她,会不会显得有点刻意有点幼稚了,还是算了。 私事决定好了,霍庭才有心思问道:“秦首长要去医院是要看望什么人吗?” 秦存诣的祖籍虽然是鄂省,但是自幼在北方长大,北方的夏天热归热但是干燥,避开阳光暴晒就能好受多了,鄂省这样湿热的像是蒸笼一样的夏天,他比霍庭还不适应,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并没有睡着,正一动不动的默默淌汗,企图心静自然凉呢,就听霍庭问他。 他睁开眼睛瞥了霍庭一眼,见到他脸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笑容,就知道了他怕是真的一心想着去接媳妇下班,并不清楚自己家的事。 秦家的事只要有心并不难打听出来,秦存诣刚到丰陵市的时候,那边大大小小的干部几乎都知道他有个父亲住在竟市人民医院,很多人过来话里话外表示了慰问之意,有人更是未经过他,就跑到医院去打扰父亲养病。 这种人,秦存诣也实在是烦透了,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就想这些歪门邪道,现在遇见个画风截然不同的,他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 “你爱人没有跟你提过?” 霍庭:......??? 我爱人为什么要跟我提?提什么? 等等,我,爱人?! 哦哦哦,反应过来了,是在说我媳妇沈华浓,是有些人称呼媳妇为爱人。 “首长认识我媳妇?”霍庭凝眉问道。 沈华浓她竟然触角伸得这么长? 听这位首长的语气,似乎对她的观感并不差,要知道秦存诣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讨好的人,这人别扭着呢。 秦存诣继续道:“你们俩口子在这一点上倒是挺像。” 霍庭持续懵。 请问,哪一点? 他当然不想表现自己的无知,面色自若的哦了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秦存诣多火眼金睛,还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他就是不懂装懂。 这种刻意掩饰、假装自己很懂的表情,秦存诣简直见得不能更多了,掩饰得再好也别想瞒过他去。 他一项以戳穿别人的无知为己任,这会当然没有为霍庭解惑的意思,想想霍庭几次开会不给他留面子,怼得他不好下台,只要是为了工作,秦存诣不会跟他计较那点儿真性情,但是,他也是个人呐,当然也是有脾气有不爽有私心的。 你霍庭耿直可以,但是你也稍微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好吗? 为了更好的交流与工作,你去掉耿直这一优点带来的不给人留面子这一糟粕好吗? 公事之外,秦存诣觉得为自己报个小仇还是可以的。 他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的敲着,斜眼看了看霍庭,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的感情好像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啊。” 霍庭:!!!??? “您还知道传说?” “略有耳闻。”秦存诣手指顿了顿,继续道:“毕竟像你这样私德有瑕疵的干部并不是很多,传得也挺多的。” 霍庭:我无所谓,随便你怎么说! 秦存诣眯着眼睛观察他的表情,跟着他身体往前倾,一副要认真探讨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问道:“霍庭,我听说你以前工作的竟市公安局,那个副书记,因为跟你爱人有点矛盾,就被你刻意针对,你怂恿别人揍了他一顿差点没将人给打死?” “还有接你职务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小钟?” 司机小钟一心两用,一边目视前方开车,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听首长喊自己,赶紧回道:“赵黎明!” 第224章重生小说的后半段 “对,就是赵黎明,那个老赵家的小子吧,听说一直跟你有点不合,就因为举报你私德欠缺,你调走之前还阴了别人一把,在上个月涵江缺口那件事上给人戴了个渎职的帽子,现在那个副书记被革职了,赵家小子还在重新接受评估,从板上钉钉的接任副局长变成了留职观察等待考核,你看看你,给那边留了个多大的烂摊子。” “这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秦存诣兴致勃勃的。 霍庭绷着脸道,“我问心无愧。” “那就是真的了?” 霍庭不解释,只道:“如果本身没有问题,任何诬陷都是徒劳。” 秦存诣轻笑了一声,看看霍庭,然后收回视线往后靠了靠,动作轻微的活动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爱人有什么事似乎并不跟你交流?” 霍庭蹙眉看向今天画风几次抽风的领导,之前工作上的问题,品德问题,领导问起来,他觉得很正常,但是这夫妻感情夫妻交流这就是个人隐私了吧。 问一次可以说是无意,再来一遍,您这也太刻意了。 他拒绝回答,并且心中不悦。 秦存诣是个会顾及下属不高兴的人吗? 当然不是,霍庭不高兴那就对了,他就是故意的。 之前的传言部分霍庭不介意,那就继续问这个他会介意的,是的,这幅表情明显就是很介意的样子嘛。 于是,秦存诣挂着一张淡然正经的脸,继续暗戳戳不怀好意的试探着问道:“据我所知,你爱人好像遇到问题也没有找你解决,是觉得你没用呢,还是真的是关系疏远,才舍近求远?” “对了,她不会是对你的事毫不上心吧?不然怎么什么都不跟你说?” 霍庭:...... 三连斩! 你赢了,我无言以对。 居然都被说中了! 霍庭不吭声,秦存诣侧过头欣赏了一会下属的黑脸,发现让人无言以对的滋味也挺好的。 然后他惬意的往座椅上靠了靠,端起手边的菊花枸杞茶喝了两大口,感觉车里多了一股冷气,天气都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跟着他也就闭嘴了,继续平心静气对抗炎热。 市人民医院很快就到了,小钟将车听在医院大门外的一排树荫下,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往医院大门走,刚到门口,就见迎面过来一男一女。 年轻男人身量颀长,肤色偏白,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放在额前当着刺目的阳光,边走边侧着头跟身边的女人说着什么。 走在他旁边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开襟领连衫裙,打着一把小花伞,手上提着个食篮,伞面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看见一张正笑着的红唇,有轻笑声从伞下传出来。 “卫南!” 秦存诣朝那年轻人喊了一声。 那男人一顿,然后循声看过来,喊了声:“爸。”低声跟那女人说了声什么,就大步过来了,边走边道:“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呢,爷爷都念叨你几回了。” 秦存诣看看儿子,再看看他身后不远处的女人,目露询问。 秦卫南往上吹了口气,看着额前微动的发丝,小声道:“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摆出这个样子吓到别人。” 秦存诣闻言就明白了,这姑娘是他儿子看上的,但是眼下还不是正式的交往对象,这么大的儿子这点事秦存诣没有多过问。 既然还不是对象,他也就收回了视线,没打算正式见面了,只问道:“你爷爷最近精神怎么样?” “精神还行,但是病情......比以前要恶化了。”提起这个秦卫南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秦存诣没再耽搁,抬脚就往前走,临走想起还有个霍庭跟着,冲他甩了甩手:“你忙你的去吧。” 霍庭点点头。 秦卫南这才瞥了霍庭一眼,之前还以为他跟小钟一样都是秦存诣的警卫员,看来不是,多半是个下属。他对父亲的那些下属一项都不热络,也没有认识或结交的意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跟秦存诣说:“爸,你先跟爷爷说话,我送送朋友,马上回来。” 秦存诣头也没回只挥了挥手,带着小钟走了。 秦卫南也朝小花伞走过去。 霍庭这会也想起来了,秦卫南,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就是陆柏薇口中跟他媳妇有首尾的那个高干出身的青年才俊,一个什么专家来着? 难怪秦存诣认识沈华浓了,她包了秦老爷子的伙食。 当初他就说陆柏薇说的是闲话吧,看看人家青年才俊这不都是有心上人即将有对象的人了么,但凡有脑子的正常人,谁会破坏别人的家庭抢别人妻子呢? 他往秦卫南那边瞥了一眼,就准备收回视线了,这时,伞下的女人突然将伞把搁在肩膀上露出整张脸来了。 霍庭不期然就跟陆柏薇对了个正着,面上微微一愣。 所以,陆柏薇...... emmmmm 跟他没关系! 不予置评! 以后一定离远点! 他很快收回视线,转身往食堂去找媳妇和昭昭去了。 陆柏薇也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将伞面又挡在了眼前,遮住了复杂神色。 霍庭一定觉得她是搬弄沈华浓和秦卫南是非不成,又故意攀上了条件上佳的秦卫南吧? 霍庭怎么想,她已经不在意了,只希望霍庭能有些君子风度,不要将那件事到处说嘴。 如果,早一点梦见那些事就好了,她绝对不会再纠缠霍庭,更不会误会秦卫南跟沈华浓有什么,而当着霍庭的面说那些话,不然也不会弄得如此难堪的局面,搞的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凭白给他留了个把柄! 那天在下湾村受辱回来以后,陆柏薇就跟惊弓之鸟一样担忧害怕了几天,生怕在下湾村做的事和那些流言蜚语传出来毁了她的一生,她整天惶惶不安,夜晚也不安稳,整宿整宿的做梦。 她这一个月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做梦,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也太连贯了,就连压抑的感觉都让她在清醒后感到窒息。 这个梦真实到,她怀疑这就是老天怕她走错路给她的预警,让她看看她嫁给心心念念的霍庭之后的遭遇,及时将她唤醒,免得深陷其中。 又或者,就跟她的上辈子一样,也是她的某一世。 她梦见自己重生回来摆脱了齐建国,然后跟现实中一样,她也是辞去工作到了竟市从头开始,不顾一切的追随霍庭,只是梦中的沈华浓很快就跟霍庭离婚了,跟陆柏薇上辈子不一样的是,沈华浓跟她的前夫齐建国搅在一起,最后自找了死路。 而她接近霍庭是光明正大的,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破了他心中的坚冰,嫁给了他。 梦中婚后,她努力去当个贤妻良母,对昭昭也视如己出,对霍庭也掏心掏肺,为了昭昭,她更是默认了霍庭晚几年再要孩子的要求,后来昭昭是接受她了,但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生生耽误了最佳生育年龄也是最清闲的几年,为了怀孕为了生孩子,她凭白吃了很多的苦头,最终也没有得偿所愿。就这样,她也没有真的怪过霍庭。 那个梦中的片段几乎窜起了她的一辈子,她那一辈子真的是从来没有叫霍庭为难过,就是跟霍庭老家那些愚昧蠢钝的极品亲戚相处,最后也是她退让得多。 改革开放之后,她还利用先知把握机会,创业致富,就为了跟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给他争脸面,支持他的事业,她在外是女强人,在内是绝对的贤妻!追寻她的目光数不胜数,可她统统不在乎,她只在乎霍庭! 可霍庭这个枕边人呢,到底还是辜负了她,婚后他一如既往的沉闷乏味,他将所有的事情和心思都藏在心里,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剩下的那一点儿一多半要分给昭昭,一小部分得兼顾对他有恩的乡邻,留给她的又能有多少? 陆柏薇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梦中片段是,她的事业因为缺乏一笔资金,正好霍庭手中有一笔钱,但是他没有给她,而是去将沈家的部分家财给重新买了回来,全部给了昭昭,说是错过这个机会可能以后就是想买都买不回来了,这些东西全部留给昭昭做个念想。 后来昭昭同意将其中一部分变卖借钱给她了,却又被霍庭给拦住了,最终她也没有用上那笔钱,这让她错失了一个巨大的机会。 而霍庭那时候才透露出来他的想法,他解释说,沈家人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不能动用他们的东西。 对了,在陆柏薇的梦里,沈克勤跟她的上辈子不一样,他不是病死的,他儿子沈明泽也不是逃亡的时候被击毙的,这对父子俩是一起走了错路犯了罪,被抓住之后又被枪决的,因为犯了罪所以纠正历史错误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有沈家,沈家的财产当然也没有归还回来! 霍庭觉得是因为他误会了沈克勤是杀父仇人,因为他的态度,沈家父子才会在村里受到比以前更加严苛残酷的对待,导致心理失衡,虽然不是他直接促成沈克勤和沈明泽走错路,但是也有他间接的推动。 也是因为他的误会,他跟沈华浓离了婚,从而间接导致了沈华浓的死。 霍庭只说了这些,但陆柏薇却完全领会到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了——他之所以会误会沈克勤是凶手,也是因为这是她陆柏薇告诉他,并引导他见到的证据! 虽然他没有直接这么说出来,但陆柏薇觉得霍庭肯定是知道是她,是她故意引导他发现的沈克勤杀人的线索,心里肯定是在怪她!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的初衷只是为了霍庭好,为了他能给父亲报仇,为了他能......摆脱沈华浓那个女人,她错了吗? 她怎么知道杀人凶手会另有其人!她怎么知道这桩几十年的旧案还有别的隐情?她怎么知道沈克勤父子死后几年还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的上辈子又没有这些事,没准是被她蝴蝶引出来的真凶,还是让霍庭抓到真凶报仇了,不是吗? 凭什么怪她! 这就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霍庭! 或许霍庭他对她是有感情,但他的感情太浅了,浅得她感受不到,又或许他藏得太深,只是被这样那样的隔阂遮住了,深得她都触碰不了。 深也好,浅也罢,陆柏薇都不想再要梦里那样如死水般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婚姻了!她需要的是跟她对等的爱情和对等的付出,而不是她单边的奉献,她也是会累的! 在梦里的婚姻中,霍庭虽然一直都没有大错,但他显然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陆柏薇理想中的丈夫,从某种程度上说,陆柏薇觉得他就是个渣男,他只是不像齐建国那样渣得明显而已,一只隐性渣! 他怪她,可以跟她离婚啊,可他没有,要不是因为对昭昭的那笔财产的分歧,陆柏薇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自责自罚都可以,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恐怖婚姻来捆绑她,折磨她! 在梦里,陆柏薇感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绝望,梦醒了,她站在局外再来看那个梦,再想想霍庭的为人,她只觉得不寒而栗,随后就是感到庆幸,幸亏这只是一场梦,幸亏她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也万幸现在跟霍庭彻底断了,沈华浓也是有些本事,不仅救活了她的父兄,还让霍庭也甘愿被她耍弄,更是让霍庭将她推到那样屈辱的境地,渣男配贱女也是绝配了。 她也不再欠霍庭什么了,欠他的也在梦中的那一辈子还清了,她对霍庭的热情全部都在梦中那一辈子耗尽了,现在她就想离这一对渣男渣女远远的,以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不要惹到她!不然...... 秦卫南伸手抬了抬伞面,陆柏薇迅速回过神来。 见男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本能的想要低头,最后还是忍住了,坚定的迎上他的视线,没有再避开,更没有像以前那样呵斥他。 这个男人在她的梦里那一辈子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随叫随到,而且他的优秀一点也不输给霍庭,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深情让人动容。 梦里她跟秦卫南最初的相逢情形除了时间早了一点儿,其他跟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也是最开始的时候,她误会秦卫南是个纨绔公子哥,对他不假辞色,后来倒是认清楚他多情的表象下藏着的那样炽烈的情感了,可惜最终她也没有跟秦卫南走在一起。 因为她结了婚死心眼的不肯跟霍庭离婚,年龄渐长的秦卫南扛不住家庭的压力,娶了个他不爱的女人共度余生,是她耽误了三个人。 现在秦卫南这么看着她,这眼神就跟在梦中的一模一样,多情又深情,温柔得醉人,让人一看就相信,他的眼中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 陆柏薇心口颤了颤,她不想再像梦中那样遗憾后悔了,她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远离渣男,把握真正的幸福,才不枉费这两番奇遇。 秦卫南说:“今天谢谢你来看我爷爷,你做的刨冰很好吃,冰皮月饼也很好吃,就是爷爷不能吃这么凉的,都便宜我了。” 陆柏薇扬起脸,冲秦卫南笑了笑,柔声道:“刨冰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竟市的夏天热得很,你从北方过来肯定不习惯吧,冰皮月饼你可以吃冰的,给老先生吃的话可以放一放,等常温了再吃。” “是吗?”秦卫南笑着低声问道。 “是。” “那么,陆柏薇同志,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越来越好了呢?”秦卫南问,“你这是又发现我的优点了?” 陆柏薇认真的回应他:“秦卫南同志,我的确是才刚发现你的优点,发现之前是误会你了,请问,这算不算晚,还来得及吗?你是否还是以前的心意没有变?” 现在她没有结婚,秦卫南又是单身并且明显还对她有意,她再无顾忌了。 秦卫南闻言扬起嘴角,伸手握住了她拿着雨伞的手,将伞面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两个人,外面的人不可能看到伞下的小动作。 然后他紧盯着陆柏薇,见她没有一丝拒绝,他笑容越盛,垂首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陆柏薇脸上发烫,心中发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席卷了她全身。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两情相悦才叫爱情。 她想。 “薇薇。”秦卫南十分亲昵的喊她。 陆柏薇嗯了声。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好的?”秦卫南笑着问道。 陆柏薇目光微闪,抿了抿唇,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秦卫南又叹道:“这阵子爷爷的病情反复,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你,还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呢,没想到......最近真是意外的甜蜜!” 好在他没有追问,陆柏薇推了推他,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女朋友:“好了,现在你爸爸回来了,你先进去陪家人去吧,我还要上班,先回去了。” 秦卫南又拉住她。 “你还有事?” “没事,就是感觉不太真实,”秦卫南专注的看着她道,“怕你过了今天又反悔了,然后骂我是流氓。” “傻不傻,我都知道是自己误会你了。”陆柏薇笑得温柔极了,“好了,你先进去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好。等等,那我们现在是确定恋爱关系了吧?” 陆柏薇羞涩又大胆的点了点头。 秦卫南这才松开手,看着女朋友走了,她走到医院门口,还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之前她那么冷淡那么疏离,她现在甜蜜极了,也体贴极了。 秦卫南仰头看看蓝汪汪万里无云的天幕,日光晒得他眯了眯眼睛,他拿手遮了遮,顺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正要转身回住院部,看见方才离开的霍庭又回来了。 他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娃,另一侧身体后面一步远还跟了个女人,女人缩在他斜后方,应该是怕晒,就躲在他的影子下方走。 霍庭一侧头,那女人就“哎呀”了一声,往他背后拍了一巴掌,然后男人老老实实的转过来给她遮阳。 【小剧场】 陆柏薇:霍庭你个渣男! 霍庭:什么是渣男? 陆柏薇:就是极度自私、擅长索取、不负责任,以玩弄别人感情为乐的坏男人! 霍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浓浓,什么是渣男? 沈华浓:占着我丈夫的名额,还对我不好的就是渣男。 霍庭:那她为什么骂我渣? 沈华浓:大概她觉得你对我不够好,看不过眼吧。 霍庭:......我改正! 第225章中秋花好月圆 认出那女人是沈华浓,秦卫南冷哼了声,目光在霍庭身上定了定。 这就是沈华浓的丈夫吧? 应该是石油城那边的一个什么官员吧。 难怪爸爸认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娶这么个女人? 再次想到沈华浓说的那个他再跟她说话就扇他耳光的言论,秦卫南脸就黑了,转身走了。 昭昭戴着一顶小草帽,仰着脑袋问刚挨了一巴掌的霍庭:“爸爸,你今天能放假到明天吗?” “能,能放三天。”霍庭说,“明天爸爸带昭昭去买小床好不好,以后昭昭就有自己的小床了。” 昭昭现在还不懂爸爸的险恶用心,高兴极了:“那我要大床,比家里的还大,还结实。” “家里的床,妈妈不许我滚,说不结实,一动就嘎嘎响。” 霍庭也很高兴,“好!给昭昭买个结实的,可以随便滚!”就这点儿小要求,必须满足自家的小姑娘。 “这样我就能跟妈妈在上面滚来滚去了!”昭昭继续说。 霍庭:(lll¬w¬) 假装是看女儿,眼睛却忍不住往后瞟。 你就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教的!你怎么能够教女儿说这种......属于我的话! 沈华浓察觉到他的视线,嗔了他一眼,又给他背上一巴掌:老实点儿! 拍得霍庭心里都是一荡,瞅瞅四下无人,有人也远得很,看不到他的后背,他猛地手背到后面按住她的,转到掌心里捏了捏,见到门诊楼里出来个白衣护士往他们这边迎面过来,他才放开了,继续维持冷峻正经的模样,目不斜视牵着昭昭往前走。 张小红提着个布袋子过来,她是准备去食堂找沈华浓的,现在正好碰上了。 “华浓,你现在就回家吗?” 沈华浓嗯了声,正想着给张小红介绍一下霍庭,结果,她发现张小红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霍庭,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有事吗?” 张小红嗯了声,将手上的布袋子递过来,沈华浓看看那袋子:“这是?” “上次你哥哥帮了我的忙,我还没有谢过他,现在这不是中秋节了吗,就是几块月饼,你帮我转交给他吧,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今天没假,也不能过去。这边是给你跟昭昭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过节嘛,就是应个景。” 原来是这事。 沈华浓也没有推迟,直接接了过来:“那好,我一定转达到。” 张小红说了声谢谢,又有些欲言又止。 沈华浓一脸询问的看着她,倒是也没有多问,别人明显还没有打定主意要不要说,她还是别催了。 结果最后张小红也没有说什么,只道了句:“中秋快乐!”就准备走了。 “小红,”沈华浓叫住她,“你要是有什么事有需要,可以说一声,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是倾听还是可以的。” 孙刚的事情虽然没有波及到她,但是这姑娘自从那件事之后,这才几天,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可见还是对她有影响的,再加上考大学那件事和家里的事情,想必压力也很大吧? 沈华浓说这话一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另外她也是觉得孙刚的事,自己算是知情人,张小红跟别人无法倾诉,跟她是能够说的。 张小红点点头,笑了一下,然后冲她摆摆手,说:“我知道,谢谢,你先回去吧,有空再说,我先去忙了。”说完就小跑着回去了。 沈华浓将手中的布袋子递给霍庭拎着,一家三口从医院出来了,先去霍庭宿舍那边,沈华浓母女俩搭建了一会冰棒棍,霍庭就从单位取了自行车并小马带回来的行李回来了,然后骑车回家。 太阳还很烈,不过车子骑起来之后,还是比走路的时候多了点儿风,坐在车上不用出力,悠哉的啃着冰棒的母女俩还是挺惬意的。 上次骑车故意使坏被识破了,这次霍庭没敢耍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的挑稳妥的地方走,即便这样,因为路况就这样,还是将妻女给颠簸了几回,颠一次沈华浓就掐他一回,他浑身肌肉紧绷绷的,一点多余赘肉都没有,使不上劲,沈华浓就拿手上的冰坨子出其不意冰他一下,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当他故意的。 霍庭有苦难言,就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里走完了路程,进了村,刚回家,隔壁张环秀的声音就从厨房的那扇窗户那传过来。 “秀英姑今天回来了一趟,见家里没人就又走了,留了话说过几天再回来。” 霍庭嗯了声,神色淡淡的,将自行车停在桔子树下了,并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沈华浓进厨房见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包月饼、一包白糖和一瓶桔子罐头,接了张环秀的话,问道:“她是一人回来的,还是带了孩子?” “跟姑爷两口子一起回来的,没带孩子,他们今天还去作坊那头领了个号码牌子,说是作坊闹得挺大的,早就想回来看看,就是他们小康公社那头这阵子一直忙着收花生,就没有抽出空。” “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这个倒是没有,就跟我搭了两句嘴,略站了站就走了,刚才听红梅说还打算给她插个队,她没答应,拿了号码牌就走了。” 原主对霍秀英的印象并不很深,基本上两人都没有怎么交流过,好像霍秀英也就跟她说过一句话,还是原主到了霍庭家之后,她得到消息回来了一趟,跟长辈似的,老气横秋的敲打了原主一句:“你既然怀了孩子,进了我们家的门,以后老老实实过日子,带好孩子,这家里自然有你一口饭吃,不然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吧。” 在那之后,每次逢年过节姑娘回娘家的日子,霍秀英回来,原主都是避而不见,既不伺候茶水也不管饭,霍秀英也不搭理她,要是霍庭在家呢,她就去东屋站站,兄妹俩说几句话,不多久就走了,要是霍庭不在家,她就在天井里站会转转,跟昭昭说上几句话,也是很快就走。 霍秀英跟原主的相处情况,沈华浓可以理解,无非就是互相都不喜欢对方,懒得搭理对方,彼此保持相安无事。 可是霍秀英跟霍庭兄妹俩的相处,沈华浓就不太理解了。 按理说吧,一对自幼相依为命的兄妹感情应该很好吧,但是就从那丁点儿印象里以及小说中,沈华浓却觉得他们的感情好像并不是十分亲近。 虽然也有走动,好像也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吵过嘴,但是一直都是淡淡的,感觉少了亲兄妹之间的亲昵,只是在礼节上都没有出过错。 姑娘回娘家的节日,霍秀英都会回来,霍庭碰上放假无事一年里也会往小康公社走上两三回,但更多的交集似乎就没有了,霍庭这头反正是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劳烦不到妹妹,至于霍秀英那边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琐事需要兄长撑腰帮忙的,反正原主记忆里没有,而小说中沈华浓看的那部分中好像也没有提过。 哦,兄妹之间也有一次交集,就是霍秀英给霍庭介绍陆柏薇的时候。 原小说中还是陆柏薇嫁过来了,霍秀英以极品亲戚的身份出来给她添了点儿不大不小的堵,后来被陆柏薇的诚意和真挚所打动了,终于原谅了她,就从极品转成正面形象了,再之后霍秀英的出场也并不多,恢复了跟以前一个样。 陆柏薇做过努力缓和霍家兄妹的关系,但两人依旧一如既往,关系不远不近的处着。 兄妹关系亲近谈不上,可要说他俩互不关心,关系疏远吧,好像也不尽然。 沈华浓觉得要么就是这俩人就是这样的性格,要么就是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隔膜。 随着对霍庭的了解加深,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吧,别人兄妹之间的事,沈华浓也没有打算掺和。 她也没有无私的挖掘别人隐私,来帮助他们消除隔膜的优良品质,而且她觉得吧,这两兄妹的年龄也不小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如果只是碍于所谓隔膜而疏远,那只能说明兄妹情敌不过那道隔膜,既然彼此都疏远着,那这应该是他们觉得最合适的距离。 将桌上霍秀英提过来的礼品收了,沈华浓给张环秀说了声谢就出来了。 霍庭正跟昭昭在数桔子树上结的桔子,见沈华浓出来,他侧头看过来,沈华浓朝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嘱咐父女俩洗手洗脸赶紧收拾一会她也要走娘家,她拎着东西放进屋里去了。 过了会儿,霍庭正在给昭昭擦手,沈华浓抱着个罐子出来了,将这罐子放在竹床上跟张小红给的布袋子搁在一起,她也凑过来洗了把脸,打了水进屋擦了擦身上,又重新收拾了一下头发,换了条裙子清清爽爽的出来指挥霍庭把罐子和布袋子都提上。 “回娘家!” 霍庭回来得很匆忙,这会儿沈华浓突然要回娘家去,以前也就算了,今天是中秋,他总不能也空着手,匆匆进屋拿了瓶酒,又从带回来的行李中拿了一盒月饼一并拎上了。 沈华浓好笑得瞅了他一眼,再看看那瓶茅台,道:“哟,这么正式啊,还带酒呢?” 前阵子陪着张利君买结婚用品,她就听刘信芳说过酒的价格,茅台是七块钱一斤,还要专门的酒票,并不容易弄到,茅台酒在这时期就已经是很昂贵的礼品了。 “嗯。第一次给你娘家送节礼,应该正式一点。” 对沈华浓来说,除了沈明泽在市里学习的那几天,她几乎是天天都回去,今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起过节,晚餐多吃个月饼吧。 但是对霍庭来说,这却是他第一次送媳妇回娘家过节,再想想晚上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的花好月圆,他有种还没新婚洞房,就要先送媳妇回门的古怪错觉,心情很是微妙。 “酒就不用带了吧,我哥哥又不会喝酒,你给他也是放着。” “还是带上吧,这次应该正式点,以后就不带了,走吧。” 既然霍庭坚持,沈华浓也没有再说什么,酒这种东西哥哥不喝,也能放个几年,不用担心坏了,总能够有用上的时候。 天快黑了才开始走亲戚,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个。 沈明泽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沈华浓和昭昭一起过中秋了,现在他也是有工作有收入的人了,收入虽然不高,但是再加上公社的工分,过日子是够的,比一般农户还要强一些,起码手里有活钱,别的公社里一些赤脚大夫就一人行医赚钱加上集体工分都可以养家糊口,现在沈明泽虽然赚钱的时间不长,底子薄了点儿,但时不时的请妹妹吃顿饭还是能够吃得起的。 沈明泽招呼妹妹跟昭昭快进屋去洗手准备吃饭,然后平静的接过霍庭递过来的东西坛子和布袋,问道:“妹夫是今天回来的?” 问完之后就看着霍庭,暗暗耍大舅子的威风,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快点喊人呀! 霍庭一眼就看懂沈明泽的心思了,再一次觉得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四岁的大舅子是真的很讨人嫌。 他就是跟着沈华浓喊他声哥,然后呢,他就能够心满意足了? 他一边打量这间小诊所,一边说,“这里看着还行,还习惯吗?”然后转向沈明泽,“明泽?” 沈明泽不满的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满意我这个大舅哥?不想承认我的身份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也不满意你这个妹夫。” 霍庭看看他,面无表情的道:“幼稚。” 一边说,也一边往屋里去了。 沈明泽:o(一︿一+)o “你说什么!” 霍庭头也不回,“开饭吧,不早了,饿了。” 他晚上跟浓浓回去之后还有事。 沈明泽正要说什么,沈华浓跟昭昭又从后院过来了,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道:“哥哥,那个袋子是小红给你的。那个罐子是我腌的八宝菜,刚腌好的,给爸爸寄过去了一坛,还有一坛给你。” “我们一会把桌子搬到外面吃去吧,屋里太热了。” 她看了眼桌子,又喊霍庭:“快过来,我哥哥熬了凉茶,你先喝一碗消消暑。” “昭昭走,我们去外面吃,帮妈妈搬上那个小板凳好吗。” 所有人都被沈华浓给使唤得团团转。 沈明泽只好压下心里对霍庭的不满,先安排吃饭。 刚坐好,霍庭就扬了扬手上的酒瓶子,他刚才都放在屋里的五斗柜上了,想想又给拎了出来,冲沈明泽道:“今天过节,我们也来喝一杯。” 沈华浓一边吃饭一边瞅瞅霍庭。 干啥呢?都说了我哥哥不会喝酒。 霍庭视而不见,在自己碗里倒了小半碗,昭昭也好奇的瞅着那碗酒,“爸爸,闻起来怪怪的,我想尝尝。” 霍庭说:“昭昭还是小孩子不能喝,女人跟孩子还是不要沾酒了,尝起来只会觉得苦。” 他越是这么说,昭昭越是好奇得很,缠着要,“我不,我偏要尝尝,为什么女人和孩子不能喝,爸爸重男轻女!” 霍庭:...... 这就上纲上线了? 没办法,他只好拿筷子在碗里沾了一点点儿给昭昭尝。 小姑娘尝完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比苦瓜还苦,好辣呀!” “不好喝吧?小孩子还不会喝酒,你要是长成爸爸这样,就会觉得好喝了。” 昭昭捂住嘴,连连摆头:不,我拒绝长成爸爸这样,我要长得像妈妈。 小姑娘再小也是有自己的审美的,虽然不觉得爸爸丑,但是没有见过这么粗壮的姐姐或是阿姨,要是真长成爸爸这样......她想想都要哭了。 霍庭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对上沈华浓的视线,咳了咳收回手,然后又冲沈明泽扬了扬酒瓶子,淡淡的道:“喝吗,如果不会喝那就算了。” 沈明泽就觉得被他给嗤笑了,刚才说他幼稚,现在又故意笑话他不会喝酒,说他是女人呢还是说他是孩子?! (*  ̄︿ ̄)!! “谁说我不会喝酒,来,倒上!” 他喊得挺豪气的,然后就在第一声“干杯”之后,也的确大气的干了,再然后就开始大舌头了,“妹妹夫,我跟你说说说,你再这样这样这样,我就让......” 一句话硬是磕磕巴巴没有说完,直接趴在桌上了。 沈华浓:...... 昭昭:“舅舅倒了!” 霍庭:“你舅舅......” 被沈华浓一瞥,他不说了,话锋一转道:“我先把他送进去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这酒的度数也不是很高,他喝的不多不会有问题。” 这效果也实在是太好了! 然后霍庭麻溜的开始收拾残局。 收了桌椅碗筷之后,沈华浓就去看她的幼稚哥哥,生怕他喝醉了一个人没法照顾自己,万一吐了被卡住了出什么意外,结果她推了推人,之后沈明泽突然坐了起来,“浓浓,你怎么来了?我刚才睡着了?还没吃饭吧,走,哥哥给你做了你最 第226章当男人骚起来 沈华浓:...... 她一把将人按住:“哥哥,你难不难受,想不想吐?” 沈明泽茫然的道:“我不难受啊,我为什么难受啊,不想吐,就是好像要飘走了。” “......” “浓浓你别晃来晃去啊,晃得我头晕,眼睛都睁不开了。” 很好,除了目光发直,意识含糊之外,看着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 沈明泽刚说完就呼呼睡着了。 沈华浓也是哭笑不得。 霍庭站在房门口看着沈华浓,心里闪过羡慕,什么时候她能对自己也这么好就好了,什么时候被她当成家人就好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霍庭催道。 帮沈明泽关好了门,一家三口就踏着月色回家了。 时值中秋,白天虽然还是酷热,但是入夜之后,气温还是下降了一些,夜风一吹,也有了点儿秋高气爽的味道。现在也才晚上八点多钟,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磨盘一样的银月将天地照的亮堂堂的,往日这个时候大部分村民还在自家的天井里纳凉或许已经都睡了,而今天因为过节村里却还正热闹着。 也就是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够让孩子们改善改善伙食和打打牙祭了,空气里也飘散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米香、油香,糖的甜香味,一家三口从上湾村一路走回来都能听见说话声和小孩子们的打闹和欢笑声,节日的氛围很是浓厚。 月色也很美,最朴素的满足和开心的笑声让人的心情跟着愉悦了起来。 霍庭抱着昭昭走在前面,沈华浓在后面跟着,霍庭走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后面的声音了,回过头看她,见她边走边注视着天边的月亮,手背在背后,不知道想着什么,嘴角却是翘起来的。 沈华浓迟迟没有回神,霍庭忍无可忍,一把牵起她的手,目光注视着前方,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他从来都摸不透她的想法,这次也一样。 沈华浓什么都没有想,她心中格外的平静安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没等到她的回答,霍庭侧过头来,就见沈华浓歪着脑袋笑望着他,笑得他心跳险些漏了两拍,目光定定的问道,“笑什么?” “笑你啊。” 霍庭紧了紧她的手,不问了,问了大概也是被她调戏。 前面路上有人走动,身边还不时的就有孩子疯跑穿过去,他没好意思继续牵着,在沈华浓揶揄的注视下,还是松开了,但是挨着她,两人慢慢的并肩往前走。 霍庭自然下垂的大掌起初只是不经意蹭到她的手背,再然后他就有些蠢蠢欲动了,时不时的故意凑近她蹭一下,沈华浓不拒绝,他就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握一下。 “好玩吗?”沈华浓问。 霍庭脸皮发烫,假装她是在问女儿,一本正经的问昭昭:“昭昭,你妈妈问你这样拍爸爸的头发好玩吗?” 昭昭对着沈华浓嘻嘻笑,“爸爸的头发像刺猬。” 沈华浓抓起那只不老实的手递给昭昭看:“你看你爸爸的手像不像麻糖?” 昭昭:“??” 没看懂。 “糖是甜的,爸爸的手......” 在霍庭炯炯的注视下,沈华浓说:“你看颜色像麦芽糖糖浆,这又糙又硬是不是跟老糖一样?而且一沾上了又很粘人。” 昭昭:(=^x^=) 霍庭:...... 一只手抱着昭昭,另一只手也被征用了,女儿要研究他的手的麦芽糖属性,他还能怎么样,无法再作怪,暗暗看看笑得合不拢嘴的沈华浓,霍庭抿了抿唇。 麦芽糖是吗? 你给我等着! 还没到家,碰到迎面过来的霍国安,“幺爹,在这里碰见你正好了,我刚去你家没见着你人,正找你呢,这是从上湾回来的?走走走,一起去喝两盅!” 霍庭心里不太想去,晚上他还有要紧事啊!本以为放倒一个沈明泽,再赶紧哄睡了昭昭,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没想到又冒出来个霍国安! “已经吃过了。”他说。 可霍国安拽着他不放:“咱们有阵子没有见面了,上回喝酒还是过年的时候呢,走走走,大家伙都等着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啊。” 霍庭看向沈华浓。 霍国安顿时“了然”,也转向沈华浓:“幺婆不肯放人?” “就是喝顿酒,放心,误不了事,要是喝多了,保管把人送回来,这一年到头的也就是这么两回......” 霍庭:我只是...... 沈华浓:我什么也没有说! 她从霍庭手上接过昭昭:“你去吧。” 霍庭还想说点儿什么,被霍国安半推着往前走了,边走还边小声嘀咕着:“这样不行啊,幺爹,你看你把人给惯得无法无天,都要爬到你头上去了,男人喝酒,贤惠的婆娘就该准备好酒好菜,之后好好伺候着,哪能这样呢,你还不知道吧,她把几个姑娘都快教坏了......” 后面就听得不太清楚了,沈华浓也猜得到,霍大主任肯定是在说她的坏话,(;′⌒`),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三不五时就要敲打敲打,不然不知道谁是你叔奶奶! 话说回来,霍庭惯她了吗?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个惯媳妇的好男人? 霍庭也觉得很冤枉,他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成了让媳妇在头上作威作福的妻管严了?他是那样的人吗!一群眼盲的家伙! 好好的花好月圆,就陪着一群已婚男人在这里吹牛胡侃给浪费了大半,霍庭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就想起身赶紧走,可刚站起来就又被人给拉了下来。 “我说幺爹,你真的不能太惯着女人了,你看你别的都挺好,就是在女人的事上你得听听我们过来人的遇见,大家伙谁不是将自家婆娘管得服服帖帖的,就说国平吧,他最怂,可大事上他家婆娘还不是听他的。国平你说是不是?” 被蒋红梅压制得很怂的霍国平,很想说不是,尤其是最近作坊越扩展,蒋红梅那婆娘拿的工分都赶上他了,就越是架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但是这会,酒给了他底气:“那是啊,就说喝酒这事吧,我想几点回去就几点回去,她还不是得给我留门,给我端茶倒水洗脚伺候,咱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不得可劲心疼着。” “是吧,幺爹,你瞅瞅,这些个妇女就是不能惯,说一句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就牛气哄哄恨不得搞个妇女革命,再惯着,肯定惯得一身的毛病。” “这男人一年到头在外面忙,就趁着节假喝点酒放松放松怎么了?这还有个时限吗?你就听我的,就不回去,等回去了还得招呼她伺候,看她还能真不心疼。” “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尊严问题!” “......” 霍庭听着他们吹牛,心里就更郁闷了。 他虽然不经常在村里,但是谁家里谁当家作主,观察观察还是心里有数的,其中肯定是有吹牛皮的人,他是懒得戳穿他们,可别人吹牛皮都比他有底气啊,他连肉都没有吃上。 一群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家伙! 众人只当他的神色不虞是因为夫纲不振,正在痛定思痛,好不容易逮到战斗英雄有这么个大毛病,大家伙有的是真心想为他克服毛病,有的则是实意想在他面前宣扬自己的长处和优越感,一个劲的给他上有实例支撑的教育课,还有的觉得跟他同病相怜,唯有劝他酒大家一起浇愁。 霍庭:...... 最后他是被两个热心人给架回家的。 其实......emmmmmm,可以意会。 他知道自己没有醉,他清醒得很,也可以走,但是,他怕回家之后没人给他留门,别人要送他进家门亲自将他交给沈华浓,他就暗搓搓的任由他们送回来了。 霍国安和他的堂弟国林架着霍庭到了西屋的大门口,霍庭正准备拿脚踢门,发现一碰那门就虚掩开了,里面只用个长条凳抵着,并没有上门栓,顿时心中一喜。 这是给他留门了吧? 是吧? 留门是不是表示她同意了? 霍庭心里一片火热,将门给踹开,然后恨不得将两个碍事的家伙一人一脚给踹走,可这两人负责的很,尽职尽责的喊沈华浓:“幺爹给送回来了,快来接一把,喝多了,晚上得照看着点儿。” 屋里的灯还没有熄,沈华浓睡眼惺忪的起来,刚出现在房门口,霍庭就收回搁在两个孙辈肩膀上的手,将人反手一推,把门给关上了。 被推到外面的霍国安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了?” 霍国安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他才不会说出来,直接挥手,“走吧!” 霍庭靠在门上看着穿着睡裙走过来的沈华浓,听门外那两货终于走了,他才站直了,脚下有些虚浮,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才站稳了,虽然没有彻底醉了,但还是被灌了不少酒。 “傻笑什么?”沈华浓皱了皱鼻子问道,“醉鬼,先去那边坐下。” “我没有喝醉。”霍庭道,顿了顿又问:“我喝醉了,你会照顾我吗?” “好吧,你没有醉,”沈华浓敷衍的道,半撑着他往桌边走:“那你有本事过去那边坐下,别叫我扶。” “不扶就不扶,”霍庭说,他松开沈华浓往前走,并没有去她指定的位置——堂屋的桌子边,他往房门口去。 沈华浓:“还说没有醉。” 霍庭回头看看她,口齿清晰的说,“我不想坐,想睡觉,回房。”他的意识特别清楚,就是好像解除了某种束缚,整个人飘飘然的。 沈华浓跟个醉鬼无语的道:“那也得先洗洗再睡,你说你今天在外面跑了多少地方流了多少汗,多脏,臭死了。” 霍庭脚步一顿,然后抬起胳膊闻了闻,皱了皱眉头,再转向沈华浓,道:“我去洗澡可以,但是,你不许故意把门关上将我关在外面。” 沈华浓哭笑不得,“去吧去吧!”她拉开门,朝他挥手。 霍庭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在判断她是不是在哄他,然后他大步过来,拉着她一起出来,直到到了井台边上才停下来,按住她的肩膀,强调:“那你在这里等着,不许进屋,不许故意关门。” 沈华浓:...... 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醉了之后...... 是让她围观他洗澡是吗? 见过大场面的沈华浓很快就表示:也不是不行,看,看,看,你快洗!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要是有照相机也行啊,要是......看他明天清醒了,还做不做人了! 但是,都没有! “有一瓶开水,你去提出来,兑点井水洗。” “不要。” “那随便你,你洗吧,洗碗冷水澡还能清醒一点。”沈华浓说。 霍庭正色表示:“我很清醒。”说着将短袖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了。 “是很稳。”沈华浓评价道。 看他绷着脸,正儿八经的耍流氓,她突然心中一动,怀疑他是不是换人了,霍宝宝好像没有这么胆子大,但是喝了酒,什么样都可能发生,难保他不是借酒装疯。 正想要试探,霍庭豪爽的将衣服甩在竹床上了。 “啪”的一声响,将沈华浓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解皮带的手,顿了顿,再抬头看看沈华浓。 沈华浓正抱臂盯着他,两人一个兴味一个面无表情的对视了一会,他捏着皮带,认真的看着沈华浓,“你看光了我就得跟我睡觉,还要看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磨磨唧唧,还要不要脱?” 霍庭不吭声了,直接将裤子扒了下来踩在地上,一脚踢到竹床上,鞋子早就被他蹬掉了,然后他转过身开始飞快的压水,沈华浓看看他发力的肱二头肌,再看看他背后紧实的线条......感觉中秋的夜晚还是有点热。 不光男人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也要把持不住了。 难怪有些男人只要脱几件衣服就有富婆给他塞钱,一掷千金。 沈华浓猥琐的想,如果是霍庭这样的,就算不认识他,她也想给他塞一裤子的钱。 羞耻心? 不存在的! 食色性也,又没有违背道德,没什么好羞耻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意图太明显了,霍庭好像察觉到了,他突然转了过来,看着她,举起井台下装满了水的木桶直接兜头淋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水花四溅,他正准备再按压井把,沈华浓拿了厨房窗台上的香皂递给他。 霍庭望着那块香皂动作顿了顿,视线从香皂转到沈华浓脸上就再也没有挪开过,他接过来胡乱的往身上抹着,沈华浓趁机帮他搓了几下后背,忍不住摸了几把。 他按住她作乱的手,哑着嗓子道:“帮我打水。” “好吧。” 等沈华浓按满了整整一桶水,霍庭身上也搓洗得差不多了都是泡沫,他把最后的遮羞布都给拽下来了。 这次倒是没有直接把冷水往身上倒,而是拿着半个葫芦做的水瓢,一瓢一瓢的往身上泼,沈华浓感觉两人的眼神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了,他终于洗完了。 放下瓢,身上擦也没擦,就生猛的将沈华浓抱起来,水全部蹭在她睡裙上,但是两条狼已经撕咬纠缠上了,都不在乎这点儿小事。 等被按到床上,男人高大的身影覆上来,沈华浓突然又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挣扎着看了一下手表,突然道:“还有二十分钟就零点了。” 霍庭头也没抬,专注的掀她的裙子做早就想做的事情,别说是零点,现在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打断他的好事。 “努力坚持二十分钟,零点睡觉?” 霍庭动作一顿,幽幽的抬起头来,眼睛眯着,像是被挑衅的凶猛野兽。 看不出是谁,沈华浓手指放在他下颚上挑了挑,没挑动,干脆直接问:“一会怎么称呼,该给谁鼓劲?” 霍庭此时跟疯子之间的还剩下两个字的距离。 如果她现在喊他锁子的话,他保证疯狂给她看,好在她没有,她先喊了声:“宝宝。” 这就像是一个号角,她声音一落,他就扑了上来,什么都不想了,总之这就是他媳妇,总之,他就是想在她身上冲锋,以前不提,以后就只有他,他不会放另一个出来给他自己戴绿帽! 他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沈华浓抓着床单别开脸去,这一偏头就见一边已经熟睡的昭昭,要命的是,昭昭竟然随着晃动的床铺而颠簸着。 沈华浓这会儿突然就有了羞耻心,女儿还睡在旁边,他们......她心慌气短、面红耳赤道:“你轻点儿,别,别把昭昭......吵醒了。” 霍庭低哼了声,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看了眼背对着这边弹动着也安睡着的女儿,再继续看着妻子艳若桃李的娇艳脸庞,嗓音暗哑低沉:“昭昭举高高都不怕,醒不了的。” “不行......” “真的,孩子就喜欢摇晃,你想想昭昭前两年还在睡摇篮,越摇晃她越是睡得香。”霍庭匐下身来,滚烫坚硬汗津津的身体罩着她,凑在她耳边道:“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她就喜欢摇晃,不怕她醒。” 胡说八道没有凑效,为了安抚身下的女人,霍庭长臂一捞,抓起放在床尾的毯子,胡乱隔在昭昭的小脑袋后面,确定她就是突然醒来也一时看不见他们了,沈华浓才默许了他继续。 他的羞耻心和束缚沉闷好像也一并被这块儿毯子给遮住了,这一瞬,他心里突然多了个恶魔,她越说不能弄出声,不能吵醒昭昭,不能晃到昭昭,她越是克制压抑,她突然羞了起来,他就越想把她弄哭。 好想让她哭,让她向自己嘤嘤求饶。 一个女人对她的男人的求饶。 这样的一个目标让他热血沸腾,他看了看手表,零点就想睡觉?想得美!能不能开始听她的,但是一旦开始了,什么时候结束就得听他的! 西屋的木架子床在后半夜断断续续的响了两次,第二次停歇下来,油灯已经熄灭了,但窗外已有蒙蒙曦光,霍庭仰面躺在床上,这一晚上他也就歇了两次之间的那三个钟头,但整个人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轻松惬意精神倍好。 床单潮潮的,粘乎乎的,睡着并不舒坦,他伸手一捞,将绵软无力已经睡过去的沈华浓捞到怀里,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又侧过身,食指拂过她眼角已经干了的泪痕,心里有种终于成功了的巨大成就感。 从今天起,起码她的身体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了。 天亮了,昭昭睡醒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跟难得还没有起床正迷糊着的沈华浓说话:“妈妈,我昨晚做了个梦。” 沈华浓含糊问道:“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爸爸骑车带我们去市里,坐在车上可颠簸了,有好几回我都蹦起来要掉下来。” 沈华浓直接被这句话给惊得清醒了。 第227章锯木头和骑自行车的后续 因为昨晚上的事,沈华浓还有点心虚,敷衍了女儿两句:“那以后昭昭坐车要扶稳了。” 昭昭嗯了声:“妈妈,你今天怎么还没有起床啊。” 沈华浓动了动,发现薄毯下还穿了件睡衣,才略略松了口气:“妈妈昨晚上没有睡好。” 昭昭从床上坐起来,皱着两条跟霍庭几乎一样的英挺浓黑的眉毛,道:“妈妈,晚上是不是高高家里又在锯木头啊?我晚上听见响了。” “吵死了,就是眼睛睁不开,好困好困啊......” 沈华浓:...... 虽然不自觉的想歪了,但好在脸皮够厚,她坚挺的稳住了。 然后还能保持面不改色的哄孩子:“嗯,应该是吧,妈妈昨天也听见了,高高他二叔等秋收了就要结婚了,得打新家具,时间等不及了啊,昭昭体谅一下。” “要是嫌吵,今天就让你爸爸白天去给他们帮忙加快工期,晚上再去他们家盯着,不许晚上还打家具。” 话是如此说,不过,沈华浓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证闺女的良好成长环境!下次坚决不能再这么荒唐了,可是,男人要是骚起来,她也扛不住啊。 霍庭:...... 他刚运动回来,正拿着一条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跨进了西屋的大门门槛,本来神清气爽,听到母女俩的对话,面容微微有些赧然,不过肤色黑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在门口站着,没有马上进来,沈华浓还是看见他了,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房门上,那么大一片阴影,当她瞎呢。 她歪了歪身体往门口瞅,男人果然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目光一碰,霍庭一哂,昨晚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有没有醉,他心里很清楚,酒也就是他自欺欺人用来背放纵的锅用的,他哪里会不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呢。 他绷着脸,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平静且无辜,看看沈华浓,边往里走边道:“醒了?” 因为有了夫妻间的深入亲密,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缓温柔,眼中更是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丝笑意和他不自知的满足。 他这样,沈华浓也没好责怪他,只哼哼了一声,嗔了他一眼,说起来都是两人一起犯的错。 “爸爸!” “昭昭也醒了啊,晚上睡得好不好?”霍庭将毛巾往床头架上一搭,扶着昭昭从床上下来,“走,爸爸带你去洗漱。” 昭昭不要他扶,自己顺着床丁滑下地,以为霍庭没听见她刚才的话,还特意跟爸爸交流和抱怨:“不好,晚上被锯木头的声音吵死了,爸爸,你去跟他们说说晚上别吵。” 霍庭本来还笑着,这会那点笑都彻底僵在脸上了。 好在昭昭也就抱怨了这么一句,就穿着自己的小拖鞋出去了。 沈华浓歪在床上看着他发僵的脸,忍不住的笑,只是乐极生悲,好像扯到了昨晚爆发运动过度的某处,这会儿也察觉到了腿间的不自在,微微皱眉。 要命了,没想到自己被美男计一诱惑,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做预防,想起月事刚过,现在还是安全期,她的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她虽然喜欢昭昭,也喜欢孩子,但是却并不想现在再多个孩子出来。 一来嘛,现在大环境也不太好,对她这样的身份十分不友好,现在她的处境看着是好转了,但是霍庭的职业到底还是被她牵连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来个左倾右倾?她的工作都还不稳定更别说什么事业了,安全感欠缺; 二来,感情也没有稳定,生孩子有点仓促,霍庭他基本上还跟她处于两地分居的状况,既然是两人的孩子,难道是要累死她一个人吗? 如果不能给孩子稳定幸福的家庭,不能让他健康的成长,还生什么生? 她眼下只想把昭昭带好,就这都有些吃力了。 “怎么了?”霍庭见她脸色不对,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低声问道。 沈华浓手在腰上揉了揉,霍庭见状,目光微暗,抿了抿唇,主动伸手贴上去帮她揉了揉:“难受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疯狂,他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第二次的时候他应该控制一下的,虽然两人都生过孩子了,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长久不运动,突然一上来就这么过度运动的确是不大好。 原本霍庭也没想要这么狠,还打算解了一次馋之后再温柔些,循序渐进的,可是,沈华浓这女人实在是太蛮了也太野性了,在两人的亲密事上都不服输,屡屡被想要她来掌控节奏,他就被她给激得加重了力道去制住她,这一发力就不受控制的过猛了。 沈华浓倒是没有在这事上矫情,她这会儿喟叹了一声,直接趴下去,歪在薄毯上,一边享受着男人的按摩,一边语气寻常的跟他道:“下次你做好措施,现在我不想生孩子。” 霍庭闻言手顿了一下,他昨晚才刚将人吃到嘴里,还真就没有来得及去想孩子的事,这会倒是想到了,一想就刹不住,可沈华浓一开口直接就说不想要。 哪怕加了“现在”两个字,不表示以后她不会改变主意,但,他很难不多想,很难保持微笑。 在霍庭看来,两口子生孩子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 他神色微敛,但并未马上开口打断,身体往前凑了凑,目光跟她对视,想听听她的理由。 沈华浓看看他,也没起来,继续侧趴着,道:“等两年再说吧,等我把事情都理顺,生活稳定了再说,而且吧,现在你的工作也没有固定下来,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丧偶式的带孩子。” 说完,她扭了扭腰示意他别停,继续按压。 “我......”霍庭一边按,一边本能的就想反驳,他能抽时间带孩子,也照顾孩子。 这会正好昭昭外面喊他:“爸爸,你快点来呀,帮我打水。” 他想要反驳的话就咽下去了。 “桶里的水是刚打的。”他往外喊了一句。 昭昭“哦”了声没再喊了,他也没有分心顾外面。 凭心说,就是昭昭这几年,他真正照顾的也不多,基本上还是沈华浓在照顾,昭昭跟他感情好,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沈华浓教育得好,她没有在孩子面前说过他的坏话,她以前虽然排斥着他,但也没有带着孩子一起跟他疏远。 平时他接了昭昭过去住自己亲自陪着,就这两三天小姑娘乖巧得像个天使,但上次昭昭生病在省城住院期间,他是体会到孩子的恶魔属性了,可想而知平时沈华浓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会有多累,起码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让她吃饱她就会乖乖自己玩自己睡觉那么简单。 丧偶式带孩子......她不高兴有怨气是应该的。 当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看不进去。但是,当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为她着想了,人就是这样,以前霍庭觉得理所应当,这不都是沈华浓自找的吗,现在再想想这些,他心里却涌出来一股愧疚。 现在他的岗位的确是比以前要轻松一些,但是很长时间都得在丰陵市待着,等待一个石油城建立起来,按照国家在其他地方的石油城建设时间,得有个三四年,不过以前的石油城位置相对偏远,丰陵市这里位置在中部内陆,交通底子和气候环境都比别的地方相对要好一些,但也得有个两三年。 “好,”他说,“等你想要孩子的时候,我们再生。” 不是不给他机会就行。 作为一个传统的还没有计划生育概念、生活压力也不大的大男人,繁衍生息是霍庭的本能,他当然希望有孩子,跟自己喜欢的女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沈华浓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念头,她这会儿被按得舒服极了,刚才被昭昭给尬得清醒的神志慢慢放松下来,浑身软绵绵的。 屋里静悄悄的,依稀能听见屋外的鸟叫声,还有昭昭自己在刷牙玩水的声音,她跟霍庭学的咕噜咕噜的漱口方式,她一个人就玩了好一会儿。 安静的早晨...... 沈华浓昨晚就没睡好,这会听着听着,困意渐渐来袭,她眯着眼睛趴在床上,意识都有些飘了。 霍庭说完好一会儿,她才含糊嗯了声,道:“宝宝你这么听话啊,那你都一把年纪了,不怕以后再拖几年之后,年纪越来越大了,老得都生不动了啊~?” 本来就是下意识的回话,沈华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但是刚开荤的老男人显然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挑衅和调戏。 霍庭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了一下,按得沈华浓最后那个“啊”字生生的拐了个弯儿。 她的眼睛迷迷糊糊睁开,有一瞬的清醒,尾音颤颤的拖得霍庭心里一酥,目光都变了,想起昨晚上的事,手上真的跟变成了麦芽糖一样,黏糊在她腰背上舍不得抬起来。 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生? 我能生,你敢不敢一直生? 但这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嘴上赢了她又怎么样? 算了,自家的媳妇,还是就让她嘴上过过瘾吧,沈华浓这女人就是这个德行,昨晚上连输了两次,得让她找点儿平衡,免得让人恼羞成怒了不利于夫妻和谐。 本着这种念头,霍庭哼也没有哼一声,忍下了这一波挑衅,除了刚才那一按,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力道,默默的继续按压着。 再次放松下来,沈华浓不满的咕哝道:“你这是要捏死我啊。”然后软哒哒的吩咐男人:“往下一点,就是这里,再按五分钟,我眯一会你别闹我啊,记得五分钟就叫我就起来,好困呐......” “再躺一会儿我给你按按,早饭别做了,我煮了粥,一会就吃月饼,吃完我送你去上班。”霍庭说。 “不做饭也得早点去,今天方师傅和李显军早上弄完早饭就放假了,人手不够。”沈华浓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均匀。 霍庭看看她,再看了看时间,任劳任怨的按着。 期间昭昭还跑进来了一趟。 “妈妈累了,昭昭自己把衣服换上,等会爸爸给你梳头?”霍庭小声道。 昭昭趴到床上看看沈华浓,然后乖乖的点头,小小声的道:“妈妈睡了。” “嗯。” 小姑娘从床上爬下来,眼尖看到沈华浓脚踝上有两点青色印记,凑过去拿手指点了点,“爸爸,妈妈这里撞到了,青了......” 霍庭看过去,目光暗了暗,想起昨晚上跟这两条腿的上位之争,不自在的轻声咳了咳。 他没接话,只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让闺女跟他们分房睡! 再这么下去,他的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好不容易将小姑娘哄出去,给她拿了块月饼拿刀切成小块,又盛了碗粥放好了小勺子,伺候得妥妥帖帖的让她自己吃饭去了,霍庭才长吁了一口气。 他回到房间来再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再不喊醒沈华浓,等会估计她醒来得跟自己发脾气。 霍庭在沈华浓屁股上轻轻拍了拍,感觉手感不错,没忍住又拍了两下,低声问道:“起来吗?” 沈华浓迷迷糊糊的道:“起来吧。” 说完却是一阵静默,动也没动。 霍庭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浓浓,七点了。起来吗?” 沈华浓嗯了声,眼皮颤了颤,还是没有睁开,只含含糊糊的道:“起来吧。” 霍庭又给了她两下,“起来吗?”见沈华浓虫子似的蠕动了几下,想起昭昭赖床的时候跟她一个德行,他忍不住笑了,又连着喊道:“起来吗?起来吗......” 沈华浓被他喊得烦死了,往后蹬了蹬腿,揉了揉眼睛,彻底醒了,撑起来还恼得胳膊在床上拍打了几下:“起来吗,起来吗,起来吗......喊一遍就行了,我听见了别喊了,起来他爸!” 霍庭顿了顿,反应过来她的话,顿时嘴角咧了咧,又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起来妈!” 沈华浓瞪着眼睛看他这难得的傻样,没忍住笑了,“幼稚!”伸了个懒腰,拿脚蹬了蹬霍庭,打趣道:“起来爸,我想洗个澡,有热水吗?” 这时突然听见昭昭好像在跟谁说话,她赶紧:“你去拦着点儿你闺女,万一她真的跟隔壁抱怨让他们晚上停工,让人别锯木头了,你给我皮绷紧点儿!” 霍庭这才悻悻的直起身来出去了,过了会又端了盆热水进来。 沈华浓洗完澡,霍庭已经把床单和衣裳都给洗了,挂满了天井里的两根铁丝。 一家三口简单的吃过早饭,就准备一起出门了,依旧是霍庭骑自行车载着沈华浓跟昭昭。 “爸爸,你好好骑。”昭昭先坐上去,扶着自行车龙头,嘟着嘴认真的嘱咐了一句。 沈华浓和霍庭都不由得想起小家伙早上说的梦,霍庭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她一眼,沈华浓正要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呢,见他竟然还意味深长的看过来,没忍住在男人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要是有别的选择,她一点也不想坐这辆尴尬的自行车。 霍庭痛得咧了咧嘴,收回视线时道:“扶好了。” 到村口绕去上湾村诊所看了一眼,见沈明泽无事才又往市里赶去了。 到了市人民医院,沈华浓进去上班,霍庭就带着昭昭先去找人带着木料去他宿舍做新床去了。 不光要给昭昭订做一个新床,就连他的那张还很结实的老床,霍庭也让人重新给加固了一下。 新床一天做不完,弄完之后还得刷漆敞一敞,但是加固旧床却很快,一上午旧床不光更稳固了,霍庭还将床板给换了张绷绳床垫。 他亲自坐上去摇了摇,又在上面做了几个俯卧撑,确定没什么锯木头的声音了,这才满意了。 等折腾完从床上下来,就见木工大哥正兜着手,一脸“我什么都懂”的微笑表情看着他。 “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声音传出去,用个三五年那是不成问题的,过几年有声音了你拿锤子在这几个铆口敲一敲紧一紧就行了。” “这绷子床也好着呢,弹性好吧,你也试了,还能回弹,多省力气!比木架子床好多了,跟最近出来的那种新式弹簧床比吧,它的优点就是价格低、声音小,还不是一样有弹性,随便造,不怕弹不起来。 那种弹簧床你别看刚开始有弹性,这时间一长啊那弹簧就压下去弹不起来了,还吱嘎吱嘎的响,也不好修补,这种坏了也好修,一样用这种弹性的绳子给你修!” 霍庭:(lll¬w¬) 本来他心里对这床是满意的,可看着昭昭在床上蹦来蹦去、弹来弹去,还嚷着今天就要睡过来...... 第228章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霍庭看昭昭这样,就想起了被击打的鼓面上因为震动而跳起的小豌豆粒。 这...... 昨晚上因为这颗小豌豆抖了几下,他都快被掐死了,今天,浓浓能答应他跟她们一起躺在这床上吗? 霍庭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他赶紧道:“师傅,我加钱,你们再来个人赶赶工,缩短工期尽快给我把那张床打出来!” 一早来市里的路上,霍庭就给沈华浓说了今天下午要去董艳容家里一趟,这是董艳容的丈夫牺牲之后,霍庭他们几个在竟市的战友之间约定好的惯例,端午,中秋和过年都抽时间去一趟,端午和中秋一般都是定在节后第二天。 沈华浓答应陪着霍庭一起去,所以上午做饭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怎么偷懒,早早的就把晚饭要上的菜都给准备出来了。 为了偷懒做蒸菜无疑是最合适的了,其中又以竟市本地的粉蒸菜难度最低,只需要拌好调料和米粉,等着蒸熟就行了,也不用担心蒸过头会影响口感。 晚餐是准备的粉蒸五花肉、粉蒸鱼、芋头、南瓜和茼蒿,菜色虽然有点敷衍,都是蒸菜,只嘱咐彭振华炒了个空心菜,但在主食上她比平时多下了点功夫,在米饭、馒头、稀饭的基础上,特意加了甜味的桂花糕、白糖糕和咸味的芋头糕。 下午两点半,沈华浓将注意事项给彭振华强调了一遍,听他复述无误之后,就解了围裙,收拾收拾准备走了。这时候食堂的几个勤杂工也都午休去了,只剩下彭振华还在。 “晚饭前我争取赶回来,要是回不来也能过来帮着收尾。” “姐,就炒个空心菜我还是会的,今天医院过来吃饭的人也没有以前多,打饭的时候我让谢大姐帮个忙,能忙得过来,你就放心的去过节吧。”彭振华朝她挥挥手,然后拉长眼角暗暗瞥了瞥站在边上的高大冷峻男人。 昨天彭振华休息回家去了,没见到霍庭过来接人,今天算是第四次见霍庭,如果不算期间有两回他杀的回马枪的话。 他刚瞅过去,就见霍庭冷眼扫过来了。 彭振华赶紧收回视线,心里腹诽着,这人也实在是太警醒了点。 就算发现这后两次,霍庭对沈华浓的态度好像是变好了点,彭振华对他依旧没有什么好感,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呢? 这种事姐也不好意思在外说吧,只能将苦往心里咽。 唉,彭振华再次在心里感慨他姐这么好看这么能耐的人,嫁给霍庭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霍庭人高马大心又粗不体贴,就会装腔作势。但是这话他哪敢直说啊,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想想前几次霍庭还教训他来着,他生怕现在又被霍庭发现借故又训他一顿。 但是霍庭并没有跟他说什么,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得彭振华同手同脚,如坐针毡,正犹豫着要不要招呼他一声,就见昭昭从水池那边跑过来了。 小姑娘举着手里的一个饭盒,说:“爸爸,妈妈给嬷嬷带了桂花糕和白糖糕,说月饼嬷嬷咬费劲,这个软软的可甜可好吃了。” 霍庭总算是收回视线,彭振华松了口气,偷偷看过去,见他接过饭盒,往水池那边看了眼。 彭振华也往那边瞅瞅,沈华浓还在水池那边洗手呢。 他也知道沈华浓今天是要去走什么亲戚,想想越发替她觉得不值得,这么贤惠的姐姐,连他家亲戚中的老人都考虑得这么妥帖,怎么就配了这么个男人呢。 霍庭也正心情愉悦的想着,是不是她也将他放在心里了,才会帮他考虑得周到? 有了昨晚的亲密,他们的关系总应该是有些进展了吧...... 昭昭将手里最后的一小块白糖糕塞进嘴里了,又道:“爸爸,妈妈问我谁去晨晨姐姐家,我数了大伟叔叔,小明叔叔,还有杨叔叔和杨婶婶,和平哥哥,不知道杨叔叔家的小弟弟去不去。” 霍庭想想战友家杨成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昭昭上次生病的前一个月他带着昭昭去恭贺过小家伙出生,现在有三个月大了吧,杨成家在杨林农场,过来有点远,拖家带口有点不方便,他实事求是的道:“弟弟太小了,这次来不了。” 这边父女俩说着话,彭振华去给炉子里换了个煤块,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听他俩不知道怎么的话题窜到小名上面来了。 孩子嘛,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彭振华也没有太在意,就是在昭昭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说:“小李叔叔也喊小彭叔叔猴子。”的时候,他转过去,冲小姑娘做了个鬼脸,抓耳挠腮演猴子。 将昭昭逗得直乐,乐完了,小姑娘说:“爸爸,我什么时候能有弟弟妹妹呀?” 霍庭看看沈华浓那边,说:“等昭昭能自己去上学,能自己梳辫子了,就能有弟弟妹妹了。” 昭昭眼睛都亮了,“那我明天就去上学。”然后摸摸自己头上的小揪揪,又有些惆怅,爸爸都不会梳,那她得什么时候才会啊。 霍庭见状哑然失笑,上学的话现在还有点早,学前班都得到六岁,倒是有个托儿所接收六岁以下的孩子,有专人帮着照看,现在霍庭也没有跟昭昭说这个,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等会她还想不想去托儿所了。 他想起早上沈华浓跟他说的话,道:“再等两年。” 昭昭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又问起别的来了:“爸爸,弟弟妹妹叫什么名字好呢?” 霍庭:...... 小孩的世界大人是真的不懂,虽然昭昭都四岁了,但霍庭现在还是时不时的给她出其不意的问题给难住。 “呃,这个嘛......”霍庭本来想说,由你妈妈决定,但见一旁的彭振华正在歪嘴斜眼睛嘴唇无声翕动,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在心里怎么骂他呢。 霍庭印象中只见过彭振华,算上这次吧,也就三次吧,可是,谁让他第一次就听见彭振华在替沈华浓抱不平说他的坏话呢。虽然霍庭不介意不相干的人对他的看法,但怂恿他媳妇跟他离婚那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话到嘴边,他又临时改了注意。 必须让人知道,他跟他媳妇的相处模式! 经过昨晚,他也是有底气的男人了! 脑筋转了起来,不过眨眼间,他就灵机一动,想起了早上叫沈华浓起床的时候—— 于是,很坚定的道:“以后昭昭的第一个弟弟妹妹就叫起来。” 昭昭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好听,为什么要叫起来呀。” 霍庭见沈华浓已经收拾完了,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往这边走过来,他唇角微微弯了弯,道:“早上你妈妈赖床的时候,我们决定的,我叫她起来妈,她不仅答应,还喊我起来爸,既然你妈妈同意了这个名字,那爸爸也不反对。” 昭昭眨眨眼睛,茫然无知的看着霍庭。 霍庭拍拍她的小脑袋,“这是我跟你妈妈一起决定的,叫习惯了就好听了。” 昭昭:...... 就连猴精猴精的彭振华这会儿都是懵的。 所以,这个渣姐夫究竟在说什么啊!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啊! 啊啊啊啊!听不懂! 彭振华按着心头疑惑,目送他们走了。 食堂安静下来,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彭振华就拿着蒲扇坐在厨房后门边的阴凉处打盹,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突然灵光一闪,扇面在大腿上用力拍了一下。 懂了! “起来吗?” “起来吧!” 起来妈? 起来爸! 还是我姐赖床的时候决定的?! 我姐竟然还会赖床? 昭昭明明说她妈妈每天早早就醒了,从不赖床! 那么是为什么呢? 我姐赖床的时候,这个渣姐夫他就在旁边一遍一遍的喊她起来?! 我去...... 我好像闻到了已婚男女之间虐狗的酸臭气! 太毒了,剧毒! 等彭振华反应过来,这把狗粮已经出其不意的塞到他嘴里了,吐都吐不出来,噎得他不轻,好半天都咽下不下去。 他摇着扇子呼呼给自己扇了几下。 第229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霍庭! 另一边,昭昭都没有来得及给她妈妈说起来的故事,就被霍庭给带偏了话题,“上午我订了张床,还买了个新床垫。” 昭昭赶紧附和说:“对,爸爸买的床可舒服了,坐在上面弹呀弹,爸爸还说给我的床也换成那样的床垫。” “妈妈,新床没有弄好,我先跟你和爸爸一起睡,我今天晚上就想睡弹床。” “好,今天我们就睡弹床,你跟妈妈一起睡当然可以,”沈华浓斜眼瞅瞅霍庭,问道:“昭昭的床什么时候能用啊?” 昭昭伸出一只手:“五天。” 沈华浓又横了霍庭一眼,“这几天我跟昭昭住你宿舍的时候,你就住行军床,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就可以随便享受了。” 霍庭:“......” 我现在换个床板,还来得及吗? 床板还没有丢,虽然会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没有西屋那张床响,行不行? 显然是不行!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霍庭怏怏的继续报账:“浓浓,工匠师傅那边我只给了一点定金,工钱还没有给。” “知道了。”沈华浓瞅瞅浑身都透着一股无言的委屈的大男人,道:“我还是给你个存折吧,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的手上没有钱。” 霍庭无精打采的道:“还是算了。”说着幽幽的瞥了她一眼,“我花钱也只会办画蛇添足的事,你又不喜欢,还是不要了,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沈华浓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了。 霍庭闷声道:“浓浓,我要什么给你说,你帮我准备吧!” 这次沈华浓没有拒绝:“好吧。” 霍庭闻言心情又好了点,准备着准备着,她应该就能习惯他的存在,习惯帮他打点,习惯关心他缺什么了吧? 董艳容家就在医院附近不远,属于城郊结合处,霍庭和沈华浓牵着昭昭刚进巷子口,就听见有个男娃在大声的喊:“霍叔,霍叔叔!昭昭!” 昭昭笑呵呵的使劲朝那边挥手道:“是和平哥哥。” 沈华浓循声看去,霍庭指了指董艳容家院子里探出树枝的老枣树,沈华浓再看,发现枝叶中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十岁上下的男娃,长得虎头虎脑,此时他正立在一根粗枝上,手扶着齐胸处的一根树枝,那树枝上挂了个篮子,他一边单手摘了颗枣儿,一边说话。 “霍叔来了!我爸跟大伟叔正在说你呢!” 霍庭难得的和颜悦色道:“你当心点!” 杨和平小朋友并不当回事:“不怕,我都摘了好几篮枣子了,趁着我在,帮晨晨和董阿姨把熟了的都摘下来,免得掉下来就烂了,就是树上有好多的洋辣子,有点嫌人。” 他边说边打量着沈华浓,见沈华浓朝他笑,他嘿嘿笑了笑,喊了声“沈阿姨”,然后就赶紧缩回脑袋,往更高处爬了上去,又摘几颗枣之后,就往下方的篮子里投。 董艳容已经迎了出来,沈华浓把给老太太的东西递给她,她这次倒是没有推迟,笑着说:“奶奶睡午觉去了,前阵子还念叨你们呢,等她醒了,我拿给她,她准高兴,弟妹真是有心了。” 说话间,几人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老枣树下已经聚了几个人,除了晨晨和江大伟,还有一对沈华浓不认识的中年夫妻。 男人看着年纪比霍庭要大一些,个头中等身材劲瘦,断了一条腿,支着一根拐杖站着,他右边的裤管只有半截长,在大腿中段处打个结,下面空荡荡的。 那女人倒是生得块头挺大的,看着比她丈夫还要强壮一些,肤色偏黑,圆脸盘子上有几颗雀斑,谈不上好看,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能干很爽利的人,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应该就是霍庭口中说的杨成和罗玉珍夫妻了。 沈华浓一进来,几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身上了,可想而知,江大伟刚才究竟在给他们说什么。 “嫂子,我就说你今年多半会来。”江大伟率先道。 沈华浓问他:“你媳妇呢?” “她还要在娘家住几天。” 跟江大伟打过招呼,沈华浓又跟着霍庭喊了“杨大哥”,“罗大姐”,这两人的目光早就探照灯似的落在她身上。 沈华浓笑道:“该不是霍庭以前说了我很多坏话吧,大伟刚才又夸我了,所以你们这么看我?” 目光落在杨成身上,神情略顿,然后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杨成也朝她点了点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他就收回了视线就跟霍庭寒暄起来。 霍庭暗暗观察沈华浓,见她没有对杨成的残疾露出嫌弃神色,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之前本来打算提前嘱咐她的,可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的小心思,他又没有说出口。总之,她没有叫他失望,她是真的跟他印象中的娇小姐不一样了。 杨成问霍庭话呢,他才收回了放在妻子身上的视线,对三个月没见的老大哥,霍庭的话也比平时要多一些。 男人们扎一起说话了,罗玉珍很是自来熟的迎上来,攀住了沈华浓的胳膊,热情的将她往墙根下的阴处带。 罗玉珍刚拉着沈华浓转身就见霍庭分心看过来,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出息,一个媳妇娶回家都几年了,怎么现在还跟老房子着火似的眼睛都黏在人身上了,频频往这边瞅,就这么会功夫还怕她吃了他媳妇不成?! 霍庭嘴角抽了抽。 罗玉珍这位大姐吧,彪悍得很,也算是吵遍杨林农场无敌手的人了,可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才撑起了杨家一家子,那会儿杨成一家子老的、残的、小的都靠她一个人照应着,才挨过了最难熬的时候。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就算罗玉珍的性子有点霸道蛮横,有时候也不太讲道理,霍庭心里对她也是敬重的。 但是除了彪悍,她还有个毛病,就是对长相出色的女人本能的就持怀疑和否定态度,这也没什么道理可讲,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以前霍庭还在部队没结婚那会,有几次去看杨成,罗玉珍就不止一次给他说过漂亮女人多不好多么没良心,然后列举他们农场的若干抛夫弃子、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例子,来教育他娶妻就得娶个踏实能干的。 而沈华浓的外貌的确是......很勾人,哪怕她在外还特意收敛了,霍庭也觉得她站在人群里还是美得很耀眼。 这觉得绝对不是罗大姐喜欢的类型。 再加上霍庭跟沈华浓前几年关系不太好,罗大姐也没少说沈华浓的坏话,更劝霍庭离婚将沈华浓赶走,又不是迎个菩萨在家里供着之类的话还真没少说,几乎是霍庭去一次她就叨一次。 现在...... 罗玉珍又拍着沈华浓的手,说:“以前没机会认识妹子,还是刚才听大伟说了点儿,现在你来了可正好,我们好好说说话,亲香亲香,让他们男人说他们的,我们女人聊自己的。” 罗玉珍是个大嗓门,三个男人距离又不远,都听见了。 霍庭眉头微蹙,再次担心的往这边看过来。 看这样的罗大姐对上自家媳妇......再想想沈华浓那性子,那手段,霍庭愁得嘴角都绷直了。 万一大姐输了之后不依不饶的蛮闹起来,那多难看! 沈华浓没注意霍庭那边,但罗玉珍见到了啊,看霍庭这幅样子,幸亏她没有听出霍庭的心声,不然当场就能气得闹一回! 这会儿她只在心里暗骂霍庭,这是做给谁看呢?! 以前看霍庭挺正经挺正直的一大小伙子,怎么碰上长得好看的女人,都跟那些精虫上脑昏聩的男人一个德行了! 罗玉珍更加坚定了要帮丈夫的这位好兄弟把把关的决心,免得他在女色这事上栽跟头。 昭昭还拉着晨晨也跟着凑过来,被罗玉珍给挥开,“你们俩还不算女人,小丫头们自己玩去,去帮着和平哥哥捡落在地上的枣。” 打发了两个小姑娘去院子外面捡落在地上的枣,罗玉珍又笑眯眯的说:“沈家妹子,头几年你跟霍庭结婚、生昭昭的时候正好家里那几年忙,什么都还没有理顺,一团乱哟,霍庭就说大姐别麻烦了,我们也就没有特意抽时间过去看看,这一拖就拖了几年了,大姐先给你赔个不是。” 沈华浓对这种跟陌生人之间肢体的亲近有点不适,不过现在还是忍下了,只道:“大姐太见外了。” 第230章别有内涵的护妻 霍庭再次往这边瞥过来的时候,罗玉珍侧身朝霍庭竖眉瞪眼,重重的挥了挥胳膊:一边等着去!看老娘的!是人还是狐狸精帮你把真面目揭开! 霍庭:......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沈华浓带过来,拉开她跟罗大姐的距离,现在一见到大姐这个凶悍的样子,他当即就抬脚准备往这边过来了。 杨成回头看了眼,不甚在意的道:“你大姐就是操心你年纪大了家不成家,也没个人照顾,在家都叨叨好几回了,现在你过好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他对教导妻子还抱有幻想,这会儿又哪里知道,罗玉珍被霍庭频频往那边偷看给刺激得不轻,早就将答应好的事情给忘光光了,还劝道:“霍庭你放心,她这人蛮归蛮,但是不会欺负你媳妇给你添麻烦的,来的时候我就给她说过了,看看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给你添堵。” 霍庭心说:我不是怕大姐欺负我媳妇,我是怕会......反过来,大姐现在有多凶,等会没准就有多惨,她是那种能受气的人吗? 这个我不确定,但是,我媳妇,她肯定不是啊。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直言,只能顺着杨成的话道:“我知道大姐是好心,但是我媳妇......” 他顿了顿,然后违心的表示:“我媳妇她年纪小,还不太会处理人情世故,就怕她听了个表面就误会了大姐的好心,心里有疙瘩。” 杨成闻言呆了呆。 这是霍庭? 他连女人之间的琐事都要管啊,生怕他小媳妇吃亏了? 江大伟摊摊手,挤眉弄眼的表示:很正常。 霍庭已经绕过杨成大步往墙边去了。 而那边罗玉珍也已经拉着沈华浓的手,说上了。 “看妹子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跟妹子客气,我呢就是个乡下傻大姐,一项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妹子,你一看就是念过书的城里人,有那些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嫌弃。” 沈华浓:...... 别看罗玉珍说得这么亲切,笑容满面的,但她一说这话,沈华浓就差不多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 她还想着无非就是要给霍庭撑撑腰吧,要么探探她以前为什么被霍庭排斥,要么说说现在既然都改了就要好好珍惜霍庭,霍庭不容易之类的吧,或者也可能还会加上一些试探她品行性格的话吧。 说来也是好笑,霍庭的这几个朋友啊,像是董艳容、程景明,差不多都给她说过类似的话,生怕她对霍庭不好。 董艳容和程景明态度尚可,沈华浓也没有什么不适,看罗玉珍,她就觉得今天怕不会有多少好话了。 别人是不是真的跟她投缘,她哪能看不出来?不过,看在杨成是霍庭比较尊重的老战友、老大哥的份上,沈华浓还继续保持着微笑,面不改色。 姑且先听听吧。 尽管放马过来! 霍庭过来的时候,罗玉珍正说着:“妹子你是不知道啊,这年头,人不一定是人,还有披着美人皮的狐狸精和裹着人皮的畜生。” 霍庭正好走到沈华浓身后,闻言嘴角扯了扯,假装没听见,打断了罗玉珍的话:“我们进去看看奶奶吧。我看董大姐进屋没出来,多半是奶奶醒了。” 沈华浓这才发现他居然跟过来了,她这会儿还并未多想,只当他是真的要喊她进屋去看老太太呢,这才是他们今天过来的正事,跟罗玉珍的周旋倒是可以先往下放一放。 她正准备站起来,罗玉珍就拉着她的手,瞪了霍庭一眼:“老太太刚睡没多久,你别进去把人吵醒了。” 正说着话,见董艳容出来了,她指着那边道:“你看,艳容都出来了,就是进去给你们切西瓜去了。” 董艳容的确是拖着个托盘端着西瓜出来了,边走边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吃西瓜,托杨哥和罗姐的福,这是他们给带过来的,大家都尝一口。” 江大伟和杨成招呼孩子们凑过去。 罗玉珍不耐烦的甩手赶霍庭:“看见了吧,等会再去,我跟妹子正说到兴头上呢,走走走,你个大老爷们,我们女人聊天,你总是添什么乱呢,放心,姐还能吃人不成?” 霍庭心累,沉声道:“大姐,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是我媳妇,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试她了。” 未尽之言就这么被霍庭给直接捅破了拿到台面上来说,罗玉珍满脸不高兴,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说到这份上,她也不管谁的颜面了,蛮横不讲理的本色尽显,她松开了沈华浓的手,视线还在沈华浓面上扫视一圈,撇撇嘴,不甘的争辩道:“有些女人心大着呢,女人看女人往往更通透,你不懂,也看不出来,别等到落得人财两空再后悔。” “你就说我们杨林农场吧,有差不多一半的人都是从外面迁过来的,包括有一些下放来的干部,这些干部以前在城里享福吧,有家有口的,这一遭难啊,他们的那些媳妇就吃不了苦头跟他离婚了,就剩下他们孤身过来。这些女人呐,就是只能一起享福,吃不了半点苦头。” “这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那种,仗着人长得好,踩着男人往上攀,攀到高枝呢就抛夫弃子再嫁,再攀上了更高的,这根也能蹬了,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 “大姐,”碰上这样的人,也是让人很无奈了,霍庭有一瞬都不想管这个非要自己往枪口上撞的大姐,让她被他媳妇给突突了算了,不过到底理智还在线,他还是忍下来了。 沈华浓这会又转回去背对着他,他也看不到她的神色,生怕她动气爆发,他抬了抬手,搭在她肩膀上。 沈华浓并没有动气,罗玉珍说得再难听,她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左右这人也就偶尔才见一次面,生活没什么交集,碍于情面她还是能够撑得住的,再说找回场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霍庭会插手维护她。 她正等着霍庭接下来的话呢,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压,条件反射的动了动,霍庭的手指紧了紧,她下意识的侧头去看,霍庭也正低着头正看她,低声道:“她不是这种人。” 以前的沈华浓会抛下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但是现在,霍庭相信她肯定不会,至于轮到他身上,她会不会跟他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一天,实事求是的说,霍庭不太确定,他以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谁会好端端的去设想自己遭逢大难呢,这会儿也没有往下深想。 但是,他可以确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华浓都没有想过借着他往上攀,前几年她对他是爱搭不理的,纯粹就是想找个避开纷争的港湾而已,现在不需要他,她自己就能起飞,这不都跟秦存诣接触上了吗,所以有他没他对她的发展压根就没有任何影响,他相信这一点。 但是罗玉珍不信:“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呢?你现在被迷得五迷三翘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吧,我就知道你当初对象都散了,没几天冷不丁就接了个怀孕的女人在家里,要说没点什么谁信?” 沈华浓闻言不仅不怒,反而还似笑非笑,目光晶亮的望着霍庭:“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种人呢?当初我就是过不下去了,才故意睡了你强赖着才嫁给你的呀。” 罗玉珍:?!!!“你看!!!” 霍庭无奈:......浓浓,你可真是我亲媳妇! 每次遇到事,甭管他是帮她还是真想拆她的台,转来转去,她都是帮着别人拆他的台。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的现实版吗? _(:3ゝ∠)_ 看看她这幅看戏的样子,霍庭叹了口气,道:“大姐,那是你不了解她,我跟你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们都别争了,好吧?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再做判断,不如你去问问别人,看我媳妇她是不是个好女人?” “你要是还不信,那就多问几个人。想要骗过一个人很容易,骗十个人也不难,你看能不能骗一村的人和她的所有同事呢?” 这话说得罗玉珍无言以对,皱着眉头看着沈华浓,满是不可置信。 真的? 沈华浓则朝霍庭撅了噘嘴,不满的收回了视线。 别人不知道霍庭说的什么意思,她还能不知道么?! 他就是在暗指她骗人呐,还骗了所有有密切来往的人! 第231章我媳妇是个好女人 沈华浓动了动肩膀,然后伸手将霍庭的手给拨下来。 霍庭加重了点儿力道扣住,道:“我媳妇是个好女人。” 沈华浓心里回他一声嗤。 要是他没说之前那些话,她没准会相信,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鬼知道他是想要自欺欺人、自我麻痹呢,还是要哄她别动气? 其实她也不至于生气,她本来也不是别人标准中的“好女人”,更没有用好女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只是霍庭这么说,难免让她想到两人并不怎么相合的三观。 以前那几次观念不合、做法相冲突,因为两人关系疏远也妨碍不到自己,所以都是不了了之了,可现在是要一起试着过日子的,生活中总是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要是再遇到冲突的时候呢? 念头一闪而过,沈华浓也没有多想,左不过就是那句话——合则聚,不合则散,乐在当下吧,真遇到了再说。 她伸手搭在霍庭手背上,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道:“宝宝你是个好男人啊。” 霍庭看懂了,他面上是不动声色,只是手指翘起来碰了碰她的手,唇角动了动正准备扬起来呢,沈华浓跟着又说:“生怕我欺负人是吗?为别人着想的好男人?” 霍庭唇角僵住,幽幽的注视着她。 沈华浓在他指尖上抠了一下,然后松开了。 杨成刚才也听见自己媳妇的大嗓门了,本来当时就打算过来的,可董艳容放下托盘就招呼江大伟跟她进屋搬什么东西去了,儿子正要从树上下来,他只好留下来先扶儿子下了树,又招呼完几个孩子洗手吃瓜,这才赶紧拄着拐杖走过来,正好就见到自家媳妇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似乎正要说什么,他赶紧打断喊了声:“玉珍!” 然后歉疚的看看霍庭和被他遮住的沈华浓,主动道:“弟妹,你大姐就是这么个臭脾气,我替她跟你道个歉,你别......” 沈华浓平静的道:“我知道她是因为关心霍庭,没有生气。” 罗玉珍小声嘟囔道:“我还没说什么呢,都被霍庭那护犊子的给打断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见杨成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她陡然想起在家里答应他的事情,顿时有些讪讪的。 然后又自找台阶跟霍庭说:“你家没个长辈我也是当你是兄弟看待,才去做这吃亏不讨好的事,现在倒好,反倒是落了个埋怨,算了,随便你,反正我是提醒了,你不听以后可别来你杨哥这边喝闷酒抱怨。” 无理取闹的人肯先服了软,霍庭也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大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哼,知道就好。”罗玉珍警告的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也转向她,不仅冲她笑了笑,还眨了一下眼睛。 罗玉珍再次被气得,瞪大眼睛指着沈华浓,脸色都变了,被杨成及时给拉住了胳膊,但是女人力气特别大,他这一拽竟然也没有拽回来。 而罗玉珍还在大声的告状道:“你刚才没看见,大成你看见没,霍庭他媳妇还冲我示威啊,她抛媚眼你瞧见没,霍庭帮她说我了,她心里得瑟呢,正经女人能做这种事......” 杨成闻言顿时面上涨红,用力拉着她的手,急道:“你别说了!” 但因为发力过猛,站立不稳,突然摇晃了一下往前栽倒下去,他扶着长条凳才稳住。 罗玉珍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又将人给扶了起来,嘴里也急道:“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我真的不说了,不管别人了,大成,我扶你去那边坐下,你歇一会,我看看你腿疼不疼,刚才是不是撞到条凳上了,疼不疼?” 她絮絮叨叨的,杨成羞愧的看看霍庭和沈华浓,“霍庭,这......”他已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对着现在眼中只有自己,一脸关切心疼的糟糠妻,他想要责备她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 霍庭还扶着沈华浓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道:“杨大哥,你先坐下歇一会吧,腿没事吧?” 杨成哎了声,说没事,还是任由妻子扶着坐下来。 罗玉珍一边拉着他残肢下打着结的裤管,一边心疼的道:“刚才撞了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发红,你别动,我给你解开擦擦汗揉一揉,让你解开裤管免得捂着,你不听,这样闷着能好受吗?” 见她这样,杨成的语气没有方才那么急躁严厉了,只无奈的道:“没事,没撞到,也不闷,回去再擦药,你别气死我就行了,现在你别吓着别人了。” 罗玉珍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自己的身体最要紧,谁要是怕可以走远点!”说着还是不由分说的去抢杨成裤管上的那个结。 杨成伸手拦了拦,到底还是没有抢过她,也可能着实不太好受吧,他也没有再继续强撑了,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沈华浓,这院子里别人都见过他的腿,只除了沈华浓,他还真怕吓到霍庭的这位娇滴滴的小媳妇,面上一时有些尴尬。 见沈华浓虽然也盯着这边看,但是神色自若,并没有露出嫌弃之色,他才松了口气,道:“弟妹,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大姐她这个人就是轴得很,说不通道理,回头我让她给你赔罪,你跟霍庭好好过日子,别搭理她。” “你跟霍庭过去那边吃西瓜吧,可别吓着你了,我们一会就过去。” 沈华浓摇了摇头,问道:“杨大哥,你不要紧吧?” 她怎么会被这点儿伤就吓到?虽然没有见过真实的血腥画面,但是托资讯发达的福,视频、电影里总是见过的,那种丧尸电影做得别提多逼真,杨成的这个疮口应该都有年头了,跟电影中的那些伤口比起来也就是小儿科吧。 杨成笑了笑道:“不要紧。”说着,可能是被罗玉珍按到了痛处,眉头微微皱了皱。 “妈,妈,怎么了?”这时,杨和平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湿着手站在井台边朝这边大声的喊。 罗玉珍正在给杨成按摩,可能是太过投入了,院子也不大,她竟然完全没有听见,头也没有抬。 还是杨成回头朝那边甩了甩手,笑着说,“没事,好着呢,和平你带着妹妹们吃西瓜,洗几个枣,我们马上就过来,你别吵着嬷嬷睡觉了。” 杨和平哦了声,不嚷了,还朝两个小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孩子们压着嗓子笑嘻嘻的吃西瓜去了,无忧无虑的吐西瓜籽儿都能比个赛玩个花样出来。 这边,沈华浓将视线投向了罗玉珍,这女人,老实说,她当然是不喜欢的了,但是此时此刻见她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丈夫的残肢,拿出随身带着的药膏,全然专注的给他按摩上药,好像眼里除了杨成和他的腿,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倒是跟方才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杨成除了额头多了些汗,偶尔拧眉,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她,好像疼的是她自己,时不时的嘶一声,心疼道:“这个力道重不重?你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是那种听不进去的人吗?” “疼不疼?唉,你这样我真是,好了好了,以后都听你的,我保管不会忘记不气你,你别拿你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罗玉珍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但是现在碎碎念的抱怨着关切着自家男人,凭添了一股贤妻良母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沈华浓虽然不至于因此一事就改变对她的喜好,但是不可否认,这还是让她在心里给罗玉珍添加了道复杂的标签。 沈华浓这近二十二年看到的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但还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杨成、罗玉珍这样的夫妻,她也从没有见过罗玉珍这样的女人,一旦丈夫有事,她就眼底只有丈夫,能心无旁骛到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沈华浓觉得这就有点儿太夸张了。 但看杨成见怪不怪的样子,看他望着罗玉珍的目光专注且柔软如水,沈华浓就相信了这都是真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粗壮相貌平平的罗玉珍,在杨成眼底一定特别的美吧,不然他的神色不会如此满足,如此柔情款款,甚至那双普普通通的眼睛因为多了这抹深情的注视,好像都多了些光彩,比初见时候看起来好像精神多了。 可,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 能够让人彻底忽视对方的残缺,急对方之急,苦对方之苦,能让得到它的人变得神采奕奕? 第232章沈华浓,你现在蠢钝如猪 “杨大哥,霍庭,大姐,华浓,你们快过来吃西瓜啊,还在说什么呢?”董艳容手里端着个竹箩箕出来,朝他们喊道。 见罗玉珍正在给杨成按摩,她赶紧又问道:“杨大哥怎么了?” “没事。”杨成道,“你忙你的,我这一会就好了。”他转向霍庭道:“霍庭,你先带你媳妇过去吧。” 霍庭跟沈华浓说:“我们先过去吧?” 沈华浓嗯了声,抬脚就往前走了。 见她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可这会在别人家,霍庭也不好多说什么,大步跟上按了按她的肩膀,两步之后才放开。 董艳容为人通透得很,又听江大伟说了点儿,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可别人都是客人,她也不好意思说谁的不是,只能当作不知道。 她边将簸箕放在院子里搭着的篾席上,拨着里面的核桃让晒着,边笑着招呼霍庭和沈华浓:“霍庭啊,去给你媳妇拿一块西瓜,这是杨哥和罗姐拿过来的,他们家屋边上那点儿缝缝里种出来的,一点也不比农场正经瓜田里种出来的差,个头也不小呢,你去给你媳妇捡这块最大的!” 霍庭给沈华浓挑了块西瓜,是不是最大的他没有去比较,但是肯定是这一盘里面最靠近瓜心部分也是最甜的一块。 沈华浓也没有推迟,接了过来。 董艳容又进屋去了:“我去屋后看看,那边摘了棵核桃树,我让大伟帮着摘呢,一会大家都带点回去,奶奶吃不了,我跟晨晨年年都吃,现在也不爱吃这玩意。” 几个孩子听说还能摘核桃,也呼啦啦跟着她往屋后门去了。 只剩下霍庭跟沈华浓在屋檐下默默吃瓜,沈华浓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最边上的一小片阴影里,离杨成和罗玉珍远远的,背对着他们,霍庭站在她旁边,他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吃东西快得很,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块,至于西瓜籽吐不吐出来就是随缘了。 他先吃完了,然后捏着装着几颗籽的西瓜皮看向沈华浓,本打算问她要不要洗手,见她还剩下大半块没啃完,这会儿正垂着脑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西瓜籽都被她仔细的吐在左手手心里。 她坐着,霍庭站着,这会儿从霍庭的角度看过去,就见到那张红艳艳的小嘴一抿一抿的,比西瓜肉还要红,还要水润多汁。 他的目光不由得紧了紧,低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沈华浓吐出两颗籽,才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对比了杨成和罗玉珍夫妻俩灵魂上互相依赖互相扶持的感情之后,她就觉得她跟霍庭的夫妻关系好像差了点儿什么。 他们夫妻之间除了都有的荷尔蒙所支配的相互吸引,以及反差好奇产生的探究心和征服欲,她偶有的几次动容,霍庭的责任感之外,他们还有什么? 好像是没了...... 如此一来,对比出来的差距就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跑到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 沈华浓想着,要是她是罗玉珍那样的长相,要是她没有提前就占了霍庭妻子的位置,要是没有了昭昭,霍庭还会喜欢她吗? 事实是,他已经好几次都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了,就在刚才还怕她对罗玉珍做什么。 介意霍庭这样的防备吗? 沈华浓也说不上来,应该是没有吧,她的心情挺平静的,就是突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而已。 “生气了?”霍庭挨着她蹲下来,目光跟她平齐。 沈华浓没说话,他就当她默认了,看了眼杨成和罗玉珍的方向,才低声道:“我刚进部队的时候就是杨大哥照顾我,要不是他,我肯定得吃很多苦头,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好。 浓浓......看在杨大哥的情面上,我不想让你跟她闹太僵,她那个人执拗,以后你不想跟她打交道也行,咱不勉强。别生气了?” 他声音低低的,目光切切的跟她赔罪。 沈华浓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好女人?” 霍庭点头:“嗯。” “那我刚才挑衅她了,她才那么激动害得你杨大哥跌倒,你也觉得我好?”沈华浓顿了顿又挑道:“刚才冲她那样指着我骂,要是你不在,你知道我肯定不会忍着的,事实上你也的确防着我了,这就是你觉得我好?觉得我好,你防着我干什么?自相矛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经常在心里骂我坏女人,坏死了,你最好不要落什么证据到我手上,不然迟早把你抓住!” 霍庭目光颤了颤,手搭在膝盖上撑着,好笑道:“嗯,这话说得倒是也不假。” 沈华浓哼了他一声,侧过身继续吃西瓜,不搭理他了。 霍庭早就想跟她说这件事了,以前的几件事的确是揭过去了,但那就不表示他是认同她的一切所作所为,有些都已经踩过界了!之前他没有防备被她钻了空子,还是包庇她了,以后就不能再犯。 现在既然她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现在也没人打扰,霍庭就打算借这个机会认真的跟她谈一谈。 而且他自觉找到了最完美的一个法子,绝对能够帮她克服这个坏毛病,不使坏的沈华浓肯定是个好女人。 这会儿,他很是自信的单脚往前挪了挪,凑过来认真的道:“我是防着你了,我们是合法夫妻,以后住在一起,我还能正大光明的经常盯着你,只要被我发现你有苗头,我都防着你,让你没有再使坏的机会。” “噗!”沈华浓闻言动作一顿,然后气得把西瓜籽往他脸上吐,“想用婚姻困住我就近监视?你打着这样的主意也是做梦。” 让她憋屈挨打而不还手,那是不可能的!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想用任何理由束缚她,有本事找到证据将她抓起来啊。 那粒黑籽还真的被呸在霍庭面颊上了,还黏着没有马上掉下来。 沈华浓突然就翻脸了,打得霍庭措手不及,他愣了愣,然后面色沉了下来,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的盯着她那张红彤彤的刀子嘴,要不是此时的环境不对,他真想,仔仔细细的研究一下她的那张嘴,为什么看着很甜很诱人,可说出来的话不是让人窒息,就是又毒又苦。 霍庭慢慢的将脸上的黑籽给拿下来,拇指和食指捻着,再看看她一脸的不逊不满的模样,就是唇角沾了点儿西瓜汁水,削弱了她的神色想要表达的力度。 他眼神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唇角,沈华浓将他一把推开。 霍庭早防着她呢,使了些力气没让她推开,然后又主动收回手给她看:“沾了东西了。” 沈华浓看看他手指,的确是有一片红色水渍,但是,“不要你管。” 霍庭垂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心中的火气,却听她气得将剩下的瓜瓤重重的咬得咔咔响,跟泄愤似的,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得了,刚腾起的火气就这么散了。 他还是绷着脸,冷冷的道:“看你平时挺聪明的,现在的表现简直就是蠢钝如猪!” “什么!”沈华浓倏地转过来,目光刀子似得刮着他:“你说什么?你是想在别人家就跟我吵架,是吗?” “我说你笨得像猪,”霍庭继续冷声道:“沈华浓,以后你就睁大眼睛给我看着,只要你敢露出马脚,我就不会给你犯事违纪的机会。” “看着就看着!有本事你抓我啊!”沈华浓也会放狠话,说完又哼了他一下。 霍庭默了默,对着她不服的目光,缓缓的道:“以后有人主动挑事欺负你,你除了自己想些乱七八糟违法乱纪的办法,还能告诉我,这种事你处理不好,你就交给我去处理啊,不必要事事都自己动手,既能落得轻松也免得做错事,你就让我来,遇到事找公安你不会啊?” 沈华浓正准备反讽他呢,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磕巴了一下。 呃......嗯? 哦。 啊!所以,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以后他会给她解决问题吗? 他有这么好心?刚才罗玉珍歧视她长得美心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反正他的确是出头了,省了她一场口水仗,虽然结局不尽如人意,但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着杨成的面子上,算了吧。 这么一想,心里刚才的那点儿小憋闷豁然通畅。 所以,这,这这算是在表白吗? 怎么听着不太......真是顺耳呢! 第233章妻子太奇葩是什么体验 沈华浓从十岁之后的梦想就是——有人能够从天而降,帮她解决掉那些龌龊人和龌龊事,搞定所有麻烦。 在她能力不足,羽翼还没有丰满的那几年,她可没少祈祷过快从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吧,正好咻的一声落在她后妈头顶上砸死她,然后被砸得爆炸的后妈炸死那个站在旁边的生父,这样一切就简单的over了,不需要她再做什么。 是的,这位如今已经很是独立自强不息又励志的少女,额,现在她已经是一名少妇了,她也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曾心怀过不劳而获的梦想的,并且因为梦想始终不曾实现过,直到现在心里还有点儿小遗憾呢。 也许等到真的不劳而获得到了,并没有那种自己亲自奋斗后成功的成就感,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依旧渴望。 不管霍庭能不能做到吧,至少他说出来了,他是第一个主动表达要实现她的梦想的人。 沈华浓高兴极了,因为喜欢听,所以连带着,看霍庭绷着的冷脸,也感觉好像比刚才更帅更顺眼了一点。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之色,还刻意言不由衷的推迟道:“可是你已经不是公安了,找你有什么用,再说公安也不是随叫随到,专门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看看,还给霍庭制造一次霸气表白的机会。 果然霍庭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就说了,“对,我是已经不再公安局了,但咱们还在一个结婚证上吧?我还是一户之长,是昭昭的爸爸,是你的男人吧?你觉得我做不成公安了,就连自己家的治安都维护不了吗?” “这倒也不至于。”沈华浓笑呵呵的。 见她这样,霍庭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他说会盯着她不准她违法乱纪,她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生气,还往他脸上吐西瓜籽,一定是觉得他束缚她,让她被人欺负受气还不准还手了吧,压根就想不到还能找他帮助。 霍庭觉得吧,当他说了那句话之后,正常女人应该是撒娇:“那你帮我出气啊!” 这才是为人妻子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可是,摊上了一个这样奇葩的妻子,他就得比别人要累一些,本该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还得特意点出来。 “那好,你就是答应了。” “嗯!”沈华浓开心的点头表示:“好好好,你放心,以后有事就找你先上。” 他要是处理的不满意呢,她再亲自出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霍庭看她这毫不犹豫的态度,心里却是对此持怀疑态度:“那你再有什么事,做什么不好的决定之前,记得提前给我通个气。” 眼看沈华浓都忙不迭的点头了,霍庭并没有什么成就感,沉默了一下,补充了一点:“就比方说邓培林和他母亲的事,像做这种决定之前跟我商量,行吗?还有,村里那个作坊,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说。” 呃...... 沈华浓这就犹豫了一下。 这种大事小事都得给他商量啊? “嗯?”霍庭追问。 沈华浓这才迟疑着点点头,心想着还是看情况吧。随口就表示:“我肯定会给你商量的。” “真的?” 沈华浓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认真的道:“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看上次作坊里要集资我是不是主动给你说了?” 霍庭不信:“那不是国安让你问我的?” 沈华浓目光闪了闪,他就懂了,顿时心塞不已,他就没有丝毫存在感是吗? “这都是小事,”沈华浓毫不在意的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他那样,想了想还安慰道:“你看,早上我不是跟你商量了这两年不要孩子的事吗。” 那是商量吗? 那就是她决定了,他赞同而已。 霍庭捻了捻指腹间的西瓜籽,道:“那你现在主动跟我商量一件事。” 沈华浓:(/ □ ) “可现在没什么事可以商量啊?” 霍庭满脸都写着:我不信! 但他也知道不能将人给逼烦了,所以并没有继续追问,不管以后她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吧,至少眼下他们俩是达成共识了,一步一步来吧,耐心他又不缺乏。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道:“现在想不出来算了,晚上再说,当然了,你也不能主动生事。” 沈华浓不服:“我什么时候主动生事过?都是被人先惹我的。你当我很闲啊!” 霍庭很想说,你生事的时候还少吗?但看她眼眸里像是被撒了两把阳光,亮晶晶的,他认识的沈华浓,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于是,他又把这话给咽下了。 想想她虽然惹事但的确是有原因的,是被动的,主动生事的部分,大抵也就是针对他吧,算了,这就不算是踩过界了。 好了,不提了,还是回到当下,“还生气吗?” “你看我像是在生气吗?” “之前你说了那些狠话......” “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谁让你这么闷骚,想表白你倒是直接点儿啊,拐弯抹角鬼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沈华浓倒打一耙,然后咬了一口西瓜。 霍庭顿了顿,等她抬起头来,他才伸出手往她面前递:“话可以当你没说过,那这粒西瓜籽呢,是不是你吐的?” “你想怎么样?”沈华浓看看他食指指腹上赫然一点黑色,想想自己的所为,悻悻问道。 霍庭一本正经的道:“你吃了它,我就当你把话也吞回去了。” 沈华浓:“......宝宝,你是认真的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霍宝宝吗?”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怎么吐的就怎么吃掉。”霍庭继续给她灌了一碗鸡汤:“你必须吸取这个教训,不能没有弄清楚事情就下结论,也不能这么着急发脾气,人在气头上失去理智容易做错事。” 沈华浓撇撇嘴,伸手在他指腹上一挥,将那粒西瓜籽给挥到地上,拿脚财主,又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将刚才吐出来窝在手心的西瓜籽全部都给塞到他手里了。 霍庭看看自己的掌心,再看看她得意挑衅的样子,眉梢挑了挑。 “跟你商量,这些给你拿着,一回带回家种上行不行?” 霍庭:......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个揶揄的声音:“哟,我说哥,你跟嫂子你们俩在干什么呢?在大庭广众下牵手干什么?要牵回家了再牵啊,不急在这一时吧?是欺负我没有对象没媳妇是吗?” 程景明推着自行车进来,就看见沈华浓往霍庭大手上蹭的那一下了,他抬头看看大门口,笑容更盛,高声问道:“奶奶,您看见了没?霍哥刚才是不是跟嫂子在干啥呢?” 知道老太太耳朵不好使,他还指了指霍庭和沈华浓,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霍庭&沈华浓:...... 虽然知道老奶奶耳背,肯定没听见他们说话,他们又背对着门口,可被看见了小动作也是很难为情的,一不小心都忘记了这是在别人家,霍庭尴尬得不行,赶紧站了起来,回头正色问道:“奶奶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庭娃你坐你坐,我躺久了站一会更好。”老太太还以为霍庭要让座呢,摆手拒绝完,又跟程景明说话。 “小明你来了啊,你是在问庭娃啊,我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来的啊,出来就看到他跟他媳妇在这边说悄悄话呢,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老太太瘪着嘴摇头:“他没往后看,蹲那边半天了。” 程景明乐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以一个单身狗的身份对秀恩爱情侣进行了发自肺腑的嘲笑:“哥,你们说什么说得这么投入呢?你这警觉性比以前降低了很多啊。” “侦察兵是部队行动的先锋,是指挥员的‘千里眼’、‘顺风耳’,要时刻保持警觉,哥,这都是你教我的,以前你还拿这话训过我,你还记得吗?结果你看看你,你现在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你变了,你懈怠了!” 说着,还无比做作的摇了摇头,叹道:“奶奶还拄着拐杖出来你都没有发现。一个优秀的侦察兵就这么被爱情婚姻家庭消磨得泯然于众了,实在是太让人痛心了。” 第234章护夫力MAX 程景明说完,还夸张的摸了摸眼角因为笑得太过激烈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哥,我这上半辈子的眼泪差不多都是被你弄出来的。还以为在部队的时候就流干了,没想到啊......” 霍庭闷声不吭。 对对对,你个家伙说得都是实话,他刚才的确是有点忘乎所以了,状况确实有些超出预料。 他先扫了眼得意忘形的程景明——口齿伶俐、逮着机会就诡辩的批判者。 再看看笑得捂住肚子的沈华浓——跟批判者同一个鼻孔出气的罪魁祸首。 哦,还有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的老太太——看戏不怕台子高的起哄群众。 霍庭顿时感觉身心俱疲,并且无言以对。 沈华浓抓了抓他的裤腿,才稳住了没有歪倒。 然后,她在霍庭闷闷的注视下松开他,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又缓了缓才忍住不笑了,说:“宝宝,你生闷气了?啊呀,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不懂。” 程景明被“宝宝”两个字炸得手一抖,还没有停稳的自行车差点都给摔了,手忙脚乱的停稳了,正目光诡异的看向霍庭,就见沈华浓用一种不太好描述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程景明后来才觉得这一眼里可能包含了嫌弃、怜悯以及不是同类的些许排斥。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光棍们不具备将这两种状态自由切换的能力,所以是理解不了你的,说了他也不会懂的。” 程景明:...( _ _)ノ|壁。 但是这还没有完。 “就是侦察精英,他也要谈恋爱结婚和过家庭生活啊,宝宝,你看你这么投入到忽视周围的环境,这说明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精神都还具备侦察精英应该有的专注和屏蔽无用信息的属性。由此可见,就算你现在不再岗位上了,这些东西也没有荒废,这怎么能够是堕落呢,我就觉得你很好,你这样我很高兴。” 轰轰轰! 青天白日,一阵雷霆暴击朝程景明毫不留情的砸下来! 程景明:_(:3ゝ∠)_ 我一个光棍,我之前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去嘲笑别人秀恩爱的?!! 他斜着眼睛幽怨的看了看沈华浓,突然肩膀一垮,双拳合并朝她拱了拱手:嫂子你赢了,在下甘拜下风。 这副模样逗得沈华浓和老太太哈哈大笑,程景明也做了个苦脸,权当做自己是在彩衣娱亲了。 他正准备过去跟院子另一边的杨成和罗玉珍夫妻打个招呼,一偏头看见霍庭从耳朵尖到后颈一直蔓延到衣领下全部都是红的。 黑里透红啊! 我的妈! 他扶了扶眼镜又确认了一次,的确是红透了! 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曾经是一名光荣的侦察兵!!虽然不至于真的是千里眼,但是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又转回来,再次用力的给沈华浓拱了拱手:我哥被你调戏得乱七八糟春心荡漾起来了,再次甘拜下风! 沈华浓并没有发现霍庭已经黑里透红了,她个子矮,也没有注意到他后脑勺的变化,当然见男人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望着她,她就知道这一波护夫力max,他是满意的。 沈华浓只当是程景明是逗趣呢,笑呵呵的大手一挥,让刚被打击得不成形的单身狗退下了,调整调整再去接受院子彼端的另一波刺激。 跟着夫妻俩扶着老太太坐下,给她拿了块西瓜,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多半时候都是老太太在说,虽然耳背,但是她很喜欢跟人说话,霍庭和沈华浓夫妻俩乖乖的听着。 老人家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竟市,但已经七十好几了,见证过三个时代的变革,说起古道起家常来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沈华浓是头一次听这些,感觉还挺新鲜的,倒是霍庭他听过好几遍了,老太太年纪大了,隔得近的事情记不清楚,说起老黄历倒像是历历在目,每次都说的这些,翻来覆去的说,他差不多听见她说前一句,就能接上后一句了,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好像跟沈华浓一样是第一次听,很是专注。 过了会儿,杨成夫妻和程景明就过来了,应该是刚才被杨成给吓住了,现在罗玉珍倒是没有再针对沈华浓,只是态度依旧冷淡,连带着对霍庭都不热情了,杨成有些尴尬,见霍庭、沈华浓两口子脸色还好,看着不在意,主动岔开了话题。 “对了,霍庭啊,有件事我还真得问问你,前阵子我见着安子和四清了,他们退伍之后过得不太好,听说丰陵市那边要大量人手,你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没多久,江大伟和董艳容也带着几个孩子搬着核桃出来了,人一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气氛也就热闹起来了,那点儿小龃龉也直接被大家给忽视了。 孩子们也没有闲着,在院子里晒核桃、砸核桃外面裹着的那层绿皮玩,董艳容特意叮嘱他们,万一将绿皮上的汁液沾到手上了皮肤上会发黑且难以洗掉,让他们别砸,晨晨是知道这个并且亲身体会过的,拉着昭昭没让她砸,姐妹俩个就将这些核桃晒在院子里的地上,踢着玩儿。 杨和平不像小姑娘一样爱美,也没有这层顾忌,拿了块砖头在院子里砸得不亦乐乎,看着黑乎乎的手指头还举起来显摆给大家看:“跟我爸爸的手一样啦!爸爸沾了拖拉机的机油就是这样!” 院子里一时间热闹极了,热闹着热闹着,时间就溜得贼快,下午四点钟,董艳容准备起身去做饭,被大家给拉住了。 城里人的口粮都是按照人头严格控制分量分下来的,虽然是吃商品粮,但是有时候吧,还真不比在乡下,起码自留地里还有点儿产出归自己,现在吃别人一口,别人就可能得饿几顿。 罗玉珍力气大,直接将董艳容给拽住:“要是准备留着吃饭,我们就自己背口粮过来了,也尝尝你的手艺,可这不是天热吗,也都没有什么胃口,艳容你就别忙了,刚才又是吃西瓜又吃核桃的,还吃了个月饼,肚子都饱了。一会还拎上半袋子的核桃回去,又吃又拿的弄得我都臊得慌。” “你再坐下来我们说会儿话,这过了中秋就得准备忙秋收了,收了还得种冬麦和油菜,进了冬月才能得闲,这几个月都走不开,我们姐俩也见不着......” 死活将董艳容给留住了。 又说了会儿话,四点半钟太阳还有些高,杨家三口子就准备走了。 到杨林农场有三四十多里地呢,这个时候出发回去,差不多也要天黑了。 杨家三口人是骑着一辆由自行车改装成的三轮车过来的,在车后座右侧又仿照边斗的样子给装了个铁架子专座,多用一个车轱辘支撑着,这是专门给杨成外出坐的。 罗玉珍骑车载着丈夫和儿子,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了。 “进去吧。”霍庭低声道。 沈华浓收回视线,侧头看看霍庭,目光交汇时,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非要描述的话,沈华浓想到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把夫妻间的深厚感情比作是一款经典包吧,此包价格高昂,全球限量,她觉得自己玩得起,也是能够出得起那个价钱的,但是因为数量有限,就算是花大量心思去找渠道购买,还不确定就一定能够买得到,既然这么麻烦,她就本着顺其自然遇上了就买,买不着也不觉得有什么的心态,可是有一天,看见一个在她心目中是绝对不会买这种包的人,居然弄到了还用上了。 有点不可思议,竟然真有人肯费尽心思去求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又有点羡慕,毕竟,她近距离一围观这款包吧,发现它比在图片上看见的更美更有质感; 还有点儿酸,罗玉珍那样的人都背上了,要是她肯像罗玉珍那样费心肯定也能用上;还有点儿纠结不定,只是一个包而已,真的要把自己弄那么累还不一定能买到手,她也不是非要这款包不可,何必呢? 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而霍庭,从他已经露出来这一部分来看,他就是看起来最简单的那条路,至于后面能不能走到目标地,还是未知。 霍庭对着她包含着探究的复杂目光,心中微动。 陆陆续续的,程景明和江大伟也走了,霍庭和沈华浓落在最后,准备喊上玩得乐不思归的昭昭告辞的时候,霍庭被老太太叫住:“庭娃,上次永前他来信说给你写信了,你把信带过来了没有啊,给奶奶说说。” 霍庭愣了愣,看向董艳容。 董艳容也懵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来,正准备冲霍庭摇头呢,老太太突然转过去看她,她赶紧搀住老太太的手,笑道:“奶奶,你又想永前了啊?前几天才收到他的信呢,你想他,我再找出来给你念念吧。” 她还准备说下去,透点儿信出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听见,她直接给打断了:“容啊,你别多嘴,我要庭娃说。” 老人家抓住董艳容的手,将她往前推了推,落在眼皮子底下了,还抓着她的手没放,转向霍庭说:“庭娃,你跟我说,永前都给你写什么了啊?” 问完又警惕的盯着董艳容,彻底杜绝他们耍小动作的可能性。 这下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是已经对孙子的生死起了疑心了。 沈华浓就觉得吧,这次见老太太跟上次见她,也就是隔了个把月吧,但是她的精神状况很明显不如上次,今天下午院子里这么多的人,说得热热闹闹的,她还打了一会盹,如今老太太大概也就是靠着对孙子会回来的那点念想才撑着,要是被她揭开了真相,估计......也抗不了多久了。 “庭娃?”老太太眼中泛泪,“你别骗我,给我说实话,永前是不是还在当兵,他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没了?你是当过兵的人,部队上也没教你撒谎骗人吧,你别骗我。”老人家说着声音都带了哭音了,老泪纵横。 “奶奶年纪是大了,但是经过的事多了,扛得住,你把永前的事,真正的事跟我说,我脖子都埋进黄土的人了,什么也不想了,就想知道我永前娃在哪里,我活着见不着他一面,死了我也知道他究竟在哪里,我没准还能去看一看他啊!” 趁着老太太伤心拭泪,董艳容赶紧冲霍庭摇了摇头。 霍庭心领神会,过来扶了老太太一把,平静的道:“我不骗你,奶奶,他好着呢,可能是你记错了,最近他没给我写信。” 见老人神色黯然,他跟着又道:“他给我写的上一封信还是端午节后吧,我从端午忙到现在,也都没有说抽空过来,一直忘记给你说了。端午节过后到现在那边都没有开仗,都收兵了,但是得守在那里给越南人民助威,他怎么会有事呢。” “真的?”老人抬起头来,不确定的问,“他端午后给你写过信?” “是真的,我不骗你,奶奶,就是六月份收到的,本来打算过来的,后来昭昭生了病,我工作上也有些问题就给耽搁了。” “那好,信呢,你拿来我看看?你可别哄我说找不到了。” 霍庭假装无奈道:“没丢,怎么会丢了呢,奶奶你想得太多了。” “那你去拿来给我看看。” 霍庭毫不犹豫的道:“好,就放在我宿舍,我这就回去拿,马上回来,您可别再多心瞎想了,哪有这么咒孙子的呢。” “嗯。”老太太颤抖从上衣兜里摸出来一块已经洗得褪色的手绢擦了擦眼角,道:“庭娃你跑一趟回去拿吧,让你媳妇跟昭昭留在这里陪我说会子话,一会你们就留在这里吃饭,你快去快回来,别耽搁了。” 霍庭看看沈华浓,沈华浓跟他点点头。 “那好,我马上就回来。” “你等等,刚刚大伟说他从这里跑回去宿舍也就二十分钟,你以前还是大伟的领导,那你肯定得比他厉害,比他跑得快,给你半个钟头,一来一回够吧!” 霍庭:...... 没想到老太太早就防备着呢,刚才江大伟还没走她就给套好了话。他这下是真的无奈了,道:“您可真是看得起我。” 霍庭中午过去接沈华浓的时候,就说过他的自行车被同事借走了,就是想作弊都没有办法。 沈华浓看他那样就知道肯定没有提前准备上一封信,还得给他回去写信造假的时间,于是帮着争取道:“就是啊,奶奶,霍庭回去还得找信啊,再说他年纪比大伟大了好几岁呢,现在大伟年轻力壮的,他都三十岁了,体力肯定不能跟年轻人比啊,半个小时哪里够,您给他一个钟头都不一定能跑回来。” 说完,就见霍庭沉着脸看过来。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细节? 这自尊心这么脆弱?有自信的人能淡定面对一切鄙薄好吗! 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想跟人家江大伟二十五六正青年相比啊?二十八岁就自动脱离共青团了好吗?他已经不是青年了! 老太太不知道是真没听见他们的话,还是假装没听见,催着霍庭道:“半个小时啊,庭娃,你媳妇这有手表,你可别想糊弄我,我跟晨晨都是会看钟表时间的,你去吧。” 霍庭没再说什么,大步出了院子。 沈华浓跟董艳容对视一眼,各自轻吁了一口气。 然后董艳容招呼沈华浓:“家里虽然不宽裕,但是也不差你们这碗饭,平时大家伙给我们娘仨拿来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吧,”说着看看老太太,“也陪陪奶奶,家里很长时间没人陪着吃饭了,都是我们娘仨。” 话说到这份上,沈华浓只好应了下来。 昭昭跟晨晨一直在后门口玩跳房子呢,这会沈华浓也没喊她,扶着老太太跟着董艳容进了厨房,董艳容先熬了一锅小米粥,老太太坐在灶门口烧火,沈华浓帮着洗菜切菜。 三人边忙着边说话,知道老太太心思重,董艳容和沈华浓都想着法的岔开话题说点儿轻松的,不过她们以前也不熟悉,沈华浓跟她也不是一个圈的,共同话题少得可怜,好在两人有心,终于找到了一个轻松话题——公安局的那只警犬赛虎。 “......奶奶你是不知道,那只狗子都跟成精了一样,可把大伟烦的呀,说带他家铁峰都没有这么闹的,比个三四岁的娃差不多,不给做专门的肉饼就打滚撒泼,就是弟妹教给老郭的那种肉饼,他现在就专门要吃这个,等明天我带你去公安局,让大伟把狗子带出来你看看。” 老太太偶尔附和两句,兴致却并不高,过一会儿就问沈华浓:“几点了?” 让她把胳膊伸过来给她看时间。 半个小时的前一分钟霍庭满头是汗的回来了,他站在厨房门口先看了眼沈华浓,目光淡淡的:“我回来了。” 沈华浓笑了笑,悄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霍庭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沈华浓:装逼,╭(╯^╰)╮。 他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就冲老太太扬了扬手上的信纸:“奶奶,你看,我就说了没有骗你吧,这就是信。” “那你快念念。” 董艳容笑道:“奶奶,你让他先缓口气,信就在那里也跑不掉。” 沈华浓看霍庭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撇撇嘴,还是把手边的陶壶拎起来给他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快喝口水。”老太太催道。 霍庭接过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完了明明他就可以直接把碗放在桌子上,手上一顿,他偏偏递给沈华浓。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还要不要?” “不要了。”霍庭缓了缓,打开信纸就一脸严肃的开始念了起,刚起了个头:“霍庭......” 老太太就道:“庭娃,把信给你媳妇念,你坐下来歇一会,跑累了吧。” 霍庭顿了顿,道:“我休息好了,没事,我来念,奶奶你听着。” “给你媳妇念,她也识字啊。”老太太很是坚持,朝沈华浓问道:“庭娃媳妇,能不能给奶奶念念信?” 沈华浓:...... 她能够说不吗? 显然不能。 她只好看着霍庭,在对方若无其事的注视下,接过来两张信纸,被他给攥得汗津津的,微微还有点儿潮。 这个也不重要,当沈华浓看着信纸最顶端的一行字“丰陵市西出口丘陵区交通规划”,差点就绷不住了。 你倒是提前给准备一封信啊! 这叫她怎么念! 第235章闷骚怪彻底沦陷了 霍庭也很无奈,这几年一直都好好的,他们按时弄几封信给老人家念一念,她也就相信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直接给大家打得措手不及。 这事吧,他的确疏忽了,以前的信都给老太太收起来了,手边还真的没有备份的,之所以说有信也就是编出来想要让老太太放松点的。 董艳容也一脸愁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今天这事儿肯定是瞒不过去了。 奶奶有时候糊涂,可现在你看得出来她有半分糊涂吗? 再想想奶奶的精神头,她愁得眼睛都红了,该怎么尽量去圆这个谎言呢? 老太太还在催沈华浓呢,沈华浓缓缓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冲老太太扯出一抹笑:“好,我大点儿声,您听着。”收回视线的时候,暗暗剜了霍庭一眼。 然后清了清嗓子,在大家的注视下开始“念”信了。 “上次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但是因为太忙了,所以也没有及时给你回信。” “现在虽然美越双方已经停火了,但是美军还没有撤走,他们总是还时不时的整点小动作出来,我们也不得不防备着,而且现在我们的部队已经陆陆续续撤回国了几批,人少了,所以我们留下的这些人就更加不敢有半点松懈。” “你知道的,像这种情况,我每天除了侦察任务之外,还要进行大量的训练。” 先前沈华浓都不敢抬头,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信纸上的内容,生怕会露馅,一直没人打断,她直接一口气念到这里了,发现信纸去了四分之一,她才停了下来,目光看向老太太。 她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见沈华浓停了,还一个劲的催她:“后面呢?庭娃媳妇,你继续念。” 沈华浓暗暗松了口气。 可怜她一个有生以来只写过一封信,还是二改三改才发出去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要临场发挥,仿照一个素未谋面、只听过奶奶讲过他的几件旧事的军人口吻编一封信,这难度也是简直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到了这一步了,她只能继续咬牙坚持下去了。 “说到这里,霍庭,我就要敦促一下你了,你虽然已经退伍了,但是也千万不要松懈、不要忘记训练,一定要维持良好的体能和强健的体魄,别像以前部队上有些人,回家就松散了,哪里还能看出来是个军人样,你用以前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 “我觉得经过了这几年的战场锻炼,你现在肯定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等我回去之后再找你切磋切磋,你等着,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你可千万不要怂,到时候不要输的太惨了。” 说完这一段,她再次抬头,就见董艳容突然背过身去了,抬了抬胳膊抹泪。 而奶奶在笑着,还拍了拍霍庭的胳膊道:“庭娃还厉害着呢,比大伟都厉害,比他可跑得快多了,永前啊从小就喜欢逞凶跟人比划,还找庭娃切磋,庭娃,听奶奶的,到时候你别放水,你可比他年轻,啊?” 霍庭点头,无声的瞅着沈华浓。 先前将那样一封“信”交给沈华浓,他也是紧张的,怕她直接放弃,怕她瞎编一通会露馅。 没想到,她就听奶奶说了几件永前以前的事情,念叨了几句永前说的话,竟然就能模仿到他的几分语气,这真叫人有点意外。 当然,要挑刺也不是挑不出来,但是她很会掩饰,内容一会是家国战场,一会又变成私下闲聊,换来换去,语气一会松一会紧,刚让人觉得“永前的语气怎么都变了”的时候,她就毫无痕迹的换了个话题,这样一来,那些瑕疵就不明显了。 要不是知道信纸上写着什么,只听她念的这半页纸的内容,霍庭几乎以为真的有这样一封信,真的是老友从远方的战场上寄过来这一封信。 沈华浓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霍庭看着她,心中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见她手指捏在信纸中间一点点的往下挪,分明是紧张,他只能无声的鼓励,相信她肯定能够完成这次任务。 “接着念,接着念。” 沈华浓就接着念了:“虽然任务很艰难,还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但是,每当看到自己身上的军装,我就又咬牙坚持下来,这是身为军人的职责和义务,战争一日不停,我们就一天不能走。” “霍庭,你知道的,其实这些对我来说真的都不算什么,我这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亲人,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去看看她们,只要一想起奶奶年纪大了还要担心我,一想起晨晨出生之后我还没有见过她抱过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认我这个爸爸,一想起全家的担子都是妻子一个人挑着,我这心里就难受,愧疚。” “我知道她们都需要我,但是我却在她们需要的时候,总是不能及时的出现,我不是一个好孙子,不是个好爸爸,更不是个好丈夫,想起这些事情,好几回,我夜晚都睡不着觉。” “永前呐,”奶奶低头抹了把泪,“傻孩子哟,到战场哪能分心呢,家里都好着呢。容啊,你再给他写封信说一说,让他别挂心家里,我们都理解他,叫他专心完成任务,早点儿回来。” 董艳容声音发哽,道了声好,听沈华浓念着念着,她就控制不住的情绪崩溃了。 可能是因为明知道沈华浓跟丈夫是纯粹的陌生人关系,所以不太敢相信她能模仿得出来,也可能是因为,这封信不是她跟霍庭商量着写出来的,没有提前知道“信”中写的什么。 莫名的,让她有些恍惚,好像这封信真的是丈夫写来的。 沈华浓跟霍庭对视一眼,心下一叹,赶紧继续念下去了:“我也知道她们都能理解我、体谅我,可我......算了,现在我也回不去,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家里还麻烦你帮着照应着些,大恩不言谢,回去之后再请你喝酒。也不跟你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说点别的吧。” “就说说你,我是有家回不去,想要对家人好一些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可你也是成了家的人,现在能够回去你还不回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真的要批评批评你了。” 压抑了一会,沈华浓自己都感觉心情沉重,翻了一页信纸之后,她心情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语气轻松的道:“你说你,既然娶了人家,那你就应该承担起一个男人和一个丈夫应该尽的责任,你怎么能对人不闻不问?” “男人要大度,要脸皮厚一些,你也是运气好,这么闷竟然还有女人愿意主动嫁给你,忍受你这冷淡的态度也没有跟你闹,不管你怎么说,就冲着这一点,我都觉得你媳妇是个不错的,你好好对她吧!” 说完看看还剩下一半的篇幅,沈华浓头疼,有些卡壳了。 不过断在这里,老太太这次也没有催她,怕是只当这是她念到跟自己相关的内容有点抹不开脸。 这时候老人的神色舒缓了很多,笑眯眯的看着霍庭,“永前说得对!不过,这回他怕是多想了,他写信的时候肯定还不知道你已经改了吧?” “庭娃,你给他回信就说现在会讨好媳妇了,跟人和好了,今天还将人哄得高高兴兴。” 霍庭:奶奶您下午还说一个字没有听见,您能够该听的时候听见,不该听的时候听不见吗? 老太太嘴瘪了瘪:“容啊,他抹不开脸写,你给他写上,就说庭娃跟他媳妇好着呢,中秋还一起过来了。” “嗯。” 霍庭幽幽的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则是狠瞪了他一眼,他是想要反对她的话还是怎么着?难道她说的不对? 她容易吗她!为了哄得老太太高兴已经绞尽脑汁了,把那半袋子核桃吃光都补不回她耗损的脑汁。 沈华浓吁了口气,缓了缓之后倒是又找到了点儿灵感:“奶奶要是让你给他念信,你一定给她说清楚现在战场的局势,尽量让她放松别太担心,任务虽然艰难,但是也不可怕,战争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你让她养好身体,等我回国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探亲假,到时候我带她出去转转,她不是老说这辈子没有离开过竟市吗?要是她身体好,我们去省城,去南方看看我们当兵的地方。” 呀,一不小心发现篇幅都够了,沈华浓又临时加了句:“好了,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马上就要熄灯了,我不能再多写了,下回抽空再给你写信吧。” “念完了,奶奶。”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锅里的米粥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好一会儿,被大家注视着的老太太才颤颤悠悠的长叹了一声,点点头:“好,好,这就好,永前娃也比以前懂事了,这回还想着带着我出去转咧。” 听她这么说,沈华浓心里一紧,生怕会露馅了,她也是因为想到老太太说的话,才加的这一出,不会适得其反了吧。 没想到,老太太拍了拍大腿道,“我这把老骨头就等着他回来,也出去看看。” 沈华浓还有些不放心,怕她再让霍庭念,或者是让董艳容念,主动问道:“奶奶,要不要我再给你念一遍?您可别再让董大姐给念了,看她都哭成什么样子,还有霍庭,他说话硬梆梆的哪有我这么会念信。” 老太太看看董艳容,摇了摇头,说:“不念了不念了,我知道他好就成了,咱们做饭吧,今天奶奶给你们做羹粑子。” “我这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不是我自夸啊,我做的羹粑子比白米粥白米饭还要好吃,以前永前一次能够吃小半锅,就我们这个铁锅啊,你们看看......” 屋里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沈华浓赶紧道:“好,奶奶也让我学学。我上次就见过黄驿镇那边的做法,现在也学学咱们市区的。” 老太太笑道:“那你得跟我学,他们那边的不正宗,使用糯米粉做的吧,汤圆不像汤圆,羹粑子不是羹粑子,我们这是用细米粉做的,这才是地道的,又省粮食不贵又好吃。” 细米,就是碎米,因为现在的稻谷加工工艺不太好,在加工过程中,很多米粒被碾碎,虽然细米也是大米,但是这种碎米煮饭的时候口感要差很多,价格当然也比完整的大米粒要便宜一些。 “以前家里缺口粮,我就用大米去换细米,一斤能换两斤,细米磨成粉之后就跟大米磨粉没什么两样了,用细米粉做的吃食,是奶奶最拿手的。” 老太太见沈华浓是真的想学,也来了精神。 厨房里三个女人交流着厨艺,霍庭就自觉的坐在灶门口烧火,坐着坐着,眼睛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就落在沈华浓身上。 她急中生智念的那封信,一开始只是让他觉得她聪明细心,让他与有荣焉的话,等到听完了全部的信,他心里鼓胀鼓胀的,有种又痒又酥的情绪好像突破壁垒冒了出来。 她仿照永前的一席话,不光瞒过的奶奶,还将一项坚强的董大姐都弄哭了,她不仅理解永前的牺牲和遗憾,也懂奶奶和董大姐的苦和期盼。 霍庭觉得,沈华浓念信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她脱口而出的只能是她的心里话,如果她不懂大义,她怎么能够理解永前?如果她不明事理,怎么能够触动支持永前的董大姐?如果她不善良不心软,她怎么能让奶奶觉得“永前都变得懂事了”? 这才是真实的沈华浓。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坏呢? 她分明就好得很,再也没有比她更合他心意、更让他心动的女人。 他看着沈华浓,灶膛里的火光倒映在他眼里,目光灼灼有明耀的光。 而沈华浓却是一无所觉,她是真的在学习。 老太太给她展示了好几种用细米粉吃食,除了这个羹粑子,还用细米粉加上早秋白菜做了菜粑子,做法跟汽水包类似,先煮到六七成熟再加上油煎出金黄色的锅巴,除了新做的这两样,再就是她们家里本来就有的鲊辣椒。 “鲊”是一种在中原地区正在逐渐消失的古老烹饪方式,用米粉、面粉加盐,和其它作料拌制再上坛腌制的菜是为鲊。沈华浓也忘记了以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介绍,留了一点儿印象,但是她以前却并未尝试做过这种土菜。 鲊辣椒沈华浓倒是听说过也尝过了,将辣椒连皮带籽剁碎沥干,只需要撒上调料和细米粉搅拌均匀,装坛腌制就行了,据说放上一两个月就能成,吃的时候用油小火焙炒熟成金黄偏红色就行了。 也是巧了,彭振华今天来上班就给她带了一大玻璃瓶的鲊辣椒,说是他妈妈特意做的,让带给她尝尝,里面除了辣椒和米粉还特意加了藕丁和腊肉,看着油亮油亮的,因为今天要来董艳容家,所以她放在厨房里还没有拿回去呢,上午一直在忙,也没有来得及尝一口。 “这种鲊辣椒就是要反复用油烘炒上几次,乌黑油亮的那种才好吃。不像原先的松软,有点脆,这才是最好的。虽然这不值什么,也是你那位小同事家里用了心了。” 沈华浓也知道这是彭振华的心意,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出,这会儿受教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一边翻着锅里的鱼,一边将一盘鲊辣椒给倒了进去,边忙边给沈华浓说:“这土哑巴是今天小杨提过来的,以前永前也老是下河去摸这种鱼,这鱼啊它笨得很,你洗衣服呢它也在旁边游来游去不会跑,一筛子舀过去就能舀上好几条,虽然鱼小,但是味道可好,这个菜呢它就叫稀鲊辣椒炖土哑巴,永前最喜欢吃......” 听着这些话,沈华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饭菜上了桌,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 饭菜的味道整体来说一般,但是“鲊”这种烹饪方式做出来的菜,却带给沈华浓强烈的新奇和惊艳感。 这顿地道的六九年家常饭菜,在贫穷与粗糙中又总有不经意的精细和智慧的体现,再加上它还包含着一位老长辈对孙儿的记挂,用心做出来的饭菜,让本来只有六分的口感里多了三分的温馨,让吃的人心满意足,欠缺的那一分,是因为心里很清楚,这种温馨和等待再也不会有圆满的结局,那个被惦记的军人也回不来了。 沈华浓每次做饭之前,都会先想,一会吃饭的人想要吃什么,他有什么样的需求?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思维方式,可能是因为她以前急于得到认可、急于求成、急于承担起外公和母亲施加给她的责任,所以长久下来养成的习惯。 这一点很矛盾,她行为处事上总是从自己出发,有强烈的自主意识,所谓三观也是利己主义优先,唯有在厨事上却反过来了,会去想别人要什么,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人满意。 也正因为这样,才让她学会察言观色,学会探究别人的心理感受,并将之用在人际交往之中。 这一点好也不好吧,不好的地方对沈华浓来说主要在于,以前顶级食客评论沈华浓做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是并没有鲜明的个人特色,这对于一个厨师来讲,是个很致命的缺点,满足了别人的味蕾,但因为没有特色就不会让人记住并跟其他厨师区分开来。 以前沈华浓没有想到改善这一缺点的办法,今天看老太太做饭,倒是突然多了点儿感悟,食物除了用来满足食客的味蕾和需求,也可以是厨师的情绪寄托,食客是能够品尝到这种情绪的,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个人特色吧。 吃完饭,一家三口拎着半蛇皮袋的核桃回家,路过医院,沈华浓又去了趟食堂。 这会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了,食堂大堂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人,饭菜剩下的也不多了,彭振华看见她真的过来,还笑着推脱呢,沈华浓还是留下来帮着收拾了,她清理着灶台,理着理着吧,就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你先带昭昭回去吧。” 霍庭拿着扫帚在认真的扫地,见沈华浓发现他的存在了,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儿:“等你一起回去。” 以前他要是看沈华浓,沈华浓就跟装了个敏感眼波接头一样,马上就能发现,可今天,从做饭的时候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全神贯注放在那盘菜上面,时而专注、时而惆怅,时而恍然,虽然她认真的样子很迷人,但是霍庭却根本进不去她的世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加心塞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那盘菜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第236章屡败屡战的锁子哥 这时,昭昭晃着把火钳朝这边喊道:“妈妈,我把放在外面的火钳、扇子和小板凳都收进来啦。” 彭振华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火钳给夺了过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晃了,一会当心把脑袋给敲到了。” “小彭叔叔,今天我们在晨晨姐姐家吃鲊辣椒了,可好吃了,妈妈说你给她一大瓶,谢谢你呀。” 彭振华看看跟沈华浓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给沈华浓说两句呢,就见霍庭突然抬头看过来。 那厉眼一瞪,他的小心脏啊就给吓得一抖,赶紧收回视线了。 什么人嘛,真是...... 又不是在看他! 真嫌人,待在这里让他感觉食堂这片天空都不是自己的,格外的不自在。 彭振华再不敢往那边瞅了,一边洗碗一边跟昭昭说:“昭昭喜欢吃啊,那下次小彭叔叔亲自给你做,我最会做这个了,用这个夹馒头吃真是人间美味,还可以拌稀饭......” 几人一起将食堂后厨给清理完,再准备好明天早饭需要的东西,忙完已经快七点钟了,最后一抹红霞已经沉了下去,天幕上还剩下一大片银灰和铁灰色交织着的暮光。 今天不用赶回下湾村,沈华浓和霍庭牵着昭昭不紧不慢的往公安局家属院去,这边的宿舍里已经有沈华浓和昭昭前阵子搬过来的换洗的衣裳被褥,今天一早霍庭又准备了洗漱用品,倒是不担心换洗问题。 霍庭刚进门就被江大伟给叫出去了,等他回来,站在房门口,都快不认识自己的房间了。 虽然从丰陵市回来之后已经进来过几次了,还给换过床垫,但是那会只知道屋里多了些母女俩的东西,感受还不深,现在屋里只是多了沈华浓一个人,只是心境变了,就觉得原本空旷清冷的房间好像变了个样子,装满了温馨。 还是那盏昏黄的灯,还是那几件家具,那张床,那个铁皮柜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头桌,并没有多出什么,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床上那对母女已经都洗过澡了,昭昭换上了睡衣,但是她的精力很充沛,正在绷子床上蹦来蹦去,沈华浓穿了件无袖的亚麻连身裙,有点宽大的罩在身上,她坐在床边拿着块干毛巾擦着头发,边擦边呵欠连连的。 “爸爸!”昭昭先发现他,兴奋的朝他招手,“这个床垫真好玩!” “回来了?”沈华浓无可奈何的看看闺女,再看向门口。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是涓涓细流滑过霍庭的心田,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滋润”,暑气和躁郁全部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 “傻站着干什么啊,忙完了没?忙完了就去洗澡。”沈华浓说。 “嗯。” 等霍庭洗完澡出来,站在门口踌躇着,昭昭主动招呼他进来:“爸爸,你快进来呀!” 霍庭就赶紧进来了,早上沈华浓说让他自己去隔壁睡行军床,但是女儿心疼他啊,他就假装已经将那一茬给忘记了。 “爸爸,你睡这边,妈妈睡这边,我要躺在中间。”小闺女乐呵呵的给他们分配好了地盘,糯糯的道:“我早就想这样了。”说完赶紧躺在正中间了,眼巴巴的看看他俩。 为人父母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女儿这么点儿小愿望还是要满足的。 “昭昭先睡,不许再跳来跳去了。”沈华浓说。 小姑娘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抱着薄毯赶紧点了点头,还闭上了眼睛。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霍庭主动凑过来道:“我给你擦头发,擦完头发再睡觉。” 沈华浓就将毛巾递给他了,趴在床上任由他伺候,自己则小声的哄昭昭睡觉,没多久,今天玩得很疯的小姑娘还没有睡着,沈华浓倒是先将自己给哄得睡着了。 昭昭正想催妈妈继续讲故事呢,霍庭“嘘”了一声,小声道:“妈妈睡着了。” 昭昭凑过来看看,然后咧嘴无声的笑:“妈妈睡了。”她靠着沈华浓睡下来,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沈华浓,一只小胖手也没闲着,一会碰碰她的额头,一会点点她的睫毛。 霍庭无奈的道:“昭昭,妈妈很累了,你也快点睡觉。” 昭昭嗯嗯两声,闭着眼睛睡觉,只是嘴角依旧是翘着的,霍庭默数了三个数,小家伙就又睁开眼睛,在床上扭了几下,“爸爸,妈妈以前都等我睡了才睡的,她不给我讲故事唱歌,我不想睡了。” 一边说着一边撑起来,巴巴的望着沈华浓,小声的道:“妈妈今天怎么这么困呀。” 霍庭:...... 说好的贴心小棉袄呢! 昭昭已经又转过来面朝着他了,眨巴着眼睛道:“爸爸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霍庭默了默,道:“不然爸爸给你唱首歌?” 昭昭“啊?”了一声,捂住耳朵,小声的道:“不要。算了,算了,我睡了,爸爸你别唱。” 她可不想听爸爸唱歌,上次听见大伟叔叔唱歌了,可难听了,差点吼得她的耳朵都要聋了,就这样爸爸还说他声音小,问他是不是没吃饭,那爸爸唱起歌来肯定比吼还要大声。 “嗯,睡吧。”霍庭半俯过去轻轻的拍着昭昭的后背,过了会儿,昭昭总算是安静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毛巾擦拭着头发的簌簌声响,徐徐晚风从半掩着的纱窗外吹进来,静谧而安详。 没多久,突然响起突兀的一声铿铿橐橐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霍庭蹙了蹙眉,沈华浓已经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霍庭问道。 沈华浓嗯了声,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在下湾村。 声音应该是从屋外走廊上传来的,好像是有人在吵架摔东西。就在霍庭准备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外面的响声平息了下来。 等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大响动,沈华浓才吁了口气,转过来冲霍庭道:“别擦了,头发差不多都干了,把梳子递给我梳梳,你也快睡吧。” 霍庭嗯了声,将旁边小桌上的梳子拿过来,都递出去了又收回手道:“我给你梳吧。” 男人今天不知道是抽什么疯,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既然他愿意伺候,沈华浓也来者不拒,背对着他歪在床上。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披散下来到刚刚盖过了肩胛骨,只用简单的洗发膏洗过了,头发并不是很顺滑,霍庭粗手粗脚,小时候妹妹跟他也不亲近,他也从未给女人梳过头发,哪怕已经是很小心了,还是给沈华浓扯了一下,她嘶了声但并未回头,霍庭看着梳子上的三五根断发有些心虚,将断发撸下来之后,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了。 梳子还没有男人的巴掌大,他笨拙的握着,遇到打结的地方,瞪大眼睛凑过去,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往下梳理着,时不时用手指头拨一拨,动作慢到令人发指,沈华浓嫌他磨叽,催了两遍,他越是着急越是笨手笨脚,最后沈华浓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了梳子自己来。 她握住发根将发梢处三两下输了一遍,然后又快速的通了两三次,有打结的地方她也不管,一梳到底,霍庭看着梳子上越来越多的断发,眼皮跳了跳,正想跟她说让他来,就见沈华浓已经用手腕上的橡皮筋将头发给松松的绑了起来。 “睡觉!” “嗯。” 窗户虚掩着,月光洒进来,将屋里照的还挺亮堂的,霍庭老老实实的躺在女儿给他划好的睡觉范围里,沉默的看了会儿蚊帐顶,明明心里平平静静的,却半点睡意也无,他突然很有说话欲。 先是试探着喊了一声:“浓浓。” 沈华浓极轻的嗯了一声。 “没睡着?” “嗯。” 霍庭突然说:“罗大姐也挺不容易。” “嗯。” “她对杨大哥很好,杨大哥说有一阵子全家都是她一个人撑下来的,家里离不开她。”霍庭又说,“他们两人一路相互扶持下来,感情很好。” “哦。” “她有时候的确是不太讲道理,杨大哥也知道,但是就是对她狠不下心,她改不了,杨大哥只能帮着她收拾善后了。” “哦。” “他们这样也挺好的吧?” 沈华浓含含糊糊的说:“好。”霍庭的声音好低好低呀,像是在她耳边催眠,她好困好想睡觉。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霍庭才又继续道:“亲人朋友还有昭昭,他们一个个的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会离开,”他顿了顿,又喊了声:“浓浓?” 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霍庭支起身体凑过去看,发现沈华浓已经睡着了。 “浓浓?” 他吁了口气,躺下来冲着帐子顶轻声道:“一辈子很长,我们......也做那种白头到老的夫妻吧?” 回答他的只有女人均匀的呼吸声。 霍庭侧过头看向沈华浓的方向,她面对着他侧卧着,月光下她白的面颊更白,黑的头发更黑,动人极了,小嘴微张,霍庭欺身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印上去。 此时他身体有欲,但是心里却没有,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急不可耐、激烈狂野,这次他慢慢的浅啜轻舐,生怕将人给吵醒了,心里又隐隐的希望她能醒过来,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最后当理智一点点消退,他还是没能忍住伸出舌头轻轻的刮了一下。 沈华浓唇瓣突然嗫了嗫,发出一声浅嘤了声,他才屏住早就乱了的呼吸放开她,静静的看她又陷入沉睡,才又重新躺下来,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好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一事,倏地睁开了眼睛。 明天就是九月三十号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华浓就醒了,才五点钟外面天色都已经亮了,窗外正对着一片红霞,太阳还没有完全露脸,休息了一整晚,这会儿她总算感觉是恢复了元气,精力充沛。 昭昭还面朝她睡得香,霍庭已经不再床上了,外面的走廊里隐隐有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华浓伸了个懒腰,就下了床,收拾好了,正准备开门出去看看,霍庭回来了。 他穿着背心短裤,全身都是汗,肌肉绷得紧紧的,不难看出是做什么去了。 “这么早就出去了啊?” “睡不着。”霍庭说话间关了门,突然长臂一捞,将沈华浓往怀里一带。 沈华浓猝不及防还晕乎呢,就被一只大掌给扣住后脑勺,跟着身体一旋被按在门上了,男人二话不说低头就亲。 “一......”大早就这么禽兽? 可沈华浓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其余的话都被他给吞下去了,他一个劲的兴风作浪,又毫无技巧可言,只透着急切透着一股子烦躁不安,沈华浓就不想纵然着他了,用力将人往外推,推不动,捶他他也没有反应,她就准备咬了他一口,刚一咬下去,霍庭在这个时候突然收了回去...... 沈华浓就悲剧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收住牙关。 结果,疼得她脸都纠起来。 可罪魁祸首倒是不低落了,反倒是一脸闪烁的笑意望着她,粗糙的手掌已经从后脑勺转到前面来了,指腹正抬着她的下颚,沈华浓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霍庭还很是无辜的问道:“疼吗?怎么这么傻,突然咬自己做什么?” “想吃肉了?等会就去买。” 沈华浓:...... 她烦死了,抬手就往他胸前一顿闷捶,刚打了两下,霍庭按住了她手腕,单手压在自己胸膛上,带着点儿笑意问道:“浓浓,你刚才不会是想咬我吧?” “看你的样子果然是想咬我啊。” “亲两口又怎么了?这是妻子的义务。” “看看,这就是你不履行夫妻义务受到的惩罚,吸取教训以后可千万别乱咬。” 沈华浓抿着唇恼怒的看着他。 霍庭眉头微微抬起,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黑瞳闪烁着,嘴角也都是翘着的,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他哎了一声,指腹又在她下颚处按了按:“很疼吗?张开我看看严不严重?” 沈华浓手动弹不了,脚还是能动的,可刚一动又被他长腿一压按住了,霍庭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气息也纠缠在一起。 他出了一身的汗,粘乎乎的,偏偏自己还没有自觉性,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沈华浓偏了偏头又被他给拨过来,不由得恼道:“你别碰我。” “这都生气了?你看看你想咬我我都没有生气。”霍庭攫住她的眼睛,低声道,“不然,我再进去,让你再咬我一口出出气?” 这么猥琐的意见都能想得出来。 沈华浓低哼了一声。 霍庭笑了笑,道:“不答应啊?”说着低下头来在她唇角处亲了亲,含糊道:“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出气了,现在我们还是先关心你的伤,不知道没有药能够止疼,反正家里是没有......听说口水能消毒,不然我先给你消消毒......” 沈华浓都要气笑了,不过这次他轻轻的耳鬓厮磨,她也没反抗,任由他胡闹,等会儿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她能明显感觉到霍庭也在克制,但是这种克制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可到了紧要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脑袋压在沈华浓肩窝上轻蹭着,平复着。 沈华浓突然笑了声。 霍庭声音低哑得撩人,问道:“笑什么?” 沈华浓问道:“你这次出来是不是有一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刚才发疯是因为这个吗?” 霍庭懂了她的意思,动作僵了僵,道:“瞎说什么。谁敢给我戴绿帽子?谁有本事给我戴绿帽子!”那分明就是他......自己好吗! 基于他以前的表现,沈华浓姑且相信他,但是又问道:“那你刚才是怕万一我跟你擦枪走火给霍宝宝戴了绿帽子,他接受不了才停了吗?“ ”哎,你说要是真的发生了,他会怎么做呢?” 沈华浓重新得了自由的双手环住霍庭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不怀好意的乱摸,并追问道:“你说说他是会生气呢,还是会妥协了接受了?我觉得多半会生气额,你看,他又不能完全阻止你出来,也迁怒不到你,怒气大概只能发泄到我这里,他精神洁癖,我们是离婚好呢?还是维持婚姻?但是他肯定再也不碰我了,让我守活寡。” “哎,你倒是给个选项啊。锁子哥哥?” 霍庭:......想想这两个选项,他顿时脸都黑了! 都是被假正经的自己给气得! 她说的情况,的确是个得慎重对待的问题! 可,这特么叫怎么回事啊!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变成假正经,也无法左右那个时候的一切。 沈华浓装模作样的自怨自怜:“我看要是真这样,我还是离婚算了,也免得受你的一个人的两份气。” “胡说八道,想离婚你想得美。”霍庭抬头,幽怨的看着她道。 沈华浓眨眨眼,推他:“那好,我就先不管那么许多了,你也别停,我们还是先继续,先快活了再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等事到临头了再看吧。” 霍庭:...... 他抱着扭来扭去的沈华浓,险些都没有经得起这话的激,不过,今天他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他本来也只是打算亲亲她缓和一下沉重难受的情绪,并没有打算再做别的什么,可她先前傻乎乎的一咬,让他忘了前次在她这里惨败的经历,控制不住的就想逗逗她,结果...... 果然,再败! 将沈华浓气了一瞬,却将自己差点儿给噎死了。 霍庭紧抿着唇,又是气又是躁,松开她,大掌在自己脸上用力搓了搓,让自己清醒点儿。 沈华浓手背在背后,歪着脑袋看他这怂样,不怀好意的打量他的神色。 霍庭的动作再次僵了僵,然后他缓缓放下手来,被她这一打岔吧,低落的心情的确是平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心里又有了另一种郁闷堆积起来,他直接生硬的岔开了话题:“浓浓,一会儿请个假陪我回趟家吧?” 沈华浓不解的看着他,他又道:“今天我妹妹会过来,中午我们一起去看看爸爸。” 爸爸? 沈华浓心里咯噔了一下,是霍庭的爸爸吧? 今天应该是他爸爸的祭日吧。 第237章精分的世界懂不起 那,锁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来的吗? 霍庭能察觉霍庭刚开始亲她的时候的情绪不太好,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真的不是什么绿帽子的问题。 那是不是说,他并不曾将他跟他口中的假正经当成是两个人? 沈华浓心里很好奇,但刚提到他爸爸的事,想来他的心情肯定是不大好,不想在这个时候勾起霍庭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这会儿就没有开口问,只收了玩闹的的心思,嗯了声:“那你等一下,我先去请个假。” 霍庭点了点头。 沈华浓又说:“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啊,早知道,昨天就请好假了,刚才也不闹你了......” 刚才的确是太不严肃了些。 沈华浓以前每到外公和妈妈的祭日前后的那阵子,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那一对罪魁祸首还在逍遥,而她还没有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的之前,那心情就更加糟糕了,虽然最初的痛苦已经随着时间消磨了许多,但是如果有人在那段时间内跟她嬉笑哪怕是开玩笑,那就等着她翻脸吧。 她现在推己及人,感觉不太好,所以跟霍庭赔罪。 霍庭闻言却扯开嘴角笑了笑,然后伸手在她已经被他蹭得有些松散的头发上揉了揉,被她推开了也不在意,只道:“浓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笑就笑,没有什么不好的,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再说了,爸爸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怪你的。” “我小时候,他就希望我快点结婚,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他肯定高兴。” “是真的,他老说早点结婚了这样就有人能管我了,等我结婚了马上就将我分出去单过,免得他劳心劳力,以前我妈管不住我的时候,气得大骂他,他就是这么说的。” 霍庭顿了顿,故意将声音扬高了点儿,模仿道:“你别跟他生气,那有生不完的气,再过几年就给锁子找个厉害的媳妇管他!” 沈华浓抱怨道:“我管你了吗?” “你说呢?”霍庭道。 “没有。” 霍庭顿了顿,又道:“那我觉得你这样比管我更能够让爸爸高兴,你总是故意折磨我,就算是给他报仇了,他肯定喜欢你。” 沈华浓这会从他神色间倒是也看不出什么黯然失落来,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然后推他:“你先去洗澡吧,别跟我凑这么近,臭死了。” 霍庭笑了笑,就进了洗澡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哗哗哗的泼水声,沈华浓刚梳好头发,就听他在里面喊:“浓浓,帮我拿身衣服过来!”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马上又画蛇添足补了一句:“你不拿我就光着出来了啊。” 沈华浓才不怕他呢,“你光着出来啊,我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叫昭昭起床去。” 霍庭:......!!! 不,你等等! 他的衣服可都在主卧室里面,叫昭昭起床?那他还拿什么衣服!他有脸走过去吗? 霍庭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对自己的屡败屡战的精神也很是无奈,一边默默的激励自己再接再厉,总不能在耍流氓上都输给她,男人的尊严何在!一边用湿毛巾将自己胡乱裹了裹就拉开了门。 他也不指望沈华浓了,还是不要赌沈华浓的节操以及她会不会心疼他,只祈祷这次赶在沈华浓逼死他之前能拿到衣裳吧。 霍庭打开洗澡间的门,并没有见着沈华浓,顿时心里一咯噔,不是已经晚了吧! 他匆匆往房门口去,刚到门口就顿住了,房间里昭昭还在呼呼大睡,而沈华浓正在开着柜门的柜子前面翻找,她很快拿出来一件背心一条长裤,过了会又找出来一件白色衬衣。 口是心非的女人。 霍庭扶着门框,咧了咧嘴,然后就放弃了自力更生,大老爷似的靠在门框上等着衣来伸手。 因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是他这样挑衅,沈华浓也没有跟他闹,等霍庭收拾好了,昭昭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华浓只能先去医院,“你看着昭昭,我先过去请假,要是不特别赶,我早餐在那边帮帮忙,九点之前肯定能弄完,大家已经对我挺照顾了,我这总是迟到早退也不大好。” 霍庭点头:“倒是不赶时间,秀英他们以前都是吃了午饭才过来,你先过去吧,我看着昭昭,等会过去医院那边接你,就到那边吃早饭。” “好。” 商量好了,沈华浓就独自出门往医院去了。 到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六点钟,不过上早班的人来得更早,这会粥和馒头都已经熟了,现在都搬到窗口前面去了,剩下的事情不多,几人一起很快就弄完了。 沈华浓找方大庆请好了假,霍庭和昭昭还没有过来,她又拌了个凉菜,之后又将早上买回来的大骨头和今年刚出来的莲藕处理了刚倒进锅里,霍庭带着昭昭过来了。 沈华浓跟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也才刚八点钟,时间还很早,回去肯定是来得及的,霍庭就说先去照相馆照相吧。 “早就想照了,就是一直没空,错过今天等我上班了就更没空了,走,我们去照相!” 说是这么说,但霍庭心里正发出了神经病一样的冷笑。 那天跟沈华浓睡觉的时候,他也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很清楚一点——那次在假正经操控身体并且意志力格外坚定的排斥他的时候,他的束缚突然解除了,假正经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清楚,那是第一次他能够跟假正经一起同时操控身体,那种热血沸腾和征服舒爽的快感,不光是假正经的,也都是他的! 他暗搓搓想着,要不是他,就凭对方那顾前顾后束手束脚的架势,不一定能成! 所以,他凭自己的本事睡的媳妇,凭什么要有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不过今天早上,沈华浓倒是提醒他了,如果假正经不在,他连跟自己媳妇睡觉都得先考虑会不会在睡一觉之后,就被另一个“自己”给离婚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对假正经挺宽容的,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假正经不好,他做事束手束脚的,又经常口是心非,敢想做的时候却瞻前顾后,敢做却又不敢说,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取代他。因为他也知道他比较鲁莽冲动情绪化,而且他还犯过很严重的错误,他自己也觉得假正经更适合存在...... 正因为这样,他几乎不会主动出现,只有在假正经觉得需要他的时候他才出来,甚至出来之后也从来都没有给添过麻烦,假正经不记得么,那好,他就把证据都给抹掉,他虽然一直都清楚对方想要抹杀他,但是也不太在意,如果他不需要他了,他消失都行啊。 但是这阵子,假正经磨磨唧唧的,谈个恋爱都不会,明明心里想要嘴上非端着,说个话都犹犹豫豫,揣度半天,差点把他好好的媳妇给赶跑了,要不是他有自知之明让他出来力缆狂澜,现在就已经成了条光棍了。 他终于发现自己也是有存在的价值的,起码在对沈华浓这一点上,假正经主动认输放他出来了,现在倒好,他不负所望的将人留下来了,然后假正经将他困住了,自己享受着胜利的果实,享受也就罢了,还不准他觊觎! 凭什么? 这个念头一滋生出来,他就跃跃欲试的想要由自己来操控这具身体。 他不仅主动冒头,现在出来了,他还打算给假正经回敬点儿刺激,假正经不是不喜欢他跟浓浓的照片吗,还给倒扑着放在相册里,既然这么见不得啊,那好啊,他再去照几张去! 不光这样,照相之前他还要求先去趟供销社。 沈华浓以为他要买招待霍秀英一家的东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没想到,到了那儿,他没买菜没买酒水糕点,先跟供销社工作人员说:“买瓶发油。” 沈华浓拦了拦问他:“你要买这个做什么?” 发油她当然知道啊,一种用于头发以增加光泽度并达到保湿效果的油脂化妆品,原主就有用这个,她来的时候原主刚买了一瓶,但是油乎乎的抹在头发上,沈华浓实在是接受无能,因此一次也没有用过。 精分后的霍庭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外人,直言道:“给你梳头发用。” 假正经做什么想什么他都知道,昨天他梳头摸过沈华浓的头发,现在他当然知道啊,沈华浓的发质偏干,洗完头梳头的时候打结的地方还挺多,昨天假正经就暗搓搓想要来买一瓶发油了。 呵呵。 被他抢先拦截了! 他发自肺腑的一哼,他要是真的想要给假正经添堵,实在是太容易了。 戴绿帽的方式可不只是睡觉这一种,虽然他最介意、最想用的还是这一种,但是为了避免面临被离婚的烂摊子,只能先忍着。 他决定曲线救国,最有效也是最高级的办法是让沈华浓喜欢他,更喜欢他,最喜欢他,只喜欢他! 除了这个最高级的终极目标,他还有要是气死假正经的小目标,至于这么做会产生什么后果,他就顾不得了。 总之这一步既能够让沈华浓高兴,还能够给假正经添堵,还能何乐而不为呢? 他心里正在自己跟自己较劲,不由得带了点儿做坏事得逞的姿态出来,笑得很是诡异:“你再像昨天晚上那样使劲梳头发,以后估计头发都要秃了。” 就在沈华浓探究的望着他的时候,他马上就察觉到了,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沈华浓知道这是他抢了假正经的主意,他飞快的敛去了神色,大掌虚拢成拳放在唇下咳了咳掩饰了一下,道:“以前听单位的大姐说过,用点发油头发会顺滑发亮。” 沈华浓可不知道他正在跟他自己较劲,古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只道:“这个我还有一瓶啊,不喜欢用。” 沈华浓常来这儿找刘信芳,这里的售货员都已经认识她了,虽然不认识霍庭吧,但看沈华浓和昭昭站在他旁边,昭昭那双眉毛和鼻子跟霍庭的一模一样,哪能猜不到呢? 这会儿直接将他俩的状态理解成了霍庭要讨沈华浓欢心,售货员大姐先冲沈华浓使了个了然眼色,然后很耐心的跟霍庭道:“发油分很多种,有的确实不大好用,有的人嫌把头发都黏起来了,像这种玻璃瓶子装的,很多人就用不惯。” 不等沈华浓说话,霍庭抢着道:“有好点的吗?” “当然有啊,这种玻璃瓶的一大瓶才两毛钱,最好的就是这种小瓷瓶的谢馥春花香发油,这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你看就这种瓶子多精细多好看,看瓶子都知道是好货啊,城里很多姑娘都是买这种,有桂花香,能滋润头发还不油腻。” “那就把这个先来一瓶。”霍庭价格也不问,也不管沈华浓,擅自做主。 售货员“哎”了一声,一边夸霍庭:“是该对媳妇好点,以前没做好,现在开始也不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 霍庭:......!!! 这也能够叫夸! 我什么时候浪子了!虽然他现在心里对假正经不满,但是说话得对得起良心,假正经也没有浪过啊! 他扭头委屈的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假装没看见,牵着昭昭在柜台上四处张望。 他要买就买吧,谁还会拒绝自己的男人的讨好? 现在的售货员应该比她以前遇到的售货员实在点吧,没准这个什么桂花发油真的好用呢,以前原主买的的确是便宜的那种,现在又没有护发素,试试发油也行。 那售货员继续道:“你看你媳妇这么漂亮,就是头发毛躁了点儿。用点好的应该的。” 然后又跟沈华浓说:“现在结了婚的男人很少有你爱人这么细心的了,他改了就行,小俩口床头打完床尾和嘛,好好过日子。” 沈华浓:...... 霍庭满意了,售货员见状,趁热打铁,又拿出一只以篦子给霍庭介绍道:“桂花发油的最好搭档就是篦子,这种梳齿细密的梳子就叫篦子了,跟发油一样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上海江南那边大城市都是搭配使用。” “用寻常的发油寻常的梳子觉得粘发,你用篦子,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你看它的齿多密,能把头发彻底梳开,你用这个沾了桂花发油,从头顶到发尾,一梳到底,头发又顺游滑,还很香。” 霍庭豪爽的道:“也来一把。” “好嘞,这个有三毛的,有五毛的,你要......” “五毛的!” “好嘞,这种五毛的,我跟你说,爱惜点用一辈子一把都够了,竹子的品质好,上面梁上的花纹也精美。哦,对了,这个发油九毛一瓶,都不要票。头绳和发卡要不要?中秋节前到了的货,这种发卡你看多好看,这才两天都卖光了,只剩下这两个了......” “买买买!” 男人傻乎乎的被忽悠着买了一瓶桂花发油,一把篦子,然后用他直男的审美给沈华浓又挑了一个碎花布裹着的弧形发卡,给昭昭挑了一个镶嵌着粉色玻璃丝编织的小苹果发卡,并两条一模一样的又丑又土到爆的红色窜金线的纱巾,母女俩一人一条,另外还有一小袋最普通的黑色铁丝发夹以及一大袋据说是清洁效果更好的洗发膏。 沈华浓拦他都拦不住,看到那根发夹的时候她拒绝了一次,发现没用,之后她就放弃了。 算了,难得这男人居然想到这么琐碎的事情上,让他高兴的买吧。 要不是沈华浓催着说时间不早了还要去买菜买糕点赶紧去照相,霍庭还能继续往售货员嘴里的“好男人”的路上狂奔下去并且买买买下去。 最后一算,总共花了五块三毛钱,发夹篦子发油这些没有用券,洗发膏花了七八张洗发膏券,纱巾要了四张布票,今天霍庭出门的时候就做了计划,所以票准备得很齐全,只是他没钱。 要付账了,他泰然自若的道:“浓浓......媳妇儿,钱都是你管着,我现在没有私房钱,所以还得你掏钱。” 这话说的,又是让售货员将他好一顿夸。 霍庭泰然自若,心满意足。 沈华浓看着他,心情却有点儿复杂。 上次她跟霍庭说她将锁子看成是完全放开了的他,那么,难道霍庭的潜在性格就是好吃、好色、腹黑,会委屈撒娇,喜欢开玩笑喜欢逗她,并且屡败屡战,格外持之以恒,除了这些还这么的......钱多人傻的傻。人家夸他两句,他就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当然,此时她还不知道锁子跟霍宝宝较劲的心理活动,不然还得加上好几点,比如说幼稚、心胸狭窄等等。 “浓浓,你放心我马上就不抽烟了,零花钱都存下来都给你买东西。”霍庭又巴巴的说。 反正他许诺他的,到时候大部分时候还是归假正经来实施,他又不喜欢抽烟,喜欢抽烟的也是假正经,他说出这话毫无心理负担。 ......对了,还有很爱秀! 沈华浓这会儿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别的内涵,只当他是纯粹的在讨好自己,心里啧了一声,虽然东西都挺丑的,没有她特别想要的,但是看看从柜台边路过的妇女们、姑娘们一脸的羡慕,她还挺高兴的。 果然,幸福就是要由别人对比一下,才能感受得更深刻。 比起霍庭一股脑的将所有存折都交给她的慷慨大气,沈华浓私心里其实更喜欢这种——在小事上用心体贴和说甜言蜜语的讨好。 对哒,她就是那种多数时候都只用耳朵来谈恋爱的庸俗女人。 想想她在红星作坊的百分之二十股份都有霍庭的份,这会儿只是沈华浓当然欣然接受了他的付出,没有犹豫的就付了钱。 然后,又换了三个柜台,买了三斤排骨,两包蜜枣和两盒麦乳精,另外文具盒买了三个,又买了一包十二只铅笔、十二个本子。 霍庭说:“秀英家的宝琴和俊宝到了上学的年龄,应该都入学了,文具能用得上,另外也给昭昭留一份,让她先学着。” 从供销社出来,霍庭将装的沉甸甸的布兜在车龙头上一挂,就蹬着自行车载着妻女直奔市里唯一的那家照相馆去了。 现在照相还是件很洋气的事情,价格也很贵,拍一张照片给冲洗两张就要两块八,想多冲洗一张得再加上三毛,昂贵的价格造成照相馆门可罗雀的现实,根本就不需要等,直接就能给他们仨照相。 第238章拍照那些事儿 照相馆里可以提供简单的梳洗服务,也有衣服和衣领子和八一帽提供穿搭,衣领子已经让沈华浓很惊奇了,结果衣服也简陋得惊人,就是几套不同型号并且不分男女的仿军装。 沈华浓:...... “我们下次再拍军装的,这次就算了。”霍庭道,“明天你找时间去做一套,我们穿自己的过来照。” 沈华浓不置可否,霍庭就当她答应了。 然后他看看沈华浓,皱了皱眉头,道:“头发要重新梳一梳,我买的桂花发油和篦子拿来,我给你梳一下。” 霍庭兴致勃勃的,不知道是想讨好她呢,还是想要秀一秀,沈华浓也没有拒绝,早上她上班把头发都用白帽子给绑起来了,这会是稍微有点儿乱,在她看来还有种凌乱美,但在霍庭眼里,显然是觉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才叫美。 许这种发油真的有效果,头发顺滑了许多。 梳好了,霍庭又赶着建议:“梳辫子,两个的那种。” 沈华浓睨了他一眼,然后梳了两条辫子搭在两肩上了。 虽然她跟原主都不太喜欢这种本时期的大众发型,原主更喜欢披发和短发,沈华浓工作的时候当然是全部塞进帽子里,至于平时,她喜欢蓬松点儿的发型。不过,既然是要拍附和时代特色的照片,她还是顺应时代吧。 “我买的发夹呢,拿来戴上。”直男继续吩咐。 那个发夹...... 看在它据说今年很流行的发饰的份上,沈华浓还是拿了起来对着照相馆的镜子比了比,唯一可取之处大概是能够把已经长长的刘海给给拢起来一些,只留下稀薄的一层是比之前要好看点儿。 霍庭心满意足的对着镜子看看,然后道:“好像差了点什么,纱巾递给我,系在脖子上。” “不!”这次沈华浓就坚定的给拒绝了。 不管霍庭跟工作人员怎么劝,怎么说一定会好看,她就是不答应,那条红纱巾配她现在的造型,能让她土得突破天际,就算适应时代潮流,她也不想留下这样的黑历史。 霍庭有点失望,好在当妈妈的不喜欢,但是昭昭小姑娘觉得这纱巾挺美啊,格外的捧场,很是臭美的让沈华浓帮她给扎上。 看着红的刺眼的纱巾,和喜滋滋的闺女,沈华浓默默的偏开了视线。 然后一家三口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站在一块白布前摆姿势。 工作人员给出几个标准方案:夫妻俩都坐着,昭昭坐在其中一人的腿上或是就坐在中间,要么就是夫妻俩中的一个搂着昭昭坐着,另一个站着。 “拍这种家庭合照的都是这样。”工作人员说。 他们都给试了试,也都拍了一张,拍摄的过程......勉强还能称得上顺利吧,沈华浓囧囧的想。 如果霍庭没有因为挨着她挨得太近、没有偷偷伸出安禄山之手搂着她腰,没有在他站着的时候不知道耍了什么小动作让工作人员觉得看着像将沈华浓给搂在怀里,如果,他没有在沈华浓站着、他坐着的时候靠着她的腰...... 被工作人员质疑“显得不严肃”,“男同志别太紧张了,胳膊不用环这么紧,肌肉放松”,“手这样稍微放松点,头摆正,太歪了”,“眼睛看镜头,别往下也别看旁边”而被纠正了无数回的话。 幸亏这个工作人员前阵子才去给交通局给霍庭他们拍过照片,还认识霍庭,知道他是个严肃的人,不然沈华浓觉得,没准他们会被当成当众耍流氓吧? 折腾完,沈华浓都服气了,她都打算顺应潮流正经拍照了,霍庭他一个老古董竟然如此超前,想秀恩爱的心捂都捂不住,她才不信他是因为第一次拍照紧张出错呢。 拍完这四张照片,工作人员问道:“还拍吗?” 霍庭冷着脸给拒绝了,本来他是打算继续拍的,但是这个工作人员实在是太磨叽了,眼神也格外的好使,稍微靠近一点他就唧唧歪歪,要拍也不快点定格,总是纠结那点儿小动作,最后一个霍庭心目中的理想照片都没有拍成。 工作人员:...... 出了照相馆,霍庭还有点恼了,跟沈华浓抱怨:“下次还是找景明给我们拍照吧,这里实在是太古板了。我看那个人的技术也不行。” 沈华浓:...... 她是压根就没有往霍庭在跟他自己较劲这上头去想,毕竟按照锁子的说法,他记得霍庭的一切事情,他的存在就是帮霍宝宝解决一些他想做又犹豫的事情的。 再说,早上他自己都说了,并没有被戴绿帽子的感觉,沈华浓就当锁子不认为自己是两个人。 将近中午,照相馆才迎来了下一个客人。 陆柏薇是过来取照片的。 秦老爷子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为了逗秦老爷子开心,昨天秦卫南将她正式引荐给了家人。秦卫南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为人又心高气傲,身边连个相熟的女性朋友都没有,亲事也一直是老爷子的心病。 所以,陆柏薇是以对象的身份正式见了秦老爷子和秦存诣夫妻,并参加了秦家的家庭聚会,但因为老爷子身体状况不好,家庭聚会也是以老人家的情绪和精神为主,并没有离开医院,也就是一起说了会话,秦卫南自己就有照相机,然后一起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秦卫南得守着老爷子抽不出时间,陆柏薇就帮着送了胶卷过来冲洗了,这会又趁着上班间隙的这一点时间过来取照片,打算中午给秦卫南送饭的时候正好再送过去,老爷子现在吃得更少了,就是吃也是吃的医院食堂的病号饭,但是秦存诣夫妻和秦卫南也得吃饭啊,从跟秦卫南定了关系之后,陆柏薇就主动揽下了这份差事。 “同志,我过来取照片,都洗好了吗?” 工作人员闻声放下了手上刚洗出来晾干了的照片,从凌乱的工作台上找到摞好的一小叠照片,从旁边拿了个纸袋装上了,赶紧从暗室里出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普通大小的照片一共有三十张,还有两张放大的,一共三十二张,都在这里面了。” 陆柏薇一边应着,一边打开纸袋检查,打算把自己的那两张独照给挑出来,她边翻看着,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 三十几张照片只有她单独拍的两张,这是秦卫南给她拍的,其他的全部都是秦家人自己的照片,有合影也有独照,就是没有她的踪影,有些还是秦卫南教她,她给他们一家子拍的。 昨天,秦家的家庭聚会气氛看起来的确是不错,毕竟要保证老爷子的精神愉悦,所以也没人对她这个女朋友多问什么或是挑剔什么,但是态度却也不热络,可以说算得上是很是冷淡了。 要是真的只有二十多岁,陆柏薇或许会相信秦卫南给她解释的:“我爷爷就是那么个人,你也知道她的话不多,我爸爸跟爷爷一样的沉默寡言,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他尊重我的决定,不会多说什么,至于我妈刚从北方过来的,坐了两天的火车精神还没有缓过来,她的话很多,就怕等爷爷身体好了,你招架不住呢。” 秦母的确话很多,昨天基本上就是靠她在活跃气氛,但是对陆柏薇,她的态度却很保留,从拍合照的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期间有个小护士见他们拍照,自告奋勇说帮忙给拍张大合照,结果秦母找了个由头给岔开了话题,非得让陆柏薇去拍,表面上说让她试试拍照,不放心别人怕弄坏了。 男人粗枝大叶或许没察觉到什么,但是陆柏薇心知肚明,秦母虽然没有多问多挑剔,但是也没有认可她。 这本来也在陆柏薇的预料之中,但是又跟她想的稍微有点儿差别。 她本来是担心贫穷又极品无赖的家人,以及有过一次不堪的婚姻经历这两件事会让秦家人瞧不起她,给她跟秦卫南的亲事多点波澜,她也都针对这两件想好了对策,结果,根本没人问她这些,多话的秦母也就只问了一下她的姓名、年龄、职业和父母在哪上班,不咸不淡的夸她有本事之后,就什么也不曾问过了。 只能说,就算她没有极品家人,没有离婚这一遭事情,秦家人还是看不上她。 这一认知将陆柏薇给刺激了一下,她绝对不会重蹈嫁给齐建国的覆辙,绝对不会再落得进门的时候就让婆家人瞧不起,以至于一辈子都抬不了头! 这一次她一定要努力奋斗,成为像是在梦里那样出色、能够配得上秦卫南能够跟他并肩的女人,出身没有给她底气,以后她的努力她的事业统统都会给她的! 有过“两次”失败的人生和婚姻经历,现在陆柏薇也没有很着急去嫁人,她想着先把事业弄起来再说。 她倒是没有担心秦卫南会小瞧她,也不担心他等不了,都是那样一个梦给了她底气,而且她还以为秦卫南已经都知道了她的经历,毕竟他前阵子在追求她,难道没有打听过?这件事她也没有特意隐瞒,饭店就有很多人都知道。 陆柏薇心不在焉的挑出一张自己的独照放在一边了,又继续边数边往后翻,第二张正好压在最底下了,她拿出来正准备收着,发现底下还夹了一张,现在的冲洗工艺照片洗出来之后就算是彻底晾干了也有点儿黏糊,下面那张照片可能还没有干透,黏得很紧:“同志,好像多洗了一张。” 陆柏薇说着就将下面那张给撕开,这一看,目光顿了一下。 竟然是霍庭一家子的合照。 沈华浓坐着,昭昭倚靠在她怀里被她双手搂着,霍庭则站在母女俩的身后,他身体往前倾着,头就在沈华浓肩膀上方一点儿,手则撑在椅背两侧,胳膊弓起张开着,看起来他们两人像是依偎在一起,尤其是霍庭的眼帘微垂着根本没有看镜头,显然是在看下方的沈华浓,专注极了。 一家三口脸上都带着笑容,看着也幸福极了。 “多了一张?我看看,”工作人员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哦了声,道:“原来是这张,早上他们一家子过来拍的,我刚才还在洗照片,这张就跟着黏出来了。” 说完还咂了咂嘴,笑道:“这位男同志拍照的时候紧张得很,让他摆个动作总是摆不出来,眼睛、手脚总是不大协调,我给纠正了半天调整了半天,也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就了。” 然后指着照片给陆柏薇看:“你看看他,眼皮又垂了一下,又没有看镜头,这动作看着也不好,再站直一些,脑袋摆正,那气势就出来了,现在看着就是有点太亲密、太小家子气了。” 小家子气、不协调什么的,陆柏薇倒是没有看出来,但是亲密她的确感受到了,她抿了抿唇,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要说羡慕嫉妒恨好像也不至于,明明她都跟霍庭没关系了,这就是一个她不要的男人,一个冷暴力她的渣男......不管怎么劝自己豁达,但是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凭什么霍庭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整天死气沉沉,沉闷寡言,换了沈华浓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就连那张面瘫脸上的表情都生动多了,居然能够笑得露牙这么傻叉,还能目光这么深情款款? 她拒绝去做自己不如沈华浓讨人喜欢的设想,只觉得霍庭不对劲,一个面瘫脸,一个在外面以冷峻沉闷著称,闷了两辈子的男人,突然这样,感觉就像是让猪上树了一样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心里嘀咕了一句:“要不是那张脸还是霍庭的,我都觉得霍庭好像换了个人。”然后将照片递给了工作人员。 “啊呀,这里抠掉了一块。”工作人员拿着照片一看,神色都变了,“女同志,你的手......哎呀,全部蹭在你手上了,要是别的地方还能将就用,这张脸抠了一半了都毁了,得重新洗一张。” 陆柏薇拿过来一看,沈华浓的脸的确是给蹭掉了一半,她看看自己的拇指指腹,上面沾了一块白色薄皮,刚才她就稍微用了点儿力气,真的不是存心的。 “对不起啊同志,我不小心的,这张照片冲洗的费用我来付,对不起。” 她这么好说话,又主动付了钱,工作人员也吁了口气,“行吧,你再看看你的照片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得继续洗照片去了。” 陆柏薇又将秦家人的照片单独数了一遍翻看了一遍然后塞进了纸袋中。 “没问题了,谢谢。” 她自己的那两张刚才就单独抽出来了,这会直接被她装进随身的小挎包里了,临走她还看了眼桌上,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里,想再看看那张被撕破了脸的沈华浓,结果桌上桌下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也只当是工作人员拿进去了,她也没有继续耽误下去,撑开小花伞,赶紧往竟市饭店去了。 陆柏薇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因为过节的原因,大堂里等着吃饭的人比以前要多一些,陆柏薇只看了一眼就急匆匆的往后厨去。 今天是她跟廖庆祥的班,见她进来,廖庆祥回头看了眼,突然将手上装得半满的簸箕给摔在地上了,刚被小肖洗出来的还沾着水的藕滚得满地都是,将几个学徒工吓得噤若寒蝉。 “小肖,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藕给捡起来!手上没活,眼里也没活,三天两头撂担子偷懒,以为自己是谁,就指望白领工资是吧?你莫不是也跟有些人一样攀上了高枝就变得心比天高了?我告诉你,你既然瞧不起这些活,那就别干了,多的是人想干,少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肖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赶紧放下手里的盘子关了水龙头过来捡藕:“我马上就来,廖师傅,你消消气,剩下的我来,我来!您可别误会我,我对这个工作稀罕的很。” 廖庆祥哼了一声,转身拿了锅铲铿铿锵锵的在锅里敲了几下,又咒骂道:“一个二手货还当自己多金贵一样,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浅薄愚蠢,嘁!” 廖庆祥的声音也不小,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和意有所指,陆柏薇当然听见了,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了心中的恼恨,沉着脸放下小挎包,拿了围裙系上,又去洗了手,打算先工作,免得跟这个毫无风度翻脸不认人的垃圾争吵耽误了正事。 “小肖,还有什么菜要炒,前面有多少份单子,你给我说说我来弄。” 小肖捡起最后一块藕,闻言一时有些犹豫了。 现在廖庆祥跟陆柏薇显然是当面就撕破脸了,他再对陆柏薇示好,那肯定将廖庆祥得罪死了,这位廖师傅跟饭店的负责人关系很好,从他爸爸那辈起就在这里做事了,得罪他说不定工作就丢了。 可,要是这会不回陆柏薇的话,那肯定也把她给得罪了,那以前对陆柏薇的付出不是白费了? 第239章撕逼的标准方法 小肖在这家饭店也上了两年班了,从廖庆祥和李庚孝两位厨师这里完全看不到学艺的希望,所以他才转向新来的看着好说话的陆柏薇,一直在讨好她。 到目前为止,除了小事上的嘘寒问暖,他还干过两件大事,第一件明知道廖庆祥追求陆柏薇不成,两人有了芥蒂,他也还是站在陆柏薇这边了,并没跟着其他学徒工一样冷落她、排挤她,就因为这事就被小心眼的廖庆祥没少挤兑,就说现在吧,厨房里还有两个学徒工,就只有他挨骂。 还有一件,就是不久前发生的陆柏薇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出了次大错,烧干了锅毁了一锅卤菜,也是小肖主动给她背锅了,为这还赔了一个月的工资。 他做这么多的目的也只是想跟着陆柏薇学点儿真本事,可陆柏薇到现在也没有给他一句准话,她什么都不说,但也没有跟廖庆祥、李庚孝他们一样直接拒绝他的讨好,明确表示别打什么主意,就默默的享受他的殷勤,就这还是给了小肖希望,以为她这是在考验自己。 以前听了可多这种例子,想学手艺那不得先用诚意打动了师父? 小肖就是这么想的,不是说越是难办的时候,越能看出真心吗?他就跟陆柏薇患难见真情,拼了!只要学到了真本事,那就不愁找不到新工作,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廖庆祥,与其左摇右摆两边都不是人,不如一条路走到底,抱着这样的希望,这次,小肖还是咬咬牙选择了抱陆柏薇的大腿。 于是他无视廖庆祥的冷眼,道:“前面叫了两碗肉丝面,一个辣椒炒鸡蛋,还有个茨菇炒肉没有送出去,刚才晓玲过来催过了……” 陆柏薇点点头,嗯了声,开始麻溜的炒菜了。 廖庆祥则是哼了声,目光凉凉的看得小肖心头一个哆嗦。 等忙完中午这一波,已经到一点钟了,廖庆祥又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开始指桑骂槐的发作了。 这下,陆柏薇一向是尽量对人温柔和气,但就不表示她就没脾气,重生回来后她就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这会儿被无故针对了,她也是忍无可忍了。 冷声道:“廖师傅,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呢,你就直说,不用这么阴阳怪气,我倒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是,今天我是请假出去了一趟,但是该我做的我也没少做。” 既然她这么问了,那廖庆祥就直说了:“你今天是做了事,前阵子请假请得还少吗?今天头疼,明天头晕,时不时还要打着送饭的幌子去勾男人,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哦!我就是对你有意见了怎么了,我就是对这种浅薄无知,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有意见怎么了?!” “呵!”陆柏薇的脾气也上来了:“我是因为身体原因请过假了,可我份内的事也没少做吧,再说都扣了工资了,你还想怎么样?我送饭也没有占工作时间,我送饭的时候你还睡午觉去了呢,是不是胡说八道跟放屁一样,恶心人一下,不用负责任是吗?我浅薄无知,我说一套做一套?今天你必须说清楚,咱们就让大家评评理……” “评理?”廖庆祥嗤笑了声:“那好就当面说说,也免得我一个人遭人嘲笑,叫别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你这口天鹅肉,是哦,你陆柏薇真的是个金贵人是天鹅,是要攀上枝头变凤凰的,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种癞蛤蟆了。” 昨天秦卫南来饭店接陆柏薇了,廖庆祥就知道陆柏薇跟秦卫南处对象了,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但是其中也有廖庆祥自己的问题,之前他自视甚高,觉得对陆柏薇这个离异女性能够十拿九稳,看上她之后就给几个朋友透过信了,他的朋友几个都跑来悄悄看过陆柏薇了,结果他一告白就被陆柏薇给拒绝了,在朋友面前丢了大脸,他就把陆柏薇拒绝他的那套说辞给朋友说了,本来这事就这么刚过去了,结果一转身陆柏薇又高调跟秦卫南处上了。 就这件事让廖庆祥被人说了几句闲话,都说陆柏薇有秦卫南那样的人选当然看不上他了,他跟秦卫南比起来就是云和泥的区别。 这就是廖庆祥今天怨气很重的原因。 “上次是谁说看不上京城来的秦同志那种虚有其表、还不尊重妇女的花花公子?是谁指天发誓的说不想再被人瞧不起,现在还不想处对象结婚,就想好好工作?现在呢,陆柏薇,这才过了几天啊,你敢说你没跟秦卫南处对象?” “你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你敢说没有猫腻?一开始人家秦老先生是在这里订餐,那会叫你送个饭你还矫揉造作说不想去,说不想见人家秦同志,要不是你这种做派,我能把你当成了自尊自爱的好女人,我能看上你? 现在想想真是笑死先人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现在人家老先生都没有在我们这里订餐了,你就开始殷情的往那边跑起来了,这是做给谁看呢?你有什么企图当大家都瞎都不知道啊?” 陆柏薇闻言,蹙了蹙眉。 有些话,她得承认,她的确是说过,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都是霍庭,是真没想过会跟秦卫南有这一天,可后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吗?人算不如天算,能怪她吗? 可是,这其中参杂了几辈子的事,跟廖庆祥这种人又怎么说得清楚! 真是见了娘的鬼了,被姓廖的这么一说,说得她好像是对秦卫南别有居心一样。 见她一时没吭声,廖庆祥继续嘲弄道:“之前说得倒是挺硬气的,指不定之前是打什么鬼主意,像你这种故意勾引人玩那什么……小张,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个学徒工赶紧道:“欲擒故纵,就是明明心里想得很,还假装不答应,有些人就是吃这套呢。” “对,耍欲擒故纵的把戏吧,装得很清高,勾人的把戏倒是一套一套的,你要评理,那我们就让大家评评理,看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放屁?” “我承认是想跟你处处看,你心里有人,你他妈的你就直说啊,扯什么现在不想结婚、不想处对象的鬼话?这是哄谁呢?” 想起来廖庆祥都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就是把他的面子揭下来放在地上踩。 他咄咄逼人的,说完一大窜还往地上唾了一口。 被人这么当面的轻视羞辱,陆柏薇的脸色难看极了,冷眼扫过旁人围观诸人,见他们对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心里又烦躁又觉得无比心寒,平时她对这些学徒工不比廖庆祥对他们更好? 再沉默只会让人当她是理亏,她收回了视线,避重就轻的道:“我跟人处对象的事没必要跟你个不相干的人交代,总之,我行的端坐的正,我问心无愧,没有你想的你说的那样不堪,心中卑鄙龌龊的人自然看谁都是卑鄙了,你这种人也只会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我跟你也没有道理可讲!” “你……”她不承认,廖庆祥气炸。 陆柏薇冷冷的注视着他:“而且,拒绝你也是我的自由,我当时那么拒绝你,既然你咄咄逼人,那我也直说,我就是看出你心胸狭窄怕你记仇,冲着大家在一起共事的份上,也不想得罪你,就找了个理由给你留点脸,哪知道你给脸不要脸,追求不成就到处抹黑人!” “你说谁给脸不要脸呢!”廖庆祥勃然大怒,顺手操起手边桌上的饭勺指着陆柏薇道。 陆柏薇双臂抱胸,冷然的站在那里:“有种你就过来打我,姓廖的我告诉你,别人怕你要讨好你,我可不怕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今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大家可都听见了看见了!” 她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眼神躲闪,心里冷笑了声。 一个扭曲的时代,一群扭曲没良心的人!她对这里实在是失望透了! “你……”廖庆祥脸红脖子粗,到底不敢真的当着一群人的面去打她一个女同志,何况陆柏薇现在跟秦卫南正火热呢,最后他阴着脸把饭勺给扔了,觉得丢了人,又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老子让你在这里干不下去!”说着就往外走。 陆柏薇当即将身上的围裙往灶台一扔:“竟市饭店就是你家开的是吧?旧社会那一套威胁人的官僚主义做派,你一个不怎么样的厨子耍得倒是挺溜,等会我就问问范主任这国营饭店是不是你廖庆祥说了算的?” 廖庆祥沉着脸没有说话,一旦扯到破四旧的内容,就不好反驳了。 成功将对方制住,陆柏薇冷笑道:“除了会告黑状你还会做什么?快四十的人了吧,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啊,动不动就哭着回去告状?” 说归说,她也知道,言语上的压制只是一时的,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范主任会公平的对待她了。 于是,她又道:“不用你告状,就冲着有你这样跟后厨霸主一样的同事,这里我也不想待了!一会我就去辞工。不是谁都为了个工作就怕你得捧着你的!”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陆柏薇是真的很干脆的甩手就走。 原本她害怕下湾村的人会过来败坏她的名声,都打算回省城去避开了,可后来她做了那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又改了主意了。 在她的那个跟霍庭折磨一生的梦中,并没有霍麻子一家去省城的事,她也没有为了帮他们找车而联系竟市的朋友,是以也不知道竟市这边有工作岗位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这么早就来到竟市。她是从省城同事口中得知有工作机会了,再经由领导推荐才调过来的。 际遇不同,找到的工作也不同,以前她混的风生水起的地方并不是竟市饭店,而是竟市范围内唯二两家国营大饭店中的另一家三花宾馆,她在那边一直待到了改革开放,后来宾馆在她的引导下进行了改革,也让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宾馆被她给买了下来,那里才是她的福地! 在昨天见过秦家人之后她就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既然有现成的样本可以通向成功,她何必非要绕远路浪费时间呢?她迫切的需要提高自己的资本。 而且,昨天她去医院送饭的时候,就听人说起了三花宾馆的招牌菜,还提到那边的老师傅年纪大了可能要退休之类的话,算算时间跟她梦里的差不多要合上了,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吧,她正好趁着这几天陪陪秦卫南,他爷爷也没多少日子了,她陪着能宽宽他的心,增进感情。 陆柏薇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有自信,也完全不担心应征问题,三花宾馆主要是用来做公务接待的,服务来竟市公干的人员或是到塑料花厂、棉花、黄花菜种植基地取经、订货的外地厂子工作人员,口味要求比较多元化,而这正是她的看家本领,她以前在不同的饭馆饭店都做过事,会不少外地的菜系。 虽然三花宾馆的招牌菜是财鱼、黄鳝、泥鳅、河蚌这些泥生的野杂鱼和河鲜,她并不擅长这一种类,但是她最擅长的麻辣小龙虾正是同一类型的菜色,还完全可以压过这些,她是有着绝对的优势的。 这么一想,她底气十足,她从容不迫目不斜视的从廖庆祥旁边绕过去了,比他还先一步跨出了饭店后厨的门,朝负责后厨管理事宜的范主任办公室去了。 廖庆祥不仅没有从陆柏薇这里讨回面子,反倒是自己窝了一肚子的气,脸色铁青的自找台阶下:“好,我倒要看你多硬气,还不干了?鬼才信!”朝着围观众人吼了句:“还看什么看,厨房都收拾干净了吗?碗碟都洗了?” 众人面面相觑,讪讪的散开了,只有小肖还愣在原地。 廖庆祥扫了他一眼,哼道:“陆柏薇有骨气,你不是一直讨好她吗,现在她要走了,你不跟着一起共同进退吗?” 小肖茫然的抬头看看对方,没有说话,追着陆柏薇出去了。 廖庆祥也跟着出来了,小肖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没胆子进去,廖庆祥冷眼瞧瞧他,敲门进去了,陆柏薇斜眼瞅瞅廖庆祥,然后继续将刚才后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也不提廖庆祥如何欺人太甚,只抓住一点问道:“这饭店后厨是不是廖庆祥说了算?他能够让我干不下去?” 廖庆祥倒是想插嘴反驳,陆柏薇问他:“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听见的可不止我一个,不然我们找人对峙。” 她理直气壮的,范主任狠瞪了廖庆祥几眼,然后打马虎眼道:“老廖,你浑说什么,赶紧给人小陆道歉。” 陆柏薇早料到了会这样,心下叹了口气越发觉得失望,看了眼廖庆祥不甘愿的脸,垂眸道:“我的声誉如今也被他给败坏了,廖师傅这么厉害,现在我还将他给彻底的得罪了,看来他说得是对的,不让我干这份工作,我就干不成。” 说完,她就准备转身走了。 陆柏薇本意是表达自己追究到底的决心,不想范主任却因此想起前两年竟市饭店的外墙上贴得密密实实的大字报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颤。 陆柏薇发现了,目光闪了闪,继续道:“要是廖师傅有道理也可以写,我听一个在公安局上班的朋友说,他们有专门的大字报小组负责审查内容的真实性,我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经得起查。” “小陆,小陆!你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范主任赶紧从位置上起身过来拉她,“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不至于,我让老廖给你道歉。” 好不容易今年因为事多,跟苏联开战、疟疾、洪涝一件一件的,这种苗头才压下去了点,正要死灰复燃接着又发生了资产阶级医生发现青蒿素攻克疟疾的事情,这种全民大字报斗争的情况现在才有所缓和了,范主任是真的不愿意再经历一遍了,他是宁可天天都有这样和那样的事情。 将人拦下来了,他又语重心长的道:“小陆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好好的工作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你呀实在是太冲动了,我就当你没说过这话,班呢,我们继续上,我让老廖给你道歉。” 他在这个岗位上几年,不,不光是这个岗位,就是其他岗位,也没有听说过有谁主动说不干了,不要城里的铁饭碗的,基本上都是打算父传子,将一份工作一直给传下去的。尤其他们这样的岗位工资跟二级工人的也差不多了,还有油水,起码不怕挨饿,算是顶顶好的岗位了。 可看陆柏薇的神色又不似作假,而且她之前是从省城辞了工过来的,招工之前他们得政审,这些范主任也知道,有这样的前科,范主任就相信陆柏薇是真的不在乎这份工作,也真不是随便说说。 当你最大的依仗别人压根儿就不放在眼中,反而被人抓住了把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服软先将人给稳住。 范主任不敢再敷衍了,保证道:“我让老廖给你恢复名誉,他就是脑子里进了水了,一时口不择言才说这种混账话,我们饭店那是国家的,从来都不是由哪一个人说了算。” 廖庆祥现在也有点后悔,以前看陆柏薇总是一副和气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狠角色,如果她非要闹下去,他肯定也讨不了好,这会儿他可算是想过弯来了。 他指责陆柏薇的那些话,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已,如果陆柏薇死不承认,他也不能对她如何。 但是他追求陆柏薇的事情都已经是公开的了,他还当众承认了,要是陆柏薇闹完真的走了,外人不知情,肯定会相信她的话,而且廖庆祥也不敢保证别人来调查真相的时候,不会有人趁机给他耍阴招黑他。 “老廖!”范主任再次给他使眼色。 廖庆祥这才绷着脸看着陆柏薇,语气生硬的道:“对不起,我那是胡说的,跟你道歉。” “小陆你看……” 陆柏薇冷嘲道:“你道歉就只有我知道有什么用?” 范主任赶紧道:“这样,老廖,你公开给小陆道个歉,当众澄清误会,不能叫人说她的闲话,你写个道歉信,在后厨念一念。” “道歉信贴在饭店门口。”陆柏薇说,“谁知道廖师傅是不是还给别人说了?” 【小剧场】 陆老师:撕逼呢,是一件很容易但是需要智慧的事情,我们被人欺负了不能降低格调跟对方一样泼妇骂街,须知有理不在声高,弄得脸红脖子粗有碍观瞻。 小学生:那应该怎么办? 陆老师:首先我们要以理服人,抓着一条硬道理让对方无法反驳,这条道理可以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规,比如说龌龊的人看别人都龌龊,也可以是抓着别人不讲道理的地方来反衬自己有理。 陆老师:然后再打破对方的依仗,明确的告诉他你知道他的手段并且不怕,第三呢,撕逼期间要格外留心寻找对方的软肋,找不到就激怒他,方寸乱了自然露出马脚,然后死死掐住对方软肋,这样就能百战百胜了。 小学生:老师,如果对方不讲道理直接打你呢? 陆老师:那你就不能单独跟这种人撕,要在人多的地方,对方就会有所顾忌了,一旦动手有理都变成没理了,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 小学生:如果对方打你还占着道理呢? 陆老师: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的。 小学生:沈华浓。 陆老师:……我不信。 第240章霍秀英一家 廖庆祥断然拒绝:“不行!” 贴在饭店门口,他还怎么做人? “要不贴在我们饭店里面?能进来的都能看见,这要是贴在外面跟大字报也没什么区别了。”范主任打了个圆场,抬手阻止了廖庆祥的抗议。 他以前也偏袒过廖庆祥,真要是惹毛了陆柏薇她豁出去闹,难保不会被查出来,现在死队友总比自己被牵连要强。 陆柏薇心里预想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点点头,见好就收,“看在主任的面子上吧。” 范主任吁了口气,又问道:“工作的事?” 陆柏薇无所谓的道:“那就得看廖师傅的态度,以及范主任会怎么给我写这段时间的评语了。” “那行,老廖,你赶紧去准备道歉信!一定要让小陆满意。小陆你这还真的准备走啊?你要走的话,评语的事你放心,我肯定是实事求是的。” 这件事就这么商定了,陆柏薇先从办公室出来了,小肖还在走廊里等着呢,见她出来赶紧迎上去:“陆姐,范主任相信你说的话没?要不要我去给你作个证啊?” 陆柏薇看看他,这青年是竟市饭店里对她最友好的一个了,可惜他也并非是真的正直公正善良,不过是处心积虑的想偷看她的手艺而故意接近她而已,如果他真能不着痕迹的偷师成功,她无话可说,算他有本事,毕竟她就是这么学到的,再加上自己的领悟才有今天的厨艺,但是像小肖这种总是借着讨好她来偷她的东西的行为,就让她反感了。 她淡淡的道:“我又没有撒谎,他当然会相信了,事情已经都解决了,多谢你的关心。” “这就好,这就好,陆姐,你还是......要走吗?真的不干啦?多好的工作呢,你只是吓唬廖师傅的吧?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陆柏薇并无跟他交心的打算,只道:“你回去上班去吧,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一个钟头内回来。”就是要走,她也得等到出了结果再说,只要一天没有离开岗位,她还是会坚守的,一个钟头并不耽误下午上班。 “陆姐......”小肖又将她叫住了,垂着脑袋纠结的问道:“陆姐你觉得我这段时间的表现怎么样啊?还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说吧,我保证按照你的要求去改。” “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好。”陆柏薇敷衍道,她看了看手表,今天因为给廖庆祥这一番口水仗,已经比平时晚了很多了,她还赶着去给秦卫南送饭呢。 “陆姐,你真的这么觉得吗?那我能不能......” “我还有事,有什么话回来再说。”陆柏薇匆匆就走了。 小肖看她走远,肩膀垮了垮,叹了口气。 ~ 下湾村。 沈华浓做完午饭,霍秀英还没有过来,霍庭也没有让等,一家三口吃了饭,昭昭睡午觉去了,沈华浓在收拾家里的东西,有些准备带到家属院那边去。 而霍庭不知道在东屋里做什么,好一会没有出来,沈华浓猜他可能是想要自己静一静?她也没有过去打扰。 下午两点钟,昭昭刚起来,霍秀英终于来了,这次她是跟着丈夫卢绍杰一起过来的,带了快六岁的儿子卢俊宝。 从听见他们在夹巷里的说话声,霍庭就从带着笑容跟昭昭说话陡然变成面无表情了,要不是亲眼看着,确定并没有什么刺激他的,沈华浓都以为他又变成那个本就面瘫的霍宝宝了。 霍庭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霍秀英点点头,态度也不甚热络,喊了声“哥”,然后瞥了眼居然露了面的沈华浓,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见沈华浓冲她点头,她蹙了蹙眉,居然直接就收回了视线,冲昭昭招了招手:“昭昭,来姑姑这里来,让姑姑看看,听说上回你生了一场病,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霍秀英对娘家哥哥这一家三口人里,也就是对昭昭还能有个笑脸,每次过来带的东西除了走亲戚必备的之外,都会单独给昭昭再添一份,有时候是一包饼干,有时候是一包糖。 昭昭从小就知道她只有两家很亲的亲戚,一个住在小康公社的姑姑家,一个是黑五类的外公和舅舅,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和纠葛,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反正她挺喜欢这个对她温柔和气,还给她买饼干吃的姑姑,兴冲冲的过去跟霍秀英说话去了。 沈华浓朝霍庭皱了皱鼻子。 卢绍杰主动热情的跟霍庭寒暄起来,霍庭不咸不淡的应一声,从他的神情上也丝毫看不出拘谨和尴尬,笑着道:“俊宝早就吵着要过来了,就是有点事给耽误了,宝琴今天没来,在家里帮她奶剥棉花呢,今年我们自留地种了点棉花,宝琴那丫头听说这是给她做棉袄的,兴头很高,一放假就在家里帮着剥和晒。” 他瞅瞅那边旁若无人说话的姑侄俩,赶紧拿儿子活跃气氛:“俊宝,还不叫人?不是早就想要过来了吗?” 霍庭在卢绍杰低头跟儿子卢俊宝说话时,悄悄的朝沈华浓摊了摊手。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刚收回视线,卢俊宝抓着他爸爸的裤腿,朝着霍庭喊了声:“舅舅。” 卢绍杰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还有你舅妈呢,赶紧的,叫人!非得打一巴掌喊一声啊?” 卢俊宝好奇的打量沈华浓,并没有喊人,手上倒是没有闲着,往他老子大手上回了一巴掌,不满道:“别打我!” 卢绍杰笑着嘟哝道:“老子打你怎么了,你还还手怎么的,有没有点样子了!” 话没说完,小家伙又给了他几下,根本就不怕他,卢绍杰拍他一下,他能回两三下,父子俩闹着也不见卢绍杰生气,显然已经是常态了。 卢绍杰先收回了手,笑着跟沈华浓打招呼,喊了声“嫂子”。 中秋那天,妻子回去之后就跟他说了红星公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说她哥的媳妇——对,霍秀英就是用“我哥的媳妇”来称呼沈华浓,她心里并没有认同沈华浓是嫂子,就说沈华浓突然开了窍了,听说两人还处得特别好,虽然以前几乎算得上是挂着亲戚名头的陌生人,但冲着沈华浓这阵子做的这些事,妻子心里不痛快冷落别人,卢绍杰就想着帮她圆一圆,也是给大舅哥面子。 因为跟沈华浓不熟,喊了声之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跟霍庭寒暄。 “对了,哥,宝琴和俊宝今年都入学了,姐弟俩一起也有个照应,就在我们公社的小学,是城里过来的知青在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现在宝琴都会写她自己的名字了,俊宝就淘得很,连个什么a,学了半个月了还没会,就让他在圆圈边上点个点,他都写不好,也是愁死个人。” 说归说,但见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愁容,又点了点儿子的脑门,“你说说你,尽丢我的脸。” 卢俊宝挥开他的手,道:“奶奶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笨得要死,还好意思说我?” 卢绍杰不以为意道:“就是老子笨一直被人说,才想你聪明一下给我长长脸啊。” “哼。” “你舅舅那么聪明,人家都说外甥似舅,你怎么不跟你舅舅比,怎么不学你舅舅?” 卢俊宝看看霍庭,垂着脑袋不吱声了。 霍庭见状硬梆梆的朝卢俊宝道:“过来。” 小家伙似乎很怕他,一副不想过去,但又不敢不过去的样子,绷着小脸过来,垂着脑袋手指头拧着衣角,小声喊着:“舅舅。” “抬起头来。” 霍庭看看他,目光严厉极了,唇角动了动,沈华浓都以为他要摆摆舅舅的谱训一训这个没大没小的男娃,没想到他只是蹲下来盯着男娃看了会儿,什么也没有跟卢俊宝说。 然后转向沈华浓,道:“媳妇儿,你把给他们买的文具拿出来吧,正好他们姐弟俩都上学了,用得着。” 沈华浓当然懂他的意思,厚着脸皮就当自己是个顶顶好的舅妈,是自己想到的,哎了一声进屋拿去了。 昭昭还跟着附和道:“我妈妈买了三个文具盒,好多铅笔和本子,我跟小宝哥哥和琴琴姐姐都有,文具盒里面还有九九.....诀。”说不清楚九九乘法口诀,小姑娘直接含糊带过去了。 “是吗?”霍秀英闻言心情复杂的看了眼大哥,上次是听村里人说大哥两口子的事,虽然大家都说得有板有眼的,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以前他俩什么样,是为什么结婚她还是很清楚的,现在亲眼见到兄嫂的互动,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真的,妈妈拿钱买!”昭昭强调道。 霍秀英收回视线摸了摸昭昭的头,并未做任何表示。 沈华浓很快就出来了,卢绍杰又给道了谢,接过礼物之后就借机不痛不痒的教育了儿子几句,要他好好学习。 被霍庭盯着,这个小家伙没再跟他爸爸对打,垂着脑袋不吭声。 只有卢绍杰一个人很是积极努力的调动着气氛,其余人都不大配合,现场的氛围很是奇怪,沈华浓都替他们尴尬得不行。 难道霍庭跟霍秀英私下交流就是这么个冷状态?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就算是面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寡言啊,而且沈华浓能察觉到他对霍秀英的关心。 好在,把礼物送出去之后,这场尴尬的寒暄总算是结束了,霍庭道:“走吧。”特意转向沈华浓说:“一起去。” 霍秀英看看沈华浓,她什么也没有说,牵着昭昭走在前面:“昭昭跟姑姑一块儿走,姑姑跟你说说话。” 卢绍杰抓着儿子跟霍庭和沈华浓并肩而行,一行人直接往砖窑后的菜园子去了,菜园子另一头就是村里的坟地了,沈华浓还是第一次过来,不过她一眼望过去并没有看到凸起的坟堆,也没有看见墓碑,这里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不过转念想想,现在正在破四旧,就连他们来上坟都是空着手,在村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搞封建迷信活动,沈华浓也就明白了,好像有一次在作坊听人闲话的时候说过,平坟是不能让死人占用活人的土地。 进了菜地,霍庭就走到最前面带路去了,他在一棵柏树下停了下来,对着一片葱绿杂草掩映的地方说:“就是这里了。”说完,他就蹲下来拔草,霍秀英带着昭昭,然后就绕到他对面也开始拔。 卢绍杰带着儿子过去帮她,沈华浓就挨着霍庭蹲了下来。 现场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就连卢俊宝和昭昭也似乎察觉到了,都不闹,只乖乖的拔草玩,偶尔两个小家伙会用自己认为最坚韧的草勾在一起互扯,玩一会。 沈华浓扯着扯着,霍庭的大掌突然伸过来,裹住她的手紧了紧,沈华浓看他的时候,他垂着脑袋并没有看过来,握了一会,很快就放开了。 清理完树下的这一片杂草,沈华浓以为的霍庭兄妹俩会给他们的父母说点儿什么,结果他俩都什么也没有说,就将杂草都拢在一起,堆在树的另一边,霍庭就平静的说:“走吧。”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除了两个孩子走在前面玩闹,几个大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碰到到菜园子里来干活的村人,才跟人打了个招呼,等到了家,霍庭让卢俊宝去将黄了的桔子摘下来带回去。 霍秀英进东屋去了一趟,出来就嘱咐卢绍杰把东西拎到自行车上去,这就准备走了。 霍庭也没有多挽留,就说:“你们有什么难事可以跟我说。” 霍秀英点头嗯了声,特意看了看沈华浓,只道:“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不顺心的,你们好好过日子。” 霍庭说好,顿了顿又道:“我现在调到交通局去了,还是住在老地方,就是经常需要出差,你嫂子在人民医院食堂上班,要是我出差去了,有什么事你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霍秀英默默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等霍庭说完了,她就道:“知道了,那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卢绍杰笑着补充道:“家里今年分的花生还没有晒好,等晒干了下次我跟英子不带俊宝这个磨人精,单独过来,送点过来给哥嫂和昭昭尝尝,也能多待一会儿,现在俊宝他闹得很。” 霍秀英又说:“昭昭在家乖乖听话,下次姑姑再过来看你。” “姑姑不能多玩一会吗?”昭昭正跟小表哥围着天井中的桔子树挑已经泛黄的桔子呢,听霍秀英这么说也顾不得桔子了,巴巴的过来牵着她的衣角问道。 霍秀英说:“下次吧,下次姑姑接昭昭过去玩,今天有点晚了,回去得天黑了。” 昭昭撅着嘴哦了声。 “好了,小宝,我们准备要回去了。” 卢俊宝兜着衣角从树下出来,他先冲着刚说他坏话的卢绍杰龇牙咧嘴的摆鬼脸,嘴巴一张一张虽然没出声,但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在反驳,然后才将衣兜拉开了点儿,将里面几个全黄了的桔子露出来给霍秀英看:“妈妈,你看,都黄了熟了给你吃。” 霍秀英这才露出回来娘家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抿着唇浅浅的笑了一下,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好。” “送花生过来的时候肯定都熟了,妈妈你带我来,我再给你摘。”卢俊宝看着桔子树道。 霍秀英点头答应了。 “姑姑笑起来真好看。”昭昭突然夸道。 卢俊宝也跟着夸:“我妈妈本来就好看。” 霍秀英其实是那种很秀气很温婉的五官,但是却总跟霍庭一样挂着一副冷清的表情,看着感觉并不好接近,现在一笑那种柔和的感觉就出来了。 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绷着下颚颇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借着嘱咐儿子把桔子装到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再去洗手,岔开了话题。 昭昭嘴巴可甜了,又将话题给拽了回来:“姑姑你要多笑更好看。” 卢绍杰跟着附和道:“只有昭昭夸你姑姑,她才相信,姑父跟她说她还以为是骗人的呢。”说着还故意垮了脸,跟昭昭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霍秀英剜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等霍秀英刚转过去,他就又冲昭昭做了个鬼脸,将小姑娘哄得哈哈大笑。 然后卢绍杰收了逗趣的神色,跟霍庭道:“哥,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英子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有空去小康公社转转呗。” 霍庭点点头,这一家三口就走了。 他们来得匆匆,走得也快,等人走了,昭昭怏怏的道:“妈妈,我们去舅舅家吧,贝贝还放在那里呢。” 沈华浓答应了,让她进屋去拿帽子,然后看看闷坐在竹床上的霍庭,问道:“你去不去?” 霍庭摇了摇头道:“你跟昭昭先去吧,我等会再过去找你们。” 沈华浓正想说一起去,他抬头扯了扯嘴角道:“我好着呢。浓浓是在关心我吗?你说是,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沈华浓伸出食指在他额角戳了一下:“不去算了,一会我跟昭昭就在我哥那边吃饭,剩下的排骨我带走了,做糖醋排骨吃,再熬点番茄酱洒在上面,你来晚了可别怪我不给你留。” 霍庭任由她戳着也不动,也不说话,就扬着眉冲着她笑。 沈华浓见昭昭出来了,才赶紧收回手来,不搭理他了,去桔子树下摘了几个桔子,随后又进屋拿了点面粉,将奶粉和糖罐子也给带上了。 “爸爸不去吗?”昭昭问。 不等霍庭说话,沈华浓表示:“他不想去算了。妈妈给你用桔子做超级好超级好吃的东西。” “妈妈,你要做什么啊?” 沈华浓打算做桔子派,不过解释派这个字有点儿费劲,就说面皮包桔子酱和桔子又太不高大上了,她就简单的粗暴说了做法:“做起来可麻烦了,要做一块千层酥,千层酥昭昭还记得吧,前几天妈妈才弄给你吃了的。” “记得!” “然后呢再把桔子和奶粉、糖、面粉、鸡蛋一起慢慢熬熟,熬到跟粥一样稠稠的,黏黏的,再倒进用酥饼做的碗里,或者用酥饼像包饺子一样把桔子酱包起来,放在干锅里烘熟,昭昭你想想看啊,外面是好多层又薄又酥的饼皮,里面还有软软的、又酸又甜的桔子酱。一口咬下去桔子酱都要流出来了。” “里面除了放桔子,还可以加上番茄丁,放上苹果桃子,我记得二妞家里有桃树,我们去问问看有没有桃子。” 至于松软香酥,内馅丰厚之类高大上的词汇就不用给昭昭说了,说了小家伙也不懂,不过这样也够了。 昭昭笑嘻嘻的道:“妈妈你再说,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沈华浓失笑:“那你等会再留口水,今天看妈妈大显身手吧,你不是喜欢吃那种甜甜的炸起来像花的鱼吗,我们去问问今天有没有弄到大鱼,要是有妈妈也给你做一条。” “好,妈妈,那我们快点儿去吧!再晚肯定没有鱼了。”有了好吃的,昭昭早就将老父亲给忘记了,主动催道。 母女俩个都看也不看霍庭,扬长而去。 人都走了,天井里安静了,霍庭叹了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上去了,边走边嘀咕着:“还说不是关心我,不是喜欢我,口是心非的女人。” 看在她那么处心积虑诱惑他的份上。 第241章少年张炼 霍庭出来的时候,沈华浓跟昭昭早都走没影了。 想着那对狠心的母女俩离开之前说的话,霍庭决定先去有桃树的人家看看,一连找了两家都没碰见人,他挑品相好的桃子摘了几个,要付钱可别人死活不肯要,推来推去的霍庭也嫌烦,干脆也就没付钱,只将摘好的桃子里又退了一半出来,主家借了个筲箕给他,他装着五只桃子就走了,也不到处乱找了,直接往上湾村诊所的方向去。 路过作坊门口,听见里面马达开着突突突的响着的声音和霍国安的说话声,他又特意进去转了转。 现在作坊的管理比前阵子更加的完善了,兑换份额都在上半天全部换完了,下午大家一心一意的忙着生产,这会儿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作坊建成之后,霍庭也就进来过一次,那会儿这里还只是个做冬瓜糖为主的手工作坊,也就六七个妇女有空就过来做糖,现在一进来他就感觉到变化了。 首先这院子实在是太拥挤了,放眼望去里面到处都支着架子,和摆放的盆盆罐罐,这些上面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全部是不同品种的粮食,间隙里还有不少人穿来穿去,一个个的看着好像忙得脚不沾地,不过,虽然忙倒也不显得乱,有条不紊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分工很明确。 应该是这作坊有分红制度,利润和收益跟大家的利益挂钩,看着所有人的干劲都特别的足,精神气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像是下地上工的时候还有人懒懒散散的磨洋工。 没想到,这才没有隔多久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作坊里最大的生产间里,霍国安刚给机器喂了柴油,摇动了马达将机器重新启动开了,正一边操作着上面的把手,一边给几个妇女教着呢。 “前面的就那两个步骤,都看清楚了吧,怕你们给摇反了我都给贴了个箭头,就顺着这个箭头方向转几圈就能启动了,接下来你看是要磨细粉还是磨浆,就摇这个把手,磨粉呢就是第二档,磨浆就一直按到最底下......” 他说着一抬头就见霍庭跨进了院子,他大声朝霍庭打了个招呼,让他等会。 霍庭摆摆手让他自己忙自己的,他也就是没事随便看看,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他进去也是添乱,这都打算走了,说着就真的又退出去了。 他一踏出门槛,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个人影拦在他前面,急急的道:“师傅,你能不能把我带来的东西收了?这些不好存放,留到明天那就不新鲜了,我今天第一天过来,不知道还有拿号排队......” 少年张炼说着抬起头来,一看是霍庭,马上就闭嘴了,紧抿着唇狠狠的瞪了霍庭一眼,然后退回旁边的屋檐下去了,似乎很不想看到霍庭,他孩子气的刻意看向另一边被晒得发亮晃眼的晒谷场,还重重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霍庭也认出他了,见他这样子,又是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好笑:“你是从张家湾走过来的?” 张炼不搭理他,他就看向少年脚边的那两只塑料木桶和一条扁担,两只桶里面都装了有七成满,是河蚌、泥鳅和田螺这些,还都用水和淤泥给养着,塑料桶虽然并不大,但是这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来说分量也不轻了,霍庭估摸着两只桶加起来得有六七十斤了。 “你可以就送到市里的三花宾馆,找那边厨房的周师傅,他会收你的。” 少年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动也没动,也不跟霍庭说话。 “去那边走得路少不用这么费劲挑过来,你早上五点钟送过去,周师傅给的价钱也很公道,你想要粮票也可以找他帮忙,”霍庭也不受他的态度影响,继续道:“钱和票这些更方便你自己收着,要是换了别的东西太显眼了我看你也保不住。” “你才保不住!”张炼没忍住回头气道。 霍庭扯了扯嘴角道:“那是我小瞧你了啊。” 少年哼了一声,又背过身去了。 霍庭将手上的簸箩放在地上,走到他背后,蹲下来伸手在桶里摸了块河蚌出来,捏着把玩。 张炼转过来一把抢了过去砸在桶里了,恶声恶气的道:“你别碰我的东西!” 霍庭不以为意,又拿了一块出来,张炼准备伸手过来抢,他抬起手避开了。 没够着,张炼也不要了,一脸阴沉的瞪着他。 霍庭看看那块河蚌,说:“还挺大的,要是再挑回去是有点太重了,而且再晒晒差不多就都死了,那就浪费了......” 张炼烦死他了:“不要你管!你还给我!” 霍庭站起来将那块河蚌丢在桶里了,张炼狠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去了,过了会儿他发现霍庭还站在他身后没有走,没忍住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少烦我,我不要你管,也不要你同情,不要你假惺惺的帮忙!你走!你走!” “你讲讲道理,这里是我们村的作坊,我还不能站?再说了,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 “我才没有看你!”张炼挪开视线,又嘟囔着骂道:“大王八蛋!” “王八蛋还挺值钱的,你要是能弄到的话,不愁卖。” 张炼:...... “神经病!谁跟你说王八蛋了,我是说你是......” 见霍庭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他说不下去了,鼓着嘴正要转开脸,就见从作坊里出来个人,他赶紧凑上去问道:“师傅,您现在能不能帮我换?我从涵江那边挑过来的......” 霍国安是见霍庭在院子门口晃来晃去才出来看看情况的,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孩,愣了愣,才道:“今天都换完了。”看看眼前这个孩子,他又心下暗叹了声,道:“你是拿的明天的号牌,我可以给你换了,这挑来挑去也是怪沉的。” 张炼抿抿嘴,小声的道:“我第一次来,还没有拿号......” 霍国安皱了皱眉头说,“小家伙,不是我不想跟你换,是每天弄出来的量都有限制,要不然今天换给你了,明天就可能不够。” 现在作坊里生产力不足,给个人兑换定了名额和数量上限,也就是正好运转而已,基本上大家过来兑换的也是按照上限来换,很难会有多出的分例。 看小孩一脸的失望,他也有些于心不忍,霍国安最烦的就是这种了,大人不来让个孩子过来,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只好道:“不然这样吧,你先把东西留下吧,一会我给你称重计数,明天要是有多的没兑换完,我就先给你,要是没有,那你就得再等等了,不过我看明天也挺玄。” 这显然是最好的办法了,张炼也不想再挑回去。 “那你等会,”霍国安说着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嗓子:“强子妈,你把称提出来,再拿个簸箩过来。” 里面应了一声,霍国安就转过来了,随口问道:“你挑过来的是什么?”说着往那两只桶里看过去。 “这是......泥鳅和河蚌?”他皱了皱眉头。 虽然作坊里说的大多数的能吃的食物都能拿来换,但是这两种......老实说,他们的代食品里面并不包括,就是小零嘴里面也没有用得上这两种的,这还真是第一次收。 群众拿过来兑换的也没有这个,有那闲心能弄到泥鳅河蚌的,自己家就吃了,要是弄多了晒干了也能放上一阵子,还是个肉菜,能改善改善伙食。 另一方面这两样得拿水和泥养着,不然容易死,死鱼倒是没人嫌弃,但是这两种的腥味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河蚌还带那么重的壳,一斤里面顶多三两肉,死了壳不好打开,提过来过来费劲得很。 见霍国安犹豫了一下,张炼紧张的问道:“不要吗?我听说你们什么都收,能吃的都收。” 见霍庭使了个颜色,霍国安要否定的话就给咽下去了,点点头道:“行吧。” 赵桂兰很快就提了称和桶出来了,一看这刚拱了一下的泥鳅和还没有开口的河蚌,就一脸难色,“收这个干啥啊,我们用不上啊,你要吃也用不了这么多啊,这不是拿回家看着死吗......” 霍国安抬了抬手,“让你收就收,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桂兰只好道:“行吧,这河蚌壳可用不上,撬出来也费劲,这还有泥也没有洗掉,我就一斤里算二两,你看......” “我不换了!”张炼突然将赵桂兰打断,然后一把将赵桂兰面前的桶给提了过来,挂在扁担后头,再勾起另一桶挂在前面,歪歪扭扭就要走。 “这......”赵桂兰懵了一下,“不换了?这么重你这孩子挑回去?你家里的大人呢?让你这么小挑这大几十斤怎么狠得下心......哎,你可当心点。” 张炼充耳不闻,绷着脸抬脚就要走,霍庭长腿一迈拦在他前面,道:“还耍起脾气起来了?” “你走开!好狗不挡道!”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家里就这么教你的?”赵桂兰不满的训道。 张炼垂着脑袋不吭声。 霍庭顿了顿,很平静的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们都是在可怜你,所以你不想换了,宁可再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也要担回去,你觉得这就是骨气?” 被戳中了心思,张炼强直起身,怒视霍庭:“我不要你管,我有没有骨气关你什么事啊!我想换就换,不想换就不换,这是我的东西,我现在就是不想换了,我就是不要你的可怜,你这算什么啊,你这个杀人犯!大王八蛋!你走开!” “你这孩子......”赵桂兰嘟哝了句,跟霍国安面面相觑,也不吭声了。 这会儿夫妻俩也都看出霍庭跟这男娃肯定是认识的,两人另有故事,霍庭都没有动气,他们也就不说什么。 霍庭哼笑了声,说:“可我没看到骨气,就看到了傻气。” “我拦了你的路啊?那我刚刚是想看看傻子长什么样,现在看完了傻子,让开给你走吧。” 说完,果然让开了。 张炼骂了句:“你才是傻子!你是大傻子!” 以前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公安,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会欺负孩子!大王八蛋! 张炼又在心里骂了霍庭几句,然后挑着担子气冲冲的往前走了,本来过来一趟他的力气都耗光了,还没有缓过来,肚子又饿,现在被霍庭一刺激,因为气愤反倒滋生出来一些力量,让他稳稳的挑着担子走了大几步。 肩膀上火辣辣的疼,被磨破的地方沾了汗更是钻心的疼,他好想撂担子不要了啊,可又不想被霍庭看不起,只好咬牙硬扛着,心里想着等绕过这片晒谷场,他就把桶里的泥水都倒了,把里面的泥鳅和河蚌也都丢了! 身后那个坏公安好像属蛔虫的,跟着就道:“挑回去这些肯定都晒死了,为什么还不倒掉里面的泥巴和水?不会是怕我笑话你没力气强撑吧?” 张炼想要加快脚步,可身后的人就是不放过他。 霍庭喊了个在作坊旁边不远处的玩的男娃过来,“高高,你拿这个簸箕过去,一会看他把泥鳅倒了,你就舀回去,免得你爷还得晚上去摸。我看他的骨气和傻气也撑不了多久了,到前面的小河沟就得倒。” 那孩子还真的应了声,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就啜着手看着他。 张炼:...... 他简直要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公安?不是说公安跟解放军一样都是保护他们的安全的吗,是人民的子弟兵吗,他怎么当上的公安? 张炼又气又累,脚下的晒谷场在阳光下好像镜子一样亮得能反光,明光晃得他眼前一花,他刚才的气势果然如霍庭所说的,顿时萎了,脚下一软,差点往前栽倒。 他赶紧放下担子,装成无事人一般拿扁担支着身子,先吼了那小孩一句,然后回头凶狠的瞪了瞪霍庭:“谁说我要扔了!” 顿了顿又觉得跟他置气折磨自己确实是傻子行为,遂又加了一句:“我就是扔了也不会给你的!” 霍庭但笑不语,但对张炼来说,他这幅表情简直比之前总是冷着脸假装没听见的他的话的模样更让人讨厌! 他正准备再骂他几句,就不信他还能笑得出来! 张炼张了张嘴,突然看见从作坊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他就忘记了要说的话,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叫沈华浓,张炼在糖厂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身影和走路的姿势真的是跟妈妈太像了。 尤其是今天她绑了两条辫子搭在肩膀上,隔着这一段距离看,张炼就觉得她跟他妈妈留下的那张照片上的模样更像了。 现在沈华浓正对着霍庭笑得很灿烂,但是,在张炼的记忆里,妈妈从来没有露出过像这女人现在这样开心的笑容,大多数时候,她就像那天张炼在糖厂碰见的沈华浓一样,眉头紧锁、满脸都是担忧和惶惶不安。 张炼记得妈妈最后一次去学校接他,老师夸他懂事聪明,妈妈就很高兴的笑了,他觉得妈妈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喜欢看妈妈笑,但是妈妈回家之后就被刚休假回家、正好撞见她跟老师说话的张洪兵质问,问她是不是想要勾引男人,就因为老师是个男老师。 妈妈一直不承认,张洪兵还打她,妈妈一直不肯承认,张洪兵就一直打,后来他打累了,命令妈妈再笑一次,必须对着他笑,还吩咐妈妈以后也只能对着他一个笑,不准哭丧着脸,从此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笑过了,就在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哭着笑了。 沈华浓跟他妈妈一样都是长得很漂亮的人,那天在糖厂张炼就知道她是霍庭的妻子了,在他看来,张洪兵长得丑肯定是配不上他妈妈的,霍庭也又黑又壮又难看,也配不上沈华浓,丑人多足怪,自己长得丑还怪别人太好看,因为这个还要打人。 而且,霍庭长得比张洪兵还要高大魁梧,拳头捏起来有他半个脑袋大,一拳砸下去肯定都能砸碎桌子,要是落在人身上肯定也更疼吧...... 沈华浓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少年正在打量她,她一手牵着昭昭一手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准备带过去做饭用的奶粉、桔子、面粉之类的,她是听见霍庭的声音了,特意过来看的,没想到他还真跑到这里来了,笑着问道:“你不是不来嘛,现在站在这里干什么?” 昭昭手上提着条用草绳穿着的鱼,鱼尾巴都快拖到地上了,“爸爸,你看,鱼,今天新打上来的。” 霍庭先从女儿手上接过鱼,然后侧身对着笑容满面的沈华浓,面上也不自觉漾起了笑意,背对着霍国安和赵桂兰两口子,他身体往前凑了凑,借着给她拎篮子的动作,小声的在她耳畔道:“我要是不上当跟来,你诱惑不成肯定要生闷气。” 真是不要脸。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反倒是惹得他越发高兴了,也更加的得意了,眉飞色舞的,那双多数时候都平静得像是湖面的黑眸里,此时却泛起层层推涌着的涟漪,要不是强压着肯定还能震荡起来,那笑意是掩都掩不住,要不是怕反差太大惹人生疑,他一准儿要笑出来。 “爸爸,你跟妈妈说什么悄悄话。”昭昭仰着小脑袋目光亮晶晶的看着他。 霍庭很是从容不迫的道:“那你得问你妈妈,看她告不告诉你。” 刚说完,他心里就闪过懊恼,他不该把主动权给沈华浓的,他压根猜不到沈华浓会做什么回答,不过用脚指头也猜得到肯定是调侃他、折腾他、羞他的没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跟沈华浓交手之后,他的脑子就总是犯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误。 他正想赶在沈华浓调戏他之前堵住她的嘴,可惜没找到机会,张炼那个小子又折返回来了,并且将那两桶河蚌泥鳅放在他脚边,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被这小子给压住脚面了。 然后这少年又挤在他跟沈华浓中间,冲沈华浓说:“这两桶给你吃。” 沈华浓被这个陌生少年突如其来的和示好给弄得愣了愣。 张炼着急的道:“都是新鲜的,我前天昨天在河里摸的,一直用泥水养着,过来的时候又特意挑了,没有死的。” 沈华浓已经认出他来了,毕竟主动对她示好的陌生人,也只此一个。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吧,这种经历并不让人厌恶,还让她觉得有点儿好笑,“你是张炼。” “嗯。” “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多泥鳅和河蚌?” 张炼见她笑了,突然有点想哭,要是他妈妈也这么容易笑,他一定天天给她捉泥鳅摸河蚌,他忍着心头涩意,道:“给你吃,我不想再挑回去了,很重。” 第242章老萌新父亲的灵机一动 沈华浓瞅瞅那两只大桶中的东西,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作坊这边不收,现在又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张炼一个小孩子怕是也没有胆子敢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里做买卖,而且看他的样子,沈华浓也不觉得他还有力气挑着去张罗。 想想也知道这么大的分量弄起来也不容易,大老远的送过来更是麻烦,可换不出去就成了鸡肋了。 她看看张炼,心下微叹,想起自己以前费尽心机做的一些鸡肋事儿。 张炼却见她没有马上说话,还怕她不肯收,指着那两只桶说:“泥鳅和河蚌肉还是很好吃的,你养着不晒着它们,换大点的桶和盆子装着,也能养几天,你自己吃,自己处理也行就是别给他吃......” 他指了指霍庭,还凶狠的瞪了他一眼,见霍庭拎起来一只桶,他顿时跟炸毛的猫一样:“这不是给你的,你个大王八蛋不准吃我的东西!抢女人和孩子的东西吃,你不要脸!” 霍庭没跟孩子一般见识,但是昭昭见不得别人指着她爸爸骂,就算这位小哥哥刚才对妈妈很友好,那也不行! 谁也没有料到,小丫头突然上前用力推了张炼一把。 张炼毫无防备,加上刚才脱了力,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了。 昭昭还不解恨,气呼呼的掐着腰,挡在霍庭前面,冲着张炼道:“不许你骂我爸爸,你才是王八蛋,乌龟王八蛋,我们才不要你的东西呢,我爸爸也会捉泥鳅摸河蚌,你走,你走!” 张炼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愣,不懂小姑娘为何要推他,现在顾不得多想了,满腔就只剩下被比自己还小的女娃推倒在地的羞窘难堪和气愤。 他赶紧爬起来,可看着气得脸色发红、跟圆团子一样的小姑娘,一时竟不知道回嘴。 这时,之前一直跟着他看笑话的霍志高小朋友又拍手又跳的笑话他:“你被个女娃给推倒了,你真没用!哈哈哈。” 这倒霉孩子刚说完,鼻涕还来不及吸回去,就被敏感又阴郁的少年给迁怒了。 张炼才不管这是在别人村里打了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跟往常一样,只要有人笑话他,他就冲上去跟人拼命,他正要飞起一脚踹过去,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像是个物件一样被霍庭给夹在腋下带开了。 他又踢又打,但是胳膊马上就被夹住了无法动弹,两条腿也只能在空气里做无用的挥舞,根本不能给钳制他的人造成任何伤害和打击,只能干吼道:“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耳边是围观的人对他不满的指责,他们骂他们的,他才不在乎呢! 他只恨自己年纪小力气不够大,干不过霍庭。 他又吼又叫的,霍庭终于还是把他放了下来了,他将他带到了晒谷场中间,离人群远了点儿,用了点力气将人重重的墩在地上。 张炼一站稳,马上不驯又仇恨的瞪视他。 霍庭跟他对视着,他心里也很清楚张炼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假正经还曾经试图帮他,送张炼返校上学,可没待一天他就跟人打架后跑了,后来假正经还去张家湾了解情况,张炼就是这样一副态度,拒绝一切的帮助和靠近,也仇视着所有人。 现在是他年纪尚小,破坏能力也有限,可再这么继续放任下去,迟早会弄出大事来,这不是霍庭愿意看见的。 要是张炼的年岁再大一些,他还可以将人弄去当兵,压着他去报名之后他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不能当逃兵,没有部队教不好的人,好男儿就该上战场,这是霍庭的想法,可现在对这个才九岁的少年,这还远不够入伍年龄,他是真有些束手无措。 心里不大痛快,他冲着张炼也再没有好脸色,冷声问道:“你妈妈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是吗?” “你别提我妈妈,她就是被你给害死的!”张炼直着脖子道,眼眶都有些发红。 “你要是忘记了,公安局那里还有记录,我找人给你念念让你再好好的记起来。” “不要你多管闲事!” “这就是你答应的要好好学习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张炼到底年纪小一些,控制不住情绪,霍庭提起他妈妈,提她说过的话,他就有些绷不住,这会喉头发哽,他也不说话,不想让人瞧不起,只转向一边,哼了一声,然后狠狠的抹了把眼泪。 霍庭并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刚才的孩子才五六岁,你有九岁了吧,你仗着自己年纪比他大,力气比他大,就冲他动死手,这样的行为跟你爸爸对你妈妈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张炼最恨张洪兵了,闻言倏地转过来,眼睛红红的瞪着他:“你少胡说八道!我跟张洪兵才不一样!我才不打女人!是那个鼻涕虫先惹我的!他不惹我我才懒得去打他!” 略抬了抬下颚,又重重的呸了霍庭一口,强调了一句:“畜生才打女人!” 霍庭凝眉望着他,张炼也不惧,一脸鄙夷的回瞪着。 霍庭就懂了,小家伙除了怪他抓走他妈妈之外,竟然还怀疑他是跟张洪兵一样的人。 张炼偏执得很,对他的敌意也很深,将所有的坏事都想到他头上也算“正常”,霍庭也没有纠正和反驳他的打算,以前假正经不管跟张炼说什么他都是反感,甚至会故意对着干,所以,跟他说道理和解释自己的人品毫无意义,这孩子绝对是听不进去的。 霍庭倒是突然有些明白张炼会讨好他媳妇的原因了,还真没想到这小子变得排斥一切,又阴狠又无所顾忌,心中却还有这样的一点善念,不过,想想他的经历,倒也不难理解。 思及此,霍庭突然心下一动,也许这会是一个解决张炼的突破点? 这会儿他想得很简单,只要找一件事让张炼有个明确的生活目标,能稳住他七八年的时间就行,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一件事情上耗费了时间和力气,用在逞凶斗狠上的时间就少了。 等时间一道就将人往部队上一丢,不怕他一条路彻底走到黑,反正他也没指望将张炼变成阳光积极充满正能量的五好少年,只要他能够学会把握分寸、懂得道理、会考虑后果,会遵纪守法,这就够了。 赵爱华当时哭求假正经拉张炼一把,别让孩子走偏,既然应下了,总要给人一个交代。 念头一闪,霍庭就已经有了主意,抬手在张炼的头上拍了一巴掌,道:“总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我就要管!以后我会抽空盯着你的,你要是落到我手里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张炼一副还想还手,但又打不过他只能被压制而满脸阴沉愤懑的样子,霍庭目光微暗,然后故意继续刺激他:“在我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可没有老弱妇孺就能减刑的说法!该判什么刑绝对不会手软!” “别以为我这几次没跟你计较,以后就也会放过你,现在你把我的耐心都给耗光了,小子,别说是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了,就是我媳妇,只要犯了错我都照抓照罚照整不误!” 张炼不屑的冷哼了声,除了这几句话,他还能说什么?鬼才听他的! 霍庭眯了眯眼睛,然后以大无畏的精神指了指沈华浓和昭昭那边:“你看看我媳妇,长得漂亮吧?她以前是大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出身,黑五类,她以前也是不听话,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你再看看现在,被我给制得服服帖帖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得把我闺女也教得比你懂事,教得必须喜欢我维护我,不然......” 他说着还故意“不经意”的握了一下拳头,在张炼的注视下,微微往上抬了抬:“所以,你可别再犯到我手上!” 他说自己的坏话,张炼就听进去了,他到底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又本就是先入为主对霍庭有恨意,听完霍庭的这番话,一点儿也没有生疑,完全顺着他的话去想了,也没有觉得这话题变换得有什么突兀的,现在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满腔都是愤怒,就连刚才心中冒出来的那点儿酸涩都给压下去了。 他大骂道:“我就知道你跟张洪兵是同样的人!你帮着他抓我妈妈,你还能够是什么好人?你打女人简直就不是人!不是男人!就你,凭什么管我?你怎么不抓你自己去坐牢!” 霍庭看着他不甘、还带着一股凶狠劲的模样,突然想到了沈华浓,她被抓到了做坏事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模样,理直气壮的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狡辩能力一等一的好,只是沈华浓更会控制情绪会考虑后果,不像张炼这么直白且莽撞得不计后果而已,但是她也经常不遵纪守法啊。 他侧头看了看沈华浓那边,这会突然反应过来,他之前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是打算用自己来吸引张炼的注意力,换个方式管束他,但是张炼这小子除了会因此更加仇视他,还会继续去讨好他媳妇吧?然而,沈华浓可完全不是会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所以......如果他们接触起来,很难知道事情会怎么进展。 ○| ̄|_ 算了,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得原谅霍庭,他只有教训士兵的经验,在教育小朋友方面,也只是一个老萌新父亲而已,而且因为自幼丧父,他自己也没有被教导过,经验更是少得可怜。 他就想着反正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假正经不也束手无策一直没有想到其他法子解决张炼的问题么?除了这个法子,大概就只有饮鸩止渴式的以暴制暴,或者放任张炼,让社会教他做人了,可这样下去,下次见他保不齐就是在监狱里了。 就这么办吧! 打定了主意,霍庭就开始继续按计划诱导和刺激小朋友了:“你还想抓我坐牢啊,你随口一说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我自己的媳妇,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你去问她看她承不承认被我欺负?” 张炼最恨的就是这句话——“我自己的媳妇,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去问她看她承不承认被我欺负!” 以前张洪兵打妈妈的时候,他跑到派出所报过案,一共报了两次,但是没有哪一次张洪兵被抓起来过,派出所的公安问起,张洪兵就是这句话,他的妈妈也一次都没有承认过被欺负或是主动举报过张洪兵。 以前张炼不懂,现在他明白了,就是妈妈承认了被欺负让张洪兵被抓走,但他也判不了死刑,只要他不死,他总会有回来的时候,等他回来之后呢,肯定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打妈妈,而且张家湾那些他的“亲人们”也不会放过妈妈,她可以离婚可以跟张家断绝关系,可他就是妈妈最大的软肋。 想到这些,他气得呼呼只哼气,目光赤红的看着霍庭,吼道:“我打那个鼻涕虫你抓我,那你也打我了,你也欺负我了,我也比你小,这就是证据!我要举报你!” 霍庭可不会被个小孩子给吓到,他继续一步一步推进,嗤笑道:“我欺负你?小鬼,管教和欺负可不是一样的。” 张炼对这种无耻的双重标准暴怒:“等我长大了,我也管教你!” 他还将跟同龄人打架发狠的那一套都给霍庭用上了,以前是在心里跟自己发誓,只用神情就能表达狠意,现在面对比自己更厉害的霍庭,他赌咒发誓出声:“你要是不弄死我,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管、教、你,有种你就弄死我,不然到时候,我一定把你打趴下!” 霍庭用跟这少年差不多的语气,很是认真的“啧!”了一声,道:“说得可真有道理,反正你比我小二十岁,等你五十岁的时候,我七十岁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以壮欺老了,不是欺负比你小的,就是想打比你老的,你还说自己跟张洪兵不一样?跟我们不一样?” 张炼被他这话给带得懵了片刻。 他不服! 可想到自己日后要打倒一个站都站不稳的老头子......他就有些茫然了,谁稀罕打个老头子!难道霍庭比他老,他就一辈子不能揍他这个坏老人吗?要是他揍了,他就是跟张洪兵一样的人?不,他才跟张洪兵不一样! 霍庭看他又气又呆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竭力保持平静的望着张炼。 过了一会,张炼终于想好了对策:“我才不用等到五十岁才揍你,就等十年,等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就能打倒你了!四十岁也不老吧,也不是欺负!” 霍庭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十年?张炼,你觉得十年后你还能来找我?你确定那时候你没被人给打死,也没有在什么地方被关押着强自劳动改造?当然也或者你因为打死人而被枪毙了吧!你想找我的麻烦,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是可以等你长大跟你公平点的较量,但是你自己恐怕是等不起的。” 张炼:...... 霍庭看了眼这孩子的傻样,然后很不负责任的转身就走了,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次保管这小子是听进去了,接下来等着看他的表现吧!个小屁孩还想跟他耍狠,啧啧...... 霍庭走了,张炼握着拳头,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他才不会被打死呢!他一定会还回来去,等他长大变强,这样他就能够自己教训这个施暴者,打得他再也不敢动手为止,他不是在欺负女人的时候很厉害吗,那就,让被打的人反过来打他,天天打他,让他也吃吃这样的苦头,每天都又怕又没有办法。 等霍庭带着得逞的愉悦心情回来的时候,刚才被张炼吓得哇哇大哭的霍志高已经被哄回家去了,从作坊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重新进去赶生产任务去了,外面只剩下沈华浓、昭昭母女俩和霍国安。 霍国安一见到他就心有余悸的道:“刚才那孩子可真是狠,我看他也不到十岁吧,这么小就这么狠,长大了那还了得,他刚才突然发作我都没有来得及拦下来,要不是你反应快拦着他,这一脚下高高那孩子怕是得去半条命!” 他指了指张炼那边:“你看看那小子,现在还跟狼崽子一样看着这边呢,估计还恨你拦他呢。” 霍庭不以为意的道:“以后他再来我们村,别管他,约着点孩子们不去招惹他就行了。” 【小剧场】 昭昭:想打我爸爸,我先打你! 张炼:怂 第243章他想要放飞自我了 霍国安应了声,道:“他再过来换东西,我让人在作坊门口盯着点,也不好说不让他来,你看他那样子,戾气重,下次过来还真没准再去揍人。” 张炼确实是戾气很重,那次在糖厂外面的洪水里跟人拼命,事出有因也还罢了,这次近距离的逞凶,沈华浓也被他给惊了一下。 她往晒谷场那边看了眼,见少年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望着这边,不由得叹道:“也不能都怪他吧,这么点大的孩子,身上堆的事多感受到的又都是恶意,自然会想法子保护自己了,也没有谁一出生就戾气大的吧。” 霍庭闻言看看她,觉得她肯定是想起什么而有感而发了。 他清楚沈华浓强悍的外在表现下有一颗包裹得有点严实的柔软之心,平时不表露出来,但现在她既然露了点意思,他就有心附和道: “他以前也是个好孩子,现在是有些过激了,不过,不搭理他的话,他也不会乱打人,而且,你看,”他指指地上的两桶河鲜,道:“这孩子也不是无可救药吧。” 沈华浓也看看地上,也正因为张炼对别人狠,对她的态度之好,那就更叫人生疑了。 她瞥了霍庭一眼,“你知道什么?” 霍庭倒是也没有隐瞒,道:“他怀疑我对你使用暴力。” 沈华浓倒觉得张炼对她的示好应该也不仅仅是同情心,在糖厂的时候,张炼还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跟霍庭的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无声无息的帮她讨回被偷走的零食了,想到听说的张炼家的事,她隐约有点明白了。 “小家伙还挺有同情心,那你有没有狡辩,嗯?” 霍庭想想刚才自己英勇无畏的发表的“上房揭瓦”言论,有点儿心虚道:“浓浓,媳妇儿,你能不能......”正想解释一番,然后趁热打铁让沈华浓答应帮着正面引导一下小朋友,至少张炼肯定对她的话不会那么排斥,没准会听。 当然他主要是想强调一下“正面”,他觉得以沈华浓的为人,她肯定也不会不管张炼,张炼又被他给误导了,日后这两人接触起来是必然,但是他可不想沈华浓随心所欲的发挥。 中秋节晚上霍国安几个可没少给告状说村里的姑娘们都给沈华浓带的横起来,要是张炼这样的,被她这么半正半邪的一引导......后果还真的有点扑簌迷离。 讨好的语气刚一出来,突然听昭昭问道,“大主任你怎么了?你捂着脸是脸疼吗?” 霍庭看看旁边还有两个灯泡,那只小灯泡只能忽视了,谁让是他们自己生的呢,但是大灯泡你也太不识趣了吧,紧要关头,你抢什么戏呢! 只见大灯泡霍国安摸着下巴,歪着嘴,道:“我不是脸疼,就是觉得牙酸得很。”说着他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刚才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夫妻俩,继续说:“我刚才吃了半惊,所以牙酸的很。” 昭昭懵懵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是半惊?” “半惊”就是霍国安虽然早有猜测霍庭把沈华浓看得重,但是当真的看到他竟然对着沈华浓露出那种软的不男人的表情,说话用那种柔得不男人的语气,还是感觉有点辣眼睛,惊的不太完整。 昭昭还在追问。 沈华浓暗暗瞪了霍庭一眼,这家伙怎么就忘了在人前要收敛点儿,这都被霍国安给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了。 霍庭视而不见,他是拿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没办法,但是对霍国安少了这份柔情就好处理得多,笑着调侃道:“少见多怪、还不识趣,这样容易上火,自然就牙疼了。” 霍国安闻言神色更加奇幻的看着霍庭。 他这幺爹少年老成,他记忆中关于霍庭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印象都很淡了,听他说玩笑话好像都是第一次。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多想,也是,谁会无端怀疑一项敬重的人有精分症状呢? 不知道霍国安的想法,沈华浓再次看看霍庭,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端着个脸摆臭架子,跟我话都不多,现在跟大主任你倒是都会开玩笑了,你跟他比跟我还要好呢?” 霍国安不等霍庭回答,抢话道:“我跟幺爹那是从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不是我吹,整个公社本来就是我俩感情最好。” “媳妇儿,你这种醋都吃,我怎么......”不等霍庭说完,沈华浓走到他身边掐了他一把,警告之意不要更明显了:你真想被人当成疯子吗? 霍庭虽然还有点儿不甘,但也还是闭嘴没有说完,却也没有再刻意去模仿假正经的表现,他就当没有刚才的事,若无其事的换了个话题,跟霍国安道:“张炼再过来,你盯着点儿别让咱们村里说三道四的。” 霍国安也是知道张炼的身世,现在也认出他来了,先点了点头应下,想起来又有些唏嘘:“唉,也不能都怪那孩子,现在很多人都戾气重,成天怼这个怼那个,一言不发就揭发就批斗,对个孩子不友好的人也很多,别说是他这种情况了,就是那些学生娃们戾气都重的不行。” 沈华浓对这种事也有所耳闻,现在的学校确实不是安静学习的地方,也成了革命战斗的场所,对资产阶级和地主等阶级敌人的斗争慢慢告以段落了,不知道这股歪风邪气是怎么刮的,又转到教书育人的老师这些文化人头上去了。不想让昭昭听这些,拿了两个桃子给她,让她去作坊里洗。 没有小孩在场了,只有霍国安信任的霍庭和沈华浓夫妻俩,他说起来就更没有顾忌了:“昨天我们在镇上的中学借场子开会,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那些学生,当老子的还教不了儿子了,你打他,他就嚷嚷着要揭发要举报,还给乱戴封建大家长的帽子,说什么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 “我是亲眼见到一个学生娃把他老子给踹得哟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还说要划清界限,几个差不多大的男娃一起将人给围着打,你们说说这是不是要反天了,张炼那孩子这样还能说个事出有因,那他们呢,爹妈勒紧裤腰带给他们吃饱给他们上学,学了这么多年,眼瞅着能干活了,倒是反过来将老的一顿揍,传下来几千年的孝道说丢就丢,我看呐.....” 霍国安满脸不赞成的摇了摇头,“真的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那些学生前两年搞什么串联全国各地到处跑说是学习闹革命,敢情就学了点这,就是去学的革他老子的命,有点风吹草动就扯着嗓子喊打喊杀,等志强明年读完小学,我也不打算让他再去镇上读初中了,还是老实待在村里干活。” 霍庭闻言皱了皱眉,他离开公安局之后就一直在出差,基本上不是就在工地现场考察,就是在跟技术专家讨论交通规划方案,倒是真不知道这些具体事。 不过整个大环境就是这样,大人作恶,教坏或是利用孩子们也能料到是迟早的事,大学闹完了,现在轮到中小学了,想起来真是让人既烦躁又觉得无力。 “不读书肯定不行。”霍庭不赞成的道。 霍国安叹道:“我哪能不知道读书的好呢,以前咱们小时候上学多高兴啊,要是有条件也去读中学去,可不是没条件吗,现在倒是有条件了,可到外面却也学不了什么,那还读个屁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霍庭顿了顿,道:“我们都知道的道理,那些大领导们肯定也知道,所以,这些事情迟早会好起来的,别跟着闹该干什么咱们还是干什么。” 沈华浓也不赞成不读书:“上回你还跟人说要去上扫盲班,要学习,不读书不识字不懂道理连门都不敢出,还怎么出去壮大作坊的业务?就是这个机器都不会操作吧?总不能怕被噎死就饭都不吃了。” 他们都这么说,霍国安就犹豫了,可想到昨天见到的情形,还是有些顾虑。 沈华浓给他出主意:“外面的学校去不成,那就在咱们公社里上学啊,咱们自己办个初中,反正孩子不多,就跟小学合在一起,两个班肯定都够了。 现在作坊才刚起步你也发现了吧,什么都不懂寸步难行,记账管理这些都得你来弄,还不支持念书,以后等你迈不动腿了也自己去跑,那些后生晚辈小伙子们就耕地是吧?眼光放长远点,咱们得培养自己的子弟后辈!” “等作坊扩建完赶紧把占了的操场给腾出来!弄得学校不像学校,作坊不像作坊的。” 霍庭很快就跟上沈华浓的思路道:“对了,分到村里的知青快来了吧,到时候在他们中间挑一挑,选人品好的高中生当个老师应该是可行的,开工资的事应该都乐意干。” 沈华浓想了想补充道:“工资的事你在跟大家商量商量,是不是可以从作坊的投入成本里先挪一部分出来,后期有盈利了可以用盈利垫付。” 霍庭:“还有,三叔年纪大了现在教孩子们念书也是精力不济,有人替他了就让他退下来休息吧。” 沈华浓问道:“公社的环境好坏你这个大主任还没把握给稳住吗?应付上面的检查你不是最有经验了。” 霍国安被他们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给说得虽然晕头转向的但也记住了个大概,不过,幺爹自然是什么都对,何况他刚才还给他开玩笑了,一下子拉近了以前存在的隔离感。 他就抱怨那个始作俑者:“幺婆,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一拍脑壳就是一件事,我现在见到你都怕了,我这一件一件的这件还没有理顺,又给我来一件,这些大事压在我肩膀上,我觉得我去当个市长都没有这么忙。” 霍国安又看看霍庭,暗暗谴责他太惯着沈华浓了,人家是夫唱妇随,你们家倒过来了,你还有点一家之主的觉悟吗? 然而,霍庭第一次让他失望了,他说:“我媳妇说得很对,钢蛋,你好好考虑考虑一下。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沈华浓闻言,呼了一口气,他这总是蠢蠢欲动的究竟是为什么?明明跟霍秀英一家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好的啊。 上午的时候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照相馆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都跟他不熟悉,他性格暴露,别人也不知道,昭昭年纪小也不会多想,但是现在当着霍国安这个熟悉他的人,他还是接二连三的这样,说他不是故意的沈华浓都不相信。 霍庭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刚刚跑出来的昭昭歪着脑袋问道:“爸爸,谁是钢蛋?” 霍国安:......今天的幺爹人有点皮啊。 我说,你要找童趣可以啊,就像上次那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咱们几个的时候你再喊,那没问题,但是别当着孩子的面叫我的小名好吗?这让人很囧的好吧! 抱怨归抱怨,霍国安也不是真生气,也没有将霍庭的这点儿跳脱放在心上,至于抱怨沈华浓那就更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现实和野心就摆在明面上,他到底也还是把沈华浓说的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了。 “在我们村里加办初中班,镇上肯定不答应,镇中学学生都没有收满呢,想办的话那就只能我们自己掏钱,教室和桌椅那些倒是好说,反正人不多挪一间出来就够了,主要就是老师的人选和给他们的工资这两个大头。” “我们公社现在还是以作坊为主,先忙完秋收,再组织人手扩建作坊,这两件大事弄妥了,学校和老师的事我等那些知青来了,先看看情况再安排吧。” 霍国安说着说着就开始日常“我忙”了:“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忙,现在作坊的事我实在是走不开,里里外外都没有个能拿得起事的人,我一个公社主任,现在都成了作坊主任了......” 沈华浓可没心情听他这种没意义的倾诉,这位霍大主任就是个操心劳碌的命,也可能是他太想做点成绩出来了,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将作坊的事情看得太重,沈华浓早就听几个姑娘抱怨过了,霍国安几乎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就怕哪里出了问题。 初创业的人多少会有点紧张兮兮喜欢瞎操心,又怕别人将事情搞砸,看他忙且快乐着,这会沈华浓也没多说什么,更怕霍庭突然又开始发作,只简单粗暴的打断道:“所以才要培养人手啊,靠一个人哪里能行呢。” 霍庭:“我媳妇说的很有道理!” 霍国安:......算了,你们不懂我的快乐。 见他这样,沈华浓也不多劝,大手一挥,“好了,你忙去吧,不耽误你了,我们得回去做饭了。” “对了,作坊里有多的桶没有?把这些腾出来,把桶得还给张炼。”沈华浓指着那两只桶道,说着看了看晒谷场那边,现在张炼还站在那儿也没有动。 霍国安点点头,进去拿了个大木桶出来,很快又精神抖擞的进去了,又多了一件事压在身上,他不打起精神来怎么行! 霍庭把两只塑料桶的东西都倒进了大木桶里装了满满一桶,道:“东西有点多,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很会烧泥鳅的师傅。” 他投其所好,沈华浓当然是欣然接受。 “那我们明天自己带泥鳅过去。那边收不收私人送过去的泥鳅这些?” “收,我知道浓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说的地方,张炼不去,那小子才不肯听我的。” 沈华浓耸耸肩,想想也是。 昭昭不同意:“他骂爸爸,我们不要他的东西!”小姑娘瞪了眼已经结束了沉思、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张炼一眼,还有余怒,“他还踢高高。” 张炼已经走近了,听见了昭昭的话,再看看小姑娘气呼呼的脸,倒是没有在意小姑娘对他的态度,只在心里觉得她真可怜,当然沈华浓更可怜,不仅在外得配合霍庭成全他的面子,在家里还得教女儿对他好。 可现在他有限的阅历也想不出办法帮她,他只有好好的活到长大,活到变强变厉害,才能打服霍庭,揭穿他的真面目,才有帮她解脱的可能性。 “谢谢你呀,张炼。”沈华浓的声音传来,张炼没忍住抬头看向她,沈华浓又朝他笑了,他拿了那两只桶,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跑了。 沈华浓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下次弄点野菜也是可以换的,像是蒲公英,马齿苋都可以。”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见。 得,下次再说吧,她有直觉,这为小朋友肯定会再来找她的。 “他被我骂跑了......”昭昭看这那飞奔而走的身影还有些懵。 霍庭一手抱起小姑娘,一手拎着大木桶,骄傲的夸道:“我家昭昭可真厉害!” ~ 晚上,沈华浓将昭昭哄睡了出来,就见霍庭躺在竹床上望着天空发呆。 听见身后的响动,他侧了侧身,空出身边一小片位置,拍了拍:“浓浓,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霍庭一脸哀求的望着她,活像是被全世界给丢弃的小可怜,沈华浓刚坐过去就被他拉下来,半靠在他怀里躺下了。 “让我抱抱。”他说。 竹床小得可怜,也就刚够躺霍庭一个,现在两人侧着身紧挨着也有点儿挤,沈华浓放松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背对着霍庭,任由他抱着,问道:“想跟我说什么?” 霍庭将鼻子埋在她半干的发丝里嗅了嗅,一时也没有挪开的打算,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热气喷得沈华浓有点痒,“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人说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霍庭道,“你问什么我告诉你什么吧,浓浓,你要是敢说什么都不感兴趣,我可能会哭的,真的。” 沈华浓不信:“那你哭吧。” 说完,身后的男人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不说话也没有动静,沈华浓心里直犯嘀咕,不是吧?今天真的受到大刺激了? 她正准备翻身看看,刚一动,就被霍庭给紧紧的按住了,他不准她翻过去看。 又沉默了一会,沈华浓忍不住问道:“真的哭了啊?” 霍庭没理她,沈华浓就继续道:“好吧,男人哭吧不是罪,哭完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刚说完后颈窝就被轻轻的咬了一口,霍庭咕噜道:“狠心的臭娘们。” 不疼,反倒是痒痒的,沈华浓蹭了蹭他,道:“你可别咬出印子来,不然你明天翻脸不认账没准还指责我红杏出墙。” 霍庭闻言动作一顿,然后突然发疯,将她给翻了过来,老竹床嘎吱嘎吱的响起来,沈华浓仰面躺在竹床上了,霍庭也往上压在她身上,胳膊半撑着胸膛堵着她,目光幽亮幽亮的,哪里是哭过的样子,就会装。 “床小,你可别抢来抢去,当心掉在地上。” 沈华浓刚张嘴一个声都没有发出来,他突然就埋首下来亲她,一边亲一双手也到处作恶,就这么天为被,月为灯,清风夜露下,连个封闭的院子门都没有,就只有一条半开放的夹巷,随时都会有人来的地方,他居然就掀她裙子。 沈华浓抓他手,道:“你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霍庭不管,嘴巴和鼻子继续在她脸上拱来拱去,只道:“刚才给你机会你不问,现在你最好是有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问的问题。” “你说,就算记忆可以断片,但是自己身体有没有放纵过,自己应该是很清楚的吧?” 第244章媳妇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霍庭动作顿住,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跟沈华浓对视。 沈华浓不怀好意的朝他眨了眨眼。 这样无声的挑衅让霍庭眉头往下沉了沉,他面上一点平常的无可奈何都没有,黑眸里只剩下让人看不清楚的幽深。 被这么目光沉沉的盯着,沈华浓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瞬,眼前一黑,霍庭豹子似的伏下来,再次不由分说的将她罩住了。 见她不能动了,他才道:“是会很清楚,浓浓,你说的对,他还会有所谓的精神洁癖,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如果你更喜欢我,那就更好了。” “我想留下来,我不想再模仿假正经那样,我也不要再消失了,我要试一试。”他嗓音沉沉的,跟宣誓似得说完,然后堵住了沈华浓的嘴。 沈华浓还沉浸在他这句话带来的震惊和困惑之中,什么叫他不在乎?什么叫更喜欢他? 哪里来的“更”?他要试什么,他...... 但是,很快她就分不出心思去深想了。 上次霍庭用美色来诱惑她,狂野的模样跟他禁欲的个性形成的反差,撩得她受不了,两人都被急剧分泌的荷尔蒙催动着,激烈急切但又想自己掌握主动权,更像是身体与欲望的征服之战。 可现在,他虽然跟上次一样凶巴巴急吼吼,却并没有再急着直奔主题,他好像忘记了被他卷起来的裙子,他温柔又耐心,一点点的试探着,许是被他的慢动作和其中透出来的谨慎与小心翼翼所感染,沈华浓也没有了上次的躁动和野蛮,动弹不了,她就放松自己闭着眼睛去享受。 徐徐晚风柔柔的吹过来,缓缓的穿过天井里的桔子树,在秋老虎的威压下安静了一整天的桔叶像是解开了束缚,趁机迎风起舞,簌簌作响,树叶儿舞得最欢快的时候,风却露出了真面目陡然加大了力道,将几片还沉浸在欢快中的饱满翠绿的叶子给卷落在地。 沈华浓就像是被柔风给迷惑得忘形的树叶,现在脱离了枝桠,就已经失去了跟风抗争的力气,只能随风飘动。霍庭就是那阵风,沈华浓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没用,落得只能任人摆布过,无法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完全的失控和身不由己的陌生滋味,都让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慌。 仲秋的夜里已经微凉,但她的背后全部都汗湿了,霍庭早就放开她的双手了,她两手紧抓着竹床的边缘,强自保持理智,挣扎道:“霍庭,霍庭,你够了啊,你要来就直接点儿,别特么的磨磨唧唧!” 霍庭没听到半点儿气势,连泼辣都没有感受到,只听到了娇嗔和慌意。 为什么会慌? 那还不是因为她......也喜欢! 夫妻之间不能总是他慌,也该轮到她了。 所以,风怎么会因为树叶慌了怕了,就放过她? 霍庭抬眸目光灼灼看着她,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你这么喊我。” “好吧,锁子,锁.....子!”沈华浓扑腾了一下,顿了顿才再次警告他:“你还来不来?要来就别浪费时间磨蹭了,不来的话我就去睡觉了!” 霍庭忍不住摇头失笑,这话大概也就是她能说的出口了。 “我说过了,浓浓,我不想跟你离婚,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冷落你,哪怕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现在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直出现,如果做了,有的事我怕会控制不了,再说,你不是说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吗?” 沈华浓:...... “所以,对不起了,小心肝,这次就不能答应你了,你忍忍啊,你等我能一直出现,能控制全部的想法,到时候不用你求我。现在别慌,一切都交给我,你......自由发挥就好了。” 喊小心肝都没有用,沈华浓还是要气死了,一个劲的骂他:“谁求你了,你别碰我了,滚开,滚开,滚!” “真的不喜欢吗?”他还有脸问,“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沈华浓侧开头不看他,哼道:“你不行就直接说不行,说什么都是虚的。” 霍庭动作顿了顿,知道她就是想刺激他。 怎么有这么扭捏、霸道、不饶人又可爱的女人呢! 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上当欺上去欺负她。 这都抗住了,所以之后不管她再说什么,始终都没有打乱霍庭的节奏。 风一阵又一阵温柔又紧密的吹过来,一次一次的卷起落在地上的树叶,时而吹着它往前滑动,时而推着它在地上翻滚,它越来越兴起,最后一发力,将树叶卷到半空中,打了几个卷儿。 老床骤然发出两声激烈的抗议声,等声响渐渐平息下来,沈华浓也从失神里回过神来了,她拨开还扣着她腰,趴在她腿上的男人,胡乱穿了衣服下床就走。 霍庭连忙上前来拦她,心里不知道是得意更多,还是懊恼将人得罪狠了更多。 以她的脾气,肯定会气吧?可这有什么丢人的呢。 他马上腆着脸陪着笑道:“浓浓,我错了,下次你说停我就停,真的。” 沈华浓羞恼不已,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一次性丢光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霍庭,继续甩开他的胳膊往井台边去。 霍庭牛皮糖一样的跟着,赶紧抢先一步帮她压水:“我给你打水。” 用力按了两下见水装满了半盆,他赶紧去院子里牵着的晾衣铁丝上取毛巾,沈华浓一把夺过来,沾了水,胡乱擦了擦,霍庭挂着古怪的笑容看着她,她更气了,匆匆擦完转身进屋。 霍庭又跟过来,她一进屋也不管会不会卡到他脚,就要关上门。 霍庭看她真恼了,也不敢再推了,抹了把脸上的汗,幽幽的抱怨道:“浓浓,你真是穿上衣服就不认账,实在是太无情了。” 沈华浓用力关门。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害羞不想见我,但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啊,你别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合法夫妻,不用跟我这么见外......” 听他这么说,沈华浓更觉得难堪至极,也越是恼羞成怒:“闭嘴!” “好吧,我不说这个了,再也不提了,那你开门让我进去。” “我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别来烦我。” 霍庭闻言,面上的笑容敛去了,刚才只有一只脚还堵在门缝里,现在他把手也巴了上来,也没有强行推开,就是拉大了点儿那条门缝,手撑在门上,看着沈华浓好一会儿才道: “从一开始就是你需要我,就是我将你留下来的,那阵子你要离婚,也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的,是不是?既然你一开始不走是因为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反正你留下来了,那你就得对我负责任。” “所有人都可以讨厌我、排斥我,但是你不行,浓浓,你别讨厌我。” 沈华浓紧抿着嘴,垂着脑袋也不看他,她现在烦死他了,就会嬉皮笑脸油嘴滑舌,虽然她喜欢听甜言蜜语,靠耳朵谈恋爱,但是那也得分时候,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高兴。 沈华浓不说话,霍庭的脸色越来越沉,默了半晌,他突然空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想要将她汗湿的头发拂开,被沈华浓给躲开了。 霍庭的手在空中僵住了,然后缓缓收回去,沉声道:“连你也讨厌我,那这个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他神色凄迷悲凉,惨然笑了一下:“你讨厌我是对的,连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浓浓你看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他是被我害死的,我不仅没有内疚得去死,还大言不惭的说他不会怪我,我还觉得他也不希望我这样,甚至我还有心情来欺负你,我简直畜生不如是不是?” 沈华浓不知道说什么好,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垂下脑袋,沉默以对。 霍庭也没有想要她说什么,之前不知道怎么说的话,现在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爸爸的事情其实也不能怪别人,不能怪你爸爸,他也没有做什么,浓浓,要不是你一开始打赌要不是你聪明,我差点儿就冤枉他了。” “我爸爸是因为我才送了命,如果不是我非要他去省城去给我买什么泥人胡的泥塑当生日礼物,他就不会去省城,如果他不去的话,也就不会死,就算他去了,只要不买泥人胡,也不会被泥塑刺穿胸口,他就不会死了。” “妈妈她恨我,她说得对,我爸爸就是被我害死的,爸爸走后她的身体就很快败了,以前好好的一个人,一年都没有捱过去就走了,也是我害了她。” “秀英她从小就没有了爸妈,那时她也就比昭昭现在大一点儿,她连爸妈的记忆都没有,这都是我害的,本来她可以被爸妈疼爱着长大,她怪我也是应该的......” 沈华浓愣了愣,她是真没有想到霍庭父母的死还有这样的内情,她这会就明白了霍秀英跟霍庭之间的隔阂。 霍庭那时候也不过才八、九岁吧,一个小孩子想要让父母给他买个生日礼物,在父母能够承担得起的范围内满足他,沈华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错,谁又能未卜先知想到后面会有意外发生呢。 他的确是不懂事,可对一个小孩子,将父母的死全部都背在身上,也确实有些不公平。 “你别这么想。”沈华浓没忍住道,多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霍庭顿了顿,然后看着她笑道:“我就知道浓浓真是心软,我都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还安慰我。浓浓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劝自己,比方说,我就觉得爸爸他只会纵着我不会怪我的,你看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自我安慰找理由开脱倒是很会。” “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从小就是个害人精,是个祸害,村里的鸡和狗都嫌我闹腾,我不也还是有脸出来,有时候我就想我这么惹人厌,如果假正经不需要我了,那我就消失了算了,别再给人添麻烦,可上回你为了我留下来了,我以为你是需要我,至少我能哄你高兴啊,今天你让我模仿假正经......是因为很讨厌我吧? 而我还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早该知道的,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没有任何优点,一点事都做不好,只会给人添麻烦惹人厌烦,刚刚我明明是想要让你高兴,结果也还是坏了事。” “你要是喜欢我,肯定就不会这样生气了吧,我现在是真的明白了。”他长叹了一声,然后有些烦躁的在短寸上薅了一把,“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觉得麻烦和为难了,浓浓,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还白占你便宜,已经这样了,我就厚着脸皮当这是我为你做的吧。” “你......”沈华浓看着霍庭,“你是什么意思?” 霍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再次抬手想去碰她的面颊,沈华浓动了动,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也没有躲开,他很会得寸进尺用了点儿力气指腹在她面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将她的头发给别到耳后了,咧了咧嘴,笑道: “浓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烦了,一辈子很短的,剩下的也就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你能不能别跟假正经离婚,好好的跟他过日子?要是你跟他离婚,他肯定更呆也更傻了,以后一辈子打光棍,他是真的喜欢你,就是嘴笨了点、人闷了点,你多担待。” “你......”沈华浓噘了噘嘴,她也没有说什么吧,都是他自说自话。 其实她就是......她最见不得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对着这样一个只会讨好她,只会示弱扮可怜的家伙发脾气都有点没劲。 谁真的想他消失了?她还是很喜欢被讨好的,只是得有点儿分寸。 可,他一直这样像是两个人一样切换也不行,不消失的话,也不知道病好不好得了,他不想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分裂? 沈华浓不懂。 只是现在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知道回什么好了,她感觉自己都要分裂了,也比刚才更烦了,没好气的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你也管不着,谁爱担待谁担待。”说完就气呼呼的进屋去了。 霍庭想拉她,手停在半空到底也没有挨上去。 可沈华浓没关门,连房门也没有关,他就厚着脸皮跟进去了,先关了堂屋的门,又戚戚艾艾进了房间,床上的蚊帐已经合上了,沈华浓爬到最里面面朝墙壁躺着,昭昭睡在中间,他掀开蚊帐进去,仔细拢好,又在帐子里逡巡了一翻,找到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漏网之蚊拍死,才吹灭了灯躺下。 霍庭睡不着,看着沈华浓的背影,抬了抬手想碰碰她跟他说话,又怕她再发脾气睡不着觉,才悻悻的收回来。 月光从窗外钻进来,墙面上清晰的呈现了他蠢蠢欲动的影子,沈华浓瞪了瞪那条影子,然后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刚才仿佛身体都被掏空了,这会一安静下来,她就有些迷糊了,马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霍庭又开口了。 “浓浓,别生气了好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做过很多自己觉得丢人的事,跟我比起来,一般人都不够看,我连那么难堪那么不要脸的事都给你说了,你原谅我吧?” “不然,我再说几件假正经的丢人事给你听听?” 也不管沈华浓听不听,他就自顾自的说开了:“我还记得假正经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那个反动土司一边假意跟我们指导员谈合作收编,可背地里在回城的路上做了埋伏,还马上发动了武装暴动,枪声一响,还在说话的战友就突然在假正经面前倒下去了,他吓得手脚都僵了,还是被杨大哥给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丢人不丢人?” 沈华浓不搭理他。 他又说起有一次跟人出鄂省住在招待所里正在尿尿的时候,遇到特务活动吓得那一天都尿不出来的事。 沈华浓:...... 鬼才想知道他这些琐事。 “浓浓?” 沈华浓继续不搭理他。 霍庭撑起来往她这边瞅瞅,然后又倒下来继续道:“我七岁的时候还尿过床。” 沈华浓:...... 最后她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她天还没有亮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屋前屋后的村路上不断的有人在说话走动,床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堂屋里点着油灯,霍庭和昭昭在堂屋小声的说话。 沈华浓从屋里出来,霍庭正在处理一根木棍,顶端被削成了菱形,并不是很尖锐,旁边还放着几根红色的棉线。 “在干什么?”沈华浓问道。 昭昭兴奋的说:“妈妈,我让爸爸给我做红缨枪。” 沈华浓挑眉,“弄这个做什么?” “今天国庆呀妈妈,我要拿着去参加巡逻。”小姑娘挺着胸脯很骄傲的道。 沈华浓:...... 听得一知半解的,霍庭也不说给她解释解释,就闷头一个劲的折腾手上的木头。 他不搭理人,沈华浓也没有搭理他。 如果他是霍宝宝,又无缘无故的不理自己,她也不想去哄他了,如果他是锁子...... 哼! 直到沈华浓独自出发去市里上班,霍庭才将她拦住,“还生我的气?” 这么一说沈华浓就知道他是谁了,“昨天还跟交代遗言一样说了一大堆.......”害的她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出来了呢。 霍庭悻悻的,他不是想出来就出来,同样,消失也不是想消失就消失,现在另一个不想面对这几天的事情,只能是他了。 再说,他其实并不想消失,昨天她不是跟他生气吗。 “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跟我说话,真的讨厌我了。”霍庭委屈的道:“我后来想想,浓浓肯定心软舍不得的。” “我先送你上班,下午再跟你哥哥一起去找你,晚上我们就在三花宾馆吃饭。” 晚上去三花宾馆吃饭都是昨天就说好了的,沈华浓也没有反对,不过,“今天我自己去上班,你陪昭昭在家玩吧。” 昭昭今天惦记出去参加民兵巡逻,她哪能巡逻啊,就是举着红缨枪瞎凑热闹,就连对爸爸妈妈都不稀罕了,一听到几个小伙伴咋咋呼呼的声音,就慌忙拿着她的小红缨枪跑了。 “放心吧,有人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她就是在村里瞎转悠。我送你,骑车快很快就能回来了。”霍庭坚持道,“今天各个公社大队都组织了民兵巡逻,进城的话路上可能会遇到有人检查,我送你去,再说这些泥鳅也得送过去了。” 沈华浓对国庆节的这一特殊活动就不太了解了,还是跟霍庭一起去了市里。 第245章白莲花的人设还很坚挺 霍庭将那一大桶的泥鳅和河蚌又分成两桶给带上了,两只大桶占了后座两边的位置。 他推着车看看孤零零的前座横杆,心里特别的遗憾,要是路上再人少点儿就好了,没准他还能试试看用前座带媳妇去上班。 虽然时间还很早,但是今天他俩这一路上过去,还真碰到了两队巡逻的人过来盘查。 有一队是附近公社的社员自发组织的,还有一队是市区武装部的,后面的这一队人就比较正规了,穿着统一的军绿色制服,肩膀上还都挂着真枪,两队里都有霍庭认识的人,其中有个人好像还知道霍庭以前给三花宾馆送泥鳅河蚌的事情,两人还就这个问题简单的交谈了几句。 还算顺利的进了城。 送沈华浓到医院之后,霍庭就将两桶东西给送去了三花宾馆,如今虽然禁制投机倒把,霍庭就是这么起家的,有门路倒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他熟门熟路的到了三花宾馆后厨房,当年买他东西、帮他的老周师傅现在还没有过来,不过这几年霍庭继续跟他保持走动着也没有疏远,和周师傅的徒弟兼女婿,现在宾馆后厨的大厨龚旺生也是打小就认识了,交情很好。 寒暄过后,霍庭就托付龚旺生如果张炼过来送东西让他适当的通融照顾一下。 竟市水域面积过半,鱼类的产量品种也相对比较丰富,靠水吃水,三花宾馆餐饮的主打菜就是鱼类泥鳅这些,作为竟市最大的招待所,这里每天消耗的泥鳅、河蚌、黄鳝之类的水产数量不少,然而如今却并没有专门养殖这些水产的地方,除了有些公社以集体的民义卖给供销社,再从供销社批过来的这种正规途径,本来也一直都在跟私人交易,只不过受政策所限,买卖双方都很谨慎,没有熟人介绍贸然送货过来他们不仅不会收,甚至都不会承认。 霍庭特意提出来,龚旺生一口就应下了,“行,一个小孩是吗,我留意一下。” “谢了。” “行了,咱们俩谁跟谁,这也值得你道谢。” 龚旺生递给霍庭一支烟,他没抽,拿在手里转着,问道:“周叔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这阵子也没时间去看他。” 龚旺生脸色暗了暗,摇头道:“师父他年纪大了,最近精神头也不大好,领导说让他退了,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闲不住,让他待在家里他也受不了,还是天天都往这边跑。”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声道:“这阵子领导一会说要节约成本,一会又说我们的菜色单一,做来做去都是那老三篇,红烧鱼,爆鳝片,泥鳅豆腐,蒜苗炒河蚌,现在给下了命令,让不增加成本不影响特色的情况下丰富一下菜色...... 现在就忙这个事,也是我不争气,这辈子也就是个竟市土老帽,别的都不会,也就会做这老三篇,倒是听人说起什么西湖醋鱼,松鼠鱼,山西熬鱼,就省里那边还有笔架鱼肚,可听是听过又没吃过,怎么做得出来,再这么下去,大厨估计也得换人做了,让师父也跟着操心。” 霍庭马上就想到沈华浓了,他昨天才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对媳妇的厨艺和见识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不过,这会他也没有贸然说什么,只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得听我倒苦水,”龚旺生马上打住了话头,“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我心里有数,也早都看开了,现在的岗位胜任不了,我当个二厨肯定是够的,不至于饿死,好了不说了,你既然来了,一定要到这里吃个早饭,给我捧捧场,给你弄碗鳝丝米粉,行吧?你可不能嫌弃我这土气啊。” 霍庭笑着应下了,顺便还定了个晚餐,就要龚旺生最拿手的那几样。 龚旺生闻言心情可算是好了点儿:“行啊,你小子结婚这么多年,可算记得带媳妇孩子过来让我们看看了。” 后厨学徒过来找龚旺生,他也没好跟霍庭多聊,赶紧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霍庭吃完早饭,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跑到医院食堂去找沈华浓。 正好这时候沈华浓忙完了早饭,正在已经空了的食堂大堂里,跟新婚后第一次在医院露面的张利君对坐着在说话。 张利君今天是中班,特意一大早过来是给同事朋友发喜糖的,前几天她结婚了,本来说好了中秋办个婚礼,这些是由夫家那边负责的,可那边到了中秋的前一天才跟她说要节俭、要发扬革命传统,不能铺张浪费的结婚,就将婚礼的事情给取消了,所以也没有邀请朋友们。 别的同事还罢了,但是刘霞、沈华浓几个是帮张利君办过嫁妆也都送了礼的。张利君只能自己忍着委屈,自己掏钱买了糖果特意来回礼。 沈华浓本来还想打趣刚为人妇的姑娘几句,可见她脸色不好看,满面愁容,也就忍下了,问道:“利君,你是不是刚结婚换了环境不适应啊?” 在被刘霞、徐丽丽几个多年的同学和好朋友们打趣的时候,张利君还能忍着强颜欢笑,可能是结婚了当了人媳妇的原因吧,她感觉跟她们几个大姑娘好像有了无形的隔阂。 尤其是她也很清楚,她们如果知道她的遭遇,大概只会痛骂杨勇铭一家,或者跑过去当众帮她出头,但这却并不能解决她的问题,除非她想跟杨勇铭离婚,不然她就不能跟夫家的关系彻底闹僵,但她,并不想离婚。 所以张利君跟刘霞她们就一字未提,还找了个借口将婚礼的事情搪塞过去了,就连自己买的糖都推说是杨勇铭买来赔罪的。 以前她跟沈华浓的关系当然跟刘霞几个没法比,但是现在大家都是为人媳妇有了共同的身份,可能觉得沈华浓更能理解她,所以现在沈华浓一问,她眼圈就红了,竟然趴在饭桌上低声啜泣起来,将沈华浓给吓了一跳。 好一会儿,张利君才止住了抽泣,委委屈屈的说起了婆家和丈夫抠门小气还不尊重她的一二三四事。 “当初彩礼的时候,自行车没买新的,缝纫机说了买但是一直推说没有弄到票,我昨天亲眼看见他妈给了他弟弟一张票,让他拿去哄他对象结婚。还有婚礼的事,又临时才跟我说,他们要是早点跟我说,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这分明就是......” “杨勇铭也是帮着他家里说话,我多说两遍他都不耐烦,结婚前说得好好的,是不是我提前领了证,就是煮熟的鸭子跑不掉了,可以随便让人欺负?我妈说谁家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让我人忍忍就过去了,华浓,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婆家都不把媳妇当自家人看?” 平时文文静静的一个姑娘,控诉起新婚生活来也显得有些激动。 沈华浓心说,就这样绵软的性子,给人的感觉当然是当成煮熟的鸭子不怕你跑了。 但见哭的眼睛鼻子红彤彤的小少妇,她也没好直接说出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吧,别说她没经验,就是有主意那也一定就是简单粗暴的主意,第一,蹬了杨勇铭,还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他们家的行为暴露出去,让这家的兄弟以后都去打光棍免得祸害别的姑娘。 第二,把这一家子都制服,不是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吗,你站在拿枪的位置上了,还怕他们不听你的? 当然,对张利君来说这两个都不靠谱,她肯定是没法实施的。 沈华浓只好沉默的听完了,什么也没有说,张利君哽咽着问道:“华浓,你说我该怎么办?你那么苦的日子是怎么忍下来的啊?你就打算一直忍下去吗?也对,你有昭昭,要是离婚比我更麻烦。” 沈华浓:...... 所以,肯定还是她平时表现得太好太白莲了,所以张利君将她当成了可以倾诉、可以互相鼓励发扬忍字诀的同类。 那她该怎么回答张利君才能保证白莲花的人设不崩呢? 忍着? 这不是害人吗! 在沈华浓后面那桌,背对着她一直没被发现还默默的听完全程的霍庭:...... 本来打算过来暗搓搓秀一秀恩爱,给别人塞点狗粮,没想到被强喂了一把狗屎,心很塞。 “媳妇儿!”他再也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并且转身按住了沈华浓的肩膀。 沈华浓跟张利君都吃了一惊,张利君慌乱的低下头去擦了擦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啊?”沈华浓问道。 霍庭幽怨的道:“我一会要去看个长辈,你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给我,总不好空着手。” 沈华浓闻言顿了顿,马上就明白心机男的意思了,当她朋友的面说这话......这家伙这是想要扒她皮啊。 而她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有点不大合适,之前她虽然没有直接抹黑他吧,但是也故意诱导别人将他想成个渣男了,虽然她也不觉得冤枉他,但现在两人好上了也是事实。 这时,张利君收拾好了,小声的问:“华浓,这就是你爱人啊?” 不等沈华浓说什么,霍庭看向张利君,正色道:“对,我是她的爱人霍庭,你是她朋友吧,听她跟昭昭说起过你。” 张利君看看沈华浓,干笑了声,“是吗?” 霍庭点点头,认真的道:“以前我一直误会了浓浓,让她受了很多委屈,这段时间多亏有你们这些朋友开解她、陪伴她,才让她振作起来了,没有一直消沉,谢谢你。” 张利君有点吃惊,哦了声,然后赶紧摆手:“不,不,没有,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你们,你们误会解决了就好。” 霍庭看看沈华浓,沈华浓总算给了他一个笑脸,霍庭也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跟张利君道:“对不起,张同志,刚才我本打算等你们说完再找华浓,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媳妇她为人比较简(粗)单(暴),恐怕没办法给你什么好的建议,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沈华浓狐疑的望着霍庭,霍庭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放心才有鬼咧! 正好这时方大庆那边要统计上个月的加班单,让沈华浓过去签字,等着上交,她只好匆匆跑过去签字去了,等她再回来,霍庭跟张利君都聊完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馊主意,这会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而张利君却是若有所思,见沈华浓过来,她才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跟他们道别:“那行,华浓,你们就忙自己的吧,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霍同志,谢谢你的建议,回头我会试试,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华浓的,她问我也不会说的,再见。” 沈华浓:......究竟发生了什么!越这么说她越是好奇啊! 张利君见她果然问,还扯出一抹笑容来道:“不能告诉你,华浓,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也没什么不好,不用知道那些糟心事。”顿了顿还劝她:“你爱人以前虽然有错,但他已经知道错了也正在努力改正,你就别跟他生气了,我觉得他待你挺好的。” 沈华浓:后一句意料之中,就知道放任心机男在这里一定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前一句话是什么鬼,她为什么听不懂?是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吗! 可张利君很坚决的不告诉她,还羡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沈华浓斜睨霍庭:“你究竟跟我朋友胡说什么了?你就不怕后面自己给忘记了,露出马脚让人生疑。” 霍庭却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他想要留下来做自己的心,绝对不是说说而已,首先就从跟假正经没有交集的人入手,他拒绝再继续模仿和帮着擦屁股,等假正经发现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的时候......看他怎么办! 他就只朝沈华浓笑:还满意吗?媳妇,你的人设没崩,很坚挺。 他非要作死的自己坑自己,越病越严重了。 沈华浓:...... 不管了,给你五块钱,赶紧滚蛋。 霍庭看看探头探脑往他这边瞅的食堂诸人,忍住了蠢蠢欲动想要再秀的心,可刚哄好的媳妇不能再得罪了,他拿着刚领到的零花钱先走了,去买了瓶酒和一包红糖去了趟周师傅家,看过老人家之后赶在午饭之前回家去了。 下午,沈华浓下班后,霍庭掐着点就带着昭昭等在食堂后门口了。 没见到沈明泽,沈华浓问道:“我哥哥呢?” “刚才他碰到个熟人,在门诊楼门口说话。”霍庭随时指了一下,不以为意的道。 昭昭补充说:“是小红阿姨。” 一家三口过来的时候,张小红已经走了,沈明泽正从门诊那边过来。 对于哥哥的交友,又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沈华浓没有多过问。 沈明泽也没有提张小红想要找他帮忙补课的事,毕竟这事他已经拒绝了。 张小红表现得很明显,而他也不傻,一个大姑娘会因为他跟人当街吵架打架,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被他发现她看过来,还会脸红躲闪,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只当张小红是傻傻的分不清楚感激和心悦喜欢,所以就主动且快速的斩断了张小红绞尽脑汁想到的、会让人误会他俩关系的机会。 这件事对沈明泽而言只是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他吃饭的心情,只是吃饭的时候,看霍庭伺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一会端茶倒水递手绢带擦手,一会夹菜还带剔骨除刺,忙得团团转,而作为被宴请的客人,但是却被主人一家忘在桌子对面已经吃狗粮吃饱了的客人,沈明泽撇撇嘴,默默的放下碗筷。 边起身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他们一块儿在外面吃饭了,他们实在是太不称职了,虽然他不需要怎么见外的招呼,但是也别这样让他说不上一句话好吗? 别的桌上的客人没准还以为他跟那一家三口不认识,硬生生挤在这里来蹭饭的。 肯定是霍庭故意的!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沈华浓匆匆拉住他:“哥,你去哪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沈明泽:...... 没看到霍庭,他四处瞅瞅,问道:“他人呢?怎么没在跟前伺候。” 沈华浓无奈的看看酸酸的哥哥,道:“刚才你不在,厨房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他有个朋友就在后厨,他过去看情况去了。” 这时,厨房那边传来吭的一声响,跟着有个激动的声音传出来:“就在你们这边吃了中饭就开始上吐下泻,怎么不是你们问题!肯定是食物中毒,谁知道你们的菜有没有清理干净!” 今天大堂里还有几桌客人呢,大家闻声都放下了筷子,往那边张望。 很快从那边过来个一脸怒容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了个厨师,边追边弯腰解释着:“我们厨房一直都弄得很干净的,同志,刚才你也去看了,我们这也算是老字号了,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是不舒服,先去医院去看看吧,要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绝不推脱......” 第246章食物中毒事件 正说着,这时,就见两个接待员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男人从二楼下来了,其中一个急匆匆的朝着楼下嚷道:“快,快去找主任,楼上走廊最边上有个客人昏迷了!还有几个又吐又泻的情况也不大好。” 饭厅的接待员神色一变,也不敢耽误赶紧跑去找人去了。 昏迷的男人被扶了下来,两个接待员就近将他安置在楼梯口的座位上等着救援了,就在沈华浓他们这一桌隔壁。 见状,本就气冲冲的中年男人更加愤怒:“还说不是你们的问题!这要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情况我还说不清楚了我!”说着又是一阵的咳嗽,隐隐作呕,他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厨师龚旺生赶紧给人倒了杯水,但那人并不领情,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白着脸也没有精神再说什么。 龚旺生满面愁容的站在一边,只一个劲的拿围裙擦着额头上的汗。 大堂里大家交头接耳,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 霍庭很快就扶着个上了年纪的厨师出来了,老人的神色很凝重,走路都有点儿不大稳,龚旺生赶紧迎过去在另一边扶住他。 老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龚旺生顿时面如死灰,张了张嘴解释道:“我跟他们说了那几个要丢掉不能吃的......”事已至此,他徒然的闭上了嘴。 然后,转身朝着大堂中客人的方向,高声颤颤的道:“大家桌上有洋芋的先别吃,有些发了芽的洋芋块混进去了,为了防止食物中毒,大家先去医院看看,我们一定会......” 他说话的时候,熙熙攘攘的大厅静了一瞬,没等他说完,马上就炸开了锅。 在场的食客大多数都是男人,要么是出差过来的干部,要么就是某个厂里的技术员和先进分子,当然也有像霍庭沈华浓这样一家子过来改善生活的,条件都还算不错,这些人中大部分人跟厨房打交道的机会很少,发了芽的土豆(洋芋)有毒,这在沈华浓看来是很常识性的问题,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这事吧,也是可大可小,轻的会腹泻呕吐,拉完也就好了,重则丧命也的确是有可能的,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时不时有吃了发芽的土豆中毒身亡的新闻出现,不过如果救治得及时,并不是什么致死率高的毒素。 但是周师傅和龚旺生两人是亲眼见过有人吃了发芽的土豆送命的,现在见影响范围不小,有人都昏迷不醒了,所以才会惊慌失措,他们都已经顾不得担心工作能不能保得住的问题了,现在他们还可能会被追究人命官司,龚旺生说完那句话之后人就瘫倒在椅子上了。 至于那个老厨师执意不肯走,霍庭将人扶着坐下来了,他远隔着人群看向沈华浓这边。 他们那一桌并没有点过有土豆的菜,倒是不用慌,只不过难得出来吃饭就遇见这样的事,而那两个厨师还是霍庭的朋友,自然而然的,沈华浓也对这事上了心,看向霍庭,发现他也正望着这边,遥遥对视上了,霍庭朝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跟工作人员说了什么,然后由人带着往办公区去了。 他们这一桌还算稳定,而现在在场的其他人,因为对发芽的土豆的毒性不了解,只见这俩厨师这样的表现,再看看还在现场的两个蔫巴巴的活例子,也很难稳住,要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还没回神,要么就是没等龚旺生说完就慌乱的跑出去了,还有些人叫嚷着要他们给说法,闹哄哄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昭昭没有被食物中毒事件吓住,倒是被拍桌子踢椅子发脾气的客人给吓得呆住了,抓着沈华浓的胳膊,母女俩挤在一个椅子上。沈华浓安抚了昭昭之后,就侧身观察坐在她背后陷入昏迷的那个倒霉男人。 不用说,这男人肯定是属于很严重的那一种了,因为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了,有没有救沈华浓也不确定,她正要收回视线,发现沈明泽也在打量那个男人。 “哥。”沈华浓小声的喊了他一声。 沈明泽收回视线,没有来得及掩饰目光里中的挣扎与纠结。 看他这样,沈华浓就懂了,他应该是会这种急救措施的,只是还有心理阴影。 几年前因为一次好心且成功的急救,沈克勤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别说是恢复不了巅峰时期了,就连一般的手术恐怕都坚持不下来,每逢阴雨天原本断过的地方还会作天阴疼得不行。 活生生的例子在前,谁知道救的是人还是蛇?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能救活。 别说是沈明泽了,沈华浓也有这样的犹豫,可沈明泽还以为他妹妹是一个多有节操多崇高的人,心情复杂的道:“浓浓,如果哥哥不去救人,你会觉得失望吗?” 当然不会了,沈华浓心说。 一般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给自己惹麻烦的。 可没等她说,沈明泽就继续用自省的口吻,道:“浓浓,我将保持道德和伦理操行的最高标准,说起来倒是容易......哥哥实在是做不到心无芥蒂,我没办法毫无怨言,不顾一切的坚守誓言,我大概真的做不成一个好医务工作者。” 看他这么挣扎,分明还是想去,沈华浓心下一叹,又觉得有些欣慰,这样的傻哥哥还想着黑化?大概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吧。 沈明泽是个有理想有情操的人,如果按照正常的生活轨迹不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一定会是一个充满了阳光和正能量的药剂师或者是医生。 现在的情况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坎,沈华浓就自动忽视可能会出现的麻烦了,笑着鼓动道:“哥,你想去就去吧,虽然你不去我也不会觉得失望,但是我知道你想去,你去吧。这个人就是救不活或者有别的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人诬赖你的,你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心里又磨刀霍霍的补了一句,要是再遇见像杨婆子一家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那就别怪她也得跟着哥哥一起黑化了,到时候拿着哥哥弄出来的药,把他们都给毒死算了。 沈明泽本就已经在动摇了,听沈华浓这么说,他就咬咬牙上前去了。 这时候客人吵嚷着,宾馆方面的领导也没有过来,工作人员们早都没有了主心骨,有人站出来说自己是个大夫,哪怕是赤脚大夫现在也是受到宾馆方面所欢迎的,不过大多数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罢了。 沈明泽这会儿心里也很紧张,但他绷着脸,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还挺稳的,轻度中毒患者他没管,直接去对那个陷入昏迷中的人施救,他要什么工作人员都很积极配合,急救施展得很顺利。 吵吵也没有人回应,又见这边角落里有人在救人,场面虽然还是吵闹但是比刚才要稍微好上一些,毕竟大多数人能够当上干部和技术精英的也还有基本的素质,有些没有吃过土豆的人已经稳下来开始帮着维持秩序了,“那边在救人,大家就稍微安静一点!”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丧气话的也有,质疑沈明泽的也有,尤其是旁边几桌有人听见沈明泽自报家门说只是个村公社的赤脚大夫,就嚷嚷开了让他别瞎捣乱。 哪怕现在国家大力推广乡村赤脚大夫,宣扬他们的种种好,但是大多数赤脚大夫究竟有没有本事,乡下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坐在这里吃饭的人,他们受过基本的教育,也算是城里的中等阶层的人,还是心知肚明的,这不过是为了掩饰乡村医疗卫生条件低下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做法罢了。 平时他们可以跟着喊口号跟着夸奖赤脚大夫,那是因为没有让这些大夫给他们看病,但现在轮到他们头上了,就坐不住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轻视之意还是很明显的。 沈明泽拧着眉头,很显然是被影响到了。 沈华浓见状,也没有跟人争执,只站起来稍微扬高了点儿声音,跟几个正怀疑自己中了毒,还没有跑出去的人道:“土豆中毒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吃得不多的是不要紧,以前饥荒的时候连树叶子树皮都吃,发芽的土豆红薯这些,乡下人谁没吃过,我也吃过,现在不也好好的,虽然谁会有点儿不适,但不是一定会致命的。 你们要是担心就先催吐,吐出来之后再用浓茶洗洗胃,基本上就没事了,还不放心的,现在要是精神还好,让朋友送去医院吧。”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在很多时候是有着先天的优势的,哪怕是现在这个时期漂亮的优势被压到最低了,但是在一众受过教育有基本素质的男同志中间,最低的优势也特别的明显,尤其沈华浓还是以自己为例子,的确是安抚了一些人。 接待员听了她的话,赶紧去准备浓茶去了。 沈华浓又找了个接待员让人准备了一杯淡盐水,一杯糖水,拿去递给刚吐完歪在桌子上的中年人,给他解释说:“中毒患者上吐下泻之后,需要补充体液纠正失水,就算是去了医院也得注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现在车还没有来,您等着也是等着,喝点水能缓解一下不适。” 急救沈华浓并不会,但是这些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一个漂亮女人又不是工作人员,这根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义务帮忙,好声好气的解释着,听着还挺有道理,男人虽然还有余怒,但是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了。 有几个人听了也找接待员要水,饭厅里大部分人都有了事情做,渐渐的也不那么哄闹暴躁了。 沈华浓见中年男人喝了,就带着昭昭一起站在沈明泽边上看着,给他打气。 “哥哥,你可是京大药学院的高材生,你肯定能行,你要是都不行,那这位同志就真的只能在大家的口水仗里面干等着死了。” “谁在真正的帮忙,谁在真正的捣乱,我相信大家都看得清楚。至少你做了你能做的,其他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比那些只会吵吵给人添乱的人强多了,你放心大胆做自己的,急救有没有问题,我相信到时候医院方面肯定会给你出具证明的。” 沈明泽手上依旧忙着没有停下,却抬头看了看她们,方才因为受到委屈侮辱后不能表白或发泄的苦闷与悲凉,已经都在不管怎么样都有人支持和信任的温暖中消融了。 他重重的点点头,周围的人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救人之中。 沈华浓又重点看了看那几个嚷得最凶的人,“来好好看看这些都没有看到结果就随口诬赖人的人,万一真的耽误了急救,造成不好的后果,到时候我也好跟受害人家属一起告他们,自己没本事不出力还阻拦别人救命说一些风凉话。” 说着还找接待员,“认识这几位大哥吗,都叫什么名字,打哪里来的,在哪里高就呢?介绍信上的公章盖的哪里的?可别让他们在我们竟市做了坏事之后就跑没影了。 现在还是国庆呢,他们就敢纯心捣乱,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他们会是干部或者是技术员,我们的干部就这样的素质吗?主席都夸过赤脚医生了还亲自接见了一些代表,他们这么说分明就是跟国家政策对着干,对政策不满意。” 接待员看看那几个,不管认识不认识,现在都很铿锵有力的说:“认识!我们那儿都收着介绍信,一会交给武装部查一查。” 沈华浓笑着道,“那就好。” 这几个男人听完沈华浓的这一通指责,有两个当场就炸了:“说谁呢,谁捣乱了,谁是对政策不满意了,你......”见饭厅里但凡有力气凑热闹的都不赞成的看着他们,面子挂不住,脸色更加难看了。 霍庭打完电话,也叫了车过来,撞见的就是这幅情形。 龚旺生心情复杂的迎上前来给他简单的说了句,霍庭就明白了,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也顾不得多安慰就大步朝沈华浓这边来了。 以前沈克勤出那件事的时候,他还不在村里也不知道,不过后来查邓培林的时候也都给查清楚了,邓培林已经受到了惩罚,当了蛇的外村人杨婆子一家,霍庭也顺便关注过了。 老太太人虽然救回来了,也拿到了沈克勤赔给他们的钱,但却也并没有什么好下场。显而易见的,就算没有沈克勤提出青蒿素为国效力名扬四海这件事,让他们一家受到奚落和被质疑刻意讹诈,像这样不讲道理又蛮横无耻的一家人,也不可能把日子过得和睦有爱。 就说杨婆子吧,年老多病无力干活,几个儿子都不大乐意赡养她,六七十岁的人了,整天看媳妇的脸色过活,也就是熬日子罢了,至于当初弄断沈克勤手的那几个杨家的儿子们,能要这种亏心钱只能说是穷疯了,十块钱又能够顶多大用?所以,日子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的过。 这种人,你跑去打击他们都没有什么成就感,这也是沈华浓一直没有理会他们的原因,毕竟隔了点儿距离,人也没有跑到她面前来蹦达,她只需要自己将日子过得好,让大家知道他们沈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就足够让人气死憋屈死了。 虽然坏人都没有好日子,但霍庭也很清楚,这并不能磨灭这件事给沈家人带来的伤害和阴影,他没想到现在沈明泽竟然还是能够挺身而出,倒是叫他对这个大舅子刮目相看。 当然,更吸引他的,还是以捍卫姿态站在他们旁边的沈华浓。 霍庭既觉得骄傲又有些愧疚,他大步上前来,一把按住沈华浓的肩膀,先跟沈明泽说:“车马上就到了,准备准备将人送去医院,明泽你跟着一起去吧,路上能继续照应着点。”先肯定了对沈明泽的信任。 然后凶巴巴的瞅着跟沈华浓对峙叫嚣的几个人,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现在还有人闹事,不知道人命关天?” “有这力气吵架、质疑、嚷得脸红脖子粗的给人添麻烦,为什么不能帮帮忙做点好事,楼上还有多少病人有没有人去看看,能不能别围着让病人呼吸不畅?”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拳头能顶别人俩,看着就觉得很有力气,现在又黑着脸带着阵阵杀气,似乎敢多说一个字,他就会马上揍过来。 刚才还一个赛一个嚷得凶的几个男人,顿时蔫巴了,就算是干部身份自持高人一等,但是总归现在是不如人,挨打了也是会疼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这会嘴上态度还是很好的。 “没,没有事。” “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原来是京大毕业的,误会,误会。” “我们也不是真的想拦着他救人,这不是要对病人负责问清楚吗......” 霍庭闻言脸色更黑了,明明想当一次英雄来救美的,可现在对手这样,实在是很没意思啊,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啊!显得他格外的没用,好像战争都结束了,就跑过来打扫个战场。 “车来了。”这时有个接待员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高声道,“快将人抬车上去!” 第247章艰难的二选一 外面来了好几辆车,直接将病人全部都拉走了,几个匆匆赶过来的宾馆这边的领导也跟着去了。 沈明泽也跟着最严重的那个病人上的同一辆车,路上他能继续施救,而且他对病人做过基础检查,能够说清楚情况,可以减少送到医院之后再检查所耽误的时间直接进行抢救。 病人一走,三花宾馆的饭厅一下子就空了大半,宾馆暂停营业,其余客人也没有心思再留着吃饭,很快就散了大半,不过倒也不是都离开了,还有人留在大堂里等着看调查结果的。 霍庭担心朋友的情况,也没有急着离开,见周围没人了,他突然闷闷的道:“浓浓,我怎么感觉我就像是老鹰捉小鸡里面的公鸡。” 沈华浓:??? 昭昭仰着头看着一脸苦逼的爸爸提出质疑:“爸爸,里面只有老鹰、母鸡和鸡崽儿,没有公鸡。” 霍庭颓然默默她的脑袋,再看眼沈华浓道:“所以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过了会儿,他又自我安慰道:“不过没有公鸡也就不会有鸡崽子,我还是有点作用的吧,浓浓。” 沈华浓有些明白了,直接给了他一下:“我是老鹰。” 霍庭顿了顿道:“那你赶紧把我叼走吃了吧,个大肉多能顶饿,味道应该也不差,我知道为什么没公鸡什么事了,因为它已经先一步被老鹰给吃了!” 沈华浓:“......霍三岁!昭昭都没你这么幼稚。” 昭昭:“妈妈,那你是老鹰,爸爸是公鸡,我是什么呀?” 霍庭哭笑不得,道:“昭昭,还是你最幼稚,你赢了,好了,你跟妈妈乖乖的待在这里别乱走,爸爸过去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听话啊。” 那边门口武装部的人过来了,将宾馆这边的工作人员全部带到会议室进行调查去了。 霍庭跟过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简单的给沈华浓说了说情况。 “宾馆厨房的二厨说领导要他们节约成本,他就没舍得扔那几个发了芽的土豆,说是以前也这样弄过都没出事,这次胆子就大了,问他他还不肯承认是发芽土豆惹的祸,周师傅他们说别的没问题。 现在各执一词,还在排查别的原因,不管怎么样,周师傅和龚大哥是负责人,都有责任,具体怎么处置还得看看病人的情况,希望他们都没事吧。” 沈华浓跟沈明泽都认定就是发芽的土豆造成的食物中毒,想了想道:“的确不是所有发了芽的土豆都会有毒,发芽不多的,深挖掉发芽部分和芽眼周围,用水泡上半个钟头以上再用水煮透,炒菜的时候加些醋,就没有毒了。也可能是以前的烹炒的方法恰好对了,这次可能整颗都坏了,也或许是没泡水,或者没加醋,或者清理得不够干净。” 霍庭点点头,忍住了才没有摸她脑袋,一点儿也不怀疑她说得真假,一脸骄傲的道:“我浓浓真是又聪明又厉害。” 见昭昭仰着头滴溜溜的看着他,他点了点小家伙的眉心,道:“昭昭跟昭昭妈妈是一样聪明。” 昭昭满意的笑了。 霍庭又道:“那我去给他们说说,有具体的方法核查起来就很容易了。那我们家最聪明的女人们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然后我们就回家去。” “少嘴贫,快去快回!” 霍庭将母女俩送到家,嘱咐娘俩先睡觉,又匆匆往医院去了,知道沈华浓是担心沈明泽,他保证道:“浓浓你放心,你哥哥那边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人无理取闹......相信我,嗯?” 沈华浓点点头,男人就心满意足的走了,快零点的时候才带着沈明泽一起回来了。 沈华浓睡了一小觉,听到响动就爬起来了,她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没有开,不过有人在卫生间里面洗漱,门缝里有灯光透出来,也能勉强看清楚客厅的情况不至于撞到,沈华浓正准备隔着门问问霍庭情况,突然听见小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可疑声响,门开着,里面却没有点灯。 她又转头走到小房间门口,拉开了灯泡的开关,房间里骤亮,里面正在偷吃女儿零食的男人顿时无所遁形。 霍庭一手抓着一小块儿米花糖,另一只手抓着一颗干红枣,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吃完,见到沈华浓的时候动作和咔咔的咀嚼声不由得顿了一下,可笑极了,然后他一把将两手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嘴里,含糊道:“刚回来。你哥哥也来了,在里面洗澡。” 沈华浓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她这会儿也没有多问,靠在门框边,忍着笑望着这只摸东西吃的硕鼠,问道:“饿了?” 霍庭晚饭的时候也没怎么吃,尽在那儿给沈华浓和昭昭娘俩挑刺了,准备吃的时候又发生食物中毒事件被打断,确实是饿了,看着沈华浓委屈哒哒的点点头。 “饿的偷拿昭昭的东西吃?以前她那些不见了的糖果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我冤枉昭昭了?”沈华浓故意问道。 昭昭很爱吃糖,为了她的牙齿健康,沈华浓每天就给控制在两颗,早上拿糖的时候就当着昭昭的面数一数,晚上再数一遍,大多数时候小丫头都能忍住,不过也有那么两回悄摸多吃了一颗。 霍庭本来都打算关了柜子门,听沈华浓调侃他,斜了她一眼,又摸到柜子里拿了块米花糖出来,塞嘴里了。 “今天怎么不叫我给你做饭?”沈华浓问,以前不是总喜欢喊她起来给他做饭吗:“转性了?还是变得懂事了,还是又换啦失忆了?” 霍庭走近了,低头看着沈华浓咕哝的道:“以前那不是只能见一会吗,时间有限想见见你也就顾不得了。” “那你现在时间多了?”沈华浓好奇的问:“就不在乎这点相处了?” “我倒是想,到底能不能还不知道,只能先试试,反正我不想走了,现在就是看时间太晚了你又累了,不想吵醒你。”霍庭一过来就将门框都给塞满了,目光深深的望着她:“浓浓,你希望我一直都这样吗?明天我要是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沈华浓:...... 所以,他也觉得他是两个人,是吗? 还有,以前他是想走的,现在要开始较劲了? 看他这两天不怎么收敛的样子,其实也能看出来,这种情况算是病情加重了,还是减轻了? 而且,这是个什么破问题,为什么这一只这么不懂事总是会让她为难,一会赌气说他消失算了再也不出来了,一会又这么问,请问这两种问法有什么区别吗?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面对这种事啊,问得她好像是出轨了一样!明明就是只有一个人啊!为什么要她二选一?难道她选了一个另一个就能真的消失了? 他就不能将这两种极端的个性好好的融合一下吗,既不要那么闷,也别这么跳脱好吗! 沈华浓有些惆怅,不知道他这种病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治好之后是融合了呢还是消失一个? 虽然两种情况都各有各的烦人之处,但是,也各有各的优点啊,如果真让她选,还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她......也不知道。 她既喜欢他禁欲又闷骚难耐的样子,也喜欢他能放得开的讨好她,既讨厌他什么都闷着不说,一言不合生闷气,也不喜欢他太放纵完全不知道控制和收敛的模样。 以前沈华浓还能跟自己说,将霍庭的两面看成一个整体,极端的那一面只是偶尔的收敛或者放纵,但是现在,很显然霍庭的这两种人格都有独立意识,如果他非要把他自己当成是两个人...... 那她如果不做个明确的选择二选一,是不是就成了个世纪大渣女,同时脚踩两条船?这两条船还知道彼此的存在,更奇葩的是,其中一条还知道她跟另一条的相处细节? 阿西吧,不能再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细思极恐。 那就选一个?等另一个出来的时候,她就保持距离?这样在别人看来,他俩怕不是妥妥的都有病啊?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决定把问题抛给作俑者,于是反问道:“你还真是病得不轻,你不在你去哪里了?你这样说,弄得我好像真的有大小两个男人一样,那我问你,你是家里的正宫呢,还是外面的野男人?” 霍庭想了想,然后嗷了声,要纠结死了。 正宫有名分当然好了,但是野男人......是不是会更被喜欢一点? 都有了正室还再找一个,那肯定是对正室不那么喜欢啊。 沈华浓回头看看卫生间方向,里面还有水声传来,哥哥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放心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仔细想过了,如果你......们,都一致认为是两个不同的人,那我们还是离婚吧,我既不想夹在中间跟两个人结婚,也不想选一个之后忽远忽近的跟你......们往来。” 霍庭看她一脸正色不像是开玩笑,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要离婚的话题了? 他伸手按住沈华浓的肩膀,毫无原则的表示:“好吧好吧,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不同,偶尔沉闷的时候,那时我想要冷静冷静,我一直都在,一直在,就是一个,没有把你夹在中间。嗯!” 他回答的太快,沈华浓狐疑的看着他,问道:“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会做自己坑自己的事?” 霍庭赶紧道:“我就是,就是......找刺激,对,就是想刺激一下看变成假正经的时候,能不能记起更多的事。”说着自己还点了点头,“说不定等他发现忘记太多事情影响生活的时候,就会努力记起来,也说不定,记起来之后,就不会抗拒我了,然后就病好了。” 听他胡乱编了一通,沈华浓不说话就望着他。 霍庭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发现她没有躲开,沉声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这样了,别生气,浓浓。” 沈华浓抬眸望着他,沉默了。 明知道他在撒谎,可她都不好意思戳穿他了。 果然是缺什么就容易被什么轻易哄走,还从没有人这么的在乎她的情绪,沈华浓就觉得这句话听着特别受用。 “浓浓......” 沈华浓抬手碰了碰霍庭的脸,道:“我没有生气。” 霍庭顿了顿,然后目光一亮,主动凑过来在她掌心里蹭了蹭,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沈华浓问道:“那以前怎么还不抗拒会消失这件事,现在怎么又不想走了?” 霍庭按着她手心浅浅的啄了一下,道:“因为我越相处就越知道浓浓的好,越觉得你好就越舍不得分开。” “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 “那具体的说说。”沈华浓偏要跟他较劲。 霍庭就道:“就是哪哪都好,人好,身好,心也好,还喜欢我,会用心的给我做饭,浓浓还是第一个不嫌弃我、不怪我总是做错事的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怪我偷了那批文物,也没怪我害了爸爸,以前的一些事,别人觉得我错,我想以你的性子肯定也不会,这么好的媳妇儿,我怎么不喜欢。” “你以前都做什么了?”沈华浓问。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霍庭说着,说着,就凑过来,惯会把握这会气氛好的时机,轻轻的吻住沈华浓,像羽毛一样落下来,浅浅的,边碰边说话,“我最喜欢昨天晚上浓浓那样,那样最好。” 好端端的,他又嘴欠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她失态丢脸到姥姥家的那件事,沈华浓当时事发的时候是生气,因为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她都是要讲究一下形象的,偏偏......现在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但是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她当即就在霍庭胸膛上推了一把,却被他抓住了手,道:“也得幸亏浓浓也会......” 沈华浓瞪他,他才直接掠过那个词,笑道:“不然我都怀疑你是我病情严重了自己幻想出来的,真要是仙女应该不用......” 他还来劲了,沈华浓气死了,伸手去揪他的嘴。 果然是不应该对他心软的,他就是个长大的熊孩子一如既往的熊,根本就不懂事,还是霍宝宝好,才不会像他这么无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特别有分寸。 霍庭顺势将人往怀里拉,正打打闹闹着,刚才心情还不错,从卫生间出来的沈明泽木着脸咳嗽了一声,自己出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不过,霍庭稳重、内敛、寡言? 呵呵。 在卫生间就听见他叽叽咕咕的声音了,话可真的是多。 内敛? 都是骗鬼的。在外面肯定都是装的。 除了昨晚上的那件事沈华浓还一时放不开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事能够让她脸红尴尬,现在看哥哥出来了,她特别自然特别淡定的推开了霍庭,道:“哥,我给你准备了宵夜,你等会马上就好了,今天那个病人没事了吧?” 霍庭幽怨的瞅了她一眼。 沈华浓都不看他了,他自顾自的交代了一句:“那我先去洗澡。” 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就不信她没有准备他的份,当时还不确定沈明泽会不会过来呢,一定是给他准备的啊。 霍庭洗澡的时候,沈明泽也将在医院发生的事情给沈华浓说了。 病人的情况虽然危急,但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活了。 说完了,沈明泽忽然神色复杂的问道:“浓浓,霍庭他私底下脾气性格是怎么样的啊?” 沈华浓在睡觉前就和了一团面,这会都已经饧好了,正在擀面皮打算做手擀面,闻言动作一顿,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问,是霍庭他在医院做什么吗?” 沈明泽的心情更复杂了,说起来霍庭也是帮他。 正好今天晚上医院没有专家医生坐镇,专家赶过来时间来不及,值班医生可能是见病人情况严重,底气不足,又见沈明泽好像很自信,就按照沈明泽说的办,还让他跟进了急诊室,不过期间病人情况有过短暂的恶化和反复,以为没救了,医生那边难免有几句抱怨。还有三花宾馆那边有个领导也说了点儿重话,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弄得去公安局报了案。 等沈明泽从急诊室出来,才知道早都有人想去揪他出来了,所有的责任也都给推到他头上了,是霍庭给他挡住了,具体发生什么他在专心救人也没有注意动静,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就噤若寒蝉,没人吭声。 这些还是沈明泽听等在外面的张小红说的,详细的张小红也没有说,就说霍庭跟公安局的几个人起了冲突,虽然是旧同事,但是那几个好像跟他有旧怨,一个劲的捣乱加迁怒到沈明泽,霍庭还跟人动上了手,最后以霍庭将那几个找事的公安都打趴下了,还帮他作保了,才暂时了结。 当然,这些都是张小红说的,沈明泽觉得这姑娘主观上有些偏袒他,肯定也是站在霍庭这边的,说的未必客观真实。 不过,动了手,还帮他作保了,这两样肯定是真的。 说实话,一开始沈明泽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心里也是慌的,到后来他稳住了也就顾不得算把握大不大了,只想将人救活。幸亏那个人活了,不然的话,不光是他自己,还得连累霍庭。 就算霍庭是帮他的,沈明泽也得说他这事干的有些冲动了。 结果,霍庭却说:“早就想收拾那几个人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了。”所以,并不是一时冲动。 以前沈明泽对霍庭了解不多,在他看来,霍庭是沉默冷峻不好惹,自己再怎么看他不顺眼,也很难将这个人跟冲动挂上钩,但是今天在医院,却刷新了他对霍庭的认识。 回来后又看到霍庭话多不正经的一面,他就感觉,以前好像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妹夫。对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都崩塌了。 沈华浓嘴角扯了扯,帮霍庭圆话:“呃,他在公安局那边确实有几个同事关系处得不大好,那几个人以前就老是捣乱针对他,人品特别的败坏,迁怒哥哥也是很有可能的,霍庭可能是积怨多了,忍不住了,他平常......挺正常的。” 她都不知道该说他打得好,还是说他是想要上天了,生怕没人知道他性情大变了吗! 等霍庭一出来,就接收到了沈华浓的眼刀,但是她随后又推给了他一大碗他最喜欢吃的手擀面!还卧了两个鸡蛋,加了一大勺的番茄酱! 所以这是个神马意思? 果然,浓浓还是更 第248章有理有据的耍无赖 天还没亮,霍庭正要出门去日常训练,江大伟就兴冲冲的来敲门来了。 “老大,听说昨天你把吴得宝他们给教训了一顿?赵黑去了没,收拾他了没?要我说你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们了,天天背地里说小话,不听指挥,就会溜须拍马弄得乌烟瘴气的,老大你那会早该名正言顺的把那几个王八羔子给整一顿!” 赵黑就是赵黎明,江大伟烦他,背地里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霍庭皱了皱眉头,道:“咋呼什么,小点声。” 江大伟声音稍微小了点儿,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神清气爽,整个人像是容光焕发一扫以前的暴躁。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公安局也不例外,尤其是这几年各个部门都加入了一些靠造反建功提拔起来的特殊人才,在公安局这样的战斗部门,更是少不了这种特殊的“革命战斗人才”。 出身不同,三观不同,像霍庭、江大伟这种从部队转到地方上来的上过战场的老兵,跟这类新革命者一直都存在着很深的矛盾,互相都看不惯,以前霍庭还在公安局任职的时候,只要这些新时期的革命小兵做得不太过分,不管他们怎么质疑和贬损他的“战斗水平”过时和言不符实,霍庭都多有容忍。 这几年他的表现好像是彻底沉寂下来,能不打就不打,能不斗就不斗,对内对外都是力主和平,几年下来,除非是对方真将他给惹毛了,他才背地里做点什么出点儿气,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睦的假象,跟以前在部队上相比显得格外的温和,要不是江大伟早就认识他了,知道他的底细,几乎都以为他就是那些瓜怂眼中的没脾气没主见的假兵一个了。 对江大伟这种人来说,这种暗中过招哪里能比得上真刀真枪拳拳到肉来干一场来得痛快?他早就想甩膀子跟人干一架了,让那些只会打砸批骂的家伙看看什么才叫战斗,不是摔几个花瓶砸几件老物件就是革命就是战斗的! 虽然江大伟不知道当前的时局究竟是怎么了,但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别说他们的几个战友因此弄得一身骚反被革职调查的,就是他们以前的部队上的领导,大领导们很多都栽了、走了,所以他也能够理解霍庭的做法,如今跟这种小人们对着硬干的确不太明智,但是理解归理解,热血丈夫嘛,谁能没点脾气?他还是觉得这工作干得有点憋屈的,所以这一天到晚的不骂人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霍庭转岗之前还嘱咐他千万别冲动,想干仗就去跑几圈冷静一下,没想到他走了一个月,居然自己就先将人给揍了一遍,江大伟听说现在还有人就在医院里躺着呢。 不怪他这么兴高采烈的,嚷嚷道:“老大,你以前不是一直都能忍着他们么,我有时候觉得你都快能够跟乌龟有的一比了,昨天怎么就忍不住了呢?不过打得好!打得真是爽快!” 霍庭一拉开门就抓住这个大傻子的胳膊将他往门外推,再一使力就将人给倒剪着手按在阳台上。 江大伟侧脸贴在阳台的水泥面上,赶紧道:“老大老大我错了,你可轻点儿,我的胳膊......哎哟,疼疼疼,我一会还有任务,你轻点儿,老大,我不是说你是乌龟,我就是说乌龟真能忍还能缩进壳里,我不是,我是说你......” 这家伙越描越黑,越说越乱,霍庭忍无可忍,压着嗓子低吼道:“你给我闭嘴!”顿了顿又说:“你嫂子和昭昭还在睡觉,你过来瞎嚷嚷个什么?不会顾及点人了?” 说归说,到底还是放开了江大伟,江大伟抽回自己的胳膊,甩了甩,然后左右晃了晃下巴,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嫂子这么晚还没起来?我婆娘可没有这么懒,这会都准备早饭了,一会还得送小峰去上学......” 被霍庭一眼扫过来,他才悻悻的闭嘴了,抬了抬手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老大,今天还去不去局里训练?”跟着又笑着凑过小声的道:“老大,你昨天怎么没叫我呢,叫我跟你一起揍啊。” 霍庭懒得理这个傻子,抬脚往前走,准备去训练了。 江大伟赶紧跟过来跟他并肩走,“那几个怂昨天都受了伤,事情闹大了,赵黑今天铁定要找你麻烦,我去叫上几个人......” 霍庭吁了口气,对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家伙有点头疼:“你站住!这件事闹不起来,你少跟着瞎添乱,别在局里带头闹事!”顿了顿补充道:“不管怎么说,赵黎明现在都是你的上级。” 江大伟不服气,咕哝道:“他会这么容易放过这次机会?老大,你不知道他本来能直接升官,上回被你弄了一下,现在还没有升还在考核期,不知道多想弄你,就是你走了没机会,现在......” 霍庭一边下楼,一边抓住江大伟的肩膀将他往楼下带,冷着脸道:“没事,他没那个本事。” 江大伟兴奋的问道:“老大,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内幕消息,还是他跟他老子都快垮了?” “都不是。”到了楼下,霍庭将江大伟给松开了,两人一道往对面的公安局训练场所去。 “昨天的事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应该知道昨天那个病人,医生说没救了,但是人活了。”知道不告诉江大伟,他肯定也得追问,一个大男人咋咋呼呼,真是辣眼睛,霍庭也不想跟他一路咋呼,干脆直说了:“他惹不起。” 江大伟愣了愣,“什么意思?老大,你是说被救的那个人有点来头?是个什么来历?” 什么意思? 霍锁子这人吧,虽然随心所欲了点,冲动了点,暴力了点,破坏欲也强一些,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但凡精分的人大概都是想太多了,这种人就没有蠢的,锁子也不例外。 以前还在当兵的时候,被刺激狠了,他还跟个屠夫一样戮了一个已经准备投降的贼窝,也没有被实质性的严厉处分过,为什么? 并不是领导没有识破他故意弄成对方顽固反抗才被反击诛杀的假象,而是这事儿吧大家心照不宣,什么缴枪不杀,坦白从严,去他妈的吧!贼人的命是命,他们牺牲的战友就不是了? 刚从战争年代过来不久的人,血性脾气远大于理智,再加上律法制度也不完善,就被他钻了空子,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在规矩上来说,是错的,但是不是还有句话么,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他就是钻了人情的空子。 这次情况虽然不一样,但病人活了,就是他自保或者说狡辩的底气,病人的身份,就是他的护身符。 “那个病人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他有个来头大的朋友。” 昨天因为食物中毒涉及的人数多,还有个休克的病人,送去医院之后就传开了,霍庭去医院的时候,已经都闹起来了,见到他、并且知道他跟沈明泽的关系之后,他的那几个旧同事就不管不顾的往急诊室硬闯想要将沈明泽给抓出来了。 这个时候没有专家能继续急救,其余医生宣判了病人死刑,如果沈明泽被带出来,那病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可人命关天,这几个人不在乎也不愿意等宣判病人的生死,更在乎的是打击“反革命”和“摧毁黑五分子的阴谋”。 霍庭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拦住他们,倒也不至于非要将人给暴揍到不能动才能拦下,本来他也不是这么计划的,虽然想揍但是也知道这样都触犯法律了,赔上自己多划不来。但后来突然之所以改了主意,是因为他在现场看见秦存诣的警卫员小钟了,对方过来核实病人的身份,然后直接用了急诊科的电话。 从小钟严肃紧绷的神情,他就知道这位士兵肯定是在给秦存诣打电话,如果只是医院里的一起普通纠纷,这种情况不至于惊动秦存诣,而小钟这么慎重这只能说明,里面的病人应该是秦存诣认识的人、关心生死的人,这个上司是个什么人,霍庭多少也有些了解了。 既然这样,那他就干脆逮住机会,“公”报私仇的将那几个人给狠狠的揍了一顿,霍庭的怨气可不是积攒了一天了,他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要撂倒几个嘴革命实在是太容易了,跟割韭菜一样,真的是分分钟的事,等小钟挂完电话,想要过来说让公安们先等等别吵别闹,让专家过来之后再说,这时候霍庭已经都打完了,沈明泽也带了个好消息出来了。 看到小钟松了口气的模样,霍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他理直气壮,大摇大摆的继续去训练去了。 赵黎明的确是想找霍庭的麻烦,虽然昨晚上他不在并没有挨打,但是霍庭打他的下属,那就是打他的脸,他咽不下这口气,接到下属的报信之后,他当即就想去抓霍庭,还敢公然打公安,反天了! 可他准备出门前,自家老头子被喊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劈头盖脸将他给喷了一顿,让他这段时间少惹事,医院那件事没人找他麻烦他就谢天谢地,别在兴风作浪。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忍下这一时之气,等以后再来跟霍庭算账! 沈明泽救活的年轻人叫严学平,的确是跟秦存诣有点关系,严学平的爷爷跟秦老爷子是战友,两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这个倒霉的年轻人是从京城过来,代表家里过来看望秦老爷子的,刚到竟市才一天,去了趟医院之后,被秦卫南带去三花宾馆安置,才吃了一顿饭,就碰上了食物中毒这事。 他一个人住在宾馆里上吐下泻到虚脱了也没人知道,还是别的病人闹起来,号召有食物中毒情况的病人一起讨说法,他才被人发现,也是够倒霉的,好在,现在是救活了。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还有点呼吸麻痹的情况要继续吸氧,最好是不要说话,多休息,这种情况一两天就能缓解了。”肖渠成亲自过来检查了一下严学平的身体状况,给坐在病床边暂时充当家属的秦卫南交代了一番。 秦卫南点头应下,看看床上还恹恹睡着的青年,狠狠的松了口气,幸亏严家的这位祖宗没出事,不然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想起早上爷爷和爸爸嘱咐他的话,秦卫南觉得,也许真发生这种惨事,他俩多半会把他打包送给严家送给严学敏当丈夫?那才是要命了,还好,还好,等严学敏来了,赶紧将她弟弟给领走! 肖渠成从病房出来,又嘱咐护士仔细盯着他的吸氧情况,才绷着脸离开。 昨晚上的值班医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下班回家,一脸憔悴垂头丧气的过来道:“肖院长,对不起,昨天我判断失误,处理得......” 肖渠成看看对方,听他说完,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现在的医疗人员的技术水平不高是国内普遍现状,建国才二十年,成长起来的顶尖大拿起码得有三十四岁往上了,普通子弟别说往前数三四十年了,就是现在都还在打饥荒,能上学能接受正规培养的少之又少。 但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真正有技术的医生,有,的确是有,但要么在大城市大医院,要么大概是窝在哪个农场或是农村公社上挑粪吧......没准正在挑粪的人才都比岗位上的真正人才还多。 就说他们人民医院吧,除了个别有经验的中庸老医生,大部分都是在医学院学了两三年就毕业给分配过来的,两三年能学到多少本事?何况期间还得抽时间去战斗,更别说有些人连正经的高中文化程度都没有,就是因为成分好或者是劳模立功了、或者是干部子女被推荐上的大学。 这样的情况下,怪这个医生技术不精又有什么用? 肖渠成心里叹口气,面上淡淡的道:“你该给谁道歉给谁道歉,跟我说没有用,也没有对不起我。真觉得对不起,就好好吸取这一次的经验教训,平常多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 “是......肖院长,我知道了。” “对了,昨天帮着急救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公社的医生?” “叫沈明泽,哪个公社我不清楚,昨天看我们医院急诊的护士张小红好像认识他......”岂止是认识啊,张护士简直比当事人更加气急败坏的怒怼了他一顿,年轻医生挠着头道。 “沈明泽......”肖渠成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点点头,就走了。 要是换个人能有这个水平,他肯定马上就将人吸收到市人民医院来,但是沈明泽啊,那就只能先看看情况,就是他想,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过来这种小地方。 这就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吗? 肖渠成从住院部出来,返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为了舒缓心情,他特意绕了点儿远路,围着院墙边的小路绕了一圈,经过一个花圃,他随意一瞥,看见花圃另一边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在低声交谈,正面对着他方向的男青年有些面熟,他的视线不由得顿了顿,青年依旧清隽高瘦,只是目光明朗清澈,已经不复上次所见时候的阴郁沉寂之气。 一个年轻人,在经历过那样的对待之后还能爬起来已经是难得,更难得的是还能保存一颗赤子之心,肖渠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对医疗行业的未来也应该有点信心,只要这样的年轻人再多点儿,迟早会有一个欣欣向荣、积极健康发展的未来,不想惊动了人,他从花圃边的小路直接出来了,刚才压抑的心情好像舒展了点儿,就连脚步也轻快了一些。 看到花影重重里闪过一道人影,沈明泽无奈的看看对面低着脑袋也不说话,就无声啪嗒啪嗒流泪的张小红道:“有人来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张小红听他这么说,才抬起头来,抹了把泪,红着眼睛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只当沈明泽是拒绝他之后,就更不耐烦跟她说话了才故意骗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大小姐脾气也忍不住冒出来了:“你就是欺负我了!” 沈明泽:“......那我先走了。” “呜呜呜......”张小红直接蹲下来抱着膝盖就埋头低低的哭起来了。 透过胳膊肘的缝隙看见面前那双大脚停下来没走,她边哭边道:“你拒绝给我当老师补课就算了,你有拒绝的权利,可是,我又没有问你别的事,也没有怎么你,又没有跟你表白,又没有说要追求你,写好的情书都没有递给你,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凭什么一开始就拒绝我?我问你了吗,我就是跟你说病人好了,让你别担心,你就跑来拒绝我?还不准我这不准我那。” 沈明泽头疼不已:......讲良心,我没有不准你做什么,没有限制你吧,张小红同志。 “你有,你就是有,你刚才说让我别再出头跟别人吵架,让我把上次的事忘掉,还说不用我再谢你已经够了。怎么没有限制我!我就是要谢你,我觉得够就是够了,我就是要记住,别人再骂你我就是要跟人吵架,不光吵架,我还要打人。你管我呢,你又不是我对象,你凭什么管我?” 沈明泽:...... 第249章天真的傻姑娘 张小红质问完,耳边一片寂静,四周好像就剩下她的心跳声和风刷过花木的声音。 太安静了,要不是还能看见地上那双大脚,她肯定都以为沈明泽已经走了。 以前她也有过一次暗恋的经历了,但那一次却并没有让她产生冲过去跟人说清楚的冲动,这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这么当面跟男人告白,心中又羞窘又苦涩委屈。 谁会比她更惨呢,说什么女追男隔成纱,她这里隔着的怕不是戳不破的金刚纱吧?她明明才刚表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告白,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已经被人看出来并且直截了当的给拒绝了。 被拒绝的时候,她就应该冷静的回答沈明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再见!” 明明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啊,多丢人的事啊,还不赶紧走,保留点儿尊严矜持,还死缠着人家干什么,但是就是忍不住啊,委屈得想哭。 现在,又说出来这么长一番话了,她的勇气就全部都耗光了,再怎么大胆直率,她也只是个姑娘,没敢再抬起头来去看看沈明泽,她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还拿胳膊肘遮住了自己的额头,但是又不受控制的透过一点缝隙去看他的脚,生怕会错过了他的话,她连哭都止住了。 “你说的很对,我是没有立场......管你,是我逾矩了,抱歉。”沈明泽说。 张小红屏住呼吸听着,就听见了这么一句,然后她就见那双脚动了,他要走了!这是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她也没有不让他管,她倏地站了起来。 沈明泽脚步顿了顿,道:“谢谢,再见。” “谁要你抱歉了,谁要你谢我了,你谢我什么啊!”张小红横臂抹了把眼泪,看他这么淡然的样子,很是不忿的问道。 沈明泽并没有回答她,依旧神色淡淡的道:“去上班吧,别再浪费实践做一些无谓的事了。”说完他就走了。 眼瞅着他要绕过花圃了,张小红又赌气似的喊道:“那我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愿意浪费时间也是我的事!” 沈明泽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回头,直接走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孙刚好像透露过说这位张小红同志不仅家境不俗,而且都已经有了父母给她相中的结婚对象和铺就好的平顺人生,怎么可能再任意妄为,想怎么就怎么? 真是个天真浪漫的傻姑娘。 等孙刚那件事带给她的阴影散去,等他们马上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上,再没有交集之后,她的心思自然而然的就会断了。 从张小红这里知道病人没事了,沈明泽也就彻底放心了,他没有打算再过去打听情况,也不需要谁来感谢他,这只是他战胜自己,实践誓言的一场自我考验,而他成功了。 现在他走在医院围墙内侧的小路上,看着朗朗晴空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好像解开了一道枷锁,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问心无愧也不是很难呢。 病人没事了,那霍庭昨晚上的冲动应该也算情有可原,毕竟是为了保住了一条人命呢,不过到底还是打了几个公安人员,也得承担后果的吧?这个妹夫年纪一大把,以为他很稳重没想到竟然这么的情绪化这么容易冲动,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也真是......思及此,沈明泽的好心情也被打了个折扣。 他叹了口气,又往医院食堂去了。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霍庭已经上班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处分,还是得妹妹说一声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昨天沈明泽是请假出来的,到这会已经耽误了半天时间了,他现在得赶回红星公社去上工上班去了。 这时,沈华浓正在食堂的饭厅里接待三花宾馆过来的四个客人,除了霍庭给沈华浓介绍过的两个厨师,周师傅和龚旺生,另外两个是宾馆的中层领导张援朝和李从革,三花宾馆的日常事务都是由这两人直接负责的,他们四个是过来道谢的。 没找到沈明泽的人,就找到沈华浓这里来了。沈华浓见周师傅脸色不好,看他站着都好像在微微摇晃,龚旺生也就是比他年轻点状态稍微好一些,但也是满脸憔悴,精神萎靡,想想也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人怕不都是担心了一夜没睡吧。 对霍庭的这两个厨师朋友,沈华浓的印象还不错,别的不说,起码昨天在事发之后他们俩在第一时间就承认了错误,并没有隐瞒和逃避责任,起码具备了一个厨师该有的职业操守。 “周师傅,龚师傅,事情调查结果出来了吗?怎么处理的?”沈华浓问。 龚旺生苦笑道:“调查已经有结果了,就是发芽的土豆中毒,说到底还是我们不仔细,处理结果现在还没有出来。” “这次多亏了你跟你兄弟帮忙,不然的话还得担负人命官司,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不管怎么处理我都接受。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弟妹,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让霍庭来找我。” 沈华浓道:“您这太客气了。我听霍庭说过你们都帮了他很多忙,不用这么见外。” 周师傅沉声道:“应该的。” 龚旺生点点头,看两个领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深知领导的尿性,这会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默默的坐在一边,但是却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了。 【小剧场】 沈华浓:我觉得跟蠢货相比,傻和笨蛋,听起来好像都格外的温和,有时候还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 张小红:真的吗? 沈明泽:......!! 第250章野心勃勃的沈华浓 李从革和张援朝跟这两个厨师来医院的出发点还略有不同,他俩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慰问因为食物中毒而入院的几个病人才是主要的,找沈明泽兄妹道谢只是其次。要不是领导提出来让他们代表医院给人道谢,要不是因为食堂距离医院的大门更近,正好路过这边,他俩就直奔住院部和急诊去了。 跟沈明泽和沈华浓兄妹俩比较起来,肯定还是中毒的那几个干部更受到重视,尤其是他们都调查清楚了昨晚上死里逃生的那个严学平还是个高干子弟,来头颇大。 食物中毒事件虽然有惊无险,但住在三花宾馆的都是外地过来的公职人员,这件事肯定是捂不住的,传出去了肯定会严重损坏了竟市的形象,堂堂竟市第一国营宾馆竟然就因为几个土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还险些弄出人命,这么抠门,这种严重影响社会主义富裕形象的事情,已经让他们两个负责人被上面的领导给批评得焦头烂额了。 现在领导更是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要缓解几位病人的怒火,尤其是要安抚病情最严重的严学平并得到他的原谅,不然,他俩的差事就别想干了。他们的官职吧,不高不低,不遇到事的时候也是个正经官,有些权利,一旦有事,那就是开除泄愤用的。 下午市领导会亲自过来慰问这几个病人,他们俩就是过来打头阵承担怒气的先锋。 想到任务难度,想到等会要面临的事情,张援朝和李从革也没有心思跟沈华浓寒暄,虽然知道严学平被救活不容易,真的是死里逃生,但是私心里,两人也并没有特别感激沈明泽,他是医生,这难道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吗?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过来也就是做做样子。 这会年纪大些的男人张援朝主动朝沈华浓伸出手,道:“昨天的事情,真的是多亏了你跟沈明泽同志,你们都是好同志。” 沈华浓看这两人一副官老爷慰问乡亲的做派,心里就已经很反感了,现在这么敷衍了事,那还不如干脆别过来现眼,也不是非要他们过来道谢,谁稀罕! 更别提说,昨天在医院这两个领导虽然没有像乡下杨婆子他们做得那么不要脸,但在公安过来抓沈明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站出来帮着说上一句话了。 虽然说自保是人类的本能,遇到麻烦之后想要有人跟着分担甚至挡住炮火也属于正常心态,但是,这么做总归是让人觉得不爽得很。 沈华浓一项小心眼得很,谁让她不痛快,她也不会让别人痛快,这会儿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所谓的干部身份,直接就避开了对方的握手,摆手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都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遇到麻烦本来就应该共同承担。” 张援朝也很自然的收回手,倒是没有在意沈华浓的小小失礼,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慰问普通员工了,有些下里巴人对跟领导握手很是敬畏的,也情有可原,之前他们还遭遇过群众临到握手前还突然走开去仔细洗完手再过来握,而且还几天不洗手的真实情况。 听沈华浓这么说,随口夸道:“沈同志的觉悟真的是很高啊!值得我们学习!” “哪里哪里,我觉得我还是做得不够。” 另一个面嫩些的叫李从革道:“沈同志,我们今天来是代表三花宾馆的全体人员特意送上我们诚挚的谢意的!” “谢意啊?”沈华浓瞅瞅他们放在脚边上的礼物,仔细的看了一遍,有两盒麦乳精、一罐奶粉,还有一篮子鸡蛋,以及一个装着几包饼干,一铁皮盒子糖果,和七八个苹果的网兜。 真是沉甸甸的谢意啊。 明知道不是给自己的,沈华浓还是故意道:“两位同志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么诚挚的谢意真叫人受宠若惊,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也不能不识好歹,小彭,小李......” 周师傅、龚旺生:霍庭的这媳妇可真是逗,从昨天的事就看得出来人很聪明,今天这是故意耍人玩呢? 张援朝、李从革:......!!! 他们都惊呆了好吗,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遇见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就算真是给她的礼,那也得推让一番吧,别说还不是给她的了,就这么点眼力劲都没有吗?! 眼瞅着她都要喊人来提东西了,李从革赶紧咳了咳打断她,笑道:“沈同志,这些是我们宾馆凑出来看望食物中毒的住院的几位同志的......我觉得以你跟沈明泽同志的觉悟,应该不在意这点虚礼吧。” 沈华浓点点头,“也对,诚挚什么的都是虚的,我感受到你们的谢意了,那作为礼尚往来,我也回给两位领导送上一份我最真诚的祝福吧,我祝你们以后遇难成翔(祥)!” “......谢谢你啊!” “不客气!” 周师傅和龚旺生面面相觑,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张、李两位也不是傻瓜,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一匹普通群众,再加上也对沈华浓毫无了解,还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单纯的心大,说话不过脑子。虽然不能深究语境,但起码她说的话乍一听上去还是毫无问题的。 不想再跟无关紧要的人磨叽下去,张援朝直接站起来就准备走了,临走匆匆道:“沈华浓同志,那你忙你的,我们还要去看望病人,就先走了。” “哦。两位领导都打算要走了啊,那最后我还想说一句,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经过半个晚上的自我反省,我都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在跟你们的一番交谈之后,我就发现了,原来我没有跟你们二位领导一样发挥谦虚礼让的美德,现在我决定等你们离开后,马上就趁热打铁写一份思想报告上交组织,反省汇报总结自己的不足,现在在这一点上做得不够,我力求像你们二位一样优秀。” 张援朝、李从革:...... 一般领导慰问职工基本都是这个路数——感慨万千、连连推让、热泪连连,然后再笑容满面低姿态的告别,用四部曲的套路大团圆结局的! 沈华浓也在这个范畴内,并不太出格,但是这马屁拍得也太生硬了点儿,一点也不自然,感觉就没那么舒爽!听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是...... 这真的不是在抄袭见领导的若干问题的标准回答的时候,忘了考虑客观实际情况吗?这位女同志也实在是太不走心了! 从食堂出来,李从革还跟张援朝这里犯嘀咕:“我还第一次听人夸我谦虚礼让的,我们搞革命的怎么能够谦虚礼让啊?那必须得往前拼往上争啊。现在的人为了拍马屁真的是什么都说得出来,也不考虑考虑实际情况。” 张援朝则不以为意,“你管她呢,还是想想一会见到那几个病人该怎么办吧!别的人都还好说,就是那个严学平,不太好弄啊,一个没吃过苦头的高干子弟,现在差点把小命弄没了,肯定得拿咱们泄愤。” 李从革闻言就瞪了身后两个厨师:“你说说你们,身为厨子,怎么连有毒没毒都分不清楚,处理不好,整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连累我们跟着一起挨骂受累!一会别人不肯原谅,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就跪在那里等人原谅也行,你们捅出来的篓子都给收拾好了!” 周师傅抿着唇没吭声。 龚旺生心说:你们怎么没有谦虚礼让啊,你们在麻烦面前在困难面前就很谦虚礼让,巴不得都给别人扛起来! 节约成本是没有错,但坚持要用变质的食材来节约成本,这就是错的,但这都是张援朝和李从革要求的,因为发现厨房丢掉变质的食材,这俩都骂过大家多少回了,只不过他们还是会趁着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的处理掉,才一直没有出事。 但是这次那个二厨处理废弃食材的时候被抓了,就没敢违逆,要说有责任,龚旺生觉得张、李二人也是有责任,并不像他们说得是替厨房工作人员受累。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两人是领导,是能够将主席语录和红宝书倒背如流的特殊人才,是被领导看中而特意提拔起来的新干部,将他们放在三花宾馆任职,就是让他们充当竟市的门脸之用的,他们俩的革命理论水平扎实,代表着整个竟市的高端水平。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只能忍下,闷头跟上。 四人刚出来食堂就正好碰见沈明泽迎面过来,张援朝和李从革昨天在车上还跟沈明泽起过争执,这会没心思也没有拉下脸来跟沈明泽浪费时间,正好沈明泽也懒得搭理这两人,双方目光顿了顿,就直接错身走了。 周师傅和龚旺生倒是想说点什么,不过前面领导再催,沈明泽也没有耽误他们,摆摆手让他俩先走了。 食堂里,沈华浓还没有去后厨,坐在饭厅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埋首正写着什么。 沈明泽问道:“浓浓,那两人来做什么来了?” 沈华浓抬头看看食堂门口,嗤笑了声:“来道谢的吧。”说完继续写写写。 沈明泽撇撇嘴,没继续这个话题,凑过来看她的稿纸:“写的什么?思想汇报??!!” 沈明泽都惊了一下,“你要申请入党了?......今天跟着我们三花宾馆的两位负责人,我学到了谦虚,学到了礼让,在困难面前要谦虚,遇到麻烦要礼让,尽量让别人去承担风险......” 沈明泽看得一头雾水:“这都是写的什么,浓浓?” 沈华浓一边想一边道:“我就是打个草稿,这种话说出来有点绕口,还不太习惯,我先写写,心里有底了,免得到时候说出来不自然。” 沈明泽:“???” 看她又修又改的,继续问道:“你这是要给谁做思想汇报呢?” 沈华浓将纸拿起来边看边道:“前几天霍国安去找了市委秘书,想要张书记给红星作坊的公益零食做公证人,再过几天张书记要亲自去作坊慰问参观,到时候就给他汇报呗。” 沈明泽惊道:“你要当面举报这两人?” “为什么不行呢?哥哥,发现了蛀虫,本来就要及时将他们清理掉吧,作为共产主义接班人,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嗯,这句话我感觉可以,应该要加上去!” 她还真的认真的把这句话给写上去了! “呃,”沈明泽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耳朵,感觉自己都幻视幻听了好吗! 我去,什么时候我妹妹的境界都变得这么的......歪了?以前不是天天咒骂那些查抄了家里的那些人吗,现在......还以共产主义的接班人自居?! 沈华浓不看都知道沈明泽在想什么,边写边道:“哥哥,以前我们是资产阶级,当然不愿意别人共产我了,可现在我们是无产阶级的一员,拥护共产主义是理所当然的好吗!这才是最快最正确的致富之路。” 沈明泽:“!!!虽然很对,但是怎么那么别扭呢。” “你看那两个人叫什么来着张援朝、李从革是吗?大家一样都是无产阶级出身了吧,他们都能靠写这些话就吃香的喝辣的管理一个国营宾馆,我们怎么就不行?这种,你看我也会啊,而且在共产的前提下按劳分配劳动资产,我觉得我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浓浓,你是什么意思?” 沈华浓咬着笔杆子继续检查错别字,顺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比他们更厉害,理所应当发挥更大的作用,也分配到更多的报酬,三花宾馆我想去试一试,我可从没想过一辈子在医院食堂当临时工,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争取呢。” 现在的生活虽然稳定,但是往上攀登和争取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已经成为沈华浓的一种生活习惯和人生态度,只有不断的强大,才能够给她安全感。 沈明泽有些明白了:“浓浓你想去三花宾馆当厨师啊?直说不就行了。” 沈华浓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会做菜的确是我的优势,但是你可以稍微将我的理想稍微给放大一点。” “......什么理想,说来听听?” “我想当三花宾馆的负责人,当然做菜也是其中的一方面,除了做菜,我还能做很多别的跟做菜有关的事情。” 这会功夫沈华浓甚至都已经想了几个在当前时代规则内的玩法了。 比如说她可以借由食物中毒事件,先免费推广食品安全,这里可以发挥的地方就有很多,然后再逐步扩展到食疗、药膳等等,当然沈华浓的最终目标还是将沈氏在这里重新发展起来,这也算是她完成外公的心愿了吧,以前她才刚把外公的沈氏抢回来,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 医院食堂的这个工作环境虽然不错,也可发展深挖潜力,但是给她的可发挥空间还是太小了,而且她迫切的想要有自己的人脉资源,三花宾馆无疑是眼下最佳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个初步构想,具体的情况还得在她成功得到这个工作再说。 沈明泽拍了拍她的脑袋,“有理想可以,哥哥也支持你,但是哥哥就怕你会失望,现在还是唯成分论和出身论,我们的成分还让人诟病......” “这有什么问题呢,哥哥,你也太悲观了,我可不觉得我们比谁差,我现在可是以做好事闻名的红星作坊创始人之一,形象多正面,而且我觉得我有这个实力,何况,我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和那么厉害的爸爸,未尝不能试一试。” 沈明泽笑了笑,没再吭声。 真的是他悲观了吗? “哥,以后别人问我名字的由来,你就说是爸爸对中华爱得情真意浓,所以就叫沈华浓了,咱们统一统一口径,你可别忘了啊,我听说那个张援朝、李从革就是用改名字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理想的,现在这是一种流行......” 沈明泽没忍住拍了她一巴掌。 我妹妹怕是走火入魔了。 第251章心机婊与真善美的PK 沈华浓将倒霉的食物中毒者的高身份给沈明泽简单的说了说,让他不用担心霍庭,真要有事早上他们出门之前就已经都有事了。 送走了哥哥之后,她就真的开始拿着从霍庭房里搜出来的语录开始学习起来,只要能用得上,跟喜好什么的完全无关,她也能够学得进去。 她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对三花宾馆,她是志在必得。 霍庭昨天晚上给她说了在医院打人事件之后,就顺嘴提了提李从革和张援朝的事,他跟周师傅和龚旺生交好,对这两人的事迹也有所耳闻,何况以前他是公安,对一些行政、国营机构的领导干部都有一些了解。所以,沈华浓是很清楚李、张两个“前任”的上位之路的。 既然有经验在前,她当然要好好的参考借鉴一番了。 沈华浓仔细琢磨过了,除了可以学习他们的经验,具备他二人的优势之外,她跟这两人相比,在实力上肯定是有绝对的优势的,她自信是完全可以碾压这两人。 现在三花宾馆出了食物中毒事件,声誉严重受损,虽然是垄断性质的国营宾馆,但也不是说就没有竞争,起码竟市还有个竟市饭店几乎是能够取代它的,这段时间正是三花宾馆的低谷时期,效益肯定大不如前,会拦住一部分更有实力和追求的竞争者。 当然作为国营饭店,这里肯定还是大家眼中的铁饭碗,如果李从革和张援朝真的被撸下来了,看着这个位置的人肯定也不少。 如果竟市的领导者们没有什么高追求,完全可以不用在乎三花宾馆的负责人究竟有没有实力,反正它还是可以“铁”下去的,但是沈华浓打听过了,现任书记张海山是个很有追求的人,别的方面不提,起码他特别看中政绩和声誉。 张海山做过别的什么沈华浓不清楚,她就知道在考核学习革命理论知识的高峰时期,他破格提了张援朝和李从革两个草根理论家当竟市对外饭店的门脸。 而在区别化对待接受改造的黑五分子政策刚一落实,他马上就响应号召,选了沈明泽当典型模范代表,最近大概是在观望这一政策有没有反复或是被推翻的可能,所以推举了代表之后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后续动作,沈明泽拒绝了去演讲,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不过,沈华浓听霍庭说过,在丰陵市石油城那边已重新启用了几个地质和机械方面的专家开始石油建设了,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用了一些成分不佳的技术人员,到现在位置已经有人跟沈克勤一样,短时间就做出成绩来解决燃眉之急的。 太平无事的时期,技术专家对普通群众来说太有距离感了,他们的作用也可以忽略了,但是现在这样经过了凋敝困顿的几年,任何真正的成绩都会被放大和为人所知。 就以沈克勤为例子吧,以前大部分人就知道他是个资本家,拥有一家现代医院,一家祖传药厂,靠剥削着数百工人锦衣玉食的享受,有少数人可能知道他是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但也仅此而已,外科医生那么多,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而现在,因为一场肆虐的疟疾,大家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的医院和药厂都能够弄出抗疟药物,但是沈克勤他能够弄出救命的药,他一下子就跟群众的距离近了,专家的作用也清楚明白的摆在了大家面前。 在其他跟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各行各业里,也不断的有这种例子出现,随着这一类人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国家建设中来,并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个政策反复的可能性就会更低。 张海山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其他方面不予置评,但是不可否认这个人很敏锐,很会经营,很会做一些门面功夫,沈华浓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劣势,它就是一柄双刃剑,并不是没有竞争优势的。 如果说无产草根张援朝和李从革代表的是竟市普通群众的理论水准,那她沈华浓这样最低的成分,如果她能够展示出张、李二人的理论水平,和更高的管理实用水准,那是不是更能够凸显......政绩不凡? 看看,这就是我们竟市的黑五类,曾经的阶级敌人,看看现在跟我们多么团结一致,改造得多完美! 除此之外,沈华浓还有个附加优势,那个差点食物中毒而死的严学平,是她哥哥给救回来的,他对三花宾馆再排斥,如果是救命恩人的妹妹呢? 如果是沈华浓接管三花宾馆,那这个严学平就是帮助三花宾馆尽快的恢复声誉的关键一环。 想好了,沈华浓就暗暗开始准备将医院食堂的工作交接出去了。 她在这里上了两个多月的班,方大庆、彭振华几个从她这里多多少少也学了一些,主要还是因为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寻常的食材,品种很有限,所以,两个月的学习已经足够让方大庆掌握这些食材的特性了,起码避开食材过老、变色、搭配不合理等是不存在太大的问题了,在卖相上和口感上都比以前要好了很多,做食堂餐是不成问题的,现在沈华浓着手将病号饭也转给他。 彭振华和李显军两个学徒工,除了打杂也能够帮着做点跟下厨有关的事情了,炒一样拿手小菜,煮粥蒸馒头、弄个蒸菜都没问题,当然不能用太高的标准,以食堂水准来说还是能够满足的。 沈华浓觉得,其实他们三个人就能够倒换得开,只要保证有两人在岗,另一个人还能倒休,再加上几个洗碗、洗菜、打扫的勤杂工,食堂的运转完全不成问题,要是她是领导,出于成本考虑,都会在这个时候裁掉一个人去。 现在工作交接不存在问题了,沈华浓也就没什么负担的准备另择高枝了,工作之余,她也有充足的时间来恶补革命理论知识,就只等着霍国安那边跟市委秘书定下张海山的到来时间了。 国庆节后霍国安连着两天都往市委跑,日期还没有订下来,食物中毒事件过去三天后,严学平的姐姐严学敏一大早就来找沈华浓了。 才刚六点半钟,食堂也就才营业,严学敏点了两份手擀面,还需要等上一会儿,沈华浓就带她在食堂中间找了张桌子坐着说话,现在食堂人还很少也不用担心吵闹。 “......我弟弟的事情多亏了你跟你哥哥及时出手相救,于情于理我们家都应该登门道谢的,只是家人都不在竟市,听说小弟出了事,家里的长辈年纪大了,担心过度进了医院,父母也都走不开,只能让我这个晚辈代劳了,不过,他们嘱咐我一定要过来道谢,昨天到竟市的时候已经晚了,就没有马上登门。” 严学敏二十五六岁年纪,是一名现役军人,五官看着偏中性,浓眉大眼,目光锐利有神,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军装常服,草绿色上衣搭配的蓝色裤子,是空军兵种,看着身姿笔挺修长,英姿飒爽的,不过说话的声音却很和煦舒缓,倒是增添了几分女性柔色。 她的军人身份,再加上说话态度诚恳客气,沈华浓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错,她还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现役军人,对女兵,尤其是女空军还真的挺好奇的,边客套了两句,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严学敏的军服领章,结果上面就是一片红,连个级别标志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级别。 沈华浓就望了一眼,严学敏就敏锐的发现了,主动解释道:“我是空军医院的医生,并不在作战部队,现在副营级。” 她说着往旁边看了眼,这时正好旁边正好有个下了晚班的医生走过,边走边对她行注目礼,被发现,年轻医生颇不好意思,严学敏朝对方点了点头。 “大家因为军装的缘故,都喜欢对我行注目礼。”严学敏笑着道,“已经习惯了。”眉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 “沈同志,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带着弟弟去你家里拜访一下,也想当面向沈医生表达谢意。” “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你别客气,我要是完成不了任务,回去我爸妈非得训死我不可。”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你弟弟身体彻底好了再说吧,这事也不着急。”沈华浓道。 她心里也不想推脱,现在人们都敬佩军人,对军人的崇敬几乎是达到了空前最高,有一件山寨版的军装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何况是个现役军人上门拜访呢,严学敏真的能够去,对她也好、对哥哥也好,都是一件大好事。 嗯,就是这么社会。 朋友的地位多少会往自己脸上也贴点儿金。 “医生说他再休息个三四天就恢复,嗯......今天是五号,我们定十号怎么样?你那天有空吗?” 沈华浓点点头,“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能聊的话题很少,不过双方都有心交好,倒是也没有尴尬冷场。 等面做好了,沈华浓送严学敏出去的时候,两人还边走边说着订病号饭的事。 “听说你们这儿的病号饭还不错,可以点餐的吧?我现在先订上一份吧,医生说我弟弟今天可以不用再喝粥了,不过那家伙无肉不欢,跟医生说了半天好话,争取了吃瘦肉末的机会,我一时也不知道瘦肉末能做什么菜,你们看着安排吧,就是不能太油腻要清淡点。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挑食的,就是喜欢吃甜的糯的,菜的话,除了肉,就喜欢拔丝土豆拔丝红薯这些。”严学敏无奈的偏了偏头道:“不过这次他受了点儿罪,就嚷着再也不吃了,怕别人拿有毒的坑他,弄个肉末的菜,加个蒸鸡蛋,再弄个好消化的时令菜,你们看着弄吧。” 沈华浓点点头,“记下了,中午十一点就可以过来吃饭了。” “好的。我知道了,对了,沈同志......” ~ 陆柏薇早早的就带着两只饭盒到了医院,她是来给秦卫南和这几天由秦卫南负责照顾的严学平送早饭的。 跟廖庆祥撕破脸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周多了,那边已经就廖庆祥造谣败坏她名声一事按照她的要求给了一个答复,但她毕竟都跟廖庆祥彻底撕破脸了,她一去后厨,那边的气氛就不对劲。 这让陆柏薇觉得特别的压抑,正好又发生了三花宾馆的食物中毒事件,秦卫南要帮着秦母照顾秦老爷子,还要照顾严学平,忙得团团转,陆柏薇就干脆请假不去了,专心照顾秦卫南和严学平的一天三餐。 范主任都知道她马上不干了,这两天三花宾馆很多客人都到了竟市饭店,忙不过来,饭店干脆又找了个厨师顶替了陆柏薇的位置。她要请假,也就没管她,反正工资是要根据当班时长来发的,干得多拿得多,这才月初这个月陆柏薇拢共没有上过几个钟头班,工资几乎没有,她距离正式辞职也就差一道手续了。 陆柏薇是打算等通过了三花宾馆的面试之后再去辞职的,这样正好无缝连接,免得档案关系还得再找地方挂靠折腾一番,到时候直接转到三花宾馆就行了。 秦存诣和秦母是陪着秦老爷子一块儿吃早饭的,他们没有给过陆柏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她也就没有主动过去讨没趣,她只管秦卫南。 不过送饭这事儿他俩也都知道,但是有没有对此说过什么,陆柏薇就不清楚了,她问过一次,但秦卫南要照顾严学平,也没心思给她说。 今天一早,陆柏薇照例早早的就过来了,到了病房才知道严学平的姐姐昨晚上到了,她只带了两人的饭,就打算再到食堂来买一份给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毕竟他们都是秦卫南的朋友。 没想到,刚到拐角就看见沈华浓跟一个女军人站在食堂门口说话,等那女人偏头的时候,她看见对方的脸当时就愣了一下。 陆柏薇是认识严学敏的! 她就是陆柏薇梦中秦卫南后来的妻子! 只是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并不好,严学敏常年都住在单位很少回家,因此陆柏薇跟秦卫南打交道的时候,也没见过她几回。不过,严学敏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哪怕就几面,陆柏薇也有印象。 虽然这个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开朗大气的年轻姑娘跟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但是五官轮廓尤其是这身军装,还是很快让陆柏薇将她跟印象中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秦夫人对上了号。 “梦中”秦卫南也几乎没有跟她提过严学敏,陆柏薇也就只知道他们的婚姻是包办婚姻,两家是世交,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秦卫南的父亲觉得对严家有些亏欠,才极力促成了这桩亲事。 陆柏薇还记得梦中的秦卫南跟她说过,“想娶的人错过了娶不了,娶谁不是娶呢。”每每想起来,她就心疼得不行,越发想要对秦卫南好了。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陆柏薇也从来没有将严学敏看成是情敌放在心上,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听说过秦卫南还有个妻弟,她印象中严学敏是家中独女。所以知道了严学平的名字,她都没有联想到严学敏。 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出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跟男朋友的“前妻”撞了个正着,陆柏薇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没想到严学敏也有这么开朗的时候。 等等......严学敏就是严学平的亲姐姐吗?! 陆柏薇蹙了蹙眉,不懂怎么这跟梦中的不一样,但她很快就联系上了严学平住院的原因,当时严学平中毒情况多惊险差点小命不保,这些陆柏薇都知道,在医院都传遍了。 难道是严学平在食物中毒中死了? 对啊,在她的梦中,沈明泽可不能到处乱走,没有他救人,也可能严学平真的死了! 也许正因为这件事,所以秦存诣觉得对严家有亏欠,才促成了秦卫南跟严学敏的婚姻? 前天她还在严学平病房门口,还听见秦卫南跟严学平抱怨让他赶紧好了赶紧回去,可再别过来了,免得连累他,别给他姐姐缠上他的机会。 这就能够说得通了。 陆柏薇怔了怔,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她的梦中的确是有三花宾馆食物中毒事件这件事,好像毒死的是一个颇有来头的人,正因为这件事三花宾馆才人事大变动,之前的负责人和厨师全部都被开除,有几个相关人等还被追责坐牢去了。 她去三花宾馆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厨师退休有空缺才去的,那会她还在省里饭店上班,听说三花宾馆的事情,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又一心想去竟市找霍庭,所以在老领导的推荐下到三花宾馆当了主厨。 她去的时候那个宾馆一片萧条,就半死不活的维持着,负责人也就是得过且过不管事、也不想办法,还是因为她在省城的手艺和口碑都不错,省里来竟市的公务人员都给面子慕名过来,才渐渐带动了三花宾馆的生意。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那个冗长的梦境信息量又大,她压根没有想起来这件跟她没有直接关系的小事,加上又听说三花宾馆的大厨年纪大了,就顺理成章的以为对方要退休让贤,自己才能顶缺。 现在倒是突然记起来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陆柏薇看着不远处的沈华浓,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沈明泽是自由的,所以严学平没有死,这都是沈华浓促成的吧? 如果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话,知道这些事也很正常,食物中毒事件闹挺大的,竟市人应该多少都听说过了。 不过,沈华浓促成这件事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 是为了给沈明泽一个好名声? 还是有预谋的想搭上来被毒死的有来历的人呢? 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明知道食物中毒的事情和后果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发生了。 如果是真善美,如果是她......能够早点记起来这件事的话,她肯定早一步避免让这件事情发生,避免严学平受罪,也避免三花宾馆的厨师和负责人遭祸。 陆柏薇看着沈华浓轻哼了一声,再次感慨,老天为什么会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重生,重生难道不应该挑一挑好坏,将更多的机会给好人? 当然,她倒也不认为沈华浓在此之前就知道严学平的真实身份,她觉得沈华浓应该也不可能认识严学敏,陆柏薇“梦中”认识严学敏的时候是在京市,因为那个时候沈华浓早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沈华浓的目的都达到了,看看严学敏跟她两个相处得多好。 不择手段的女人啊...... 一样都是重生的,沈华浓不仅改变了沈克勤、沈明泽的命,还稳住了她的婚姻,算是成功的吧。 好在,她虽然多了点儿波折,但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美好开始,真算起来,沈华浓也算无意中给她做了件好事,严学平没死,那秦卫南跟严学敏的包办婚姻就不存在了,她的感情也少了个波折,只等三花宾馆老厨师退休再招人的时候,就是她事业起步的时候了。 比男人,秦卫南比霍庭各方面都好很多,比事业,她是七零年代率先创业致富的第一代,只会甩开沈华浓几条街!谁说她不如沈华浓了! 见严学敏跟沈华浓说完了,端着早饭转身朝这边走过来,陆柏薇才赶紧收回了视线,转身先她一步回了住院部。 既然人家都有人巴结了,那肯定是不愁早饭的,她就不用给这位伪情敌买早饭了。 【小剧场】 沈华浓:我看文的初衷是冲着肉去的!最不关心女主的事业,一直盯着男主的屁股下巴和肌肉,生怕他做了什么被我错过了! 霍庭:与其抱着手机看书歪歪,不如自己上,现在机会给你了,来不来? 陆柏薇:......两个垃圾!一个终身黑,一个彻底从灰被染黑了! 第252章我信了你的邪! 陆柏薇比严学敏前一步回到住院楼,不过经过严学平的病房门口,没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透过虚掩的门扉往里看了看,秦卫南这会儿并不在里面,知道他多半是去秦老爷子那边去了,她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走廊里站了一会。 看见严学敏进了病房,她又等了一会,看了看时间,往常这个时候秦卫南早该下来了,今天还没有过来,她抿抿唇微微笑了,觉得秦卫南应该是不想见到严学敏吧? 这一点跟她的“梦中”是一样的。 她应该相信他才对啊!这个情敌一向都没有什么分量。 既然在这里等不到人,陆柏薇就决定走了,不过放在严学平这里的饭盒她得拿回去,刚到门口,严学平激动不满的声音很清晰的从虚掩的门扉传出来、 “姐,这份面你不是给秦卫南买的吧?!我跟你说了人家有对象了,天天过来送饭,你还管他做什么啊,你是不是傻啊,他讨厌死了,为啥给他买?你又不是欠他的!凭啥给他当保姆?你要给他买的那我也不吃了!除非咱们俩一人一碗!以后你再对他好,那我再也不搭理你了,你回去吧!” 陆柏薇挑挑眉,没往里走,却没忍住往门缝里瞥了眼,只能看到两个背影。 严学敏背对着门口站着,床上的青年背对着她朝里侧卧着。 “聪聪......这还又生上气了?我知道他有对象了,这面是我自己吃的,你得给姐姐留点儿去洗手的时间吧,等我洗完手马上就回来吃面,不给谁留。” 严学平又翻过来,问道:“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 “那你跟他保持距离,不许再搭理他!” “就算他有对象了,可大家还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吧,这几天人家还天天过来照顾你,那也没有必要这样啊。我们还能当朋友的吧!” “哼!你每次说一套做一套,你要是还对他好是吗,那你对他好去吧,不用管我,让我躺着这里孤独的饿死、渴死、被尿憋死算了!” “聪聪。” “你别喊我,我不吃了,你回去吧!我不要你来照顾我,我自己明天就回家去!” 严学敏沉默了一会,才道:“......好吧,姐听你的,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吧,你赶紧起来吃饭。” 严学平坐起来怀疑的问道:“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真的不是骗我的吗?” 严学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不是都说了他有对象了吗?你姐姐也不是没有骄傲的人,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再不能跟这次一样这么冲动, 你也别想哄我,我知道你看秦爷爷是假,就听别人说的几句闲话大老远的跑过来找人麻烦才是真的。现在差点把小命都交代在这里了吧,也算是给你个教训,可你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你让姐姐怎么办?” 严学平不满的道:“谁让别人说你呢,我姐姐这么优秀,不比任何人差,他们凭什么说你啊,姐姐你别再看秦卫南的脸色,别人能说你的就是这一点,以后咱们一起甩脸色给他看!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喜欢我姐姐的人也多了去了,谁稀罕他啊!” 严学敏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那以后......就让你来监督我吧。” “那你说到做到,再不许反悔,你要是再搭理他,就没有我这个弟弟!” “知道了,聪聪你赶紧吃面吧,再放一会就该糊了。” “好吧。” 里面的幼稚吃醋的护姐狂魔容易被糊弄,但陆柏薇不会,她清楚的看见严学敏在拉开门的时候眼中来不及敛去的黯然,很显然嘴上说得洒脱,但是心里要放下一段感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过这可是觊觎自己男人的人,陆柏薇一点儿也不同情对方,只暗暗道:希望这次你弟弟出了事,能够真让你有自知之明,及时回头才好。现在严家也有人反对严学敏跟秦卫南在一起的人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跟陆柏薇碰个正着,严学敏狐疑的问道:“你是......?” “你好,我是秦卫南的对象陆柏薇,你是严学平的姐姐是吗?早上听他说起过他姐姐要过来了。”陆柏薇敛去心绪,微笑着跟严学敏打招呼:“我是过来拿饭盒的。”说着指了指病床边的桌子上那碗都没动过的饭盒。 遇到心上人的心上人,谁也不能免俗将自己跟对方进行比较,严学敏下意识的就打量着陆柏薇,听到严学平在背后咳了咳,她才用力的将这种比较心理给压下去了。 现在既然秦卫南都已经有了对象,她的确是没有再坚持下去的意义了,也没必要去跟别人进行无谓的比较,反正在在乎的人心里,她肯定是输了。想想因为自己舔着脸不肯放弃秦卫南,差点失去了弟弟,严学敏就一阵后怕,马上就淡定下来,冷淡又不失礼貌的跟陆柏薇握手寒暄。 秦老爷子吃完饭就催秦卫南过去看看严家两姐弟俩,秦卫南还不大乐意去,生怕会被严学敏给纠缠住。 严学敏这位追求者跟其他的追求者还不一样,别人是死缠着他、花招百出的讨好他,严学敏虽然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但她只需要透露出对他有意,凭借她的优秀和家世再加上主动追求,就能让同时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俩般配,哪怕其实私下里严学敏见他的情况并不算多,但是她总是出现在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嘴中,让秦卫南觉得她好像无处不在,这种精神上的纠缠,更让他觉得厌烦无比。 对,严学敏的确是很优秀,但是她优秀她的,他就应该要喜欢她吗? 家里人和周围的人凭什么用那种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就不对的态度看他?这让他下意识的就避之不及。 秦卫南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从秦老爷子那出来,在将寻过来的陆柏薇送走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去了严学平的病房,他就发现严学敏竟然一眼也不曾看过他,更不曾试图跟他说话,态度不只是冷淡,分明就是当他不存在,他第一反应就是松口气,这女人可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如此过了半天,那对姐弟旁若无人的说话,就连平时对他横眉冷对的严学平都不骂他、不理睬他了,无人搭理他,他出去一趟又回来,那俩居然都没有察觉。 到了中午,严学敏出去端了两份饭回来,桌子一摆,他俩只顾着吃,没他的份也没有招呼他。 秦卫南捱了半天已经够了,收了手上的书,站起来道:“既然你有人照顾,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再到楼上喊我。” 严学平不客气的跟他说:“可不麻烦你了,以后也不用给我送饭了。” 秦卫南等了会儿,严学敏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专心的吃自己的,他冷笑了声,说了句好,就往外走了。 等他出去了,正要带上门,才听严学敏开口了,不相信她能收得这么彻底,秦卫南在门口听了会,严学敏说的话竟然也跟他毫无关系,人家说的别的事。 “聪聪,今天的菜还对你的胃口吧?这可是救你的恩人做的,她不仅长得好看,她的手艺也很好的,秦爷爷每天都是吃医院的病号饭就是她给做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再去订。” “姐,我现在也能下床了,要不我跟你一道去好好谢谢人家吧。你是不知道,这次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前天做梦都梦见自己死了,然后姐姐你嫁给了秦卫南,吓得我赶紧醒过来了,你要是嫁给他,我觉得我肯定死不瞑目。” 严学敏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你!” “姐,你不会再......” “放心吧,想到我弟弟为了我差点小命都没有了,那个人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这就好。对了,姐,既然那个沈姐姐就在医院食堂,也不远,你陪我过去道谢吧,这几天我也没能去说声谢谢。” “道谢的事你也别心急,我跟人约好了,等你彻底恢复了,再带你去上门拜访,你先安心养身体,再说了,人家这会有事出去了不在医院里,你好好吃完饭睡会午觉。” 秦卫南不再停下去了,抬脚走人。 ......呵呵,终于要划清界限了,是吗?太好了! 说他没有吸引力?那要不要再立一个“甩耳光表决心”的协议呢?免得她反悔打脸再来纠缠!以严学敏的骄傲真有这个协议肯定会遵守的。 算了,他才没有那个他发誓不认识的女厨师那么无聊那么刻薄尖锐。 不说话就不说话呗,不认识就拉倒呗,至于这么狠吗......嫌弃之意简直都溢出来没地方装得下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沈华浓,不,那个不认识的女厨师的这句话的确给秦卫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环绕在他心里经久不散,让他想起来的时候就质疑一下自己的个人魅力是不是消减了。现在又听到严学敏说他没有吸引力,简直戳中了他的痛点。 到楼梯口碰见陆柏薇提着个篮子微微气喘的爬上来,她一看见他就笑了起来。 “怎么站在这里呢?特意等我的啊?今天给你带了螃蟹,虽然不比阳澄湖大闸蟹,不过也很肥,是老乡今天早上才捞上来的很新鲜,城郊那边的荷花池知道吗,虽然叫荷花池,实际上是一片湖泊,我特意买来让你解解馋的。” 看吧,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念头一闪而过,却让秦卫南有些恍惚。 “怎么啦?不说话啊,前几天不是还念叨想要吃螃蟹吗?帮我提篮子。” 他嗯了声,接过了篮子,看着陆柏薇鼻尖上冒出来的细汗,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 被严家姐弟俩议论的沈华浓,现在的确不在医院。她跟着吴阳和张利君到了棉纺厂,这会正在棉纺厂的操场边上等着——听广播。 今天昭昭一早被董艳容接去了,沈华浓不用带娃,中午早早的吃完饭,打算再宿舍借个床位休息一下,宿舍里只有吴阳和张利君两个,床位空很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华浓进来宿舍的时候,吴阳和张利君两人正凑在一起说话,见到她之后就都噤声了。 尤其是张利君还一副明显欲言又止没说完,但不得不避开她的样子。 看她这样,沈华浓心里就有所猜测了,想来想去也就剩下霍庭给她出主意的那件事值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要是不熟悉倒也罢了,沈华浓不会多问,但现在熟悉起来了,她又是真的好奇,就跟她俩闹起来想知道。 张利君扛不住她闹才道:“反正不能告诉你,免得带坏你了,到时候有人找我算账。” 这么一说就印证了沈华浓的猜测了。 “你睡午觉吧,我们先出去了。”张利君被缠的不行,拉着吴阳就往外跑想躲开。 沈华浓也跟了出来,这两人上哪她就上哪,被缠的不行了,吴阳就道:“得了,让她去吧,让她去吧,再耽误下去,就都听不成了!反正是她爱人出的主意,她真要知道,回去也能缠着问出来,她被带坏了也是她爱人要操心的事,我们不管了,也管不了。” 说得好有道理,不得已,她们俩只能带着沈华浓一起直奔棉纺厂来了。 沈华浓再问她俩就不说了,只让她等着就知道了。 “你爱人真的是......”吴阳想了想道,“听说他以前当过公安是吗?难道是这种家庭婆媳矛盾处理多了,想法十分清奇。”顿了顿她又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肯定被他吃得死死的,然而......” 吴阳看着沈华浓笑了一下,却并未将剩下的话给说完。 “希望能起到作用吧。”张利君小声的道,“我真的是烦死我婆家的人了。” 沈华浓:...... 很快厂里的下班铃声响了起来,一大群工人从厂房里鱼贯而出,有人拿着饭盒直奔职工食堂,也有些人则是出来往棉纺厂大门去了,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供大家吃饭休息,各大单位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下班铃声后五分钟,操场中间的主席台上方的广播终于响了起来,这种广播一般的大型工厂、学校和人数众多的大公社里都是有的,不过像红星公社这种小公社现在还没有安装,医院那边怕扰了病人休息也没有安装,吴阳和张利君都是工人家庭出身对此见怪不怪,沈华浓倒是第一次听这种广播。 不管新不新鲜,这会三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专注,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带着竟市口音的普通话广播开始了:“各位工友,中午吃饭时间到了,现在开始广播,我厂宣传办广播台今收到各类稿件十三篇,特选出其中优秀的六篇给大家欣赏学习......” 听了五篇歌颂赞美性质的文章以及一篇诗歌之后,沈华浓的新鲜感就消耗殆尽了,险些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动容中差点迎来瞌睡虫的造访,正打盹呢,突然广播里的女音变了,换了个男人的声音,激昂亢奋的一声:“现在传达一条最高指示!” 吴阳突然推了沈华浓一把,“站起来,快点!” 不等沈华浓回过神来,就见从食堂里、车间里、还有在厂里晃悠的人,乌拉拉都一下子涌到了操场上来站在广播前面了,方才还空旷的操场顿时就挤满了人,她们都被挤到最边上了。 见沈华浓呆呆愣愣的,吴阳又推了推她:“跟大家一起举胳膊!” “哦!”沈华浓看看四周,也抬起胳膊放在额前两拳远处跟宣誓一样。 然后广播里的人开始念了:“热烈庆祝一个人有动脉,” 沈华浓:??? 然而四周的人,包括吴阳张利君两人已经开始跟着念了,“热烈庆祝一个人有动脉,”两人还一左一右扯了她一把,示意她一起。 广播里又说:“静脉!” 沈华浓:???!!! 然后以莫名的心情跟大家一起喊:“静脉。” “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 沈华浓:“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 她已经放弃去管究竟念的什么了,听到啥就念啥吧。 接下来的那句有点长,工人又多,果然还是有人跟沈华浓一样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这下喊得就不整齐,乱七八糟的。 广播里的人骂了一句,道:“再来一遍,*&^$%^w@!” 沈华浓众人:“再来一遍,*&^$%^w@!” 广播中的人都急了,“‘再来一遍’不是指示内容,那是我说的!” 众人:“‘再来一遍’不是指示内容,那是我说的!” 沈华浓:...... 等一个指示七零八落的宣读完毕,沈华浓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指示了些什么,但她这会是真的已经彻底的清醒了。 操场上的气氛也格外的活跃,大家都在交流今天的指示内容,听着大家瞎猜凑出来的句子和互相止损,沈华浓感觉这种学习也不是那么让人反感了,竟然带了点儿莫名的喜感。 想笑,但是她得严肃的忍住。 广播里又换回了先前的女声,有些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散开了,不过操场上的人还是挺多的,这时播音开始进入“好人好事与先进模范风采”版块。 “革命精神的传承人——记我的好婆婆棉纺厂第三车间职工郭翠花同志!”当广播里传来标题的时候,沈华浓还懵着呢,吴阳低声道:“来了!” 沈华浓:什么啊???什么来了! “利君的婆婆叫郭翠花。我们今天就是来听这个的。” 沈华浓再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标题,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张利君抱怨的时候提过,她婆婆目前好像就只有她一个儿媳妇,和一个正在努力骗回家的准儿媳吧? 总不能这是准儿媳给写的吧? 张利君一看她的眼神,就道:“这是吴阳帮我写的,我哪会写啊,吴阳往省报、市报都投过稿子,很厉害的,写的这篇也一次就过稿了。”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将这件事告诉吴阳了。 吴阳淡淡的说:“广播台的播音员是我表姐的同学,我跟她很熟。” 沈华浓问道:“那个将大家都吸引过来的播报最高指示的男播音员呢?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吴阳摊了摊手:不知道。 “凑巧吧,反正越多人听到越好。” 沈华浓:......怎么感觉过得这么玄幻呢,这是霍庭出的解决婆媳矛盾的主意?能靠谱吗?就建议给写个稿子?张利君居然还真的照着他说的来做了?他是当过媳妇有经验还是怎么的,居然听他的? 很快,沈华浓就明白了这篇文章中的心机。 第253章你们不知道的小队长 “什么是革命精神?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这些都是革命精神......” “我要夸一夸我的婆婆,她在生活中坚定信念,时时刻刻发扬着无产阶级的艰苦奋斗精神,不光严格要求我们,更是严格要求自己。” “半个月前,我还是一位新嫁娘,那时我的婆婆跟我说,我跟别的新娘一样会有一台缝纫机,以后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结婚前一天并没有缝纫机,当时我心里不高兴,不过婆婆跟我说,让我要实事求是,艰苦奋斗,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并为之奋斗终生,不能好逸恶劳依靠别人,不能忘记了革命传统,我羞愧极了......” “十天前,我结婚了,结婚是跟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结合共同为社会主义建设奋斗,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喜事,那时候我希望有一场婚礼,不需要太大,几盘喜糖,几碟瓜子花生,几壶茶水,将我的亲人、同事、朋友们都邀请过来,让他们能够见证和分享我的喜悦和激动。 是我的婆婆及时纠正了我的浮夸错误。她教育我说,革命先烈过草地啃草根那么艰难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怎么能够这么浪费还办婚礼?” “......现在我是一名媳妇,婆婆教育我说不能再偷懒了,要学习革命前辈敢做敢拼的精神,家里的活得抢着干,要学习他们的奉献精神,手里的工资得上交由我们这个小集体一起分享和处理,不能一心想着去住单位分的房子分家享乐,那房子应该租给更需要的人......” “这就是新时期的好婆婆,是继承了先烈精神,并教导子媳、引导下一辈成材的好接班人,最后我由衷的希望婆婆能够身体健康,能够长长久久的教育我们晚辈,也希望她的心愿能够快点实现,有个好弟妹赶紧加入到我们这个革命大家庭。” “......” 沈华浓:......!! 我信了你的邪! “这都是我家的那个建议的?” 张利君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也没有这么完全,他没说这么详细,不过大致是这个意思了。” 沈华浓:...... 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只剩下三个字,熊孩子! 霍庭,哦,不,锁子,你个熊孩子!你这是出的个什么馊主意呢? 就这种家庭真的还能够再娶到第二个媳妇? 还有,张利君这是有多大的怨气,才能放飞自我让吴阳帮她憋出这样一篇“好人好事”? 这样念出来她的婆婆郭翠花同志,真的不会拿刀跟她拼命吗! 然而这会儿张利君倒是淡定极了:“我都是夸她啊,每个字都是夸,她能够跟我吵什么?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反正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她能够用这种当手段恶心我,我当然也能以牙还牙了。” 沈华浓:所以,婚姻真的是能够改变一个人,让原本柔软的女人也变得内心强悍,并且迅速的成长起来吗? 沈华浓从来不觉得强悍反击是什么坏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有反抗,不想做受气包子,那就只能抡起强悍的拳头保护自己。 只不过看着跟前几天印象中反差甚大的张利君,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张利君继续道:“我反正感觉写的真是挺好的。我婆婆给小叔子张罗的媳妇人家的父母也是棉纺厂的,这会肯定也听到了,就算没有听到也会有人告诉她的,这种婆婆......要是事前知道,嘴上夸她归夸她,但是本质是个什么样的大家也都清楚了,只要不是傻到我不理解的那种程度,谁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被她磋磨。” “如果我小叔子真的因为这篇文章而娶不到媳妇,那我婆婆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能写一篇就能再写一篇出来。” 似乎为了给自己突然变得心肠硬起来找个借口,张利君的话相比平常有点儿多。 “我妈他们厂有个人上次给河西受灾群众捐款把家里的存粮全部带来了,他媳妇拿着剪刀比着脖子带着三个娃跪在厂门口拦他,他还是全部捐出去了都不管家里的死活,现在被选为先进代表了,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这件事沈华浓倒是有所耳闻,听李显军说过,在村里作坊那边也听人议论过,说是有个先进代表的媳妇带着孩子挖了野菜去兑换过了代食品了。 “好在杨勇铭还没有到这种程度,不然摊上这种人还不能跟他离,唉,凑合过吧......现在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本来就没有太明显的区别,嘴里的好人跟我心里的好人完全不一样,就看你怎么说了,如今会说话的人才会活得更好。”张利君有感而发,说完情绪有些低落。 吴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有的事不赞成也得随大流,要是也能明白傻子的想法那才是傻呢,明白人心里都知道好歹就行了,那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这世上,明白人总是比糊涂人要更多一些的,都会好的,华浓,你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沈华浓看着吴阳的眼神,她总感觉吴阳好像是意有所指,这是知道了什么呢,就用这种我已经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她? 沈华浓还是点点头,“对。你们说得都对!” 播报完这篇文章之后,还有几篇,但她们也没有心思再继续下去,出了棉纺厂,张利君有事要回家一趟,就跟沈华浓和吴阳分开了。 路上吴阳突然跟沈华浓说:“你丈夫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只是没有想到公安也有这么阴损,不,我是说可爱的,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只会服从命令,直来直去硬汉子。” 沈华浓:他一直是个心机男啊,顶着硬汉壳子的心机男。 “所以,他现在没有做公安了。” 吴阳:...... 她耸耸肩,看着沈华浓道:“他能帮利君想办法,肯定也是看在你的份上,他是很在乎你的吧?” 不等沈华浓回答,她停下脚步,又问:“华浓,如果华承志不在意,真的过来找融融,你说,她会跟小队长离婚,然后义无反顾的跟他走吗?” 沈华浓愣了愣。 竟然......问得如此的突然! 吴阳解释道:“我高中同学的堂姐的邻居在竟市饭店上班,听她堂姐说,竟市饭店那边有个同事知道一个跟融融很像的人,后来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好像小说作者都知道了,还联系她问过了,竟市饭店看过这本小说手抄本的人多知道这件事,我是国庆那天休假才知道的。” 沈华浓无奈道:“世界很大,世界也这么小。” 吴阳轻笑了一下,低声道:“所以,都是真的啊。” 她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又说:“不管怎么样,起码不会再有融融离婚后跟着别人离开,然后死在火车上跟华承志几步之遥却不能见的结局了,是吗?” 沈华浓点点头,当然不可能。 “这样一个毒故事,折磨我这么长时间了,”吴阳看看沈华浓,又叹了口气道:“现在这样虽然已经不算毒了,但是也叫人很惆怅的啊,等待的那个人终是要失望了吧?” 沈华浓离她远了两步:“你这一副好像要抓着我的衣领质问我为什么不等的样子,很有点吓人啊。” 入戏太深的文艺女青年,还真可怕。 吴阳冲过来故意吓她,但是最终也没抓她衣领,只用自己将近一米七的高挑优势,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并且用力的按住,道:“以前的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已经全部都过去了,你也别想太多了,好好过眼前的日子,珍惜当下吧!我觉得小队长人其实也不错。” 沈华浓:我想什么就想太多了? 吴阳看懂了她的眼神,道:“其实也不能怪你没有坚持等下去,生活就是这样让人无奈,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坦然的面对吧,你千万别再自责然后编一些毒故事来诅咒自己,也别再来毒害我,我这两个月想起来都吃不好睡不好,嗯,好好生活。” 沈华浓心说:这是你想得太多了吧? “我都知道,我都了解了,我现在能够理解你。我现在回宿舍,今天我晚班,你呢,是回去休息一下,还是直接上班去。” 沈华浓看看时间现在一点半还不到,现在她住在公安局的家属院里,已经开始上整天的班了,中午倒是不用赶急把晚餐的准备工作都弄完了,还能休息个一个钟头,她跟吴阳一起回宿舍了。 沈华浓眯了不到半个钟头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吴阳正伏在她对面的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十分的投入。 沈华浓也没有打扰她,起床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吴阳还在奋笔疾书。 “写什么呢?”沈华浓问。 吴阳笔下顿了顿,放下笔,站起来回头道:“你醒了啊。” 沈华浓看出她本来打算将手中的稿纸收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下来,拿起了笔,道:“我今天突然有种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给报社投稿吗?”吴阳可是个拿过报社正经稿费的人。 她摇了摇头道:“不想再写那些东西了,就是为了赚点零花钱才写的,我想写个故事,写写最近的感悟,写写生活什么的,以前看到喜欢的小说都是手抄别人的,现在我想自己写点, 反正只要不署名,看故事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最早从哪里传出来的都无法考证。也不是非要给谁看,就是想写点儿,又不宣扬负面思想,应该是没事,也可能明天就又不想写了呢。” 吴阳说完,继续写自己的去了。 沈华浓也没有再继续打扰她,往食堂去了,下班后先去接了昭昭回家。 这两天霍庭每天早出晚归,沈华浓看到他的时候都不多,早上她醒来,他已经走了,晚上霍庭回来的时候吧,她又睡了,虽然他回来她被吵醒了一会但是时间太晚了,也就是含含糊糊说上几句话,说的什么沈华浓都没有印象,有个晚上,霍庭有没有回来,沈华浓都不确定。 甚至,他是霍庭还是锁子,她都深表怀疑。 今天早上沈华浓遇见江大伟了,那家伙跟她说起有两次早锻炼的时候见过霍庭,不过根据沈华浓打探到的细节,还真的无从判断他是谁,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那天提过所以收敛了没有再表露出什么,还是真的已经又变了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江大伟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天跟前两天一样,沈华浓也没等他吃饭,母女俩吃完饭,又用纸盒和冰棒棍做了一会手工,等弄出来一个小相框将前天取回来的合照框上,时间一晃就八点半了,沈华浓洗完澡之后就日常哄昭昭睡觉,小姑娘今天跟晨晨小姐姐玩了一天,沾床就睡了。 沈华浓中午休息了一下这会并不觉得困,拿了本红宝书歪在床头边看边催眠自己,薄薄的一本册子也不是很厚,沈华浓翻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睡觉,门外就响起开锁的声音。 她看看时间,才九点半,刚放下手腕,房门就被推开了,霍庭站在房门口,道:“怎么还没睡?”然后又补充道:“以后别等我,自己早点睡。” 沈华浓也没否认,歪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他道:“几天没见你人了。” 霍庭闻言,嘴角马上就翘了起来,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就连这几天因为答应沈华浓不露出破绽,只能闷着忍受那一群或磨叽摸鱼混日子或心术不正的,或是想要给他下马威的官老爷做派的家伙们所积压的郁气都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压低声音问道:“想我了?” 其实他每天晚上下班回来都能见到沈华浓,也都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甚至还能趁着她睡着了沾点儿便宜,只是那会沈华浓睡的正熟不知道这些罢了,她睡熟了之后很乖的,问她什么都说“好”和“嗯”。 问她:“浓浓你喜欢我吗?” 她会说嗯。 “最喜欢我吗?” “嗯。” “我是谁?” “霍庭,你别闹了。” 再闹,她就软乎乎的喊:“锁子。” “最喜欢锁子吗?” “嗯。” “最喜欢谁?” “锁子......” 霍庭加了三天班,就连着问了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套路玩了三天了,不管多晚多累,这个游戏都格外吸引他,睡前来一回,睡觉都格外的香。 睡迷了的沈华浓乖是乖,哪有现在看到的活色生香呢? 她现在狡猾得很,不说想,但也不否认,白白的脚指头指着他的方向隔空蹬了蹬,自以为很正经的道:“快点去洗澡,我有话要问你。” 但对霍庭来说,她做什么都是在撩,而他现在已经经不起半点撩了,望着她目光克制的定了定,然后猛的转身洗澡去了,三分钟之后,沈华浓才看了几条语录,他就赤膊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 身材健硕的男人一钻进帐子里,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好像陡然都变小了,心机男人还在一本正经的搔首弄姿撩她,他长手长脚的,很快空间就显得格外窄,有些捱捱挤挤了。 正值盛年且感情还在上升期的夫妻俩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克制隐忍的触碰都带着暧昧之火,温度渐渐拔高。 霍庭凑过来半贴着她,故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也是撩人得很:“浓浓要问我什么?” 他故意勾引人,沈华浓差点把持不住犯下天下坏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她从来都不是自己找不自在的人,说什么“三个人”,“红杏出墙”之类的话,纯粹只是用来故意逗霍庭的,哪怕她已经知道霍庭将自己分成了两个人,她依旧执着的将他当成一个人。 在她看来,自己的男人想睡就睡,不管他叫霍庭也好,叫锁子也好,都应该理直气壮的睡,这并不违背她的道德底线。 只是一时贪欢之后,可能会有点儿麻烦,比如说被另一个人格给莫名其妙的冷战甚至离婚什么的。 在麻烦和想犯错误两者之间纠结了一下之后,沈华浓还是拿脚将那条蹭着自己的毛腿往边上推开了点儿,决定先处理了正事再说。 至于其他的,就看男人的功力了,上次不算他的本事,就是她看他失魂落魄可怜巴巴的,难得心软了被趁虚而入,结果还丢了人,这次她可不会再那样了。 他要是真能够撩得她忘记纠结,那就是他的本事了,沈华浓没什么节操的想。 然后,不负责任的泼霍庭一盆冷水降温,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个最高指示?说的是什么呢?” 霍庭被问得呆了一呆,差点儿都忘记了接下来的计划,他从没想过会有跟沈华浓谈到这个话题的一天,“问这个做什么?” 这么古怪,难道是有什么陷阱吗? 沈华浓横了他一眼:“你就说知不知道。” 霍庭这才说:“是有个最高指示。内容是,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鮮氧气,这就是吐故纳新。一个无产阶级的党也要吐故纳新,才能朝气蓬勃。不清除废料,不吸收新鲜血液,党就沒有朝气。” 沈华浓:...... 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让她纠结了一整天了,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热烈祝贺一个人有动脉,静脉......大大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么叫人摸不着头脑? 作为一个正暗暗搓搓的打算靠申论策论来往上攀登的野心家,掌握时策还是很重要的,这句话是她听见的第一个最高指示,也是在即将见张海山之前下达的指示,没准包含了什么可用信息呢。 消化明白了,她坐起来道:“这句话好,我先记下来。” 霍庭诧异的问:“你记这个干什么?好什么?”然后打起精神来炯炯的望着她。 沈华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呢?以为我要使坏? 她气得又将他贴过来的毛腿踹开,倒也没有隐瞒:“我等张书记去我们村视察的时候,把这句话跟他说。” 霍庭顿了顿,然后挑眉问道:“浓浓想要成为新鲜血液,想申请加入......组织?” 沈华浓还真不敢想这件事,她还是有这种自知之明的,别人是头可断血可流,为了事业风险终身......等等高尚情操她都很欠缺,这么严肃而崇高的理想,她还是别去了吧。 正想着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见霍庭一脸纠结。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华浓又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霍庭道:“我是觉得组织内不太附和你的气质,你还是别想了。” 第254章马克思亲传的恋爱经 霍庭的确是很喜欢沈华浓,现在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沈华浓身上的好已经遮住了那些缺点,但,也不能违心的说,她就符合条件。 虽然霍庭觉得沈华浓也许靠手段可以“创造”一些条件出来。 他是一个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在红旗下成长起来的退伍老兵,虽然退伍了,但是对他来说,别的玩笑都可以开,唯独这件事不能开玩笑,这是一件十分严肃且崇高的事情,所有能够加入的人都必须是真心有这种理想和目标的人,必须严格要求,必须要实事求是。 时局最混乱,他最最愤怒和无力的时候,也没有质疑过这个组织。 他还真担心沈华浓会动这种心思。 沈华浓:...... 今天才接受过教育洗礼,她倒也没有拿这件事跟霍庭开玩笑,想了想道:“你想得太多了,这句指示还可以举一反三不是吗?社会建设也需要新鲜血液啊,我就是想投入建设......不行啊?!” 霍庭闻言松了口气,然后瞅瞅枕边还没有收起来的红宝书,更惊讶了,这还真不是闹着玩啊? 跟书记当面申请,她这是有多大的野心呢,想干啥? 沈华浓表示:“当然不是闹着玩的!” 霍庭看看她,忽然笑了,道:“那好,我媳妇既然这么有觉悟、有追求,我也不能泼你凉水影响你进步,学习完了没有?要不要我检查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沈华浓“切”了声,开玩笑,她已经都会背了好吗,记忆力是她的长处好吧。 “放马过来!” “为了不吵醒昭昭,我们去隔壁?”霍庭暗暗摩拳擦掌的建议说。 沈华浓望着他笑:“......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啊,昭昭现在都睡熟了,不太容易被吵醒的。” “我是怕你被难住,然后心里不服气,一时激动,声音过高吵醒她了。” 沈华浓看他一本正经的说胡话,只哼了声。 有时候她是真不明白这男人究竟怎么回事,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明明跟她比较起来,他才是顾忌多的那一个......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最后关头,顾忌会发生精分后离婚的奇葩事情,他只能憋着,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非要撩拨她呢! 唉! 这就是自讨苦吃,自作孽不可活,不信邪......活生生的例子吧。 话说回来,憋久了真的不会出问题的吧?想想他都三十岁了,不也没有坏,得,随便他作吧! 看他这么兴奋,沈华浓不怀好意的忍住了,并没有及时再提醒他这一点,打算留着到后面再说。 她不说话了,那就是不拒绝,霍庭心里嗷了一声,然后不由分说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一边膝行后退下床,一边道:“哼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状态就不对,小瞧我是不是?要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不能骄傲自满。” 哟,这就开始了啊! 霍庭说完,还不忘提醒道:“拉上蚊帐,别弄醒了昭昭!” 沈华浓拢上蚊帐,往上勾住了他脖子,回道:“我又不打没准备的仗,战略战术上都能藐视敌人。” 霍庭顿了顿,然后低头看着她,语气加重,道:“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大步出了房门,进了旁边的小卧室,小房间里面的行军床已经折叠起来收好了,昭昭的床在昨天就已经都弄好了,为了让小姑娘单独睡,沈华浓已经给换上了漂亮的花床单和被褥,可惜,第一次分床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这几天霍庭回来得晚,沈华浓也就没有狠下心来坚决分。 一到房间她就被按在床上了。 屋里的灯没有开,但隔壁大卧室的门开着,灯光洒到客厅,也透了一些过来,而且这房间对着阳台,通往阳台的门半开着,窗户也敞开着,窗帘都没有拉上,月光能肆无忌惮的照进来,虽然不如中秋时候的明亮,但这些光已经足够了,想看见的都能够看见。 两人静静对视了几秒钟,都没有马上动作,沈华浓先打破了沉默,提醒道:“你还没有背诵语录。” 霍庭胳膊肘撑在床上,将沈华浓堵在床铺和他的胸膛中间,看着她那双眸子,看着里面闪过的狡黠和不怀好意,咧了咧嘴,先笑了,然后轻声道:“浓浓,那你听好了,要是对不上来的话,就是你输了,不然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沈华浓才不怕他呢,“赌什么?” “输了的人要将对不上来的那句,每一天都当着赢了的人念一遍。” (ˉ▽ ̄~) 切~~这算什么! 沈华浓一口应下,“行!” “那好......”霍庭低低的念道:“我爱你,想要从头到脚地吻遍你的全身,如果可以,现在我就想出现在你眼前,跟你说‘我爱你,媳妇!’” 沈华浓:...... 瞬间呆了好吗,没想到他会突然表白。 虽然他表白过很多次了,粗俗的,直白的、无奈的,各种各样没节操的话能够张口就来,但是这一种......该怎么归类呢? 算是他说得最正式的那一类了吧! 霍庭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嗯?回我,快点。” 甜言蜜语动听,但却远不及他的目光给沈华浓带来的悸动,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扯了扯霍庭的脸,道:“就算是大大真的说过这种话,也肯定不会给写在语录上,我可没见过这句,你少拿语录当幌子。” 这也实在是太露骨了吧! 不是说含蓄是一种美德吗? 不是说现在提倡禁*吗? 这句话就是妥妥的大黄暴了好吗? “我没说一定是语录上的,敢情我媳妇的学习就仅限于语录?那就实在是太片面了。”霍庭低声笑了,“看吧,我给你查漏补缺了,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不过这句话的确不是他说的,这是卡尔马克思给他的夫人燕妮写的信,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里面有写。” 老革命家竟然写信的时候如此狂野露骨...... 沈华浓惊了一下,心里对此事表示深深的怀疑。 要是真这样,那为什么现在的人们学习了人家的精神,就是把这一点给撇下了? 更让她生疑的是霍庭:“你还会去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这种书?你是看书的时候发现的这封信呢,还是因为知道这封信才去查的书?” 霍庭轻声咳了咳,“这个顺序并不重要,反正就是马克思给他妻子写的情书,而且,浓浓不知道,现在到你了。” 他的确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学习也只是因为用得上而已,没用的他才不会特意去学。 但是,他是不会告诉沈华浓真相的——这句话还是以前在公安局上班的时候剽窃的别人的情书。 当时是一个女孩举报她的追求者给她写了一封“耍流氓”的情书,女孩受到这封情书气得都哭了,后来情书被同事带回来之后,大家......轮流传阅了一遍。 咳咳咳,天性,这都是天性! 后来写情书的男孩被带过来审问,他拿出一本《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他只是把马克思给燕妮的信给照抄了一遍。 谁敢说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卡尔马克思耍流氓?后来男孩被无罪释放回去,女孩还针对她自己的“无知”当着男孩的面做了个检讨。 “那马克思也不会喊他夫人为‘媳妇’!” 霍庭笑道:“这是我自己翻译的,要是我说夫人,感觉别扭,语录上说,把别人的经验变成自己的,他的本事就大了,反正现在是我的话,也是我想要说的话。 好了,说正经的,你少找茬打岔,对不上来,对的不好不应景,你可以给我回一遍,以后还得每天都当着我说一遍。”生怕沈华浓领会不到他的意图,他又给补充了一句,“把夫人、媳妇什么的都给换成爱人,换成锁子也可以。” 沈华浓抓着他的肩膀吃吃的笑了:“你就打着这点小算盘呐,没出息。” 霍庭沉声道:“你输了。” “嗯。”沈华浓点点头,然后敛去了笑意,摸了摸他的脸,叹道:“我输了。” 第255章放肆与克制的一线之隔 霍庭压根没有想到沈华浓会这么轻易认输。 虽然心里狐疑沈华浓狡猾,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呢,但是一时还是免不得精神大振,问道:“心甘情愿的认输了?” “嗯。” “那愿赌服输?” “嗯。” 霍庭便不再作声了,一脸振奋的注视着沈华浓,满心期待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表白。 他的表情丝毫不加以掩饰,沈华浓当然看出来了,面前这张脸跟他以往冷峻的面容叠合在一起,这么大的反差让沈华浓不由得好笑,“赢了我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霍庭摇头,道:“你从来没有当面跟我说过喜欢我,我想听你说。” 不就是一句话吗?嘴巴一张一闭的事儿,说出去又能有多难? 只不过,沈华浓张了张嘴,突然就卡壳了。 从中学开始,她听不少追求者给她说过、给她写过“我爱你”,但自己还真的从来都没有说过。 我爱你,对她来说是什么? 是她渣爸对妈妈的谎言,是一把藏在背后戳心窝子的刀。 也是后妈故意当她面秀恩爱气她的工具。 是那些天真懵懂爱俏的少年和青年们追求姑娘的口头禅,随时可以更换对象送出这句话。 这句话对她来说,已经不能表示爱情了。 ...... 霍庭等了等,见沈华浓抿着唇注视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是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道:“媳妇儿,我用前三十年的经验告诉你,一辈子其实很短,你看三十年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沈华浓敛去这些混乱的记忆,目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男人面上:“......说人话。” “我想说的是,喜欢我用不了你太多时间,也不用费太多的心思,我很容易满足的,你只要随心就好。而且你看,收获也很可观,你已经不知不觉的就种出来了一个亲密的、忠诚的、还在不断茁壮成长的喜欢你,争取想要在各方面都能够满足你的要求的伴侣。” 沈华浓闻言忍俊不禁。 嗯,亲密的确是很亲密,忠诚吗?她也相信霍庭可以做到忠诚,哪怕以后对她不动心了,他也可以忠诚于婚姻,他的秉性让她相信这一点,至于各方面都努力满足她的要求? 她想了想,反正最近日子过得挺轻松的。 身边有霍庭......也挺好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种了个伴侣出来?”她笑着调侃道。 说的却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句话,霍庭皱着眉头道:“别笑!跟你说正经的,你就这幅插科打诨的态度是吗?沈华浓,你严肃点!你左顾言他,是不是说不出来?那我们换个说法,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这么怂又这么赖?敢做不敢认是吗?” 因为没有等到她的表白,霍庭心里有些失望,默默安慰自己再接再厉,但是到底还是有点意难平,忍不住藐视的哼了一声,然后伏下来就在她身上乱蹭。 “马克思跟燕妮两地分居,他做不到但是我可以,他是只能想想,我是要,我要从头到脚地吻遍你的全身,你先耍赖,那我们再把那天的事情再来一遍!” 然后不由分说压下来,赌气似的双手一阵乱揉,“我查过书了,你那就是高兴和喜欢的反应,多来几次你就坦然了,不会再当我的面害羞了......”说着心里暗戳戳的想着,一会就让她在说和羞得哭之间做个选择,不管是哪一种他都高兴,勉强只能这样了。 沈华浓等霍庭跟她的衣服战斗得差不多了,才轻飘飘的道:“我没有不敢认,只是我觉得,有的事是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的,可不是靠嘴巴来说的,我是个务实派,我对你怎么样,我不说你自己不会感受吗?至于你......爱不爱我,等会看你的表现我再来判断。” 霍庭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她。 所以呢,这是个什么意思? 表白了,还是没有表白?喜欢他就直说啊,你个娘们一项都很豪迈,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委婉含蓄?! 霍庭很不满意。 沈华浓拍了拍他紧绷的胳膊,如他所愿,豪放的道:“现在起开,让我来,你好好感受一下。” 霍庭:......!! 起开? 让她来? 来......? 是他想的那个来吗? 他僵着没动,脑子里想得热热闹闹的,沈华浓又道:“你现在压根想不起什么爱不爱的事了吧,满脑子都是黄暴思想了,对不对?” 被一语道破,霍庭咳了咳,回过神来,心中先一阵欢喜,不说就不说吧,做也行,他就感受感受? 他倒也没有否认,只辩解道:“......语录上有句话说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我们得循序渐进,先野蛮体魄,然后,才能变得文明起来。” 沈华浓:呵呵。 他倒是很会把语录歪着用。 “我不信这句话是这个意思,是能够用在这个语境里的。” “可以举一反三,用在一切说得通的地方。” “狡辩!” “反正我说的语录你一句都没有对上来,考核不合格!你还耍赖!” 沈华浓:...... 她真的是疯了,跟他拿语录当对联来用吗,对什么对! 沈华浓也懒得跟霍三岁计较了,伸手拨了拨他的胳膊:让不让? 霍庭跟她对峙了两秒钟,就以一副又认命又跃跃欲试的矛盾纠结模样高兴的躺在一边了。 简直忘乎所以。 沈华浓亲了亲他,他就感觉用坐火箭般的速度渐入佳境了,难怪那天她亲假正经的时候,假正经都乐得要飞起,险些不知所以将他给放出来了。 他正飘飘然呢,沈华浓突然停下来问他:“你是不是病好了?” “病?什么病?我好着呢......别停。” 沈华浓:...... “所以你以后是不会再失忆了,对吧?” 霍庭:“失忆?什么失忆?......!!!” 他反应过来,倏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等回味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特么...... 偏偏沈华浓又啃了一下他的脖子,垂死梦中惊坐起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以前每次出来一会,都是毫无征兆的被取代了对这具身体的支配权,当然以前也可能跟他并不想长久的面对这个没人欢迎他的世界有关系,他出来纯粹就是来争分夺秒的完成任务的,任务完成也就没有留下去的打算了。 但现在不同,他努力的想要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让自己把握对身体的操控,可是心里却依旧没底,现在的每一天,他其实都是当成是最后一天来过的,每天睡觉前都怕一觉醒来又被束缚起来。 而且吧,因为沈华浓亲他那次,和中秋那天夜里夫妻敦伦的时候,他曾经冲破过束缚这两件事,这几天他躺在沈华浓身边守着唐僧肉却一直都不敢碰她不敢吃,只能偷偷摸摸的亲两口解解馋而已,也就是因为担心那个时候可能会被假正经趁虚而入。 到底会不会谁知道呢,这就是一种直觉。 现在好了,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我有病的事!霍庭好绝望啊! 沈华浓一点也不体谅他的心情,完全不顾及他是个病人,又给了他一击,手上做着恶,嘴里也不怀好意的边亲边问道:“锁子,我们的结婚证在哪里放着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喉结被裹住,霍庭倒抽一口气,喘息中挣扎着扶住了沈华浓的肩膀想要拦住她。 “当然是提前找出来,万一你扛不住消失了,我红杏出墙被发现了受人冷眼的时候好及时去离婚啊。” 霍庭:!!! “你想得美!” “不想就不想,算了,管他呢,我记得语录上有句话这么说的,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想了不想了,你继续感受吧,刚才喜欢吗?” 霍庭怄得想吐血,这分明就是故意刺激他和折腾他好吗! 沈华浓的手顺着他肌肉的纹理一路往下,霍庭舒服得想要叹气,他感觉再继续下去,他铁定是要失控了,可失控之后呢?万一假正经又突然蹦出来取代他了呢,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做过什么,心里会没有点数吗? 以假正经的性格,是会虐他的媳妇的吧?万一他这么轴,怎么示好? 然后呢......不敢想,不敢想。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处境啊! 不过话说回来,天天守着沈华浓又不能碰的日子也很苦逼啊! 今天他是实在忍不住了,但是一开始,他也只打算跟媳妇腻歪腻歪,看看会不会有假正经冒出来的迹象,要是有,那他就果断不放纵了,只一心伺候伺候媳妇自己先憋着,再想别的法子,如果没有,如果反复几次自己也不会消失,他还打算着能不能放开胆子好好的吃顿肉。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浓浓,别,别再这样,松手......” “不能松,大大说任何东西只有抓得很紧,毫不放松,才能抓住,抓而不紧,等于不抓。你大概会感受不到。” 霍庭:大写的服气! 他恍惚的想,这要是知道他们把他老人家的话这么用,连房事上都在背诵语录学习,不知道是会高兴呢,还是会生气呢?这样真的好吗? “跟你学的啊。” “我......” “你怎么样?语录上都说了啊,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所以求饶也没有用。对了,还有一句,这么说的,敌人是不会自行消灭的,你得反抗,不反抗怎么行啊。” 除非他真能狠下心将她给推开。 但是霍庭好挣扎啊,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肉,他舍不得推开,想要又怕承担不起后果。 欲拒还迎,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他突然顿住,神色也变得僵硬了。 沈华浓一开始忙着捣乱兼探索,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她胡乱用语录给他鼓励:“你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没有听见回答和挣扎,就连呼吸声都好像屏住了,她才觉得不对劲,缓缓抬起头来,跟一双沉静如幽潭的黑眸对上。 沈华浓:ヾ(?`Д′?)!!! 这是个什么情况!吓人好吗! 明明是只有两个人的婚姻,被霍庭这么望着,沈华浓莫名感觉这日子好像变成了渣女脚踩两条船被抓奸日常。而且,现在好像要翻船了。 说变就变,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啊,难道是受刺激了? 好吧,这个现在想也没有用并不是最重要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被精分老公抓到出轨另一个人格的实锤,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思考了五秒钟,沈华浓还是决定继续下去,稳住自己,不能崩,要是突然停了,霍宝宝大概会觉得被她区别对待,然后更加生气了吧? 沈华浓凑过去亲了亲他。 霍庭一动不动,虽然还是维持着跟先前一模一样的姿势,但之前就感觉他热血沸腾蠢蠢欲动,现在好像一瞬间被冰冻了一下,要不是他张扬的欲望铁证还被自己握着,沈华浓都以为他萎了。 摆出这样一副样子唬谁呢,沈华浓也恼了,捧着霍庭的脸,说了一句:“任你怎么变,反正我自己的男人想睡就睡,你要是不想,可以拒绝。” 两人僵持了一会,霍庭突然放开了被屏住的呼吸,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收紧,就在沈华浓以为他会将自己推开的时候,他猛的身体一翻,将她按在床上,两人调了个方向。 “我自己的媳妇,想睡就睡!” “所以,你是?” “你男人!” “我从医院买回来的那个你必须要戴上,不然不行,你刚才,你怎么,你是......”沈华浓还没说完的话全部被人给吞下去来。 接下来就是验证这张新打制的床的效果的时候了,沈华浓摇摇晃晃的想着,谁特么告诉我说这么贵的床弹性上佳,很省力来着?她都快要累死了好吗! 彻底坠入梦乡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见有人凑在耳边时急时缓的说着话: “媳妇儿,你的话可真多,我早就决定了要多做少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违犯,这次是真的吸取教训了,差点被你逼疯了,你这张嘴,我好好尝尝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会气人呢。” “果然有些事做出来,比说出来痛快多了!” “浓浓,一辈子很短,喜欢我投入少回报高,你这么聪明肯定算得清楚,所以也是喜欢我的吧?” “......” “浓浓,你不用羡慕杨大哥和罗大姐之间的感情,一辈子再长再难,我也可以守着你......到白头,我们做那种白头到老的夫妻好不好?试试,试试......” 沈华浓浑浑噩噩的想,所以,这辈子的长度就是可以伸缩的,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对吗? 不,不对......她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不然她怎么会好像听成两个人在说话,明明就只有一个人呢!一次睡“两个”,她怎么这么能耐呢!这事也就是在梦里想想,她可是一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沈华浓醒来的时候是在主卧室的床上,身上已经打理过了,穿着睡前的那件睡裙。 天还没有大亮,她看了看手表,六点五十,昭昭在一边呼呼大睡,霍庭跟往常一样没有踪影了。 从屋外走廊里不时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现在的人好像都不睡懒觉,村里人起得就很早了,这家属院的人好像还更早一些,沈华浓知道这里有不少人都跟霍庭一样有早锻炼的习惯,为了不耽误上早班,一般七点之前就结束。 不过沈华浓前两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也没有见到霍庭,今天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她下床换了身衣裳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客厅的饭桌上放着霍庭的那窜钥匙,这是人还没走?沈华浓往主卧室瞅瞅没找到他人,还以为他是落下钥匙走了,正准备去收拾一下昨晚上荒唐了半夜的小房间,一推门进去,看见他正背对着这边,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抽烟。 沈华浓走过去问道:“今天怎么还没有去上班?忙完了啊?” 垂眸一瞥,见巴掌厚的水泥阳台面上已经有四支烟头了,霍庭手指间还夹着小半根,正袅袅冒着白烟,可见他在这里耗的时间不算短了。 刚才显然是在出神,等她碰到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望过来,眼中有薄薄的一层雾气,看不清底色,无法判断他的情绪。 沈华浓道:“怎么一大早在这里抽烟?” 霍庭声音有些暗哑:“想些事情。” “我觉得这时候你应该说,是在等一个劝你别抽烟的女人。” 霍庭顿了顿,将那根烟在水泥台面上按灭了。 “不问我为什么劝你别抽烟?” 霍庭凝视着她,下意识就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沈华浓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房事后一根烟容易会让男人不举。” 霍庭闻言表情僵了僵。 沈华浓望着他笑,然后挨着他站着,看着这个刚苏醒进入新的一天的小城,最后目光注视着天边升起的红霞,不紧不慢的道:“还以为我逗你的啊,不骗人。” “当人在兴奋状态的时候,血液循环会加速,烟里面的不良物质,比如尼古丁会迅速随着血液循环的加速而被身体吸收,人体的兴奋状态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尼古丁在人体能直接交感神经节和间接肾上腺髓质释放肾上腺素,使小动脉收缩,减少兴奋时的动脉血流量。还有,后海绵体......” 她说着收回视线,就往他大腿根看。 霍庭顿时感觉一阵蛋疼。 “浓浓......” 沈华浓收回视线,道:“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后海绵体是哪里了,就是你想的那里,派上用场的时候,动脉血流量变少会让后海绵体,也就是那里的血液迅速回流,破坏了兴奋时静脉限流机制,久而久之就会影响性功能甚至导致不举,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不信你去观察观察那些老烟民,或者问问他们的邻居和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因为隔音问题造成过矛盾。” 霍庭是疯了才会去问这种话! 心里质疑她是胡说八道,他一把将阳台上的烟台抓在手里握拳紧捏着,呐呐道:“我不会的。”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中微赧,对上沈华浓狡黠的目光,他干脆不做声了。 大概不会有男人愿意跟这个字搭上关系,安静了片刻,他伸手按住她撑在阳台上的手背,又加重语气道:“我不会的!我有没有,你很清楚。” 【小剧场】 考官:举一个例子,展示一下你是怎么学习革命理论知识的。 沈华浓:嘿嘿嘿...... 霍庭:嗯,懂了,很好,果然是刻苦努力的好同志! 第256章左拥右抱成真,还想静静 提到自尊话题,再冷峻的男人都变得有些幼稚,沈华浓笑了笑,道:“嗯,你还没有。” 虽然对那个“还”字不满,霍庭这会也没有继续抠这个字眼,只心里暗暗想,她肯定是胡说八道的......算了,以后还是少抽烟吧。 沈华浓问道:“心里很烦是吗?” “......嗯。”其实他心里乱成麻团的烦恼,现在已经被一个大写醒目的“萎”字给盖上了。 “在生气吗?”沈华浓又问。 霍庭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实话,醒来就面对那样的处境,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好像是心爱的妻子喜欢了另一个人,各种疯狂的,愤怒的,放肆的念头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理智。 可,每每这个时候就好像有个意念跟他在拔河拉扯,只要他愤怒不快,那个念头就会钻出来左右并压制住他的情绪。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狂躁的一面存在,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克制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他好像不断的在想要压过和消灭那种暴躁情绪,但冷静不过片刻,又会被“浓浓喜欢的不是我”这种想法支配得发狂,然后再次被冷静再压制......只要他生沈华浓的气,他的意识就会受到一波新的冲击,无休止的冲击。 狂躁和冷静就这么纠缠了一整夜,他就在这种不断的碾压与反碾压中完成了第二次夫妻敦伦。 像是身体上和心理上同时打了两场仗,心里的敌人没完没了的进攻和纠缠,让他心里疲惫不堪,意识是被冲击得恍恍惚惚,他自己有几个瞬间甚至都分不清楚究竟理智是他,还是暴躁是他,但却没有跟以往一样彻底断片,他昨天晚上能够清楚且连贯的感受到身体的刺激和那种快活至极的愉悦享受。 酣战结束之后,身体很满足了,但是心里却因为发现了某个以前并不自知的特性,甚至是很排斥反感的特性而有些茫然和惶恐,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在沈华浓出来之前,他站在这里抽烟的时候,已经都忘记了打了一晚上心理战的起因,是因为在生她的气,他更多的是心烦对自我的重新认识。 沈华浓问起,他才恍惚反应过来,好像在他开始审视自己之后,这种生气的情绪就已经消散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缺点,也不能否认,那都是他。 可是,虽然不生气了,但是心里还是有股丝线般缠绕着不散的怅然。沈华浓她更喜欢他的另一面吧?肯定不是闷闷的现在。 沈华浓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她也不再问了,她先伸了个懒腰,然后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体各个骨关节,用这段时间收拾整理着自己哔了狗一样的心情。 这都叫什么事,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明知道他精分还跟他谈恋爱来着!明明法律都规定他不能结婚! 在这个过程中霍庭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沈华浓整理完了,道:“我尊重你的决定。”说完她转身就走。 霍庭心里一慌,长臂已经先一步伸出去拉住了她,“......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生气。” “是吗?”沈华浓不相信,她还记得昨晚上,他冷然的望着她的样子,上半身在禁欲,下半身在放肆,“晚上差点被你吓死,幸亏我不是男人,不然肯定吓得一蹶不振了。” 霍庭:“......我真的没有生气,对不起,浓浓,我......我的决定是跟你好好的。” “那我跟别人上过床睡过觉,还......” 霍庭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堵在墙上,严肃的道:“这种话别胡说。” 沈华浓唔唔了两声。 他又道:“只有我,是我。别再说那样的话。” 他无法将自己的挣扎和情绪变化说出来,只能这么说。 然后松开了大掌,却没有马上挪开,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缓缓道:“我们好好的,陪我好吗?你尊重我的决定,你说的,别反悔。” “你......”沈华浓刚开口,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大大的呵欠声。 两人循声望过去,就见隔壁的阳台上多了个男人,姓田,沈华浓是见过这人的,她刚搬过来的时候就跟人打过招呼,也进行了邻里之间的互动,是个挺和气的男人。 “田科长。”她推推霍庭,打了个招呼。 “老田。” 老田一边打呵欠一边伸着懒腰,见他们望过来,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羡慕的道:“还是你们身体好,精神旺,睡得晚,起得还早。” “像我们这种过了四十岁的人就不行咯了,晚上容易醒,睡得时间倒是长,就是睡眠质量不怎么好。” 沈华浓、霍庭:......真的没有意有所指吗? “我进去看昭昭起来了没有。” 沈华浓走了,霍庭将一手的烟头塞在裤袋里,又从兜里摸出来那半包烟,走到两家阳台靠着的地方,将烟递了过去:“老田......” 老田倒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接了过去,只抽出一根,其余的又递了回来,边压低了声音道:“别这么客气,我不介意,真的,都明白,都理解,霍庭你也有三十岁了吧?是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最后的龙精虎猛,男人过了三十五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你瞅瞅你这以前两地分居后悔了吧,现在也就五年了......” 霍庭:o(一︿一+)o “烟你拿着吧,我媳妇不准我抽了,打算戒了。” 老田手顿了一下,哟了声,还是收回手去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也真是听话,这娘们哪里懂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的滋味。” 霍庭嘴角抽了抽,看着老田,这会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回想起住在这里三年多有没有被吵到过的事。 他这宿舍在最头上,一边没人挨着巷子,一边挨着老田家,两家的卧室就隔了一堵墙,似乎还真没有被吵到过几回,好像有那么一两回,两三回?但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就歇了,可以忽略。 不会吧? 他神情一凛,道:“老田,你等会,我还有几张烟票,反正也用不着,都给你吧。” “那敢情好,我烟票都败活完了......霍庭啊,你还真的打算戒烟了?” 沈华浓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霍庭正好进来找票看她笑着,板着脸瞪她,沈华浓越发放肆的笑起来,“好了,昭昭,小家伙要起床了,昨天你不是还让妈妈送你去托儿所看看吗,那还不起来小懒猫。” 妻子,女儿,温馨热闹的早晨。 霍庭看着看着,先前的挣扎与惆怅就在这时候不经意的消散了,时光好像倒回到了几天前,回到了入睡前偷偷的亲她的时候定格,然后重新运转起来,所有的情绪都连贯起来。 不管怎么样,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还没有被嫌弃和抛下,总归是一件好事的。 霍庭也知道交通局那边最近肯定是天天加班十分忙碌,今天已经比平时要晚了许多,他也没有跟沈华浓多说什么,赶紧上班去了。 这次是他的记忆丧失时间最长的一次,但是他有敏锐过人的洞察力,可以根据别人的反应及时发现问题,倒也不至于难以应付。 而且,他发现现在跟以前相比,他的状态竟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丧失的记忆就是全然的未知,只能连猜带蒙,但是现在虽然依旧没有完整记忆,却多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比方说拿到一本方案,他就知道自己看过,脑子里会冒出有这个方案的内容,再比如遇见某个刺儿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弄过这个人了。 可是更多的却也没有。这是因为他认识到了另一面的原因吗?那为什么没有完整的记忆呢? 霍庭也说不清楚。 但无疑,这是一个好现象,起码让他的工作很快进入状态,节省了不少时间,不至于完全抓瞎让人生疑。 另一边,沈华浓先送昭昭去了趟托儿所,据说是妇联那边组织建办的,昨天去董艳容家里接昭昭,听董艳容说起这里有个托儿所,她才找过来看看。 说是托儿所,但其实也就是个私人平房带了个院子,只有两个中年妇女带着十来个还不到学龄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玩。 基本上都是这附近的双职工家庭的孩子,家里实在没人能帮着照看孩子,腾不开功夫才会一大早就送到这里来,其实就是将孩子们拘在院子里,有大人能够帮着照看一下,再就是准备早饭和中饭让孩子们不至于饿着,指望能教什么东西或是精心照顾那是不可能的。跟沈华浓以为的幼儿园有很大的差距。 院子里闹哄哄的,孩子们追来打去,只要不太过分,看管的中年妇女都不会管,就坐在院子边的树下织毛衣,时不时点点孩子人数,嚷嚷几个不在眼皮子底下的孩子,仅此而已。 沈华浓看看这里的条件,果断的将昭昭带着上班去了。 十点多钟,一个清洁工跑过来通知她让她去接电话,“在化验科那边,杨医生让我通知你十点半到那边去接电话!” 化验科杨医生,就是之前在纪为民的授意下帮沈华浓分析鱼鳞冻营养成分的杨向前,沈华浓做代食品也找他做过分析,两人算是比较熟悉了。 沈华浓看看时间,将工作交代了几句,想想就带着昭昭一起过去了,会打电话到化验科找她的肯定是纪为民,爸爸跟纪为民都在药研中心,说不定爸爸也在电话边呢。 果然,电话就是纪为民打过来的,话费昂贵,加上这是医院的公务电话,怕耽误人家办公,两人都没有废话,只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纪为民是特意给沈华浓反馈任勋杰的消息的。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间歇性失忆的病症,我拖人在京市打听过了,现在这边也没什么好办法可以治,以前倒是听说华侨医院有个医生能够看这个病,不过几年前他已经离开了医院,不知道去哪了。” 沈华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任勋杰。 本想追问,可想到纪为民为人耿直没心眼,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会将话说得这么含糊其辞的,想到药研中心是机密重要单位,里面的工作人员不管是信件和电话都是要被检查的,沈华浓又将想问的话给咽下来了。 一定是这个任勋杰出了大事,话题太过敏感,纪为民才留了心眼。 沈华浓故作轻松的道:“算了,反正我朋友的奶奶年纪也大了,有点间歇性失忆症也不影响工作和生活,找不到就算了。” 纪为民附和道:“年纪大了忘性大点,或是性情变化点都不是大事,老年人嘛。” 两人都不再提这个话题了,沈华浓正想问沈克勤来将这个话题给岔开。 倒是纪为民边上的人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又议论了几句,一个女声还问纪为民:“小纪,你跟你朋友说的是不是华侨医院的那个任勋杰?” 纪为民犹豫的嗯了声,然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无意的做了什么,沈华浓就清楚的听到那边说: “别提那个任勋杰了,我听说他自己就是个疯子,还给人看病呢,幸亏调查他,不然一个疯子不知道把病人折腾成什么样,两年前革委会调查他的时候,他直接发疯了,听说平时蔫头巴脑的,发疯之后力气特别大,直接将一屋子人打倒之后跑了,都说他跟变了个人一样,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抓住。” 另一个附和说:“后来去搜他家,发现他屋里很多什么多重人格,双重人格的研究资料,我正好看过,上面说什么一个人具有两个相互分开的人格,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看是一个人吧,但是性格、爱好、记忆、成长经历就连习惯、会的技能什么的全部都不一样,各有一套,就像是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塞进一个人里面,两个人还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记忆,一点都察觉不到。” “当时觉得这不是鬼扯淡吗,他就是个敌特分子,肯定是私底下练过的,表现出来的就是装的,不过我们问过他的邻居街坊,说小时候他反正是没有练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被间谍机构给吸纳了,这人现在还没有逮到,放他在外面不定多危险呢。以后少提他啊,这是我们对你知根知底,不然搞不好还得调查你。” 沈华浓:这......霍庭的好像跟这个不一样啊!至少锁子就有全部的记忆。 不过,这人说的是不是专家的研究结果也还有待考证。 她心里叹了口气,本来还指望任勋杰能够帮帮霍庭分析一下病症治疗治疗呢,没想到人竟然不见了。 那霍庭的病该怎么办?国内短时间内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根本都不会注意到心理疾病这种问题,难道要等到八十年代全面改革开放之后出国治疗去? 可这还有十年啊...... 电话那头纪为民笑着道了谢,又给沈华浓说了沈克勤的消息:“你爸爸现在还在实验室研究青蒿素衍生物的课题,现在任务比较紧。昨天还看到你给他写的信了,不过包裹还没有收到,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小沈同志,我们领导还夸你的想法很好,你继续加油啊,要是真的能够解决温饱,让神州大地上都没有饥荒问题,那真是一件于国于民的大好事。” 沈华浓心想:开什么玩笑呢,明知道写给爸爸的信肯定会被查看,她当然要尽情的展示一下自己的高尚品质了,也是难得有个给领导看自己展示人品的舞台。 这时旁边的监听组的附和声透过听筒传过来:“这位同志的理想很远大,虽然有点不切实际,但是人生还是要有理想的,有理想才有动力嘛,还需要继续努力!” 沈华浓在电话里谦虚的笑了笑:“我知道,这次我给邮寄了一点代食品过去,你们看看有没有潜力,是特意加工包装过的,保质期能长一点......” 唉,可惜啊,听别人的这语气口吻,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呢。 也是,现在代食品虽然在竟市闹得沸沸扬扬的,毕竟也只是走出了第一步,就连切实尝过好处的人,还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当它是个笑话,等着看它什么时候就自我灭亡了。 想想霍国安思考几天之后就决定相信她,并且放手一搏,也真的是很有勇气啊! 霍国安第三次到市委联系张海山的秘书,正说着话,突然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尬笑了一下。 秘书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木着脸离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才道:“时间我跟你预约好了,这个月二十六号,中间特意给留了二十天时间让你们整改完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务必要记住,既然是做食品的,那就千万要注意卫生,像这样打喷嚏,抠头发之类的举动千万不要做,要是被张书记看到了,别说做公证人监督人了,他不把你们查封都是好的!” 霍国安连连点头:“明白,我们那作坊很干净的......” “这个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到时候书记只相信他自己看到的,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不能因为是代食品就用有毒的食材,廉价归廉价,但是要查出来吃出了问题,这一点是张书记最为反感的!最近三花宾馆的事情听说了吧,弄得人焦头烂额的,好好的一个大国营宾馆出这种纰漏......” “书记本身是看好你们的,千万别叫人失望。” “知道知道,我敢跟领导保证......”巴拉巴拉。 ~ 任勋杰这条线索和希望一下子就被斩断了,沈华浓也没有特意给霍庭提这件事,总要给人留点儿希望吧,这是她的主观想法,而客观上,霍庭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加班生活,虽然还住在一起,家里有他活动后留下的痕迹,但是两人很少能碰到,压根说不上话。 原本沈华浓还在怀疑这家伙就是表面上不生气,但其实还暗暗的心里介意着,没准就再也不碰她了荒废她的青春。 她还打算再等等,等他把自己的耐心磨尽,就不忍他了,没想到有天晚上,他大半夜的缠过来,直接将沈华浓给弄醒了。 更让沈华浓觉得没想到的是,霍庭好像疯得更厉害了。 沈华浓觉得情到浓时激动点亢奋点都正常,尤其是还剩下五年黄金期,并且深感时间紧迫的老男人嘛,做点出格的事,她都很大度的表示能够理解,但是他总是态度变来变去,动作颠来倒去的换跟较劲一样的折腾,说话还前言不搭后语,总是犯“这辈子忽长忽短”这种错误...... 你喊他锁子,他说:“媳妇儿我来了。” 喊他宝宝,他就:“嗯,我在。” 这特么......着实让沈华浓惊悚了一把。 她会不会也疯了哇! 希望领导赶紧让他加班出差,她需要静一静! 第257章都怪我太优秀了 秦卫南请假已经有一阵子了,单位体谅他,也体恤秦老爷子是个老革命,并没有催他销假上班,但在工作上,他也没有因为别人体谅就松懈,今天趁着父亲休息还在竟市,他特意往省城跑了一趟,将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研究进展走机密文件传送通道,给邮寄了出去。 从竟市到省城来回得一整天功夫了,他不在,陆柏薇这天就闲了下来,她趁着有空到竟市饭店取了找工作用的介绍信和领导给的阶段工作评语、档案资料等转出手续也一并都给办了。 范主任倒也没有为难她,很爽快的就给开了各项证明,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她写了一段充满溢美之词的评语。 “小陆,咱们这个行当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够相处上这两个月也是缘分,我就在这里先祝你前程似锦了!” 陆柏薇心情不错的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刚穿过走廊,就碰见了等在这里的小肖。 “陆姐。”小肖看着她手上的介绍信,本就黯然的脸色瞬间变的更暗了,声音里还带了点咄咄逼人的质问之意:“你是真的打算不干了吗?”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陆柏薇皱眉,虽然神烦这个自以为是的青年,但这会想着自己马上都要解脱了,没必要跟人闹僵,最多也就是忍这一次的事,她还是忍着心中的不耐,大大方方的给了小肖一个笑脸,道:“是啊,小肖这段时间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现在我准备离开了,祝你事业有成,再见。” 礼貌的说完,正准备要走,小肖拦住她道:“陆姐,你找到新的工作地方了吗?能不能也带上我过去?” 陆柏薇闻言吃了一惊:你开什么玩笑!这年头找个工作你以为是买大白菜吗,买一颗白菜还送一颗葱呢? “小肖,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工作吧,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带着你一起找工作,我跟你好像也不熟吧,你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小肖闻言哼哼哼笑了几声,垂着脑袋低喃了几句,陆柏薇没听清楚,但看他再抬起头来时满面阴沉,好像几天没睡好觉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这阴郁模样将陆柏薇给骇的一跳,警惕道:“你让让,不然我喊人了!” 小肖却并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冷声道:“好一个我跟你不熟,我问你,陆姐,哦,不,陆师傅,陆大厨,你吩咐我这吩咐我那,享受我的伺候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跟我不熟?当时你倒是理直气壮的。” 陆柏薇心中恼火,道:“我吩咐你什么了?我吩咐的都是工作上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享受你伺候?这更是无稽之谈,你伺候什么了?工作都是你的本分!你拿工资就应该做的,不是为了我做的!” 小肖红着眼睛道:“本分?!我的本分有帮你洗西红柿洗黄瓜吃吗?去江边送饭那几回还得给你带着供你随时吃喝,这也是我的本分?还包括端茶、倒水、留饭、送饭、代替你请假?还包括别人都看你不顺眼的时候,站你这边是吗?还有,那次你弄坏了一锅卤菜,我还给你顶缸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资本家的娇小姐还是以前的地主婆啊,我是你的长工吗?” 陆柏薇耐心告罄,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丁点儿同事之爱都没有吗,做屁大点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原来倒个水都是要给钱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跟他辩上一辩,结果那青年突然又吼道:“我就是因为帮你现在被人给开除了!你说跟我不熟!你知道工作对我来说代表什么吗?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陆柏薇目光瑟了瑟,真怕小肖因为失去了工作,突然发疯扑上来。 现在的工作有多难找,她是深有体会的,要不然她也不会以高中文凭都找不到工作只能下乡去了,还先后遇到两个渣男人毁了两辈子。 尤其是对普通人来说,城里的工作简直比命还重要,没有工作,一家老小吃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才缓和了点儿道:“小肖,你丢了工作这件事,我也表示很遗憾,但是你要说是因为我的原因造成的,那我只能说,你不能出了事就找别人的原因,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要对自己的事情负责,别人是没有义务为你的人生担责任的,你要是工作真的毫无疏漏,别人开除你,你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去告状,去争取自己的权益,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来大吼大叫。” 她想了想从随身挎包里拿出来一块钱递给小肖:“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他以前的端茶倒水是花钱买的服务小费了。 “我......”小肖要是这么通情达理也不会怪上陆柏薇了,这时闻言反而更加愤怒了,一把将陆柏薇手上的评语单给扯了过来,匆匆扫了一眼, 然后冷笑:“团结同事?乐于助人?热情大方?你看到这些不觉得恶心吗?你哪一条做到了?你连廖师傅和李师傅都不如,起码人家虽然横,但是在这一点上干干脆脆,直接说不用讨好他们,你倒是好,一边享受着也不推脱,心里还觉得理所当然!从没放在心上是吧?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哦,不,我说错了,并不是所有的妇人都心毒,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只出不进,好处照收表面还装清高,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次你骂的那个女厨师,就是人民医院食堂的那个,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骂人家了,因为人家什么都教,人家比你大方,人家跟你截然不同,人家优秀啊!也就是你也有脸骂别人!” 因为帮了陆柏薇被抓到工作上的错处,因为得罪了廖庆祥被开除,小肖就已经很崩溃了,回到家之后又碰到了一脸意气风发的小学同学兼近邻彭振华,得知对方现在已经能炒菜能顶半个大厨用,还说有望从学徒工变成正式岗位工,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态就完全崩了。 彭振华越是夸沈华浓,他就越恨陆柏薇,才有了今天过来堵人的行为。 小肖一说,陆柏薇就知道他说的是沈华浓了。 之前还只有被极品纠缠的愤怒和郁闷,现在更感觉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说实话,沈华浓在医院的表现,陆柏薇也就留意了她抢走给秦老爷子做饭机会的那一次,因为这次,她还特意到医院食堂去吃过两三次饭,发现沈华浓出品的质量也不过尔尔,只能算是比较好入口,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惊艳的地方,毫无特色可言,再加上后来发生了跟霍庭的那件事,只要他们不惹她,她也没有再关注对方了。 但是,她心里十分反感并且厌恶被人拿来跟沈华浓进行比较的,人品上,沈华浓什么样的她能不知道吗?处心积虑想要踩她陆柏薇而已,厨艺上,她自信沈华浓跟她就是食堂和大饭店的区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恼羞成怒的极品青年说出的这一番话,陆柏薇心里本能的就不相信,她也不相信沈华浓有什么真本事能够往外教,最多就是做点面子情吧! 分明一个绿茶婊,却还想装白莲花,实在让人恶心的不行,偏偏上当的人还不少,你告诉他真相人家还当你是在抹黑,完全说不通,陆柏薇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憋闷道:“她那么好你去讨好她教你啊,你纠缠我做什么!” 小肖凶狠的盯着她,问道:“你从来都没有打算教我手艺是不是?” 陆柏薇被这像魔障了一样的青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挺起胸膛,逼视着对方道:“你还敢威胁我了?没人规定必须要教你手艺,换句话说,你就这点气量,斤斤计较,倒杯水都记在心里,稍有不顺就怀恨在心怪别人,这种人我又凭什么心甘情愿将我辛辛苦苦学到的本事交给你!” 小肖无言以对,哼哼喘气,心里却只想到彭振华比我还气量小,比我还虚伪,比我还斤斤计较,为什么人家就能够遇到愿意教他的师傅?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是陆柏薇不好,至于竟市饭店的另外两个男大厨也是这种,他却是惹不起的,只能挑个觉得软的柿子捏,怪陆柏薇。 心中恨恨,又将彭振华夸的那些话翻出来用沈华浓跟陆柏薇对比了一番,只把陆柏薇贬低到泥土里,然后直接将手中的那张纸给撕了,还愤怒的往陆柏薇面上一撒。 陆柏薇:......哔了狗!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身后有人喊着:“薇薇姐,有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 “嗯,是北大荒那边打过来的!”女孩兴奋的声音逐渐靠近,她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边的两人正在吵架,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肯定是那个手抄本小说的作者,我认得他的声音,上次给你打电话就是他。薇薇姐,你说是不是融融找到了,他们俩联系上了来感谢你的。” 陈志的确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就是那次电话她得到的地址,然后给了霍庭。 当然这个在广大知青中广泛传播的关于“寻觅融融”的爱情故事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有个结局,陆柏薇也是煞费苦心,一开始还是她先找的陈志,她只依稀记得在北大荒的一个大概位置,然后查了北大荒那边各个邮局的电话,透过邮局找的陈志。 陈志是个文艺青年,除了写过这一本流传很广的手抄本小说之外,还经常在邮局买杂志报刊并给各个刊物投稿,她查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邮局,总算是联系上了,将消息给透了出去, 陆柏薇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北大荒打过来的电话,那就肯定是陈志了,除了陈志她也不认识其他人了,可陈志还找她做什么呢? 她冷眼扫了眼小肖,然后跟着晓玲走了,拐弯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眼,没有看见小肖跟上来,心里也松了口气。好好的心情就给这么个极品败坏了,她还得警惕这人做出什么事来。 “你好,陆同志,我是陈志,上次给你联系过的,我想问问你,你最近见过上次你给我说的那个沈华浓吗?她是不是还在之前的地址?你跟她确认过没有,请问,我的通讯方式你给她了吗?” 陆柏薇拿着话筒,冷冷的道:“如果她哥哥叫沈明泽,父亲叫沈克勤,那就没错了,我认识的沈华浓就是这个,你的地址我已经给她了。”因为沈华浓的缘故,她有些迁怒,语气很冷漠。 不过陈志也没有在意这位女同志两次态度的巨大差别,好声好气的问道:“能不能请你将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她的信。” “我想她之所以没有给你写信,应该是因为她......”陆柏薇正打算说出“结婚了”三个字,话到嘴边,想起刚才因为沈华浓装白莲而连累自己受到的无妄之灾,被一通辱骂,鬼使神差的话就变成了:“她现在的身份你也知道,她爸爸的事你看过报纸应该知道一些,她爸爸现在也不在身边,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了,“乡下地方,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粗俗无赖的人也很多,尤其是她长得又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总之,她现在的处境也很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觉得她应该是不想连累你吧。” 陈志急道:“她一点也不好吗?她到底怎么了?我就知道这几年她肯定过得不好......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我本来也打算去请假了,只是前阵子一直请不到假,现在农场马上进入冬休了,我会尽快去竟市一趟找她将她带过来,不亲眼看看我也不放心。” “我觉得她不一定会跟你走,毕竟,你知道的,有太多的无奈了,这几年她,”陆柏薇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忍住心中因为撒谎产生的心虚,继续道:“我只能够告诉你很糟糕、很糟糕......如果你不能接受她的所有遭遇,不能娶她,不能给她一个笃定的保障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过来了,免得给她造成再次更深的伤害。” 电话那头陈志沉默的时候,陆柏薇也默默的在安慰自己:这是绿茶婊想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感情上粘粘糊糊的,她看不惯,只是帮着戳穿沈华浓的真面目而已,也不算是撒谎。 何况,她只是想让陈志认清楚他的“融融”根本就不是小说中写的那样美好,也让霍庭看看清楚,他不要她,却维护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让其他人清醒清醒别被一点蝇头小利给蒙蔽了,除了真正的坏人会被撕破真面目,她的举动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伤害!这是在帮助人而不是害人! 陈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压抑艰涩的声调道:“我知道了,陆同志,谢谢你帮浓浓考虑,谢谢你提醒我,我会让她,知道我的决心。”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会有这样的答案,但是真的听到了,隔着电话线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边的男人压抑难受心疼的心情,以至于他的声音还有些发哽,陆柏薇心里还是涌出一股羡慕。 沈华浓这女人可真的是好命啊! 霍庭护着她,还有个死心塌地的陈志。 以前陈志远在北大荒距离太远,吸引力不够,等陈志过来了,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毕竟是刻骨铭心又深情温柔的初恋呢,还有那样大好的前途,可不像霍庭现在连公安都做不成了,这辈子的前途应该不会有上辈子那么顺利风光吧? 陆柏薇都替她觉得有点艰难。 不过,不管怎么选,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还跟男人勾勾搭搭,都勾得别人从两千多公里外的北大荒追过来了,真是能耐啊! 不知道那些维护她的下湾村村民会不会怒得抓她出去斗破鞋?医院方面会不会因为她作风不检点将人开除? 霍庭呢,只要沈华浓有一丝的摇摆,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羞辱吧?她才不信他真能够做到就算沈华浓心里有别人,他都能够不在意死心塌地的守着她。 陆柏薇好奇的问道:“你真的会跟她结婚?她如果不答应呢?” “我会,”陈志说,“我有办法让她答应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次陈志没有多说,陆柏薇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太过了,毕竟是个面都没见过只说过两次话的陌生人,人家有什么计划凭什么告诉她? 她赶紧道:“好的,地址我给你,你记一下,一个是竟市人民医院的,还有一个是红星公社......” “谢谢你!” 陈志挂了电话,从邮局出来,在邮局门口立着的玻璃橱窗前面站了一会,橱窗里贴着报纸,他看的正是一个月前关于沈克勤的那个报道,北大荒再远,消息还是传过来了。 报道中说,沈克勤在改造过程中也一直没有忘记奉献,他急救病人却被误会打断了手,跟沈明泽一起被人诬陷进过公安局隔离审查,承认了私自制药谋利的罪行,要不是证实药水确实是有效的,就是九死一生。 一个版面的内容那么丰富,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过沈华浓,但是她的爸爸和哥哥都过的这样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陈志呆呆的站了一会,好像透过这个橱窗,透过这片报纸上的小字看到了一个漂亮女孩,像迎春花一样的女孩,从他的梦里走出来,越走越远,变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剪影。 不知道他的浓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眨,对着玻璃笑了,不管她什么样子,他都不介意。 回到插队的农场,陈志先直奔回家写了一份结婚申请书,申请书上关于沈华浓的个人条件都写的清清楚楚,拿着就奔过去找大队长开个人身份材料证明,并请了一个月的假。 进了十月北大荒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再过几天就会落下第一场雪正式进入冬休,以往这个时候开始直到来年的三月份,一般大家都是窝在室内开会学习抓精神建设,倒是没有生产任务,以前这个时候也会轮流让知青回家探亲。 再加上陈志一项表现得很好,性格又宽厚温和,还常常义务帮领导干部们写稿子,这位大队长确认了沈华浓的资料,给他说了几句可能会有的影响,但他依旧不改初衷,人家也就调侃了几句,没有再多为难他,放行了。 没人注意到这办公桌跟墙壁之间还夹了一封落了灰的信。信封里面就只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实在是太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飘到了这小小的缝隙里。 陈志第二天就踏上了回鄂省的旅途,两千多公里的旅程,先从农场坐拖拉机到县城得大半天,住一晚上,再坐汽车从县城到邻市,得一整天,再过一晚上,从市区坐车到省城,又是一天,这就是三天,在省城才有回鄂省的火车,还不一定随时能够买得到票,等顺利坐上车,还得耗费七天时间。 陈志背着包从农场出发的时候,沈华浓正在红星公社陪着沈明泽招待登门道谢的严学敏和严学平姐弟俩。 第258章沈明泽的桃花 严学敏是学医出身,沈明泽是学的制药,医药本就有相通之处,再加上他从小跟着沈克勤耳濡目染,其水平已经可以赶得上正规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了,两人不愁没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严学平年纪小,又文不成武不就,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沈明泽虽然从小到大不曾纨绔过,但是前二十年也是过的富贵日子,见多识广,他还在京市上了几年的大学,对那边也很熟悉,虽然说这几年生活过得闭塞,但外界也是几乎停滞不前啊,跟个纨绔竟然也能接得上话。 至于沈华浓那就更不用说了,她跟对自己有善意的所有人都能聊得起来。 两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气氛很好。 严家姐弟俩是一大早就过来的,本来打算中午吃饭前就离开,也免得给人添麻烦,不过当严学敏无意中看到沈明泽种的香水花之后,两人竟然一聊不可收拾了,越来越投机,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沈华浓看看时间,决定就在哥哥这边做午饭招待客人,她每次回来都会带菜,这次也不例外,再去买一点儿蔬菜做一桌出来,倒也不怕失礼。 她几次从卫生所的小院子里进进出出,竟然听到哥哥主动跟严学敏提及了他的新发现和研究方向。 而严学平听不懂医药这些高深的东西,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陪昭昭数着蚂蚁,也是第一次听见姐姐在除了秦卫南之外,还主动给外人揽事。 姐姐居然主动跟沈明泽说她有什么什么书,回头给沈明泽寄过来,可能会对他有帮助,还说沈明泽有什么想法,要是在设备上不方便,她可以帮忙,空军医院那边有一套新设备具有哪些功能云云。 在心中纳罕的沈华浓和严学平两个小的的见证之下,两个当兄姐的家伙在吃完饭之后又聊了一个钟头,真把一丛花给说出花儿来了,最后还是因为卫生所来了病人,这个话题才总算是终止了。 沈明泽给人看病开药,严学敏还在旁边给帮了一会儿忙,直到眼瞅着都要吃晚饭了,才跟沈明泽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继续商讨,之后带着弟弟回市里去了。 沈华浓没跟这对姐弟一起回市里去,红星公社马上要迎来市委张书记的检查了,在公社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迎来过这么大的领导呢,是开天辟地的大事,用霍国安的话来说,就是—— “同志们,我们红星公社,我们红星作坊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到了!以后大家是吃肉,还是吃糠,就靠这次了!” 为了这个关键机会,霍大主任紧张兮兮的做了一系列详细的安排,吹毛求疵的对作坊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但是他还总觉得有什么疏漏,特意叫了沈华浓回来当参谋的。 每天晚上沈华浓都得参加由作坊内部人员参加的指挥小组会议,就因为这事儿,她这几天都是带着昭昭住在村里的。 今天请了一整天的假,这会时间还早,倒是不用着急去作坊,等病人也走了,沈华浓凑过去,八卦兮兮的跟沈明泽说:“哥哥,好久没有看见你这么开朗这么健谈了,你今天是不是特别高兴?你觉得严医生她人怎么样啊......” 她一开口,沈明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往她脑门上敲了敲,道:“你瞎想什么呢,你哥哥我是好久没有碰到志同道合聊的来的朋友了。” “志同道合难道不是产生爱情的第一步吗?这首先就决定了你们不会没话说,反正我觉得哥哥今天很不一样,起码哥哥很久没有跟哪个姑娘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喜欢看我哥哥神采飞扬的样子。” “哥,你别害羞,想要谈恋爱就不能害羞,你也先别考虑身份成分之类的外在问题,我就问你就单论严医生这个人,你觉得她能不能做我……” 沈明泽无奈的打断道:“浓浓,我跟严医生是正好都对香水花都有些了解和研究,有些学术观念相合所以才比较谈得来,这么说吧,她让我觉得好像回到了以前跟同学们一起小组讨论的时候,但也仅此而已,你别乱想了。” 生恐沈华浓会捣乱,沈明泽特意补充道:“你没有发现吗,严医生心里已经有对象了,你就别乱说瞎试探反倒让人尴尬。而且她也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从性格上来说,我们也不合适,做朋友倒是不错。” 沈华浓听他老气横秋,一板一眼的分析着什么性格不合适就嘁了一声。 “处对象的不就是看看性格合不合适吗,一双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上去才知道,观察是观察不出来的。” 争这个谁也没办法说服谁,沈华浓不争了,干脆的换了个新问题:“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刚问出口又有些后悔,哥哥以前对梁玉萍掏心掏肺,肯定是喜欢梁玉萍这样的啊,现在不知道会不会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对这种又免疫然后走到另一个极端去了。 想到梁玉萍,她就暗戳戳想搞事情,算了最近实在抽不出时间,弄完作坊的事情,然后拿下三花宾馆再说。 沈明泽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很干脆的道:“温柔体贴的。” 这么泛泛,沈华浓没劲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讨论未来大嫂的问题了,这种事着急是急不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沈明泽在整理研究记录,沈华浓随手从他桌子上拿了本册子出来翻看打发时间,刚拿起来就见一个厚实的信封被带出来落在了地上。 信封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拆开的痕迹,上面有邮票有邮戳,显然是外面寄过来的。 沈华浓狐疑的问道:“哥,谁给你写的信?怎么还没看啊?” 正准备去捡,沈明泽抢先一步给捡了起来,塞进了裤兜里,看着沈华浓兴味探究的目光,莫名有些懊恼,写信的姑娘真是会给他找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信我没看,是打算还给人家的。” 第259章既讨人嫌又惹人爱的沈华浓 沈华浓看兄长懊恼的样子,眼睛顿时更亮了,问道:“我想什么了?哥,我想的哪样啊?” 沈明泽心里烦着呢,也暗暗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抢着捡起这封信的,他还不清楚他妹子吗,越是藏着掩着,她越是好奇要看,没准掉地上了他不闻不问,或者干脆上去踩两脚,她可能还反而不想看了。 可做都做了,后悔也晚了,不想再被沈华浓缠着调侃,他开始赶人:“浓浓,你去忙吧,我看村里最近大家都挺忙的,你去也能帮忙。” “哼!”沈华浓就是不走,还凑过去抱怨道:“哥哥,这会又没有病人上门,你就赶我走?” “你变了,我就知道你早晚是要变的,一代亲二代表,等你娶了媳妇会忘了妹子,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现在还没有嫂子上门,你就已经想赶我走了!对我连表亲都不如!” 沈明泽:...... “好,沈明泽,既然你这么无情,那我再也不来了,我现在回去就给爸爸写信,说你欺负我,还嫌我烦,一个劲的赶我走。走就走,你守着你的信过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沈明泽:好吧,好吧,你赢了! 明知道沈华浓肯定是假装的,他还是无奈的道:“你这都说的哪跟哪啊,都当了妈的人了还是喜欢告状!” “哼!反正你就是变了,你敢说你没有赶我走?”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封信......”沈明泽一阵头疼,看着沈华浓炯炯发亮的眼睛,知道今天算是被她给缠上了。 沈华浓问道:“我又不是要抢你的信看,就是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不看呢?人家都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不看直接丢了算了啊,或者烧了也行,还给别人算怎么回事啊?” “还是,你知道里面写的什么?这不是第一封?还是一直有人追着你?” “你怕烧了别人不知道你没看,还要继续写?” “这么主动的姑娘啊?” “将信还给别人这种事也就是我哥哥能做得出来,要是换了我,不喜欢的人我要么直接不管不看,要是嫌烦的人,就直接贴到她单位布告栏里去。” 沈华浓问一句,沈明泽脸色就黑一分,她看着笑容就扩大两分。 “不说就不说呗。好了,我已经知道了。还说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哥哥这么好有人追求才是正常的,哥,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偷看你的情书的!也不干预你的感情,也没有主意给你出,我就是代替爸爸嘱咐你两句,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把握住,要是遇到喜欢的,不要怂!要是遇到讨厌的......” 沈华浓在空气里劈了一手刀,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剩下沈明泽独自在屋里对着一封信坐着,过了会儿,他从抽屉里又拿出来两封信,一封是拆开看过,还有一封跟今天收到的这封一样没有拆开。 沈华浓猜测的都对,他不是第一次收到信了,第一封信是他几年来第一次收信,因为不知道谁给写的,所以打开看了,结果——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封情书吧。 确切点儿说,是写信的那位姑娘的个人成长经历和思想汇报的结合体,说是日记吧不像日记,回忆不是回忆,就从他拒绝她的事说起,看到花坛里的花,听到同事说的话,然后想起什么三个月前,五个月前,小时候的某些事情......完全没有个中心思想和主线,就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好像是闲聊,但是他们又不熟,他也不是对别人的生活有好奇心的人。 这样很尴尬很浪费时间的好吗? 第二封信依旧是厚厚的一封,沈明泽摸着信封觉得起码又得有五张纸了,猜到肯定还是这些零碎无意义的内容,他就没再看了。 他也没打算回信,想着自己不回,写信的人没意思没回应也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没想到从上次分开不过才一周多的时间,他都收到三封信了,基本上是三天收到一封信的频率,他们当护士的都这么清闲吗?不是还被推荐上大学要参加入学考试吗,这么空? 昨天晚上收到这第三封之后,他就觉得是不是得把信给寄还回去,再次摆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免得浪费双方的时间,本来打算今天去邮寄来着,结果来客人了就没来得及,还被沈华浓给发现了。 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的沈华浓从卫生所出来之后,就往作坊那边去了。 霍国安得了市委那边要过来的准信之后,只将地里的收成收了回来,也没有急着翻耕,而是先举全公社之力将作坊给扩建了一番。 作坊后面是个上坡路,距离后面的人家还有段距离,直接往后将坡给铲平了,外扩了有十来米,左边原本是这小院人家的自留菜地,现在也全部被平了包进了院子,面积一下子就扩大了三倍多。 全体社员们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办事效率特别的高,现在新院墙已经都立起来了,院子里面这会还在热热闹闹的施工,准备修建几间新厂房和库房,原先也就是两户人家,地方明显不够用了。 沈华浓从巷子里绕过来的时候,发现刚干透的院墙上已经多了用白石灰写上的标语了。 “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备战备荒为人民!”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祖国!” 两个公社干部正用红油漆在一道标语旁边打格子写字,不知道用什么给图了块小黑板,上面是从饼干厂抄回来的责任须知,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沈华浓跟人打完招呼,刚走到巷子口,突然从斜前方窜出来个人,认出来人,她笑着招呼了一声:“张炼,你是过来换代食品的吗?今天排到号了没有?” 国庆节过后,天气就已经转凉了,小少年还是穿得跟上次所见一样,很是单薄,脚上的布鞋已经小了,大脚指头将前面顶破了,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被沈华浓打量着,张炼有些局促的歪着脚,抿抿唇,不由分说将手上的一只用柳条编得歪歪扭扭的小筐子塞给她,垂着脑袋道:“给你,你吃,这个可以吃!” 趁着沈华浓低头去看里面的东西,他一溜烟往前跑了。 沈华浓抱着东西叫:“哎,张炼,你等一下!” 张炼脚下没停,但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往前跑了。 作坊前面的晒谷场里铺满了秋收刚收回来的稻穗,这个钟点还有些日头,两个汉子一人牵了头牛拖着圆滚石在场子里来回的碾,用这种方式进行初步脱粒,村里的娃娃们也都集中在晒谷场上玩,还能帮着驱赶过来啄食谷子的鸟雀,昭昭也是在那边玩。 张炼跑到晒谷场上被稻穗给绊了一下,他往前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几个孩子在边上发笑,他凶了他们几句,看他的动作似乎还想冲出去打人,两个碾谷子的大人朝他高喊了几句,应该是在骂人,隔得有点远听得并不太清楚,就见张炼又回头看了看,发现沈华浓正望着他的方向,他没再做什么,又匆匆往前跑了。 沈华浓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本来打算追上去将东西和上次卖了泥鳅河蚌的钱都还给他,现在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此之前,她就感觉张炼对她示好,肯定不只是因为被霍庭误导得觉得家庭有相似之处,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不过短短的两面还不足以让她发现什么。 现在这回,她发现张炼似乎很在意她的态度,在她面前好像个想要努力表现的孩子。 沈华浓自己曾经也有过想要表现给人看,想要得到认同的经历,她隐约有点明白少年这恐怕是将对母亲的感情移情到她身上了,难道说她跟张炼妈妈长得像? 说实话,沈华浓这个人很自私也很冷漠,同情心爱心这种东西很少很少,一般情况下要是没有目的,是绝对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不管话说得多么豪迈又和气,但是她心里却很难跟人亲近起来。 在感情上,她是个很被动的人,得别人先释放出善意被她接收到了之后,才会有继续来往的可能。不管是在医院结交的几个小护士朋友们,还是对霍庭,甚至是沈克勤、沈明泽,都是如此,同时,她也很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欠别人的东西,包括感情。 现在这个明明自己过得可怜巴巴、还三番两次对她示好的倔强少年,虽然的确有让她动容,但也还不足以动容到母爱泛滥再多收一个儿子的地步。 但,总要做点什么吧,她也不是白拿只进不出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愿意帮张炼一把。 不过,霍庭也说过了,张炼倔强又敏感,防备心很重,心理还有创伤后遗症,沈华浓觉得真要将东西还给他只会让他更难受,可能还感觉不被认同和有遗弃感吧,所以她不追了,东西也不准备还了,还是再想想吧。 张炼已经跑没影了,她低头看了看筐子里面的东西,这筐子不大,里面约莫装了有两斤的东西,一大半是地菜,一半是蛇莓,地菜沈华浓知道,以前倒是不曾见过蛇莓,不过到了这里就见得多了,乡间地头路边都随处可见,小小的红红的,样子长得像缩小版的草莓,个大的也只有有小拇指头那么大,到底能不能吃沈华浓没有尝试过,不过村里还没人吃。 不过,前几天蒋红梅家的小子摘了蛇莓,将汁水沾在衣服上到处都是,沈华浓听她大嗓门的吓唬孩子说这个是给蛇吃的,沾了味道以后蛇就闻着味道追着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除了这些,上面还摆了五个鸟蛋。 这大概已经是还没有赚钱能力的乡下少年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吧。 沈华浓抱着筐子微微叹了口气进了作坊,问了赵桂兰才知道张炼并没有过来拿过号码牌兑换过什么,霍庭嘱咐过,霍国安又给她强调了一遍,她对张炼印象颇深,说得很笃定:“要是来了我肯定认识,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他。” 现在三花宾馆出了事,已经停业整顿了,所以他也不可能过去卖泥鳅河蚌,沈华浓估计就算没有停业,他可能也不会去。 唉! 还真有些难办。 沈华浓也没有什么头绪。 “幺婆,你拿这些蛇莓做什么?这玩意淡巴巴的也没什么味儿,听说还有毒,没人吃这个。” 沈华浓低头看看,也没有跟赵桂兰多说什么,从作坊出来又回到卫生所找沈明泽去了。 “哥,我问你啊,这个蛇莓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啊?”沈华浓边说边往里走。要是真的有毒,肯定得给张炼说一声。 没想到磨人的妹妹刚走没一会,竟然又回来了! 沈明泽还没有来得及将桌上的三封信给收起来,听到沈华浓的声音赶紧将信往抽屉里塞。 沈华浓:...... “我已经看见了!哥,你......” 沈明泽赶紧道:“我等邮递员来了,再让人寄回去!” 沈华浓挑挑眉:“你不说点什么?让她别写之类的?” “不用了!” 该说的能说的,他那天都已经说清楚了。 沈明泽不想跟妹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看看她怀里的柳条筐,赶紧岔开话题:“你刚才问我蛇莓?” 沈华浓先收拾了八卦心,说起正事:“这个有毒吗?能不能吃?” 说着她还夹了一个出来,都洗干净了,往嘴边放。 沈明泽道:“能吃是能吃,就是味道不好,毒性有,但是很小,影响不大,果子的食用价值几乎可以忽略,谁给摘的这么些?” 听他这么说,沈华浓尝了一颗,除了植物的涩味没有其他味道,确实不好吃,又给吐出来了:“那这么说这个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沈明泽解释说:“这倒也不是,蛇莓全草还是有药用价值的,味苦性寒,具有清热凉血的功效,这是中医的说法,不过具体多有效待考证,毕竟没有数据支撑。” 沈华浓想了想,忽然问道:“哥,你要不要收点儿草药?你看你分到的西药又少,大部分病人都是拿的中草药,自己去挖太费劲了,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徒弟?这样还能有人帮你挖草药继承衣钵,多好啊。” 沈明泽警惕的看着她:“你真把我当成老郎中了啊?收什么徒弟啊,我中医也就是跟爷爷背了几年药典而已。” “......哥哥,你变了,既然你隐瞒我,那我决定自己去医院问问,究竟是谁在追求我哥哥,是不是张小红,她可真是......” 沈明泽:......!!! “沈华浓,你够了啊!” “不够!我要告诉爸爸,你变了......” 沈明泽头都大了:“那你说要怎么办?收徒弟这事你可别提了,就我这成分和水平还不够教人的,我可不想误人子弟。”眼瞅着沈华浓要辩解,说不通,他又道:“要说收徒弟,你自己怎么不收个徒弟,上次不是还说要去三花宾馆当领导的吗!带个学徒算什么。” 沈华浓:......哥哥,你变了! “你是真的变了,竟然还会倒打一耙了。我要告诉爸爸!” “倒打一耙是这么用的吗,沈华浓,你给我走走走,要告状就去告状,今天别再来烦我了。” 沈华浓被他给推出来了。 终于清静了,沈明泽赶紧将那烦人的三封信包好了,只等着邮递员来。 只是,没想到等他将信给寄回去之后,他就开始隔几天都会收到一把明信片了,这还是因为邮递员并不是每天都过来村里送信的缘故,一般是积攒几天等东西多了集中送一次,不过党报和上面的指示文件这些也不能太久不学习,公社里时常会安排人自己过去拿,顺便将邮件这些都带回来。 但是,明信片上标注了日期,基本上是一天一张或是两张,有一天甚至有三张!因为那天张小红同志在医院无意间听到来看望秦老爷子的严学敏姐弟提到沈明泽了...... 明信片是不用塞信封里的,背面直接就能贴油票,还有掌心大一块儿地方可以写字! 沈明泽:......!!!竟然还有这种骚操作! 第260章关键时候到来的未婚夫 “......红星作坊在八月中从冬瓜糖制作小组扩大规模,变成小作坊经营,业务范围不断扩大,在冬瓜糖的基础上,又新增了米花糖、多谷果子,小米锅巴,红薯球等等十五个品种,跟市饼干厂、糖厂都建立了友好合作互助的关系,在市、镇、公社、合作伙伴单位等各个领导同志的关心下取得了更大的进步......” “九月上旬开始试运行以粮兑换代食品,九月中旬在镇领导的鼓励和支持下,在全体大多数社员的积极参与之下,完成了从依靠国家扶持的小作坊到集体所有制的转变,同时从纯手工过度到了半机械化生产!” “......” 十月二十六日,时值深秋,竟市阳光融融的,倒也还不太冷,一大早,红星公社的晒谷场上就挤满了人,场子正中间搭建了一个一米高的临时简陋讲台,讲台正前方两米外坐满了领导干部,除了从市里过来跟着张海山的十几个领导干部,采访的记者还有六个,另外还有青石镇镇政府以及下辖的一个乡公社、三十个村公社的大小领导,得有一百多个了。 他们后面站着红星公社的社员,和附近公社过来凑热闹的群众,乌鸦鸦的一大片,以前觉得还挺大的晒谷场现在显得很是拥挤。 最宽松的算是中间的临时讲台了,现在讲台上,霍国安正在给领导汇报工作,因为今天市委张书记过来视察,张海山的秘书小丁早就给公社借了台发电机和话筒、广播设备,霍大主任还是第一回用上这种新鲜玩意儿。 不过,他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喊话喊习惯了,用了话筒还是习惯性的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随着话筒广播在已经收割过后的空旷田野上传出去老远。 “妈妈,大主任的声音在颤呀颤。”昭昭突然嘿嘿笑道。 距离红星公社两里之外的乡间大路上,沈华浓背着昭昭往村里赶,都能听得很清楚霍国安的声音,的确是有点儿抖,看来大主任今天竟然紧张起来了。 沈华浓这阵子天天歇在村里,都有半个月没见到霍庭了,因为公社有大事,前一天就特意回去通知霍庭的,霍庭有事脱不开身,也没有跟过来,不过他说了,晚上会尽量回来一趟。 沈华浓自己今天也是下了早班后才赶回来的,现在显然时间已经有点儿晚了,视察活动都开始了。 她一直仔细的听着广播,前面还在觉得霍国安可真能吹,作坊也就只有三台机器,这也是算是机械化? 广播里霍国安继续说着:“八月底一场洪涝灾害冲击了我市,当时我人就在糖厂,亲眼目睹了洪水无情人有情,目睹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时我就在想,我们能够为灾民做点什么呢?我们会做什么呢?这时我们作坊的技术负责沈华浓同志提出说重做代食品,要做有营养的代食品,我们要帮助灾民度过难关! 党教育我们要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当时说实话,我心里并不看好这个目标,觉得理想虽然好,但是任务难度太大了,不过主席教导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抱着这种信念,我们踏上了为理想、为灾民的奋斗之路!” “......” 沈华浓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心里暗赞了霍国安一句算他有良心,够聪明。 她早就给霍国安说好了,今天一定要给她创造一个跟张海山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她想去三花宾馆工作的这件事她也没有瞒着霍国安,既然是志在必得,早晚他们也会知道,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能找到机会,但有人助攻还是得轻松很多。 最起码霍国安可以随便夸她啊,她自己夸自己就显得有点不太谦虚了。 她真能去三花宾馆上班,对红星公社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首先宾馆还承办各类会议,宴席,公社里的糕点果子能够往那边送,其次,泥鳅、鱼、河蚌、瓜果蔬菜这些肯定也能优先收自己公社的。 更重要的是,三花宾馆作为公务招待所,至少以前是这样的,接待的都是各地的官员技术员,这个人脉资源能够利用得当,对红星作坊更是一件长久发展、跳跃式发展的大好事,不用沈华浓说出来,霍国安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他总觉得沈华浓异想天开,但人家敢想的事情都开始实施了,有这个底气,他也就任劳任怨的当起了这个助攻。 现在就着这个话题将沈华浓给夸了一通,从沈华浓在刚到下湾村的时候说起,将她的进步和觉醒之路描述得特别的细腻感人。 还特别指出了她的特长和成就——擅长做美食、深谙食品安全、节俭以及能变废为宝,思想觉悟高尚,乐于奉献等等等等。 甚至把沈华浓受水灾和三花宾馆事件的启发,日后打算“宣传食品安全,提倡俭而不吝、优化食材做出地域特色、致力于投身华夏无饥”的理想、理念都给提了提。 当然,这里面的内容有一部分是沈华浓自己提供的。 想要拿下三花宾馆,当然得有针对性的展示自己了,还得揣摩张海山心中所想的、急需的那种特长展示一番。现在的人不会吹牛逼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成长在六零、七零年代,别人都能吹,她怎么就不能吹了呢,沈华浓毫无心理负担,都说了是理想,如果没难度那叫什么理想,只能说是目标。 霍国安替沈华浓吹嘘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自吹自擂他这个曾经的村队长,现在的公社主任对社员的精神教育得好,思想工作做得好。可能是习惯了自吹自擂,他吹起来也特别的不心虚,越说越溜,竟然比刚才讲话还要镇定一些,演讲汇报工作渐入佳境了。 沈华浓听着就觉得特别的真诚啊,就是要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不然你颤抖着夸奖人,听众说不定还以为你是被威胁的呢。 心里满意了,她就决定给霍大主任留了点面子,笑着跟昭昭解释道:“大概是广播的质量不好吧。” 设备质量的确是不好,时不时传来一声震人耳膜的“呲呲”声,震得远处田野上的飞鸟都慌得簌簌的飞,突然又传来一声“兹——”,昭昭赶紧捂住了耳朵,过了几秒钟,霍国安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现在我们的作坊代食品已经正式运转了四十二天了!现在日产量逐步增加,能够帮助的灾民更多了,不只如此,我们作坊的规模跟最初相比已经扩大了三倍,不光是厂房规模面积,现在人员和设备也跟上来了,全体社员在忙粮食生产任务之余,都将空余时间投入到作坊建设,投入到为了理想奋斗的事业上来,在榜样的带动下......” 巴拉巴拉。 直到沈华浓进了村,进了作坊等着被接见了,他还没有讲完,又持续了有个五六分钟吧,跟着镇上的龚主任也做了十分钟的汇报,然后是另一个市里的领导跟张海山做总结,张海山话比前面三个的都少,沈华浓带着作坊的几十号工人等了有四十分钟,做好了一切准备,汇报这一环节总算是结束了, 是的,现在作坊的人员的确是跟上来了,日常正式上班的有五十号人,这还不算一些编外人员,比如帮着碾米的,有空过来临时帮忙的跑腿的,如果全部算上起码都有一百多人了。 劳动力问题是最不需要发愁的,从建国开始到现在的二十年间,人口蹭蹭往上涨,现在作坊的发展水平,公社内部人员都消化不完,这一次除了招了一些干净利落的妇女,霍国安还挑了几个小学毕业的本家青年,现在在镇上念初中的村里也有两个,但他一个也没要,怕他们已经被带坏了,说要考察考察再做决定,以前倒是有初中毕业生,不过都通过招工进城了,现在农村青少年能够读完六年小学,拿到毕业证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除此之外,又将退休的公社会计给请了过来,这些人帮着记账管账,以及往外跑业务等事宜,红星作坊有了第一批管理人员。如此一来,红星作坊倒是有了点儿小工厂的模样了。 带着张海山实地参观作坊的时候,霍国安都将这些给汇报了一遍,然后重点介绍了沈华浓:“这就是我们作坊的技术负责人沈华浓同志......” 霍国安比沈华浓想象中的更加给力,将该说的都给说了,沈华浓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很是谦虚的没有再多说什么,那封思想汇报还被她揣在兜里并没有拿出来,只安静的跟在一边,直到张海山主动询问跟她相关的事情,她才开口解释一二。 期间张海山淡淡的跟随行人员夸了霍国安一句:“红星公社的这个思想工作做得挺好,觉悟都很高,这一点值得表扬,有了思想上的高度统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劲都往一处使,那就不愁公社建设跟不上,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强调的。” “我们不仅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相同的同志,而且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这是首长给大家的最新指示,霍国安同志将这一点就贯彻得不错。” 几人连连应是。 沈华浓闻言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应该是有点戏的了,今天霍国安做的已经让张海山充分的认识到,成分不好的选手除了是精神建设的累赘,还能够有“以次衬好”的妙用了。 那么,接下来,她只需要将吹出去的牛皮给落实一二,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应该会有更佳的效果,再借此创造一个让张海山跟她免谈的机会,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些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沈华浓信心满满。 等一行人边参观边品尝红星作坊的产品,走完整个流程下来比预计的时间多了半个钟头,这也是霍国安有预谋的,如此就将人拖到了中午饭点了。 市里的同志们原计划是要赶回去吃饭不给他们添麻烦的,最后还是被霍国安用请领导们尝尝红星公社特色“节俭宴”为由给留下来了。 不过,沈华浓却觉得这也有可能是张海山有意识为之,说不定他已经察觉到了。 不管怎么样人留下来了就行,沈华浓给他们操持了一顿别开生面的特色宴席,一共分了四个层次。 第一层是变废为宝,取材鱼鳞、芹菜根和萝卜皮、豆渣等做的椒盐酥鱼宝、水晶鱼鳞冻,金钩拌芹须,糖醋萝卜皮,豆渣凉粉等。 第二层是野生菜,取材时令的野菜,再就是池塘里的野鱼、泥鳅、黄鳝、河蚌、螺蛳这些,分别用了鲊、炖、蒸、爆炒和凉拌不同的烹饪手法。 第三层是用芋头、红薯、南瓜这些竟市大力种植的产量高又敦实的食材,就分别弄出凉菜、热菜、汤品、甜点、主食各一道,这是“最家常”系列。 第四层是竟市特产,粉蒸菜、鱼糕、各类圆子、莲藕、黄花菜、茨菇这些,除了传统做法之外,还翻了花样弄了一些新的做法。 一次上一个品类的菜,边上菜,霍国安就边给各位进行科普。 “除了鱼鳞这些,我们还将莴苣皮、茄子皮、这些都利用上了,处理出来口感一点也不差,营养成分也不低,从最根源杜绝了浪费。” “现在我们的技术负责人沈同志还计划将哪些菜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特殊的该怎么存放,还有些需要腌制的怎么腌没有毒,哪些不能搭配吃,还有吃法做法都给整理出来。” “除了发芽的土豆这个有毒,有的些菜它还相冲,本来没毒,放在一起就有毒了,要么就是营养成分都冲没了,再比如像是螺蛳这些有人就处理不好有寄生虫,吃了得生病,这些都有计划给整理出来。” “这些家常食材的做法,每种还有七八种到上十种不等,今天时间有限,就只做了这几种最方便的。” “今年雨水多,地里的庄稼损失了不少,不过莲藕产量倒是损失不大,这些是今年的新藕做的藕粉,这两勺就能调出一小碗糊糊,味道香的很,成本不高,价格也低,马上也是我们作坊推出的新品,这样一包就卖五毛钱,一包能够调二十小碗,这一碗就两分多钱。” 说实话,其中有些廉价食材,在座的就有人吃过,饥荒时期,草根树皮都吃,别说是萝卜皮、茄子皮、豆渣这些了,但味道能做成这个程度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尝到,这其中就包括霍国安在内。 沈华浓给他说计划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没谱,以前沈华浓虽然在家里弄出香味荼毒过大家,但并没有公然展示过她的好厨艺,这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沈华浓对自己这个阶段学习成果的一次自我总结与考核,这个阶段是指她到了下湾村之后的这近四个月的时间,生活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处理的食材、食客对象也跟以前截然不同,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对她的影响,心境的变化,也让她有颇多感悟,这些都在这一顿饭里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整体而言,沈华浓对自己还是满意的。 她觉得,厨师的基本职责应该是保障食材的安全条件下,满足食客的口腹之欲。 何为口腹之欲?通俗解释就是吃饱吃好。 沈华浓一直觉得吃饱吃好,并不应该受到食材的局限,食材是否稀有昂贵,食物是否新鲜,也都不是关键。一个好厨师,真正需要的应该是能够发挥出食材最本质的特点,并且通过合理优化的搭配,做出好的味道。 这一点她做到了,只是距离个人特色,距离口感上的惊艳冲击性,沈华浓感觉还有进步的空间。 对她来说只是好,达到了基本职责的要求,但对生于乱世长在物质贫乏年代的众人来说,这一顿饭已经堪称惊艳了。 惊艳的也不仅仅只是味道,还有这种形式,这种关于食材的再利用零浪费,关于食物安全的普及理念,当大家还在想着勒紧裤腰带匀着吃,活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人远远的走在前面,可以告诉大家怎么吃饱吃好了。 当然,沈华浓自己也知道,自己还是运气好,真要是在饥荒的那几年,树叶子都被撸光了,她有再多的理念和手段,那也没辙。现在这个时期虽然不算最好,但也不至于让人绝望,还是给了条生路的。 张海山的计划一推再推,从饭前走,变成吃完走,现在吃完饭,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原定考察流程上又加了一个小规模的会谈步骤,在作坊的临时会议室接见了几个代表,沈华浓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这个会谈,他做红星作坊监督人、公证人的事情,就算是当场落实下来了,至于后续的监督公证的形式流程,公益收入的管理公开等等细节方面还需要另外再找时间商谈,秘书小丁严肃的将这件事记在了张海山的近期历程上面。 最重要的事情敲定了,张海山再问沈华浓食品安全普及计划的时候,沈华浓就顺理成章的抓住了自荐的机会,她早就准备多时,对三花宾馆的整顿、恢复声誉的详细规划都已经做出来了,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 不过,虽然现在提拔制度并不如以前严谨,破格录用的例子很多,但是张海山也没有就这么轻易的直接认命她,而是让她再等通知。 霍国安悄悄的跟沈华浓说,这个结果已经基本上可以算是成功了,至少张海山本人是认可了她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上面派人对她进行审查,对她的人事关系,亲属关系、历史问题等等方面进行调查核实,调查全部通过之后,就是公示进行民意调查,如果一切没问题,那她就可以换岗了。 霍国安觉得这对沈华浓来说应该不存在问题,除了家庭成分之外,她基本上没有什么黑历史,唯一的黑历史仅限于村里人知道,这个时候大家是不会往外说的。 家庭成员,前有沈克勤的青蒿素,又有沈明泽不顾一切的救人,品质已经经过了考验,现在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至于民意部分,沈克勤和沈明泽已经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而且沈华浓在医院食堂的病号饭、小黑板普及政策就为她收获了不少认同,最重要的代食品更是为她赢得了不少的赞誉,等红星作坊由张海山亲自监督处理代食品和公益收入事件曝光,更能为沈华浓增添不少筹码。 “我觉得,原则上是不会有人有意见的,就算是有意见那也得核实,我感觉幺婆这次肯定是没问题的!”霍国安兴奋的道。 沈华浓也这么觉得。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了。 当大家和乐融融的送张海山一行人走出作坊的时候,围观群众里面,有人突然高声喊了一句:“沈华浓,你未婚夫来找你来了!” 然后,一个青年呆呆怔怔的被人推了出来,脚步还有些踉跄。 陈志前一刻才听说沈华浓已婚生女等诸多消息正感觉脑子里闹哄哄的响着,下一瞬,耳边好像突然安静了,然后他就发现四周五步内都没有人,他一个人站在中间凸显了出来。 正对面是一片喜庆的作坊,台阶上站了有约莫二十来号人,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其中的沈华浓,除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蛋,再没有一点儿是他熟悉的,然而,最刺眼的也是那张笑脸啊。 她嫁人了,她生了孩子,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笑容僵住了,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了,但是真的僵住了啊,她看他的目光也陌生得叫人恍惚。 陈志就感觉,刚才被从围观人群中打听到的消息炸得麻木的心脏,随着她神情的这一凝,好像突然被人剜去了一块儿,痛不欲生。 第261章都是男人惹的祸 陈志是下午才赶到红星公社的,正好碰见今天公社迎来喜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向人打探沈华浓的消息呢,就从人群里听到了。 今天霍国安喊着大喇叭将沈华浓给夸了一通,好些看热闹的群众都在议论她,她的身世,她的长相,她的婚姻,她的丈夫霍庭,还有她现在做的那些事儿,连带着沈克勤和沈明泽都被大家伙给扩散思维拉出来说了一遍。 陈志就这么触不及防的得到了所有消息。 跟他先前想得完全不一样,因为陆柏薇的误导,他还以为,以为...... 沈华浓没事,她家里也都好好的捱过来了,越来越好,这当然好,陈志也不希望沈家的任何人出事。 陈志的祖父曾经是沈家的大管家,他父亲陈家良跟沈克勤是一起长大的,上学念书除了沈克勤出国那几年一直都在一块儿,关系十分亲密,解放后没多久,陈志爷爷就带着家人从沈家脱离出来,但住在同一街道上,两家人还经常走动。 陈志出生后陈家良响应国家号召去外地参与农林研究建设,甚少归家,母亲方淑娴为了照顾父亲,就将他丢在家里让奶奶带,他跟奶奶受沈克勤照顾很多,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沈家度过的,不夸张的说,他对沈家人的感情,比对亲生父母都还要深一些。 从七五二农场出发到鄂省,他在路上度过了十二天,在省城家里待了三天,这半个月来,他做过很多很多的猜测,也想过无数个劝沈华浓安慰沈华浓,并且带走她的办法,他以为他需要面对的是一个伤痕累累但是骄傲倔强还不想连累他的沈华浓。 就是没想到这一种——沈华浓会嫁人,会心甘情愿的跟另一个男人留在乡下过日子,也许她还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没见到沈华浓之前,陈志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觉得她是迫不得已的,也许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这样,她心里肯定是有他的,不管付出什么,他都要带她走。 可现在被她用这么陌生的眼神注视着,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的浓浓真的已经不属于他了,她心里没有他! “浓浓......”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志,从看见陈志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但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陈志。 她不是原主,做不来深情激动,现在心里只有一片苦恼和纠结。 她占了原主的人生,霸占了她的亲情,还动用了她的老公,让她的娃喊她妈,这些她还能自我安慰说反正都是原主不要的,自己凭本事得到的为什么不能享受? 原主的竹马,她是打算远着的,没打算扯上关系,让原主一直活在他心里就好,等以后万一遇上都过去多少年了,到时候就算有伤害也都淡了吧。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做就将那青年给虐得不轻,但也被他突然的到来给坑得不浅啊......接下来怎么处理?做什么都好像不太合适。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自己的口碑人设和工作要紧。 沈华浓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正准备上前并否认这个“未婚夫”的身份,没想到陈志先一步挪开了视线,然后转身看向人群,突然高声道: “谁在胡说八道!有本事造谣你倒是出来当面说!真是太气人了,我是沈华浓的......哥哥,表哥,今天是特意过来探亲的,本来打算给妹妹一个惊喜,因为不知道路找你问了个路,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不安好心的人!” 沈华浓见状,缓缓的吁了口气,陈志自己否认,要比她说出来要有说服力多了。 可看着在这个时候,明明心中失望,但是还会先维护她的青年,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跟张海山几个说了声抱歉,就赶紧从台阶上走下来,在陈志身后两步远处站住,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喊了声:“哥,你怎么来了!” 陈志背影僵了僵,没有马上回头,他之前是不敢看沈华浓,不看她还能安慰自己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现在听她语气轻快,毫不犹豫的喊自己哥,他连自欺欺人的可能性都被敲碎了。 他脚下晃了晃,但看看乌鸦鸦的人群,刚才还对着他跟浓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现在依旧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正窃窃私语的人们,他又强自镇定了下来,绷着脸掩住了心中的苦涩。 陈志心里有些乱了,也听不清楚人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不傻,也知道自己这样贸贸然的出现,还是以沈华浓未婚夫的身份,并不好! 这世道对她本就苛刻不公,稍有差池就可能落得被夫家被乡邻嫌弃,甚至被批斗的下场。 不管她变心与否,她都是他挂在心上的浓浓啊,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愿意给她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借着扶眼镜的动作缓了缓情绪,然后转过来,“嗯”了声。 “刚才有人恶作剧瞎喊吗?”沈华浓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人,“是谁竟然这么无聊。” 陈志顿了顿,虽然刚才他失神恍惚,但也不代表他就不知道是谁推的他,他可以肯定这人群里知道他身份的也就只有陆柏薇一个,也只有陆柏薇知道他准备跟沈华浓求婚。 上次给陆柏薇打的那通电话,让他以为沈华浓跟陆柏薇是好朋友,对方能这么关心沈华浓的感受,他心里是感激的,丝毫没有怀疑,到了省城之后还跟陆柏薇联系过。 今天就是陆柏薇在车站接的他,还带他去竟市人民医院的食堂走了一圈,然后又带他来的红星公社,在进村的时候陆柏薇说有事就走了,让他自己进村找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又跑了回来,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把。 当时在医院食堂陆柏薇介绍他的时候,陈志就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但是因为一心着急想知道沈华浓,他并未多想,现在想想...... 肯定是跟现在一样早有预谋的。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哪里还能再找得到陆柏薇的人。 陈志很清楚他对沈华浓的心思陆柏薇知道,其实现在陆柏薇走了对他也不是坏事,他并不敢真的跟陆柏薇对峙,现在已经是在强撑了,这会沈华浓问起来,他也没有说出陆柏薇,只道:“我路上找人问路,看那姑娘和气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她会突然给恶作剧。” “算了,浓浓你有事就先忙,我先去找明泽哥,有话我们等会再说吧。” 沈华浓也没有追根究底,她问归问,但是心里其实早已经锁定了一个人选——陆柏薇。 虽然并没有认出刚才的声音就是陆柏薇,但除了陆柏薇,她也实在想不到有谁还会认识一个从未来过此地的陈志。 沈华浓点点头,说:“你先等我一会,我马上过来跟你一起去找我哥哥。” “行。” 陈志往边上让了让。 沈华浓转身回去,先跟张海山几个道歉:“不好意思啊,张书记,一场误会让你们看笑话了。” 张海山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扫了眼人群,看了眼霍国安。 霍国安赔了赔笑,眼尾的余光瞥了沈华浓一眼,心里有些不高兴。 好好的一场考察活动,前面都堪称完美,没想到最后突然出了个岔子。不管是恶作剧也好,还是沈华浓真的有个未婚夫,对霍国安来说都是这次考察活动的一块儿污点。 他才刚在张海山面前自吹自擂思想工作抓得好,就有个人出来恶作剧瞎捣乱,这是要上天呢! 如果是后者,那就更糟糕了,影响沈华浓的名声就是败坏他们公社的名誉,他才刚夸了沈华浓,可如果她这个时候冒出来个未婚夫,还当场闹,那就是个人作风有问题,那不是打他的脸吗? 这都还是轻的,还是丢他幺爹的脸,这是要给幺爹戴绿帽子的节奏吗? 现在情况稳住了,底下的青年当场否认了,霍国安现在也顾不得揣测这未婚夫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也必须是假的。现在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先将领导们给送走了再说。 他赶紧道:“我一定加强管理,那些故意捣乱的绝对不姑息,张书记您放心。” 张海山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要说的都给你们说过了,你们都再接再励。” 沈华浓这时候才插了今天的第一句嘴,不管张海山信不信任她没有其他污点,相不相信刚才陈志的解释,她都得让大家伙觉得张海山是相信她的。 只有领导都信了,才能没有一点儿流言传出去,不至于有人能以此攻讦她撬她岗位,沈华浓觉得张海山心里应该是属意她的,但是阎王好哄小鬼难缠啊,只能扯张虎皮做大旗了。 刚才陈志被推出来的时候,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了,但是之前的确是迟疑了一下。而且吧,对看热闹群众来说,男女那些事显然比有人恶作剧要更值得八卦。 她没有试图再解释什么,只笑盈盈的跟张海山道:“谢谢张书记的慰问和鼓励,今天真的是让我们受益匪浅,有了你们的支持,我们也更加有信心能把工作做好了。” “早就听小红说张书记脾气好,和善又有原则,对坏人违法乱纪的不姑息,但是能够跟基层群众打成一片,对大家都是鼓励为主。” 张海山闻言狐疑的问道:“你认识......小红?哦,对了,你是在医院食堂上班。” 他隐约记得女儿好像在家提过,他们食堂有个很厉害的厨师,有时候不回来吃,就在医院解决。但他是个大忙人,哪里记得这种琐碎小事,现在听沈华浓提起,才又记起来了。 “小红说将黄花蒿画在纸上的那事儿也是你做的吧?” 沈华浓点点头,道:“之前怕领导觉得我攀交情没好意思说,现在既然都已经确定了,那张书记,您应该不是看小红的面子才给我机会的吧?” 张海山官场浸淫多年,刚开始沈华浓提张小红,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已经看出沈华浓的小心思了。 心道: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以为是个话少谦逊的,没想到还真是挺会自己给自己加戏啊,在门口拉着他先给一顶高帽子,然后攀起了私交,别人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会看到他一脸和气单独跟他说话...... 他的确是在看沈华浓的表现之后,有点想把她放在三花宾馆去,就跟之前那两个一样当个吉祥物也是不错的,何况沈华浓还真有点本事。 但是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的说过会给她机会这话吧? 这话问的...... 不过,他也不反感就是了,聪明人办事,自己也能省一些心。 那些蠢笨的,有时候真的是要把自己给气死啊,时不时就有别的地区某领导电话打到他这里来,当面举报投诉三花的服务,这种事的确是得有个聪明人去处理。 沈华浓朝他伸出了手,张海山顿了顿,还是给她握了握,经常有他跟贫下中农握手的照片见报,他真的是个能够跟人打成一片的好官,怎么会直接拒绝呢,成全了沈华浓的这个小心思,嘴上却很严肃的道:“我这个人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关系,就给人机会,还得看合不合适,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胜任,看群众满意不满意。” 沈华浓笑道:“我明白了,谢谢您的鼓励。” 张海山:“......”谁鼓励你了! “张书记,虽然我的成分不好,但是我本人是真的很想进步的,不过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先例,所以我们公社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的思想汇报,现在您来了,那就直接当面交给您吧,请您批评指正。”说着从兜里摸出来那张磨了好几天思想汇报递过去。 反正她现在就是要“心情特别高兴激动的”跟张海山多说几句话就对了。 张海山:“......” 沈华浓说的这话倒也不假,一直以来坏分子、黑五类只能写坦白书、认罪书、忏悔书,思想汇报他还真的是第一次收到。 现在对地、富、反、坏、右这五类中的前两者,如果不存在对人民、对无产阶级的党有反抗、敌对情绪的,如果自愿投身社会建设并且表现良好的那一类人,政策的确是好转了,但是还没有相关的政策说他们都能思想汇报了,但也没有说不准他们写。 霍国安补充说明:“我们原本也是计划将这一情况往上反应的,沈华浓同志真的很积极,我们觉得也不能抹杀她追求进步的权利......” 张海山只能接了过来,道:“这个问题我们会开会研究。” 说完,他感觉有点不爽,明知道沈华浓要做什么,他还只能顺她心意,站在这高高的门槛上亲切的跟她说话。 这都说了多少句了!够了吧!有事刚才在会议室怎么不说! 沈华浓也觉得够了,拥有雪亮眼睛的群众应该已经看清楚了。 张海山道:“小丁,我们准备走吧。” 秘书小丁看看沈华浓,心里啧了声,还以为沈华浓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呢,刚才那青年那眼神,他背后的人看不见,他可是看得真真的,他才不相信沈华浓跟那个“表哥”没点什么呢。结果人家稳得住,提也不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厚着脸皮拉着张书记当众扯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他赶紧张罗着叫车去了,晒谷场上的群众纷纷让开,张海山一行人终于走了,霍国安却把将散的群众给叫住了。 “什么人躲在人群里瞎咧咧,还要不要逼脸了!声音从哪里传出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都看看周围,是不是旁边的人喊的,你们就没有看见,把人给揪出来!” “当着领导的面就敢造谣生事,破坏团结,现在好在领导没有相信谣言,但是这种行为不能姑息!” “有没有人看见造谣的是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有个人嚷道:“我看见是个女的,带着个帽子,挺洋气,不像我们的草帽,还拿纱巾遮着脸,没看清楚长相,喊完就跑了,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都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跑了,沈华浓也没指望现在就把陆柏薇给揪出来。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陆柏薇连夜跑路不见踪影,不然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反正给她添堵的人,她就要添回去,当初她连霍庭这个男主都能下手,女主......呵呵。 这次要不是陈志给力,差点真的被陆柏薇给坑了。 说起来,沈华浓还觉得有点奇怪,明明陆柏薇在半本书中表现出来的人品不差啊,虽然有点小缺点,但是人都是有缺点的啊,整体上她是个正面人物啊,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自己好像没有再惹她了吧? 还是说,陆柏薇做的这件事......算是正面的? 沈华浓站在读者的角度梳理了一下,现在她也知道陆柏薇跟秦卫南的八卦了,她时不时去给秦老爷子送个饭,怎么会不知道。既然都有了新恋情,还非得跑到这里来作一把,emmmmmm,虽然已经开启了新恋情,但是......难道打脸霍庭这个变节的前渣男友出口恶气,惩罚一下前男友的现任,也是女主应该做的? 不然,会不会显得太圣母了? 除了这个沈华浓就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都是男色害人啊! “是陆柏薇。”沈华浓理直气壮的给霍国安说,“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会这么做的理由了。都是霍庭引来的狂蜂浪蝶现在冤枉到我头上来了,你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别随便瞪我!” 霍国安:...... 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现在的女流氓真的是太可怕了! 不,等等,到底是不是冤枉还有待考证啊!你...... 然而,沈华浓已经坦荡荡的朝站在树下的陈志走过去了。 霍国安听见她很自然毫不做作的跟那位青年道:“表哥,我哥哥现在在卫生所住着,就在这里不远,我先带你去,你那么远过来,路上累不累啊,从北大荒过来要坐几天火车?有没有回家一趟啊......” 陈志一脸苦涩的跟上,他抿着唇,眼镜面上好像起了一层雾,放在裤管边上的手隐隐颤抖着。 沈华浓看见了,但是她假装没看见,还是就当他是表哥吧,幸亏他自己给了个身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啊。 当他是表哥,那还是轻松多了,虽然以前不曾有过表哥,但是这总比前男友要好对待一些。 穿过巷子,后面的人应该是听不见声音了,沈华浓才闭嘴了。 期间陈志一言未发。 沈华浓叹了口气,心里感觉沉甸甸的不是滋味,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冷漠呢? 不然干脆装失忆?就说忘记了跟他相关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啊? 还有,原主要是不满意她对陈志的处理方式,会不会把她给挤走啊? 第262章被心机婊支配的陆柏薇 此时,陆柏薇的确已经跑远了,喊出那一嗓子之后,她就跑了。 这里可是下湾村啊,她也怕被人认出来说破她的身份和之前脑子一热做下的蠢事。 她原本是没有打算再去下湾村的,这里给她的记忆实在是太差太差了,简直就有心理阴影,所以才送陈志到红星公社路口就走了,也是真的走了。 但是,但是! 在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不能凑热闹还得干活的魏兆堂和魏鹏飞父子俩,发生了一些事,她又实在是气不过,一时没忍住就跑回去了。 现场那么多人,但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认出她来,还被她轻松找到了陈志,她就顾不得了,当着众人的面果断的戳穿了陈志的身份,利落的打脸沈华浓。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与红星公社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走上通往市区的大路上,陆柏薇心里的火还没有降下来,边走边忍不住小声咒骂发泄:“这种绿茶婊、心机婊实在是太气人、太可恨了!” “本来没打算做得这么绝,但是谁让你先毁了我的朋友和我的友谊!心机婊、心机婊!” “先当面抢我给秦老爷子做饭的差事,又抢走霍庭,现在连魏兆堂和小飞都抢,一而再再而三的抢我的东西,你是捡破烂的啊,谁也不是软柿子供你拿捏的!” 陆柏薇甚至怀疑,沈华浓在医院食堂故意装大方教学徒工手艺的事都是刻意针对她的,不然怎么就那么凑巧,两边的学徒工正好认识? 没准就是沈华浓故意用点低等手艺说买人心,还能让小肖一个劲的挑事让她工作不顺心。 陆柏薇在心里记了一笔,但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暂且也没有将这件事完全算在沈华浓头上。 不过只她知道的三点就已经够让她觉得恶心的了。 沈华浓从她这里抢走前面两个倒也罢了,反正差事丢了可以再找,秦老爷子又是她对象的爷爷,影响不大,而霍庭这个渣男人不要也罢了,但是现在丢掉的可是魏兆堂和小飞啊! 想想魏兆堂跟她的前世今生,陆柏薇就好一阵心堵难受。 在她“梦中”的魏兆堂,虽然为人十分深沉,有话放在心里,这一点跟霍庭很像,但是他会办实事,在不知道的时候就给做了,细心体贴还不让人知道,不让人困扰,分寸把握得很好。 试问,这样的朋友谁会不想要?! 来十打她都不嫌多啊,陆柏薇舍不得跟魏兆堂的友谊! 但是现在被沈华浓给破坏了,现在魏兆堂见到她只有冷漠,评价她也只有“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第一印象糟透,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扭转的可能? 而在魏鹏飞嘴里,沈华浓反倒是“好心的沈阿姨”! 所以,沈华浓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做了什么,可想而知! 陆柏薇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在草地上踹了两脚。 从三花宾馆的食物中毒事件之后,她就仔细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全部记忆,她将自己被齐建国磋磨死的那一世当成是第一世,而那个梦就是她的第二世,现在算第三次了。她将一些能够记起来的事情和细节都尽量都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给记下来了,打算时机到了就一一落实了去,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魏兆堂这个好朋友的。 在陆柏薇的梦中,她因为霍庭和昭昭的关系经常到下湾村走动,碰见魏兆堂的机会很多,能够跟他熟悉起来,现在情况虽然不一样了,但是她也没有打算放弃这个朋友。 尤其是算算时间,好朋友正在受难,而且魏老爷子也病了一阵子了,她别的做不了,但是可以在这件事上尽点绵薄之力帮他处理了啊,以前这事本也是她做的。但是如今因为一直不敢去下湾村,这件事就给耽搁下来了,没想到今天送完陈志回去的时候居然碰见了魏兆堂,陆柏薇如何能不高兴?正愁没机会呢。 魏兆堂正拉着一辆堆了一人多高柴垛的架子板车在走一个上坡路,陆柏薇迎面过去看了他一眼,然而对方压根不认识她,漠然的往前走。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好朋友,陆柏薇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她绕到车后准备帮他推一把。 刚过去,正在后面推车的魏鹏飞就抬头打量她。 陆柏薇朝他笑了笑,道:“小朋友你往旁边挪一挪,阿姨来帮你推一推,你的力气肯定不够。” 魏鹏飞古里古怪的望着她,看得陆柏薇莫名其妙,摸摸脸问道:“是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吗?” 魏鹏飞摇头说:“没有,谢谢你,不用你帮忙,我可以自己推,我爸爸也有劲。” 陆柏薇又和和气气的笑了,夸道:“你真懂事,不过人多力量大嘛。” 正准备坚持推一推,魏鹏飞又拒绝道:“真的不用,我们是坏分子。” 陆柏薇以为小家伙不想连累自己,心疼的说道:“不要紧,阿姨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知道有些坏分子其实是好人,小朋友,你别妄自菲薄,也别自卑,要乐观积极点儿,不要哭鼻子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相信,好人迟早是会迎来平反的那天的。” 说着还想摸摸他的脑袋。 魏鹏飞头一歪给偏开了,拧着两条浓眉看看她,不满的道:“我没有自卑,也很积极乐观!谁哭鼻子了!” 他早就不哭了,好吗! 而且谁自卑了?以前或许有,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好吗? 从他出门开始干活他就不自卑了,也不哭了,不怕别人骂他拿石头子儿丢他,他不理睬或者当作没听见就是了,再说还可以跑啊,几次之后他就习惯了,他跑得可快了,再说昭昭还会帮他骂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骂他打他的。 反正他觉得能够帮爸爸分担一点儿事,让爸爸稍微轻松一些,看爸爸高兴,哪怕被人骂坏分子也无所谓了,他是个男子汉! “你也太奇怪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跟着我们没有用,我们是坏分子,你对我爸爸耍流氓没有好处。” 陆柏薇伸出去的手僵了僵,笑容也僵住了:“???” “还有啊,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把牛粪甩到你头上的,是你先撞到了我,我是不小心的,不过还是对不起。” 陆柏薇:“!!!!” 扎心了!她石化在原地。这会才想起来牛粪那件事,原来当时就碰到小飞了?但是那时候她又狼狈又绝望,没心情安慰小朋友,再说她那会也不认识他啊! 魏鹏飞看看她,摇了摇头,心里不以为然,当他没有听过村里的小孩们前阵子天天喊的那些顺口溜吗?他早都知道一切了! 现在的女流氓简直了!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陆柏薇,绷着脸用力推车绕过她走了。 等陆柏薇回神重新追上来想要解释的时候,听见魏家父子俩在说话。 “小飞,你跟谁在说话呢?” “就是上次撞伤我的那个,在村里耍流氓,还骂沈阿姨说她坏话被抓住的那个,她刚才过来说帮我们推车来着。” “哦。” “爸爸,你说她为什么要帮你啊?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魏兆堂:......小小年纪想得挺多。 “我跟她道歉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然后也告诉她我们是坏分子,她就没推了。” 陆柏薇:“!!!” 她眼睛都气红了!这特么......该怎么说清楚! 魏兆堂一边半弯着腰往前拉车,一边教育儿子道:“小飞,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释放善意,男子汉,不用在意不相干的人的态度,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鹏飞点头说:“爸爸,我知道,我知道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有各式各样的坏人,但是也有好人,我不会在乎那些坏人,但是好人我会在记在心里,沈阿姨他们一家我就会记住。” “嗯,小飞懂事了啊,不过这些话放在心里就成,当着外人别提。” “我早就懂事了!”小少年纠正道,“我知道了爸爸。”一边说一边歪着脑袋斜睨着跟上来的陆柏薇,看着陆柏薇的那眼神,活像她是“各式各样坏人”中的一员怪阿姨。 陆柏薇当时就丧失了再上前去解释的勇气了,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等那对父子走没影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并且从他们的对话里发现了端倪,一时对沈华浓恨得咬牙切齿,这才忍不住回去将陈志给推出去了。 陆柏薇不怕沈华浓发现是自己做的,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又没有撒谎,她说的都是真的!何况,是沈华浓先来挑衅的啊,不管是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还是在梦中,陆柏薇都自问没有做过坏事,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当然惩罚坏人那不能算,没道理重活一世还要放任坏人来欺辱自己,那重生知道先机的意义又何在? 她反正是绝对不会再犯这个错误的! 到目前为止,除了齐建国那一家子磋磨她的奇葩之外,她最恨的也就是沈华浓了。 想想现在沈华浓可能正面临的处境,当着人的面,听说还有市里的领导在,这下有戏看了吧? 不管她认不认陈志的身份,都会惹来闲话吧? 陈志那心灰意冷绝望的模样往那一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有什么! 一旦她露出点神色出来,或是认了,那就是承认跟霍庭是薄情寡义攀高枝。 要是她当着伤心欲绝的陈志,这都不肯认,那就更无耻了,活脱脱一个当代女版陈世美! 这么想想,陆柏薇才感觉愤怒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点儿,只是怕被人抓住,她才没有当面看到沈华浓的下场,心里还是感觉有些遗憾的。 打脸就是要当场打,要亲手打,并且亲眼见证着,那才叫爽快! “再来惹我,一定砍掉你的爪子!”陆柏薇囫囵抱怨了一声,不再想已经倒了霉现在正“焦头烂额”的沈华浓了,她又开始发愁该怎么跟魏兆堂重新认识上? 她不想再去下湾村,可是魏兆堂也不能随便走动,出不来啊! 还有,她该怎么让魏兆堂知道,她其实并不是下湾村村民口中的那种人,并且解除对她的误解呢? 不知道魏老爷子的病好了没有?沈华浓已经取得了他们的好感,这件事多半也给抢先做了吧? 不知道她是知道魏兆堂日后会迎来平反呢,还是在第一世的时候他们就有什么交集? 该怎么办? 完全没有头绪,陆柏薇再次在心里抱怨起了沈华浓,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才让沈华浓逮住自己薅啊?什么都要跟她抢,她就不明白了!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面前多了一双男人的脚,她险些撞上去。 “对不起......”陆柏薇抬起头来,看清楚对方的脸,顿时脸色一沉:“齐建国!” 陆柏薇早知道齐建国会来竟市,他的外婆家就在小康公社,当初也是因为他放假过来探亲,陆柏薇才认识他的。她也早就知道齐建国离婚后咽不下那口气要纠缠自己,陆柏薇也不怕他,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任由齐家人欺辱的小媳妇了,能够教训他一次,就能够教训他两次、三次。 齐建国从路上过来,远远的就看见陆柏薇了,是特意走到她眼前来确认有没有认错的,听到陆柏薇恨恨的喊他,他当即冷笑了声。 然后,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我那个好前妻吗?当初巴巴的求我带你回城,用完就丢了好不洒脱,现在怎么又犯贱自己跑到竟市来了?是不是听说当初被你甩的那个兵,虽然退伍了却当了官,心里又发骚后悔了?” 齐建国以前是省城的一名高中老师,皮相很不错,看着斯斯文文的,有点儒雅气质,他又极擅长甜言蜜语,女人缘一项极佳,再加上他自己也总是塑造出一副对女性尊重爱护的好形象,起码从来都不会在外面对着任何女性恶言相向的。 但,那是以前,现在他得在“任何女性”后面加上一个括号补充说明,不包括、且仅仅不包括陆柏薇! 一年半之前,陆柏薇重生了,她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了齐建国跟几个女学生、女老师暧昧不清的关系证据,当然这在齐建国看来那也就是一些情书情诗而已,是他灵感的爆发,并不算真的暧昧,甚至都没有具名是送给谁的,还是被陆柏薇找到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毫不留情的揭发他强暴女学生,这件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一些学生家长天天跑到他家里去闹,还真有一些本身不检点的女学生失了神,都往他身上栽,真是长了嘴都说不清楚! 哪怕齐家在教育部门有些关系,现在齐建国也被停职了,还落得声名狼藉,赔了一大笔钱出去才平了陆柏薇造成的麻烦,不然可能就不只是停职而是入狱了。 随后陆柏薇又将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因为陆柏薇跟他妈妈顶嘴,他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让她在椅子撞了一下——去医院做了鉴定,还偷偷摸摸制造了一系列经常被他毒打的证据,在他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成了街坊邻里眼中的衣冠禽兽和人面兽心,而齐建国敢捂着良心发誓,他也就打了陆柏薇那一次,但是对陆柏薇来说,那一次就是一个开始,男人对女人施暴次数要么是零,要么就是无极限次。 而这还不算完,也不知道陆柏薇究竟给别人说了什么,从他跟陆柏薇离婚之后,大家看他跟他妈妈的眼神都不正常,以为他们母子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害的他妈妈气得大病一场,工作都没脸去了,直到现在都不敢出门,整天闷在家里哭,公职在身的爸爸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一天到晚的郁郁不得志。 家里被闹得愁云笼罩、死气沉沉的,陆柏薇的极品家人还跑到他们家去闹了两回,也是有脸,竟然让他将之前给陆柏薇在街道上找的工作岗位留给陆柏薇的弟媳妇。 齐建国简直恨死陆柏薇了!对他来说,陆柏薇就是个灾星,他带她回城,给她优渥的生活,就是让她懂事点、听话点、顺着他妈妈一点而已,就被祸害到现在的地步。 指望他还能跟陆柏薇好言好语那根本不可能,现在冤家路窄,要不是因为靠近市区,这大路上一直有人经过,他都想要跟陆柏薇动手了。 但是,陆柏薇会怕他吗? 并不!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她都不怕齐建国报复,现在到了竟市这小地方,还用得着怕他吗?何况她还有齐建国的把柄在,碾不死他,但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可以的。 “滚开!你要是识趣就少在我面前乱跳,中秋节的时候,我还给街道办刘大姐打电话慰问过了,她说了要是你们再纠缠我,有什么事尽管给她说。” “你......”齐建国面目狰狞的瞪着她。 “滚开!”她嫌恶的扫了一眼这个前夫,就像在看一坨垃圾,走远了,还在唾弃着自己曾经的眼光。 齐建国除了会仗着家里条件不错哄哄女人之外,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也就只敢嘴上骂骂咧咧几句,但是真要跟发狠的陆柏薇拼,他还是不敢的,只能恨恨的看着陆柏薇远去了,“最好你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不然......” 陆柏薇进了市区之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登时心中一紧。 齐建国现在来了竟市肯定是住在小康公社,那边,应该会有人知道她去下湾村找过霍庭的那件事吧? 霍庭虽然不会到处乱说,但是其他人就保不齐会不会说出去了啊,三人成虎,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齐建国要是知道这件事......她蹙眉往看向医院的方向。 别人怎么看她,她听不见还能当做不知道,但是要是传到秦家这边来那就糟了。秦母本来就不喜欢她,而且她也不想让秦卫南对她有什么误会。 还有竟市饭店那边,那个小肖不找自己的原因,反倒是莫名其妙怪她让他丢了工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别的事情倒还罢了,要是他也跑到秦卫南这边胡说一通,想起廖庆祥在饭店传播的影响她名誉的那些话...... 陆柏薇眉头隆得更紧了,现在只能她先给秦卫南交代一声,提前防范,免得他被人误导,但是该怎么解释这个狗血的误会呢? 她一边慢慢往里走,一边想办法,想着想着,始终没有个合理的说法,但又不能直接跟秦卫南说她是重生的,还做了个梦? 陆柏薇心烦不已。 这一世跟之前两世的发展都有了很大的不同,可不管怎么选择,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人生真的就是一个麻烦叠一个麻烦啊。 现在工作不顺心出了波折,就连感情也可能面临危机并不牢固,仔细追究起来,现在所有的不顺好像就是从霍麻子一家去省城那时候开始的。 如果霍麻子不去省城,她就不会得罪袁秋分,不得罪袁秋分,上次在霍庭家里就不会被她给弄得那么狼狈还闹得人尽皆知,要是没有这件事,她也就不用发愁流言蜚语会影响秦卫南跟她的感情了。 还有,如果她没有帮霍麻子找车去省城,那就不会跟竟市这边的朋友联系,不联系就不会知道人民医院要找大厨而辞职过来,那她肯定是在省城的饭店等着竟市这边的机会,顺顺当当的到三花宾馆就职了。而不是去竟市饭店找不痛快的事了。 所以,霍麻子明明以前都没有带孙子去省城治病,这次为什么就去了呢?袁秋分还带了沈华浓给她的什么黄花蒿汁液......归根结底,还是沈华浓!霍麻子一家肯定就是她鼓动对方去省城的,沈华浓给袁秋分药的时候肯定就不安好心了,不然她为什么不说清楚药水肯定有效果呢,让袁秋分恨上她了。 这心机婊真是贱啊! 好气...... 第263章三次教训总结的经验 陆柏薇还没有走到住院部楼下,就见秦卫南板着脸陪着秦母和严学敏、严学平姐弟出来了。 秦母正亲昵的拉着严学敏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过了一会儿,秦母就推了一脸不高兴的秦卫南一把,似乎是让他跟严学敏说几句。 秦卫南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但是严学敏马上就冲秦母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严学平坐进了门口泊着的那辆小轿车里面。 秦卫南黑着脸转开了视线,更加不高兴了。 陆柏薇目光沉了沉,心里呵了一声。 男人这种生物就不能惯着他,你不给他好脸的时候,他死皮赖脸缠得紧,一旦得到了就又不那么在意了。 反过来,天天对他好的时候,他嫌你烦,一旦你开始冷脸了,他心里又失落了。 最近半个月,她在秦卫南、严学敏和自己的关系上真是感悟得不要不要的。 陆柏薇以前一直认为应该要“把握住现在”,因为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迟疑而后悔,所以她才会发现自己喜欢齐建国之后,就果断的斩断了跟霍庭的感情,毅然回城。 重生之后想要跟霍庭建立幸福家庭,她才会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大胆的追求霍庭,后来发现霍庭不是良人,而对秦卫南萌生了想法之后,又直接出击了。 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果断有什么不好,因为果断她也得到过不少机会啊,比如工作上,但是,对感情,她就觉得果断有点不好了,她后悔了。 对齐建国果断,她凄惶了一辈子,对霍庭果断,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对秦卫南果断,结果现在他对她与上辈子相比,实在是落差太大了。 不过,秦卫南是不是对严学敏产生了什么爱的情愫,陆柏薇觉得倒也不至于,大概纯粹就是男人骨子里犯贱吧。 不光是他,好比齐建国也是这样,结婚之前对她格外甜蜜大方,结婚之后就弃之如敝,将更多的目标放在那些在外面浪的女人身上。 再比如霍庭,第一世被她甩了还是一直记挂着她、不计前嫌帮她,但是第二世娶了她之后却又很冷淡。 男人在这一方面好像都是一个球样,只是她现在明白这个道理有点晚了,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轻易答应做秦卫南的女朋友。 现在既然已经都发生了,而她也觉得秦卫南还值得她抢救,所以倒也没有放弃,而是暗暗计划着要将他调教成记忆中的模样,所以最近她调整了跟秦卫南的相处方式。 不再天天过来给秦卫南送饭报到了,就是过来也不带饭,也不整天嘘寒问暖了,态度冷了不只一星半点,反正她的事业也没起来,秦卫南的妈妈也反对这段感情,还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调教他。以前也没有这么伺候他,他还不是很乖? 车子启动了,缓缓的从陆柏薇面前开了过去。 车窗还是开着的,严学敏又跟秦母挥了挥手,然后目光冷淡的在陆柏薇身上扫过去了。 陆柏薇清楚的听到车内严学平说:“姐,我们现在过去给明泽哥和华浓姐道别,正好赶上人家吃晚饭,我们干脆在他们那吃吧,反正是半夜的火车,从竟市赶过去也来得及。” 严学敏略不满的道:“还不是你故意磨磨叽叽的磨到饭点了......走,先去买点菜带过去!” “嘿嘿嘿,我想吃肥肠土豆粉,这个时候买不到肉买点肥肠也可以,还要个拔丝红薯,麻辣小土豆,还得买包糖,多买几包吧,这几天吃了华浓姐好多好吃的......” 车子开过去了,声音也渐渐远去了,再也听不见了。 陆柏薇看着那车屁股后面冒出的一串黑烟,抿了抿唇。 沈华浓对这对姐弟还真是够用心的了,好像走哪都有她,这个世界还真特么的小啊,早点改革开放就好了,到时候她赶紧发展自己的事业,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等不在一个层次之后,听到这个心机婊名字的机会应该就少了。 这会儿秦母也发现陆柏薇了,只是淡淡的看了眼,然后直接转身走了,连儿子也没搭理。 秦卫南也看见她了,目光一顿,从方才被人彻底漠视的烦躁里回过神来,缓缓从台阶上下来走过来。 陆柏薇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开口,而秦卫南也变得有些沉默,以前总是一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现在眉头竟然蹙着。 陆柏薇默了默,想着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也得紧,不然让他一直沉浸在严学敏带来的烦躁中加深印象,那就太蠢了。何况她还想给他解释一下跟霍庭的误会,得把人哄得心平气和才是。 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来听听,让你倾诉倾诉?” 秦卫南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问道:“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最近你都在忙什么?竟市饭店那边的工作都已经辞掉了,在找新工作?” 陆柏薇道:“嗯,已经有头绪了。”然后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问道:“你妈妈好像很喜欢严医生。”瘪瘪嘴,有些委屈的道:“她对我一定很不满意吧?” 一问出来,她就感觉有点不大好,自己又操之过急了。 因为秦母和秦卫南在他母亲的事情上不作为的态度,她已经跟他发过两次脾气了,一提这个两人就不欢而散,而且,最近严学敏过来,秦卫南本身就很烦躁。 顿了顿,在秦卫南眉头隆得更高之前,她随之又以自嘲的口吻开了个玩笑,试图带过这一茬:“也是呢,这么优秀的儿子竟然跟我这个苦出身的无产阶级给拐走了,要是换了我,我也不高兴,这种心理其实也可以理解。说起来,我跟她的心态是一样的,这么优秀的男人,被我给捷足先登了。这就是我俩的矛盾了,唉!” 秦卫南闻言果然舒了口气,随口道:“严学敏是我妈看着长大的,自然对她熟一些,她还不了解你。”说着看着陆柏薇的目光顿了一下。 起初他觉得陆柏薇有原则、大气、不卑不亢、二十多岁的姑娘,有时候说话行事像是看透了世事一样有一种沧桑沉淀睿智,当然有时候也不乏天真娇俏,一敛一放奇异而矛盾的个性融合在一起,这种气质很是吸引他,现在跟她进一步的相处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差了点儿什么滋味。尤其是最近她还跟泼妇一样质问他跟他争吵跟他闹,好像和别的女人相比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陆柏薇又变成以前那样沉稳睿智中带着点儿少女的天真娇憨,秦卫南就适时的反省了一下,最近他在别的事情上花费的心思太多,爷爷的病情每况愈下,工作上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还有严家姐弟俩烦他,心情不好疏忽她牵累她了。 于是弥补道:“听说竟市也有剧院,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们早点买票去看样板戏吧。” 现在电影业几乎全面停滞,这三年以来全国人民能够看的就只有八部样板戏,秦卫南这样的大院子弟早就看过了,还看过好几遍,样板戏对他来说毫无新鲜感可言,但除了看样板戏,他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娱乐活动了。 陆柏薇闻言,心里却道:果然一晾着他,再哄哄,他就又开始示好了。 呵,这就是男人! 她的心情挺复杂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反正绝对不是纯粹的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能走得开吗?” “也就两三个钟头,没关系,明天我让人去买票。” 此时,车上的严家姐弟对晚饭的讨论并没有结束。 严学平罗列了一大堆菜单,严学敏没忍住笑道:“之前是谁嚷嚷着再也不吃土豆了,现在又要,真是记吃不记打。” 严学平嘟囔道:“姐,你就别提那件败兴的事情了,之前三花宾馆那两个什么负责人还想蒙混过去说不关他们事,想起来我真是要气死了。要不是为了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免得他们再害人,我早就想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唯一能够给我慰藉就是华浓姐做的那些好吃的了,她做的我当然敢吃啊,我觉得比京都饭店也不差什么,她连老毛子的土豆沙拉都会做,跟我以前在老莫(莫斯科西餐厅)吃的味道没差,可惜啊就是现在好好的西餐厅变成食堂了。” 严学敏瞪他:“这种话别乱说。” “不说就不说,姐,你说我们要是买点牛肉,华浓姐会不会做牛排啊?” “现在上哪里去买牛肉!” “所以说这里真的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啊......那我可以让她给我做罗宋汤喝吗?再带几块......” 对得寸进尺的弟弟,严学敏板着脸威胁道:“不然我们还是不去了,直接去火车站,在省城吃。反正前天已经给他们说了要走的,免得你给人添麻烦!” 司机居然还真的问严学敏是不是直接往省城去,严学平这才赶紧道:“不,还是去吧,你不给他们道个别显得我们太没有诚意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 “......” 安静了一会儿,严学平又嘀咕道:“要是华浓姐能跟着去京市就好了,她去京市饭店我保证天天去吃,现在窝在个医院食堂实在是太浪费了,暴殄天物啊。” 严学敏看看弟弟,好笑的道:“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说不定过几年你就能在京市尝到她做的菜了。” “谁知道呢。” “真的。”严学敏笃定的道。 她可不像傻弟弟那么天真,看得出来沈华浓有野心。 从沈华浓将她的傻弟弟喂得都肥了一圈的举动,她就看出来了,沈华浓不会甘心一直窝在一方食堂,而且她也没有隐瞒,直接大大方方的就展示了出来,做得还不让人反感,这就是沈华浓的聪明之处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外面看着光鲜,但是在现在的时局下一步都不敢走错,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要是严学敏本人来说,她是非常愿意跟沈家兄妹打交道的,但她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家里实在是被这近四年的局势变化给整怕了,主张保守为主,并不愿意马上就跟沈家人有太多太深的牵连。 但人家毕竟救了这一代严家唯一男丁,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起码不能让下面那些依附的人觉得他们太过冷血无情,跟着没前途。 所以现在就是这种局面,急于想要还清这次人情,免得纠葛更多,但怎么还沈家兄妹俩人情,把握这个度很关键。 虽然沈明泽说都是他应该做的,他出于一个大夫的本心,不需要报答,但是现在这年头相信这话的人并不多,严学敏信,但是她也无法让家人相信,现在沈华浓自己摆出来了,让他的傻弟弟给她的厨艺造势,严学敏就有所猜测了。 所以她在竟市留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处理这件事,抓住弟弟食物中毒这件事,施加了压力,要求严厉追责,不仅将三花现在的负责人从位置上弄下来了,还让三花宾馆现在直接关门,必须进行大力整改,找个正经的有能力的负责人。 如果沈华浓真的有这个本事进入三花宾馆负责人候选名单,严学敏给家里通过气了,可以在这上面帮她一把,她父亲有个下属的拐弯亲戚就在竟市任职,有一定的话语权,沈华浓只是要个宾馆负责人位置,又不涉及核心机关部门,说实话,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小了,一点也不起眼,他们有人脉想要不着痕迹的帮忙,实在是一点也不难。 但是如果沈华浓没本事进了候选人名单,那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着报恩的旗号就直接推荐她出来。这一点她已经给沈华浓暗示过了,两人达成了共识。 现在傻弟弟还一无所觉,一心只念着吃,看他幼稚的样子,严学敏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揪住他的耳朵道:“才半个月这都肥了一圈了,还惦记着吃吃吃!” “姐,疼疼疼,你别揪了......” 第264章骑自行车的黑洞选手 沈明泽和沈华浓正在接待陈志。 昭昭得知有个新亲戚来了,都没心思跟小伙伴们玩了,特意从外面跑回来,抱着沈华浓的腿好奇的看着陈志。 沈华浓摸摸她脑袋,教她喊“舅舅”。 陈志:...... 可想而知,昭昭不可避免的又带给了陈志新一波的巨大冲击。 竟然,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算算年龄应该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年,不,也许是还不到半年,浓浓就嫁人了。 陈志整个人都是木的,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但是总感觉那声音好像是飘的。 他好像回到了在火车上耗了八天,刚踩在平地上的那一瞬间,疲惫不堪还有点儿不真实之感,四周热闹喧哗,路人行色匆匆,他好像是被排除在热闹之外,过了一会才有融入感,可那时候至少他心里是高兴的,他又回来了,距离浓浓又近了一步。 而现在......他却永远被隔离在外,再也融入不进去了。 正恍惚着,突然有人扯他袖子,陈志茫茫然低下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笑眯眯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像浓浓,透着一股机灵劲,嘴巴也像浓浓,唇角上翘着,小小的,薄薄的,但是,就是眉毛太粗太浓黑了,鼻子和下颚也过于棱角分明,显得太过英气,少了女孩儿的娇软柔和,不像是沈家人,这肯定是她父亲那边的基因吧。 以前陈志还幻想过跟沈华浓生儿育女,想象他们可能的孩子的样子,他还画了一副四口之家的画像,打算来说服浓浓跟他走,没想到她跟别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心里很酸很涩,但天真稚气的小姑娘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他,高高兴兴的喊他:“舅舅。” 陈志对她就讨厌不起来了,他扯了扯嘴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哭着还是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昭昭,我爸爸说意思是光明好看还有明事理。” 昭昭对这位“舅舅”却很有好感,她觉得舅舅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对她最好的生物了,舅舅是可以再多有几个的。 陈志跟沈明泽都是读书人,有相似的书卷气,沈明泽因为这几年经历遭遇的关系,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棱角和锋利,但陈志就不一样了,他身体要更单薄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更加的温和,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没脾气的好好先生,长得眉清目秀的好好先生。 陈志扯出了一抹笑容望着小姑娘,昭昭越发热情的招呼他:“舅舅,你是我妈妈的另一个哥哥吗?你跟我舅舅谁更大呀?你是从我外公那里来的吗?” “我外公好不好?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呀?外公和舅舅,妈妈怎么也没有说过我还有个舅舅呢?” “你是第一次来看我们的吗?” 陈志不想当哥哥,但他也没法拒绝小姑娘的热情,在回答之前,他看了眼沈华浓,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看到什么,就是下意识的看过去。 沈华浓坐在陈志右下首的位置上,陈志看她,她礼貌却疏离的冲对方微笑致意。 陈志:!!!! 沈明泽:!!! 沈华浓:......她也很苦恼啊! 如果原主不满意,她也没有办法了。 小说世界中的男主女主都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了,陈志这个大bug也来了,她心里本来就一点儿底都没有。 要不是担心自己会突然消失,她肯定都直接了当的说清楚了,用不着等陈志接二连三的带着希冀来试探。 先温和点吧,说不定能缓冲一下拖一拖时间呢? 起码得等霍庭回来之后吧,她想。 沈华浓也不知道霍庭回来能够有什么用,如果她真的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难道霍庭他还能拦下她不成? 昨天晚上她虽然回去了,但两人也没有说上几句话,现在想到可能会从书中出去,就觉得,还有很多事都没有给他交代呢。 沈明泽无奈的看看一脸黯然的陈志,主动接了昭昭的话,“当然是我这个舅舅大啊,你陈志舅舅他以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没来过。他从很远的北大荒过来的,不是跟外公在一起。” “对了,陈志,你是收到信了过来的吗?” 陈志愣了愣:“信?什么信?没有啊。你们给我写过信?” 两人一起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道:“给你寄过一张我跟昭昭爸爸的照片,有两个多月了吧,半个月前昭昭爸爸还把我们中秋节拍的全家福给你寄了一张。”照片洗出来之后,霍庭还是锁子的时候就拿走了一张,说是给陈志寄过去,“可能刚好错过了。” 陈志抿了抿嘴,想问什么,但沈华浓已经站起来了,道:“哥哥,你跟表哥先说会儿话吧,我去买点儿菜回来,晚上在这边做饭。” “昭昭,你要跟妈妈一起去吗?” “我要招待舅舅!”刚来的舅舅比天天都能见到的妈妈可新鲜多了,昭昭还太小了,完全感觉不到大人之间的烦恼,只真心的高兴多了个舅舅,沈明泽跟陈志说话的时候,她就好奇的冲新舅舅问东问西。 沈华浓闻言笑了笑,然后凑过去弯腰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嘱咐了一句:“要听舅舅的话。”又对沈明泽说:“哥哥,昭昭交给你了,你要以身作则,不许瞎教她东西。” 沈明泽瞪了她一眼。 沈华浓笑了笑,避开陈志的注视,独自出去了。 今天公社作坊里买了很多食材,接待了张海山一行之后也没有用完,不去市里去作坊那边买点儿回来也行,但她突然有股想去找霍庭的冲动。 她还得告诉他存折藏在哪里了,要是找不到钱,他人财两失,跟昭昭的生活水平肯定得下降,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 还得交代他绝对不能将他们联名的作坊股份给他后来的妻子和孩子,以后只能留给昭昭,不然她保证回去之后联系小说作者,花多少钱都行,用什么办法都可以,让人作者把他虐上千八百遍。不然干脆让作者将他写成娶了媳妇也生不出孩子算了? 可他本身心里就有病,再要是被人指点不能生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更疯啊? 算了算了......看在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份上,也不能叫他过得这么凄惨。 交代了这些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就是不知道如果她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会不会有人察觉到她来过......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在这个世界里,她感受过了,也享受过了。 沈华浓边走边胡乱的想着,直到面前突然想起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车停下来,她才恍恍回过神来,笑道:“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霍庭嗯了声,并没有解释什么,一条长腿撑在地上稳着车,望着她嘴角有很浅的向上弯起来的弧度,往后歪了歪脑袋,示意她坐上去,边道:“上哪儿,我带你去。” “去找你呀。” “嗯?” 沈华浓笑道:“我想学骑自行车,你教我吧?现在就教。” 霍庭扶额:......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真的好吗? 十月末的竟市,六点钟天就黑了,现在都四点了,他无奈的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想学骑车?”之前他也想让沈华浓学骑车,但一直没时间教她,沈华浓自己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学骑车的兴趣,霍庭当然好奇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学会骑自行车了。” 霍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如果学会了,我才能确定那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霍庭无语笑道:“我不知道你竟然还会信这个。” 沈华浓笑了:“我梦见是一个我很喜欢的男人教会我的。” 霍庭面上的笑意敛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沈华浓推了推他的车龙头,问道:“你教还是不教?不教就算了,那我去找别人教。” 霍庭还能说什么?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车交给沈华浓扶着,道:“以前我家里有一辆老式自行车,我在晒谷场滑了两圈就会了。” “嗯。” “从这里回去还有三四里地,骑回去应该是够了。”霍庭又道:“等你学会了,给你买一辆二八式凤凰车。” “你要在路上教我?” 霍庭左右看看,的确有人,但是人并不多,“回去就学会了,就在路上也没什么,很多人在大路上学,村道太颠簸了。” 沈华浓又问他:“你有钱吗?知道咱们家存折被我藏在哪里了?” 霍庭无语:为什么你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出乎意料?这个是重点吗? “不知道。” “我放在你藏烟的地方那块隔板下面了。” 霍庭:“......我,没买烟,别人给的,很少抽了,偶尔......没抽了,不抽了。” 沈华浓睨了他一眼,“想抽就抽吧,别抽太凶了,事后一根烟,不到两分钟就蔫......” 霍庭:...... “不会在那个时间抽,真的不抽了。”他拍了拍车座,轻声咳了咳,道:“坐上去骑骑看,我在后面扶着,很容易学。” “好。” “别担心,我扶着你,上去吧。” ——这是最开始,霍教练完全没把这件事当成个什么任务,不就是学骑车吗,就是沈华浓不好意思给他表白,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没松手,别急,慢慢来稳住。” “别晃扶稳别两边摇晃,放轻松点,别紧张。” “前面有块石头绕过去,摆龙头往右、往右、往右摆一下,别提把手,捏刹车,快......” ——这是三四里地结束的时候,这一阶段,霍教练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哪怕觉得沈华浓笨的不行,他还是忍住了。 换做是在部队的时候他早就“全体都有五公里越野惩罚”走起了,就是在公安局碰上沈华浓这种看起来像是故意捣乱的选手,再怎么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估计也会偷偷摸摸搞点小动作发泄发泄一番的。 “好了现在到了晒谷场没人看了,场子大没有障碍物,放轻松。不会摔的,我保证,一定不松手。” “撑脚撑脚,别回头!往前往前,别往上提车龙头!” “我再说一遍别再提车龙头,按住!!” “往右转弯,右、右、右!” 霍庭木着脸跟车座上一脸无辜的沈华浓对视:“浓浓,你真的不是故意装的这么笨来气我的?” 沈华浓很想说是,但是事实上真的不是。 为什么车龙头不听使唤,为什么一晃就想跳下去? 为什么遇到障碍物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提起车龙头打算“飞”过去,而不是绕一下呢? 这个脑回路,她也不是很懂!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沈华浓说,“没想到我的短板是骑自行车啊。” 霍庭:......我信你的邪! 慢慢的晒谷场上都有人出来凑热闹了,越来越多,几个大点的男娃,有的哈哈大笑,有的给她提意见,让她自己从晒谷场上的一个缓坡上自己溜下去,别坐在车上,就单脚滑一滑,滑几遍找找滑行时候的平衡感,就掌握要领了。 霍国安从作坊里跑出来叉着腰看笑话:“摔几跤保证就学会了!幺爹,你就是没放手,她总有心理依赖,不好好学,放手没依靠了,自然就不敢不认真了。” 霍国安心理还嘀咕呢,“表哥”都来了,竟然有这闲心跑出来学骑自行车,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被这么多人围观自己的短板,沈华浓学自行车的心思都淡了,也不是非要留点什么证明这里不是黄粱一梦,自己心里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吧。 “......算了,今天不想学了!”她说。 “不行!必须要学会!”霍庭干脆两脚撑地坐在车后座上,道,“我还不信,就交不会你了!我不松手,你放心大胆的骑,在你骑稳之前,我绝对不松手。” “我肚子疼。”沈华浓说,“不学了。改天再说!” 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回去,素了半个月的霍庭就跟闻到腥味的猫一样贴过来,可惜,大姨妈成功的阻拦了他。 现在沈华浓一说,霍庭就明白了。 这下都不好劝她了。 那你刚才又为什么非要学? 霍庭:...... 感觉今天好像又被我媳妇拿着诱饵戏耍了我一番,在眼皮子底下晃了半天了,眼瞅着能吃了,结果她又给提走了。 女人的心思猜也猜不明白。 心塞,不开心,想咬人...... 霍国安听见了霍庭说的话,倒是没听见沈华浓说的悄悄话,就见沈华浓笑了,然后战斗英雄一脸无奈又郁闷的沉默着,显然是妥协了。 真的是没救了! 女人就是他的短板! 霍国安摇了摇头,啧了声,又暗暗发了两句牢骚就准备回去了,马上要收工了,还得去核查一下任务进度呢。 他刚一转身,就发现沈家的那位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被昭昭拉着都走到晒谷场边上了,正目光怔怔的盯着晒谷场上。 霍国安顿时就感觉自己真相了。 我幺爹真棒,一招就退敌于无形之中,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看沈华浓这么配合的表现,他们两口子应该没什么再让他这个主任操心的了,之前他还想着怎么去调解呢。 毕竟一个前对象,一个“表哥”,真的是很不好扯清楚啊。 霍国安上前热络的跟陈志打招呼:“同志,怎么称呼?” “陈志。” “陈同志,你好,我是红星公社的主任霍国安,论辈分,还得喊你表妹幺婆。”他回望了晒谷场一眼,乐呵呵的道:“他们两口子真的是......呵呵呵,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你在这里别拘谨。” 第265章白穷美和她的乡下老公【1】 沈华浓从自行车上下来了,没有热闹可以看,孩子们又嬉嬉闹闹的往别的地方撒欢去了。 晒谷场上空了很多,她一偏头就看见昭昭和陈志了。 霍国安双手背在背后,不知道在跟陈志说什么,期间陈志偏头往这边看了一次,没跟沈华浓视线对上就转开了。 沈华浓将微微有些汗湿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心里涌上来一股烦闷,看看正在矫正车龙头的霍庭,提醒道:“陈志今天过来了。” 霍庭动作顿了顿,先看眼沈华浓,然后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用说,他也看得出来必然就是牵着昭昭的那个青年,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很白,带着一只金属边框的眼镜,穿了套宝蓝色的中山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一只钢笔,很年轻很斯文的一个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文化人,是那个手抄本中的华承志形象。 沈华浓故意问他:“你看我跟他合适不合适?” 霍庭收回视线,望着沈华浓目光沉沉的,道:“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人家长得清秀、脾气好,还有学问会写......” “太弱了。”霍庭干脆打断道,“你的折腾劲就只能配我这样的,扛得住。” “要是我跟他......” 不等沈华浓说完,霍庭就拍了拍车后座,绷着脸道:“没有什么要是,上来,我推你回去。”见沈华浓没动,他催道:“不是说肚子疼吗?” 沈华浓扯着后座,却没坐上去,道:“我还以为你要背我呢,这样你就能当着陈志的面秀恩爱了,让他识趣回家。” 霍庭目光顿了顿,对“秀”字在这里的用法,马上就领悟到了,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眉目舒展了点儿,语气也比刚才要轻松了一些,道:“我们不需要,秀......我们本来就是这样,就是没他在眼皮子底下,我也这样。” “你就不会背我吗?”沈华浓歪着头问道。 霍庭环顾了一下四周,才闷声道:“被人看见了不好。” 沈华浓闻言笑了笑,爬到车上坐好了:“走吧,假正经。” 霍庭轻声咳了咳,道:“扶好。”然后推着车往陈志和昭昭那边去了。 “爸爸,妈妈!”昭昭早就看见他们了,“妈妈,你去哪里买菜去了啊?买了什么呢?” 沈华浓道:“......妈妈正准备找霍主任买点儿。” 不想小姑娘再追问她为什么买了这么久,她赶紧指着霍庭跟陈志说:“这是昭昭爸爸霍庭,我丈夫。” “这是我表哥陈志,你给人寄过照片的。” 霍庭:...... 陈志:...... 两个男人接下来十分和谐的握了个手,“......你好。” “照片收到了吗?” “......还没有。” “家里来了客人,本来应该早点回来的,路上浓浓一时兴起想学自行车,就耽误了点时间。” “......不客气。” 这就是男人! 果然还是他更能装,装起来都没女人什么事了。 沈华浓觉得她是绝对不会跟陆柏薇握手的,陆柏薇大约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见他俩聊起来了,沈华浓牵过昭昭,问霍国安,“霍大主任,早上准备的菜都卖了没?还剩下什么?” 霍国安收回看戏的视线,道:“还没有开始卖呢,不过肉被订了一斤,还剩下一斤多,你先去挑吧。” “你不去看着?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霍国安甩甩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一会我还有话给幺爹说,也想跟你表哥取取经,北边的建设兵团和国营农场是个什么样我们还没有见过呢。” 沈华浓牵着昭昭进去挑菜了。 拿了一斤肉,一条鱼,芋头、萝卜、菠菜也都捡了一些,找了个篮子提出来,几个男人还站在这边聊天,沈华浓朝霍庭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一会去我哥那边吃饭!霍主任,你要是有空也一起来吧!” 霍国安应了声,霍庭瞅瞅沈华浓,点了点头,让她先忙。 沈华浓带着昭昭去了卫生所,刚把半熟的米饭从米汤里捞上来,几个人就回来了,除了霍庭、霍国安和陈志,还有拎着大包小包的严学敏和严学平。 男人们留在充当诊所的堂屋里说话,严学平和严学敏直接往院子后面的厨房来了。 “华浓姐,我们今天半夜的火车,这会过来跟你道别的,顺便再蹭顿饭,马上回去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今天我能不能多吃点儿我想吃的菜啊?”严学平一跨进门槛就开始喊道。 对这个被自己给喂胖了一圈,又特别捧场给自己造足了气势的小伙子,沈华浓还是很喜欢的。 这还是她在这里喂胖的第一个人,刘霞虽然也是个吃货,但是人家不长肉啊,不是很有成就感,但严学平就不一样了,沈华浓每次看见他目光都不由得充满了“慈爱”,如今这年头喂胖一个人多不容易啊,看看那福气的双下巴! 严学平跟沈华浓也直接得很,两人相处得挺好,这会儿沈华浓很大气的应下来了。 “好啊,那你不能点太费功夫的菜,免得耽误了你们赶车。” “那我想吃肥肠土豆粉、土豆泥沙拉、拔丝红薯、芋头酥、桂花莲藕、藕圆子、罗宋汤......” 严学平还没有念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严学敏出现在灶房门口,不好意思的道:“华浓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见恶霸姐姐进了屋,严学平趁机从门框后探出脑袋道:“华浓姐,这些你看哪个方便就选几个呗,你能不能再做几个炸肉饼我带着车上吃啊,火车上的那些饭菜我都吃腻了,还有......” “聪聪!”严学敏回头一声吼。 严学平冲着沈华浓拱手哀求。 沈华浓好笑道:“我怀疑你是来点菜,道别肯定才是顺便的。”说归说还是点了点头。 严学平咧嘴笑了笑,然后在姐姐变脸出来揍他之前就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吃晚饭的时候,严学平凭借吃货的本色和未发现气氛不对的粗神经,很是缓解了一些大家的尴尬,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大家的食欲都跟着好了点儿。 尤其是陈志,他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竟然也被带着吃完了一整碗饭,还有好些菜。 饭桌上霍国安一直问他北方农场那边的情况,他只能收敛纷乱的心绪回答他,等霍国安终于满意了,甩手走了,陈志才发现屋里竟然只剩下他跟沈明泽两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收拾干净了,地上也都清扫了,其他人都走了。 整个过程,他好像都没有再看见沈华浓。 陈志:...... “他们回家去了,住得不算远,再下面的村子里,明天我带你过去看看。”沈明泽拍拍他的肩膀,道:“陈志,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在这里跟我住几天吧,我们哥俩也好久没有见面了。” “好。” ~ 晚上昭昭睡着了,霍庭把沈华浓搂在怀里,像昨天晚上那样手掌心贴在她小腹上缓缓的揉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煤油灯芯子不时的噼啪炸一下。 过了会儿,沈华浓就感觉腹部暖烘烘的,舒服得全身都放松下来,正昏昏欲睡,霍庭突然喊了她一声,“浓浓?” 沈华浓睁开眼睛,发现肚皮都被他捂出汗来了,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不揉了,睡觉吧。” 霍庭不按了,但手臂却没有收回来,依旧环在她身前,下巴蹭着她的颈窝,低声问道:“因为觉得对不起陈志,所以你今天不高兴了?” 沈华浓默了默,然后嗯了声。 其实她更多是觉得心虚和对自己去留未知的烦躁与忐忑,要说对不起陈志,也算是吧,毕竟是她占了陈志的女朋友,让他连个挽回的机会都......不知道还有没有。 “我很高兴。”霍庭又说。 沈华浓动了动,转过来颦眉看他。 他在笑,唇角勾起一道明显的弧度,又说了一遍:“我很高兴。” “我不高兴你就高兴了?”沈华浓伸手扯他的脸。 “不是,因为你不高兴的时候想着去找我,你觉得对不起他,是因为你选择了我......这些都让我很高兴。”说完,他突然压下来,捧着她脸,衔住她的嘴儿亲了起来。 沈华浓能感觉到他是有想要温柔点儿的心,动作也的确比以前要轻柔,但是再温柔,他本质上也是个糙汉子,力气也不小,沈华浓唇舌都麻麻的,像是被人往外吸往外勾。 不知道他现在的亲吻技能是不是受到了严学平吃东西的启发,又专注又细致,但是人家严学平是保持着一定的餐桌礼仪,他亲起来就是响声不断,吸吮、咀嚼或是吞咽的声响都特别的大,还时不时的带着她吧唧两下,啧啧作响。 沈华浓觉得吃饭的时候不吧唧嘴儿是最基本的餐桌礼仪,以前她是不会跟那种餐桌仪态特别差的人一块儿同桌吃饭的,更别说是谈恋爱了。 当初霍庭还在公安局的时候,她给他送饭,知道他是故意咀嚼出声想气她来着,她当然不在意,就看着他作,后来住在一起了,其实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沈华浓也知道,他不故意的时候,也能够安静吃饭,虽然不至于完全无声,但绝对没有吧唧吧唧这个臭毛病。 现在又听见这相似的声音了,沈华浓脑子里却莫名的冒出来一个词:有滋有味。 好像,也不是很反感。 果然是近墨者黑啊,嫁个乡下粗汉,她的喜好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第二天一早,昭昭跟着沈明泽留在村里,霍庭骑车载着沈华浓一起去上班,因为赶时间,他倒也没有再让沈华浓学骑车了,但是絮絮叨叨的给她上了一路的骑车理论课程。 不就是扶着把手,跨上车座,然后两腿一上一下的往前蹬嘛,他竟然都给说出花来了。 这个老师还特别严格,过一会就问,“你是不是在听?重复一遍我说的!” 到了医院门口,还布置了作业:先想想昨天骑车时候犯的毛病,再结合刚才给你说的,下次......要检查作业,不是,要理论结合实际! 沈华浓:......感觉给自己找了件麻烦事。 一进食堂,她就知道陆柏薇昨天领着陈志过来做的好事了。 不过,大家伙八卦归八卦,却并没有发生陆柏薇以为的会对沈华浓指指点点的事情。 得了沈华浓教授的厨艺好处,吃人嘴软,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嘴上都挺留情,上班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 被问起来,沈华浓反问:“长得漂亮的人要是没有点儿这种八卦,你们信吗?” 李显军特别诚恳的道:“嗯,不信!” 其余人默不作声,但表情也大都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我结婚之前有个未婚夫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沈华浓再问。 “不奇怪。” “那不就得了,现在已经结婚了,身份已婚,未婚夫自然就不成立了。” “姐/沈师傅/沈大姐,说得对!” “长得丑的人能跟这事沾边吗?” 众人:......总感觉你在说我们长得丑! _(:3ゝ∠)_ 这难道应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本来最兴致勃勃的李显军,都没了继续这个话题八卦的心情。 沈华浓:这个态度就对了。 只要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工作环境和情绪,沈华浓并不是很介意有这点儿八卦,不过,准备好了午餐之后,她还是打算去住院部看看能不能碰到陆柏薇,听说她最近总在那边混的,撞见的可能性很高。 沈华浓想着,就算陆柏薇人不在,那她也得让她的准婆家帮忙评评理,我们乡下不都这样吗,媳妇乱嚼是非之后,不得跟婆家告状? 这次陆柏薇没有给她造成不良后果,只能说明她自己有能力,但是如果别人都挑衅了,还不还手,那就是一种人生态度了。 而沈华浓一项都保持着很积极的人生态度,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何况昨天,是真的险些就坏了她的好事啊。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陆柏薇,明明她自己是离过婚的,应该更能明白在这一时期,前夫、前男友对名誉的影响力,那她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如果陆柏薇是把陈志当成是她的一个污点的话,那她首先得保证她自己在这一方面特别的“干净”,没有任何把柄,不然的话,难道是打算跟她同归于尽?这不是在搞笑吗! 她是不是也能把齐建国带到秦家、带到陆柏薇面前,就这么介绍:“看,陆柏薇,你的丈夫来了!” 按照这个逻辑的话,“前”这个子是可以忽略的...... 沈华浓囧囧的想着,那霍庭的身份可就复杂了,他究竟得是“陆柏薇的对象”,还是她沈华浓的丈夫呢? 刚走到食堂门口,肖渠成竟然过来了,通知她去市委一趟。 “张书记的秘书打过来的电话,直接打到我办公室了,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提前给你商量好了的,让你做好准备,是不是有个什么要汇报?”肖渠成一脸探究的看着沈华浓。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也是惊诧不已。 什么时候,医院食堂的一个临时炒菜师傅都需要去市委那边做汇报了?! 这个世界好像从妖魔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主席还在天安门接见了工农学生各类代表呢。”沈华浓不以为然的道。 她还真没有想到张海山那边竟然会这么迅速,还是先处理正事要紧。 第266章白穷美和她的乡下老公【2】 三花宾馆停业都快有一个月了,现在就只有竟市饭店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招待所撑着,而现在全国各地的交流互动往来都还比较频繁,竟市饭店撑了一个月,已经很有压力了。 在外吃饭的本地人不多,出公差的人还可以在出差单位的食堂解决,餐饮方面调解调解问题不大,但是住宿就是个大问题了。 眼看已经到了黄花菜和棉花大量往外运出的时候了,进了十一月之后过来竟市出差的人只会更多,要不是被上面压着必须进行整改,三花宾馆肯定早就开门营业了,饭厅那部分业务出过事生意惨淡不要紧,这个可以先缓缓,起码可以把住宿的地方先开起来,缓解压力。 这不,昨天严学敏和严学平姐弟才松了口,等他们一走,市里负责三花宾馆业务的领导这就已经筹备着开门了,而张海山推荐了沈华浓。 这要是在以往,张海山这样的一把手推荐的人,只要政审合格,基本上就能直接上,推荐人的权利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候选人的实力。 但是今年不一样,上面突然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必须严格的选择出一个有真本事的管理人员出来,绝对不能再跟先前的管理人员一样仅仅只以红宝书作为唯一考核标准,先由干部或是群众推荐,然后在推荐的代表中择优录用。 沈华浓到的时候,市政办公楼的会议室已经有八个候选人到了,全部都是三四十岁的男性,一个个正襟危坐的等着,看到沈华浓进来,还以为她是这里的服务员,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女人跟他们竞争管理岗位,他们还好奇呢,她怎么就坐在位置上还不走了? 张海山已经见证了沈华浓的实力了,而且吧,他也想给自己的思想工作建设拉点儿业绩,有些县市已经有黑五类代表走到公众视野中来了,最近还被上头点名表扬了,他就感觉时机到了可以放开手脚试一试。 沈明泽、沈华浓兄妹都是他心中的目标,不过沈明泽既然无意,而沈华浓又这么积极,那就是她吧。 而且沈明泽恰好帮了严学平,这个时候上面又有人施压,他哪能还看不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在他看来这个岗位是沈华浓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当然,也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对这个评选会,张海山也就是准备走走过场,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他存心要给沈华浓脸面,压压其他参选人员及他们的举荐人风头,所以将她的汇报次序摆在了第一位。 事实上,也正如张海山所料,等沈华浓汇报完她对三花宾馆的规划之后,现场鸦雀无声。 排在沈华浓后面的那个选手,之前一直没有得到张海山有举荐别人的消息,还以为他自己的关系最铁,只当跟上次一样背背语录就能十拿九稳了,压根就没有做过其他任何准备,当知道沈华浓是张海山举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凉了一半,等人家说完,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就懵了,硬着头皮念了两句语录,在几个领导的冷脸下偃旗息鼓。 第二位选手的表现倒是比这位要好上一些,至少人家勉强说了句“我很赞成前面女同志的观点”,不至于落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窘迫境地。 其他选手的表现也都大同小异,稍微出彩点儿的也只能说比本时代同层次的人要强那么一点儿,但跟沈华浓也无从比较,毕竟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不管是受教育程度,还是见识眼界都要高出竟市这个小城市里绝大多数人一截。 尤其是,酒店管理本身就是她的老本行,作为一个拥有高档餐饮集团管理经验并且混入了顶级厨师圈的人,要是在技术水平上还输了,沈华浓感觉自己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这个三花宾馆对她来说就跟喝水一样的容易,毕竟她得将经验结合时代特点啊,否则都不仅仅只是不伦不类一场笑话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打回“走资派”原形了。 好在,她这段时间努力恶补政治素养是值得的,最终,沈华浓以彻底碾压的姿态胜出。 张海山跟沈华浓握手,并嘱咐她:“好好干,别让大家失望。” 沈华浓还有些懵,“不需要进行公示吗?” “特事特办,再说了,监督不光是在上岗之前做样子的,平时大家也都会盯着你,小沈,你也知道,你的表现关乎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要是稍有差错影响都很大,比前面的李从革、张援朝两个可大多了。” 这个道理沈华浓当然懂。 她跟爸爸一样,就是第一批被这个社会所“原谅”的坏分子了。 如果她做好了,或者应该这么说,跟她一样作为先锋投入到社会建设的“坏分子们”如果表现得好,是有可能会让社会中对身份、阶级的成见大大降低,将大环境往好的一面推动的,可是,一旦他们犯下错误,不仅仅是个人会受到更加严厉甚至残酷的苛责,也很可能影响到整个群体的待遇。 沈华浓也知道,如今似乎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已经成了那个群体中的一员并且彻底捆绑在一起了,至少在阶级斗争为纲的政策环境里,她是没办法彻底摆脱这个群体给她打上的烙印。 然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人,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在做的就只是去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其他的人是好是坏,关她什么事? 她主动争取这个工作只是因为她需要,她有把握,她为自己奋斗,与别人无关,仅此而已! 可被张海山这么严肃的盯着,沈华浓感觉肩膀上好像真的多了一道压力,下意识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海山满意了,沈华浓却忽然想起了六岁刚从班主任手里接过红领巾的时候,她还清楚的记得,老师说红领巾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你们要加倍珍惜,以后你们就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了! 那时候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时间去接触网络信息,除了上学睡觉写作业之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习厨艺上,还难得的很天真,她还真的就相信了这句话,感觉好些接到了个沉重的传承和使命,生怕这么大的事会跟复兴沈家冲突了,还纠结了一会儿。 沈华浓感觉此时的心情大抵跟那时是相似的,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有些可笑。 管他呢,如果她做好了,能够不经意的对那些人有些许的帮助,她是愿意的。但是,如果稍有差池,谁也休想将责任推在她或者爸爸身上。 市工商管理处的科长钱新亮以后就是沈华浓的直属上级了,给沈华浓和另外几个在边上等着的宾馆其他部门负责人开了个小会,说了说接下来的工作具体事务,另外也给沈华浓提了工资待遇的问题。 “你是负责大堂和后厨这两块,两处配备的工作人员都归你管理协调,主要的工作范围就是检查和接待重要客人,安排宴席,处理一些意见和投诉信......简单的来说,只要是大堂和厨房里面发生的事情,你都有责任。另外就是配合招待所那边、安保部门的工作。” “因为你们属于特殊群体,所以也并不按照常规岗位的划分标准定级别,对你们另外划分了十二个工资等级,最高是一级,现在你的是十一级,工资等同于机关干部的二十二级,一个月是五十六块,粮票每月十五斤,油票半斤,另外......” 沈华浓在心里琢磨着普通的行政岗位划分了二十四个级别,二十二级相当于是乡科级副职,勉强算是踏上了管理岗吧,再低下去那就是谁都能使唤的干事了,难道一个国营宾馆的负责人级别难道这么低吗?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钱新亮道:“以前李从革和张援朝都是二十一级,现在你比他们低了一个等级,但是直接从十一级起步,已经很不错了。在十级以下是三年涨一级,十级往上五年涨一个档,要是表现有异可以破格,现在从政策上来讲,已经是十分宽容的了,换做是三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明白,谢谢钱科长。”沈华浓道。 虽然从临时工变成了特殊群体啊,但是跟以前在食堂相比工资涨了近一倍,待遇也好上许多,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跟有经营潜力的资源人脉和声誉相比,这些反倒是次要的,一切都是为了政策全面开放之后打基础做准备而已。 钱新亮见她态度恳切姿态摆得低,点了点头,也很满意,还鼓励她两句:“踏实工作,大家都盯着你呢,也别太有压力,按照你计划的来,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跟我联系,管理处的电话号码你记了吧?” “......明天开始上班,你早上按时去就行了,其余人员我安排其他人通知下去......” 沈华浓谢过钱新亮,接了委任书,领了个公章和一串钥匙,又拿了一沓子资料,就从市政办公楼出来了。 明天她就能到新岗位上班去了。 没人盯着了,沈华浓肩膀一松,看着手上被风吹得哗哗响的纸质材料,没忍住,笑了。下楼的时候,她就特意翻了翻,现在最上面赫然摆着竟市饭店给陆柏薇写的推荐信。 因为食物中毒事件,三花宾馆后厨相关人员都挨了处分,涉事的二厨直接从厨师调岗到扫洒岗位去了,相当于从技术工变成了勤杂工,工资降了不止一大半,这还是因为没有出人命才从宽处理的。 而龚旺生作为后厨实际上的主要负责人也不能免责,现在被降了两级工种成了二厨,周师傅早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厨房的事管得不多,虽然这次没有什么处罚,但是也受到了惊吓,整顿的这个月已经退休了,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另有工作,无人顶他的岗位,再加上有个二厨觉得三花宾馆怕是要完,等不了,直接找关系调到竟市饭店去了,现在三花宾馆一下子就有三个厨师缺口。 国营饭店的工作在现在就是个铁饭碗,还是挺抢手的,从三花宾馆事发开始,就已经有人瞄着这里的岗位了,现在各相关单位都已经有推荐名单和推荐信送到商业管理处了。 刚才钱新亮已经将资料全部都交给沈华浓了,让她尽快补全岗位人员缺口,许是张海山特意交代的,钱新亮没有对沈华浓挑选厨师提出任何干扰意见,交给她全权处理。 还特别交代过了,这次是要踏实认真的将三花的品质提上来,不用看任何人的关系后台,会上通过了沈华浓制定的对三花宾馆的调整方案,各位相关领导也提了一些意见,就按照方案来实施。 所以,招工就是沈华浓上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了。 沈华浓看了看,现在的备选名单除了有竟市饭店的陆柏薇、李庚孝,还有机关食堂、塑料花厂食堂、棉纺厂食堂各一个二厨以及机电厂的大厨,一共六个人参与一主厨,两个二厨共三个岗位的竞争。除了机电厂的那个大厨,其他的包括陆柏薇在内都是二厨,应该是在本单位被压着没有发展空间了,过来想要往上升一升的。 大家的竞争意识都很强,推荐信上有五个人都瞄准着三花的主厨位置,只有棉纺厂食堂的那个厨师杨福全一个人看上了二厨的位置,算是申请平调。 现在这些人都由沈华浓来挑选了,说实话,其余五个陌生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都不如陆柏薇一个。 沈华浓只记得原小说中陆柏薇发家致富的结果很牛逼,完美鲜料超级厉害这两个泛泛的印象,但对她的具体励志经历并没什么印象,哦,不,还得排除两点,她曾去过黑市用食品兑换金条,以及用收废品的价格收了一大堆的文物作为日后的资本以及打开人脉资源的工具。 就是看到这两点,沈华浓才知道原来金条和文物古董竟然还有那么廉价的时候。 但也就是个略略的印象。 对陆柏薇在竟市饭店还是三花宾馆工作,期间有没有转过阵地,她都不清楚,不过既然都有了这封推荐信...... 沈华浓就已经在心里对陆柏薇招手了:来来来,三花宾馆欢迎你! 至于陆柏薇对她有意见这种事...... 嗯!在三花宾馆的发展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沈华浓感觉自己完全可以把恩怨抛开放在两边。现在只需要让陆柏薇明天顺利过来参加考核并且成功入职就行了。 她对陆柏薇的水平还是很信任的,这种人才她一点儿也不想放过! 当然无论怎么用大义凛然的理由美化自己,都不能掩盖沈华浓此时明显幸灾乐祸的心情,想想日后陆柏薇发现自己处于被领导地位的那画面...... 要是陆柏薇不屑跟她共事想辞工,那也是不存在的,她再找工作的推荐信、档案上的评语,以后政审什么的,统统都绕不过沈华浓这个“曾经”的领导! 真是一日是领导,直到改革开放全面放开个体户之前,除非沈华浓本人有污点了,不然就是陆柏薇档案资料上的固定领导了,她的评语在陆柏薇的职业生涯中会占有一席之地。 这么一想,沈华浓顿时心情大好,就连在医院碰到秦卫南跟他妈妈,她都咽下了想要告状质问的话。 算了,再忍忍,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影响陆柏薇同志的心情了,让她保持良好的状态参加明天的应征,等她顺利入职了再说。 现在距离晚饭开饭还有一个钟头,沈华浓还是往食堂去了,现在工作交接已经都做完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不过之前她试图换岗的事只跟方大庆一个人透露过,对其他人一字未提,明天都要去别的部门上班了,现在还是得告个别,在这里上班大家对她也算是照顾了。 食堂早就对沈华浓被肖渠成叫走的事做了很多猜测了,方大庆心里有数,但是他没说出来,其他人好的坏的都猜了个遍,也没有猜对,不过听沈华浓自己说出来,大家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奇。 “姐,你之前跟方师傅说让我转正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准备走了?”彭振华心情复杂的问。 “你转正提级跟我要换岗位没有关系啊,你现在的水平提升了,工作量也大多了,表现也好,自然就能升一升了。”沈华浓拍了拍这个一直嘴甜各种捧她的小伙子的肩膀,给他灌了一碗鸡汤:“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的,你只要肯继续努力,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彭振华闻言鼻子都有点儿酸了,垂着脑袋嗯了声,问道:“姐,那我以后休息的时候能不能去找你啊?” 沈华浓点点头。 “那......”小伙子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姐,你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嗯!” 第267章白穷美和她的乡下老公【3】 李显军就敢说多了,“沈大姐,你去三花宾馆能不能把我也介绍过去啊,你走了谁教我啊,你看我现在的水平够不够给你打个下手当个二厨的?” “不够。” “所以才更要跟你学一阵啊!” 沈华浓:“......” 就连彭振华也巴巴的看着她,这段时间他也懂了一个道理,如今工作的确是难找,但那是对没本事的人,只要有实力,就像沈华浓这样成分极差的,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如今他转正了,作为正式工不用担心会被医院辞退了,收入也提高了,养家的压力轻松许多,但是跟能待在沈华浓身边学习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倾向于后者,哪怕继续跟着她当学徒工也好啊,苦这几年,以后就会好起来了。只是怕沈华浓觉得他事儿多心眼多,才没好意思提出来。 “我过去那边不是去当厨师的,应该不会整天都在后厨。而且那边也不缺打下手的,只要大厨和二厨,你们的水平还是不够,还是继续练练吧。” 沈华浓诚心的建议道:“你们平时多琢磨琢磨,能将一样做好、做到最好,以后也少不了一口饭吃。” 正说着,虚掩的食堂大门被人推开了。 彭振华赶紧朝那边喊了句:“同志,你五点钟以后再过来吧,现在还没有开饭......咦,姐,好像是渣,呸......姐夫啊。” 沈华浓好笑的看看他,彭振华悻悻的道:“我去忙了。”赶紧跑了。 沈华浓这会儿也看见霍庭了,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怎么现在过来了?今天回去吗?” “嗯。” “我这边还得等一会儿,马上要晚饭了,搭把手吧,反正你有车载我。” “好。” 霍庭穿了身蓝色咔叽布工装,一双已经被泥土盖满了脚面的工鞋,上衣袖子上被扯破了一个大口子,随着走动那条口子迎风招展,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泥浆,半干的,也就是脸和手还算干净,应该是特意洗过了,走过来坐在沈华浓对面的椅子上了:“那我等你。” 看彭振华、李显军几个都自觉的去忙了,沈华浓才问道:“你上哪儿去了弄成这样?你老实跟我说该不会不是当局长,被贬去搬砖了吧?” 霍庭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真的假的?”沈华浓追问。 他再次点点头,胳膊撑在桌面上,身体往前倾了倾,问道:“我现在的工资低,要是养不起家了......浓浓,你嫌弃我吗?” 看他这样儿,沈华浓还真被唬住了,有些信了。 这个时期当官真的是很魔幻啊,可以从将军一夜之间碾落成泥,也可以一步从临时工变成二十二级行政岗,那当然从局长被撸下来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看他苦着脸,沈华浓拍了拍桌面上的委任书,得意的冲他显摆:“算了,不指望你了,可能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吧,你这样了,我今天就被调到三花宾馆当管理了,二十二级岗位工资,虽然没你以前多,但养你和昭昭还是够的,放心我比你大方,不会只一个月给你五块钱的!” “你工资有三十吗?”沈华浓顿了顿问。 霍庭早知道沈华浓一直在为调岗做准备,现在她的目标达成了,他也不觉得惊讶。只嗯了声,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 沈华浓问道:“你刚才是说了故意骗我的是不是?” 霍庭抿抿唇,再嗯,见沈华浓瞪他,才解释道:“今天跟着技术专家去了潜南渡,想在那边找一处合适的地方修路修桥。” “听到我养你就这么高兴吗?” 霍庭没回答,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道:“浓浓,我饿了,今天只吃了早饭,中午都没吃。” 平平的说出来,沈华浓听起来却感觉带点儿可怜巴巴的撒娇味道,白了他一眼,道:“当官当成你这样的也真是简直了......”抱怨归抱怨,还是道:“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打一份饭菜过来,先吃了再回去。” “好。”觉得自己已经正式踏进了恋爱门槛的傻男人乖乖的点头,乖乖的坐着,目送她去了厨房。 这会儿方大庆已经炒了一个菜出来,沈华浓又快炒了一份,用自己的饭盒打了一份饭,不到五分钟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了。 嘱咐他慢点儿吃,沈华浓就回厨房去了,方大庆他们没让她帮忙,又将她给轰出来了。 沈华浓刚在霍庭对面坐下来,这时食堂大厅里又进来一个穿着女士干部装黑皮鞋的中年妇女,朝着沈华浓和霍庭这边噔噔噔的走了过来,“同志,请问......华浓?” 沈华浓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认识自己,她狐疑的打量这女人,还没有从记忆里搜出这人是谁,对方却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又道:“华浓,我们有几年不见了,看你现在好像过得还挺好的啊。” 说着她拿帕子在面前挥了挥,眉心紧了紧,“是听说有个竟市人民医院食堂......怎么,你是在这里上班?” 沈华浓放弃去想这女人是谁了,肯定是不熟悉吧,不然原主的记忆中也不至于没有,她点点头:“嗯。有事?” 这妇女果然也对沈华浓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扫了一眼邋邋遢遢一边吃饭一边打量她的霍庭,眉头又皱了皱,问道:“这个是......?你已经结婚了吗?!” 沈华浓点点头:“我丈夫。” 霍庭眼神多好,沈华浓之前在河堤那三间牛棚放火他都能找到几小截火柴梗,哪能不清楚这位女同志对自己的嫌弃? 他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也懒得看这人了,只继续自己吃自己的,竖着耳朵听沈华浓跟她说话。 男人狼吞虎咽,难免发出了声响,那妇女好似不能忍受,不耐的咬了咬牙关,脸上的咀嚼肌都鼓起来了。 霍庭抬头看她,然后低下头吃得更欢快了。 “喀喀喀” 这是炸好的藕圆子,他一口能塞两个。 一份只飘着几点油花和葱花的清炖骨头汤,也能喝得咻咻响。 沈华浓:......这是在作什么呢? 女人忍了忍,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竭力忽视这种让人声响,用长辈的口吻跟沈华浓道:“你还能脚踏实地的找个适当的人嫁了,也是个好事儿,我早该料到的,你哪里是能吃苦的料呢。” “既然你已经都结婚了,应该成熟点了吧。怎么没有早跟陈志说清楚?还让他死活非要到处找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沈华浓:哟呵! 距离上次跟人面撕好像都过去很久了,她一时都感觉有点刺耳,好不适应哦。 沈华浓双臂抱胸,往椅背上靠了靠,冷着脸望着这位女士。 这时候,她也已经猜出来对方的身份了,应该是陈志的妈妈没错了。 小说中对陈志都提得不多,更别说陈志他的家庭了,而沈华浓对陈志的记忆也不多,竟然也没有关于陈志家人的,而之前她也没有注意到过这事儿。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并不是没有省城的人和事啊,梁玉萍这些明明都有,但关于陈志和他相关的人和事,好像都被刻意的模糊化了。 现在让沈华浓想不清楚的是,明明她跟陈志是青梅竹马,听说两家人的关系也好得很呢,那么,现在陈志的妈妈这个态度和说话的种种语气,沈华浓实在无法将之跟“好”联系起来。 再结合这位妇女的态度,沈华浓感觉原主跟她肯定发生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就不知道对方是一直不喜欢原主,还是因为沈家落败之后才改变的态度。 沈华浓这样的动作姿态,对方淑娴来说就是挑衅了。 她也不高兴的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这些事我们能够怎么办?总不能将陈志他爸也跟着搭进去吧,不管怎么样吧,反正都跟陈志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跟着有点鄙夷的道:“以前我说你跟陈志的感情还不成熟,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爱情不是你爱我爱你就够了的,你还辩称你们是伟大的爱情......呵,这才几年,你都已经结婚了,行,没人要你守着,以前那些我也就不提了,但是你结婚了还哄的陈志团团转,这就是你说的跟他之间伟大的爱情吗?你这样折腾他你心里就痛快了?” 沈华浓:...... 这信息量好像有点大啊。 她捋了捋,马上就明白过来,随后冷笑道:“是陈志跟你说过我让他来找我了?我结没结婚还得给你们报备一下?咱们很熟吗?通知你了,能随礼吗?” 方淑娴抿抿唇,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陈志他人呢?” “我们的感情连给份子钱的地步都不到,那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儿?”沈华浓反问。 方淑娴神色不善的打量沈华浓:“他没有来找你?” 沈华浓摊手。 “不可能,他昨天就从家里跑出来了,连他的行李包都不见了,要是没来找你,他还能去哪儿?他认识的同学朋友我也都问过,根本没有跟别人联系,在家这三天就往竟市这边打了个电话,邮局工作人员说他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竟市人民医院食堂和你的名字。” “我是没有在汽车站问,你可别想瞒我。” 沈华浓无动于衷:“我又不是他妈,不清楚。” 方淑娴却认准了沈华浓,跟沈华浓对峙片刻,又道:“你......已经结婚了,那就安分点收收心吧,你这样对陈志,就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家庭?就说你丈夫吧,你这么做,对你丈夫也不好吧!置他于何地?” 说归说,其实方淑娴心里觉得,沈华浓将这粗鄙丈夫跟陈志一比较,肯定是后悔了,也是,谁能想得到当初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会嫁给个乡下糙汉呢。 方淑娴又扫了眼霍庭,霍庭刚才都停了筷子没吃饭了,纠着眉头听他们说话,现在见对方看过来,他端起碗又胡乱扒起饭来。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沈华浓:...... 方淑娴:...... 她忍了忍,继续道:“我看你丈夫虽然是乡下人,也老实,但看样子好歹也是有个正式的工作吧?如今你有个能立足的地方,吃喝不愁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就要这样瞎闹?传出去,你让他在工友里面怎么做人?让别人说他顶着绿帽子还纵容你?” 方淑娴转向霍庭:“同志,你可别糊涂,这媳妇娶回家就得管,长得再好看,那她现在也是你媳妇了,只要你管,她还不是得听你的,不然,她做错了事,也都是会算在你头上的,影响的也是你的名声。” “我儿子如果来找过你们,还麻烦你能不能告知我一声,你这样纵容沈华浓下去,那叫什么事!” 霍庭扫了眼方淑娴,在对方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呼噜呼噜将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儿饭扒进嘴里,然后当着方淑娴的面,连两盘菜也没有放过,端起碗全部大口扫荡一空。 沈华浓看他端着饭盒的样子,十分怀疑他是不是正在考虑要不要舔一舔。 简直了! 正常老公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给自家媳妇长长脸面,趁机狂拽炫霸一番吗,故意这么怂丑的也是没谁了! 不懂他的脑回路! 为什么画风会这么奇怪! 方淑娴:......下里巴人!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看方淑娴眼皮扯动,沈华浓没忍住笑道:“现在我跟我丈夫之间有伟大的爱情,他乐意,你看你这么当他面说以前跟陈志的那点烂事,他不也不介意,少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说着在桌子底下踹了霍庭一脚。 霍庭:...... 他迟疑的放下盘子,然后昧着良心道:“不介意。” 顿了顿,又说,“你儿子就算是金子做的,有你这样的妈,有你们这样的家庭,那他也是掉进了茅坑裹了屎的金疙瘩,我媳妇几年前都嫌他臭,现在只会更嫌了。” “我们乡里人都知道还在茅坑里的金子不能用。我媳妇嫌臭,为什么会影响我的名声?难道不能嫌吗?” 方淑娴被问住,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在心里呸了这乡下糙汉一口。 还在吃饭呢,竟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跟他说话她都嫌恶心。 第268章白穷美和她的乡下老公【4】 沈华浓却啧了一声,笑出声来:“是这个理,你还是少当着他的面说一些臭气熏天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的。” “不过,我就觉得奇怪了,到底我是怎么对陈志了?你是看见了还是怎么着?” 方淑娴跟霍庭没啥说的,觉得是自降身份,跟沈华浓一则她本来就是长辈,二来嘛身份也给了她很大的优越感,这就藏不住心中的火气了,怒道:“他一定去找过你,你说什么他肯定会听的!现在他还没有回去,你敢发誓跟你没关系?!” “我为什么要发誓?那你敢不敢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看清楚你们的真面目觉得恶心,所以才走了?” “你还说他没来找你,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沈华浓道:“原来你自己也觉得恶心啊?” “你......”方淑娴探究的看着沈华浓,“在乡下待了几年,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 “现在皮厚的畜生越来越多,想吃他们的肉,不牙尖嘴利点怎么咬得动呢?” 沈华浓抬了抬手,突然不耐烦的道:“不说了,你再说下去没准大家会把你当成是我的熟人亲戚什么的,万一搭进来那就糟了。现在我爸爸的历史问题好像都被揭发得很彻底了,再没有新鲜的问题可以让你们撇清关系的了。” 陈志的爸爸跟沈克勤是发小,他俩关系亲密,要彻底的划清楚,也只能走揭发这一条路了,这一点沈华浓还是猜得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揭发的究竟是哪几条,不过时至今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当初沈克勤墙倒众人推,他的同事朋友中不乏落井下石之人,陈家良跟其他人比较起来不过是跟沈克勤的关系最为亲近罢了。 沈华浓感觉恶心是有点儿,但是却并没有像方淑娴说得那样恨,真计较起来,她对方淑娴他们的厌恶程度还不如对梁玉萍来得重呢,这个评价标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划定的,都是凭感觉吧。 想起陈志,沈华浓又觉得松了口气。 她隐隐有个猜测,会不会她不记得陈志以及跟他相关的事情,并不是原主不想跟她分享,也不是所谓的bug,纯粹就是原主自己不愿意留住这段不好的记忆? 当然,她也只能猜猜,无从去求证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么一想,这两天总觉得会被bug戳穿,怀疑自己可能会消失的压力也无形中消弭了不少。 而且她现在也不需要再对陈志有任何愧疚了,陈志失去的小青梅,可不是被她抢了身体造成的,有这件事和方淑娴、陈家良横亘其中,原主又是个骄傲的人,就算陈志早早的找到她了,他们俩也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 原主爱陈志吗?肯定是爱的吧! 从沈明泽对陈志的态度,沈华浓都能猜得出来,她肯定没有将陈志父母的事情告诉沈克勤和沈明泽,应该不仅仅是担心他们俩受到伤害,应该也有天真的觉得跟陈志还有可能的幻想,说不定她也想过她的竹马会破除万难走到她面前带她脱离困境,只是被现实一一击碎了。 陈志喜欢原主吗?无疑也是喜欢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相爱都能开出美丽的花,结出甜蜜的果实。 你不知道生活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突然给你迎头一击,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信心和能力去抗衡、去守护和坚持。 沈华浓心头的压力是小了,可,她却突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她看也不看方淑娴了,冲霍庭道:“我们回家吧。” 霍庭看看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站起来收了碗筷,道:“还有要带回家的东西吗?” 上了两三个月的班,还是有点儿东西的,还有昭昭的碗筷呢,都放在后厨了,等霍庭洗完碗筷,沈华浓就都收拾好了,跟人道了别,也没在意在食堂等着跟着他们身后的方淑娴,坐上了霍庭的自行车。 霍庭把那件脏兮兮的工装上衣脱了,里面就穿了衬衣套背心,沈华浓还穿了件毛衣,他把衬衣都给敞开了,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从前面吹来的风,整个人还像个热源一样往外冒着热气。 路上有行人,也许方淑娴还跟在后面盯着,沈华浓没管,她双臂穿过男人被风吹得鼓起的衬衣,揽住他紧实的腰,侧脸蹭在他后背上,霍庭身体绷了绷,车子晃了一下,很想提醒她路上还有人,她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流氓了。 还没开口说出来,听沈华浓道:“你会跟我离婚吗?” 霍庭心里慌了一下,“不会。” “如果有一天我们俩离婚,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这么问?” 沈华浓不答,继续问,“要是有一天我做了你不认同、甚至是你特别反感的事情呢?” “比如说呢?” “比如说,......杀了人,害死了人,犯了罪,所有人都出来指责我数落我,要跟我断绝关系才能自保。” 霍庭忽然长腿一伸,将自行车停了下来,扭头侧身看着沈华浓头顶,怀疑她是不是被方淑娴刺激到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沉声道:“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沈华浓坐直了,直视他,执着的问道:“要是真的有呢,要是我真的害死了人呢?你会跟我断绝关系吗?” 霍庭凝视她半晌,才道:“不会。” “为什么?算了,不用说了,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也没什么好深究的。”沈华浓拍拍他背:“走吧。” 霍庭并没有马上骑车走,嘴唇翕动,到底还是没有说,这种假设性的问题的确深究没意义。 因为他不会让她有机会去面对恨得想要杀人的对象,他的浓浓刀子嘴豆腐心,真有这种人,那这人该有多可恶呢。 “还不走啊?” 霍庭咳了咳,将搭在车龙头上的那件工装拿起来系在腰间了,然后一脸淡然的道:“抱紧,天有点冷。” 说完赶紧扭过头,再次启程。 沈华浓:呵呵。 第269章表哥,再见! 沈华浓一直没有行动,霍庭心里正失望呢,突然就察觉工装动了动,跟着腰上缠过来一条手臂,被那件宽大的工装遮得严实,外人看不见,她一条手臂还搭在外面呢,旁人见了只以为她揪着车座吧。 他嘴角翘了翘,心满意足的开始蹬车。 趁着他俩磨叽,终于跟上来的方淑娴:自欺欺人! 贴那么紧,当她眼瞎呢! 现在乡下人都这么不正经吗!真该让她们省城的革委会过来看看抓人! 方淑娴还是认定陈志肯定来过竟市找过沈华浓,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她觉得就算陈志知道沈华浓结了婚,肯定也会留下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不去亲眼看看将儿子带走,她不放心。 从市区到红星公社其实也就只有一条直路,霍庭也有心带方淑娴过去,那个陈志,他看着好不顺眼的,还是早点儿走吧。 而方淑娴之所以会跟上来,一开始是没想到会有十公里这么远,谁特么的住那么远的地方却在市里上班啊,就是家里隔这么远的一般就选择住宿舍了,这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害惨了她。 一开始霍庭骑车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可以说慢悠悠的,还停下来跟沈华浓说了会儿话,再加上道路也平整,方淑娴感觉跟上还挺轻松,在这种错觉下,她不知不觉的就跟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了。 而这期间霍庭一直都在调整骑车的速度,看起来依旧慢悠悠的,但是速度的确是提上来了,方淑娴只感觉越来越吃力,但跟前面霍庭和沈华浓的距离又不近不远的,不会让她觉得跟踪无望,但一松懈就会被拉开距离,为了不被摆脱掉,她只能咬紧牙跟着。 等气喘吁吁跑了三公里,路面从马路变成了石子路,自行车的优势减小了,霍庭求稳专门挑石子儿平点的地方走,绕来绕去的速度也更慢了,她这才有了喘息的功夫和继续跟踪的动力,她真的是再也跑不动了。 不过,骑车再慢那也比步行要快一些,方淑娴保持快走才不至于被甩开,而且这时路上的岔路也多了起来,主干道沿途都有小路通往附近的村庄,她还得一直盯着他们,怕他们突然拐弯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石子路对步行的人也特别的不友好。 方淑娴穿的是皮鞋,因为她太累了,几次没有抬高点儿脚,鞋面就在石子路上被磨破了几处,这还是陈家良花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再这么磨下去就穿不出去了,这让方淑娴心疼得不行,而长时间不敢放松的步行也让她的脚掌脚踝都磨出了水泡,走路的时候两只脚都钻心的疼。 这时候她已经后悔了,可现在都已经走了那么远,如果放弃那之前的罪就都白受了,再折返回去的话也还有不短的距离,万一马上就到了呢?方淑娴被这路折腾得都想哭了。 路上不是没有牛车和骡子车经过,可她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沈华浓他们同路,再说上面臭烘烘的,她也不是很想坐。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的路途茫茫好像都没有尽头,对身体和心里都是考验,她想放弃了,正琢磨着要不咬咬牙坐个驴子车回市里去?沈华浓没告诉她地址,她完全可以去问问她的同事们啊,简直是脑抽了才贸贸然跟上来,应该弄清楚地址了,再找个车去啊! 这时候,她听见沈华浓跟她那乡下丈夫说:“你骑车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你看还没有人家走路走得快,还有八分钟就能走回去了,看你骑车能不能五分钟骑完,稍微快点儿!” “好嘞!别说五分钟,三分钟骑到!扶好了啊。” 方淑娴闻言才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八分钟而已,她还能坚持! 等她跑完八分钟......又八分钟......再八分钟......前面的自行车早就将她远远的甩开了,方淑娴知道被耍了,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小黑点,将沈华浓和霍庭两人骂得半死。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停在路边边休息边等过路的回市区的车,这时就见那两货拐了个弯,朝岔路尽头的村落去了,现在沿路都是收割过后空旷的田野上,她看得很清楚,他们的确是拐弯了,那应该就是在前面的村落没错了。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比来时路的确是短多了,跟还是不跟? 方淑娴:...... 她歇了半小时才缓过气来,但是腿脚却越发的沉重了,这半小时路上也没有见到有车经过,她拦了个老乡问了问。 “这个钟点不会有车了,太晚了!” 是的,天色是越来越晚了,方淑娴实在是没力气再走回市区去了,晚上总得找个歇脚的地方,最近的村子就是前面沈华浓去的那里了。 没有选择,她这才憋着一肚子气,黑着脸继续往前去了。 霍庭和沈华浓早到公社了,两人先去了一趟卫生所,准备接了招招回家,不过小家伙这会儿去外面玩去了并不在。 至于陈志,沈华浓现在理直气壮的冷淡对待他,主动跟他说了句:“你妈来接你来了,为了不被我们连累再费尽心机的划清界限,你还是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陈志急道:“浓浓,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也许陈志不清楚陈家良揭发沈克勤的事情,但是,沈华浓不相信他真的就完全不知道方淑娴不愿意他跟沈家人打交道。 明明知道,又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如果是原主,怎么能够放心的跟他走? 就凭他自以为能够说服方淑娴和陈家良的信心?还是让原主为了以后的和谐,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咽下这委屈? 现在弄清楚了原主的想法,没了那层会让对方不满自己消失的担忧,沈华浓理智得近乎冷酷。 “浓浓,方阿姨来了吗?你刚才......”沈明泽也有些懵。 “哥,等会等人找上门来你就都清楚了,”沈华浓转头重点对陈志道:“我希望你能够让她克制一下,至少不要含血喷人,解释清楚不是我让你来的好吗?我给你寄过信告诉你我结婚了,过得挺好,不用再找来,至于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收到。” “最好是你现在就收拾收拾去路上找她吧。” 陈志脸色白了白,紧抿着唇看着沈华浓。 看他悲伤黯然的样子,沈华浓语气稍缓,道:“表哥。” 陈志猛然偏开头,十分抗拒这个称呼。 “表哥,”沈华浓又喊了一声:“你回去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你的表妹。至于以前,你就当融融已经死了,以后也只能活在你的小说里,你就当小说里面就是她最后的样子。” “浓浓!”陈志失声喊道。 听沈华浓这么说,他心里格外的慌乱,比知道她结婚了的那一瞬间还要慌,他怎么能当她死了呢! “你别......这么说!” “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两天来他几乎都没有跟沈华浓单独说过话,现在再不说,他感觉再也没有机会了,顾不得什么矜持和礼貌,也顾不得霍庭在场了。 可喊出来这两句之后,他脑子又空了,只茫茫然的看着决绝又陌生的沈华浓,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了。 有人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媳妇,霍庭受不了了,他目光闪了闪,上前揽着沈华浓的肩膀,道:“以后你表妹我自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挂心。” 他气势汹汹的,说完就将人给带走了。 陈志根本来不及拦,也拦不住,甚至是再多说一句话都做不到。 而沈华浓直到彻底的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整个过程都不曾回过头。 沈明泽看陈志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暗暗摇头叹息。 要是没有发生这么许多事情,现在陈志跟浓浓应该已经顺利结婚了吧? 他俩从小感情就很好,浓浓虽然娇气些,但是好在陈志一家人也是知根知底的,陈家良和方淑娴都是看着浓浓长大的,对她也都很好。沈华浓十五岁的时候,沈明泽早就听父母私下里商量她的终身大事,都对陈志很满意,也都一致认为以后浓浓嫁给陈志虽然不会大富大贵吧,但是日子肯定也差不了,起码能免了婆媳矛盾,大不了家里多给些陪嫁。 没想到,世事难料。 想起沈华浓刚才说的那番话,沈明泽心情复杂的看着陈志,目光沉了沉。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沈克勤是独子,但是沈明泽爷爷那一辈有五个亲兄弟和两个姐妹,只不过,在战争年代死的死,散的散,走的走,本家亲戚在解放初年还有过一些消息往来,后来因为国内外以及两岸消息不通,到沈明泽开始记事起就已经都断了联系了。 而母亲张秀云娘家那边倒是还有三个舅舅,但是张家在粤城,不过两地距离不算近。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对从前的沈家人来说,陈志一家之于他们,在感情上已经超出了这些血缘亲戚。 这些年,沈克勤和沈明泽最记挂的就是陈家人了,生怕连累了他们。 如果说真的是那样的话...... 现在的沈明泽心态比之前平和了许多,他是可以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是心寒也在所难免。 他还没想好要跟陈志说什么,就有人过来请他上门看诊,有些病人不方便过来的,上门服务也是乡村医生的职责,沈明泽问过病人的病情,估摸着拿了几样药,将仅剩下的几只针剂也都装进了一个木匣子里,想想还是给陈志说了声,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背着木匣子就跟人出去了。 这一去直到天黑才回来,卫生所的门还敞开着,沈明泽从外面进来,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是要留在这里给她做小吗?”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从小就勾着你魂不守舍的,现在她结婚了,一个破烂货,你还稀罕她什么?我早就跟你说了她肯定都没等你,找了又有什么用?看吧,果然被我说中了,人家都嫁人了故意要引你来耍你呢,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和自尊心?!” 方淑娴本来是很注意教养与仪态的女人,但是,陈志跟她在沈华浓这件事上的矛盾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积攒的怨气比较多,以前的不提也罢,就说他这次回来在家的那三天,两人就已经对这个问题进行过争吵了,结果陈志直接不告而别。 陈家良又出差去了,她自己找了一整天的人,又急又怕又恨,生怕沈华浓又缠上陈志,也怕陈志为了她自毁前途,将家人都拖进深渊,打听过后匆匆从省城赶过来竟市,在医院食堂又受了气,还跟着自行车屁股后面追了十公里的路,现在她整个人狼狈不堪,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委屈,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对陈志的态度能好得了才怪。 虽然跟印象中的“方阿姨”有些出入,但沈明泽还是认出来了。 听对方如此诋毁妹妹,他眯了眯眼,握着医箱带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涌出无边的愤怒。 陈志却很平静,沈明泽离开的这一个钟头里,足够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了,以前想不通却不敢深想的地方,以及现在沈华浓对他的冷淡,他都感觉找到了原因。 想明白的结果是,他整个人很颓丧,语气也很淡:“妈,那是浓浓,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根本不是她找我,是我,我一直想要找她。” “我怎么说她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好,你现在找到了,人家也结婚了,不可能跟你再续前缘,你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吧!你留在这里,有考虑过你爸爸和我吗?你自己不要前途,也要连累你爸爸跟着一起下牛棚才高兴?” “现在已经变了,政策变了,沈伯伯......” “变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真要是变了你看见把抄的他们家的东西还给他们吗?对外不还是说戴罪立功,有帮他平反那些罪状吗?陈志,你别太天真了!” “妈,”陈志无力的道:“我会跟你回去,事实上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过来再惹浓浓和明泽哥伤心,我根本就没脸见他们,我现在只觉得无地自容。”他说着突然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光。 方淑娴大惊,赶紧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恨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打你自己吗,你分明就是想打我是不是?” 见陈志木木呆呆,她直接痛哭出声:“我就说沈华浓她不安好心,她早就知道恨着呢,看吧,到现在你还在维护她,她得逞了!她成功挑拨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可是陈志你也不想想,这事能怪咱们家吗?当时你爸爸是什么处境你回想回想? 就因为跟沈克勤走得近,你爸爸整天被审查,被逼着写材料自诉,就连工作都停了,要是不揭发清楚沈克勤的罪状,跟他彻底划清界限,对你爸爸的审查怎么可能撤销?现在我们一家子又怎么会有安稳日子过?谁不愿意好好生生的过日子,这不都是被逼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方淑娴压抑委屈的哭声。 陈志艰涩的问道:“浓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沈伯伯都打算将她交给我们,可她就在我们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给我留。” 方淑娴没承认也没否认,嘤嘤啜泣着。 陈志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对我又嫌弃又不耐烦了,只将我当成陌生人对待,她已经对我仁慈了。我根本就没资格怪她变心。” “妈,你太高看你儿子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就算你告诉我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不会连累你跟爸爸,是我没用,我一点用也没有,我只长了一张嘴,一直嘴上说要照顾她、要找她、要保护她,可我无能,那天晚上我见到浓浓不高兴,我应该猜到的,只是我不敢往下想,我......” 他说着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头埋在膝盖上,半点儿声响也没有发出,只是整个人颤抖得不像话。 方淑娴吓坏了,停止了啜泣,蹲下来碰了碰陈志,“你别吓唬妈,陈志,陈志!” 方淑娴搂着他大哭起来。 沈明泽站在门口,看着昏暗中蹲在院子里痛哭的那对母子俩,怒气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他弄出了点儿响动,方淑娴听到动静泪眼婆娑的抬眸看过来,然后哭声一噎。 沈明泽没有理会她,目光直接越过她,落在曾经他当成弟弟一样爱护的青年身上,平静的道,“陈志,既然你妈来接你了,你就跟她回去吧。你先收拾收拾,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借到车送你们去市里。” 陈志渐渐的止住了,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沈明泽,嘴唇颤抖着,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很快,沈明泽从大队借到了一辆驴子车。 赶车的老张头脖子上长了个大痦子顶得脖子都只能歪着,又舍不得花钱去市里大医院看,沈明泽帮他看好了,现在脖子上还贴着纱布,再几天就能拆了,现在他对沈明泽感恩戴德的,也不介意往市里跑一趟。 方淑娴现在也不介意这车脏了,一声不吭的爬到车上坐下了,手上拿着陈志的行李。 “陈志。”沈明泽将垂着脑袋,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的青年叫住。 陈志黯然的回过头来,望着他。 “我跟浓浓都会过得很好,我爸爸也会好的,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你,回去之后也好好过。” “明泽哥......对不起。” “走吧,时候不早了。张叔,麻烦你送他们去最好的招待所。” “知道了,沈大夫!” 驴车缓缓的消失在夜幕里,陈志望着之前沈华浓和霍庭离开的方向,隔着裤子口袋紧捏着里面那张结婚申请书,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然后松开了手。 对不起,浓浓。 请你一定要幸福...... 想起那个叫霍庭的男人,陈志苦涩的笑了,对方还是靠谱的,比他要靠谱。 而此时沈华浓已经准备要睡觉了,只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难免让她心情有点儿波动,情绪不佳,躺了会儿才发现有点不舒坦,拍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垫在她后脑勺下的那条胳膊,“挪挪,我要睡觉了。” “不挪,就这样睡。” “这样你不觉得难受吗?” “睡觉!习惯就好了” ╭(╯^╰)╮ “想什么呢?” “想点开心的,不然睡不着。” “比如说呢?” “怎么最大程度的利用你前对象的价值,以后我跟她就是同事了。” 霍庭:“......” ~ 沈明泽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屋去了。 他心里被苦涩和怅惘缠绕着,一时只觉得前路茫茫,他们在这浓雾里踽踽前行,怀揣着的光明和希冀就像此时的月华穿透这夜下重重浓雾洒下来,端的是清冷又孤寂。 没胃口吃晚饭了,他只烧了点儿热水,就在院子里草草洗漱了一翻,才回到房间里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本厚重的药典,对照着一个泛黄的笔记本翻看起来,时不时的拿纸笔写上一会儿。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沈明泽渐渐也有了睡意,正准备将书本都收起来,不知道从哪本里掉下来一张明信片。 “原来夹在这里了。”沈明泽捻着这张明信片,目光顿了顿。 这两天霍国安往市里跑得很勤快,每天都会给他带一张明信片,没有积压的,也每天都啧啧啧他几声。 早上他又收到一张,正好陈志进来,怕被陈志看笑话,他随手就给藏起来了。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沈明泽突然产生了看看这张风景明信片后面写的什么的冲动。 “医院很忙,工作很累,学习吃力,我知道我很笨,主席说过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要去,这才是好同志。我觉得我做到了,起码我是个好同志,我相信你也会认同这一点的!” 看完这几个用圆珠笔写的挤在一起的字,沈明泽不由得笑了。 “这算什么好同志?”嘀咕了一句,他顿了顿,又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将之前只看了第一张,其他的一眼没瞧,就给塞进去的明信片都找了出来,竟然都有二十一张之多了,叠在一起也挺厚的。 “主席说调查就象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象一朝分娩,我感觉我现在对你做的这件事就是十月怀胎,虽然有点儿难有点儿笨拙,但是还是期待你能如约一朝分娩。” 沈明泽嘴角抽了抽,这是写得什么鬼!他能一朝分娩才见鬼了! “主席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好好学习了,但是向上得依旧不明显。你那么聪明,我却这么笨,唉。” “今天被推荐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马克思说:‘我又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孤独,因为我感到难过,我经常在心里和你交谈,但你根本不知道,既听不到也不能回答我。’” “......” 一张张的看完了,沈明泽坐在灯下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明信片全部都用一个信封装上了,重新放在了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里了。 第270章背景很硬的沈主任 三花宾馆停工了一个月,后厨和餐厅招待这一块的职工就担心了一个月,生怕这宾馆一整改直接把他们的岗位给取消了,其中有些人熬不住以为没出路的,已经找路子转岗走了,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找不到别的门路,要么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也舍不得这个岗位,焦心的等了这么久,昨晚上接到上班通知之后才松了口气,一大早就都跑来了。 还不到平时上班的钟点,空旷的餐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龚旺生和另一个刚上灶不久的帮厨卫红连白大褂都穿上了,几个勤杂工、学徒工也兜着围裙,还有两个带着已经染上了煤灰的手套,看样子厨房的煤球都给整理过了。 现在新领导还没有来,他们就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话,纷纷交流着各自得到的消息。 “听说以前张援朝和李从革两人的岗位现在合并,只设置一个主任统一管理。你们听到消息没,这次是谁来管咱们?” “我听说是个女同志,这还是我们街道上的李副主任说漏嘴给透出来消息,他就被推荐去参加了咱们宾馆的评选,推荐他的是区里的干部,听说那个女同志是张书记亲自举荐的,也是他拍板决定的,关系背景特别硬。” “我可听说这次关系再硬那都不成,必须得有真本事,说是上面下了要求,必须要严厉整改,彻底整改,不能让那种没用的人白站着岗位拿工资,三花宾馆就是竟市对外的脸面,再出篓子估计咱们真的得喝西北风去了,新领导那是从好几个人里选出来的,估计你们那个李副主任就是酸。” “那还能怎么办,都出了这种事,我们还能将客人拉进来去厨房参观不成?想想新主任的压力还真的挺大的,干不好没准早早就被撤了。” “......” 沈华浓推门进来的时候,餐厅里骤然一静,可见到她这么年轻,有几个又转过头自己说自己的去了。 态度差评。 沈华浓也清楚,以前宾馆的这些招待个个都当自己捧的是铁饭碗,永远不差口饭吃,牛气哄哄的,习惯看人下菜,还有些人更是什么人都懒得主动搭理,非得别人先喊他才行。 这种态度很普遍,也没有谁觉得不对,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要整治一下他们这种臭毛病恐怕得下点儿功夫。 这会儿沈华浓就感觉到彭振华的好了,起码人家总是笑脸迎人,如果医院食堂那边有合适的师傅过去,她还真想将彭振华给带过来。 见沈华浓走近了,总算有个被整改吓得好性儿的招呼她了:“同志,我们现在还没有营业,你要是吃饭得等中午过来,我们宾馆整改过了,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食物中毒的事情......” 沈华浓在他们面前站定,平静的扫视着人群,数了数,到了十六人,还在岗的人倒是全部都到了。 龚旺生是认识她的,跟她目光一对,心下惊讶,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朝沈华浓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因为之前沈华浓帮着沈明泽处理中毒事件,也有些人还对她留有印象,这会认出来,问道:“同志,你是不是上次......” 沈华浓现在作为“有背景”和有正式委任状的人,底气十足,完全没打算再跟第一份工作那样低姿态,想要彻底将三花宾馆改头换面变成她想象中的模样,她就必须有能震住所有人的气势和实力。 实力他们迟早会看到的,气势现在就得摆出来。 气势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 “现在给你们三分钟,大家将桌椅都摆放好,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开个小会,我有几件事要给大家交代一下。”沈华浓说,“哦,先自我介绍一下,沈华浓,从现在起,我就负责餐厅和后厨的日常运行工作,是你们的新领导!” 众人愣了愣,面面相觑,虽然早知道是个女同志,但是这么年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华浓皱眉道:“你们要是这么拖拖拉拉,今天的事情做不完,那就只能等到明天再开业,明天再干不完,那就继续往后拖,拖一天就少一天的工资,如果一直磨磨唧唧做不出成绩,那大家一起回去喝西北风,这是不是个铁饭碗,还得看大家的行动!” 她这么一说,龚旺生马上就配合她了,有人带头,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也都纷纷跟着行动了,这次整改行动的确让大家产生了危机感。 沈华浓也没干站着,她将距离最近的摞在桌子上的椅子给搬了下来,见她好歹是个干部竟然跟着一起干,其他人也不敢再懒散,很快餐厅里的桌椅都摆放好了。 沈华浓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示意大家都坐拢点儿,她先了解了一下十六个人以前的岗位和职责,厨房现在是九人,一个二厨龚旺生,两个帮厨一个已经开始上灶,另一个还在配菜阶段,另外有三个学徒工负责洗菜、洗锅碗瓢盆、清扫厨房、上菜、跑腿这些零散活,三个勤杂工,就是打扫大堂、收拾碗筷、来货了负责搬运做一些粗活重活,除了缺三个厨子,还是挺齐全的。 七个招待是五女两男,里面有四个正式工,三个临时工,这七个基本都是关系户,最次也是上了初一的,纯粹就是过来混日子的,对自己的职责范围根本都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招待,客人喊我我有空就去,没空就换别人去。 沈华浓:...... 她几乎都无法想像,竟然还有这样的工种。 那,大家这么年轻就活着混吃等死吗? 她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咸鱼一样的生活方式,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些人能改就改,要是实在改不掉这些懒散的习惯,那她也有权限开除一些,再重新招聘一些人。 大致上了解了,沈华浓就将她整理出来的职工责任表人手一张下发下去,每个岗位该做什么都写的一清二楚:“大家先看看,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再调整,要是没有意见以后就按照这个来实施,谁的责任范围内出了问题,就找谁负责。也包括我。” 职工责任表上当然也包括了沈华浓,她自己的责任范围也很细化。 本来有些人对自己突然间要负责那么多的事情心里还有意见,见沈华浓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其中竟然还有开除职务的权限,这下就算是有意见也咽下去了。 不过还是有人嘟囔了句:“还能开除啊?” 沈华浓点头严肃的道,“要是有谁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有背景就是硬气! 沈华浓又从包里拿出一张醒目的大红纸,“要是没意见,大家就将各自的名字都写在对应的负责人一栏,等会我会把这张纸送去过塑然后挂在接待台。” 她自己的已经签上了,趁着大家签名的时候,沈华浓又奉上了一把甜枣儿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以后大家的工资会跟你们的表现挂钩。你们也都知道,因为上次的事件造成不良后果,我们整个集体的工资都在原有的岗位基础上下降了半档。也包括我,也比以前李从革要少。” 提到工资,所有人都沉默着。 沈华浓顿了顿,道:“不过,我给你们争取过了,钱科长那边也已经上报,领导同意了,扣掉的这些钱,会用别的方式发下来,你们现在是每人每个月总共能够休息六天,这个制度不会变,但是会多加一样考勤制度,旷工、早退、迟到、磨洋工的,就根据你们的表现在这里面扣掉,三次迟到早退缺勤的,就全部扣掉。” “要是每月满勤的,还是可以照发。当然如果有正当理由的可以申请跟同事换班,也能提前跟我请假,但是欠的次数要在当月用假期补上来。” “另外,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月底会根据大家的表现评选出两名最佳员工,暂定的奖金是两块,这么说吧,只会比这个多不会少,除了这两块,有些人考勤不合格扣掉的钱,也会当成最佳员工的奖金,要是没人扣钱,那就是奖两块。” 这个制度就比较能刺激大家的眼球了。 比如说招待里面的正式工吧,月工资是二十八块,跟下一级岗位直接工资差五块,直接给扣掉了半档就是两块五,岗位级别越往上的跟下一级的工资差额越大,比方说二厨,工资是四十八块,比下一级的多了足足十六块,扣掉的半档就是八块了,如果多几个人扣钱,那这些钱分给两个确实是不少了,再说只有两块也不少了啊,快够三斤猪肉钱了。 “如果咱们能够撑到年底,会有年终评选,优秀员工奖金十块。评选的标准多样,可以是大家互评,也可以是顾客评价,等会在那边挂一个意见箱、准备一个意见本,另外我还会不定期的找顾客对大家的服务进行评分。” “同样的,表现差的,被投诉的,跟顾客吵架的,也会在工资里面相应的扣钱。” “好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众人:“......”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今天就先说这么多,有什么以后我们再补充,有问题的随时可以找我,以后暂定每十天开一次会,对了,三天内都交一张一寸的登记照给我,我们统一做工牌,免得顾客不知道谁是谁,投诉和表扬都弄错了对象。” 众人:“......” 整个会议持续了有半个钟头,主要是之前大家介绍自己的岗位和日常工作的时候花费的时间有点多,还是沈华浓在大家磕磕巴巴的时候及时打断了,要不然他们还能更磨蹭。 再到后面基本上就是沈华浓说什么,大家听什么了,完全插不上嘴。 沈华浓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钟头,会有六个厨师师傅过来应征岗位,相关人员都赶紧的准备起来,别丢三落四的到时候着急,其他人按照上面的责任分配,该做什么赶紧去做什么,中午就准备开业了!” 有个青年站起来问道:“沈主任,今天要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沈华浓笃定的道:“今天肯定会有客人上门。你是叫周军辉是吗,一会打扫任务三个人应该是够了吧,你们四个去做另一件事。” 周军辉呐呐问道:“什么事?” “去竟市饭店、机电厂、棉纺厂、塑料花厂还有市政机关......咱们市里的几个企业去宣传宣传我们三花宾馆聘厨师的事。” “呃?” “一共是六个师傅竞争三个岗位,有三个肯定是要淘汰的,为了公平公正的竞争,除了我们自己内部员工参加投票择优录用之外,再找几个第三方的过来监督和参评。” 沈华浓说着从包里将昨天收到的举荐信都拿了出来,对照上面的举荐人姓名一个一个的给周军辉说了一遍:“记住了吗?要是能够将举荐人请过来最好,要是他们没空,你看看这些单位还有没有其他领导有空,有空的逮一个过来,中午就请他们在我们三花吃饭。” 周军辉愣了愣,用“逮”字真的好吗? “呃......沈主任,要是请客吃饭他们还是不肯来呢?” 沈华浓笑道:“那你就跟他们说,这次参加我们选拔的有五个单位的师傅,我们还尽量邀请竟市其他机构的厨师朋友过来友情参赛,食材和厨具都由我们提供,正好对竟市的企业食堂做个排名,以后印在我们三花宾馆给客人发的竟市饮食文化手册上。要是他们不来,那就不来吧?” 周军辉:“我们什么时候都有饮食文化手册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青年的话真的是很多呀,这个说来就又费时间了,沈华浓摆摆手,道:“马上就有了,你先去忙吧,记得越多越好。” “哎!” 这几个招待员边商量着边往外走,这时迎面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唬得周军辉四个一跳,周军辉脑子灵活,又有心在沈华浓面前卖弄,这会都开始将责任细化表上的事给捡起来了,迎上去就问道:“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我们......” 江大伟摆摆手,还嫌这小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绕过周军辉往里走,丁一给解释了句:“你们忙你们的,我们找人。” 江大伟已经看见沈华浓了,笑着大声喊道:“嫂子!你还真的转到这里来上班了啊!第一天是吗?感觉怎么样啊?” 沈华浓转头狐疑的看着江大伟和丁一:“你们俩怎么来了?是我们三花宾馆有什么事吗?” 江大伟刚想说话,丁一赶紧抢着道:“嫂子,没什么事,我们就是负责这一片区的治安问题,三花宾馆就在辖区,今天重新开业,我们过来瞅瞅呗。今天有什么麻烦吗?” “哦。” 江大伟一巴掌拍在丁一肩膀上,压低了声音道:“嫂子,是老大让我们过来给你撑场面的,这些个服务员,你是不知道仗着有个关系,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有没有挑刺不听话的?” 沈华浓马上就明白了,还真有些意外,昨天霍庭就知道她调岗了,一直也没有发表个什么意见,今天竟然默默的支持她。 她笑了笑,道:“今天倒是还好,应该之前都被整顿给吓住了,现在大概也都明白了这儿可真不是个铁饭碗,弄不好是真的要走人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俩特意跑一趟。” 沈华浓说着环顾四周,见几个人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心里好笑,道:“大家真被你们给吓住了。” “哈哈哈哈!”江大伟装腔作势的故意大声道:“嫂子,要是有那些不听话捣乱的,你直接让人去找我,我们来负责教育!你们这边的安保工作本来就是跟我们对口的,是我们职责所在。” “好嘞!” “对了,嫂子,刚才听那几个小年轻在说什么竟市食堂做菜水平排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丁一好奇的问。 沈华浓简单解释了两句。 江大伟道:“嫂子,那我们中午能不能也过来参评啊,我可以当评委啊,这些人跟我又没有关系,我绝对公平公正,要不要给我们食堂老吴说一声,让他过来?老吴虽然说做不好狗饼,但是还是有两个拿手菜的。” “......行!” “要不要我去给老大也说一声啊,嫂子?” 沈华浓:“......” 等江大伟和丁一离开了,沈华浓喊上龚旺生给他交代事情,先询问了煤球和食材的事,都到位了,她就开始安排别的事了。 “一会儿由龚师傅出面负责主持这次招工,将厨具这些都摆在大堂里,让几位厨师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做菜,要是真有那么多厨师一起友情支援,炉子不够先去兄弟单位借一些过来,人多的话可能还会有记者朋友过来,到时候好好表现。” “虽然说好不好吃这个比较主观,但是我们还是要遵循三个原则,第一,三花宾馆的特色,第二,物美价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能出现食材安全问题,不光是食材本身有没有毒,还得兼顾搭配,有些食材虽然搭配无毒,但是有其他副作用的,直接淘汰。” 龚旺生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严格的要求,对哪些食材搭配是误区,他敢说起码竟市一大半的厨师都不清楚,很多厨师都是野路子出身,就是自己摸索的,口感不差就不错了,还远没有达到那个层次。 就是龚旺生自己有师傅教导,因为学的比较专,就是只会做泥鳅这些河鲜,因此也只对这方面比较了解,在其他食材上就两眼一抹黑了。 沈华浓道:“要是再严格点儿我就直接说食疗和药膳了,这么说吧,龚师傅,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发展方向,现在提这些还有点儿远,就先满足这两点基本的要求就行了。” 龚旺生点点头。 沈华浓又强调道:“你先嘱咐大家伙,别提我的名字。” 她可不想还没有开始就把陆柏薇给赶跑了,这一点沈华浓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陆柏薇哪会愿意被她管啊。 想起上次在医院食堂跟陆柏薇的比试,沈华浓生怕她又发挥失常,或者说审题、立意又跑偏了,于是补充道:“对了,大家评选完之后,我......咳咳咳,拥有最终决定权。” 龚旺生:...... 最后这一点真的好吗? 直接说你一个人选不就完了,还让别人选什么选? 你这么说,我总感觉你好像要给谁开后门一样。 沈华浓不负责解惑,道:“那你先去忙吧。” 为了陆柏薇,她也是操碎了心了,太不容易了! 第271章小城二厨排位赛 十点半中,三花宾馆餐厅里就聚满了人。 除了来应征的六名选手,还有被周军辉几个说得心动过来参赛的包括卫校、食品厂、纱厂等五个单位共五名不太忙的厨师。 这五个人中有一个跟原本过来应征的杨福全同是出自棉纺厂,棉纺厂是竟市第一大厂,上次沈华浓跟着吴阳和张利君过去棉纺厂就见证过那厂子的热闹,工人多,食堂里厨师配备也比其他食堂要多,那边又过来一个二厨有请参赛,沈华浓也没有觉得奇怪。 不过,周军辉特意点出这一点,跟沈华浓说八卦:“这个孙师傅是跟参选的杨福全师傅不对付,听说这次要公开比试实力,人家杨福全都被他打击得想走了,他还又跟着撵着追过来想要打脸的。” 沈华浓:...... 八卦真的是无处不在。 这让她说什么好? “听说两人以前关系挺好的,现在好像因为儿女亲事上产生了一些矛盾,这近一个月天天干仗干得不可开交,啧啧......” 周军辉作为干了三年服务员的老油条,八卦精神已然深入骨髓,才这么点时间就在棉纺厂走了一圈,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问:“人都到齐了吗?” 周军辉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因为不了解这个新领导,眼下也不敢挑战沈华浓的权威,赶紧道:“都到了,除了这五个,还有公安局那边过来一个,交通局水利电力他们有个公共食堂,也过来一个,一共是七个人,算上之前的六位是十三名,这几个单位的领导也来了。” 周军辉有些悻悻的道:“就是人来的有点多,除了领导,还有跟过来看热闹的,棉纺厂那边做宣传工作的干事都来了......还有些住在竟市饭店那边的外地干部......下面大堂的椅子都坐满了。” 当时周军辉还问沈华浓万一人不来怎么办呢,可白吃白喝还有热闹看,就算以前闹过食物中毒,还是有很多人来了,现在也不是所有在岗人员都那么忙。 现在他生怕沈华浓怪他,请这么老些人吃一顿,这对三花宾馆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越说越小声:“外面听到动静还有写来看热闹的,挤不了这么多人,没让他们进来,就都站在门口。” 沈华浓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瞅了一眼,楼下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圈议论纷纷的人群了,阵仗看着的确挺大的,远超过了她的心里预期。 不过,想想这是个样板戏都只有固定八部的年代,寻常两口子在路上吵嘴声音大一些都会引来一圈人围观,倒也可以理解。 “让他们看吧,别赶人。”沈华浓说,“你跟几个厨师都认识了吧?谁是谁分得清楚吗?” 周军辉点点头松了口气,然后道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这样,我看你也挺会说话,一会你就站在门口,把餐厅里比赛的情形说给外面的人听,看到什么说什么,说炒的什么菜,谁刀工了得都行。” 周军辉懵了懵。 “就像说评书的那样,收音机里的评书听过吧?好好表现!要是表现的好,外面的群众对你印象好,今天都给你表扬,没准第一次评优秀就有你了。”沈华浓鼓励道:“去找礼宾部借一个扩音器等会你拿着用。” 周军辉:...... “龚师傅,后厨那边东西都备齐了吧?” 龚旺生道:“已经都齐活了,不够用的都找对面的机关食堂给借齐了,来的人有点多,今天要是都请他们一顿,那就超出了咱们原本的预算。” 沈华浓说,“咱们既然话放出去了,也别小气,让后厨大方点儿都管够。” 龚旺生应下,道:“我算了下,餐厅里面的那些人十二人一桌,差不多能坐个八桌,我给几个参赛的厨师都说好让他们一人准备八小碗菜,分量照平常的减半,十三个师傅能整出十三盘菜,估计还都是荤菜,就是分量减半那十个人应该也够了。我们后厨我也给说好了准备的二米饭和三和面馒头。” “通知的几个厨师是十一点来,现在也都差不多都到了,对当众比赛这个也没什么意见。” 沈华浓想了想又补充了道:“让厨房准备几个素菜、凉拌菜,再做一道鱼杂,分量大点儿不要紧,凑个十八盘。” 鱼杂是龚旺生的拿手菜,他略微犹豫,还是点点头,这种时候的确需要一道自家出品的菜。 “没关系,迟早会从他们身上再赚回来的。”沈华浓安慰了句,道:“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吧。” “好的。” 汇报工作的几人出去了,沈华浓又整理了一会竟市饮食文化手册,没多久就听楼下想起了吱吱吱的喇叭试音声。 她这才放下手中的笔,从办公室出来。 沈主任的独立办公室在餐厅的楼上,三花宾馆以前是竟市前首富张家经营的贵宾楼改造的,内部还挺时髦的,用的是中空设计,从楼梯上来二楼还有室内阳台,她站在阳台上,餐厅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先扫视了一圈,在宾客中看到了江大伟、丁一和程景明几个熟面孔,江大伟眼尖一抬头竟然看见她了,正要打招呼被旁边的程景明给拽住了还捂住了嘴。 钢铁侠看过来,给沈华浓眨了眨眼睛,比了个“放心”的嘴型。 沈华浓:...... 冲他们摆摆手,她就挪开了视线,意外的是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张利君跟他的丈夫杨勇铭,这两人不知道怎么竟然也来了。 而霍庭,如沈华浓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过来。 人太多,沈华浓也没有一一看,就走到厨师比试的展台前方一点儿站定了,这里才是她想观察的对象。 虽然大部分都是二厨,但也差不多可以代表竟市餐饮的中坚力量了吧,就让她看看这些厨师们的水准。 十三个厨师被分成了三排,六个参赛的选手应沈华浓的要求,都在靠近二楼阳台的这一边,让她能够很清楚的观察。 每个人配了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炉子,应该是提前知道了他们准备的菜色,有人是用的大炒锅,有人是铝锅,素菜都是提前清洗了整理好了的,整整齐齐码在从后厨搬出来的菜架子上,主要的食材还是用几只大木桶装着的已经吐沙完待宰杀的河鲜。 据说竟市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过这样热闹的大规模比赛了,就是厂子里的技术比武都得追溯到三年多前,难得的热闹,让现场的气氛格外的热烈。 不光台下的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台上有几个厨师也是乐乐呵呵的跟台下的亲友团说话,有人不紧不慢做着准备工作,或是跟前后左右的同行议论着什么,当然也有一些人神情严肃一些,但整体而言,气氛算是很和谐的,陆柏薇正在跟台下的一位宾客说话。 沈华浓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以前在省城就认识的,好像是说陆柏薇在省城参加过一次什么重要大会的宴席,知名度颇高。 作为十三名选手中的唯一一名女性,万绿丛中一点红,陆柏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厨师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矛盾,明明厨房是绝大多数女性的工作场所,但她们却很少有人将之当成职业来经营,男人反倒是成为行业的主力军。 沈华浓的目光当然也更多的落在陆柏薇身上。 陆柏薇同志如今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需要远离的女主了,而是一颗摇钱树,以前沈华浓只是对她的致富能力有个抽象的印象,现在看到她的独特性和在省城的人脉资源之后,抽象的印象马上变得具体起来。 沈华浓都在心里构思好了,等比赛结束,人选确定了,去照相馆将责任书过塑的时候,顺便也做一张广告给过塑挂在住宿部那边和宾馆大门口。 广告词就写上:省城金牌美女大厨陆柏薇同志倾情加入三花宾馆! 想到现在的人相对朴实不浮夸,她又给改了改,改成:热烈欢迎省城知名女大厨陆柏薇同志在我宾馆就职! 感觉有点单调,又想了想,给补了几句“三花宾馆,给出差的你家的味道”之类的广告语,碍于才华限制,总感觉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还没有拿定主意,下面已经进入比赛倒计时了。 龚旺生简单的介绍了参赛选手和应征选手以及到场的领导,宣布了比赛规则,只是隐瞒了沈华浓有最终决定权这一句,然后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沈华浓也抛开杂念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来。 十三名选手,除了陆柏薇是用她自备的食材——原螯虾,也就是俗称的小龙虾之外,其余的人主材料都是选的三花宾馆提供的各种鱼类,河蚌、螺蛳、泥鳅这些。 等将所有参赛人的表现一一看过之后,沈华浓心里第一感觉是有些失望的,除了陆柏薇的完美鲜料,以及三个选手分别在杀鱼、片鱼、抽出鳝鱼刺上刀工上让她觉得惊艳之外,其他的......对见过顶级厨师让人眼花缭乱的比拼手段,对“高手在民间”深信不疑的沈华浓来说,这次比赛只能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来形容。 甚至,其中有两个人只能说勉强可以将菜烧熟,每一步对沈华浓来说都是毛病,看得她简直眼睛疼,也不知道是哪个食堂的,沈华浓整个过程都在心疼那边的职工。 有这些人做衬托,陆柏薇的表现就显得格外出彩了,她做的是蒜香虾球和煎虾饼。 这次她倒是比上次细心了很多,也注意到了上次没有发现的小问题。 小龙虾这种生物虽然有陆柏薇的推广,但现在吃虾的人还是很少,省城那边可能要多一些,但在竟市饭店她并没有太大的施展空间,虽然价格便宜,但对现在的人来说还是不如鱼和肉更有吸引力,一盘虾也是肉少壳子重,好不容易下趟馆子,不吃肉吃什么虾啊。 而且吃起来有些耗时间,显然这虾跟悠闲吹牛皮更配,但去饭店吃饭的人才没有这么闲,她做虾球和虾饼提前就去头去尾剥壳了,吃起来方便多了,很好的解决了费时这个问题。 看来她是打算要将小龙虾安利大使这个职业给进行到底了。 她动作很流畅,将女性耐心细致的特点和多了几十年经验的优势都展示出来了,“完美鲜料”独特的香味就是个外挂,掩盖了她对火候把控不足上的短板,而且,她在摆盘上足以秒杀了所有人。 整体上来说,炒菜的过程上不过了了,没有特别让沈华浓觉得惊艳的表现,出错的地方也不多,倒是成品能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沈华浓觉得,如果陆柏薇跟她同时代,没有完美鲜料,大概就是可以胜任一个大排档和苍蝇小馆的水平,但是有了这种独特的秘制调料,生生将她往上拔高了不止两个层次。 她以为,这位女主同志在做厨师上面,肯定不如卖调料更能够混得好。 看完陆柏薇,沈华浓安慰自己,这只是物质匮乏、闭塞时期的一个小城市,温饱都尚未解决,当然也许也是食材太过独特的原因,这并不代表大家就没有优点,这么想想,她这才重新调整了心态,继续观察。 这个时候充当临时说书人的周军辉就起到了作用,不得不说这小子口才还是不错的,全程不冷场,也听得出来,他对于厨艺应该是一窍不通,但是他敢说啊,外行跟内行看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偶尔他竟然也会有一两句行外话会触动沈华浓,让她发现下面厨师的某个闪光点。 其中最让沈华浓意外的是竟市饭店推荐来的李庚孝。 先不提他做的菜味道如何,光是看他还往里面加了自己带来的山药和枸杞,这就够吸引沈华浓的目光。 自带食材的就只有他跟陆柏薇两个。 陆柏薇带的是虾肉和调味料,这种原螯虾确实是三花宾馆菜式上的空白,也够廉价的,这也是陆柏薇引以为傲的优势特长,她带这个沈华浓不觉得奇怪,但比较起来,她更欣赏李庚孝。 她觉得李庚孝跟陆柏薇带食材的出发点还不一样,沈华浓刚才也大致看过他烹饪过程,要挑毛病当然也能够挑出来很多,比方说,他处理泥鳅的手法有些生疏,应该不是他擅长的菜式,做泥鳅炖豆腐是直接往锅里放水烧开后在加调料一起炖的,这道菜要是将泥鳅稍微煎一下的话会更好。 明知道不擅长,还是准备这道菜,他一定是对三花宾馆的菜色和发展方向都做过研究了。 果然,最后报菜名的时候,李庚孝报的是泥鳅大补汤...... 目前看下来,这是唯一一个完全把握住了沈华浓用意,并且跟她对三花宾馆的发展趋势想到了一处的选手。 这时,准备上菜的李庚孝正说着,“天上斑鸠、水中泥鳅,我特意去问过大夫了,这泥鳅堪称是水中人参,男人吃了强身健体,女人吃了补气养血......” 沈华浓想起昨天翻看的推荐信,李庚孝今年四十五岁,并没有正经拜师学艺过,一手厨艺全部都是靠他自己从临时工、勤杂工一点一点的积攒和揣摩出来的,在厨房工作已经有近三十年了,上灶炒菜也有十多年。 沈华浓在医院食堂上班三个月,对现如今学艺难也有了深刻的认识,就比方说方大庆吧,他还是真的拜了师的,对那个刘师傅真的跟对老子也差不多了,刘师傅退休了摔断了腿,方大庆还是跟儿子一样伺候在跟前,可惜那位老师傅依旧没有打算传他点儿真本事。 不得不说,李庚孝真的是个心有成算的人,肯学、会想、敢做,也难怪他能够从厨师们的严防死守中学到一身本事,完成了从临时工到厨师的变越,做了十几年厨师,还是在竟市饭店那样的地方,哪怕对食材的把握上有瑕疵,那味道应付普通人应该是足够了。 其他人的菜还没有出锅,沈华浓心里就已经把李庚孝录用了,有对水生菜了如指掌但是个性保守稳妥,为人温和的龚旺生协助他,两人的配合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再加上陆柏薇...... 那她还只需要从剩下的四个名额里面选出一个二厨,有两个备选人其中一个太毒被沈华浓排除了,另一个做菜就做菜,偏偏自得意满说了他选做的鱼类是主席最爱吃的,要是选不上就是如何如何。 沈华浓愿意背诵红宝书,但是并不表示她就喜欢这种人,直接在心里将此人打了个叉,拒绝录用。 不看这两个了,她的目光主要落在机电厂的主厨赵武和杨福全身上。 赵武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做的是竟市的传统菜式红烧木琴鱼,这是竟市名字最风雅的一道菜,这是当地叫法,在外地更多的是叫红烧瓦块鱼,其实就是青鱼去掉头尾,顺着肋剞出花纹后红烧,因为鱼段酷似木琴片,被几百年前酷爱丝足的当地学派创始人命名为木琴鱼。他做菜手法很娴熟,应该是学过的,是为数不多的基本功扎实的厨师之一。 观察杨福全的时候,沈华浓不可避免的会注意到跟他比邻,还做的同样菜式的那位孙姓厨师,两人选择的也是当地特色菜皮条鳝鱼,步骤几乎都保持同步,主要还是孙师傅技高一筹,他抽鳝鱼骨已经是一绝,炒菜过程中动作如果快了,会刻意就迁就杨福全的速度,沈华浓看得出来,杨福全倒是想加快,急的一脑门子的汗,但是,技不如人...... 这种对比起来,对表现差的那个人来说,滋味应该比较酸爽吧? 简直了! 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跑过来这么糟践人,沈华浓以前也参加过厨艺大赛,这是成名最快的方式了,也从没有见过孙师傅这种选手。 看完,她心疼杨福全一秒钟之后,就将他给out掉了。 看了一圈心里有数了,沈华浓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友情参赛的选手,除了孙师傅,其他人大都是很有爱的,都没有跟竞争岗位的几个选择做同样的菜,而且相互之间也会刻意选用不同的食材,就是同样的食材也会做不同的菜式。 刨掉其中还有个步步都是雷区的沈华浓不愿意再看,其他人做的菜式有干烧黄骨鱼、爆炒河蚌、韭香螺蛳肉、还有个颇具创意,用腐竹做了道赛泥鳅,还有两个纯打酱油的选手,不知道是另辟蹊径,还是为了发扬风格帮三花节约成本,炒了两个尚可的素菜...... 接下来是匿名投票,龚旺生装模作样的收了投票,然后就张罗着上另外准备的菜和主食,嘴上说着等饭后再唱票,偷偷摸摸上来找了沈华浓一趟。 得了沈华浓的意思,他唱票的时候就有谱了,上面写的什么并不是很重要。 龚旺生自己也是厨师,孰好孰坏还是分得清楚的,虽然跟沈华浓的看法稍微有些出入,但是造假起来满足沈华浓的要求之余让看不出破绽还是能做到的。 结果和排名很快就出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庚孝是难掩的欣喜,那两个最糟糕的厨子看着心情竟然还不错,兴致勃勃的尝着别人的菜,最苦逼的大概就是杨福全了吧。 至于陆柏薇,她跟赵武一样,心中对结果表示质疑:怎么可能自己就是个二厨?李庚孝反倒是能主厨?!坐着吃饭的都是些什么评委! 赵武表面没有说什么,但是悄悄找龚旺生说了,他还是回去原单位当主厨,就不竞争岗位了,以实际行动表达对这次比赛的不满,也不愿意屈居人下。 而陆柏薇还对三花宾馆抱有十足的好感,将这当成自己的发家福地,并没有说不干,只是虚心的请教了一下几个厨师,也包括龚旺生,“为什么?我做的哪里不如李庚孝?” 龚旺生给沈华浓反馈的时候,还指望沈华浓能够改一下结果,他是属意赵武的,但沈华浓没说什么,不干就不干,只让龚旺生去问问孙师傅,愿不愿意到三花宾馆来,就算都是二厨,在三花宾馆的待遇也比职工食堂要好一些,而且答应他们更能当场打脸杨福全啊。 龚旺生:......呃。 竟然这么任性。 “至于陆柏薇同志,你就跟她这么说,虽然是二厨,但是到时候会另外安排一个小厨房给她,她可以在小厨房做主,可以不用受李庚孝管束,直接跟主任,也就是我汇报工作。最主要的是,我们三花宾馆可以跟她保证绝对不会歧视女性。” “她要非要问哪里不如李庚孝,你就这么跟她说,就凭李庚孝的汤男人吃了壮阳补肾,女人吃了补气养血,请问小龙虾呢,有什么作用?” “而且让她也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嘛,她的想法好归好,但是季节性比较强,会冬天抓泥鳅的大有人在,但是会小龙虾今年大家还是第一次吃,会冬天捉虾的人可并不多,她要是只打算以后都做小龙虾,请问小龙虾从哪里来?” 陆柏薇:......好吧,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请问,陆同志愿不愿意到我们三花宾馆就职?”龚旺生先公事公办的去问陆柏薇。 陆柏薇虽然感觉这个宾馆和这场比试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有哪里怪怪的,但是想想食物中毒的结果都变了,发生这些变化也不是不可能。 她还是不愿意放弃三花宾馆这个事业起飞的福地:“......好。” “那今天就将你的档案人事关系、粮食关系都转过来吧!” “好的。” 龚旺生松了口气,让人事科尽快将陆柏薇的关系转过来,然后又去问孙水清:“老孙,你愿不愿意过来三花跟我一起干?”这个临时负责人感觉心好累。 第272章对付极品的极品方式 都是干同一行的,今天过来的这些厨师,不管是来应征的、还只是友情出赛凑个热闹的,基本上大家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只不过层次不同,在交情上有深浅而已。 龚旺生跟孙水清的水平相当,关系还算是接近的,他对孙水清也算是了解。 孙水清这人吧,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一张圆乎脸逢人就露出三分笑,看着挺和气,但龚旺生知道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就野,后来才好了点儿,现在年纪大了还当他是彻底收敛了,今天一瞅他死怼着杨福全的架势,就知道并不是个好相处的。 孙水清跟杨福全也是十多年的老同事了,正常人谁能一丁点儿面子不留,真干出这事将脸皮彻底撕破了啊?明明以前瞅着他俩关系好像还挺好的啊,结果,没想到十几二十年的交情说掰就掰了。 当然,龚旺生觉得自己这时候再邀请孙水清来上班,也是真的忒不厚道了,对杨福全有点太残酷了。 他以前从没干过这事儿,也干不出这事来,接了任务过来看看缩在角落里耷拉着眼皮的杨福全,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可这事儿是领导决定的,他也没办法啊!领导也是......一言难尽。 硬着头皮邀请了孙水清之后,他都没好意思再往杨福全那边瞅。 但孙水清就没有他这么厚道了,愣了愣,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呵呵的一口应下了,声音可真不小。 “行啊,没问题啊,我还真想不到你们领导瞧得上我的手艺,呵呵,什么时候上班啊?” 餐厅里好像安静了一会。 龚旺生硬着头皮道:“......你要是高兴现在都可以。” “那好啊!”孙水清一边哥俩好的拍了拍龚旺生的肩膀,然后不加掩饰的鄙夷的望了眼木着脸站在人群中的杨福全,问道:“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共事了,还真没想到他竟然想要转岗过来,可他没本事来应征又征不上,回头还是得再回去棉纺厂,现在可好,他死不挪窝,那我挪挪也免得总看到他。”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 “你们领导现在下来没?要不我当面去给人道个谢?” 没想到竟然如此草率,这理由也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先办完转岗流程,她肯定会找你们开会说的。” “那行!” 看孙水清去找他们领导说调岗的事情去了,龚旺生还感觉今天这事整的......难以形容的心情。 他同情的瞥了眼杨福全,感觉是不是得过去安慰两句,缓和缓和气氛?面子情总要做的吧? 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宾客席上过来一对年轻男女上前去了,杨福全解了围裙也没跟谁打招呼,就跟着这对男女出了宾馆。 那男青年龚旺生有点眼熟,好像是杨家的儿子,听说好像是前阵子结了婚,那女同志应该就是儿媳妇了吧? 得,既然人都走了,那他还是算了,再过去好像说什么都没意思,他摇了摇头跟李庚孝说话去了。 宾馆外面,穿过看热闹的人群之后,倒霉催的杨福全就收到了来自儿子杨勇铭的慰问。 “爸,咱们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现在他走了也好,你在棉纺厂食堂好好过点。” 杨福全面无表情扫了眼儿子,又拿余光瞥了眼儿媳妇,撇撇嘴,心里有气又撒不出去,憋得要死。 说来说去这事的根源还是在于他,他老伴郭翠花想拿捏领了证的儿媳妇,彩礼彩礼扣了,婚礼婚礼蒙混过去了,礼金都揣自己兜里了,其实也没多少,就是说好的一样没有给儿媳兑现,还让人上缴工资,他冷眼瞧着,反正节约下来的钱都是自家的,虽然有点不厚道吧,但儿媳妇嫁进来为家里做贡献是应该的,所以也就没吭声。 没想到这看着软面团一样的张利君竟然在棉纺厂写了个“我的好婆婆”,从此以后更是逢人就夸郭翠花,郭翠花有苦难言,就被这一通明夸暗贬成了街道上和厂里出了名的极品“好”婆婆。 谁都夸她,但谁都瞧不上她。 大儿媳张家人一家子都是怂包蛋,但小儿子处的那对象,也就是孙水清家里可不是,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 “我配不上你们家,我决定再去学习学习。”孙家闺女果断的跟小儿子掰了。 老流氓孙水清还觉得自家闺女跟老杨家的儿子处过对象,名声亏了,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见天的找他茬,他是感觉在食堂待不下去了再想着转岗,没想到今天又被打肿了脸。 现在棉纺厂的食堂,他回去倒是能够回去,不回去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窝在家里不要这份工钱,可脸也真的是丢光了,男人哪有不要脸面的。 这都还是次要的,自己反正年纪大了,混混日子得了,可再这么下去,他小儿子真的得在家里当老光棍了,想起现在外人夸他老伴觉悟高,笑话他没本事怂货一个,再想想家里令人窒息的气氛,杨福全抓了抓头发,烦得不行。 “利君,你婆婆有做得不好的,我代她给你陪个不是。” “没有啊,公公您可别这么说,再也没有比我婆婆更有觉悟的婆婆了,大家都夸我有福气,在这样的革命家庭进步也是非常大的,您放心,要是我年底评上优秀,会把奖金都上缴的,说起来也都是婆婆教育得好。”张利君垂着脑袋,很恭顺的道,但实际上都快要憋笑憋成内伤了。 果然是恶人还要恶人磨啊。 杨福全:...... 这让他怎么接得下去? 他给儿子使眼色,杨勇铭其实本身人很老实,自己心眼并没有那么多,要不是他真老实,张家人也不会将温顺的闺女嫁给他了。 只是没想到他平时就听他妈的。 这个坑货! 在杨勇铭看来最近媳妇跟妈相处得好极了,张嘴就是夸来夸去的,背着他妈都夸,那还能不是真心的夸? 而且张利君的钱也都是按时交给家里了,很听话啊,家里气氛不好,那都是弟弟跟他对象掰了心情不好闹的,婆媳矛盾?不存在的。 “怎么了爸?你眼睛怎么了?”杨勇铭停顿了一下,见杨福全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的难看模样,又问,“妈又对利君怎么了?我们工会大姐都跟我说再没有比我媳妇更听话的了,现在的姑娘谁还乐意被婆婆这么管着?我说要说说妈,利君都不让我去说。” “爸......” 杨福全:......你别喊我! 张利君在心里都要笑死了。 她知道在婆媳战争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里,自己马上就要赢了,再次感谢霍庭,谁能料到这么个主意居然是个男人教她的。 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再看看自家的瓜怂,心里又是一叹。 人比人得扔! 唉! ~ 十一点比赛开始,到十二点钟热热闹闹的宴会就进入尾声了,三花宾馆的招聘这就算是圆满落幕了。 赔了那么多钱请人吃饭造势的结果也算是喜人,正好到了饭点了,闻着里面传来的香味,听着里面的热闹,有一些围观群众就被周军辉拿着喇叭一通“直播忽悠”和事后卖力宣传自家选手给拉进来了。 几个服务员和勤杂工齐齐上阵麻溜的收拾着,这边已经吆喝上了,“第一名的那个泥鳅大补汤来一份!” “大补汤和那什么皮条鳝鱼来一份,看看是不是真有夸得那么牛逼。是李师傅和孙师傅亲自做的吧?” “虾这玩意儿真能上席?煎虾饼来一盘尝尝,价格真的是最便宜的吧?” “今天不要粮票是真的不?” “......” 周军辉站在门口都笑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来个调查让人给他评分,那最佳称号妥妥就是他的了,现在城里户口一个月人均才配半斤肉,就算只拿两块钱奖励,那也很了不得了。 他一边将人往里请,一边道:“当然是他们亲自做的了,人都在我们这里上班了!” “大补汤是吗,有有有!” 一边又直着脖子往里嚷,问:“食材都采购回来了吗?都够吧!” 里面不知道是谁答了句,“回来了!” 采购来的食材还是不够,不过没关系,等坐上桌了,就有服务员一脸含蓄的过来推荐了:“大补汤中要用枸杞,枸杞用完了,酸枣泥鳅汤也有,这个健脾补肾效果一样的。这个要不要试试?还有一道菜,嗯,男人吃了简直会让女人害怕......价格比大补汤还少两毛钱。” “是什么?” “韭香螺蛳肉,刚才排第五的那个菜,也是机关食堂的一绝啊!一般人也不能进机关食堂去啊,韭菜能够补肝补肾暖腰膝,保管吃完之后起夜都少几次。” “虾没货了,我们有几道菜女人吃了男人害怕......同志,敢不敢给你媳妇来一份?” “就问你是什么?” “鲫鱼豆腐汤、蜂蜜红枣酿山药,鳝丝荞面,鲢鱼小米粥......” 呵呵,我听你们吹牛逼!浇头可能变了,不还都是那些鱼,泥鳅、鳝鱼? 服务员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来,照着念道:“鲫鱼有健脾利湿,和中开胃,温中下气之功效,豆腐亦富有营养,含蛋白质较高,两相搭配益气养血、健脾宽中,产后妇女炖食鲫鱼汤,还可补虚通乳,总之,是具有较强的滋补作用,同志,你要是不信,每天给这位女同志熬一碗,一个月保证气色红润,精神气十足!” “......怕你了,来一碗!” 周军辉在门口冷眼瞧着,在心里嘁道:赵保国这逼为了评优秀他竟然连羞耻心都不要了啊。 等同事招呼完客人,他上前问道:“从哪看来的?” “什么?” “男人吃了女人害怕,女人吃了男人害怕这个。你是不是弄到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抄本了?” “......这是沈主任给的。今天厨房除了那些鱼,就采购了红枣、山药、韭菜、豆腐、腐竹、萝卜这几种,让我们先背熟,明天还有新增品种,刚才她让老刘出去供销社、食品厂跑了一趟,说明天供应的新增了板栗、黄花菜什么的,我听说往后可能还会增加药材......都要背。” “都有什么我看看?”周军辉接过来一看,当时心里日了一声,“......白萝卜性凉,可消化积食化痰清热,增进食欲,提高人体免疫力?”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特么还是我认识的萝卜吗?” 赵保国早已经惊讶过了,现在看周军辉一脸呆样,心里满意,故意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见又有人从宾馆外面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了,他赶紧过去招呼道:“同志,吃点啥?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们主要有鳝鱼,这个很适合女同志,能增进视力,促进那个什么皮肤的代谢,可以美容,做法也有很多,红烧的、葱爆的、酸甜口的、炮烧的都有,当主食配面吃也有鳝丝荞面......要一个面,好的,再要不要配个葱油萝卜丝?这萝卜呀秋天吃最好,养肺促消化,五分钱一碟......” 周军辉:......好有压力! 厨房忙到一点半,这一波高峰就过去了,李庚孝、陆柏薇和孙水清三个刚入职,都没喘口气,中午就给帮了半个钟头,一人分了几个拿手的。 当然主要的还是龚旺生做的,除了孙水清擅长鳝鱼,其他菜式他们都不如龚旺生这个做了几十年的老手,李庚孝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这次能够蒙上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虽然说已经是主厨了,但是也没有拿大,虚心的看着龚旺生的处理手法。 陆柏薇炒菜的时候人都还感觉有点迷糊,一直想着到底是哪里变了呢?怎么就成了这么个走向,明明记忆中三花宾馆生意冷淡得很...... 她确定自己没有蝴蝶到三花宾馆,那难道是沈华浓? 念头一闪,陆柏薇就把这个想法给拍飞了。 不可能。 惯性思维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觉得沈华浓的成分不好,怎么也不会将三花宾馆的决策跟沈华浓联想在一起,之前她只想过沈华浓今天会不会也来参加比赛,结果她没有来,陆柏薇还特意问过服务员了,他们说去了人民医院食堂邀请,但是那边说走不开......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食物中毒事件的结果影响了整个走向。 半个小时最忙的时候过了,就有人来通知他们,让他们仨先去办关系转移,下午办完了,要是有空可以过来先熟悉熟悉环境,跟同事认识认识,要是有事不来也可以,明天才正式上班,现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龚旺生。 陆柏薇恍恍惚惚的办手续去了,等尘埃落定,才有了点儿真实感,以后就在三花慢慢的发家致富吧。但是又隐隐感觉有点儿心慌,现在一切都变了,不会把她的机缘也都给蝴蝶走了吧? 转念想想,李庚孝虽然是主厨,但他们在竟市饭店一起共事过,对方是什么水平,她很清楚,她觉得今天之所以输了就是吃了食材还没有被广泛认识和接受的亏,另外,小龙虾的季节性也的确是个问题,是她疏忽了,再有,就是李庚孝投机取巧了,什么大补汤......简直了! 不过,好在三花宾馆的领导也看见了她的真实实力,让她单独负责一个小厨房。 情况虽然不如梦中那次,但是也不算太差了,且走且看吧,反正她真金不怕火炼,是自己的机缘一定不会叫它溜走的。 既然说了明天才正式上班,陆柏薇下午办完全部手续,也没有马上过去,她回到暂租的屋里仔细的捋了捋思路,将记得的机会和时机都给写了下来,对如何尽快提升自己在三花宾馆的重要性和话语权,也做好了一整套的规划。 等全部捋好了,这一看天都快黑了,她才收拾收拾往三花宾馆去了,这会儿晚饭时间还没有过,去吃个晚饭,也顺便再熟悉熟悉环境。刚走到餐厅门口,正准备进去,就被门口贴着的两张大红纸给吸引住了。 只见其中一张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竟市饭店大厨李庚孝、省城知名女厨师陆柏薇、棉纺厂食堂大厨孙水清师傅到本店入职!” 另外一张纸上则罗列了他们三个擅长的菜式和过往取得的成绩,类似于一个公示。 李庚孝和孙水清是竟市土生土长的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没有什么耀眼的成绩,介绍相对简单,但陆柏薇就不同了,都是从她的档案上摘录的,几乎占据了大半页纸,极其闪耀。 陆柏薇全部看完了,嘴角翘了翘,推门进去了。 三花宾馆餐厅里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里面稀稀拉拉的坐了五小桌客人,中午的热闹劲过去,现在的冷清才是实情的,不过这已经比陆柏薇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了。 正对着门口的那个客人见到陆柏薇就跟她打招呼:“陆同志,我就是看见你在这里上班才特意过来吃饭的,听说你明天才开始上班?虽然说两地隔的不远,但是他们做的这个热干面吧还是不如我们那里的。明天你做不做早饭?你做我就过来过早啊。” 陆柏薇并没有想起来此人是谁,但也猜到了肯定是以前在省城尝过她手艺的食客,对方肯捧场,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加点她的完美鲜料就能搞定了,她和和气气的答应了。 正说着话,不远处一桌上的秦卫南喊她:“小薇!” 秦卫南是在医院那边听到了今天三花宾馆的热闹,特意瞅准时机,带着秦母过来了解陆柏薇的。 以前秦母冷淡,秦卫南也觉得陆柏薇这个女朋友“魅力值不是很稳定”,所以提不起这个心情,最近她又稳住了,秦卫南这就开始行动。 他软磨硬泡,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旦对方下了决心,当妈的多半是拗不过的。 秦夫人一进门就看见了陆柏薇的介绍,又听服务员将人好一顿夸,从吃饭到现在,秦卫南又在妈面前将陆柏薇给夸了一遍了。 听完花式赞美三联,再见到陆柏薇,秦夫人虽然冷淡,但比以往还是要好一些,指了指下首的一个位置让陆柏薇坐。 秦卫南找服务员添了一副碗筷,又加了两道菜,充当起了母亲和女朋友之间的润滑剂,气氛虽然不至于热络,倒也还过得去。 可惜没多久,过来一个女人,看了看陆柏薇,笑着道:“陆师傅,刚才有个说是你丈夫的人,好像叫齐建国,说在这里等了你两个钟头,让你明天等等他,他有话跟你说。” 沈华浓说完,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说出来了! 第273章她的人品全部靠衬托 饭桌上的和谐氛围顿时被一扫而空。 陆柏薇脸上的笑容刹那僵住,然后脸色涨红的站起来,将椅子在地上磨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愤怒的道:“你别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早就已经离婚了,现在单身!齐建国根本就不是我丈夫!沈华浓,你这么说简直就是不安好心!” 说话间,见秦卫南先是一脸错愕的望着她,随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秦夫人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然后转瞬变成了鄙夷愤怒。 陆柏薇本来想要骂沈华浓的话就暂时咽下,着急的转头跟秦卫南解释道:“我跟齐建国早都没有任何联系了,从离婚之后没有任何往来!你别听沈华浓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 然而,秦卫南听着脸色却更加的阴沉了,他看着陆柏薇,眼中阴翳一片。 秦夫人看儿子这样,心里就有数了,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狠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她结过婚?” 沈华浓暗暗瞅瞅秦卫南,见对方脸色难堪,一声不吭的,心里就卧槽了一声:陆同志威武!竟然这事都没说过?! 她跟小说里比较起来,智商完全不在线啊! 不过,秦卫南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吧? 以前明知道陆柏薇已婚,对丈夫情深一片不都舍不得她,依旧粘粘糊糊的? 现在只是离婚,算个毛? 但,这次沈华浓猜对了开头,却猜错了秦卫南对陆柏薇的感情。 秦卫南的确不知情,他是在竟市饭店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陆柏薇,但是没人当着他一个客人的面说厨师的什么闲话,后来陆柏薇答应他的追求之后,他连饭店都很少去了,基本都是在医院这边,也就是到附近的招待所去洗澡换身衣服,和陆柏薇的朋友圈并无交集,怎么可能知道? 而陆柏薇又一直以为他清楚,压根没有告诉过他,前天她倒是想要给秦卫南说说可能会有宵小之徒到他面前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声誉的事情,但是秦卫南态度突然变得和软,两人好不容易才各自找到相处时候的最好状态,她又忍住了,不想破坏气氛,直到拖到现在被沈华浓说破了。 有没有离过婚,这个重要不重要? 秦卫南已经顾不得去思索了,此时他心里就感觉自己被陆柏薇给欺骗了。 再想想跟陆柏薇相处过程中的各种不稳定发挥,他就认定对方都是故意装出来引诱他的,一切的疑惑好像都找到了答案。 陆柏薇这女人真的是可恶至极! 他的理智已然被愤怒给席卷了。 此时他一言不发,没有爆发出来,全然靠着教养在支撑。 小说中,陆柏薇认识秦卫南是在几年后改革开放之后,那时她已经经历了生活、事业和感情各方面的磨砺锻炼,而且各方面都取得了成功,整个人的气质跟现在可都截然不同。 秦卫南认识的陆柏薇就是自信的、迷人的、果断的,再加上她两世为人的预见性眼光,让她整个人都好像被罩上了一道智慧之光,而且遭逢世事后略显沧桑的心态也让她与众不同。 跟同龄的女人相比,她睿智沉稳,跟取得同样成就的女人相比,她年轻让人心疼。 然而,现在,陆柏薇虽然脑子里有两世的经历,但却并没有太多实际的历练,看客和实际参与者得到的感悟能一样吗? 气质这种东西,无形无影,但随着人的成长、阅历、见识、心态的不同,随时都在发生着变化。 如今的陆柏薇没有经历过太多成长,她的阅历和见识跟失败的那一辈子相比也没有增加太多,所谓的增长出来的部分并没有被事实锤炼过,就跟纸上得来终觉浅差不多的意思吧。 再来说她的心态,或许她的心智比大多数同龄的普通女人要强很多,但这也不能掩盖她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家庭,工作亦因为种种原因不很如意的事实,往残酷点儿说,她只是个脑子里空有计划、空有野望,但时不我与、初出茅庐的三失妇女,这种失败的处境,让她跟小说中相比少了从容和沉着。 更别说,如今因为沈华浓的出现,陆柏薇的际遇跟以前相比也发生了诸多周折和不好的变化,要是不知道曾经的辉煌成就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知道了,而陆柏薇本身还是一个人特别自我的人。这种性格不能单纯的说好也不能说完全不好,端看是在什么情况下吧,反正在现在的处境下,陆柏薇认定如果没有沈华浓胡乱介入,本来她是能够过得更好的。 她将所有的不顺都推给了沈华浓,将这个整体大不顺中的小的不如意也怪罪给别人太极品,恶性循环下来,心态难免就崩了,并因此还做了一些脱轨的举动,她自己无知无觉,但这些在她的为人处事上展示出来,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尖酸,且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怨气,哪怕依旧是自信的、坚韧的,可怎么也不比几年后的光芒四射。 这才是秦卫南最初以为陆柏薇的“魅力发挥不稳定”的原因。 现在,他将陆柏薇发挥出魅力来的时候当成是装的,发挥不稳定的时候就是她的本性。 的确是冤枉陆柏薇了。 但是陆柏薇自己也没有认清楚这一点,她还只当秦卫南对她的忽冷忽热是跟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都是那种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的货色,两人都有很大的心理落差,现在因为这一点小误会就迅速的发酵,产生了罅隙。 陆柏薇见秦卫南的表情,她心里也是一突,对方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堪,因为过早的追到她,竟然还嫌弃她离过婚! 呵! 陆柏薇深感失望之余还有一股愤怒,不卑不亢的道:“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你,只是你又没有问过我......” 秦卫南不想说话。 陆柏薇想着总不能让沈华浓看笑话,于是,抿抿唇道:“等会再给你解释!” 她转头指着沈华浓就道:“你故意败坏我名声!挑拨我们的感情,你有什么好处?沈华浓,我以前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做对?我之前没有跟你计较,你现在得寸进尺了是吗......” 沈华浓看大堂的人都看过来,也不以为意,摊了摊手,否认道:“陆柏薇,你这个指责就说得有点远了吧,我只是负责传个话而已,已婚都能有未婚夫,前夫怎么就不是丈夫了?我怎么就故意败坏你名声了?一而再、再而三更是无从说起。” 秦夫人和秦卫南不懂“未婚夫”的梗,陆柏薇马上就明白过来沈华浓的意思,知道对方是来报复的,但她在坑沈华浓的时候,是真的完全没有联想过自己,这个恶毒女怎么能跟她比较? 她觉得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她结婚出于爱情,离婚出于男人渣了,哪一步都不是她的错!不管她做过什么,她的内心都是纯洁且怀着善意的。 但是,沈华浓不同啊,她是抛弃未婚夫为了生存勾搭霍庭,出发点就不同好吗? 她才不怕沈华浓对峙,怒道:“你敢说那个陈志不是你的未婚夫?不是你抛弃他的?你.....” 沈华浓挑眉,然后当着陆柏薇的面,转向了秦母,装模作样的问道:“秦夫人,一看你就是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来帮我评评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夫人面无表情,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人也没有走,沈华浓就当她是乐意听一听了。 道:“我跟陆同志的关系我没脸说,你们私下里再问她或者打听吧,其他的事我也就不多说了,就从八月底洪涝那次说起,那会她跑到我丈夫面前说我有个未婚夫,大概是说我俩不清不白,弄得我跟丈夫差点离了婚。 那次也就算了,就当她是不知情误会了,可后来我丈夫都给她说清楚了我跟那个未婚夫早就解除婚约,而且结婚之前就已经不曾有任何往来了。” “结果,前天,我们村里开大会,市委的张书记也过去了,趁着人多,陆柏薇突然大声嚷说:沈华浓,你未婚夫来了!秦夫人,你说说,有这么做人做事的吗? 我都结婚多少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她还说我有未婚夫?我跟我那未婚夫,真说起来恐怕联系的机会还没有陆柏薇跟他联系的多,这让我在村里险些没法做人,脸都丢到书记那里去了,差点坏了事。” 秦夫人冷然的看看陆柏薇,秦卫南紧抿着唇。 陆柏薇则涨红着脸,气得呼吸不稳。 沈华浓也瞅瞅她,心里呵呵呵。 “既然她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那你看,我这么说前夫也是丈夫,用她的逻辑应该也没差的吧?顶多就是个有来有往吧?这就算是故意败坏她的名声了?那她之前做的叫什么?这也是她先起头的。” 沈华浓还叹道:“秦夫人,我也知道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要是日子过得和顺,谁愿意有个曾经?谁都有难处,在这一点上,陆柏薇说齐建国是她的前夫,我是能够理解她的为难的, 只是我是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不过现在出了口气,感觉过去的事反复拉出来确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好意思,叫你们看笑话了。” 秦夫人看看秦卫南,难得的当着人多说了几句话,问陆柏薇:“我也不偏听偏信,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陆柏薇:“我......” “你有没有跑到别人家,别人村里当着别人的丈夫和村邻反复的说一些陈年旧事?” “她本来就有未婚夫,别人还对她一往情深,她先辜负了对方,后来又因为利益才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秦夫人眼皮跳了跳,不耐烦的喝道:“我就问你有没有做过这些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关心,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刚才她还觉得陆柏薇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现在感觉她简直其蠢无比,人家的私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就这么闲得慌? 她跟秦卫南都只关心陆柏薇是不是一个喜欢挑拨离间的长舌妇,不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旧事! 何况陆柏薇能够做出背后当人丈夫村邻说闲话的举动,活脱脱一个长舌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还两说。 陆柏薇鼓着嘴,憋了一会儿,才道:“那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跟我做对,先气人了,我才去恶心她的。”然后再次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又没有抹黑她。” 秦夫人都气笑了。 沈华浓无奈的问道:“那你说说,再这之前我怎么就跟你做对了?今天还是都说清楚的好。你说,要是我错了我改。” 陆柏薇张了张嘴,哑火了。 沈华浓故意让霍麻子一家上省城去恶心她,还抢走了霍庭,抢走了魏兆堂和小飞,坏她前程......这些都不好说,她要是这么说,别人怕不会当她是个神经病吧? 陆柏薇很焦躁,愤怒的看着沈华浓。 秦夫人不耐烦的催道:“你倒是说一两件别人做了什么了?竟然让你跟个长舌妇一样到处去嚼舌根?” 陆柏薇恼恨道:“沈华浓,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是想给你留点脸!” 沈华浓一副欠揍的样子说,“那你就说啊,我自己还真的不清楚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你就大胆的说吧,我有错的地方我给你道歉,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吗?正好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就一条一条的都掰开了说个明白了,你都说说,有误会就解开误会,说完了,这恩怨就算了了吧?” “来吧,说吧,不用给我留面子!” 陆柏薇:“......” 她不肯说,沈华浓就回忆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食堂竞争岗位对吧?接下来就是在秦老爷子的病房见了几面,再就是你去找我丈夫告了两次小状,一次是在江堤下那里,再一次是去下湾村......” 说到这里沈华浓语气一顿,陆柏薇顿时心里一慌,下湾村那是她最难堪的回忆,要是这件事再被沈华浓捅出来,秦卫南跟她的误会肯定就更深了。 “谁一天到晚盯着你那点破事!”陆柏薇打断道。 沈华浓似笑非笑,“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让你说你不说,就凭一张嘴指责别人祸害你了?你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秦夫人越来越不耐烦,直接站了起来,打算走了,被这一屋的服务员围着看着,她觉得真是丢人。 陆柏薇见状,恼了,赶紧道:“沈华浓,你敢不敢承认,你跟霍......你丈夫是你耍手段才赖上他的!你一个黑五分子,当初在下湾村受不了苦、过不下去了,跟父亲和兄长划清了界限,又故意赖上霍庭的,现在见他们又过好了,才又亲近他们了。” 周围几个服务员和客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被沈华浓折腾了一天,对沈主任的了解确实很欠缺,没想到第一次听到她的八卦,就这么劲爆,成分差、人品差、男女关系如此混乱。 更奇怪的是,这个陆柏薇如此反感沈华浓、厌恶她,沈华浓竟然还将对方捧得挺高。 别看陆柏薇只是二厨,但是享受主厨待遇,看门口的公示就知道陆柏薇隐隐凌驾于李庚孝之上。 如果陆柏薇真有实力倒还罢了,关键是票选的真相是陆柏薇连第三都没有排上,算是沈华浓破格录用她的,赵武的票数就比她高,机关食堂的那位厨师票选也高于她,人情社会里,谁认识她陆柏薇啊,跟那些老厨师比较起来就算味道更好,那又怎么样? 票选这件事,龚旺生本来打算报完之后就毁尸灭迹的,可是也不知道谁眼疾手快收拾的时候给看了,他们都喜欢说闲话,没传到外面去,但服务员之间都知道了。 现在他们看沈华浓的目光又八卦又兴奋又同情,这样的人品爆出去,她大概是干不长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来三花宾馆当领导,就已经证实她的背景和人品应该是没太明显的问题的吧,不是说这次要求严格?领导难道不知道?不是说她背景很硬吗?早上还有两个公安过来喊嫂子...... 这么一想,再看陆柏薇的目光就十分微妙了,这不是现实版的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吗? 竟然真的有这种人!刚被聘上转头就是一口! 简直了! 秦夫人和秦卫南都有些诧异的朝沈华浓看过来。 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大概知道沈华浓的一些情况的。 秦夫人知道得比秦卫南更多,秦存诣将老爷子的事给秦夫人提过,而且这次三花宾馆食物中毒事件闹得大,又关系自家子侄辈,秦夫人也多关心了些,再加上严学敏、严学平姐弟俩对沈明泽、沈华浓兄妹的推崇,秦夫人对沈华浓的印象其实还不错的。 至于秦卫南,他对沈华浓则有些一言难尽的深刻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但听陆柏薇这么说,两人也都不怎么相信,秦夫人是出于之前打下的好印象,秦卫南则是想起中秋那天用身板给沈华浓遮荫的霍庭,看那男人就算是被赖上的,那也被赖得很开心啊。 第274章事实被扭曲成了谣言 除了这两拨知道点儿情况的,餐厅里还有几桌不明真相的客人也都在好奇的往这边张望,拿热闹佐餐好像更加津津有味。 沈华浓将大家的表情看在眼中,她本来以为这次要面对的是一只气运炸天的傻狍子,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怪,拿不出证据就开始转移视线混淆视听了。 不过,现如今,她还会怕被挖出这些黑历史来吗? “那么,这些就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你的证据?”沈华浓目光很冷,语气很轻,嘴角隐隐泛着笑意。 陆柏薇皱眉,继续模糊这个问题,牛头不对马嘴的道:“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跟秦家攀交情,才故意接近和讨好秦爷爷?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做的东西的确不好,却让爷爷只一门心思吃你做的,有没有营养、有没有害处都不管不顾了,谁劝都不听,你敢说其中没有问题吗?而且这个差事,本来也是你不安好心,故意从我手里抢走的!” 陆柏薇是这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秦卫南念叨过好多遍,她还听秦夫人劝过老爷子吃点更有营养的东西,但是被拒绝了这件事,所以才故意提起来。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秦夫人早就清楚老爷子只是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尝尝家乡味,就再也不曾劝过了。 而秦卫南,一开始嘀咕归嘀咕,但这么久下来,他也看明白了,千金难买我愿意,他爷爷就高兴就乐意,只要他高兴就好。 现在陆柏薇见沈华浓沉默了,心里才缓缓的吁了一口气。 沈华浓这样一个给人留下道德败坏印象的女人,她现在就是想说那件让她难堪的事,都很难有人相信她了吧? 这一招,她在跟齐建国一家和廖庆祥几个极品撕的时候,只要落于下风就使出来,已经屡次实践,还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跟她撕的这些人本身品行太差了! 其身不正,其言自然也不可信了! 沈华浓跟普通极品相比反应有点不一样,她段数更高一些,面上竟然一点儿也看不出心虚来,只用宽厚大度好像事不关己的诡异的目光注视着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才不慌不忙的问道:“说完了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陆柏薇皱眉:“像你这种薄情寡义、不知廉耻又唯利是图,处处挑战道德底线的人,我自然看不惯你了!” 沈华浓点点头,转头就问秦夫人:“秦夫人,我听得有些头昏脑胀,听了一大堆的谣言,就是没听到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针对她的证据,我恍惚觉得她之所以三番两次的针对我,只是因为秦老爷子没吃她做的去医院食堂买饭这件事?” “但因为这件事就造谣还有各种针对我,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真不敢相信竟然有这种人。请问,你们听明白了没有?能不能简单的给我说说?” 秦夫人敛眉不语。 她只感觉更加丢人了,儿子看上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还说聪慧,竟然连别人的话也听不明白,问她证据,她就东拉西扯,不知所谓!说这么多只暴露了自己的心胸狭隘和愚蠢长舌,简直令人发指。 现在陆柏薇在她心里就只是个愚蠢的陌生人了,她不愿意跟陆柏薇计较拉低格调,只暗暗的剜了秦卫南一眼。 没想到沈华浓被揭发了老底,竟然还能绷住死咬着她的一点漏洞不放,陆柏薇恼道:“沈华浓,你想用谣言就轻飘飘的揭过你做的那些事?” 沈华浓冲她笑了笑,特别大度的表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非要把人往坏处去想,但是,陆柏薇,你真的是对我有误会,至于轻飘飘揭过去,那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我不觉得有跟你这个外人解释的必要。” 陆柏薇刚想说什么,沈华浓就堵住了她的嘴,道:“就像是你说齐建国只是你前夫,但是也有人说你只是为了让他带你回城才假意嫁给他,现在目的达到了就又抛弃了他,所以你才不把他当丈夫看。” “你胡说八道!” “你先别着急,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没有调查过,根本就没有轻信这条谣言,不然我就觉得你是个过河拆桥、心机重的人了。现在我更多的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是你离异之后的拼搏奋斗和自强不息,以及一手好厨艺,不然也不会坚持要给你这个机会了。” 陆柏薇脸上乍青乍白,压根没有注意到沈华浓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好在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不然她估计就没脸继续站在这里了。 秦卫南倒是注意到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沈华浓。 不过沈华浓一项视他如无物,只继续跟陆柏薇道:“你以后好好调查清楚之后再来找我麻烦吧,这样就凭谣言又不去求证就找事,真的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然后看了看周围眼神闪烁的几个服务员,又加大了音量道:“以前的事情,我刚才也出了气,绝对不会再因为这些事跟你为难,你要是再对我有意见,我希望你像刚才那样直接说出来,别再在我背后做什么小动作,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也不希望再有下次,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服务员们:......这个领导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大度,咱们拭目以待。 陆柏薇:......这特么! 沈华浓觉得差不多了,只道:“那就先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秦夫人,你们慢慢吃,我这会也下班了,还有急事得先走了,再见!” 沈华浓没有说出陆柏薇最担心的那件事就走了,虽然没有取得意料中的好效果,但陆柏薇的底气还是慢慢回来了,她还有秦卫南和秦夫人需要去应付,她不得不硬气起来,挺直了脊梁朝急冲冲往外走的沈华浓道:“不是你说要跟我算清楚的吗,沈华浓,你倒是说清楚......” 沈华浓头也不回,心里叹气,人品好不好,真的全靠大家来衬托了啊。 我自己可真是个大好人! 她还没走出宾馆,秦夫人也一言不发直接绕过陆柏薇走了。 陆柏薇悻悻喊道:“伯母......” 秦夫人闻言,头也不回,脚步拿得更快了一些,只恨为什么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恨不能飞出去,羞于跟陆柏薇为伍。 陆柏薇目光黯然,今天虽然是她暴露沈华浓的丑事逼退了对方,但她还是输了,其他人她可以不在意,但是...... 秦夫人好面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吵架,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都已经被看成是没教养了吧?刚刚好转的印象再次一败涂地,前功尽弃了。 可,沈华浓过来挑衅,她难道什么也不做等着被辱吗?这又不是她愿意的! 她咬咬唇,忍住心中的酸涩委屈,收回视线,转向面无表情打量着她的秦卫南,“你也觉得......” 话没说完,突然门口传来脆生生一声:“妈妈!妈妈!” 跟着沈华浓的笑声传来:“昭昭!” 陆柏薇神色僵了僵,回头看过去。 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和场景出现了。 只见霍庭抱着昭昭出现在门口,沈华浓从他手里接过昭昭。 她肯定是故意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今天下班这么早?我还打算去你那边接昭昭呢!” “早上就跟你说了今天不怎么忙,我最近都没有放假,你不用担心我们......” 霍庭的声音有点儿低,听得不大真切,但是他跟沈华浓挨得很近,他个子高垂着头看着沈华浓,只是姿态就透出一股子的亲昵劲,只看霍庭就能看出来,他们是恩爱的两口子。 然后,他突然蹲下来,竟然是在帮沈华浓系鞋带...... 这真的不是沈华浓早就安排好的吗? 一定是她故意的! 陆柏薇恨极了,她才刚说完霍庭是被沈华浓给赖上的,打脸就来得如此之快,她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 秦夫人也往霍庭和沈华浓那边看着,霍庭站起来,礼貌的朝对方点了一下头。 秦夫人也点点头,然后特意回头望了一眼,才绕过他们一家三口出去了。 陆柏薇脸色转白,收回视线就见秦卫南一脸讥诮的望着她,陌生的眼神,简直叫人绝望。 秦卫南本来都打算要走了,现在他又突然改变主意不走了,稳稳的坐着,看看霍庭沈华浓两口子,再看看陆柏薇,他觉得陆柏薇单方面的针对人家,理由肯定不是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少故事,究竟有多高的段数,竟然差点将他给骗过去了,是时候好好的了解一下他的初恋女朋友了。 陆柏薇是想走但她不敢走,怕秦卫南上前去问,更怕霍庭和沈华浓主动揭穿她,沈华浓人品不行不足为信,那霍庭呢?秦卫南会相信他吧? 对不仅没有相信自己,甚至还嫌弃她离异过的这个秦卫南,陆柏薇痛心失望,心里也萌生出一丝退意。 她不太想坚持下去了,为了一个并没有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男人,就一直委屈自己去讨好他,还讨好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清高的家人,值得吗? 男人不再是她留下的理由,可是这三花宾馆是她将要上班的地方啊,如果传出她勾搭有妇之夫的消息,她还怎么好好的发展事业! 情场失意,事业不能再丢了,以后她自己创造自己的豪门,做个富一代,看谁还敢看轻她! 这是她被沈华浓逼到角落,仅剩的念头了。 陆柏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难堪焦灼局面里,不敢回头看霍庭、沈华浓,也不想看秦卫南的鄙夷,更不敢看左右同事的表情。 霍庭已经往餐厅里环视了一圈,目光掠过陆柏薇、秦卫南他们也并未停留,只道:“生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今天累不累?” 沈华浓摇摇头,问道:“你们爷俩吃晚饭了没?” 昭昭可怜巴巴的说:“没有,中午爸爸他们食堂的饭菜可难吃了,我想过来找妈妈,爸爸不让,说妈妈没空陪我。” “那昭昭是想回家吃还是在这里吃饭?” “妈妈你吃饭了吗?我想吃妈妈做的饭。” “没吃,晚上想等着跟昭昭和昭昭爸一起吃饭。” “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吧,回去你还得做饭太累了,吃完我们正好走回去消消食。昭昭,你龚伯伯做的菜也好吃啊,让妈妈歇一会,等会她还得学自行车。”霍庭说。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 说着话,一家三口又进来了,从正对门口的那一桌走过去,霍庭就发现那桌的哥们目光极其诡异的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再看看四周,餐厅里的气氛也有些奇怪。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陆柏薇身上,认出来陆柏薇之后,霍庭心里就有数了,他并未再往里走,就近在一个空桌边落座,这才低声问沈华浓:“有事发生?” 沈华浓笑着说:“没事。” 她笑得这么狡猾,霍庭当然不相信了,可这时过来一个服务员,他就把话给咽下了。 业务已经相对熟练的赵保国,一边用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注视着霍庭,一边问道:“同志,想吃点什么?我们现在还供应......” 被霍庭凝眸一扫,他突然就卡壳了,拍了拍脑袋才道:“有男人吃了女人会受不了的,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你看,想吃哪个?” 霍庭:...... 这是什么不正经服务员!? 他看看沈华浓,然后觉得这话很像是她说的,跟他之间也就算了,在外面竟然也胡闹。 沈华浓装作是一个一无所知的顾客,问道:“那男人女人一起吃了呢?会怎么样啊?” 赵保国摸了摸后脑勺:这特么也没教我啊,我哪知道啊?哪个客人会这么问! 见沈华浓一脸认真的望着他,他含糊道:“大概,大概,也许......床会受不了吧......沈主任,你究竟想吃点儿啥?!” 霍庭:...... 赵保国被他冷眉冷眼看得不自在,干笑了两声,也感觉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对方不是因为这就要把他扭送公安局去吧?就这么开不起玩笑? 好在霍庭也知道自己媳妇是个什么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收回视线问沈华浓:“你跟昭昭想吃什么?” 沈华浓身体往他这边靠了靠,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吃那种让床受不了的。”说完她就退开了,搂着昭昭嘻嘻笑了,然后将餐桌上的粉色刀纸抽了一张,给昭昭擦了擦手,然后用这张教她折纸花。 母女俩高高兴兴的,霍庭身体僵了僵,耳根都好像要烫掉了,这会也不看那个不正经的小娘们,咳了咳,严肃的问赵保国:“都有什么新菜?” 赵保国可不敢继续胡说八道了,正正经经的介绍了菜式。 霍庭点完菜,赵保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昭昭拆开妈妈刚折好的花专心的跟着学,霍庭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次他换了个方式问:“他们再看什么?” 餐厅里安安静静的,大家都时不时的目光往他身上瞟,要说没什么他能信才怪。 “看什么男人竟然有勇气跟我这么坏的人结婚。”沈华浓小声说。 霍庭神色微顿,笃定的道:“跟人吵架了。” 沈华浓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压低声音道:“叫你再招蜂引蝶!” 霍庭头疼,目光幽幽的望着她:“我没有。” 要说招蜂引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来沈华浓这么一只大马蜂,不仅霸道还有毒,时不时的,还就给他蜇得满头包,可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这么个人,竟然就喜欢这样的,换做以前,霍庭简直都不敢想像。 沈华浓又不满的道:“我吵输了,你初恋对象赢了,我一点也没有出格,她倒是很过火,开心吗?放心了吗?” 霍庭不相信她会输,就这个表现也不像是输了啊,反倒是陆柏薇更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的模样。 霍庭是知道陆柏薇今天来应征的事的,程景明那小子下午还闲得蛋疼专门拿这事去笑话他来着,说:“我嫂子可真大度,竟然不吃醋还把陆柏薇给留下了,以后她俩成为好朋友,哥你觉得尴尬不尴尬?这事嫂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啊?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 怎么想的? 霍庭也问过沈华浓。 沈华浓那天晚上振振有词的回答他:“我看中的是她的才华,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老实讲,霍庭并不怎么相信这句话。 陆柏薇是个事儿精,沈华浓是个事儿妈,这两人凑一起能安生吗?成为朋友更是笑话吧! 尤其是陆柏薇已经主动挑衅好几次了,这女人也是变得莫名其妙,非得跟他们死杠上。 霍庭一点也不想日子过得这么热闹,可他劝不住妻子,也不能去将“我媳妇要弄你”的消息透露给陆柏薇,让她知难而退走远点儿。 别说陆柏薇会不会答应了,就是沈华浓就差掐着他脖子警告他了,他要是敢破坏她的事,他们俩没完! 霍庭除了给她灌输凡事不能太过的道理及实例之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女人的事情,女人自己去做吧,他曾经自暴自弃的想。 沈华浓当时也是答应了的,绝对不会违法乱纪,像写举报信扰乱治安,像写流氓段子嫁祸邓培林,诸如放火杀人什么的那种事她肯定不会做的。 但是,小狐狸暗搓搓谋划几天了......能输了? “是真的,她一个劲的揭发我抛父弃兄,还见利忘义不要陈志,你又不想娶我,是被我强赖上的事,我能不输吗?”沈华浓小声抱怨道,“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想揭发她对你耍流氓,往她脸上贴金,又没有别的什么把柄可以反击,只能甘拜下风了。” 霍庭眉心先是拢了拢,然后又舒展开了。 差点被她给骗了,怎么会输了呢。 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关键是,她说不想揭发陆柏薇跟他,是因为不想往陆柏薇脸上贴金。 他就是那块金。 “嗯。”他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你还笑!看我被欺负就这么敷衍我!” “嗯。” “强赖上你这件事真是永远也洗不清了......不然,你现在就当面亲我一口,表明一下你的态度,让别人看看是她在撒谎,这事就算过去了。” 霍庭:......浓浓,这样我们会因为影响社会风气,被巡逻的武装部给抓起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不是已经在办了吗?骗子......” 第275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沈华浓一家三口亲亲爱爱、旁若无人吃饭的时候,秦卫南和陆柏薇各怀心思的干坐着。 一开始,他俩都以为沈华浓会带着霍庭过来当面做点儿什么、或是说点什么,可等了一会,直到宾馆里有客人吃完走了,气氛也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眼瞅着别人都要吃完走了,根本就没有过来搭腔的意思,秦卫南不等了,看也不看陆柏薇,率先出去了。 陆柏薇紧抿着唇,也跟了出来,见路上行人不多,不会有人听见他们说话,才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觉得我撒谎了,觉得我欺骗了你。” 秦卫南脚步没停,只斜眼瞅瞅陆柏薇,嘴角左侧往上翘了翘。 他一双眼睛生得细长,嘴唇削薄,什么都不说,只这样斜眼斜嘴,嘲弄鄙夷的意思都能溢出来,这就是陆柏薇初见他的时候,他正对着其他试图高攀他的姑娘的表情,高高在上,又嫌弃厌恶,似乎听她说话都污了他的耳朵。 陆柏薇发狠道:“我没有!” 秦卫南冷声道:“你觉得,你的话能够站得住脚吗?” “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结果,并不能证明他们的开始,也不代表着就是我撒谎。” 秦卫南漠然道:“就算你没撒谎吧。可他们对我重要吗?” “我没有撒谎!我是想说,不管是我说的沈华浓的那些事,还是我对你,我都没有撒过谎!我以为你知道我离过婚,这件事我从没有想过隐瞒,以前在竟市饭店大家就都知道!” 秦卫南没说话,只哼笑了一声。 陆柏薇气道:“我是结过婚又离了婚,齐建国待我不好,我还不能离婚?离婚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就足以让你否定我的一切?秦卫南,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这么肤浅,这么在乎那些过去,在乎我有过别的男人?” “一开始是谁说的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你现在的行为跟你当初的话一对照,简直可笑!我看错你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先责怪起他来了,秦卫南可受不了这委屈,站定,冷然的注视着陆柏薇,然后往宾馆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别人的开始不堪,就是你一直攻讦对方的理由吗?” 这特么...... 陆柏薇感觉秦卫南怕不是沈华浓附体了? 两人竟然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个是重点吗? 为什么他们俩就不能跟别人一样正常点!关注一下问题的正常角度! “沈华浓跟我们有关系吗?”她烦躁的问道。 “是没有关系,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纠缠别人的问题,我就问你一句话,陆柏薇,你跟沈华浓的恩怨应该是因为她丈夫吧?” 陆柏薇愣了愣。 秦卫南又讽刺的笑了:“你输给她了,所以才对别人意见大,三番两次的找茬。” “我不是!” “不是吗?”秦卫南抬了抬手,低喃了句:“话不说透,你还真的是死都不认账啊!我真的很佩服你这种厚脸皮的人,一定要我跟你把话都说明白是吗?” “行,那就先说你吧,就算沈华浓不堪好了,不堪的人那么多,你怎么没有都去揭发都去针对,反倒是三番两次找她麻烦?” “我......” “可以让我先说完吗!”秦卫南不耐烦的道,“再说那个男人,叫霍庭是吗?你觉得,你当面挑拨别人夫妻感情,他能不清楚?以他跟沈华浓的感情,刚才却没有过来跟你对峙给沈华浓出气,要么就是沈华浓不想他过来,将人拉住了,要么就是他觉得不屑于、不想看见你的嘴脸,不管是哪一种吧,你觉得还能够是出于什么原因?” 陆柏薇僵住了。 她是想过秦卫南会愤怒会口不择言的伤害她,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刻薄尖酸到这个程度。 秦卫南嫌恶的看看她,道:“所以,别当别人都是傻子好吗?” “对方都结婚了你还去纠缠,一边纠缠霍庭,一边又来......”他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陆柏薇对他的态度的变化和时间,自嘲的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了,你是从霍庭那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就回头来找我了,是吗?陆柏薇,你这种举动简直令人作呕!” “你结没结过婚,是不是离婚,我不想知道,我要是沈华浓一定会相信她说的流言!” “我还真的是小看了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一恶心的女人,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卫南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根本就不听她的任何解释。 他竟然那么说她...... 陆柏薇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他走远,同样是这个男人,同样的一副面孔,两世跟她说的话不断的在她脑子里交织着响起,轰得她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又是怎么爬到床上入睡的,整个人仿佛死了一回,但是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又准时的起床了,脑子很麻木,心里很空,但是居然还有精神去上班。 她特别的想上班,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 陆柏薇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上次在下湾村受辱的时候,她连着几天都打不起精神,什么都不想做。 她想:也许,她并没有很爱秦卫南吧?话说回来,他可真的是恶毒啊。 男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无情又最不可理喻的生物!甜的时候能齁死你,刻薄起来能戳人心窝子。 陆柏薇在后厨都已经跟着龚旺生忙了半个钟头了,沈华浓才踩着点进了三花宾馆,昨天吃了那顿连床都受不了的晚餐,晚上不可避免的就......闹到了半夜,好在家里的床还是很给力的,只是她自己稍微逊了点儿,整个人好像被拆了一遍,早上难免就多赖了一会儿床。 几个服务员在餐厅里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有的在打呵欠,有的在交头接耳,沈华浓先去看了放在接待台那的签到表,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陆柏薇也来了,看她的签名位置还挺靠前的,就是宾馆的早餐生意并不好,偌大一个餐厅,只坐了两个人。 沈华浓先把昨天下班后去照相馆过塑的责任表拿出来挂在餐厅最显眼的地方了,然后去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手上的工作,十点钟让人去后厨通知几个厨师到她办公室开会。 【今天有事耽误了,就这一短章了,明天会补上】 第276章好好做梦,千万不要醒! 奖惩措施、激励办法和责任制度具体化,昨天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沈华浓今天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例行开个会,跟几位厨师认识认识,主要就是跟他们明确一下接下来三花宾馆的发展方向,以及说清楚需要他们做相应的分工和配合。 当然,除了这些公事,沈华浓还有个很重要的私人目的——她还要好好的欣赏陆柏薇面对她时候的表现呀。 她的确是跟霍庭保证过不会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是这并不表示她的思想觉悟突然就有了什么提高,沈华浓一向都是很小心眼爱记仇的,一旦被她逮住报复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这次陆柏薇主动挑衅她,她忍了几天,暗搓搓酝酿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刻好公然幸灾乐祸了。 果然,陆柏薇没有让她失望。 她跟在其他几位男厨后面推门而入看见沈华浓的那一瞬,那表情,简直就是丰富极了。 她先是双拳紧握、呼吸不稳,愤怒怨恨到差点暴起,但是还没等她出声,就被龚旺生给打断了,“沈主任......” 这下陆柏薇知道了沈华浓竟然就是对她“另眼相待”的领导了,她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让她不得不信,黑五类又怎么样,成分差又怎么样?沈华浓是真的已经骑在她脖子上了! 沈华浓很满意她的表现,特意观察过她之后,才笑靥如花的扫过众人,道:“都坐吧,今天叫大家上来就是......” 也正因此,她错过了另外几个厨师同样多姿多彩的神态。 龚旺生是淡定之余略感头疼,因为他怀疑沈华浓会不会又做出什么让人一言难尽的举动,而李庚孝、孙水清多少都因为沈华浓再不加以遮掩的年轻貌美而有些意外。 李庚孝对自己能当主厨,心知肚明肯定有被破格提拔的成分,心里已经当这位新领导是自己的知音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能他女儿的年轻女人,震惊可想而知。 而孙水清,他就更有意思了,一开始他觉得能够做出当面站他,打脸杨福全,这种做事果断、丝毫不留情面的手段,应该是个有意思的狠角色,肯定是个年轻男人,年轻人嘛总是更有性格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 只是他在三花宾馆没打听到新领导的消息,昨天办完转岗手续回家之后还专程去打探过消息,只知道是个女人,那会他又想过会不会是以前就对自己有意思的哪个老娘们,现在特意帮他出气来着? 现在看见沈华浓,孙水清就是个二皮脸也感觉有点皮烧得慌,乱想都不敢想沈华浓会不会是看上他了。 不过,不管是李庚孝还是孙水清,两人都是职场老油条了,一样是活到过老,他们就比陆柏薇收敛多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等沈华浓看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陆柏薇是紧咬着内唇才没有开口骂出来。 这会儿她是已经明白过来沈华浓肯定是早就有预谋的想着坑害她了,昨天三花宾馆重新开业,直属领导却不曾露面,她就应该察觉到其中有古怪的,可惜明白得有点太晚了。 想起昨天傍晚自己骂沈华浓的那些话,再想想昨天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沈华浓是无力辩解被逼退,陆柏薇就越是恨,难怪那些服务员都古里古怪的望着她,所有人都是在看她的笑话吧! “陆师傅,你也坐吧,咱们自己人开会而已,不用太拘谨。”只剩下陆柏薇还神色不虞的站着,沈华浓笑眯眯的点了她的名,装模作样的道:“昨天我就已经说过了,以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我早都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大家就在一起共事了,一起把工作做好......” 陆柏薇真想呸她一脸。 她忘了? 真忘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心机得一逼! 但是,她还是坐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再继续当众失态了,起码不能在沈华浓的假装大度面前,做出跟她鲜明的对比,沈华浓想用她来衬托?真是想得美! 至于他们之间的账,不怕没机会算! 陆柏薇咬着牙,坐在了沈华浓对面的位置上。 沈华浓朝她点点头,继续道:“昨天你们三位还没入职,不清楚现在的制度和奖惩措施,这些下去之后你们跟龚师傅了解一下情况,大家都忙,我也不浪费时间了,就不重复再说了,今天主要是想给大家说说接下来各位的工作。” “你们也知道三花宾馆现在的生意不大好,不过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马上就到竟市宾馆酒店最忙的时候了,我们倒不怕完全没客人上门,但是怎么扭转先前留给大家的不良印象......” 陆柏薇一直看着沈华浓,她尽量想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但是效果甚微,她满脑子都是这几天被沈华浓坑惨的种种细节,是别人因此冤枉她,辱骂她的画面,是秦卫南嫌弃决然的背影......等她回过神来,会议已经结束了,其他几位厨师也都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了,只剩下她跟沈华浓。 沈华浓往宽大的椅背上靠了靠,手上转动着一只钢笔,姿态闲适又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得意得不行。 陆柏薇冷哼了一声道:“你早就在预谋这一切了吧?想我为了工作向你屈服吗?你妄想,这工作,我不干了,我辞工!” “行啊,”沈华浓笑着说,“你以为你真的是缺你不可啊?老实告诉你,按照排名,你根本也不可能得到这个工作。要不是不想别人说霍庭以前的对象太无用,把我跟你一起比较拉低层次,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陆柏薇眯了眯眼睛,“你是领导,随便你怎么说。” 反正她不相信以自己的实力,竟然会得不到这个工作,以前没有沈华浓作的这些事,她是个主厨! “不相信啊?”沈华浓斜眼看看她,又不怀好意的笑了,“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还如此天真。” 陆柏薇目光紧了紧,总觉得沈华浓是意有所指,探究的望着她。 沈华浓才不管她怎么想,道:“得,告诉你也行,我打听过了,你跟竟市饭店的范喜中主任之间闹得有点不愉快吧,你在那边是干不下去了才辞职的吧?你以为你都转岗了,别人还会帮你隐瞒秘密吗?先下手为强,不管你们什么恩怨,现在都是你没理。 范主任在这一行干了很多年了,昨天的评审谁还不给他点面子,你就是做出来山珍海味,也都是白搭。除了在三花宾馆,在这竟市,在这一行业内,你怕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工作了。” 陆柏薇懂了,感觉又悲凉又气愤,这些人实在是龌龊得很! 她胸腔重重的起伏了几下,咬牙切齿道:“是又怎么样?找不到工作我也不想看你这张恶心的嘴脸,你以为我稀罕待在竟市?你看得上你好好捧着呗,我不稀罕!我看你跟那些人一样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只会暗中耍手段,卑鄙无耻。” 沈华浓手上转着钢笔,笑道:“还来劲了是吗?陆大妈,你自己就没有暗地里阴过人?陈志那件事不是你捣的鬼?三番两次勾搭霍庭的不是你?我是老鼠,你就是更脏更臭更老更丑,还没本事的那一只!” “你!”陆柏薇连日来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再也憋不住了,喷薄而出,“我没用?我天真?沈华浓,你不也就是靠抢我的东西才有今天的吗?我没用,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抢走我的东西,针对我?我昨天没有说,你就当我不知道是吗?好......那咱们好好的算一算。” 沈华浓坐直点儿,来了精神,“行啊。你说!” “霍麻子一家,你存心让霍麻子一家去省城,给了他们药又不说清楚疗效,存心让那个袁秋分那个极品嫉恨我,让下湾村那些人都诋毁我......” 沈华浓敲了敲钢笔:“要不是你不要脸想勾引霍庭,才故意去讨好霍麻子一家,袁秋分能嫉恨得到你头上?你的出发点就是抢男人,很好吗?自己没得逞,反倒是怪起我咯?上次在下湾村,你要是规规矩矩,人家有机会扒你衣服?再说了,是诋毁吗?” 陆柏薇顿了顿,也冷笑了一声,脊背挺直了些,道:“霍庭就不说了,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你抢,你抢吧,什么垃圾都收,我不要了,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沈华浓闻言笑出声来,然后慢条斯理道:“那我先谢谢你的祝福,我们肯定会天长地久,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活那么久看到那一天了。毕竟你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围绕的全部都是人渣和贱人,是不是经常会被气得爆肝啊?这样老得快,气大伤身。” “说起来我真的是觉得很奇怪,你已经嫁人了,霍庭另娶我就是被我抢走的?这个逻辑,我不是很懂,跟你处过对象的男人就都永远是你的了?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有新目标了,这话被秦夫人听见怕是不大好吧?她能接受你带着男人嫁过去吗?” 听她提起秦卫南和秦夫人,陆柏薇更来气了。 秦卫南就是因为她跟霍庭的往事而看轻了她,那么恶毒的辱骂和揣度她,可她无法跟他解释,现在沈华浓竟然也鄙夷她抢霍庭这件事,所有人都有资格怪她,就沈华浓最没有资格! 陆柏薇深呼吸了几次,冷然看着沈华浓,道:“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事,你知,我知,是我抢霍庭,还是你抢走霍庭,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我知道你有前世的记忆,沈华浓,你很清楚,如果没有你从中捣乱,霍庭应该是我丈夫吧?” 沈华浓将钢笔顿住,嘴角翘了翘,好奇的看着陆柏薇,她这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外挂吗? 霍庭是她丈夫? 难道,陆柏薇知道她重生后的事情了? 不过,沈华浓暂且也没有说什么,只兴味盎然的看着她。 陆柏薇开了口头,就不打算再憋下去了,除了秦卫南误会她,就连廖庆祥、小肖、范主任等等竟市饭店那些渣滓也都冤枉她攀高枝,还有霍庭,那天在医院门口他看见她跟秦卫南在一起的眼神,也分明就是将她当成了脚踩两条船和攀高枝的恶心的女人。 对这些人,她都没有办法去解释清楚,只能背下这冤枉,她已经委屈得够久了。 但是沈华浓不一样,陆柏薇知道她肯定是重生的! 她再无顾忌,道:“不然,你不会突然改变了对你爸爸和哥哥的态度,不会改变了对霍庭和昭昭的态度,对陈志,还有对魏兆堂的态度,魏大哥他本来应该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吗?” 陆柏薇有些懊恼,当她知道魏兆堂和小飞已经被沈华浓弄歪了走向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沈华浓应该跟她一样,不光有上辈子的记忆,还有重生一世之后的记忆,在她重生后做的那个梦里才有魏兆堂,不是吗? 是她那时候只当沈华浓被陈志的事情困住,心慈手软之下疏忽了太多了,才被钻了空子。 沈华浓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柏薇抬头看看这间办公室,讽刺道:“这间三花宾馆,这里原本应该是我的事业,它会在我手上慢慢的发展壮大,可现在也被你拦截抢走了!沈华浓,我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这是冤枉你了吗?!” 沈华浓“哦”了声,原来陆柏薇重生后是在三花宾馆发展的事业吗? 除了魏兆堂和魏鹏飞父子俩的确是她故意捣乱的,其他的,沈华浓一概都不承认。 不过,她也懒得再解释,只摊了摊手道:“好吧,你说霍庭、魏兆堂、三花宾馆这些都是你的,那就都是你的吧,你知我知,嗯,好好做梦,千万不要醒!” 陆柏薇被她的神态、语气和说出来的话气得胃疼肝疼一阵一阵的疼,她鄙夷的看着沈华浓,道:“你心知肚明,不承认也无所谓,你处心积虑抢我的东西,抢的朋友、我的机遇、我的工作,还各种针对我,不就是觉得我的才好吗?不就是怕我这个真正的主人夺回一切吗?” “一个偷别人东西的贼,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鄙夷我?我现在的确是因为没有防备,没有料到你有两辈子的记忆,输了,但是,你以为你的胜利能长久?从别人那里偷来的,靠模仿得到的,靠欺骗来的,终究都不是你自己的!” “当你心机用尽,却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抄袭、可以偷的时候,你还能有什么本事能稳住你现在的一切?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沈华浓,以前我能够过得比你好,现在我也不会一直输!咱们走着瞧吧!” 陆柏薇发泄完就收回了视线,利落的转过身准备走了! 她身后沈华浓将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一连串的“咚咚”声,道:“行,你就先出去吧,赶紧写好辞工申请,我再去聘一个大厨,拿你挤掉别人对人也挺不公平的,尽快过来我这里拿评语和推荐信,档案我调过来正在看。” 陆柏薇闻言赫然转过头,就见沈华浓正幸灾乐祸的望着她。 “放心,陆柏薇同志,我肯定会对你入职以来的表现做出中肯的评价,绝对不会像范喜中一样,昧着良心写评价,然后又在背后说你坏话的。” 陆柏薇:...... 她真想冲上去打死沈华浓这个小贱人。 沈华浓冲她摆摆手:“先出去吧。” 说着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踢了踢腿,一脚就将齐胸高的窗台上堆放的一摞破花盆给踢得粉碎了,然后若无其事到墙角拿了扫帚和撮箕过来清理了。 陆柏薇:...... 她简直要抓狂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沈华浓转向她,很吃惊的问道:“你还没有走啊?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还不走,杵在这里是想怎么样?” “沈华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吧?” “你说呢?” “你想拿档案来威胁我?” 沈华浓摇摇头:“我只会实话实说,破格录用你之后,先是被你当面诋毁辱骂,第二天识破你威胁前领导拿到推荐信的事实之后,你大骂一通,然后摔门离开。具体内情,我会去找范喜中问清楚的,这一点让他补个说明给我。” “你......” 沈华浓不理她了,清理完地面,她就在办公桌前坐定了,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念念有词:“要是早点开放个体那就好了,但是政策并没有开放,真的是个垃圾政策啊,工作还得看以前的表现,找个工作多不容易,还被几个垃圾领导一个口头诋毁,一个在档案上胡说八道,真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人。” “找不到工作,那就没有收入,又没有家庭,那就没有人养,娘家还有一堆极品等着吸血,简直比小白菜还可怜,四面八方的极品简直多得围的要让人窒息了,新婆家大概是不介意多养个记着别的男人的媳妇儿吧,他们要是这点大度宽厚都没有,简直不是人,不过,靠人养、看人眼色也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个垃圾的时代啊!全部都跟我做对!” 陆柏薇:......你妹! 凭心说,虽然她认同沈华浓说的这些,但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就是让她感觉到满满的嘲讽和不怀好意。 陆柏薇发狠道:“好,你不就是要我在你底下看你脸色工作吗,你如愿了沈华浓,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沈华浓又将她叫住:“陆大妈,你等一下,你刚才开会的时候根本没听,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吗,就好好工作?大家都是分配好了的,你别捣乱,到时候连累大家,又怪别人害你。” “......你,说!!!” “你负责处理宾馆的外带和礼品业务,也就是熟食和礼盒两类。你放心,知道你在竟市饭店的时候忌讳让人看你的配方,我们也不会看,给你分了个小厨房,你可以自己挑选人给你打下手,或者是你独立作业,反正一开始业务也不多,日常就是卤菜、凉菜、包子馒头这些。 礼盒就是节假日特色礼包,比如说端午就是各色粽子、咸鸭蛋、绿豆糕、中秋就是月饼,春节那就配一些腊味菜和各色圆子,你有别的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商量,听说你学得很庞杂,这些简单的东西应该不在话下吧?” “哦,对了,我们虽然是国营宾馆,但是因为特事特办,工资是和业绩挂钩的,不可能存在混一天拿一天工资的情况,要是你一个月不开张,那很可能就没有工资的!” 面对这样的刁难,陆柏薇只是用力攥着拳头:“没、问、题!” “我相信应该也不会,感觉这个工作也比较适合你,你看还能提前帮你打开知名度,以后那些客人将东西外带回家,我们的礼包涌到全国各地,都知道是你陆大妈做的,以后你想干个体也有了受众群体了,算是奖惩和激励相结合吧,你加油。” “呵!呵!”陆柏薇一点也不相信沈华浓不会趁机给她挖坑。 果然,沈华浓跟着就说了:“就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虽然咱们是一个大集体,但是从宾馆订的外带食物和礼盒,你是主要的、差不多也是唯一的经手人吧,礼品装盒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我只负责监督核查,如果出了问题,那就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再怎么厌恶你也不会做这种事!” 沈华浓不以为意,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现在就是我们竟市棉花、黄花收获的季节,近期虽然没有什么节假日,但是客人不会少,也算是我们市三花的节日,我们宾馆也应个景,为了减少前阵子宾馆的不良影响,我决定准备食品礼盒回馈老顾客,你觉得装点什么应季的食物好?” “不知道。” “不然我们就装完美鲜料吧?我感觉味道挺好,应该不会让人挑出错处,带回家也不怕坏了,家家户户都需要......” 陆柏薇:沈华浓,我去你妈的。 “所以,你觉得装点儿什么好呢?要能表现我们的实力,还要拿出诚意,还能代表我们竟市,我们三花宾馆。” “......我想先出去透透气,好吗?等会儿我要是想到了,就过来跟你商量,可!以!吗?” 沈华浓道:“去吧!只要你不无理取闹,我绝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领导。” “!!!” 【上章提到的过塑是个明显大bug,后台修正了好像也改不过来,这里说一下,请直接忽视,谢谢肥豆的指出,( ? ?)?】 第277章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陆柏薇跟沈华浓单独开了二十分钟的小会,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心力憔悴,比昨天晚上被秦卫南辱骂之后的状态还要糟糕。 那时候她还有事业可以当作慰藉,现在事业都被沈华浓压住了,她感觉自己快崩溃的边缘了,头发丝上都飘着暴躁。 现在的状态去厨房也是什么都做不成,待在餐厅只能跟几个服务员大眼瞪小眼,还被他们用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看着,陆柏薇也受不了。 解释不清楚的事,她也放弃了去辩解。 老天简直是玩她啊,唯一一个知道她是被冤屈的,居然就是沈华浓那个罪魁祸首。 她下楼之后就从宾馆出来了,打算到外面吹吹风,清醒清醒之后再想个办法摆脱现在的处境,总不能一直这么受制于沈华浓,她实在是太阴险了,就跟她正面交锋这一会儿功夫,陆柏薇就感觉遭到了精神上的凌迟,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疯吧? 而且沈华浓有句话说得对:气大伤身。 她现在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哪哪都疼。 深秋的阳光还带着夏日的余温,温暖又明亮,陆柏薇却从心到身都是拔凉的阴沉的,她闷着头沿着三花宾馆外面的马路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是一个绕湖建设的公园,湖边有垂柳有草皮,现在还有绿意,这边的环境颇好,现在不是节假日还是上班的时间,公园里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她避开人,找了个没人的灌木后面坐下来,打算好好想个办法。 她不愿意妥协,那就只有找到沈华浓的把柄让她不得不让步,等摆脱这种钳制状态之后再跟她算账,但是,沈华浓有什么把柄?她的人生被改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陆柏薇正想着,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有人往这边来了。 “省城的公园真的比竟市这里的更大更好看吗?你多给我说说那边的事情呗。” “省城那边的公园挺多的,不像这里只有两个,那边人民公园比这个大了好几倍,湖上还可以划船,湖边还有几个凉亭,里面摆放着革命烈士的雕像,湖边的王公馆改建成了起义纪念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边学习,倩倩,你要是去省城,我也带你过去。我们家就在公园附近不远......这里风景好,我们就在这里坐着晒会太阳,说说话吧。” “好,都听你的。” 思绪被打断,陆柏薇透过灌木丛往后看了眼,只能看见那一男一女的腿和脚,两人挨着坐着,一时没有说话,她猜应该是对约会的小情侣。 他们安安静静的晒太阳,陆柏薇也就不打算换地方了,结果刚转过头,身后那女的突然娇呼了声:“建国哥......” 陆柏薇皱了皱眉头,先是听见这个名字都本能的反感,但事实证明“冤家路窄”这个词是有一定道理的,下一秒钟她就听见了齐建国那个贱人的声音。 “倩倩,我喜欢你,你......能够给我机会吗?” “我遭遇过一段不幸的婚姻,我曾经被一个心灵扭曲的女人折磨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正因为经历过不幸,所以我特别渴望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渴望有一个像你这样温柔贤惠又淳朴善良的妻子,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上天,不,是命运可怜我,特意派你来抹平我心灵上的创伤的。” “要是你嫌弃我比你大几岁,还结过婚,那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 叫倩倩的女孩任由齐建国拉着手,娇羞的垂着脑袋:“建国哥,我不嫌弃你......” 齐建国抚了抚眼睛,柔声道:“我给你写了一首诗,念给你听好吗?” 女孩正要点头,陆柏薇霍的站了起来,带动灌木丛发出簌簌的声响。 齐建国一看到她顿时愣了,脸色马上阴了下来。 陆柏薇率先冷笑道:“好兴致啊,齐建国,都落魄如狗了还不忘记骗人家姑娘,你写了什么诗?我猜猜看,是哪一首,是那首她?她是冰雪中的梅花,傲骨怡人,她是风暴里的海燕,英武刚强,她是昏暗里的火焰,鲜艳热情?” 她念一句,齐建国脸色就阴沉一分。 陆柏薇的脸色比他更黑,本来就烦得不得了了,竟然被她抓到这个贱人居然还在背后诋毁她。 她继续嘲讽道:“要么就是那首叫什么来着,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你是东边吹来温柔一道风,你往哪里吹我就跟你往哪里追?” “遭遇一段不幸的婚姻?有个心灵扭曲的妻子?”陆柏薇嘁了声,跟那已经呆逼的女孩道:“告诉你傻姑娘,齐建国对谁都写过情书情诗,都是他不知道从哪里东拼西凑来的哄人的,不信你看看他手上的诗,你念一句我保证给你说出下一句。” 女孩垂头看了眼,然后面上一僵。 陆柏薇笑道:“齐建国,你还真写的我说的那两首啊,几年了就没换点新花样啊?” “姑娘,你要是因为这就跟他走、跟他结婚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就是个打媳妇的臭虫,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他家附近找人打听打听,他不是说他家在人民公园附近吗,你可以就去问问他齐建国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工作都被开除了,人品恶劣,你别被人哄骗了,打听打听也不费什么事,也就是两趟路费的事......” 女孩咬咬唇,看看齐建国,然后捂着脸跑了。 齐建国将手中的那张纸用力的攒成团,恶狠狠的道:“陆柏薇你这个疯女人,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陆柏薇冷哼了声,问道:“在城里娶不到媳妇,被人辱骂指点的滋味不好受了,想到乡下骗个姑娘回去给你一家当牛做马?”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做什么不关你的事吧?” “昨天你去三花宾馆找我,就关我的事!” “我什么时候找你!什么三花宾馆?”齐建国破口大骂:“你就是爬到我面前求我看,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我找你个棒槌!我艹!” 陆柏薇狐疑的看着他,马上明白过来,沈华浓昨天是阴她的,她就是故意拿齐建国来当面羞辱她,搅黄了她跟秦卫南的事! 本来她慢慢给秦卫南解释,应该也不至于会落得现在的地步。 她恨得牙痒痒,冷冷的看了眼同样气得面红耳赤的齐建国...... 齐建国却突然不骂了,他眯了眯眼睛,歪着嘴笑道:“陆柏薇,你在三花宾馆上班是吗?听说你在下湾村耍流氓被人把衣服都扒光了啊,为了倒贴那个男人,你也是够下贱的了!” 短短两天,齐建国就查到了陆柏薇的事,说起来也怪她自己,那天她趁着张海山在下湾村的时候故意诋毁沈华浓,沈华浓第一时间就给霍国安说了,是陆柏薇没跑。 齐建国被陆柏薇骂了一通之后,第二天就往红星公社跑了一趟,他一打听陆柏薇,就有人将女流氓的光辉事迹给他说了,大家伙正恼这女人给他们公社抹黑呢,没人记得还帮她隐瞒。 齐建国还没有来得及找陆柏薇,就被她先给坏了好事,他肯善罢甘休才怪! 现在大家都是互相有把柄的人了。 齐建国气壮道:“以前你怎么对我的,我也怎么对你,你跑到天边去上班,我也会把你的光辉事迹传出去的。” 陆柏薇:“......” 一个沈华浓没有解决,又跑出来一个齐建国,她本以为从沈华浓这里脱身之后就去省城老单位继续干,凭她在那边以前的人脉成绩,应该不难,可现在齐建国这么说...... 这两个贱人,现在都没有碰上吧?竟然还是都又这么默契一前一后来给她找麻烦了。 陆柏薇目光闪了闪,道:“你以为我会害怕你胡编乱造一段污蔑我?像你这种人,你就是跑去跟人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我是在三花宾馆上班,你大可以跑过去告状,看有没有人会相信你。” 沈华浓也知道这件事,她明明可以说出来让她更加名誉扫地,但是却始终没有说,陆柏薇感觉她可能是因为觊觎她的完美鲜料和厨艺,或许是三花宾馆的发展上,沈华浓还需要她出谋划策? 而齐建国就算去告状,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沈华浓都得护着她,更何况,齐建国对沈华浓来说,还是个杀人凶手,沈华浓怎么都是更恨此人吧! 有一世沈华浓是跟齐建国处过对象的,两人狼狈为奸总是给她跟霍庭找麻烦,后来,她用了点计策让齐建国对沈华浓生疑,怀疑她心里记挂霍庭想复婚,后来就听霍秀英说这两只经常内部相杀,最后沈华浓不堪齐建国的虐待,在逃跑的火车上病死了,而齐建国也因沈华浓之死暴露他的兽行而被追责入狱,再以后陆柏薇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现在已经确定沈华浓是真的有两辈子的记忆,齐建国送上门去......只能是找死吧! 陆柏薇说完,轻蔑的看看齐建国,就大步走了。 敌人的敌人,虽然还是敌人,但是能够借借力,也是好的。 最好是他俩继续去相杀,说不定她能够找到机会摆脱沈华浓。 第278章老大今天有点飘 陆柏薇出去了一个钟头就回了三花宾馆。 齐建国也真的跟着她到了宾馆门口,见她进去了,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饭点也快到了,进去点了个菜,趁机找服务员打听了一下陆柏薇的消息。 得知她是真的在这边上班,齐建国也没有贸贸然的就进去告状,实在是被陆柏薇给坑惨了,再加上陆柏薇又特别的理直气壮,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将齐建国给唬住了,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不打算撩蜂蜇眼肿。 齐建国先回去了,办公室里陆柏薇也是真心的在给沈华浓建议。 “我们可以做卤菜、卤鸭脖子、鸡爪子、鸭肠这些下脚料,成本不高,现在的天气转凉,也经得住放,做成礼盒,做出特色来肯定也不愁卖。” 要不是因为工资跟业绩挂钩,陆柏薇连这个建议都不想给,就想混混日子算了。 当然,现在虽然建议了,但是具体操作的时候她也不打算出十分力,她感觉能够拿出一半的功力,口感应该都不错了。 而且这也不影响日后改革开放之后她再单干,十成力跟五成力的口感差距那肯定是很明显的。 现在正好先找到货源,慢慢让大众适应并接受这种口味。 陆柏薇想得倒是挺好的,不过沈华浓听完头也没抬,就问她:“货源从哪里来?我们宾馆现在一天分配过来的鸡鸭加在一起连十只都不到,有时候一只都没有,一天卤十只鸡爪鸭爪?” “你不是领导吗?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这个的商机?”陆柏薇反问。 沈华浓就笑了声:“这个有什么可吃的?有油水吗?有肉更吸引人吗?” 陆柏薇道:“当然有!你别看不起这些下脚料。” 沈华浓不置可否,顿了顿,道:“行,以后要是弄到了货源就都给你,可以作为考虑,但是现在肯定是没有这个条件的。鸭脖子这个只能以后再说,眼下是三花收获的季节,要应景,肯定要以突出特色为主。” 正说着,办公室门上传来“咚咚”两声响,周军辉领着个穿着干部装、夹着个黑皮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沈主任,黄花菜厂的吴副厂长有事找你商量。” 沈华浓放下笔,笑着站了起来,先给陆柏薇交代了句:“你先准备今天的去吧,李师傅会将库存多的食材给你配一些,你看着准备。”然后就朝门口走了两步,将客人给迎进来了。 两人寒暄着,陆柏薇见她打官腔,一副装腔作势伪女强人的样子,暗暗撇撇嘴从办公室出来了。 过了有半个钟头,周军辉才带着吴副厂长下楼,对方临走还跟周军辉说,“让你们沈主任放心,保证马上就给她送品质最好的黄花菜过来。” 周军辉笑眯眯的将人给送出去了,他一回来,就被几个同事给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他刚才的事情。 以前也是黄花菜厂给他们宾馆直接供货的,可没见这全市第三大特色厂的领导这么主动,以前他们的厂领导都是直接跟钱科长说话,压根不搭理张援朝和李从革两个主任。 周军辉往二楼瞄了一眼,咂了咂嘴,道:“昨天比赛沈主任说请他们吃了的,他们都得送回,这才是个开始,等着瞧吧,这几天肯定还有别人要找过来的。” “为啥?沈主任后台这么硬?她什么来头?这就换他们找上门来了?” “来头我倒是打听清楚了,的确是挺大的,不过也不到那个程度。”周军辉摆摆手道:“不过别人不是冲她来的,是冲她手上的文化册来的,刚才那个吴副厂长说是从钱科长那里得到的消息,这文化册好像是市里给批的,以后肯定是要大量印刷的,得,我也不卖关子,给你们说了吧,听说册子里要介绍竟市的吃的喝的用的。” “赵保国,就是你拿在手上背的那些,白萝卜那样的。” 他本来打算说吹得天花乱坠,萝卜写的跟人参一样,但看餐厅还坐着几个客人,就没说。 只大声道:“就是比那个还得更全面一些,我刚才看了眼,已经都写了不少了,不光有菜的作用,适合什么人吃,什么人不能吃,就连搭配什么,不能搭配什么都有,除了菜呀几个食谱这些,还有竟市的饮食文化,什么菜的来历、竟市做法,特色企业什么的。” “人家吴副厂子想让将黄花菜多写一点好处,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自然就来了。另外,刚才听说我们要配合市里做个三花节礼盒,都打包票了免费提供这次礼盒需要的全部黄花菜。” 众人还要再问,头顶上沈华浓的声音冒出来,“周军辉,你去让李师傅和龚师傅过来一趟,厨房的饭好了吧,你们赶紧轮流吃,一会还有事做,对了,帮我打一份饭。” 周军辉应了一声,朝众人摊了摊手道:“我说什么来着,事情多着呢,再想以前的清闲日子......” “人通知了吗!” “来了来了!”他一边应着一边往后厨去了。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沈华浓跟李庚孝、龚旺生两个商量之后,拟定了一个三花八件套礼盒。 一开始沈华浓就没有指望陆柏薇会用心的给她打下手,当然她也没有很重视陆柏薇,放在眼皮子底下,不过就是打着折腾对方的主意而已,所以这次开会也没有叫上陆柏薇。 既然是三花,那黄花菜、棉花、塑料花肯定都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也不可能完全给别人打广告,重点还是在于推销三花宾馆自己的特色。 会后没多久,黄花菜厂那边果然就送了一车菜过来,沈华浓让李庚孝收了,分成两类处理,一种就用原生态的干菜,另一种则做成小咸菜,黄花菜做的咸菜本来也是三花宾馆的常备菜,有现成的,倒是省了准备和腌渍的时间。八件套里,黄花菜就占了倆,三花宾馆这边再给附赠了一张黄花菜的营养价值说明和菜谱三份。 礼盒中的另外六种分别是,精炼棉籽油一小瓶,塑料花厂出品的特色塑料花一朵或是一把,这两种沈华浓还是打算拉赞助,数量多少就看赞助方大不大方了。 而三花宾馆这边则准备秘制的特色酱料包两件或是三件,另外再做一到两种能够保存时间长点的特色菜,弄成罐头或是密封保存,商量过后,暂时拟定的是油炸小鱼干和鱼糕,做鱼罐头还是成本太高,而且工艺技术上还需要时间摸索,眼下来说不太现实。 有了计划,即使下午宾馆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不过后厨却彻底的忙起来了。 帮厨们负责处理黄花菜和做鱼糕,李庚孝、龚旺生和孙水清几个大师傅则使出浑身解数,一人配了两个自己的拿手的酱料,又各做了一道小鱼干。 酱料都是按照沈华浓说的宗旨,直接用这碗酱料,不再需要再用其他调料,做出一道口感不错的菜,省去调料搭配上的麻烦。 成品出来了,沈华浓特意叫上她管理部门内的所有职工一起去后厨看三位师傅的操作,然后大家再一起从便捷性、口感、特色中票选出三种出来,最后根据票数,选了李庚孝做的风味蒸菜米粉,孙水清的皮条鳝鱼酱,定了龚旺生的香辣味小鱼干。 不得不说,这三位大厨的优缺点都挺分明的,但是又能够很好的互补,票选出来的结果一人一票,十分和谐,大团圆了,而且总体呈现出来的水准,也超过了沈华浓的心理预期。 要说做方便酱包和做菜,沈华浓自己也能拿出好些来,不过,她感觉要说竟市特色,她肯定是不如李、龚、孙三个土生土长的竟市人,是以也就没有越俎代庖。 礼盒基本上这就算是定下来了,这是集体参与进来完成的第一件事,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特别的兴奋,只有陆柏薇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她冷眼旁观着,就连投票她都是瞎糊弄了一下。 味道她都尝过了,她感觉要是她的话,能够将之改进得更好一些,她的完美鲜料自不必说,加进去就是锦上添花,而且在汤料搭配上,她认为完全可以加上一包酸菜,酸菜鱼在后世不就流行了好几十年,经久不息。 可是,沈华浓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问她意见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等沈华浓走了,对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嗤了一声。 听说黄花菜厂的动作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单位的领导过来打听了一下文化册的情况,沈华浓趁机搞定了棉籽油和塑料花赞助的事情,在棉纺厂的强烈要求下,往礼品盒里多加了一样棉质小手绢,八件套变成了九件套。 沈华浓也趁这个机会,将文化册中关于历史人文的部分内容给补充得差不多了。各个单位都自发的将自家的历史、特点、人文成就等各方面好好的总结了一番,连整理人带资料的都给沈华浓打包送过来,任由她摘录挑选随时咨询。 很快,礼盒就在食品厂的帮助下已经全部打包装盒,准备得差不多之后,沈华浓就给几个领导都送了一份过去,这算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汇报了,在得到认同之后,塑料花厂、黄花菜厂和市棉花管理处下辖的棉纺厂、棉籽油厂都到三花宾馆订制了一批礼盒。 从十一月上旬开始,竟市就进入一年当中最为忙碌的时候,竟市饭店招待不了所有的客人,三花宾馆的生意才有了起色,等忙完这大半个月,食物中毒事件造成的阴影也算是渐渐散去了。而这时,三花礼盒作为这一年联合推出的纪念品和答谢品,也被远方过来的客人们带到了全国各地。 忙完这一波之后,沈华浓的试用期才算是结束了,通过了入门考核。 经过这一个月的磨合,三花宾馆的员工们也开始适应了这种新的规章制度,大家也都过了最初的磨合期,就连陆柏薇虽然心里极其的不愿意给沈华浓创造业绩,但是为了她自己的工资,她也不得不用点儿心在她负责的小部门里有所作为。 一切都很和谐,当然,这得排除沈华浓和陆柏薇之间的一些无法消除的摩擦。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对沈华浓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她是处于领导地位,单方面找茬、且对方还只能忍着,还不得不为她做出贡献。 忙碌之余,有这种滋味调剂一下,还是挺爽的。 至于陆柏薇是不是水深火热,她就管不着了。 沈华浓的工作已经进入正轨了,一切顺利之后,闲暇时间就多了,她这才能够腾出手来着手处理文化册稿件的事情。 张海山给她的任务是在明年开年的时候将初稿拿出来,其中的文化部分有竟市其他单位的配合和整理,问题不大,食材的相关问题,也难不倒她,沈华浓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竟市的饮食文化上,这也是她自己的私心和兴趣所在。 这一块随便弄弄很轻松,但要做到细致,工作量就比较繁琐了,不过新年的春节是在二月份,到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也不着急,慢慢来吧。 工作上没什么要紧事了,沈华浓就请了两天假好好放松一下,这段时间虽然一家三口每天都在一起吃完饭,但是跟前段时间相比,她确实是忙于工作,疏忽了很多,而且这阵子霍庭白天带昭昭上班,有时候晚上还得回去办公室加班,或是在家里熬夜看资料,能相处时间也并不多。 沈华浓的假期是为了配合霍庭特意凑在一起的,不过,霍庭只能休息一天,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假期从前一天的晚上就开始了。 一夜轻松和势均力敌的酣战之后,第二天时间一到,沈华浓就睁开眼睛,她还光溜溜的窝在霍庭怀里,昨晚太累,连衣服都没力气穿上就睡着了。 男人已经习惯搂着她睡觉,天热的时候沈华浓嫌弃,但是大冬天的,他就是个人皮热水袋,还挺舒服的,就连硬梆梆的肌肉她都可以忽略,也是习惯了吧,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枕着不舒服了。 霍庭还没有醒,沈华浓看着看着,忍不住碰了碰他舒展放松的五官,再捏捏他箍在她腰间的紧绷的手臂,突然感觉这也没有过去多久吧,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多了个人的生活,这是磨合期都过了吗? 霍庭手臂收紧了点儿,眼睛都没有睁开,脑袋就压下来将她的手给按回了被窝里,然后才睁开眼睛,道:“要么再睡一会,要么起来跟我去锻炼,这段时间没有学骑自行车,正好实践一下我教给你的理论。” 沈华浓往他腰上掐了一把,脖子往下缩了缩,“外面风好大。” 霍庭默了默,按住她腰不准她乱动,才道:“昨天弄到一张自行车票,现在有那种刷着绿漆的,前面有个白漆篮子的女式车,很轻巧,很漂亮,学会骑车了,你上班轻松点,一会我们去买回来?” 沈华浓想象了一下,虽然是个颜控,但是她还是拒绝了,耍赖:“等开春暖和了再学吧。” “现在太冷了,你在前面骑车正好给我遮风。” 霍庭无奈的哼了声,道:“下个月我要去趟丰陵市,年底了有些工作必须得去检查,到时候你走过去宾馆上班也不近,又是刮风下雨下雪的,怎么办?” “那我就住在宾馆里,那边有个小单间,我跟昭昭睡还是够的。” “......真怀疑你那天说那话就是故意逗我的。”霍庭咕哝了一句,松开她一边掖被角一边爬起来了,“你跟昭昭再睡一会,我先去跑圈,回来的时候从局里食堂给你带早饭。” “上次老吴去三花宾馆那儿比赛的时候做了个赛泥鳅,没有进前五名一直耿耿于怀,每次碰见我就让我带你过去食堂转转,让你看看他的本事。” “还有做狗肉饼的事,说有些问题还想问你......” 听着男人一边穿衣裳一边小声说话,沈华浓将半张脸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突然笑了。 偶尔半夜突然惊醒,身边多了个人,不用再一个人面对一室寂寂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的滋味,好像也挺不赖的。 “喂,霍庭同志。” 霍庭看过来:“怎么了?” 天天喊他宝宝,突然不喊了,害得他心里还一突,这么严肃是要说什么呢? “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霍庭:...... 他愣了愣,然后嘴角弯了弯,道:“眼光挺好的。”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滚吧,滚吧,我想喝豆腐脑,吃油条。” 霍庭嗯了声,出去刷牙洗脸去了,过了会又凑过来,半压在她身上,带着凉意的嘴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算这样,也还是要学自行车,等过年的时候放假天天都得学。” 沈华浓:...... 霍庭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出了屋,风呼呼刮着,他整个人好像要被吹得起飞,感觉通体舒畅,身体都变得格外轻快。 “老大,我发现你今天脚步有点飘啊。”江大伟小跑着跟上来,突然道,“咋了,最近太操劳了太累啊?” 霍庭马上脸色就沉了下来,重心都回来了,“等会去比划比划。” 江大伟:......为什么啊?!不想跟你玩了! 第279章在夹缝里秀恩爱 共同的假期的这天,一家三口吃过早饭,收拾好之后,先去了趟邮局取包裹。 昨天彭振华给沈华浓送过来一张包裹单,是沈克勤寄过来的。 沈华浓刚到三花宾馆就给爸爸那边去过信,在信里说了新地址,两天前沈华浓就收到了沈克勤发的特快回信,不过这包裹却是在告知地址之前就寄过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收到。 领了包裹,沈华浓就往药研所那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说沈克勤他们在忙工作,出于保密性,现在都不能往外接打电话,下次能传话的时间还不一定,得等到阶段性工作结束,如果有要紧事倒是可以留言,领导会酌情考虑。 没找到爸爸,沈华浓只好拜托对方转告他一声,说包裹收到了,这边一切都好,就挂了电话。 从邮局出来,沈华浓就忍不住小声抱怨:“我感觉我爸爸好像是去坐牢去了,自从去了那边,就很少能找到人。电话接不到,写个信过去慢不说,还不一定能够看见,上次这封回信还是正好赶上了,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天天有没有自由,是不是被监管着,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去......” 霍庭也很无奈。 有些特殊工种就是这样的,有的工作人员,甚至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就走了,还几年不能跟家里有任何联系,工作地点还比药研中心这样的地方要更加恶劣,还冒着生命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外面了,可再苦再累再孤单,那不也得有人要去做? 见沈华浓闷闷不乐,他瞅瞅附近没有路人,就是有人都兜着手专心赶路,也没人注意到这边,低声问她:“沈华浓同志,你的高觉悟呢,不装了?” 沈华浓嗔他一眼,直接抬手就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已经进了冬天,衣服穿得厚,疼倒是不疼,就是巴掌打在布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让霍庭深感羞耻,这娘们简直就是要上天了。 “胡闹。”他板着脸道。 沈华浓往他背后瞄了眼,哼了声,再打算过去拍一巴掌,霍庭单手扶稳自行车,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气得发力紧紧捏了两下,将沈华浓本来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背都捏出了发白的指印,然后攥紧了往自己上衣口袋里塞了进去,捏了捏,道:“另一只手呢,冷就自己揣兜里别拿出来作怪,让你戴手套你不戴。” 安顿好妻子,霍庭又看向坐在自行车车座上浑身上下裹成了个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女儿,“昭昭冷不冷?” 昭昭摇了摇头,举起两只裹在棉手套中的小胖手,嘿嘿笑道:“爸爸又挨打了。” 霍庭警告的看了眼咧嘴笑的沈华浓,尴尬的道:“......你妈妈那是帮我掸灰。” 昭昭同情的看着高大魁梧的男人,摇头小大人似的叹道:“爸爸,你就别装了,我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听见了。” 霍庭懵了懵,问道:“昭昭你听见什么了?” “妈妈是不是又偷偷的在隔壁房里打你了?” 沈华浓无辜脸:???昭昭,怎么说你妈妈呢? 霍庭:!!!! 昭昭哼道:“还不承认,我听见你说让她轻点,还一个劲的道歉说自己错了,说投降,还说疼的都不行了,我都听见啪啪啪打人的......” 霍庭闻言,险些被一口凉气呛得憋过去,条件反射的从口袋里抽出手,隔着一层口罩捂住了昭昭的小嘴,这时,他整个人好像都沸腾了,呼出的气都好像冒了烟。 霍锁子,那个怂!! 这绝对不是他,不是他! 他一项都是实干少话、对全局有绝对掌控权的类型,就是沈华浓想翻身、想说话,他都谨慎的堵住她嘴,不想听她说,只想听她哼哼哼。 可是......! 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对昭昭说的这一幕,依稀、好像又有点儿印象......好羞耻啊! 昭昭摆摆头,霍庭就赶紧松开了手,木着脸道:“昭昭肯定是听错了,爸爸是绝对,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投降个屁!霍庭都想爆粗口了。 “以后爸爸妈妈谈事情,你是小孩子不许再站在门口偷听,要赶紧回去睡觉,免得着凉,知道了吗?” 昭昭嘴巴撅起来将口罩都顶起来了,都快能挂个油瓶了。 最讨厌爸爸将她当成小孩子了!总是避开她单独跟妈妈商量事情!哼╭(╯^╰)╮ 霍庭:......还有当爸爸的威严吗? 沈华浓勉强绷住脸,一副慈母样,谆谆教道:“昭昭,你爸爸做错了,妈妈教训他都是偷偷的,你要给爸爸面子啊,知道吗,别人知道了会笑他的,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昭昭眨眨眼睛,道:“可是,妈妈,我以前给舅舅说过了。” 霍庭:(ーー゛) 沈华浓惊了:“......什么时候说过?” “上次爸爸放假,妈妈你上班去了,我们去村里看学校的那次。” 那就是十天前的事了。 十一月初,原本九月份就该到红星公社的知青,因为水患的原因推迟了两个月才被送过来。 原本作坊的原址是打算用来安置知青的,现在地方被占用了,霍国安就在学校里修整了两间教室做了宿舍,将四男两女六个知青给安置在里面了。 村小学分初、高两级,其中初小要念四年,高小是两年,总共是六年制,以前学校还有四个老师分别兼任不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后来这边上学的学生少了,老师也就走的走,散的散了,只剩下一个村里的老先生,将不多的学生给笼统的分了初小、高小两个班,语文数学都是他一个人教。 现在老师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正好这批知青过来,霍国安就听了沈华浓和霍庭的建议,没给他们分配农活,将他们都给塞在学校当老师了。 计划是正儿八经的将学校分成小学六个年级,和两个初中班,让村里适龄的娃娃们都上学去,钱就从集体收入里面出,以后毕业了就在公社作坊里干活再偿还学费,聪明的做技术或者跑业务,蠢笨点的也有粗活重活可以做,就只当是提前投资了。 霍庭上次带昭昭回去,就是霍国安找了镇上的两个老师过来帮着考校这批知青的水平,看他们教哪个年纪教什么的,另外学校里的几个学生娃也得根据水平划分一下具体上几年级。 见爸爸妈妈的脸色都变了,昭昭歪着脑袋茫然的道:“爸爸去学校去了,舅舅问我爸爸有没有欺负过妈妈,我就告诉他了。” 霍庭:......!!! 难怪上次沈明泽那厮看他的眼神古里古怪的!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目光! 鬼知道他究竟想到哪里去了! 沈华浓:呵呵! “昭昭你是怎么给舅舅说的?以后别跟别人说。” 沈华浓还在问,霍庭却不想再跟这一大一小让他险些脑袋疼的爆炸的女人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缠下去。 他伸进昭昭的棉手套里摸了摸昭昭的小手,发现还挺热乎的,又将她头上的帽檐往下按了按,脖子上的围巾也往耳朵上挂了挂拢紧了,确定不漏风了,才当机立断的道:“我们去渡口坐船回去。” 他单手推车,空着的手很快又揣进了沉甸甸的口袋里,顿了顿,还是裹住了沈华浓的手。 虽然对她跟锁子胡闹,让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这件事不爽且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没有全部的记忆,只是当锁子做的事情被提出来的时候,会有些隐约的感觉和认知,就算是知道那都是他干出来的事,还有些排斥感,这种感觉十分不痛快。 但是,气归气,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受冻啊。 这辈子算是碰到克星了! 霍庭自暴自弃的想。 沈华浓抠着他大拇指头,悄悄侧头看他:“想什么呢?是不敢相信?还是气愤?还是在自我反省呀?” 霍庭不想说话。 沈华浓继续道:“你的羞耻心和原则其实就只有这层口袋布这么薄,扭捏回避个什么劲?” 霍庭用力咳了咳,惩罚般的握紧她手,“好好走路。” “是不是得换个门?” “......回头再说这个,好吗?”霍庭简直都无奈了。 紧赶慢赶,掐着点赶上了开往陆州的船,十点不到就到红星公社下了船。 回了村,一家三口先去作坊里逛了一圈,红星作坊已经完成了规模扩大化,而且现在将产品和做好事结合在一起,张海山还是名义上的监督人,虽然外面是一片冬日的萧瑟,但是这里却是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 冬天地里基本没活了,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作坊里帮忙,还有一小半去村里的学校帮着做桌椅板凳和修整屋瓦去了。 霍国安忙得团团转,还是意气风发的过来跟霍庭和沈华浓说了会儿话。 先说了会儿最近作坊的情况,规模大了,人员也多了,名气还大了,小零食的生意比以前要好,代食品产量跟着季节和能弄到的物资不同也换了配方了,蔬菜瓜果从冬瓜南瓜、西红柿、芹菜、桃子换成了菠菜、萝卜、莴笋、莲藕、柿子、桔子这些。 过了一开始的疯抢期,又经过一轮虽然增产但还是供不应求期,到现在因为红星作坊还稳着,眼瞅着越来越大了,这也给了大家信心,慢慢大家理性了点儿,不再都一股脑的涌过来“贪便宜”了,再加上这大冬天的,不是真揭不开锅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大老远的挑担子过来。 “开了春野菜多了,粮食没收上来,就那三四月份可能会再疯涨一批,我们这个冬天都不停,多存一些物资起来,我找丁秘书问过河西那边的人口和夏秋两季的收成,只要明年老天再不作妖,我们撑到下一季收粮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有个问题,我们作坊的事情跟张书记那边搭上线,见报之后,有两个省城的厂子还联系我们说要给捐款捐物来着,省食品厂那边说什么现在哪里都缺物资,但是省里领导们发扬风格,咬咬牙,从牙缝里给我们挤出来一批黄豆和板栗,让改良一下代食品的口感,增加营养。” “还有个是省城郊区蔬菜供应农场,他们今年从别的省弄过来的胡萝卜大丰收,可以给我们两车,说是尽快让人送过来。” “这事弄的......”霍国安嘶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坏事,传出去了吧,名气是渐渐有了,就是昨天还有个杨林农场的跑过来要跟我们兑换,要是竟市之外的都来,那就不好控制了,不知道以后扛不扛的起来。” 沈华浓挑眉,想也没想就道:“这个简单呀,你就给丁秘书汇报一下,这种跨市跨地区的交流吧,应该给领导说一说,看他们是什么意见,张书记要是知道他任职的辖区里都给别的市做贡献去了,还能给陆州市的领导叨几句。” 霍国安闻言就笑了,道:“说了,已经说了,贡献当然不能白做了。” 霍庭道:“既然已经不好控制,那不如干脆往大了弄。” “怎么说?” “物资缺乏的不仅仅是我们竟市河西,我们这边情况还算是好的。” 这个问题沈华浓以前也想过,霍庭点出来,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跟着道:“如果真的能够扛到下季收成,那代食品的配方证实有效,迟早都是要交出去的。我们还不能等别人来要,要主动给出去。” 霍国安撇撇嘴,“如果成了,那也是必须的。” “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将利益最大化。”沈华浓正盘算着,一偏头就见霍庭正炯炯的盯着她看。 她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我的觉悟就是这样的,你有什么话说?” “嗯。”霍庭还点了点头,而后笑了,“我知道,没话说。” 他顿了顿,给霍国安建议道:“我们可以给红星作坊申请一个省代食品实验示范基地的称号,不需要捐赠,也不供应外地,等明年五六月份实验结束了,再把自给自足的第一手资料和效果都清楚的展示给......全国人民看。” “同时,可以让医院方面,各村各公社的卫生所,都帮着统计和评估营养缺乏症患者的情况。等数据出来之后,再将配方都交出去。” “至于说附近的陆州人民有需要,可以跟他们当地的食品厂达成合作意向,提供配方和技术支持。” 霍庭说完,目光定定的看着沈华浓,微微往上扬了扬下巴。 沈华浓没忍住啧了声,“还说我,你还是人民子弟兵呢,以前也是最可爱的人,也有私心啊?” 霍国安瞅瞅他俩,然后木着脸,眼观鼻鼻观心,不发表意见。 霍庭没接沈华浓的话,只抬手虚拢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 私心他一直都有,没有私心那是圣人,他自认不是,也不曾隐瞒过,至少村里很多事情,霍国安找他商量的时候,他都是站在村里的立场上。 在不损伤别人的利益,只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也从不以为耻。 此时他不自在,只是因为,他刚才突然就有一股冲动,让他在沈华浓面前说那番话。 他想,跟卖弄也差不多了吧。 其实,如果沈华浓不在场,霍庭也会跟霍国安这么说,但是她在啊,他就想让她更加了解他,想让她更加的喜欢他。 这种刻意的心理很奇妙,也很独特,当着霍国安这个外人,霍庭觉得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之下的表现得太明显了,似乎有点儿蠢。 他继续一本正经的跟霍国安道:“其他细节你们可以商量商量,整理好了再去汇报。”收敛了情绪才问沈华浓,“有没有补充的?” 沈华浓想了想道:“你都说完了,我就一点补充,各地的物产不同,配方可以调整,到时候可以派代表去指导调整完善代食品方案。” 霍庭看看她,两人相视而笑。 霍国安暗暗朝两个刻意当他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家伙丢了个白眼,结婚都几年了现在才做出一副谈恋爱的架势来羡慕谁呢? 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了是吗? 见霍庭看过来,他才敛去腹诽,激动的搓了搓手,道:“幺爹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再跟几个骨干合计合计。” 心里的难题解决了,又有了个更加远大宏伟的新目标,霍国安咂了咂嘴,突然感觉跟眼前这两人比较起来,自己就像是一头整天东奔西走、累死累活的蠢驴,之前摆在前面诱惑他的小胡萝卜变成了大白萝卜,现在又换成了个又大又香的苹果。 虽然累,但是诱饵一次一次的升级了,为了咬上一口,他也只能甩蹶子继续往前跑了。 他都这样累了,竟然还有人忍心在他面前显摆,显摆智商、显摆漂亮妻子、显摆夫妻恩爱,简直就不是人! 他这会干脆也不着急了,反正目的地好像永远也到不了,跑完一程还有更远的一程。 霍国安又重新坐下来拉着霍庭和沈华浓说起村里学校的事,存心不让他俩单独在一起你侬我侬。 无非就是说学校就快重新开学了,人员都分配好了,这让他很是自得了一番,说完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就又抱怨了一会村里的那些知青。 “别的村的知青我都去打听过了,谁不是跟着下地干活领工分吃饭的,就我们这里让他们教书已经是最轻松的了,他们那宿舍我都是专门找人给修整过了,还嫌东嫌西。” “这还不是最烦了,那些城里娃长得细皮嫩肉的,是长得比乡下热好看灵醒些,会学问就会说话,别的本事没见到,那张嘴,那心眼子没得说,见天的花枝招展,搞的现在那些个男女青年都浮躁了,一个晒一个的丢人。要是出了什么丑事,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对咯,幺爹,你还记得上次在学校开大会的时候,故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那个知青姚雪娟吗,她啊可没少明里暗里的打听你......” 霍庭眉头一纵:钢蛋儿,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故意挑衅我的?! 霍国安故意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见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赶紧打了个哈哈,道:“哎呀,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好像是国昌他们在叫我,我先忙去了,实在是太忙了,没办法啊,幺爹你们自己随意啊,晚上留村里不,要是留下我们喝酒聚聚啊,到时候再说!” 说完,他就麻溜的跑了。 幺爹,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两口子两口子,不能你一个人犯蠢啊! 第280章这个冬天暖融融 霍国安跑没影了,霍庭正准备跟沈华浓说他们回家去,就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从头发丝到脚底,上上下下,她看了一遍再来一遍,那目光仿佛都具象化了,看得霍庭心里又毛又热,想到霍国安故意使坏说的误导人的话,他道:“你别瞎想。” “我瞎想什么了?”沈华浓笑着伸出食指戳他胳膊,问,“你说说我都瞎想什么了?” 霍庭闹是闹不过她的,赶紧解释道:“国安就是胡说八道的,我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我面前晃。” “哦。”说归说,但是沈华浓却并未挪开视线。 霍庭受不了被这么看着,率先大步往作坊的会议室外走:“回家。” 沈华浓慢吞吞跟在他后面出来,现在大家都在前面忙,这边屋檐下没人,她走两步啧一声。 霍庭简直如芒在背啊,只好停下来等她,回头见沈华浓还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打量自己,他实在没忍住,问道:“还看?看什么呢?” “我发现还挺好看的。”沈华浓说着,跟上前捏了捏他胳膊,“看这胳膊。” 霍庭眉心一跳,她又拍了拍他后背,“看这身板。” 又连连赞叹的还想拍他屁股。 霍庭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沈华浓像拍着了似的,依旧啧啧有声:“看这肌肉。” “还是挺有招蜂引蝶的资本的。” 霍庭:o(*////▽////*)q “别、闹!” “嗯,就是这种表情。”沈华浓甩不开他的钳制,也不在意,揶揄道:“我记得有一回我这么看你的时候,你就这样,一模一样,看着像是怒火中烧,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还不让我看,现在跟以前没变化啊......是不是以前就很享受我看你,跟现在一样故意假装不高兴?” 霍庭不自觉的就想起她突然性情大变主动挑衅他的那一天,一副流氓样好像拿眼睛将他给摸了一遍,以前明明讨厌她,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来,竟然无端端的多了一层暧昧。 他眯了眯眼睛,反问道:“可我记得你当时看完明明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是不是,以前就喜欢我,故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华浓闻言就笑了起来,直接承认了:“对啊。” 霍庭心里嘀咕她小流氓,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勾了勾,看有人过来了,赶紧松开她。 蒋红梅过来会议室旁边的库房搬东西,跟他俩打过招呼,特意跟沈华浓道:“前天有人来找你,就是七八月里去过你家的那个,五潭乡的,姓严好像是,夫家姓鲁,拿了好些东西来,有些经放的就放在我屋里了,你记得过去拿。” 沈华浓想起来了,应该是她第一次去人民医院碰见的那位严满香大姐,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人家还记着当时的一瓶黄花蒿之恩。 “我给人说你去三花宾馆去了,她说抽空去看看你,去了没?” 沈华浓摇摇头,说:“行,我知道了。” “家里头有人,几个小的都在呢,你赶紧拿回去吧,你跟丹丹说,她晓得东西在哪里搁着。”蒋红梅朝她挥挥手,刚准备走,又想起来一事,脚下一顿,看眼霍庭,小声道:“你今晚上不走吧?晚上大家说会话啊。” 沈华浓看出她攒了一肚子的八卦,想要跟人分享,点点头,道:“行啊。” “那好,我先做事。” 从作坊出来,霍庭就被刚被请来查看机器的吴畏给叫走了,沈华浓则叫上在作坊门口跟人跳皮筋的昭昭,母女俩说着话,牵着手就往上湾村的卫生所去了。 刚拐了个弯,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男青年,边回头嬉笑边往前跑,“姚雪娟,你想追上我再练个一百年吧!”身后有个娇叱声传来。 沈华浓往边上让了让,还是被撞了胳膊,她倒是没有怎么样,就是单手夹着的大包裹箱子被她抢救之后,还是落到地上了往前滚了滚。 那男青年赶紧刹住脚,先帮沈华浓将箱子捡了起来,悻悻的递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我......” 沈华浓刚接过箱子,就见迎面又飞过来一本书,嘭的一声砸在男青年的后脑勺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沈华浓:...... 都替对方觉得疼。 昭昭也好奇的盯着那青年看。 当众被下了脸面,青年脸上闪过懊恼,回头吼了一声:“姚雪娟,你疯了啊!” “蒋成林,你给我站住,我就不信抓不住你,你再跑啊你......”一个围着跟昭昭同款红纱巾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过来,先捡起了书,目光扫过沈华浓和昭昭,一时没有挪开,问道:“砸你怎么了,谁让你扯我头发来着。”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砸!” “就砸你!” 沈华浓看看这一男一女,衣着打扮要比村里的要时髦一些,又年轻又有朝气,心里也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应该就是新来的那批知青吧,她对知青没意见,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检查了一下箱子,看没有破损,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昭昭往前走了。 她们一走,姚雪娟还回望了一眼,然后拍了拍蒋成林的肩膀,哼笑道:“还恼上了?就算是漂亮不就是个都生了娃的村妇吗,被人看见了觉得丢人?至于让你跟我这发脾气?” 蒋成林甩开她手,哼了声,大步往前去了。 姚雪娟望着他背影切了声,不紧不慢的跟过去。 沈华浓这边没走多远,就又碰见了一男三女四个年轻人。 其中唯一的女孩垂着脑袋,腋下夹着本书目不斜视、闷声不吭的朝前走,另两个男青年勾肩搭背的正在调侃蒋成林和姚雪娟,走在最后的男青年还背了个手风琴,沉默的跟着。 沈华浓打量他们,三个男青年也在看沈华浓,等错身过去了,其中一个男青年拍了拍另一个,低声道:“看见了没,刚才那个。” “看见了。” “没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看起来气质也好,我们学校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 “你看见她牵着孩子没?农村妇女嫁的早,又没有读过书,好看是好看,一开口甩一通方言还骂脏话,你说什么人家都不懂,我就问你受不受得了?反正我是死也不会跟农村人处对象的,我还指望能回城呢,长得再好看的也不考虑。” “德性,那你还收那个村妞送你的吃的?” “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还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呢,天天都快闷死了,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许哲,你看看人家汪文远这心态,你呀,别人再送给你东西,你就别推了,自己不吃不用可以给我们啊。” “就他假清高呗。” 背着手风琴的青年许哲闻言,拧了拧眉头,没有接话。 几个知青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沈华浓已经到了诊所,沈明泽这会儿没病人,正拿了本书砖头厚的书看得入神,沈华浓跟昭昭使了个眼色,母女俩也没出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沈华浓凑过去看了眼,哥哥看的是一本《药物手册》,桌子上还放了一本《**医学院临床教材》和两个挺厚的笔记本,放在最上面的笔记本封皮右下角写了“严学敏、1964年”几个字。 “嘿!”昭昭踮起脚来也捂不住舅舅的眼睛,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吓唬他。 沈明泽还真被吓住了,见到是这两个磨人精,无奈归无奈,还是收了书,笑着将昭昭抱起来坐在他膝盖上,又没好气的问沈华浓:“浓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哥,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沈华浓抱怨道,翻了翻他桌上的书,问道:“严医生给你寄书过来了?” “嗯,前天收到的。” 见沈华浓目光炯炯的,闪耀着八卦之火,他赶紧投降,“你打住,再这样我都不敢要别人的书了。” 沈华浓注视他半晌,然后脸一垮,惆怅的道:“我就是觉得我哥哥可以谈谈恋爱了,不知道你是开的窍又闭合了呢,还是担心别的......算了,我哥哥现在不愿意谈,也是还没有遇到让你觉得能够放下一切包袱去努力去争取的对象,缘分没到,我不说了。” “放心,我是不会给你乱点鸳鸯谱的。” 讲真,她也从来没有真心将沈明泽和严学敏凑对,别说他们没有看对眼,就是互相看对眼了,沈华浓也觉得爱情也建立在现实与对等的基础上。她再自信,也知道现在的沈家跟严学敏之间差距是鸿沟,何况严家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她也是看得很透彻的。 沈华浓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严学敏的那两本笔记本,边翻边道:“爸爸写信来了,又寄了个包裹过来,呐,就在你背后,我还没有看呢,哥哥,你快打开,咱俩分东西......” 沈明泽好笑的应了声,低头跟昭昭说:“我跟昭昭分。” 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在沈华浓手上的笔记本顿了顿,故作不经意的道:“浓浓,这两个笔记本我看完记完是要再还给严医生的,还有她在一线战场时候的第一手资料,你可当心点儿,别把人家的弄坏了。” 沈华浓“嗯”了声,“知道了。” “你又不喜欢这些东西......好了别看了,去厨房把刀拿过来,我们拆包裹。” 沈华浓嘴上应着,但是却并不松手,沈明泽忍无可忍抱着昭昭站起来,正要从她手里抽出来,沈华浓斜眼看看他,心里哼了哼,把本子放下来了。 没被她发现里面的“书签”,沈明泽松了口气,趁着沈华浓去拿刀,他一边念信哄昭昭,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两个笔记本收在抽屉了。 沈华浓回来正好看见他的小动作,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儿心酸。 我哥哥有人喜欢,但是他却不敢哪怕试图往前一步。 她刚翻开那个笔记本就看见了,里面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的邮戳日期是昨天。 上面写着:你肯定不会回我,我当你默认了,我打算去看你,日期不定。 霍国安跟她闲扯的时候,就提到过沈明泽每天都收明信片,这件事都传开了。 他对严学敏寄过来的东西坦坦荡荡的,对那张明信片遮遮掩掩,沈华浓又不傻,怎么会还看不出来呢,明信片的主人总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大概能明白沈明泽的担心和退却,别说是他了,就是沈华浓自己也对“明信片”能够坚持多久表示很怀疑,看陈志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了,跟沈克勤还是发小,两个小的是青梅竹马看着长大的,但那又怎么样呢,照样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改变不了大环境,沈华浓将梁玉萍又拉出来诅咒了一遍,打算等上班后开始整理饮食文化的时候,就从肖场公社先开始。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欢欢喜喜的开始拆包裹。 包裹箱子里面有一罐麦乳精,一罐奶粉,一大一小两个大红色的绒线帽子,一条白色拉毛围脖,一大包约莫有两斤的大白兔奶糖,一双猪皮平跟皮鞋,一双白色回力球鞋,还有一只钢笔和一本药研中心编写的药科书,另外还有五张全国通用粮票夹在书里,以及两条红色的大纱巾。 看到那两条纱巾,沈华浓嘴角扯了扯,唉! 两大一小很快就将东西给分好了,球鞋、钢笔和书一看就都是沈明泽的,两顶帽子和纱巾不用说,沈华浓和昭昭一人一条,奶糖肯定也是她们两个嗜甜的所有。 拉毛围脖和皮鞋都是沈华浓的,奶粉是昭昭的,麦乳精沈华浓要给沈明泽,他坚决不肯要,送给昭昭,最后沈华浓说自己不缺粮票,他才要了那五张粮票,里面有三张布票,两张是棉花票,沈华浓算了算差不多刚好够给哥哥做一身棉衣裳,主动帮他把这事张罗过来了。 昭昭喜滋滋的吃糖戴帽子,折腾大纱巾,沈明泽和沈华浓兄妹俩看着包裹愣了会神。 还是沈明泽先缓过来,道:“爸爸信里说,他现在的福利待遇比刚开始要好多了,这些都是几个月攒下来的,他待在实验室里,东西完全够用。” “嗯。” “好了,收拾收拾,哥哥给你做饭吃,霍庭呢,他今天过来了没?” “......他说不过来了,跟一个战友一起吃饭去了。”沈华浓怀疑他是不好意思面对沈明泽,才借故跑的。 沈明泽闻言呵呵两声,不予置评。 吃过饭,沈明泽出诊去了,沈华浓带着昭昭回家去了,先去蒋红梅家里取了严满香送的东西,两大包木耳,一小包干菇,一包银耳,还有两罐头瓶的米酒,一瓶糯米粉。 上次就听严满香说过她娘家以前就是种银耳的,她自己也会偷偷捣鼓点儿,木耳银耳的品质还不错,现在这玩意还挺贵,而且也不是经常能够买到,算是稀罕物了。 看着这些东西,沈华浓还感慨了一会儿。 中午带着昭昭睡了个午觉,将关了快一个月的屋子打扫了一下,敞了敞,又把天井里的枯枝落叶收拾收拾,小半天就过去了,傍晚霍庭回来了一趟,到吃完饭的时候又被霍国安拉着喝酒去了,沈华浓带着昭昭过去诊所那边跟沈明泽一块儿吃晚饭。 吃完饭刚回来,蒋红梅就吆喝着让她过去说话:“快来,快来,就差你了,赶紧的,记得带个板凳,算了,招弟,你去你舅婆那屋搬两把椅子过来,家里的不够用了!” 沈华浓站在后门口望了望,蒋红梅那边屋里热热闹闹的,听这嘈杂程度好像人还不少,她披了件霍庭的旧军大衣,倒了杯开水,将昭昭往怀里一裹,带上门过去说闲话去了。 第281章知青那些事儿 蒋红梅家的堂屋里已经都坐满了人,清一色的娘子军。 胡美丽几个是一开始就加入冬瓜糖制作组的,也有后面作坊扩大后才加进来的大姑娘,袁招弟和枣花都赫然在列,应该是平时跟蒋红梅关系比较近的都在这里了。 有九个人围着一张四方桌坐着,四条条凳都坐满了,还有两个端了椅子坐在桌角,捱捱挤挤的正说着话,很是热闹。 桌子上摆了只加满油的煤油灯,还摆了一大盆炒好的南瓜子,一盆炸壳的枯豌豆,放了只开水瓶,很有茶话会的架势。 蒋红梅家的丹丹带着妇女们领来的四个半大孩子在堂屋和通往厨房的过道、厨房这三处玩捉迷藏,灯光暗淡,有的地方压根就照不到光亮,也没能影响孩子们的兴致。 女人和孩子们各玩各的,除了偶尔喊几声倒霉孩子在不在,或是让他们别动静太大跟拆屋子似的,多半时候倒也是相安无事。 昭昭一过来就欢快的参与进去了,沈华浓接过袁招弟手上的椅子卡了个桌角坐下,马上有人抓了把瓜子给她。 袁招弟也挨着她坐了,从桌子底下端出来一个烘炉子递给她。 这种用窑土烧制而成的便携式烤火用具,下面像个小花钵,上面有个提手,沈华浓也没客气接过来放在脚下踩着了,别说,虽然粗糙简陋,但是烤火还是挺方便的。 钵体上层是生火做饭的土灶塘中取一些带余烬的柴草灰、木柴炭,下层是棉籽壳、锯沫子、稻谷壳这些,可以缓慢的闷烧,就这样一小炉能够用半天都不会灭,袁招弟从口袋里掏了把玉米粒出来放在钵里了,拿了根木棍拨了拨灰盖住。 “一会烤好了炸开,可香了。” 沈华浓笑了笑,没说什么,坐好,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几个妇女七嘴八舌的说着村里的闲话。 “......那两个女的,叫姜琳琳的那个看着还成,说话细声细气的,平常头都不怎么抬,除了他们几个知青也少跟谁说话,那个叫姚雪娟,我好几次看到她跟几个男娃打打闹闹的,半点样子都没有,志远、国财,杰红那几个后生见天的围着她屁股后转悠,又是带着逛又是给送东西的,听杰红妈说好像还跟国财打了一架,我都没眼看。” “这算个啥,我前天见到那个小妖精去大队找国林开介绍信说要去邮局一趟,你们是没看见那样子,我悄悄给你们说,国林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翠屏去找国林拿钥匙开碾米站的门的时候亲眼看见的。” “国林多大年纪了还被人给弄红脸了,大虹晓得不?没有闹起来......” 很显然,今天的话题是围绕着新来的知青们展开的。 这些新人对于鲜少出村见世面的妇女们来说,跟外星人一样新鲜,而他们观念和行事作风跟村子的整体风气截然不同,会带来冲击也是必然的。 人们对新事物排斥是一种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跟现如今的沈华浓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就是闲着没事干才过来的,如今又没有什么娱乐休闲打发时间,权当是看一出现实版的乡村生活纪实吧。 以前为了站稳脚跟,为了经营一个好名声、为了让他们一家在村里不被欺负,为了有个对自己和谐的生活环境,她不得不先妥协赢得村里大多数人的好感,才能够借此往上攀。 现在她在这一方面已经取得了成功,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做什么去刷大家对她的好感度了,而且也算是跳出了这个圈子。 她只想看看热闹,但是架不住有人要拉她参与啊。 “幺婆你说,就这姚雪娟,我看她连人都没有学会,怎么教娃娃们读书?” “上次考校成绩,还让她教初中,上初中的还有几个女娃,这个年龄不大不小的,被她带得学她的做派那就完了,我就觉得悬得很,可那些个男人们不听劝啊,说订了就死都不肯改,都是被迷了心窍了。” “幺婆,这可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我们都听你的。” “对啊,你说怎么办,我们想听听你的,你说了看国安还反对不反对。” 沈华浓:...... 怎么办? 凉拌! 她自己瞅瞅四周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的妇女们,想想自己现在的角色还觉得挺搞笑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她们嚼舌根和抨击的对象啊。 沈华浓觉得吧,她是还需要霍国安、需要红星作坊,所以才给他出主意,真心想让红星作坊壮大,最终目标也是给自己里里外外以及荷包都镀一层金。 但是,这些个妇女们怎么回事啊,她们对她来说,利用价值已经发挥完了好吗? 她这得太是伪装好了,让她们觉得她已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了吗? 这就误会有些大了。 明明在座的有些人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啊...... 而且听听她们说的话,沈华浓就知道很多人跟她三观严重不合的。 至少从她们的交谈里,她就不觉得被大家抨击的女知青有什么错,年轻人活泼开朗点儿有朝气不是正常的吗,这算错误吗?有男孩子喜欢和追求那只能说明她有魅力。 再说了,别人自己狭隘要打架能怪女方?她不知道收敛?其实也不是很放肆啊,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有点儿虚荣心也很正常。 唉!大家分明就不是一个层次,连朋友都没有做的机会好吗? 只是现在被她们将她当成是自己人,这就有点儿伤脑筋了。 “幺婆?” 沈华浓目光闪了闪,这时脚下的烘炉子里突然噼啪几声响,一股玉米的香味蔓延开来。 袁招弟喜道:“苞米都熟了,舅婆,能吃了。哎呀,你们就先别问了,等舅婆吃了再说,一会都冷了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说着她赶紧蹲下来拿了那个烘炉子上来,用树枝拨灰,也顾不得烫,徒手就在火星堆里将玉米粒给捡出来放在桌上了,坐在边上的枣花也凑过来帮忙,“一会该烧黑了就吃不成了!” 她一边说一边吹着放在桌上的玉米粒上的灰,弄完了往沈华浓面前推:“现在这样是味道最好的。快吃快吃。” 袁招弟在里面彻底翻了一遍,没有玉米粒了,她又从口袋里摸了摸:“我再放点玉兰片进去,也好吃得很,舅婆你以前没有尝过吧?我最会用烘炉子考东西了,真的!” 沈华浓:...... 虽然闻着很香,但是又是灰又是土,没准还有口水,她纠结了。 但是没人发现她心里的排斥,枣花见她不动,还以为她怕烫,抓起几个塞在她手上,“已经不烫了,再凉了就不香了。” 沈华浓顿了顿,悄悄捻掉外面的一层烤得发脆的壳,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嘴里。 确实挺香的,别有一番风味,越嚼越香。 见她吃了,两个姑娘对着嘿嘿笑了。 “这个事吧,”沈华浓边吃边说,“我觉得,没有不对的人,只有放错地方的人。” “怎么说?” “不是说村里的大小伙子们都喜欢围着漂亮活泼的姑娘转吗,这个吧,我们村还有一些上了小学就务农的小伙子吧?” “是有,挺多的,刚才说的杰红他们都念过高小,后来就跟着下地了。” 沈华浓拍了拍手上的灰,道:“那让他们再去跟着姚老师念初中去,过两天学校开学了,姚老师要教书,他们在教室外面转也不像样子,干脆让他们跟着去上课,现在这时候也没有多的农活做不耽误事。” “读书都读不好跟人家姑娘话都说不上,自己蠢也让别人看不起,自然就知道收心了,要是能读的好,没准人家老师还能另眼相看,真有本事的,大队给推荐他们去上高中,回头也是高中生,再想跟姚老师处对象也有资本。” 至于这个法子好不好,沈华浓也没有多想,她就觉得吧多读书之后长见识了,开眼界了,小伙子们还看不看得上姚老师就另说了,整天围着这一亩三分地转悠,眼光很局限也很浅薄。不管怎么样,多读书总是没坏处的。 “......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这样要是那个姚雪娟不教他们好呢,尽唆使几个小伙子打架,争风吃醋,那不是乱套了?” 沈华浓道:“如果真的这样,不用大家说,主任就会将姚雪娟给开除了,让她跟别的村的知青一样干农活去啊,到时候风吹日晒,吃不饱还晒黑了磨糙了,她脾气再大,应该也没人稀罕她了吧?” “我觉得舅婆说得对!”袁招弟一边翻玉兰片一边响应道。 蒋红梅拍了袁招弟一巴掌:“哪都有你!年纪轻轻的,你知道个啥。” “反正我觉得就是对!” “......我也觉得行,回头给杰红妈说说去,她正愁着呢,让她给杰红报个名去上学,追着人家姑娘屁股后面跑都不嫌丢人,去跟那些娃娃们一起上初中也不丢人......” “那给莲嫂子也说一声,让她给国财也报名,打架能耐,人家知青可不看这个......” 又笑闹了一会,赵桂兰从外面推门进来,边往里走边道:“给那些爷们做饭端菜的耽误了,现在总算弄完了,我来晚了。” 大家挤挤给她挪了个位置,她环视了一圈,问道:“月娥呢?她没来?我还要问她点事呢。” 李月娥平时跟袁招弟和枣花走得近,在场的这两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被胡美丽给戳破了,“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别给她瞒了,她是不是又去给那些知青们烧火做饭送吃的去了?上赶着倒贴给人当丫鬟的蠢玩意儿!” 蒋红梅在作坊正好是管着李月娥她们的小干部,见袁招弟和枣花脸色悻悻的,也猜到了,当即脸色一沉,就骂道: “不是我说,她什么模样什么条件,还出过丑事,自己心里没点数?也不知道好好照照自己,人家城里的知识青年能够看得上她?也就是去当丫鬟,白送过去给人玩,到时候又做出什么丑事来丢人,人家男的不碍事,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要是再丢一次人,她就干脆去死了算了。” “能有今天多不容易,自己还不知道自重,就是生的贱,以前两颗糖能让人骗了身子,现在人家啥也不做,就一张脸一个城里身份,照样让她巴巴的赶上去让人轻贱,真是他娘的活该!我看这种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心思也不再工作上,开除了,没别的话。” 她说得难听极了,两个姑娘跟李月娥有过同样的遭遇,闻言难免想到自己,觉得大家现在是不当她们的面说什么,其实心里还是瞧不起她们的,也是一脸的黯然。 虽然对于李月娥的做法也不赞成,但是还是帮着辩解了两句。 “那几个知青都不会弄饭,大队给他们分的粮食都烧糊了,还每天都吃干的,就那点粮能扛多久?一点也不会过日子,他们看月娥好说话,说主任说让他们不懂的找人帮忙,就找上月娥去帮忙弄饭了。” “都怪那几个人没用,挑水都挑不起来,月娥她就是心软......等会我去找她说说,她会改的,她工作一直都上心得很。” 蒋红梅烦死了,怒斥道:“少给她说话,村里那么多大姑娘,她不主动凑过去,人家能找她?自己不把自己看矜贵,男人能矜贵她才有鬼了!” “她怎么样我心里门儿清,这几天分配她炒锅巴,以前一天八锅,我说现在怎么就只有五锅出来呢,早上来的迟,中午要迟到,下午有时候一晃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偷拿东西给别人吃,她那老子娘跟血吸虫一样,每次她分点东西都给扣走了,她还有什么能送给别人吃?” “我是懒得给她说什么了,回头你们给她说,让她专心去给人做丫鬟,我们社会主义公社也不能养这种人!” 蒋红梅发了一通脾气,平时两个姑娘胆子贼大,经常跟她呛声,但是这事儿吧,她们也觉得不好,红着脸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求再给李月娥一次改过的机会。 蒋红梅不答应,赵桂兰也沉着脸不应,两人祈求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对作坊的事只管策略层面的,下面管理上的一应琐事,她都很有分寸,从不插手,管事的太多也会乱套和被人嫌弃的,她自然不会去管。 因为这一出,之前的气氛一扫而空。 几个会来事的妇女又数落了这几个男知青一番,借机敲打了一下袁招弟和枣花两个一回,才岔开了话题将气氛活跃起来了,不过两个姑娘一直情绪不高。 晚上散了会,袁招弟和枣花见霍庭还没回来,又蹭到沈华浓这边坐了会儿。 袁招弟闷闷不乐的道:“舅婆,是不是我们这种人......”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我就是感觉不痛快,我们一次犯错以后就低人一等吗?就算我改过了,以后还是有污点被人瞧不起,是不是?” 这是将她当成人生导师了啊。 沈华浓也是无奈,看在烤玉兰片和玉米粒的份上,她想了想,搜刮了一下以前见过的心灵鸡汤,端出来鼓励道:“以前的事,也不能说就是你犯的错,那时候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吗,等以后你看的多了,懂的多了,见过更大的世界了,就发现以前那些都是小事,别人的瞧不起对你没有半点影响,你还是会远远将他们抛在后面,他们除了说说过过嘴瘾,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觉得招弟你以前的理想就很好,等你自己强大了,有钱了,立起来了,比如说做了拖拉机手,做了作坊的领导,比男人更厉害,你站得足够高,别人只能踮起脚抬起头仰望你,没人会瞧不起你的。真正的好男人会喜欢你的优点多于这点事,不会看轻你。” 袁招弟若有所思。 枣花道:“我劝月娥了,她说人家没有瞧不起她,对她挺好的,还鼓励她,村里人虽然不提以前的事了,但是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她的,但是那个汪知青就不会,还跟她说不是她的错,让她别看轻自己。跟舅婆说得差不多。” 她一股脑儿将刚才当着人没有说的内情都说了,“她还说,汪知青是个好人,只有在他那儿,她才觉得自己被重视,舅婆,遇见好人,主动争取难道是错了吗?你以前主动了,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沈华浓:...... 真的是,扎心啊!! 这么扎你们导师,良心不会痛吗? 这个汪知青竟然跟她灌的是同一锅鸡汤,从古到今的鸡汤竟然都是一个味道吗! 摔! 还有,你们是对“主动争取”有什么误解吗?! 沈华浓还仔细比对了一下,虽然当初原主跟李月娥一样都是陷入困境,处境艰难,不过...... 原主的目标人物霍庭的品行有保证,相对可靠。 主动的姿势也十分干脆利落优美。 而且霍庭有软肋,原主有豁出去的魄力,可以去告发他耍流氓,所以他不得不就范。 但是李月娥这位选手,性格粘粘糊糊,主动得不够彻底,讨好算什么主动啊!动作不够果断,这就造成结果会有很多的不确定性,目标人物属性还不确定,有很多风险...... 嘶~ 这叫她怎么说呢? 被两双迷茫的目光注视着,沈华浓感觉有些头疼。 “我不是说主动不对,女追男,追求条件更好的男青年也没有什么不对,是个人都更喜欢长得漂亮的,条件好的,对自己更好的,这都是人之常情,但是......” 卡壳了。 思索中...... 沈华浓郁闷的暗咒了一句:主动一生黑! 正纠结着,堂屋门口一暗,霍庭出现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屋檐下站多久了,他先扫了眼屋里,沉声道:“你们听谁胡说八道说你们舅婆是主动的?” 袁招弟、枣花:......竟然不是吗? 沈华浓轻笑了两声,赞许的望着他。 算你识相! 霍庭看着沈华浓也笑了,道:“她够好,自然有好男人,”顿了顿,道:“会先喜欢她。一开始,她还不想嫁给我,我办了结婚证、藏了结婚证,她发现我好,才接受了。” 沈华浓神情顿了顿。 霍庭继续道:“知道了吗?”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所以,你够好,自然有人喜欢,要是本身不行,就是把心掏出来给别人吃,别人照样嫌弃你,不是你对人好你主动,别人就会喜欢你的。小丫头们可别再弄错了。” “现在还不回去自己提升自己?该学认字的去认字,该干什么干什么......” 男人大手一挥,两个姑娘吓得赶紧跑了。 出了夹巷,才慢下脚步,小声嘀咕。 “这还是舅爹第一次跟我说话......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 “我也是。” “我还以为他很少说话,没想到能说这些。” “我也是。” “......” 屋里,霍庭上前去扶着沈华浓的椅背,手臂将她环在中间,居高临下的道:“媳妇儿,还满意吗?有没有奖励我的冲动?” 沈华浓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弯下腰,微嘟着嘴凑过来,眼瞅着要碰上了...... 咕噜,咕噜 “爸爸!”昭昭抱着贝贝从房里出来了,“我刚给它洗了个澡。” 霍庭吓得赶紧直起身来,心里叹了口气,默念了几遍:“这是我自己生的小可爱!这是我的小可爱!马上要出差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 “昭昭真棒!” 第282章意外的谢礼 霍庭,或者应该说是霍锁子同志,第二天早早的就一脸幽怨的独自回市里上班去了,临走软磨硬泡缠着沈华浓说好了,让她下午就带着昭昭回去,晚上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很难得这次他努力出来了,但是居然马上就要出差了,就是还留在竟市的这段时间也是一堆的工作要处理,闲暇时间十分有限,再想想这次可能在丰陵市待的时间更长,说不定年底才能回,他就怄得慌。 好不容易有个媳妇,能够多独处一会是一会吧。 他缠人得很,沈华浓本来打算在家待个整天,等上班那天再早点回去直接上班,还是被他缠得受不了答应了,不过一起吃晚饭的计划还是泡汤了。 霍庭一到局里,就接到通知说在竟市养病的前某军区参谋长秦柏岩同志早上五点病逝于人民医院。 秦老爷子在竟市这段时间不问世事,性子偏冷淡,一般人很难跟他说上话,而秦存诣和秦卫南父子也一样都是古怪的性子,不乐意被外人打扰,过去拍马屁探望的都被甩了脸子,可以说秦家人在竟市是相当的低调了。 现在人走了,市里出面,组织各机关和各单位送别这位为国、为家乡做过贡献的老英雄最后一程,这次秦存诣没有反对,因为他的父亲当得起。 考虑到一些远在京市的战友和故交,追悼会是定在第五天,但是这几天也有很多丧葬琐事需要处理,秦存诣是独子,竟市青山县老家虽然有族人但是却并不亲近,而且也没有几个能够担得起事的,他身边也有得力助手,但竟市本地的却少,在仪式流程上不同地区差别挺大,需要有人跟这边市里的领导沟通协调,秦存诣想了想,点了霍庭过去帮忙。 霍庭得了消息之后就匆匆回家换了身衣裳,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去了。 “......老爷子生前的愿望就是落叶归根,安葬地就是青山县老家祖坟,这些已经跟族里商量好了,至于仪式上一切从简吧......” 秦存诣熬了一夜一脸疲惫憔悴,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情绪上还算是平静。 给霍庭交代完正事之后,他又特意道了谢:“老爷子走得很平静,最后这几个月也过得很开心,没什么遗憾了,代我向小沈同志道个谢。” 霍庭懵了懵。 小沈? 哪个小沈? 不会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小沈吧! 她,做了什么? 这么神奇? 就连一直安静的坐在空荡荡的床沿上的秦卫南都动了动,他抬起头,呆呆的看过来。 秦存诣看霍庭那样就知道他怕是还不清楚内情,沈华浓没给他说过,可见在人看来,她做的就真的只是一件本职工作,不值得到处宣扬和邀功而已。 他对沈华浓更加高看一眼,转身从病房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霍庭:“这个,你帮我转交给小沈,这是老爷子生前特意交代的,这几天事多,我怕给忘记了,现在就交给你吧。” 霍庭一脸茫然的接过来,挺大的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摸着还挺厚。 “现在人来人往的,人多手杂,你回去再看吧。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说起来,也算是物归原主,怎么处理让她自己看着办。” “哦。” “对了,老爷子还给小沈留了句话,希望她能够不忘初心。” 霍庭点点头:“我会转达给她。”虽然觉得挺玄幻的,还是给秦存诣道了句,您太客气了。 秦存诣摆摆手:“你先忙去吧!” 霍庭将那牛皮纸袋收好,跟着市里过来处事的领导出去商量流程去了。 病房里,秦卫南诧异的问父亲:“那个是给沈华浓的?” 霍庭还没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秦卫南可是知道的,里面是拖了关系去粤城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本御厨手札,是粤城酒店大亨张家的祖传菜谱。 三年前张氏兄弟以特务罪被逮捕,一应财产皆被没收,这本菜谱被张家后人偷偷摸摸藏了三年,两个月前被人举报,作为封建残余被查抄上去了,要不是去得时间巧,这菜谱就随着那些封建遗产一起被一把火给烧了,当然,从火场抢出来也费了些功夫,还承担着风险,要是被外人知道,足以当成个攻讦的把柄了。 没想到,冒着风险弄到手,竟然是为了给沈华浓的。 秦卫南虽然不知内情,但是心里有猜测,沈华浓肯定是帮爷爷解决了一件心事,爷爷毫无遗憾的走,他也感激沈华浓,但是私心里还是觉得这菜谱过于贵重了。 虽然这在现在是属于需要被毁掉的文化糟粕,但是其真正的价值,但凡没缺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张家祖上有三代人在宫廷做御厨,这是货真价实的几辈人的心血,真正的传统宫廷菜。 看张家以此发家,在战乱年代都没有消亡,就可以预料,有这本菜谱,一旦形势好转,不愁不能成就一翻事业。 “小沈的母亲是张治卿的胞妹。”秦存诣淡淡的道。 张治卿是张家覆灭前的主事人,秦卫南在知道这本菜谱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个名字,他哦了声,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现在他懂了,难怪父亲跟霍庭说这算是物归原主。 现在张家人已经没有拥有和保护自家这本菜谱的能力,沈华浓算是跟张家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了,给她也无可厚非,总比被烧了或是给外人拿着要名正言顺。 对于这种暴殄天物烧毁或是恶意强占他人财物的行为,秦卫南是发自内心的鄙夷的。 “以后对人家客气点。”秦存诣看看儿子又道,“说起来我们作为儿孙还不如人家一个外人细心......” 知子莫若父,对于秦卫南的脾气与喜恶,秦存诣还是很清楚的,沈华浓那样的长相,显然已经犯了儿子的“忌讳”,秦卫南刚才一问他就知道这崽子在想什么,也没有隐瞒将沈华浓帮忙调和的事情给简单的说了。 末了,又警告道:“人不可貌相,以后别再以貌取人。” 秦卫南:......知道了。 他对这个道理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 温柔的小白花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清纯善良,还有可能长了一坨黑心蕊,就比如陆柏薇。 枉他一直觉得自己聪明,没想到啊......深觉自己被陆柏薇给欺骗了,秦卫南现在还耿耿于怀,一想起来就气愤痛恨不已。 【先传一章短小的,今天还会有更新】 第283章极品都是弱势群体【1】 沈华浓并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了一大笔财,还赢得了秦存诣的另眼相看。 霍庭走的时候她就醒了,不过大冷的天,她不想起来,又抱着昭昭睡了个回笼觉补眠才起来。 母女俩吃过早饭才晃晃悠悠的去沈明泽那边刷脸打卡,然后兄妹俩带着昭昭一起给沈克勤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沈华浓照例用一种含蓄得明目张胆的方式,把自己花式夸赞了一遍,她崇高而远大的理想以及朝理想迈进的一丁点儿进展,也再度拿出来吹嘘了一通。 可能是写得次数多了,顺手了,她这次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吹牛不打草稿。 一气呵成,十分流畅,看得沈明泽啧啧称奇,十分好笑。 沈华浓才不管他耻笑,反正信肯定是会被别人检查的,这简直比微博更有用好吗,微博虽然受众面广,但是键盘侠和杠精多,这个多好,受众面狭隘是狭隘了点儿,但是就像是私下艾特了领导,对方还绝对会看,既然有这么个平台,她为啥不写?不写都是浪费这个机会好吗! 写,必须写,不光夸自己,沈明泽不肯像她这么写,她干脆在自己的那部分里带着哥哥一起吹嘘了一通。 上次沈克勤在信里特意说了,她邮寄过去的代食品,有同事还给研究了一下营养成分,夸奖了一通,说比以前那些代食品来说简直就是质的飞跃,跟饼干和米糊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还建议大量推广,这让沈华浓在药研所那边小火了一把。 这次沈华浓特意就推广的问题进行了回应,将霍庭昨天给霍国安建议的那些删删改改写上了,无非就是说本着科学求真的精神,打算等一应数据出来之后再有理有据的推广出去,做药研究的这些人就讲究数据,想来应该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沈华浓上个月换了单位,就往药研所那边给沈克勤邮寄了全套的防寒装备,知道爸爸走的时候没带什么,那会儿她也没钱给他买什么,现在有钱了,工资也涨了,一拿到工资她就花了个干净,将能添置的都给补上了。 一套秋衣秋裤,一套羊毛衫和羊毛裤,两双羊绒袜子和一双厚毛绒的工鞋,还特意做了护膝和一个护手腕的,她自己不会织,是买了羊毛线花钱请人编织的。考虑到北方更冷,她还特意买了一件军绿大衣,她的工资花完了,这件大衣是用霍庭的积蓄给孝敬的。 现在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女婿了,孝敬一下老丈人也是应该了。 这次不用操心衣裳了,预估了一下包裹往那边去的蜗牛速度,想着年前应该还能够再寄一回包裹,这次沈华浓就不着急准备年货了,鄂省有些特色的年货非得等到冬至以后才能开始做。 她就将村里新出品的藕粉装了五斤,从公社榨油点买了一只五斤装的大油壶,打算用这个来装她新腌渍的八宝菜,这个是最受药研所的同志们欢迎的了,打算这次多寄点儿过去,这种油壶比上回她邮寄用的塑料小桶更好用,拧上盖子之后,严严实实的,完全不用担心路上会漏出来。 沈华浓打算将三花礼盒也装几份一并邮寄过去,不光给爸爸,还让他的同事领导也分一分,这就是她吹嘘自己的佐证,再重也必须要寄,送人情之余也算是另一种广告宣传方式了。 等整理完信和包裹,她又去看了沈明泽开的那一小片菜地,摘了一把菠菜,挖了几颗萝卜回来,正准备做午饭,李月娥就哭哭啼啼的找过来让她帮忙说情。 李月娥跟霍庭的关系比袁招弟几个更加疏远,拐弯抹角的勉强算是沾了点儿故,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沈华浓,就随着袁招弟一起喊舅婆,现在倒是比一开始跟沈华浓打交道的时候声音大些,不像以前低头含胸蚊呐似的哼哼了,看着比以前自信利索些。 “舅婆,赵主任说不要我去作坊干活了,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通融,铁了心不要我,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说他们肯定会听的,没有这份工作我家里怎么办,我爸肯定会打死我的,说不定又要将我给卖了......” 李月娥第一次上门哭求沈华浓想办法帮她的时候,她是怒其不争,现在又是差不多的话,她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谈恋爱可以,可明知道自己的情况,却分不清楚主次,有机会不抓住,自己把自己坑到绝境里,怪谁? 而且论情分,这姑娘跟她之间,完全没有。 就说袁招弟和枣花两个吧,每次沈华浓回来的话,那两姑娘会过来做做说说话,其他几个女孩,她去作坊别人也嘴甜热情得不行,跟前跟后,人跟人之前的情分是相处出来的,平时不烧香,有事的时候找上来,凭什么?打算靠她的善心吗? 不过,沈华浓想着自己的人设,才忍住了,决定最后一次免费教她做人。 “我之前给霍主任说让你们几个进作坊干活的时候就都说好了的,以后再也不会插手里面的事情,现在你让我去说不是让我为难吗?” “之前也有人让我说去,将人弄进去,上次我隔壁,袁秋分你袁嫂子,知道吧?她还帮了你舅爹的大忙,我给她送锦旗了的,她也让我去说情,我都没说,还是这次招工人家考核了才进去的。我已经主动帮过你一次了,再破例的话,让袁秋分怎么想?她帮过我,我不帮她,却一而再的帮你,我跟她还是邻居呢,跟你,我不欠你什么吧,月娥?” 李月娥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何况这会儿沈华浓说得这样明白,她脸色暗了暗,有些羞愧,她本来就不是伶俐的人,此时完全说不出话来为自己争取。 “对了,你干得好好的,赵主任怎么会不要你去呢?明明之前还听说要好好培养你们,不让你们被人瞧不起的,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了?” “我......对不起,舅婆,我之前是太忙了,每次从作坊回家,家里都有事等着我,所以也没时间外出说闲话,没有......”李月娥脑袋恨不得贴到胸前去,“舅婆,你再发发慈悲帮我一回吧,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干的,绝对不会犯错了,我不能没有这份工分的。” 沈华浓轻笑了声,“这么说,是你爸妈拿家里的事拖着你,不让你去作坊上工吗?要是这个原因你让霍主任去削他们。” “不是......”对去给知青做饭这事儿,之前李月娥本来觉得自己是在帮助人,主任和队长不是都说了吗,让大家帮助知青们早点融入农村生活,她是很坦荡荡的。 后来她喜欢上没有看不起她还鼓励她,待她好的汪知青,她就一心想往知青宿舍那边跑,直到今天早上去作坊之后几个嫂子婶子都骂她不知羞耻,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的举动在大家看来是丢丑,这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万一你偷东西或者违背了作坊的纪律,还让我再去跟赵主任开口,你让我怎么做人?” 李月娥急道:“我不会再犯了,真的,我就是迟到早退了几次,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就是炒坏了的以前赵主任也让我们吃了,我没有吃,拿回去了......” 见沈华浓漠然的看着她,她才抿抿唇,搅着衣角道:“给了那几个知青吃,他们粮食不够吃,马上还教大家读书......”她越说越小声,面上红得要滴血,没说完只道:“我现在知道这样违反纪律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正说着,从大路上往这边跑过来一个男青年,还没有靠近就大声喊着:“月娥,月娥!” 李月娥扭头看过去,面上闪过一抹羞涩欣喜,小声回了句:“我在这里,汪大哥。” 说完,才反应过来沈华浓还看着呢,嗫喏道:“那位是队上的知青,叫汪文远,他马上要教高小。” 沈华浓瞅了眼那青年,哦了声,“你们聊,我进去做饭了,一会还得赶回去上班,要是迟到了也会被开除。” “舅婆,你帮帮我吧......” “月娥,你别求人!”汪文远已经跑过来了:“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求人!” 听他这么说,沈华浓顿足,跟左右四邻跑出来看热闹的群众一样,也兜着手瞧新鲜。 汪文远看看沈华浓,目光顿了顿,对沈华浓这个村花,他还是有印象的,没想到竟然是她。 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了李月娥的胳膊,目光紧盯着沈华浓,十分气愤的道:“我刚才去作坊那边找你,听说你被开除了,就因为你帮助我们做饭?这个理由简直是太荒谬了!” “难道你们队长,你们公社主任说了让你们帮助我们,都是说谎吗?大家都十分冷淡,只有你热情又乐于助人,现在就因为这个要开除你?” “你别求人,你能咽下这口气我都咽不下去,我去找霍主任问清楚,他说话到底算不算数,他要是不给个合理的答案,我就去问市知青办的邱主任,他亲自送我们过来的,说了我们遇到麻烦和难题都可以去找他,再不然,还可以去问省知青办的马主任,还有国家知青办的书记,我就不信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他一方面是真气愤,另外也是怕有了李月娥这个反面教材杀鸡儆猴,以后村里人再不敢跟他们接近甚至给予帮助了,没有姑娘,没有吃的,没有帮助,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这掷地有声的。 让围观群众都肃然起敬,“国家还有知青办?都能听他们的?” “当然了!国家知青办就是专门为我们知青说话做主的,我们支持你们贫下中农,给你们带来知识,不能因为人生地不熟就被你们给欺负了!”汪文远理直气壮的道。 “哟,可真厉害,谁欺负你们了,这不是瞎说吗?”还真有人被唬住了。 李月娥闻言更是呆了呆,都忘了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随后目光却更加发亮了,一脸敬佩的望着汪文远:“汪大哥,你别生气,不用这样,我们主任很好的,你讲道理他会听的,别往上告,都不好看......” 沈华浓笑了声,道:“祖国是我妈妈,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我有很骄傲吗? 比较起来什么马主任、邱主任和某书记算个逑? 在一片议论声里,她简直就是一股泥石流,让大家瞬间消音。 汪文远:...... 神经病啊! 这个青年还是太年轻了,也没有个前辈指点他,太过理所当然了,唉! 天真不要紧,看人品如何吧。 沈华浓摇摇头,看看李月娥,望着汪文远手跟她胳膊交握的地方,笑容越发扩大了:“月娥,他就是你对象吗?” 李月娥看看自己的胳膊,垂着脑袋没吭声,耳朵尖都红透了,答案是明晃晃的。 汪文远赶紧松开手,道:“你别乱说啊,工农兵都是一家,我跟月娥是纯粹的革命同志之间的友情!” “你们俩手都牵了,你占她便宜,有这么帮助贫下中农的吗?这不是耍流氓吗?”旁边一个中年妇女,端着碗一边唏哩呼噜喝粥,一边盯着他俩道。 “这拉拉扯扯的,天天去找她是吧?听说她还给你们做饭了,没点什么谁信啊!” “就是!” “她老子是李二子是不是,找李二子来,他姑娘被人沾便宜了,这要不干脆嫁了算了。” “......” 所以,沈华浓一项对极品的容忍度都很高,世界这个林子太大,没有各种各样的鸟太单调了。 瞧瞧,现在不就热闹极了。 没想到这些农村人这么愚昧封建保守,汪文远气道:“胡说八道!握手都只是一种正常的国际礼节!你们说破天去,这都不能算耍流氓,报纸上还有男同志跟女同志握手的呢,都是耍流氓?何况我还没有握手,就是拉了拉她的胳膊而已!” “还是隔着袄子的!” 正闹哄哄的,在村里跟人闲磕牙的李二子听到动静就跑过来了,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 第284章极品都是弱势群体【2】 李二子原本就是混人一个,以前就能够做出卖女儿、打老婆的事,现在看着是收敛了点,但是那也不过是看在李月娥赚的工分比他自己还高,所有收入基本都贡献给了家里的份上。 在这一点上,李月娥真的是比另外几个姑娘听话多了,就说袁招弟吧,她翅膀硬了现在都敢直接跟老子娘对骂了,有工资也只肯给家里交一半,李二子日子好过些了,心情好了不骂就不骂吧,而且也是怕作狠了让李月娥跟袁招弟几个学。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作坊被霍国安盯得紧,本来作坊除了赚钱这个目的之外,最初也是想给李月娥她们这些受过伤害被人瞧不起的女孩儿们一个自立自强起来的途径,所以霍国安对李月娥她们这批女工也有诸多的照顾,也算是很上心了。 经常敲打李二子他们这种不靠谱的家属不得拖后腿不说,而且一旦姑娘们跟家属有矛盾,他不问缘由就偏袒,开口就是将家长一顿骂和罚。 公社主任想针对人那套路还是很多的,最简单一样让你干脏活累活还没几个工分,没工分就没粮食没钱。 现在李月娥因为给知青做饭,不好好干活,还偷拿作坊的东西给那些知青被开除了,李二子一听到消息当时就毛了,等一路骂骂咧咧的赶到现场,就见李月娥红着脸,又羞又怕的跟在一个男青年背后,他直接气得原地爆炸。 先用各种难听的话将李月娥大骂了一通,骂人的话就不提了,之后又威胁说让她必须再继续去上工,不然打死她妈、或是将她给嫁给老鳏夫卖钱。 不光李月娥被骂得浑身直打哆嗦,就连汪文远被李二子这么跟看砧板上的肉一样的目光盯着,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先前就知道李月娥这小姑娘严重缺爱,还犯过错心里自卑,他只要说几句空话套话安慰鼓励一下,就能哄得对方对他一脸崇拜爱慕,而且这小姑娘还贼勤快,不仅烧火做饭,有时候把他的衣服床单都给收拾出来洗了。 他以前在家条件虽然不多好,但是家里姐妹多,他一个男孩子也是家中宝,从来都没有做过家务,现在到了乡下刚开始几天真的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说几句话就有人傻乎乎的捧着他、伺候他,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没想到,李月娥家里有个这么混不吝的父亲,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多了。 李二子阴沉沉的瞄着汪文远,倒没有跟刚才那样骂人,只道:“就是你害得那死丫头把活给丢了?那你必须得负这个责任,她要是回不去作坊上工,这损失你得补偿,她现在在作坊每天记八个工分,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还有两块钱补贴,以后还能再涨,现在都没了。” “我......”汪文远强自镇定道:“我肯定会给她讨个公道的!不会让她被开除的,这样开除不合理。” 李二子道:“行,做活的事等你去给我们主任说,这笔帐等会再算,现在先说说死丫头名声都被你给毁了的事,你看她那样,现在除了嫁给你,肯定也嫁不出去了。” 汪文远闻言差点跳起来,道:“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凭什么要娶她!” 李月娥因为害怕父亲,且依赖汪文远,虽然对方松开了她的胳膊,但她还死死的抓着汪文远的一片衣角,现在被汪文远用力扯开了,然后躲瘟神一样往边上挪了两步,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下意识的反应最伤人,李月娥失去了最后的稻草,面上的血色一下子就退了下来,被人指着围观,吓得浑身哆嗦不已。 可现在汪文远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她,他看也不敢多看这小姑娘一眼,生怕会摆脱不掉了。 李二子哼道:“我告诉你,小子,你便宜都沾了,要是不肯负责任,老子去公安局告你耍流氓!那死丫头才十五岁,你们这些知青不老实的很,老子在其他公社听得都不要了,想在这里耍滑头,门都没有,谁知道你有没有做什么不要脸的丑事出来!” “这个责任你必须要负,人你必须得娶!” 汪文远只是个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和这样无理取闹之人,心里一阵哀嚎咒骂,想到自己要是软弱可能会发生的后果,他又多了几分勇气,打起精神来,一脸义愤填膺的斥责道:“你们还想强行逼婚?这世道可不是旧社会,现在是有王法的!想要我娶她,绝对不可能!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歪!” 但被一群陌生的村民用各种目光盯着,他想要说出更难听的话都不敢,生生咽下去了。 他个子挺高,眼尖的看见他的几个知青伙伴结伴过来了,赶紧大声呼救:“蒋成林、张英杰、许哲!我在这里,他们想要逼婚,强行将李月娥嫁给我!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就因为李月娥给我们做饭,再说她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做,咱们大家都吃了的!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蒋、张、许三个男知青:...... 许哲低声道:“姚雪娟,麻烦你跟姜琳琳去找找霍主任,说明一下情况!找个能讲道理的过来,我听说,很多农村人十分难缠根本不讲道理,他们人多真闹起来我们人少也吃亏!” 两个女知青担忧的望了眼人群,就赶紧往回跑去找支援去了。 另三个男知青虽然对汪文远这么说不高兴,但是还是得过去,不管怎么样,他们在村民眼中都是一个小团体,这时候必须抱团相助的,而且三人都觉得逼婚实在是太荒唐太离谱了! 其中张英杰为人比较油滑,从兜里摸了根带过滤嘴的香烟出来,递给李二子,笑着道:“叔,消消气,月娥妹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不然这样,她工作的事我们一起去给她领导解释解释,现在大厂子都没有说能够这么随便就开除人的。” “但是你是真的误会了,汪文远跟月娥妹子就是纯粹的革命友谊,我们也都是拿她当小妹妹看的,她吧都是跟我们那两个女同学一起玩的,你看这误会了吧,闹起来大家都多不好看。” 另一个叫蒋成林的知青趁热打铁跟围观群众道:“是啊,本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月娥妹子好心教我们做饭,我们那边也有女同志啊,一件好事,被你们这么一说,搞的像是见不得人一样。闹大了大家都没脸,对月娥妹子的伤害更大。” 李二子可不在乎会不会伤害到谁,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种概念,在他看来反正这个闺女也嫁不出去了,现在她又作了一波死,赖给这个城里知青是最好的选择,知青是个外来户,想要立足不还得靠他这个老丈人?以后这小两口子一个当老师,一个继续在作坊做工,他得双份孝敬。 他接了烟,但马上就呸了一口:“闹大了是不好看是没脸,知道没脸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我闺女我还不清楚?你们啥也没做,她刚才能是那个死心塌地的模样?” “你们拿那死丫头当妹妹?那行啊,我以后就是你们爹,你们觉得她跟那个姓汪的小青年没啥,那好啊,你们看看你们谁给我做女婿吧!” 这时还有围观群众跟着附和调笑道:“市里有知青办,去问问,是不是让他们过来专门团结小姑娘来了。” “这下好啊,团结出一个老丈人!” 众男知青:...... 这就有点笑不下去了啊,而且他们自持是知识青年,有些难听的话不能跟乡下人一样说出来,几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哑火了。 李二子听着大家的笑话,再看看几个沉默的青年,得意极了,跟张英杰道:“我看就你吧,你会说话会来事啊,一口一个月娥妹子叫得也亲热!比那个叫什么来着,他,”他指指汪文远,道:“比他真的是好多了。” 张英杰吓了一大跳,他帮着周旋可以,让他娶李月娥那就万万不行了,何况汪文远犯的事凭什么他遭殃,他已经劝过汪文远了,是对方不知收敛。 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我说您开什么玩笑呢,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闺女也不熟,话都没有说过两句,她是给汪文远做饭洗衣服,单独说小话,我顶多就是蹭汪文远两顿,就连被辞掉我也是出于好心帮着解释,跟我也没有关系!李月娥,你说清楚,我们说过一个巴掌的话没有?” 李月娥早就面色惨白,下唇都被咬破了皮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她一直望着汪文远,没吭声。 张英杰皱皱眉,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嫌弃的往李二子手里塞:“得了,这就当是我给她的加工费,粮食是我们自己的,她拿的其他东西我可一样没有沾过,这些够够的了。” 李二子收了钱,哼了一声,然后看向汪文远:“你们一伙的都说了,死丫头跟你可是独处过的,这就是耍流氓......” 这么无耻的父亲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村里人见怪不怪,几个知青抖了抖。 汪文远顾不得心疼李月娥,他只心疼他自己。 忍不住哼道:“你也不看看你女儿长得什么模样,不说奇丑无比,也跟美没有什么关系吧,别说我们城里那些漂亮的女同学了,就是你们村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她好看吧?我看见她都倒足了胃口,还能跟她有什么?你拉出去说这事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要去公安局告,随便去!我就不信大家都是瞎子!我能对她这样的耍流氓?” “再说我可没有求她做饭,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拿东西,洗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可没人要她做什么!” 蒋成林见李月娥摇摇欲坠,有点儿于心不忍,拿手拐子撞了汪文远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汪文远看过去,李月娥本来就一直看着他,此时目光一触,汪文远有些心虚赶紧挪开了,看向李二子的时候又变成了理直气壮。 话说到这份上,气氛就变得有些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李月娥脸上,有同情,有不屑,有讥笑。 小姑娘的目光总算从汪文远身上挪开了,她看看四周,身体不由得晃了晃,然后突然扎着头,朝着卫生所的墙壁猛撞过来。 距离她最近的几个知青是完全没料到她会寻死,等人跑出去了还有些茫然。 而隔得远的村民就更顾不得了,现在有发现苗头的都惊了一下,可就算想拉也来不及了,她距离那堵墙本来就很近,有几个妇女都不忍心看偏开了眼睛,看她那使劲的样子,怕不是会撞得脑浆迸裂吧。 “嘭”一声闷响之后,就听见一道压抑的哭声。 几个妇女再转过来,就见李月娥坐在地上埋头哭。 “这是......怎么了?” “刚才被人拦下了。” 沈华浓活动了一下胳膊,蹙眉看着李月娥。 刚才李月娥猛冲过来的时候,她绕到后面截住了对方的腰,这姑娘是铁了心要寻死,力气不小,她生生拦下来胳膊还真有些出力过度,拦腰抱住之后,就手将人给甩到地上了,不然她可能会被带着摔下去。 刚才李二子骂骂咧咧的时候,沈华浓嫌太难听污染耳朵就直接进屋去了,见沈明泽待着昭昭在小院里翻土挖萝卜说要给他们带到市里去吃,她帮了会儿忙,听见汪文远愤怒的说的那番话,想想还是又出来了,连手上的萝卜都来不及放下,正好撞见李月娥寻死,虽然对这姑娘烦得很,但也不能让人血溅当场。 李月娥的求死将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一时现场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声。 还是李二子最先回过神来,见人没事了,他上前就骂道:“你个死丫头你还有脸哭了,老子养你这么大,你除了会浪费粮食会丢人,还会做什么,你想死是吗,要死也不许死在家里,嫁了人彩礼收回来,你想死老子也管不着。” 有人劝他,他还骂别人,上前来就要抓李月娥的后领。 “滚开。”沈华浓冷着脸道。 李二子愣了愣。 在窝里横的男人大多有个共性,那就是在外怂得很,李二子显然就是属于这种,哪怕沈华浓并没有表现出多凶悍的一面,但他还是不敢惹,怕霍庭削他,怕大队找他麻烦。 他指着地上的李月娥,呐呐道:“我带她回去。” “滚。”沈华浓又说了一遍,对这个猥琐肮脏无耻的男人,看一眼都嫌烦。 她现在的层次俨然就是村霸,李二子这样的无赖也不敢多说什么,悻悻的收回手,转身缩进人群里去了。 众人:...... “李月娥,”沈华浓喊地上哭得发抽的小姑娘,见对方动了动,显然是听见了,她才道:“抬头。” 小姑娘泪眼婆娑的看过来,沈华浓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一个大萝卜,掂了掂问道:“你觉得你的脑袋比这个萝卜硬吗?” 李月娥:...... 沈华浓用力将这萝卜砸在地上。 “嘭”的一声之后,萝卜被砸得稀碎,汁水四溅。 “你要是撞上去,脑袋会比这个还要碎,毕竟脑袋里面不跟萝卜一样是实心的,还有血水,到时候四分五裂之后,脑浆流出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众人脑补了一下画面之后,缩了缩脖子。 李月娥哭声止住,定定的望着萝卜碎片,不吭声了。 沈华浓又道:“我好像跟你没有仇怨吧?你为什么不去跟那些欺负你的人家里去撞,去你自家去死,偏偏要在我哥哥家门口撞?是要用这么恶心的死法来恶心我们吗?看我们好欺负?” 李月娥:“我......对不起。” 沈华浓笑了一声:“对不起?要不是我拦一下,你已经都恶心死我们了,到时候你死了,才考虑对我们的恶心,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有口无心说着好玩吗?” 李月娥被骂得无言以对。 “你果然是李二子的亲闺女啊,跟他一模一样的刻薄寡恩、自私自利,不知好歹还有恶心。”沈华浓感叹道。 李月娥攥着拳头,瞪大眼睛看过来。 沈华浓道:“怎么,你还不满不服气?” “你现在给我的印象就是这个,你老子只会窝里横,你也只敢找帮过你的人来欺负,他拿你的钱、要你干活、还打你打你老娘,你不也享受大家的信任和鼓励,照样辜负大家、伤大家的心了,大队多信任你,前阵子就听说把你当骨干培养,结果你为了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就迟到早退,偷大家的东西,吃里扒外。” “开除你你还不服气,觉得自己没错。这种死皮赖脸跟李二子有区别吗?” “别人安慰你、鼓励你了,你去给人洗衣做饭当丫鬟,我们大家谁还没有鼓励过你,你却捅大家一刀?你现在还想死在我家门口来恶心我,这不都是一样的不分好歹,一样无情无义、恶心人?我还冤枉你了?” “你做过什么跟你老子不一样,能够值得让大家夸奖的事情吗?你还不如他呢,起码他不堪归不堪,还养活了一家人,你呢,大家想起你只会记得李二子他闺女不愧是他的种,不分好歹、忘恩负义,勾引知青,实在是没脸活了,去死还恶心人了一回。” 李月娥被骂得竟然也有了气性,撑在地上站起来,大声道:“我就是恶心,我现在就去死,再不活着恶心你,死也不会恶心你,你放心我走远点去死!” 沈华浓冷笑道:“我刚骂了你,你马上就去死,不是让别人说我闲话,就是我骂死你的吗?我又没有说错你,甚至还帮过你吧,你就这么对我?” 李月娥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沈华浓走也不是,再坐下来也不行。 “......” 沈华浓道:“我不拦着你去死,但是你也稍微有点良心,别再连累我。” “......你说怎么办?” 沈华浓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心里应该知道你自己是为什么去寻死的吧,谁让你去寻死的,你就去跟他干一仗,看你这么无能,不用说,你肯定是干输,你就想个办法让他打死你算了,这样你死也死了,心愿达成,他杀了人也会被制裁,你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这样也跟我无关了,一举三得。” 众人:......卧槽!这是什么逻辑?我们最开始是真的以为她要救人啊! 几个知青更是一脸懵逼,沈华浓骂李月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她是用的什么激将法,看李月娥进退两难还被松了口气来着,被她寻死吓出来的冷汗都干了,没想到,一眨眼画风竟然会变成这样。 村花还真的给人出主意让她去找个好的死法。 所以,这真的是认真的吗?!不是自己幻听? 汪文远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沈华浓眼神十分肯定,道:“你想清楚了吗?” 李月娥还没回答。 沈华浓转身从屋檐下拿了一根扁担过来,掂了掂递给她:“拿这个敲脑袋,敲对地方就能死人,给你,你用这个跟人打一架,找个机会让他敲死你,不比撞墙疼,起码是不会碎成萝卜的,要死就是眨眼的事。” 李月娥:...... “没种?啧。”沈华浓轻蔑的哼了一声,正要收回那条扁担,李月娥咬咬牙,一把握住,几乎是用力从沈华浓手上夺过去的,然后她猛地转身,重重喘气呼了几息之后,在所有人懵逼的注视下,朝着汪文远冲了过去。 汪文远:...... ヾ(?`Д?)! “你才丑,你是我见过最丑的人,你这个垃圾,读了书就了不起吗,只学了一肚子的谎话,黑心烂肝,敢做不敢认,我才没有勾引你,我才不是主动送上门的,就是你骗我,是你说我做饭好吃,说有家的味道,说想天天吃我做的饭。” “天天是什么意思?我就问你,天天是什么意思!你存心骗我的是不是?你别跑,你有种别跑,你给我站住!” 李月娥一边追一边打,汪文远被人围着也跑不远,就在中间刚才扯皮的场子里左躲右闪。 他不是打不过李月娥,只是不敢真的去抢了她的扁担,万一这娘们发疯把脑袋凑过来真的让他敲死了怎么办?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抱头鼠窜和绕圈圈。 围观群众:(lll¬w¬) 就连几个知青都不自觉的往边上退了退,不想被误伤。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搞笑。 而李月娥则想着反正自己不想活了,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边追打一边骂:“你还说我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把衣服拿出来给我洗,你说以后带我进城,不会让人欺负我!” “你说我好,编了这么多谎我才喜欢你的,是我眼瞎,是我蠢,是我忘恩负义,把畜生当成人,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说一套想一套,骗子,我才看不上你!还有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就是一头长了手的猪,一桶水都拎不起来!” “会写字会说话,都是假话!你教书也是教大家撒谎骗人,你教一天我就去打你一天!你不配当老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两人在场子里追追打打,李月娥常年干粗活重活,比体能汪文远哪里是她的对手,最终还是被她追上了,被一通乱打,“你抢啊,你倒是抢过去啊!我不活了!!” 汪文远:......你麻痹,你不想活了,我想活啊!你别打了! 被打哭了。 第285章反弹得有点厉害 汪文远只觉得全身都疼,但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跑不动了。 他脑门子上都是汗,不知道是跑圈热出来的,还是疼得冒出来的冷汗,都顺着额头滑下来耷在他眼皮上,汗水和泪水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满场子都是他的惨叫声和扁担打在肉上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听见那村花说:“李月娥,你可别把人打死了,我们村要是出了杀人犯,大家都要跟着遭殃,你可别忘恩负义害了大家。” 李月娥闻言动作顿了顿,但扁担依旧搁在汪文远的肩膀上,小姑娘追追赶赶又打了这么久,竟然气都不带重喘的,只烦道:“你倒是接过去啊!骗子!你个大骗子!” 汪文远泪流满面:╥﹏╥... 他实在忍不住道:“李月娥,你够了啊!不就是做了几顿饭嘛,你还想怎么样!” “不够!”李月娥吼道,“你不要是吗?” 汪文远抱着脑袋低下头。 对方不肯打死她,李月娥又往人群里看过去,群众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终于,李月娥目光一顿,她找到了缩在人群里的李二子了。 目光一碰,还没等她直起身走过去,李二子突然拔腿跑了,边跑边嚷道:“你个死丫头,我可是你老子,你敢打我看我不......” 妈呀,那死丫头彻底疯了! 李月娥:...... 一直在她家里占据绝对主导权的父亲,居然狼狈逃走了。 她只是拿了条扁担啊,走都没有走过去,他就这么没种! 以前李二子这个爸留给她的所有狰狞的、凶狠的、强悍的、不容反抗的种种面目和形象,统统都变成了现在这个狼狈逃窜的背影。可笑的是,因为跑得太慌张,他不小心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 李月娥突然笑了起来,她感觉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样痛快过。 她就是想笑,忍不住的想要大笑。 原来,人生还能够这样!原来做人还能够这样的畅快! 谁欺负她,她就打回去,没有人是不能反抗不可战胜的,只要她敢,看吧,她爹啊,从小揍她揍她妈的亲爹,不也被她给吓跑了,还有那个先前她眼瞎指望能够保护她的汪文远,被她揍得吱哇乱叫,哪里还有印象中帅气能干的模样。 不过如此!都不过如此!! 当她敢还手了,那些在她心目中形象很高大强壮的人,都怕她了,老听人家说什么“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现在才终于明白了。 声嘶力竭的笑了一阵,她撑着扁担稳住身体,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互相瞅瞅,倒是没人再高声议论什么了,很多人都在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发疯了。 沈华浓也有这样的担心,李月娥打人是她促成了,她本意是想叫她发泄发泄,将郁气都给发泄出来,经常处在压抑憋屈的环境中,人容易钻牛角尖,发泄之后能够轻松不少。 可,没有想到她发泄完,会突然这样放肆的又哭又笑,不会是给的刺激太大了吧? “李月娥?” 李月娥听见了,她很快就转过头来,横臂抹了一把眼泪。 “我不死了!”她说,“我不死了!我前十五年真的是白活了,以后我要怎么高兴怎么活,不然真的白托生为人了,死了也是白死了,明明我做了很多事啊,可还叫人骂一回没人念我一句好,就连队上养的牛死了都还有人能念它一声好......我不想就这样窝囊的死。” 李月娥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上过一天学,说话也没有什么条理,东一句西一句的,逻辑和意思有些混乱,不过,沈华浓还是大概听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就行。” “嗯!”李月娥嗫了嗫嘴,道:“我跟李二子不一样,你看着吧,我会证明的,我错了我会改!” 沈华浓不置可否,谁改不改不需要跟她这儿证明,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刺激对方,不管她是真的想明白了,现在没有发疯,没有再寻死,她都松了一口气,还有些心有余悸,“好。” 李月娥转身盯着一身狼狈的汪文远,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沈华浓:这姑娘好像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汪文远:(-_-。) “你有话好好说,是,我不该骗你的,我向你道歉。” 李月娥不吱声,他赶紧道:“不然这样,我跟张英杰一样给你加工费,行吗?他给五毛,我给你......一块!我给一块!” 李月娥冷哼了一声。 汪文远又道:“两块钱!两块钱!再多我也没有了,你也只给我帮了几天吧。” “你别发疯,我也没有占你什么便宜吧,就说了几句话也不算犯罪吧?你就是要寻死觅活,那也不关我的事,我是不会......你别过来!李月娥!!!”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知青许哲说了句:“还是等领导来了再说吧,我们那两位同学已经去找领导过来协调了。” 正僵持着,霍国安、霍大主任终于跟着那两个女知青过来了。 两个女知青想到刚才的情形就心急如焚一个劲的催,霍国安走得虽然也不慢,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背着手扫了眼人群,不耐烦的道:“怎么了这又!我这一天天事情多得很,还要管你们扯皮拉筋的事,你们就不能都给我省点儿心!”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饭吃饭了是吗!?一个个都闲的是吧?!” “让让!给我让个道。” 霍国安挤进人群,看看灰头土脸的汪文远,再看看拿着扁担的李月娥,还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早上李月娥被开除的事他清楚,可实在是对方现在的形象跟她留给大家的印象出入太大了,这明明就是个一棍子打下去连屁都不会放的主啊。 他虎着脸问道:“怎么了这是?都在这里闹什么?” 马上就有村人给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霍国安边听边看向沈华浓,当时就感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筋扯了扯。 沈华浓一脸无辜的看看他,看霍国安的样子就知道他就算对李月娥心有不满,在她跟知青之间肯定也是偏心她的,不过这家伙擅长面子工程,肯定也不会做得让人不满说闲话,大概会怎么处理沈华浓心里都有数了。 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她就道:“月娥,来把扁担给我,我得回去做饭了。” 李月娥默默的递过扁担,沈华浓又跟她说了一句:“你想要钱、要被尊重、要安全感,要过好日子,所有的这些,其实靠自己的努力都是可以得到的,只想从别人那里不劳而获,那就得承担被骗和被羞辱的风险。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凭什么看得起你?” 李月娥怔了怔。 沈华浓想想,觉得对方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之前情绪上就已经大起大落很崩溃了,这话说得似乎有点儿生硬了。 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她又放缓了语气,安慰了句:“我相信你是可以立起来的,之前你养家就做得不错,听说你还能够给你妈、给你妹妹带来安全感,让她们过得好一点,要是你自己胆子大一些,肯定能做得更好。” 说完,她有点生硬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转身走了。 背对着众人,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幸亏人没疯啊,导师什么的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当的,再也不玩了...... 沈明泽靠在门口,见沈华浓过来,道:“紧张了?刚才骂人的时候,我可看不出来。” 沈华浓看看哥哥,瘪了瘪嘴。 沈明泽抬起手掌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好了,现在没事了,别想了,你这刀子嘴得改改,要是真是刀子心那倒也没什么,就怕会自己给自己找事。” 沈华浓咕哝了句:“我还真怕将人给逼疯了,那可糟糕了,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多管闲事了,管他们呢。” “哥,昭昭呢?” “昭昭还在挖萝卜,这边闹哄哄的,没让她过来。” “希望你的萝卜还有完好的。” 沈明泽:“......” 这边沈华浓他们吃过饭,外面的人群也早都散了,霍国安三两下就搞完将人都吼散了。 不过,这会儿左右四邻还蹲在门口边吃边议论,沈华浓也知道了李月娥和知青事情的后续。 说是李月娥不肯要知青们给的所谓“加工费”,其余人她不计较了,就只跟汪文远死磕,要对方用劳动来赔偿她。 “既然你们之前都说这是革命同志之间的友谊,那就不要用钱来计算,免得你们随口一说糟蹋友谊这个词,大家互相团结团结好了。” 李月娥保证只要汪文远做完同样的活之后,她就不再纠缠他,也不让她那个无赖爸去纠缠,汪文远马上就答应了,双方都达成了协议,霍国安也没有什么意见。 所以,汪文远已经抱着李月娥从家里拿出来的脏衣裳,去河边洗去了。 沈华浓:...... 再就是,霍国安让李月娥回去上工,她给拒绝了。 至于汪文远,因为这件事,教高小的工作被取消,以后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社员们下地干活拿工分,而他的工作让另外两个知青分一分就轻松解决了。 少了谁都没差啊。 【先更一章,下午有事外出,晚点还有一章】 第286章操心的妹妹很为难 北风那个吹。 汪文远蹲在冰冷刺骨的河边,返工洗之前没有洗干净的衣裳,拿着棒槌很有节奏的敲着。 李月娥拿给他的衣服应该都是李二子的,袖口处脏得都堆了一层油亮的泥垢,能简单洗干净才怪,何况汪文远也没有什么洗衣服的经验。 没洗干净自然是需要重新洗,李月娥犟起来怎么说都没有用,汪文远被她给暴揍了一顿之后,现在见到那小姑娘阴沉沉的看着自己,心里还有点发怵,不大敢惹她,只能认命的继续洗。 几个知青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同学爱,没人主动帮他,他硬着头皮找上最老实的姜琳琳,姜琳琳虽然也不愿意,但她心肠软,汪文远软磨硬泡的,她还是找老乡借了个棒槌回来,还拿自己脏衣服操作了一遍教他,再往下帮下去她就怎么不肯了。 等汪文远举着冻成胖萝卜的手给李月娥送洗好的衣服的时候,沈华浓已经带着昭昭到了人民医院了。 还剩下小半天的假,她打算去看望一下这边的朋友们,在三花宾馆忙了这一个月,调岗走的时候也比较匆忙,没有好好叙过,期间虽然刘霞和徐丽丽休假的时候去找过她一回,可那会儿她正忙。 沈华浓估摸着时间,先带着昭昭去了趟医院职工宿舍。 宿舍的门从里面关着,沈华浓敲了敲门,吴阳裹着条毯子,手上还拿着一只笔,过来开了门,见到是沈华浓,还笑着打趣道:“沈主任怎么有空来啦?” 自从吴阳发现沈华浓的秘密开始,关系就比以前要亲密得多了。 沈华浓一本正经的嗯了声,道:“对,我是特意抽空过来检查工作的,看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比方说有没有写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阳轻声咳了咳,一边牵着昭昭往里走一边道:“还来劲了啊。” 宿舍里就只有吴阳一个,在沈华浓跟昭昭到来之前,她正在桌前写东西呢,现在桌子上的本子倒是合上了,看不出什么来。 吴阳把笔放在桌上,也没有再继续写的意思了,搂在昭昭坐在床上,道:“写得不太满意,等我自己满意了再给你们看。写故事跟那些诗歌散文还不一样,看别人写的好像挺容易的,自己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还是阅历少的问题,光自己思考没有用,写出来总是差了点儿感觉。” 她明显犹豫了一下,想问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沈华浓主动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隐约知道吴阳想问什么。 在吴阳写作这件事情上,沈华浓觉得唯一能够跟自己联系到的也就只有陈志写的那本小说了。 而且从一开始吴阳就对这小说比较入迷,现在活生生的真人就在她身边,她大概是想问问她跟陈志联系上之后的事情吧? 这种渴望看到剧透的心情,沈华浓自己能够感同身受,她追小说没有看到结局,也会惦记啊,尤其是小说看到一半还有几个未解之谜,她真的是很想知道。 得知陆柏薇竟然有重生后的一次记忆的时候,她有几次就故意去激怒陆柏薇,想要知道小说的后续发展,可惜,陆柏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就是不上当,要么拐弯抹角不肯泄漏一丝,要么就是故意说一些她跟霍庭的恩爱日常想要反过来刺激她。 这种行为在沈华浓看来,实在是太没有节操了,就她一个人知道结局,还是一个肯定不会再发生的结局,剧透一下又没有什么损失,真的是很小气啊! 推己及人,她就愿意告诉吴阳。 不过,吴阳跟她还不一样,她居然忍住了,只嗨了一声,揪着昭昭的小辫子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也别说我了,你呢怎么样?听丽丽说你现在可气派,都是沈主任了。” 她不肯问,沈华浓还略略反思了一下自己总想找陆柏薇要剧透的行为,还是决定不能放弃。 每次看陆大姐故作轻松的回忆她跟霍庭的一二三四事妄想刺激她,最后只能失望而归,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吴阳非要憋着,沈华浓倒也没有主动告诉吴阳,只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去三花宾馆,我请你吃饭,想请你们几个一起吃一顿怕是没机会,你们假期总是凑不到一起去。” “这倒也是。” “现在陪我去买点东西吧,趁着今天有空,在宿舍给你们做点好东西,这总都能尝尝吧!” “行,走吧。” 两大一小从医院出来直奔供销社,沈华浓早就想好了要做牛轧糖,买东西的目标很明确,买了两斤白砂糖,一瓶麦芽糖浆,两大张牛皮纸,又拖刘信芳的关系弄到了一小瓶的蜂蜜,加上从村里带过来的花生、奶粉和鸡蛋,宿舍里也有锅有炉子,这就够了。 现在的气温低,牛轧糖成型比较快,熬好第二锅的时候,前面那一锅的糖都已经凝固成型了,沈华浓刚将糖切小块,张小红回宿舍了。 她今天的夜班,特意提前两个钟头从家里过来打算复习一下,她虽然说是拿到了推荐上大学的资格,但是也有个入学考试,一点儿基础都没有上大学也不成,考试就在明年一月底,农历春节的前几天,等成绩出来,开了春就入学了。 沈华浓来了,她也没心思学习,见吴阳带着昭昭在桌边裁牛皮纸准备包糖,她凑到厨房来跟沈华浓说话。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沈华浓没忍住问她:“小红,你考上大学之后,你爸爸就能答应你自由恋爱吗?” 张小红点点头。 但沈华浓并没有这么乐观。 以她对张海山这人几次接触下来的判断,感觉他应该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给沈家这样的家庭,至少在彻底平反之前肯定不会愿意。 之所以张海山给小红说这话,怕是也没有想到她会看上个黑五吧? “你爸爸要是还是坚持让你嫁给他选好的对象,你有什么打算吗?” 提及这个问题,张小红有些烦,她看看沈华浓,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也不清楚对方究竟知道她跟沈明泽多少事,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一样。 很是纠结的道:“我是肯定不会嫁的,他选的人他自己嫁去。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想想又理直气壮的道:“这个不是问题。” 不过,究竟怎么个不是问题法,她也没有跟沈华浓细说。 只又叹道:“现在的关键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靠上,这马上都十二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考试了。” 听她这么说,沈华浓暗暗叹口气。 那就是说,她根本就是毫无打算了,就凭一腔孤勇? 当然,她不能否认张小红的真心,在很多人都对沈明泽避之不及的时候,她能够迎难而上就已经很能够表明诚意了。 但是另一个还缩在壳里,更有个张海山这个高山般的障碍...... 沈华浓想想都替他们感觉心累。 这结果似乎完全可以预料啊! 哥哥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没有任何举动吧? 可是,明知道没有结果,他还是看了张小红写的东西。 感情的事,沈华浓一直觉得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自己要什么,旁人插手都是多管闲事,没准儿你自己以为是帮忙实际上是添乱。 她觉得一段感情重要的是过程中的愉悦和享受,有所得那就是一段好的经历,至于结果并不是判断感情值不值得时间和精力投入的标准,但是这一点上她感觉可能跟哥哥观点不同,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插手过。 现在她还是不想以自己的意志来做什么,只是想想哥哥,忍不住问道:“你要是考不上呢?就得听家里的安排嫁人了?” “考不上啊?”张小红道:“考不上我也不会听,不过真考不上就少了点筹码和底气吧,要是考上了更理直气壮,我爸反正那么说过。” 沈华浓:...... “算了,那你就先努力考上了再说吧。” “我也想啊,可是......唉,说起来都烦,我可能比较笨,黄医生也很忙又要顾家,也不好总是烦她。” 沈华浓想了想,放下锅铲,道:“那你写明信片的时候就别撩我哥哥了,你干脆将不懂的地方整理出来,问他问题吧。” 张小红愣了愣:“......啊?” 第287章男人和菜谱 看张小红呆呆的,沈华浓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又强调了一遍,“你先努力考上大学,不管怎么样,先考上了再说。” “华浓......你,你,你知道了呀?”张小红总算反应过来,捂着脸在旁边转圈、哀嚎:“我,我,我就是......” “算了,你说不出口就别说了。”沈华浓道。 “我只是跟你表明我的态度,我不反对你,但是我得提醒你,小红,我们家现在的处境就这样,现在的大环境你也清楚,你还是考虑一下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还有我哥哥,你也知道他对你的态度。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如果是一时冲动就收手吧......”虽然偏心哥哥,但沈华浓也还是劝了张小红一句。 “我不是冲动。”张小红闻言放下手臂,赶紧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想过后果了!” 察觉自己在说什么,她闹了个大红脸,放低了声音道:“反正我现在没有想过会放弃!” “如果有一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说吧。”张小红有些黯然的道。 既然她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处境,沈华浓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多的主意她也不会乱出了。 虽然怜惜张小红,但是她心里还是更加偏心自己的哥哥,一切还是以他的意愿为主。 如果哥哥愿意教小红,多少也算回应了一下她的心思,不至于让她一个人闷头直撞,就算以后两人结果不好,也能留点儿美好的回忆吧。 如果哥哥不愿意教她,那也能趁早断了小红的心思,两人双双早点抽身吧。 主动权还是在沈明泽手上。 牛轧糖做好了,沈华浓留了两份出来,一份是要送给刘信芳的,还有一份她打算带去食堂给彭振华他们几个分了,其他的就都留在宿舍让几个姑娘自己分着吃。 至于昭昭,刚才她趁着沈华浓跟张小红说话没注意,吴阳又纵容她,吃的比包上糖纸的还多,为了她的牙齿着想,沈华浓这两天都不准她再吃糖了。 而且材料她都有,回头要想吃了随时都能够自己在家里做。 从宿舍出来,沈华浓就去了医院食堂,这时候彭振华几个都已经在为晚饭做准备了。 “秦老爷子去世了,医院这边将小礼堂给拨出来布置了个灵堂,今天来吊唁慰问的人很多,差不多竟市这边的机关单位大小干部都来了, 晚上可能还会有其他县市的人赶过来,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我们食堂吃饭,都先准备着,免得一会顾不过来,领导说了今天晚上也得加班。” 正说着呢,就有人提前过来订餐了,见他们都挺忙,沈华浓也没有多待就出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礼堂那边慰问慰问,就看见霍庭跟几个人一起迎面过来了。 他也看见沈华浓了,跟同行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大步过来了。 “这边有点事要处理,晚上会晚点回,你跟昭昭先睡,别等我。” “今天人多,先别去了,四号有追悼会,到时候跟我一起过来。” 匆匆说了两句话,他就又跟着人走了,沈华浓回宿舍取了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带着昭昭回家属院去了。 半夜沈华浓都睡了一觉了,霍庭才带着一身寒气悄悄摸摸的爬到床上来。 见沈华浓醒了,霍庭将老爷子留了东西给她的事,和秦存诣说的那番话都给说了,然后好奇的问她:“你究竟帮秦副司令员做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沈华浓没有瞒他,一五一十的说了。 霍庭听完夸了她两句,两人都挺好奇文件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又开了灯窝在床上一起翻看。 这本御厨手札是繁体老版格式,毛笔书写的,纸张已经有些发黄,有几页纸还略有损毁字迹糊了,但是里面的内容,沈华浓只看了两页就被惊到了。 她不敢说自己阅览群谱,但一本菜谱究竟有没有价值,价值几何,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不可置信的往后又看了两页,沈华浓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穿着睡衣就想要下床去。 被霍庭长臂缠着给拖了回来:“干什么去?” 沈华浓着了魔似的道:“我试试里面的菜谱是不是真的。” 霍庭以前就知道她喜欢做菜,她专注起来,眼里再也看不进去别的,包括他,现在看她这样,哭笑不得的道:“现在都凌晨一点了,要试明天再说,当心着凉了。” 说着说着,他还有点儿心酸酸的,除了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之外,他还从没有见过沈华浓这么激动兴奋的时候,所以,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先打败菜谱吗?! “你不懂,”沈华浓激动的道,看昭昭翻了个身呓语了两句,才找回点理智。 压低了声音道:“上面有好几道菜都失传了,后人摸索着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可以试试这上面的方法比对一下。” “还有的菜式我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也想验证一下。” 还指着一页给他看,“你看这些我听都没有听过,可惜了雪点红梅、麒麟蛋这几个都毁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霍庭凑上前去看了看,还不就是那些字,他没看出什么来,打了个呵欠道:“媳妇儿,那反正菜谱也在你手上,不急这一会儿啊,明天再试,现在也没有材料,先睡觉。” 说完忍不住咕噜了句:“你要对我跟这菜谱一样热情猴急就好了,我随时都让你翻,翻上翻下翻前翻后,我都听你的。” 沈华浓:...... 真想把他说的这话给录音,然后再放给他听听! 嗯,回头将让他去弄一张录音机票! 想着菜谱反正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又跑不掉,沈华浓才重新躺回被窝,但是心情激动也睡不着了,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找出这手札继续翻看。 刚看了一页,正兴起,霍庭忍无可忍将她书给没收了,压在自己枕头底下,长臂将人箍住,“睡觉。” “书给我,我睡不着。” 霍庭不给,半侧了个身半压着她,语带威胁问道:“真的睡不着?大半夜的翻书伤眼睛,你不如翻我,来,就当我是那本菜谱,你今天想趴着看还是躺着看?” 沈华浓扯了扯他的脸,好笑的道:“你少想一些黄色念头,身体疲劳的时候还强来一场当心会不j......” 不等她说完,霍庭就气得将她嘴巴给捂住了,一听开头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巴掌大得很,捂过来直接蒙住了沈华浓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狐狸眼瞪着他。 少了被遮住的、略显乖巧的鼻头和嘴巴,只看那双眼睛,她就像是狐狸变的女妖精,又狡猾又勾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可霍庭心里知道她的好,就连他那个疑神疑鬼的上司都夸她了,秦老爷子人走了竟然还给她送了礼物留了话。 这个表里不一的女妖精叫他又骄傲又是心痒痒,对视着对视着,霍庭忍不住低下头就亲过来。 他一项下嘴就没个轻重,以前也没有亲过她眼睛啊,沈华浓心里骂了他一句,赶紧闭上眼睛,微凉的唇轻轻的像是羽毛一样落在她眼皮上了,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亲完左边再亲右边。 随后他抬起头来,沈华浓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又凑过来左右都亲了一遍,明明落下来很轻很轻,沈华浓却觉得像是被他施了法术一样,不知道几遍了,他嘴都挪开了,她还感觉眼皮上有些重。 脑海里浮现的是最后一次闭眼前他温柔又深情的样子,还真是讨人喜欢啊。 霍庭看她还闭着眼睛,心里对菜谱的酸意稍微减轻了点儿,松开了手,腿却搅住她的腿,将人半裹在怀里。 所以说,菜谱能这样吗?! 然后,他得意的凑在沈华浓耳边低低的笑:“今天太晚了,先睡觉吧,免得你又诅咒我。” “媳妇儿,你现在困了吗?” “你要是睡不着就跟我说会儿话。” 他敢捂她嘴,沈华浓本来很气啊,可想到他刚才的傻样,又不想跟他计较了。 她就喜欢他,喜欢她的样子。 说着说着,沈华浓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在梦里没人打扰了,她就继续专心的翻看那本御厨手札。 之前她刚看到已经失传的陶方伯的十景点心,这菜谱上说这道点心也只是编写人根据袁枚《随园食单》中的记载,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做出来的,究竟是不是原版也无从考证,就看了这么一句话就被霍庭夺了去。 沈华浓做点心其实相对偏弱,但也知道这道十景点心,被袁枚评价为“吃陶方伯十景点心而天下之点心可废”,评价这么高,她当然心急的继续往后看了。 先是材料,只见上面写着:糯米粉、霍庭、粘米粉、霍庭、澄粉、霍庭...... 沈华浓眨眨眼,往后看制作方法,依旧是:现将糯米粉、霍庭、霍庭霍庭...... 她急死了,继续往后翻,这册子上什么桶子鸡和青酱肉也全部被霍庭占了一大半。 她再翻到最前面去看,明明之前有印象的一道菜居然也被“霍庭”这两个字给乱码了,占据了半面江山。 菜谱乱码了,沈华浓烦得浑身发热,气得用力一跺脚,她就从梦里醒了。 睁开眼睛发现后背贴在霍庭胸膛上,男人胳膊和腿都缠着她,她就跟个大抱枕一样被他熊抱着,而昭昭靠在她怀里,前后都被挤着,她能不热吗!后背都见了汗了。 刚讲横在身上的胳膊挪开,霍庭就醒了,外面天还只是麻麻亮,但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 沈华浓趴在霍庭身上够着床头的拉绳开关拉开了灯,然后就迫不及待的从霍庭枕头底下摸出那本菜谱翻看,跳着翻了几页,才松了口气。 霍庭被她从被子里踢出来,脸都黑了。 跟菜谱比,他还是输了! 菜谱被沈华浓仔细的锁在柜子里收好了,而他只能迎着风并挡着风先送妻女去三花宾馆,然后再独自赶去医院。 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家故交从远处赶过来,霍庭和沈华浓夫妻俩这几天都不清闲,忙着忙着就到了秦老追悼会的日子。 这天霍庭五点钟就走了,沈华浓六点半起来,独自带着昭昭过来上班。 她也没有打算请假,追悼会是订在上午十点钟开始,正好那个点宾馆也不忙,她打算到时间过去一趟就行,至于后面的活动,就不再参加了。 母女俩走到农技站,突然从前面不远处巷子里窜出来一个人影,脚步急停了片刻,然后就朝着她们这边迎面奔过来。 那巷子里上方不时有手电筒的光线划过,大清早的路上行人还不算多,很安静,听得很清楚有几个人在里面高声嚷着:“站住!” “前面的,你给我站住!已经看清楚你的脸了,你跑也没有用!” “你敢投机倒把就要有被抓的觉悟!再跑罪加一等......站住!” “跑啊,你再给老子跑!让你跑!” 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在巷子里抓到人了,响起一阵踢打和哀嚎声。 本来农技站旁边的民房有户人家院子门都开了,听到这响声又给关上了。 【小剧场】 沈华浓:听说有人用书来形容男人,我觉得你是...... 霍庭:菜谱,内容丰富,还是绝版,值得收藏和反复阅读开发试验。 沈华浓:......我本来想说金瓶梅来着。 霍庭:( `д′)!!!!!!为什么! 沈华浓:内涵虽然挺丰富的,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黄暴 霍庭:_(:3ゝ∠)_不知道要不要高兴。 第288章狗剩和驴蛋,认识一下 沈华浓以前就听说过武装部隔三差五的就会查抓投机倒把,以前也撞见过一次,那次在路上听见有人嚷嚷着抓人,但是那边跟她隔着一段距离也没有亲眼见到情况。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 听霍庭说这几年对投机倒把查得格外严,处罚也很重,几年前竟市还是有个大家心照不宣的黑市集中地,如今也散了,那些投机倒把人员基本上就是在市里各个效益不错的厂子家属院边上打游击,有购买力的也就是这些人了,刚才那条小巷子过去那边确实有几个家属院。 不过再怎么严查,也无法阻拦大家的求生欲。当生活都难以维持了,总是有人愿意铤而走险搏一搏的。 这次的人挺倒霉,被逮住了那不用说,下场肯定是糟糕透了,东西和钱财被没收还是次要的,情节轻点儿挨处分游街,情节严重的可能还会连累到家里人。 就沈华浓往前走两步路的功夫,迎面过来那人风似得已经靠近了,而那条巷子口竟然又跑出来一个人,这人犹豫都不曾,就直接就朝沈华浓的方向过来了。 沈华浓顿了顿,这是被人给一锅端啦?怎么还一个两个的都朝同一个方向跑呢? 这条路是竟市的主干道,马路两边都是各个机关单位的高墙大院,门口都还有值班室有人看着,凭工作证才能进去的那种,这个钟点还没有到正式上班的时候,沈华浓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两边的门基本都关着,想偷溜进去躲躲基本不可能。 而且追得这么紧,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开门帮着躲避,再加上现在路上的人也很少,想要浑水摸鱼躲过去都不可能。 不过前去约五六百米处机电厂旁边有条小巷子,穿进去之后就是一片居住区了,岔路很多,只要跑过这五六百米,钻进巷子里,基本上就安全了。 眼瞅着人越来越近,沈华浓赶紧将昭昭给抱了起来,免得她被人给撞到了,然后就准备走到马路中间去让一让。 就在她边让路边在心里喊加油,你们跑快点儿的时候,突然从斜前方飞过来一个麻袋。 同时一个很轻很低的男人的声音说着:“接住。” 要不是沈华浓闪得快,那就直接砸到昭昭背上了,听砸在地上的声音分量还不轻,有血腥味从地面传过来,应该是某种肉类,袋子裹得很严实,看样子还包了好几层,透出来的气味也不算浓郁。 沈华浓沉着脸将昭昭放下来,弯腰提起地上的麻袋掂了掂,约莫有个六七斤重。 “对不住。”对方匆匆说了一句,也没看沈华浓,应该是怕沈华浓记住他的长相,还捂住了脸,继续撒丫子往前跑。 沈华浓也确实看不清他长相,只知道是个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上身跟下身差不多一样长的男人。 这特么......求生欲可真的是很强啊! 她刚才还在给他加油打气啊,他差点砸到她跟昭昭不说,这是,还打算砸了她之后利用她拖延时间来着? 这就很没节操了啊,不光买卖双方是投机分子,包庇接应的人,甚至说像她这样天降横祸,说不清楚东西来源的人,都是要被究责的。 沈华浓转身对着那人甩开胳膊活动了一圈,对方现在已经跑到她后面去了,应该是确定沈华浓完全看不清楚他脸了,他也不捂脸了,边跑边脱着罩在外面的衣裳,速度比刚才稍微慢一些,就连先前气喘如牛的声音都刻意压下来,看样子是在控制气息了。 一看就是个很有经验的惯犯。 就在人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沈华浓活动完了,飞快的又将那麻袋砸了过去。 随着“嘭”的一声响,就见刚脱下衣服松口气的男人突然往前趔趄了一步,然后一个飞扑趴在马路中间了,伴随着咔的一声响,沈华浓听见一声“卧槽!” 她拍了拍手,朝对方冷哼了一声。 那边还躺在地上骂道:“神经病啊,给你肉你就拿着呗,尼玛,尼玛......哎哟,我的下巴。” “妈妈。”昭昭扯着沈华浓的衣角摇着,“妈妈妈妈,是那个人,那个......” 沈华浓担心跑出来的第二个人同样无节操砸东西,也不跟地上那个正爬起来的倒霉蛋计较了,赶紧转过来,将昭昭抱起来。 昭昭指着前面狂奔过来的人道:“我骂哭的那个。” 对方正好转过脸看过来,沈华浓一看,竟然是张炼。 少年的头发有些长了,全部汗湿贴在头上脸上,显得一张脸更是又瘦又小,脑袋看着挺大,看见沈华浓明显愣了愣,刚才还张着嘴在呼呼喘气,现在马上就紧闭着嘴巴别开了头,原本靠近沈华浓这边的手上提着个黑布袋子,也被他拘谨的转到了另一边,然后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这时,一道光从前方巷子口照出来,落在沈华浓前面不远处。 嘈杂的脚步声和追赶声更近了。 “跑掉两个,别叫那些狗日的跑了,他娘的!” “累死我了,这两个可真能跑,后面那个好像是个女的,连个小娘们都跑不过回去说出去都羞死。” “抓住了死劲揍一顿!必须抓住她!” 沈华浓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朝张炼的方向道:“张炼,你过来。” 张炼听见了,脚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停住了,回过头来。 沈华浓又朝他招了招手,他看了眼巷子口,然后抿抿唇一瘸一拐的小跑过来了,也不说话,茫然无措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低声道:“拿着东西跟着我走,一会碰见人你别开口。” 张炼愣了愣。 沈华浓匆匆打量他,少年生得挺好看的,但是这气质长相,搭配那一头跟昭昭新剪的差不多的过耳的发型,丑也不能说是很丑,就是看着格外的别扭,就像吴京扮女人那么不和谐。 再瞅瞅他后背,看这瘦弱纤细的背影,这烂大街的女孩儿发型......难怪还是有人以为他是个女的。 想了想,沈华浓将头上的老军帽拿下来罩在张炼头上了,幸亏这两天觉得戴毛绒帽有点儿热换了这顶最流行的男女皆宜的帽子,不然还真的不太好办。 帽子罩上去大了一点儿,不过也不很明显,现在的孩子戴家长的帽子很普遍,不是大问题。 “你把头发往上拨一拨,罩在帽子里,不然容易被认出来,多少还是遮掩一下吧。”沈华浓说完,张炼就闷闷的照做了。 这是巷子里已经有人出来了,沈华浓又匆匆嘱咐了昭昭让她一会儿别说话。 昭昭懵懵的,还想问什么呢,看那巷子里的人拿着手电筒照过来了,沈华浓小声“嘘”了一声,她就闭上嘴巴不问了,乖乖的趴在沈华浓肩膀上,抱着她的脖子,眼睛却滴溜溜的看着垂着头的张炼。 跑过来的有五个人,两个人停下来朝沈华浓这边过来,另外三个继续往前追去了。 “你们干什么的?站好,接受检查!” 沈华浓拍了拍昭昭的后背,站定,镇定的道:“两位同志,我是去上班的,要做早点,上班时间别别人要早一点,每天都走这条道的。” “你手上拿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打量着张炼,到她肩膀高的少年浑身紧绷,不自觉的攥紧手上被人拿电灯照着的布袋子。 沈华浓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没法代答,从容的道:“给两位同志看看里面的东西。” 张炼顿了顿,瞅瞅她,还是打开了布袋子,里面是七八条筷子长的鲫鱼。 “这是干什么的?东西哪里来的?”对方严厉的问道,“跟我回去调查!不准投机倒把,没学过吗?私下倒卖一针一线都是投机,想割资本主义尾巴吗?!” 对方推搡了一把,张炼垂着头紧紧攥住那布袋子,也没吭声。 沈华浓赶紧道:“同志,你们误会了,是这样,我就在前面三花宾馆上班,不然你们跟我去核实一下,就在前面不远了,这位是我......收的徒弟,他正在跟我学厨,不好用公家的东西教他练手,这是昨天特意让他回大队去拿的,我们大队昨天干塘分鱼,都是家里分的。” 竟市到处都是池塘,现在这个季节,是有些公社已经开始清理池塘挖藕分鱼了,也不算是瞎编的。 “哪个大队?”对方紧跟着问。 “你是霍庭媳妇吧?”这时,旁边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中年男人突然问道。 沈华浓心里一喜,瞅瞅那人,其实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接触过的武装部的人就只有国庆节那次,她马上就记起霍庭当时是怎么称呼武装部熟人的,一脸欣喜的道:“是王大哥吗?刚才我都没有认出你来。” 这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我就是看着觉得挺像,上次霍庭送你去医院食堂上班,怎么,现在调到三花宾馆了?孩子没人带吧?” 沈华浓笑了笑,点点头。 对方拍了拍同事的肩膀道:“这是霍局长的家属,肯定不会做违纪的事情,几条鲫鱼不至于,看人家觉悟多高,自己带,都不浪费单位的。” 那人瞅瞅沈华浓,沈华浓微笑着跟对方点了下头。 “行了,我们走吧,抓人要紧,那两个跑掉的也不知道柱子他们仨搞不搞得定。” “小沈啊,你注意安全,我们有事先走了。” 沈华浓朝他们摆摆手,“不耽误两位同志,你们抓了人有空到三花宾馆过早啊,这么早的维持治安都辛苦了。”又说,“王大哥,回头我让霍庭找你喝酒啊。” 对方笑了笑,往前去了。 “我们也走吧。”沈华浓跟张炼说。 少年看看她,肩膀松了松,将袋子收起来,闷声跟着。 过了会儿,昭昭小声的凑在沈华浓耳边问:“妈妈,我可以说话了吗?” 沈华浓拍拍她的屁股,道:“行了,可以说话了,想说什么?” 昭昭问道:“妈妈,他也跟着我们去吗?你要教他做饭吗?今天烧鱼对不对?我想吃鱼蒸蛋。” 小丫头刚说完,张炼就转过头来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 在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下,她问张炼:“学厨很辛苦,你......” 还没有问完,张炼就道:“我学,我想学,我不怕苦。” “那行,你跟我走吧。先在后厨从学徒工做起吧。” “好!” 至于教不教,是不是自己亲自教,沈华浓暂时也没有说死。 教也分了好几种,一种是跟教彭振华、方大庆他们一些小窍门,简单的食谱配方,这种多教一个两个对沈华浓来说也无所谓。 如果张炼跟着她学到点儿东西,以后能够混口饭吃,日子过得轻松些,她也愿意,就当回馈这少年对她的盲目友好吧。 另一种就是真正的当成徒弟对待,从基本功一点一点的开始教了。 沈华浓现在还这么年轻,从前压根也没想过正儿八经收徒弟的事儿,不过,如果张炼真的是好苗子,她觉得也是可以考虑的,毕竟这少年跟别人比起来,对她来说总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带个徒弟到出师,不光徒弟要付出努力经历,当师父的也付出很多,如果有感情上的基础维系,对沈华浓来说肯定是更好的选择了。 想想那些碰见好苗子就主动教纳入麾下的名厨,沈华浓还稍微反省了一下,比较起来,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点儿啊,收徒弟都得别人主动讨好自己,唉,这觉悟简直了...... 这件事定了,昭昭又开始点起早饭来,“今天我要吃......” 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嚷道:“姐,姐,姐!你等等我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你变老了的,咱们姐弟就吵两句,我不该生你的气走掉的,你就这么狠心不管我了啊,我被人给抓了!” “你快来帮我解释解释,我就是带着来给你送东西的,他们非不相信我,说我是投机倒把。” “我真的是冤枉啊!这都是家里养的鸡,不是投机倒把,我家里两只,还有两只表哥表姐他们知道我要来看我姐,特意让我给捎过来的,让她跟外甥女和姐夫都好好补一补。” “你们看,我姐旁边的就是狗剩,那是我侄子,我侄子都跟着我姐了,我们一起的,真的!我向毛主席发誓!” 这声音听着挺耳熟的。 “妈妈,那个人好像在喊你。”昭昭趴在沈华浓肩头,先看到了。 沈华浓回头去看,就见刚才企图砸她坑她的那个“惯犯”被两个人压着过来了,后面一个人气不过还给了他一脚:“叫你跑,叫你再跑!” 这人理直气壮的道:“你们弄那么大阵仗我能不跑吗?谁知道你们干啥的,我怕被牵连啊,再说了同志,你们看我这身行头,我像是需要投机倒把的人吗?我有我姐照顾,不需要做这么丢人的事,我能不知道这是犯罪,你们不能抓不到真正的贼就拿我来顶缸啊!” 武装部一个同志被他吵得头疼,骂道:“少哔哔!” “好吧,不说就不说。”这人见沈华浓回过头来了,又赶紧扯着嗓子朝这边嚷道:“姐,你至于吗,就吵了两句,你就不管我了啊!” 沈华浓嘴角抽了抽。 对方又看向张炼:“狗剩、狗剩,你路上过来我可是照顾你了啊,你得给我作证,我们俩就是一起来的!” “就许你带鱼,不许我带鸡了?你带了七八条,我这才四只,怎么你都没事,我就是投机倒把了?” 张炼恶狠狠的瞪着走近的青年:(`へ) 去你妈的狗剩,你才叫狗剩,你全家都叫狗剩!! 他看看沈华浓有些心虚,都是因为他,现在害得她被那个无赖给缠上了。 那个无赖认得他,如果他拉着自己不放...... 张炼想到的,沈华浓自然也想到了,心里将这人踩在地上摩擦了好几遍,可等他们一行人走近了,看看明明比自己要老的青年,还是得摆出姿态来。 骂道:“你不是挺能耐吗,还敢跟我发脾气了,跟你说今天宾馆那边缺货,今天客人多,肉菜不够,让你帮我拿这几只鸡过去先对付完今天再说,你舍不得,现在回来求我做什么,驴蛋?” 驴蛋:...... “对不起,姐,你真的不老,很年轻,很年轻,比我可看着年轻多了,我错了。” 沈华浓:╭(╯^╰)╮ 死去吧! “王大哥,你也知道我家就那成分,我也就只有一个哥哥,哪有什么弟弟,他就是看我家现在过得好了,死乞白赖非认我当姐姐的,以前看着人还行,现在一看,还是觉悟太低了,我对他真的是太失望了,不想再要这么不要脸的弟弟。 你看看,事情是这样的,我说家里的鸡反正是一时也吃不完,先紧着宾馆,他不同意,现在我要跟他断绝关系,你们抓他过去好好的教育教育吧!” 驴蛋:...... 别人竟然还是认识的,卧槽啊,差点就露馅了。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姐,你不管我我就死定了!一天是姐终身是姐,你不管我,我也缠着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把鸡给你,你随便拿去成吗?狗剩,快帮我说说话呀!” 最后看他俩演得这么好,老王还是将人给放了,鸡也还了,只口头批评了几句,然后又回去继续追人去了。 沈华浓:...... 她让张炼抱着“她的”四只鸡,一行人往三花宾馆的方向去。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武装部的人走远了,沈华浓不满的问后面的跟屁虫。 “姐,瞧你这话说的,大家刚才都认了姐弟了,你别这样,我的鸡都交给你了,你总得让我喝一碗吧。”他摸摸张炼的帽子,被张炼躲开了,“狗剩,你说是不是?你都能跟着,你也跟我姐认识的?” 张炼气道:“你别再跟着我们!” “呵呵。”青年将手放在后脑勺上,悠闲跟着,道:“这才多会功夫就都你们了啊,那也得算上我啊,是我们。” 见张炼和沈华浓都不搭理他,他就去逗昭昭,“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昭昭好奇的看着这人,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要送我妈妈鸡。” 青年呵呵笑了笑:“小姑娘真有礼貌,我刚才跟你妈妈认了姐弟,所以才送她鸡,你就叫我......舅舅。” 这脸皮就厚了啊。 第289章自来熟的宋达 这青年脸皮如此之厚,昭昭也不想搭理他了。 没人理睬,他照样自来熟的跟着,“是三花宾馆是吗,我也过去过个早。” 众人:...... 随你高兴! 在路上,沈华浓简单的问了一下张炼的情况,到了三花宾馆,她就直接将人带到了后厨,给正在准备早饭的李庚孝、孙水清和打杂的众人打了个招呼。 “他叫张炼,这几天他在厨房跟着你们大家打打杂,一天三餐跟着我们一起吃,你们上次是谁说宿舍还有空床的,收拾一张出来,让人先安顿下来。” 沈主任亲自塞进来个人,大家闻言愣了愣。 马上就有人说:“我们宿舍住了五个人,还有两张空床可以住。” “那行,小李,下午张炼收拾了东西过来,你带他过去安顿一下。” “好的。” 看张炼巴巴的望着自己,沈华浓又特意多交代了他几句:“你先在这边看看,熟悉一下厨房的流程,多看看大家都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兴趣先看几天再说,这几天就管伙食,没有工资,成吗?” 少年点点头,“好。” “那行,后面有热水有肥皂,你先去收拾一下,把手脸洗洗干净。” 张炼局促的将手和手上的袋子都一并背到了背后。 沈华浓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中,笑了笑,道:“水龙头那里有盆,把鱼放进去,等会中午烧了,你收拾完了就去那边柜子里自己拿碗筷,等会就能吃早饭了,现在你没有带饭盒先用宾馆的,回头饭盒拿过来了,就用你自己的。” “上午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跟着大家先熟悉一下环境,平时勤快点儿。” “好。” “那行,有事就到楼上去找我。” “嗯。” 沈华浓说完就出去了,厨房几个人面面相觑,见张炼往水槽那边去了,李庚孝才冲给自己打下手的学徒工使了个眼色,对方过去招呼张炼去了,也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 孙水清回望了一眼小少年的背影,小声跟李庚孝嘀咕道:“这么小就带过来,也没说是给什么岗位,就这么待着?沈主任不会是想让我们收他当徒弟吧?” 李庚孝目光沉了沉,他也是担心这个,沈华浓对他也能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要不是破格提拔,现在他还在竟市饭店被廖庆祥给压着出不了头呢。 要拒绝她也是有点不大好意思,又担心会不会将人给得罪了。但是当着孙水清的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先看看吧,也没准不是呢。” 孙水清边炒小菜边道:“看她跟那孩子好像挺熟的,是不是什么亲戚?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的手艺和岗位以后肯定是要留给我儿子的。” 李庚孝心说,谁还没有儿子呢。 张炼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开始学厨艺力气也有了,也能听得懂话,正好,也不怪他俩怀疑。 沈华浓可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将今天两个当班的大厨给弄得心惊了,她这会已经到了餐厅。 服务员现在已经到了三个了,顾客就只有刚才跟着她的那个青年,他现在正站在责任表前面盯着看,看样子很专注。 昭昭坐在角落的桌子前盯着那男人看,见沈华浓过来,她就小声跟妈妈说悄悄话:“妈妈,那位怪叔叔盯着那张红纸看了好长时间了,他进来就一直在看一直看一直看,志芳姐姐叫他去坐着等,他不听偏要看。” 志芳是这餐厅的一名服务员。 沈华浓瞅了眼那青年的背影,对方正好这个时候扭过头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冲着沈华浓和昭昭笑笑,然后就走过来了。 “你那几只鸡......”沈华浓本来想说这货脸皮这么厚缠着她,不就是想要回那四只鸡吗,遇到这种胡缠型的,她也不想跟他纠缠浪费时间了,只想早点将人给打发走。 结果,对方笑道:“说了给你就是你的了,我们俩可是认了姐弟的,看你的样子比我小吧,孩子都这么大了,得,那就是认了兄妹了。” “说了东西可以还给你,你还有完没完?” “我说话算话,给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喊出来的姐姐倒是可以变成妹妹。” 沈华浓笑了声。 这是莫名其妙的就赖上她了,是吗?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不胖不瘦,皮肤微黑,先前看他上身好像和腿差不多一样长,当时他逃跑的时候把罩在外面的那件大灰布褂子给脱了,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现在穿的是一件草绿色布棉袄,扣子规规矩矩都扣了,大小很合身,没那么长了,倒是看着身体比例正常了,黑布裤子,鞋子看着像是军鞋,但是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的头发很黑很厚,有刘海,额头全部被遮住了,眼睛被遮了一小半,鼻梁很高,脸上还有个酒窝,客观的评价的话,沈华浓觉得这人长得不差,这样的打扮走在人群里很普通,不算好也不算差。 就是这笑容莫名让她感觉有些眼熟。 难道是原主认识的人吗?但是仔细想想吧,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青年,如此死皮赖脸,也算是很有特色了,她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吧? 想不起来,她直接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音不是竟市的。” “哟,妹子,这就开始查哥哥的户口了啊,”青年笑道,然后解开棉袄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从兜里摸出来一张介绍信,展示给沈华浓看。 信中的抬头写的竟市塑料花厂厂委,上面的被介绍人是宋达,让他到塑料花厂了解某个同志的相关问题,落款是豫省下辖的某县委组织部,日期是五天前。 这么说他的名字叫宋达? 可记忆里完全没有半点儿印象啊。 “我说妹子,你这是个什么眼神?不信啊?这可是介绍信,盖了公章的介绍信,我还能够骗你不成。” 宋达说着摸了摸下巴,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了,那几只鸡不是我买的,我是早上陪别人出来买东西,是帮人拎着的,正好遇上巡逻队就分开跑了,做这种事谁敢明目张胆啊,那不得伪装一下,你说是吧?” 他说完朝昭昭眨了眨眼,扬了扬下巴。 沈华浓对他的说法表示很怀疑,当然,这也不关她的事,所以她也没有再问什么。 她不问了,那宋达却继续抱怨道:“我还以为那哥们是什么好人,没想到逃跑都不带带我,知道我跑错方向了也不提醒一声,害的我险些被人给抓了,这种不讲义气的人我要跟他划清界限,不住他那里了。” 沈华浓心道,反正她不信。 然后,宋达话锋一转,道:“刚才多亏了妹子你啊,对了,一看见你,我就感觉咱们俩真是特别的有缘分,一会我搬过来这三花宾馆住几天,隔得近了大家有机会亲近亲近。” 沈华浓从对方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来,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攀交情的人,不过对方想从她这里得到任何东西都是枉然,她这会要上班,也懒得跟他纠缠,要住三花宾馆只要有正规手续都行,她不反对,只淡淡道:“我是个黑五类。” 宋达顿了顿,随后摆手道:“你们这宾馆接受度挺高,大家都接受你了,我也不介意,再说我待得时间也不长,调查清楚了就回去了,碍不着我。” “妹子你心思可真重,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简单的友谊和美好缘分吗?” 沈华浓:呵呵。 正好宋达要的面端上来了,沈华浓也不再搭理他了,带着昭昭去二楼拿饭盒,然后去后厨打了早饭。母女俩吃完,沈华浓办公去了,昭昭先前还在她办公室里玩从家里带来的积木,等听楼下没什么客人了,她就下楼找几个服务员玩去了。 沈华浓早就给她交代过,妈妈办公的时候,她只能在宾馆里玩,不能打扰别人干活,也不能随便去后厨,在这一点上昭昭一直都做得挺好,倒也不用担心。 九点二十,沈华浓放下笔从楼上下来,就见昭昭和宋达正在楼梯下的那点儿空间里打弹珠,用的是车轴上的滚珠,一大一小正面对面的蹲在地上,手按在地面上,分外的专注。 现在早饭过了,午餐还没有开始,今天陆柏薇休息,也不卖熟食,餐厅里除了工作人员也没有客人,几个服务员都激动的围在边上观看。 “昭昭,比准了,先把这个打到这边的砖缝里......”这是周军辉。 赵保国嚷道:“先射杀宋哥的这颗,隔得近先杀了再说,然后再进洞躲。” 宋达笑呵呵的道:“昭昭,大舅再让你三次吧。” 沈华浓:......!!! 简直了! 把她的小公举弄得跟村里的野小子一样,这就不能忍了。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咳了咳,许志芳正对着她的方向先看见了,赶紧拉了拉旁边的人,众人作鸟兽散。 对着街头巷尾小男娃们玩的小游戏参与感极强的周军辉和赵保国,还有些意犹未尽,被沈华浓一眼扫过来,才打着哈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装模作样的念了起来。 “白菜,消食下气,止热气咳......” 昭昭赶紧站起来,举着手上的两颗滚珠,跟沈华浓显摆:“妈妈,我有弹珠了,大舅给我的!” 宋达摸了摸昭昭的脑袋,笑嘻嘻的看过来,道:“不客气。” 不客气你妹! “昭昭,哪个是你大舅?” 昭昭看向宋达。 宋达道:“我问过昭昭了,你哥哥只有二十五岁,那我要比他大两岁,叫大舅没错。” 沈华浓没理他,带着昭昭去洗手去了,决定一会去医院的路上,好好教教小家伙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说话的道理。 人民医院小礼堂追悼会场几乎都坐满了人,沈华浓在礼堂见到霍庭了,不过他挺忙的,所以她也没有过去跟他打招呼,抱着昭昭在最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追悼会准时开始,四十分钟就结束了,沈华浓带着昭昭出来,还碰见站在人群中的陆柏薇了,她的心情看起来特别不好,不过,从两人共事以来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沈华浓也见怪不怪了。 今天的场合肃穆凝重,两人互相都没有搭理,发现对方之后就各自偏开了视线。 回到宾馆,沈华浓去后厨让孙水清将张炼带来的鱼做了道昭昭点的鸡蛋蒸鱼,其余的都红烧了,给大家伙一起加了个餐。 鱼是张炼杀的,沈华浓看了下,他的动作虽然还不熟练,但是也没有出什么错,鱼鳞刮得干净,苦胆也完整的挖了出来,沈华浓也没有问他什么,打算先看看再说。 至于宋达的那四只小鸡,她交给了服务员,让人送还给宋达,他上午就搬到三花宾馆来住了。 没想到,等她到点下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宋达和他的鸡居然也在! 他特别豪气,将四只鸡都变成了烧鸡,端着一碗饭一碗鸡过来,摆在沈华浓和昭昭面前:“这是我老家的做法,我借了你们的地方亲自烧的,很够诚意了吧,妹子,昭昭,你们尝尝,另外三只都给你同事加餐,你们俩也别客气。” 这人完全看不见沈华浓的脸色,赶也赶不走,还坐在她俩对面一块儿吃饭了。 昭昭就没有沈华浓这么纠结了,宋达夹给她,她就吃,边吃还边跟沈华浓道:“妈妈,大舅做得好吃,是第二好吃的了,比龚师傅的还好吃。” 宋达好奇问道:“我才第二,不可能,那第一是谁呢?” “当然是我妈妈!就是我妈妈没做过这两样。” 宋达哟了声。 沈华浓看向那只鸡也有些惊讶。 首先卖相和香味上,她就给了满分,完全挑不出错处来。 烧鸡,是道传统菜肴,就是将涂过饴糖的鸡先油炸,然后用香料制成的卤水煮制而成。沈华浓自然是会做的,还做过很多次,三花宾馆隔三差五卖的熟食里也有烧鸡,陆柏薇也经常做,她也尝过。 第290章好丈夫的标准是什么 面前这只端上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形如元宝,表皮完整,色泽鲜艳,煮制的卤汤料越陈越香,陆柏薇倒是有老汤,显然面前的这碗烧鸡是用新熬的卤料做的,但是香味十分浓郁勾人,可以说比陆柏薇用五六分力弄出来的,简直甩出几条大街的距离。 沈华浓看看宋达,没忍住好奇心自己连皮带骨撕了一块儿,酥香软烂、咸淡适口、肥而不腻,就连骨头上都是香的,也均匀的上了色。 后厨就是一些常见的香料,能调配到这个程度,只能说每一步都挑不出毛病,香料搭配上不是惊艳的那种,就是多一样嫌多,少一味一点都嫌少,恰到好处,入口生津、回味无穷。 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你......” “我家三代都是厨子,到我这一辈才没有做这个了。”宋达主动道。 沈华浓只能说:“你不做厨师可惜了,就这一道就够吃了。” 宋达望着她笑,“是吗?” “嗯。”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是再做厨子吧。” 下午,宋达又跟昭昭玩在一起了,就一天的功夫,他还跟几个服务员都打成一片了。 沈华浓也是无奈了,她说昭昭吧,小姑娘还委屈巴巴的:“就一个称呼,妈妈你别计较了。” 沈华浓敢打赌,这绝对是宋达教她的,自家的小姑娘,已经完全被这个能跟她一起趴在地上玩的大伙伴给收买了。 她还说不得了。 这个宋达......她决定回去之后还是给江大伟说说,让他查查这人的底细。 晚上霍庭回来了,也带回来沈华浓让他找秦存诣打听到的张家的消息。 原主的母亲张秀云有两个哥哥,大哥张治卿、二哥张汉卿,一个弟弟叫张沛卿,两家人是四年前浩劫之处就彻底断了联系的,以至于张秀云去世的消息都没能传回她娘家去。 而在此之前,因为粤城和鄂省省城距离比较远,一般也就是书信和电话往来。 原主最后一次去粤城是七年前,那次也没有见到张家的全部的人,有几个表哥表姐就在外上学,没见过面。 而最后一次见到舅舅家人是六年前,她小舅舅张沛卿从粤城出差过来在沈家待了有大半个月,本来四年前那年如果没出事的话是准备去粤城过年的。 霍庭带回来的消息很不好,基本上也在沈华浓的预料之中。 张家的酒楼在战乱年代接待过不少外国人,包括倭国人在内,跟不少外国人还有私交,虽然后来将酒楼上缴国家了,但是清查起历史问题来,比沈克勤的还要严重得多,是最先一批被抓的人。 “你大舅和二舅几年前就因为特务罪入狱了,没多久就判决了。小舅当年被抓捕的时候逃了,跳海,听说没有找到尸体,具体的情况也没有查到。” “大舅妈也在当年就去世了,大表哥叫张峥是吗,他当年事发的时候在大学任教,要调查他的时候,他直接从学校跑了,现在也不知去向。” 看沈华浓神色还好,霍庭叹了口气,继续道:“另外两个舅妈带着儿女跟张家划清了界限,二舅妈一直也没有嫁人,两个表姐嫁了一个,另一个前年去世了,二表弟去西北做知青去了,这本手札之前就是你二舅妈收着的,被人举报了,上个月,走了。” “小舅妈带着儿子再嫁了,现在又生了个孩子,小表弟读高中,还算不错吧。” 霍庭说完,两人对坐着都没有马上说话。 沈华浓虽然对张家人感情并没有多深,但是有影像,想起来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好好一家人几乎全部折了,家破人亡也就是这样了吧,战乱都扛过来了,却在非战争时期落得这样的下场......唉。 还是霍庭先打破了沉默,按着她的肩膀道:“先前是没办法互通消息,现在比以前形势好一些,我找朋友打听一下。” 沈华浓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霍庭就要去丰陵市出差去了,临走他又将那些陈词滥调嘱咐了沈华浓一遍。 最后道:“记得上次给你的电话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华浓嗯了声。 霍庭觉得她敷衍,在她脸上拱了拱,强调道:“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哪能有什么事啊,我能搞得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她这么说,霍庭就抱怨道:“浓浓,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这个丈夫很没用。” 沈华浓道:“有用啊,你把名字给我当虎皮扯大旗用,还有摆在家里负责好看镇宅秀肌肉就行了。” 霍庭:你是说认真的吗? 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灰败样子,沈华浓捧着他脸认真的看了看,笑道:“真的有用啊,谁敢说你没有用了?我锁子哥在家能够给我买早饭,送我上班,接我下班,晚上还能暖被窝,说甜言蜜语哄我逗我,陪我说话,支持我、理解我、尊重我,这就已经很够了啊。” “我想想,你还帮利君了对不对,免得我朋友当我是垃圾桶对着我抱怨了。” “我觉得有用那就是有用,过日子不就是这些事情吗,你真的这么介意的话,等我临死前会用这些标准给你打个分,你一直保持下去,就给你......九十分以上吧,够高了?” 霍庭:......并没有被安慰到。 _(:3ゝ∠)_ 沈华浓往他脸上推了一掌:“你想我天天都有跟上次在糖厂一样的生死大事,还是每天都有跟你以前那样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让你去发挥做主逞英雄吗?可别诅咒我了,死男人!说了没事就没事。” 霍庭默了默,道:“好吧,那你乖乖的等哥哥我回来给你买早饭,送你接你,再抱你睡。” “没事也要给我打电话!” “还有那个梁玉萍,你要是觉得闲得不痛快了......” 沈华浓心里一凛,然后一脸茫然的问道:“谁是梁玉萍,我不认识啊,你认识的野女人?” 霍庭:...... “媳妇儿,你别装了,我还能够不知道你,别人本来已经很惨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别给逼太狠了。” 第291章在肖场公社收获的惊喜 沈华浓对霍庭这么帮着梁玉萍说话,颇有微辞。 什么叫梁玉萍已经很惨了? 再惨能够有她造谣给沈明泽造成的后果惨吗? 不管怎么样,梁玉萍就算现在惨,那也跟沈家人没有关系,但是沈明泽的惨,梁玉萍就得负上部分责任。 想要划清界限其实很容易,沈家兄妹谁也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看原主对陈志那一家人就能知道了,划清界限后还倒打一耙恶心人就是她的错。 这就是沈华浓的逻辑。 送走霍庭,她并没有把他的这番叮嘱放在心上,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让梁玉萍给赔命,就是要她给哥哥洗刷一下罪名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最不济也是活着受点罪。 将三花宾馆的事情处理妥当,她就找了市政文化宣传科给开了介绍信,准备到基层走访去完成饮食文化这一部分的内容了,顺便也去看看梁玉萍。 宣传科十分热情,还指派过来两个干事小谢和小丁协助她完成工作任务。 小谢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性格外向,为人很开朗热情,以前就参加过走访基层做思想文化建设宣传的工作,跟很多基层公社领导都打过交道,混熟了,很有经验。 小丁跟他年纪差不多,她是刚从棉纺厂厂办调到市文化宣传管理处的新人,过来跟着积累经验和学习的。刚新婚,神情中都遮掩不住的甜蜜,有些羞涩腼腆,话不多,但是人很谦虚勤快,要准备什么、带什么东西,她都主动跑前跑后的张罗。 沈华浓本来还想再叫个三花的厨师一起,当然不包括陆柏薇,但是另外那几个宁可倒班的时候在家里休息也不愿意去。 说到底其实还是觉得将听起来很高端大气的文化,跟乡下地方扯在一起就是扯犊子,乡下会做饭、并且能做得好饭的,已经都跑城里上班来了,剩下的那些他们也瞧不上。 “没有用,纯粹就是耽误时间浪费精力。”等沈华浓走了,孙水清才跟龚旺生这么说。 既然说不通,沈华浓也没有强求,选了个大晴天,带上昭昭,叫上小丁、小谢就出发了。 搞宣传的人就是准备得全面,小谢带了个照相机,带了个纸笔,小丁也把他们科室前阵子下乡准备的横幅给背上了,两人一副文化人的做派,比较起来只背了个娃的沈华浓就像是回娘家走亲戚的俏媳妇。 他们的第一站就按照沈华浓说的,选了肖场公社。 肖场公社在涵江西边,属新河镇管辖,跟市区隔江相望,比糖厂到江堤的直线距离其实还要近一些,就是到公社那边没有修桥,也没有渡船可以直接过去,从涵江桥下公交之后还得沿着江堤朝西南面走上两公里。 三大一小坐公交到了桥头,昭昭生龙活虎的,沈华浓因为晕车有些不适应,等走完两公里路之后,那种晕车的不适感才算是减缓了点儿。 小谢领着他们直奔肖场公社的办公地,说明了来意之后,这公社主任直接给他们大开绿灯。 能当公社主任的都好像挺会来事的,这个肖主任半个钟头内就拉起来一个乡村座谈会。 沈华浓之前听霍国安说过,以前各个公社里一个劲的给领导展示虚的、好的欣欣向荣的一面,巴不得让上面看看自己管理得好,大家是多么丰衣足食,在血泪教训之下,现在这种风气倒是慢慢的开始摆正了,当然还是有些人依旧浮夸了点,但是也不像以前那么惊人了。 面前这位肖主任就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一个劲的跟沈华浓等三人诉苦,说他们穷啊,吃不上饭,给社会主义扯后腿了,还问他们能不能给领导说说,能不能给他们分些好粮种云云。 小谢尴尬的道:“肖主任,这个不归我们管。” “......小谢,你们能帮我们给领导反映反映就成了,这反映的回数多了,领导也是会听的,上次来的一个灾后调查组那个马主任,就说了帮我们问问,现在还没有消息。” 小谢:“好,我一定反应上去。” 沈华浓:...... “那行,姐,你们好好给市里来的领导干部说说,别人问啥你们就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公社不像别的公社玩那些虚的。” 有了这个友好的打底,后面的交流就挺顺利的。 说到做饭就由女人上阵了,妇女主任肖兰英牵头,“我们公社公认的会做饭的,有经验的,好吃的,年纪大的都在这里了,沈主任和谢干事、丁干事有问题随便问,不过我们穷啊,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们。” 除了跟个诉苦大会一样,句句不离穷字之外,这些人还是挺配合的。 交谈着交谈着,还真被沈华浓问出了点儿穷人过日子的智慧,也有了道是她以前不了解的食材——霉豆渣。 霉豆腐、霉千张沈华浓倒是尝过,豆渣她也会用来入菜,不过霉豆渣她还真的没有吃过,这也是新河镇的特色了。 “现在吃的人很少了,豆渣本来就是穷人才吃的,霉豆渣做起来又很费工夫,有那力气不如多去赚点儿工分。”肖兰英道:“既然你们感兴趣,那我帮你问问谁家有豆渣,要点过来让我婆婆给你们展示展示。家里黄豆不多,也好久没吃了,说起来也真的是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肖兰英说干就干,等沈华浓他们交流完,她已经从村里走了一圈,带了一筲箕的豆渣,热情的招呼他们上她家去。 “正好丽红刚生了娃,家里打了豆腐,豆渣有多的,她家还打算拿去红星公社换点儿代食品回来,我给她要,她就都给了我这么些,用不着五毛钱,这些钱还给你们。” 在这里听到红星公社的代食品,沈华浓感觉还挺新鲜的,代食品弄出来后,效果和反响都是听村里人给她转述的,她自己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见。 肖兰英又道:“我们村子热天里遭了水灾,秋收毁了老些,收成不好,好多人去红星公社换代食品呢,大家别见笑。” 大家都被他们句句不离“穷”字给念叨得耳朵长茧子了,谁敢见笑啊,赶紧说不会不会,大家都不好过。 小丁、小谢是知道沈华浓的底细的,还冲着她笑,虽然他俩都没有吃过代食品,还是找了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亲戚,借题发挥了一通,“我们也有亲戚过去帮着换了好几次,味道还行啊,一点不差,领导都表扬了,没什么丢人的。” 肖兰英感觉得到了他们的共鸣,挺高兴的,态度上也更加热情了:“我婆婆会做这玩意,这天气吧,弄好得等上十天,今天中午我跟主任说好了,你们就在我家那边吃。” “很多村民都喜欢招呼我们吃饭。”小谢偷偷给沈华浓和小丁说。 沈华浓他们过来基层吃饭是按照规定给公社交了生活费的,在肖兰英家里吃这个钱自然就是给她的,成年人每人三毛钱,再加二两的粮票,小谢饭量大多给了一毛钱,就连昭昭沈华浓也给她交了两毛钱,这个价钱在食堂能够吃个一荤一素了。 既然肖场公社走贫穷路线的,荤腥大概是不用想了。 公社的肖主任是肖兰英的弟弟,她男人姓方,是肖场公社的赤脚医生,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小儿子高中毕业后接受了几次培训,现在去了新河镇医院上班,每周才回来一天,她家在村里算是条件很好的了。 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们两口子跟个老太太,老太太七十多了,算是村里难得的长寿人,又瘦又小,裹过小脚,不过精神头看着还不错,拄着跟木棍走得挺快。 听肖兰英说明情况之后,没二话就接过了筲箕,一边指挥肖兰英忙前忙后的准备东西,一边给沈华浓他们讲这霉豆渣的做法。 “这些豆腐渣要上两个这么多的水,有做豆腐的下脚水可以放点,一起搅成糊糊,等上面水清了才算成了,天冷的话差不多要个三天,要是热天一天一夜就成了。” “清浆了再把水压干了蒸,把酸气蒸出来,有豆香才算是蒸好了,熟了再把水压干摊凉,过筛筛一筛再压紧成块,再跟霉豆腐一样,铺一层草摆好让它发霉。” “天冷还得时不时的给烤烤火,不然霉不好,等长了白毛,再过两三天变成那种红黄色就差不多好了。” 老人家用的很多方言现在在红星公社那边都很少用了,沈华浓有些听不懂,问了肖兰英之后,拼拼凑凑才终于弄清楚了。 其实很多发酵霉制品的做法都差不多,有共通之处,沈华浓虽然以前并没有亲自做过这种食物,但是原理和步骤她是很清楚的,想想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以前没空尝试这种食材,倒是以前天天处理的食材如今很难寻,她打算回去也试着做一做,懂再多也不如亲自试一试,十天后才能出成品,沈华浓决定到时候再来看看,拿自己做的跟老婆婆做的对比一下。 豆腐渣泡了水,小谢也给老太太和她的作品拍了照,正事做完了,肖兰英就做午饭去了。 沈华浓这才跟她打听梁玉萍。 听到这个名字,肖兰英撇撇嘴,一脸的嫌弃,“沈主任,你问的不会就是那个省城过来的那个女知青吧?你们认识她啊?” “对,就是她,认识,我们以前住一条街上。”沈华浓好奇的问:“以前大家都夸她的啊,又懂事又大方嘴也甜,看肖大姐这样子好像不喜欢她啊?” 肖兰英哼道:“懂事大方?” 想起自家的傻儿子对梁玉萍的维护,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知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沈华浓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还没有摸准这位妇女主任的态度,她没直说,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事情挺多的。” 肖兰英就道:“还不就是谈朋友的事!现在的年轻人谈朋友我也不说什么不对,谈不拢结婚前就吹了,也都是正常,谁还没有年轻过?总不能明知道不是好人还嫁,是吧,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不过,这知青......”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前阵子有两个公安过来说找她问点事,那我们才晓得她之前还谈过一个资本家朋友,还举报过别人对她耍流氓,说人家强迫她处对象。” “人家公安说,她那个朋友一直都没有承认这罪,现在人家改造态度很好,所以就特意过来找她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调查一下当时的情况,要是有误会就趁早给人平反了。” 沈华浓闻言有些吃惊,是要给哥哥平反了吗? 她怎么半点儿消息都没有听说过呢? 再想到霍庭走之前突然提到梁玉萍,还说人家挺惨,她就没忍住笑了笑。 这死男人,还悄悄的啊,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有他出力了,至于平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进入平反阶段,走流程也不可能不去给哥哥那边通个气吧? 算了,就大度的原谅他帮梁玉萍说好话的事,回头给他打个电话去。 有公安过来找梁玉萍重新调查哥哥的事,那就是摆明了对她之前的举报不信任。 官方的不信任那直接引导了舆论走向,对梁玉萍来说,不管她承不承认,那打击也是挺大的,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楚的。 果然,肖兰英就说:“人家公安都说了,那位男青年现在表现特别好,他那个公社、还有市里都表彰过了,还有人给写了表扬信。就因为这些事吧,所以公安局重新查了他的档案,看以前的什么耍流氓这污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是那青年实在是不太像做这种事的人,沈主任你说,这要是没点儿猫腻,人家怎么这么说呢?” 为什么? 那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不知道表扬信是严学敏还是严学平写的? 说起来,这次秦老出殡,追悼会都没有见到他俩,应该是没有过来。 也没有听哥哥或是严家姐弟提过...... 该不会是小红写的吧? 嗯,也有可能。 想想哥哥也是做了不少正能量的事情了,还有陆州制药厂那边那个沙眼壹号现在还在卖呢,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晚点还有一更】 第292章被连番打击的梁玉萍 梁玉萍最近的确是过得挺惨的。 虽然那些公安问她的时候,她很坚强的挺住了没有承认,应该也没有露馅,但是大家看她的眼神还是都不对。 就连同屋的那两个女知青以前不合总是吵架,现在也莫名的凑在一块儿的时候多了,原本和她关系更要好的杨桃跟她疏远了。有一次她还撞见那俩关了门说悄悄话,不用说,背着她做贼似的,肯定是在骂她。 对门几个男知青中原本也有个对她有意思的,最近却总是用一种带着评估和莫名不定的目光打量她。 梁玉萍烦透了,她还没办法跟人哭诉自己的委屈。 不对,她曾经跟杨桃哭诉过一次,可刚开口,对方就说:“你又没有承认,公安不是也没有抓你吗,可见也相信你了,我们大家当然是,相信你的。” 梁玉萍:......这让她还怎么说下去? 显然,他们的信任都是口头上的,当不得真。 这些知青跟她的关系面上还能过得去,那些村民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原本村里还有几个喜欢她的小伙子,现在有两个见到她还毫无素质的骂她、笑话她。 就连方涛,对她的喜欢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深了,虽然他前几天放假从镇上回来还过来安慰她了,好像还因为她跟他妈肖兰英吵了一架,但是,梁玉萍明显能感觉得到,从上次方涛去市里学习,她去接他的那天开始,他对她就突然转淡了。 再加上方涛妈肖兰英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更加反感她了,还能不能嫁给他,梁玉萍也没有多大把握了。 至于其他那些本来就喜欢对他们这些知青挑刺的村民们,做得就更过分了,每次她出门碰见人,总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后来梁玉萍才知道,肖场公社的社员大都去红星公社换过代食品,有的还几乎是定期就去拿号一个月去个三回,而沈明泽就住在红星公社里。 而她跟沈明泽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那边公社的人只要碰见肖场的社员过去兑换,就会特意帮他说好话,然后将她给拉出来遛一遛。 “听说你们公社有个知青叫梁玉萍?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了,我们公社有个沈明泽,就是被她给举报说什么耍流氓。” “那个沈明泽就是被市里领导点名表扬过的,人家平时如何如何好。” 诸如此类吧。 别说梁玉萍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这件事就连沈华浓和沈明泽都不清楚,沈华浓不经常回村了,沈明泽则是除了必须要出门之外,基本都是窝在诊所里看书或是做简单的药物研究、做分析笔记。 除了这些,村民们还给梁玉萍带来了不少沈家人的消息。 比方说,沈明泽在改造期间奋斗不止,弄出来个“沙眼壹号”的眼药水,效果特别好。 他在三花宾馆冒险救人的事被市里通报表扬了。 他爸爸沈克勤因为发现黄花蒿治疗疟疾有功,被调到药研所去了,现在还发现了抗疟因子青蒿素上了国内各大报纸。 总结起来,就是沈明泽好像翻身有望了。明明一个已经被碾到泥坑的黑五类,他竟然又爬起来了! 乍闻这些消息,梁玉萍心情复杂极了。 然后,她就突然臭名远扬了。 现在她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很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原本的目标方涛那边,她感觉有些疲乏无力,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想了,窝在这穷公社里,她也接触不到比方涛更好的对象了,再差一些的,将就一下她又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回到城里的爸妈身边,并且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充满城市气质的姑娘,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乡下泥腿子,也不想过这种农村妇女的生活。 因为这一系列的烦心事儿,梁玉萍已经哭了好几天了,她最近都有些害怕出门了,可是不出门又不行,现在是冬天不用下地赚工分了,但是她得换洗衣服和被褥啊。 肖场公社的知青点没有水井,但是一百米外就有一口池塘,以前他们这些知青都是在那边挑水和洗衣服的,当时就感觉远,现在她觉得更远了。 中午趁着大家都吃饭去了,通往池塘边的路上也没人,她收拾了几件这几天积下来的脏衣服,将床单被罩也都拆了,一并塞在桶里,然后去拿肥皂,结果发现自己才用了几次的肥皂竟然瘦了一大圈。 梁玉萍抿抿唇看看杨桃的床铺,这房间里住了三个人,就她喜欢占小便宜,什么都找人借,不用说肯定是她偷用了。 这种日子真的是烦透了。 她拎着桶快步往池塘边跑去,等洗完衣服回来就发现杨桃跟另一个女知青正在阴阳怪气的说她的坏话。 她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屋里倏地一静,梁玉萍对上那两个丝毫不觉得心虚的脸孔,再也忍不住了,她跟人大吵了一架,她有被公安调查追问这个把柄,另外两个也各有各的软肋,双方吵了近半个钟头,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几个男知青过来劝架才停歇了。 杨桃跟另一个女知青随着几个男知青过去他们那边玩去了,梁玉萍一个人趴在床上又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她就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好东西出来边整理边细细的擦拭。 比如说她的那个名贵的皮包,她的皮封面笔记簿,英雄牌的高级钢笔,一件已经洗旧了的海魂衫,一件长裙子,一个精美的相框,以前还有一双丁字形的纯牛皮鞋,现在鞋子旧了上次水灾泡了水再也穿不成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精致的金丝绒小袋子。 袋子里原本还放着一枚金孔雀胸针,雀屏上面镶嵌着一排排细小的红蓝宝石,特别的漂亮,是她跟沈明泽处对象之后,张秀云送给她的礼物。 但是,后来被她当成沈明泽对她不轨,张秀云以此来威胁、利诱她的证据给上交了。 这是张秀云的嫁妆,上面有她的名字和张家的印章纹,事发后张秀云在病中被调查,没几天,她就病死了。 以前翻看这些东西,梁玉萍的心情都会不自觉的平静下来,会对前途充满了自信,这些东西都多少能够安慰她,它们还能告诉她,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不比任何人查,能够也值得被优秀的人爱慕并娶回家。 然而这一次,许是心境变了吧,她看着看着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摩挲着那个漂亮的小袋子,心道:“那时的情况,我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连累家人跟着一起下地狱吧?这真的不能怪我,我是不得已的,我当时害怕极了,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年纪小的姑娘,我还能够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能体谅我吧。” 梁玉萍默默的发了会儿呆,突然听见门口有说话声传来。 “是这间房吗?” 这声音......有点儿像沈华浓,但是过去太久了,梁玉萍也不能肯定,她还是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攥紧那个金丝绒袋子站了起来,正要往窗外看。 肖兰英的声音就清晰的传进来了:“是,就是这间,三个女知青都住在这一个屋里,看吧,门还没锁呢,还掩着呢,有人,她不在那边屋里玩,肯定在里面了。” 跟着她就大嗓门的嚷了起来:“梁玉萍,梁玉萍,梁知青,你在不在屋里呢?市里的沈主任过来有事找你来了。” 沈? 主任? 沈主任会是沈华浓吗? 这就搞笑了吧! 但是梁玉萍还是心里有些慌,她没有应声,想赶紧收起床上的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门被推开了。 沈华浓牵着昭昭站在门口,跟她对了个正着。 她嘴角还噙着笑呢,目光从梁玉萍惊慌失措的脸蛋下滑到她的手,然后顿了顿。 以前沈华浓喜欢跟梁玉萍一块儿玩,还喊过她嫂子,梁玉萍知道她除了娇蛮任性之外,其实也不坏,是属于小脾气不断,大脾气很少的那种娇小姐,她以前就有本事哄得沈华浓听她的话,一直觉得这姑娘很蠢,起码从来没有怕过她。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被沈华浓这目光一扫,她突然惊得一个激灵,手一抖,那袋子就掉在地上了。 金色的袋子上印着是一个大红色的篆体张字花纹,很大、很醒目,也十分的有特色,张秀云所有的嫁妆上都有这个花纹,就连陪嫁的碗筷上都有。 沈华浓或许不记得这个袋子里曾经装过什么东西,但是很显然她是认识上面这个花纹的。 是原主母亲的嫁妆啊。 都闹成这样了,梁玉萍还捏着被她害惨的前男友的东西呢? 现在恶劣分手之后,都不兴处理掉前任的东西吗? 是要发挥节俭风格呢,还是留着缅怀呀? 沈华浓往梁玉萍旁边的床上看过去...... 哟,竟然还有个有些眼熟的包包,好像原主也有一个,依稀记得是沈明泽买回来送给她跟梁玉萍一人一个,就只有颜色不同。 这就真的是,很搞笑了啊。 梁玉萍不怕沈明泽看见她背着他买的包,但是现在被沈华浓这么看着,她心中一跳,赶紧一屁股坐下去挡住了。 第293章你就单纯是个贼啊 梁玉萍一坐下来,就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咬咬唇有些懊恼。 果然,就见沈华浓嘴角挂着讽笑望着她。 沈华浓身后的肖主任依旧挑剔且嫌弃的打量她。 此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看装扮都是市里过来的,条件应该不错,就是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叫她有些不爽,秀气的长眉蹙了起来。 就在这时,斜对门的宿舍门开了,五个知青笑笑闹闹的从屋里出来,也站在门口看起了热闹。 杨桃刚还跟梁玉萍吵了一架,现在竟然没事人一样,伸长脖子笑着问她:“梁玉萍,是不是你家亲戚来了啊?是在竟市医院工作的亲戚吗?我就知道你爸妈在医院工作,肯定在这边都有朋友的,你以后可得照应我们一点啊!” 梁玉萍:...... 这情形叫她有些心慌,但是,眼下她又不得不鼓起勇气来绷紧了。 沈华浓不就是来跟她吵架扯皮的吗? 她安慰自己不用担心会吵输了的,沈华浓被娇养的长大,头脑简单,只会耍脾气,不用怕!只要她开始无理取闹,自己就赢了,不会被人拆穿。 做好了心理建设,梁玉萍就决定先发制人了,“沈华浓,你怎么来了?现在你们改造完了都可以到处走了吗?哦,对了,刚才听肖主任说你都是沈主任了啊?还是你是打算用职务来威胁我必须认罪?” “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别妄想了,不管你怎么说,你哥哥做了就是做了,他必须为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也别想缠着我,大不了我们去公安局去对峙。” 沈华浓闻言,眉头微挑,冲着她冷冷笑了下,根本就不搭理她这茬,只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袋子,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土,问昭昭:“昭昭你认识这个字吗?” 昭昭咦了声,然后点点头:“舅舅给我看过这个,妈妈,跟这个袋子上的是一模一样的,我也会画哟,上面是个张字!” 昭昭说完,梁玉萍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这是沈华浓的女儿,现在也听明白了。 沈华浓点点头,先欣赏了一眼梁玉萍的表情,然后回头喊跟在后面的小丁,要借她的纸笔用一下。 小丁直接将本子连同夹在上面的钢笔一起递了过来,刚才沈华浓也没有说过跟梁玉萍的关系,只说要来看望一个老朋友。 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别有内情啊...... 小丁虽然心里好奇得很,但这会儿也没有多问。 除了肖兰英若有所思的看看沈华浓,再看看梁玉萍,似乎有些明白了,先前沈华浓没有说她跟梁玉萍的关系,只说是熟人而已。 而其他人都专心的瞧热闹,完全不懂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沈华浓摊开本子,将钢笔抽下来取了笔帽递给昭昭:“昭昭,你别看那袋子上面的,自己在纸上画一个出来。” 昭昭噘嘴道:“妈妈你不信我会啊。哼!” 小姑娘还不高兴了。 沈华浓好笑的解释道:“妈妈不是不信你,就是怕别人不信,比如说对面那位梁阿姨啊,还有,给谢叔叔、丁阿姨和肖主任都展示一下,大家没有见过你画啊。” 昭昭这才满意了,嗯了声,然后接过了钢笔,她还是第一次拿钢笔写字呢,以前都是用铅笔来着,可新鲜了,先在小丁给的本子上画了两道线,才另外找了个空白处,先画了个大大的外圈,然后一笔一划的将字纹给画出来了。 她画完了,沈华浓才摊开掌心,对照袋子上的那个纹给大家看。 小谢眼底闪着八卦的光芒,啧啧叹道:“还真的是一样的呢,昭昭真厉害。” 昭昭骄傲的道:“那当然,我舅舅教我画过了!我记得!” 沈华浓先夸道:“昭昭真棒。”然后才解释道:“这个字是你外婆的嫁妆上印的,外婆姓张,她的嫁妆上面都有都这个字,这个袋子也是你外婆的嫁妆,里面装的是首饰。” 她对这个袋子并没什么印象,但是看着质地也知道是什么用途,而在梁玉萍手上的......想想也就明白了。 她语气很笃定,其他人也都相信了,昭昭一个小丫头,要不是提前教过,不可能看一眼就会一笔不差的画出来,的确是有很多人家会在闺女的嫁妆上印上娘家姓氏,但是像张秀云这样那么复杂明显设计过的图案,却并不多见。 那么,梁玉萍这里藏着沈主任母亲的嫁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 昭昭也好奇的看看梁玉萍:“妈妈,那为什么外婆的会在这里啊?” 梁玉萍目光闪了闪,她心里一紧,抢先道:“沈华浓,你哥哥逼迫我跟他处对象,你妈妈知道了就拿这个来送我,想要收买我,不过我没有屈服,里面值钱的东西我已经上交了,这个袋子不知道怎么夹在我箱子里了。” “你要啊,那就拿走好了!” 她正气凛然的,说到这个程度,外面的知青和肖兰英就全然明白了,沈华浓是梁玉萍之前举报过的那个黑五类对象的妹妹,人家过来找麻烦来了! 除了昭昭有些懵,其余人的目光都炯炯的落在沈华浓身上,胸腔里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静待一场撕逼。 等了等,却见沈华浓将那只袋子收进了大衣口袋,然后平静的问梁玉萍:“是吗?那你还有没有你不小心夹在箱子里的东西?我是说我们家的东西?” “不小心”三个字她咬得很重,意味深长。 梁玉萍愣了愣,完全不在预料之中啊,沈华浓竟然没有暴怒发脾气或者冲上来跟她打架。 她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让她怎么说! 她敢肯定,自己如果说没有,沈华浓肯定会戳穿她的!这床上的东西,她脑子都乱了,不知道沈华浓还记得多少。 可是让她说有,她也说不出来。 沈华浓又追问了一遍:“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梁玉萍眉头拧着,手指头抠着床上新换上的被单,依旧没说话。 沈华浓就收回了视线,跟昭昭道:“这位女同志说的话,妈妈不相信,昭昭也别信,你舅舅和外婆都是很好的人。” “妈妈告诉你,你舅舅跟这位女同志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根本没有处过对象,也不存在什么逼迫,她在撒谎!” 昭昭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舅舅是很好很好的人了,梁玉萍说舅舅坏话,小姑娘气呼呼的鼓着嘴瞪她。 沈华浓伸手碰碰她的包子脸,一本正经的道:“好了,昭昭,小姑娘跟人吵架、打架都不好,吵得脸红脖子粗那就不美了,我们是文明人,有事我们就找公安解决吧。” 在昭昭面前,她确实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妈妈,从没有跟人吵过架的温柔妈妈,话说出来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小丁和小谢也觉得沈华浓脾气是真的好。 昭昭不情愿的嗯了声,还是收回了视线。 梁玉萍怒道:“当时街道上很多人都见过的,沈华浓你别信口雌黄,不信去老家问问......” 沈华浓好笑的看看她,跟昭昭道:“你舅舅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偷有好感到逼迫她谈朋友?以前的事算了,不过,这位女同志偷了妈妈和舅舅的一些东西,我们去报案。” 昭昭啊了一声,“她偷东西了?是什么?” 梁玉萍霍的站起来:“沈华浓,你别血口喷人!我偷你什么了!” 沈华浓才不跟她吵,只冷静的道:“需要我给你指出来吗?那个包是我哥哥买给我的,还有......” 沈华浓除了知道那个包,其他的都不太清楚,不过她记得梁玉萍的家境和她在家里的处境。 梁家人抠门得很,梁父梁母还总是忽略梁玉萍这个自幼没有养在身边也不亲近的女儿,梁玉萍还有个妹妹总是嫌弃和打压她,正因为她过得不好,沈明泽很是心疼她,很多日用品基本上都给她包办了。 原主也没少义愤填膺的跟梁玉萍的妹妹对着干,就为了帮她这个准嫂子出头。 现在梁玉萍站起来了,床上的东西就都露出来了。 沈华浓就指着她床,说:“你自己心里有数,除了床上的,还有很多,这么多年过去大概都坏了吧?不过,不要紧,偷一件、偷一箱都是小偷,你偷了就是偷了,现在罪证确凿。” “那个包,就是我哥哥上大学的时候在京市华侨商店买的,他一次买了两个,后来有一个就不见了,就是你床上的那个。” 梁玉萍心虚,厉声反驳道:“这包是我自己攒钱买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上面写你名字了?” 跟她同屋的杨桃突然插嘴,问道:“梁玉萍,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姑姑给你从沪市带回来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你自己买的了?” 她说完,另一个女知青就笑了,“很显然是撒谎了呗。” 梁玉萍心里气得想哭,却也不敢看她俩,只脸上如火烧。 沈华浓是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也清楚她姑姑还在老家种田呢,所以她才明知道会被这两人讽刺,还是不敢推说是亲戚送的,不然沈华浓能把她的底卸干净,这个时候了她还妄想维护自己的白富美人设。 沈华浓也听见那两个女知青的话了,她倒是没有说梁玉萍的姑姑如何如何,只道:“你也别急着否认,你这个包哪里来的你妹妹应该知道,到时候让公安问问她就行了。” 梁玉萍目光暗了暗,她妹妹......早想要这个包了,如果被她抓住这个把柄,要么拿包去堵她的嘴,要么就是被沈华浓诬陷成小偷,不管是哪个结果,这个包都不再属于她了。 一想到这,她就下意识的拽紧了包链子,心里一阵发疼,这是她的,她谁也不想给! 然而这时,沈华浓却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笑了:“你说对了,这包上面还真的写我名字了!” 她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沈明泽买了两个包,一个送妹妹,一个送梁玉萍,但是妹妹跟她闹别扭了,他就故意没拿出给妹妹的那个,以此逗她惩罚她,原主果然气坏了耍,趁着沈明泽出门去了,她拿了沈明泽送梁玉萍的包,去首饰行找人在金属链上刻了自己的名字。 等沈明泽回来又送了个给她,她心虚也不敢提刻了字的事,本来打算将自己的给梁玉萍,两人换换的,不过梁玉萍就喜欢那个颜色,索性刻的字特别小,位置也很隐秘,她没发现,原主就瞒下没有提。 这算是......报应吗? 她本以为还会费点儿功夫,没想到,这就能轻松的解决了啊。 沈华浓毫不怜悯的看着一脸错愕的梁玉萍,看来她还没有发现。 “包给我,我指给你看,上面是真的有我的名字。” 梁玉萍抱着她的包摇头,不可置信和慌张已经席卷了她。 肖兰英上前一把将包从她怀里扯了出来,沈华浓按照记忆在金属环窜成的链子上找了找,果然在第八个金属环内侧找到了三个字,这几个字正好位于两环的连接处,常年磨蹭已经有些磨损了,不过还是可以认出来正是沈华浓的名字。 在场的几个女人赶紧凑过来看,再抬头看梁玉萍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 杨桃则是哟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道:“刚才她还指责我偷她的肥皂、偷她的东西用,就是贼喊捉贼啊。首饰袋子都是偷的吧?” 另一个女知青看眼沈华浓,心思动了动,然后就肆无忌惮的嘲笑梁玉萍:“之前她显摆的那些东西,别都是从那个被她举报的人家里偷来的吧?” “哎,杨桃,你说,她是不是偷东西被人给抓住了,所以干脆倒打一耙冤枉别人逼她处对象啊?这就很不要脸了啊。” 梁玉萍被两人的无耻刻薄给气得不轻,她承认她就是有点儿虚荣心,但是从来都没有手脚不干净过!偷东西的明明是杨桃! 可是,现在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她拿着这个包四年多快五年了,从来没有发现上面有沈华浓的名字,早知道,她......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梁玉萍很想说自己没有偷过东西,这些都是沈明泽送给她的,这真的是沈明泽送的啊,她是光明正大的,可是嗓子里像是哽了一根刺,说不出口。 她当时举报沈明泽的时候,就指天发誓骂他逼迫她处对象,谴责他的言行举止卑鄙无耻,还当众将沈明泽写给她的信都给念了一遍,呸了几口之后撕掉了,部分礼物也都在他被抓捕的时候给甩在他面上了。 是真的很用心的用行动表达对他的不屑。 现在再说出来这是他送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如果她承认她收了沈明泽的馈赠还保存至今,那不是说她当初是跟他在正常处对象,是她撒谎吗? 现在摆在梁玉萍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承认自己是小偷。 盗窃罪确凿,被游街或是劳改。 第二,承认自己当初跟沈明泽谈恋爱,承认自己歪曲事实、倒打一耙。 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她一个姑娘害怕跟黑五类扯上关系,应该是情有可原的吧?这种应该不会有什么罪名,但是名声就全部毁了,她这辈子大概是别想再嫁个不错的丈夫了。 哪个更加严重? 她又该怎么选? 梁玉萍纠结不已,痛苦不已。 沈华浓要知道她的想法,只会一嗤:姑娘你想得太多了点,你就是偷东西而已,跟我哥哥根本没有处过对象,前女友?不存在的,我哥哥没有谈过朋友,不管是逼人家谈,还是自己主动的谈,都不曾有过,你就单纯是个贼。 自己也好好享受享受这滋味去吧! 现在她并不知道,她可没空看梁玉萍出神,也不想听别人嘲讽嗤笑她,主要还是不想让昭昭处在这个环境里,被一些成年人尖锐粗暴的话给影响到了。 小孩子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她先带着昭昭出去了,出门前给肖兰英道了个歉,也说明了她肯定是要去报案的,看肖场公社有没有人帮着她把梁玉萍送到公安局,要是没有,那就等着公安过来抓人吧。 肖兰英作为妇女主任,集体荣辱感是很强的,边推着梁玉萍往外走,边骂道:“走吧,你个害人精,摊上你这么个贼,我们公社真是倒血霉了,又不是在我们这里作的案,偏偏在这里被抓,回头说起来,总要捎带上我们!” 梁玉萍垂着脑袋捂着脸哭了。 公社一行人平时进城都是走路去的,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带着贼坐公交车,他们依旧选择走路送贼去公安局,哪怕已经很低调的处理这件事维护公社颜面了,但是梁玉萍一路都在哭,她长得温柔可人,又哭得这么伤心,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最后领头的公社干部被她哭得心烦,再加上路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好像他欺负了梁玉萍一样,他就不忍了,吼道:“这就是个小偷,老子怎么欺负她了?你们是看见了还是怎么了?这要是我婆娘这么丢人现眼我直接打死了,还让她出来路上哭?” “这是分到我们公社的知青,知道不?偷了东西,别人报案了,我们不想劳烦公安多跑一趟,就自己送她过去,你们知道什么啊就胡说八道!” 这下,梁玉萍哭也不敢哭了,她在路人的嘲笑声中,期期艾艾的拿袖子挡住脸往前走。 第294章怀疑 将梁玉萍送进了公安局之后,沈华浓就找江大伟问了之前有公安去肖场公社询问梁玉萍的事。 江大伟也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 他还想着帮霍庭在沈华浓这里刷一波好感度、提升一下雄风。 他还是感觉沈华浓对霍庭太彪了点儿,不够温柔,之前在办公室打架,后来也没少耍彪。 江大伟觉得吧,如果一个女人敬佩一个男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得温柔起来了,说起来还是老大的魅力没有尽情的施展出来,他得帮帮忙。 听他叨叨完,沈华浓虽然觉得有点儿浮夸,但是意思还是领悟到了。 想了想,她就把沈明泽和梁玉萍的恩怨,包括那个包的来历这些真实情况都告诉江大伟了,江大伟知道了实情也就没必要再找沈明泽去核实什么了。 交代完,沈华浓就不再关注梁玉萍了。 反正不管梁玉萍招什么,结局都已经注定了,她会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沈明泽受过的冤屈和煎熬,她也都会体会一遍。 将哥哥的那件黑历史清掉了,沈华浓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以后就算彻底两清了吧。 “对了,江大队长,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有个人,我......” 沈华浓早就打算给江大伟说说宋达的事情,就是这几天一直没有碰到江大伟人,而这都有四天了吧,宋达只要一有空就往她和昭昭面前凑,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友好了,但是,沈华浓还是觉得他十分可疑。 宋达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复杂,最主要的是危险。 就说武装部追他的那天早上吧,他先是在逃跑的时候,为了自保突然砸她跟昭昭两个无辜路人,她当时只是个抱小孩的妇女,妥妥的弱势群体好吗? 宋达在他有望逃脱的时候——那时候有张炼帮他分担火力,他还已经做好了伪装,想脱身也不是全无机会,但是这种情况下都能随手牵连她,其品行就可见一斑了,要不是她身手敏捷将东西甩走了,还恰好认识武装部的老王,后果就很是麻烦。 而在她主动帮了张炼之后,宋达又跑过来话里话外的威胁她,不然的话他就暴露张炼这个小朋友跟他是一伙的,那么小的个孩子,他也能抓来垫背。 因小见大,沈华浓感觉他是个够干脆、够心狠手辣的人。 之后他死皮赖脸非得跟着他们去三花宾馆,沈华浓以为他是想要回他的四只鸡,不甘心就这么被她占了便宜,沈华浓不想跟他多纠缠,就将鸡给归还了,可宋达还是不肯走甚至主动留下来。 那时沈华浓以为他是在打着以后在三花宾馆买卖货物的主意,国营宾馆物质资源比个人肯定是要丰富得多,但是有些物质也缺,有些多了也会悄悄卖出去,跟私人或是农户做买卖的情况也有,水至清则无鱼,沈华浓也没有去管他跟后厨的人打好关系。 按理说他的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可是,这几天他并没有去倒买倒卖,很是规矩,在三花宾馆也就是跟她和昭昭套近乎,人看着热情得不行,对昭昭也特别的友好,好的有些过头,就连几个服务员都问昭昭,宋达跟她是不是什么亲戚。 这让沈华浓感觉,宋达好像是故意在接近她和昭昭。 这种主动献殷勤的人,沈华浓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好,或多或少都是有所图谋的。 可宋达图自己什么呢? 她现在也没有看透,不过,基于宋达之前的表现,她感觉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报恩。 沈华浓还是坚信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他的表现才是他的本性。 她想让江大伟帮着查查宋达这个人,正准备提这事呢,就见宋达从公安局办公楼一楼的另一侧走廊那边走过来了,正热情的拍着一个小公安的肩膀大声的说话。 “小贾啊,这次真的是多谢你了,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是你我还跟没头苍蝇一样,除了塑料花厂里查还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呢。多谢多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出差在外见到你这个老乡真的是激动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晚上我请你吃饭,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家乡菜,你们在外面工作离开家乡和亲人也真的是不容易......”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啊,就今天晚上吧,你等会儿下班之后就去三花宾馆,我给那边的大厨说说借个锅灶和材料,就是我自己操刀来做一顿饭,我就等着你来啊,你可一定得来!” 那小公安有些拘谨的应下了。 宋达早看见沈华浓了,送走了那公安,就朝着她这边大步走过来,用同样的热情跟她打招呼:“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到公安局来做什么?这是有事啊?” 看着像是跟她特别熟,关系特别好的样子。 他还回头指了指还没有走远的小公安道:“那个公安同志跟我是老乡,我们一个县的,一听口音我就听出来了,住的可近,人很好又细心,你有事要不要我帮忙?要不要我去跟他说一声帮帮你。” 似乎怕沈华浓不相信,他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过来查塑料花厂以前一个退休职工的相关资料的,人现在搬到我们县,不查清楚不行啊,现在好些人退休了或是返乡了,他的一些社会关系在塑料花厂都查不到了,他的那些个亲戚都是我这位老乡帮我查到的,你看,介绍信都帮忙开好了,他们是真的为人民服务。” 沈华浓瞅瞅他手上晃动着的几张纸条,道:“这么说你的差事快办完了啊?” 宋达点点头,乐呵呵的道:“是啊,按照介绍信上的地方都去查一遍,差不多就能回去了,半个月内肯定能搞完,快的话也就是十来天的事,这查社会关系和历史问题是最急不得的,不然万一有什么不妥的那就糟了。” “妹子,你要帮忙不?” 沈华浓摇摇头道,“我没什么事。” 想想这人的难缠,干脆也不隐瞒他,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抓到个贼送过来的。” 宋达哦了声,赞道:“抓贼啊,我就知道你能行,那天你砸我那一下可疼,普通的贼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沈华浓:...... 在公安局这种地方,他提起投机倒把的往事也真的是毫无负担啊。 宋达笑道:“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算了,不说这个了,晚上我做东,妹子跟昭昭一起来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又不会做的,我可以给你做啊。” 见沈华浓不表态,他又自吹自擂道:“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跟着同学们串联,后来上班了,也经常负责调查人事关系,不是我自夸,走南闯北的,我真的是去了不少地方了,别的我不敢夸口,在这做饭上吧,我自我感觉还算是拿得出手的,不信你随便点个菜,我肯定能做得出来。” 沈华浓也熟悉不少地方菜式,但也不敢夸口说自己什么都会让人随便点,宋达把牛皮吹这么大,她当然不相信,差点就说一样出来将宋达给怼得哑口无言,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没必要跟他这般计较。 越是牵扯,没准越是如了对方的意。 不过,在人前也不好打笑脸人,她只淡淡的道:“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跟昭昭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晚上老乡之间好好聚聚吧。” 江大伟神经粗归粗,但是也不是真的傻,见宋达对沈华浓如此热情,沈华浓表现冷淡,叉着腰插嘴道:“嫂子,你跟这位同志认识的?怎么称呼?” 沈华浓刚点点头,宋达就跟江大伟攀谈起来了,先摸出一根烟递上去,然后道:“y省l县革委会主任,宋达,这位公安同志,你是我妹子的朋友吧,那你就是我宋达的朋友,你怎么称呼?” 沈华浓:...... 虽然宋达很热情,看起来也很爽直,但是,可能是留给沈华浓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她还是感觉这场面很违和。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有问题,应该不敢公然上公安局来吧? 而且他见到江大伟他们这些公安也丝毫不露怯,如此坦然的攀交情。 真的是她多疑了?宋达那天早上的所为,就是他自己说的只是一时冲动来不及多想? 江大伟也跟人说起话来了,边抽烟边问:“你跟小贾是老乡啊,听你们的口音确实是一样的,小贾调过来两年都还那个口音,对了,听说你们那边......” 沈华浓听他跟宋达一问一答试探了几句,也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来,暂且将心头的疑虑给按下去了,跟江大伟告辞之后就出了办公楼,叫上正在训练场看驯狗的昭昭,先回了趟家属院,拿了点东西,再回三花宾馆去。 她昨天就已经搬到三花宾馆的小单间去住了,天气越来越冷,每天早上迎风上班也是个很考验人的事,而且上班时间太早,昭昭睡眠不够总赖床,沈华浓也不忍心叫醒她,就住在宾馆里就省事多了。 这会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她还打算趁热打铁将今天的收获和心得给整理一下。 收了东西从家属楼出来,就见宋达等在门口,看她们娘俩出来,他主动上前来帮着接东西。 沈华浓拒绝了,他也不在意,边走边道:“从这里过去宾馆上班是有点儿远,而且这秋冬两季早上亮得晚天黑得又早,再说这路上也不是总太平,还是住在那边安全点儿。” 跟着又问:“平时,你丈夫他会不会接你上下班?他这是经常出差在外面吗,都是你自己带孩子?” 不用说,出差这个信息肯定是他从昭昭那里问出来的。 早上沈华浓跟昭昭搬到宾馆住了,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她就是走开一会,就见宋达在跟昭昭攀谈,正在问霍庭的事情,被她及时给打断了,没有让小姑娘泄漏太多信息出去。 沈华浓但笑不说话,也不准昭昭说,他若无其事的转向昭昭:“搬过来也好,我们昭昭还能多睡一会,赖会儿床。” “对了,昭昭今天去哪里了?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跟大舅说说?” 沈华浓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不能说的,便也不阻拦了,什么都拦着,小姑娘也是要生气的。 她不阻止,他们俩就撇开沈华浓说开了,昭昭语言表达问题不大,宋达也都听懂了,最后附和着昭昭很是义愤填膺的数落起了梁玉萍。 等他两人这个话题告以段落,三花宾馆终于到了。 沈华浓将昭昭拎到自己办公室去,画了一颗花菜,让她对着画画打发时间,还给布置了任务,免得她又悄悄跑下楼去被宋达给缠上了。 下班时间到了,等楼下客人少了,沈华浓带着昭昭下楼去吃饭,将她在角落的桌前安置好,她独自去后厨打饭的时候,就见宋达正在炒菜,反正他是要付饭菜钱的,东西借给他用用也没什么,也没有介意这个。 后厨上,龚旺生就站在宋达旁边,很是负责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倒不是他也怀疑宋达有什么企图,实在是食物中毒事件都让他有心理阴影了,只要是他当班期间,他就是这么认真负责,一切都要在掌握之中。 除了他,今天当班的孙水清忙完了顾客点的一道菜之后,也在一旁看着他炒菜,其他几个闲着的杂工,包括张炼都睁大眼睛看着,有的还不停的抽着鼻子。 就连收拾好了,准备离开的陆柏薇都瞧着宋达那边。 不过,跟别人观察宋达的动作和厨艺不一样,陆柏薇站得稍远点儿,正微蹙着眉头盯着宋达的侧脸,好像在思索什么。 难道她还认识这个宋达? 沈华浓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陆柏薇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陆柏薇正在想问题,被沈华浓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得抖了抖,见到是沈华浓,呼了口气之后,脸色立马就挂了下来,不悦的道:“你干什么?” 看她这不爽的样子,沈华浓就笑:“跟你打个招呼,陆师傅你瞧什么呢?”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宋达,知道陆柏薇是不可能配合自己,沈华浓目光闪了闪,道:“这人叫宋达,是住在我们宾馆的客人,今天是借了后厨给朋友做饭请客。” “他是个县革委会的主任,二十七岁,跟你差不多大啊,也算是年轻有为,厨艺也这么好,你瞧瞧长得也不差,前途不差的,你要是动了心思,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结婚了没有,虽然你不在意这一点,不过我感觉还是得重视,这种革委会的人吧,都是比较正直认死理的......” 陆柏薇简直烦死沈华浓了。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呢! 不等沈华浓说完,她已经柳眉倒竖。 不过,被沈华浓连坑了几次,她在宾馆就落得个脾气暴躁,且对沈华浓这个特别“看好”她的领导不尊重、不识好歹的名声,跟大家关系都很冷淡,现在她早都学乖了,也没有当众跟沈华浓发飙。 只冷着脸,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闭嘴吧!” 正想骂她两句,见张炼回头看过来,她又收声了。 沈华浓跟张炼点点头打过招呼,然后伸手按住陆柏薇的肩膀,笑容越发扩大了,一副姐俩好的样子,道:“你不想听啊,还是你已经都私底下打听清楚了?都是活了几辈子的人了,也别不好意思,这人你满意不,打听到什么了,给我说说呗。” 陆柏薇真想掐断她的爪子,但是她没动,沈华浓太会演了,比贱她简直无敌。 陆柏薇低喝道:“谁打听他了,我不认识他!要是被我发现你当着别人说什么无中生有的话,我就是拼着以后饿死,也要撕烂你的嘴。” “我好怕呀。”沈华浓凑在她耳边道,“你是不是更年期一直从上辈子延续到现在啦?” 陆柏薇:...... “真的不认识吗?你那么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一点也不像是不认识啊,我说实话,你别再生气啊,我还以为他是第二个秦卫南呢,真的不认识吗?” 陆柏薇气死了,一把掀开了沈华浓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这时,宋达突然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短暂的目光交汇,陆柏薇突然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再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正笑眯眯的跟沈华浓招手,方才那一眼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其实,陆柏薇第一次见宋达就觉得好像是见过的,但是想了几天也没有跟记忆中的哪个人物对上号,就是刚才那一眼,让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很危险的名字。 她上辈子事业版图扩大到京城之后,遇到过一个难缠的劲敌,对方不仅明里暗里给她添了很多麻烦,甚至还绑架了她,虽然最后她得救了,但是这件事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也直接造成她下半辈子的身体各种病痛。 那人叫张峥,是沈华浓的表哥。 第295章宋达的目的 这个宋达,看五官长相,其实只有一分张峥的影子,不然陆柏薇早都确定了,也不会观察这么多天都没有结论。 陆柏薇想着,人的外貌是可以通过整容来改变的,但是宋达和张峥两人在气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张峥是个毒蛇一样的人物,阴鸷凶狠。 眼前的青年却正跟孙水清说笑,看起来还挺热情的,就是个普通平凡的年轻人。 再者,宋达这粗鄙的动作和夹着一股子羊肉烩面味道的方言,也实在是很难让她将之跟特别讲究的张峥联系起来。 陆柏薇还记得一些小细节,那毒蛇张峥随身带着手绢,碰到东西之后就会擦手,擦过就丢,然后让助理再给他递过来一盒子的手绢,他再换上一条。 还听说张峥最讨厌面食,而宋达正站在杂乱的厨房里炒菜,还做了烩面。 这么多的不像,也难怪她会怀疑。 但是刚才宋达那个眼神......也绝对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陆柏薇有些犹豫,万一宋达真的是张峥,自己还凑过去打探,那不是找死吗? 可,不趁着张峥还没有长成大魔王之前就解决掉他,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难道坐等对方做大给沈华浓撑腰,找自己麻烦?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放弃了正面跟宋达接触的机会,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 她觉得可以间接的通过沈华浓来打探,如果宋达就是张峥,沈华浓会不认识自己的表哥吗?不能吧? 那个宋达天天往她跟前凑,她倒是整天很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只要确定沈华浓的态度,宋达是不是张峥这个问题差不多就有答案了。 她本想试探一下沈华浓,一侧头却见发现沈华浓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她,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陆柏薇:尼玛,吓人啊!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沈华浓眨眨眼,先倒打一耙,随后又趴过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道:“看来你是真的已经打听过他了,认识,绝对是认识的。” 陆柏薇:...... “你似乎有点怕他啊?”沈华浓说着还主动摸了摸陆柏薇的手,“手这么凉啊,陆师傅,你不用怕,你打听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人主动些也不是错误......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喊打喊杀的,顶多就是不喜欢就不接受你罢了。” 陆柏薇气结,目光暗了暗,盯着沈华浓看了会。 沈华浓歪着脑袋给她看,忽然道:“陆师傅,两人能够对视超过八秒钟还不挪开,有很大概率会相爱的,你这样盯着我看,让我感觉有点心里发怵啊,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不过,你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办法答应你。” 陆柏薇:......!!! 死去吧你! 她受不了了,用力甩开了沈华浓的胳膊,大步往外走了。 沈华浓这心机女每天只要碰上都要恶心她几回,简直受够了! 从宋达背后走过去的时候,陆柏薇目不斜视,脚下还下意识的稍微快了点儿。 出了门才松了口气,不知道刚才沈华浓是瞎说的,还是意有所指,刚才被她一打岔,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接下来还是谨慎点儿,别轻举妄动吧。 陆柏薇没看宋达,宋达倒是好奇的瞥了她两眼,这个女厨师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看他了,对方看他的样子让他感觉似乎是认识他的。 认识他? 他垂着头扯了扯嘴角,然后问孙水清:“孙老哥,你们那个女厨师叫什么名字啊。” 孙水清愣了愣,道:“你是说陆师傅?” “是啊。” “她啊,叫陆柏薇,以前在省城饭店的......” 孙水清也没有隐瞒,将知道的情况都给说了。 宋达边搅着锅里的烩面,眼底闪过一抹幽色。 他正在用两口锅灶分别做牡丹燕菜和烩面,烩面这边搅了一下,然后揭开了燕菜那边的锅盖。 龚旺生和孙水清都凑过去看,孙水清马上啧了一声:“别说,宋老弟你这火候把握、刀工真的是没得说,除了以前的老周师傅,也就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了,你不当厨子真的是可惜了。刚才的炸紫酥肉已经是一绝了,这个燕菜也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龚旺生也连连点头,“这摆盘绝了。” 宋达笑呵呵的道:“你们过奖了,就是做得多了,以前我爹给人做水席,我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他边说边将菜给端了出来,然后往装燕菜的大碗里舀了几勺宾馆用来煮面用的大骨汤,顿时香气四溢。 之后他就招呼沈华浓:“妹子,你过来了,我这也刚做完了,还有个烩面这就好了。” 说得好像她真的赴宴一样。 沈华浓不愿意搭理他,但是对他的厨艺还是很欣赏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案板,上面已经摆好了一盘炸花生米,一盘色泽棕黄、光润发亮的炸紫酥肉。 炸紫酥肉这道菜的确是传统的豫菜,再加上典型的豫菜特色的烩面和牡丹燕菜,还有这口音,跟他自己说的来自豫省倒是十分吻合。 沈华浓观察了一下宋达做出来的成品,卖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瑕疵,刀工和火候把控确实如孙水清说的那般,特别的好。 炸紫酥肉用的猪肋条肉好像是比着模子切出来的,大小一致、厚薄均匀。 这道菜需要反复炸上三次才成,第一次用旺火,炸至表面发硬时捞出,第二次等油温稍凉后用中火炸,时间较第一次要长,第三次则要将油加温至七成热再炸,来来回回对火候的把控上很有要求。 燕菜就更考验刀工了,这道菜是以萝卜为主料,需要将萝卜切成极细的丝,拌粉清蒸,做成形状和口感都跟燕窝相似,然后再搭配颜色丰富、经过切丝处理过后用高汤煨煮入味的各色辅菜搭在“燕窝”之上一起蒸熟再淋上汤料即成。 配菜选择丰富多样,可以搭配山珍海味也可以用素菜代替,宾馆的物资储备也不算丰富,宋达是就地取材,用的胡萝卜、香菇、冬笋、黑木耳、鸡胸肉、豆腐。 “燕窝”顶端的牡丹花,是用鸡蛋皮做的花瓣,黄花菜做的花蕊,整个神似牡丹中的姚黄。蛋皮极薄还有一定的韧性,太脆不容易弯曲成型,太软做出来的花瓣又容易垮,这个就刚刚好,其上的黄白纹路经过弯曲层叠之后颜色渐变自然。 看得出来,宋达厨艺精湛,追求极致,这请客也真的是挺诚心的。 不过,沈华浓还是果断的拒绝了他的相邀,在边上打了一份职工餐端出去了。 只要昭昭不点名让她做,现在沈华浓基本都是吃职工餐,职工餐其实做得也不错,有时候是大厨做的,有时候就是让帮厨发挥,一荤两素还有个汤,今天就被宋达露的这一手给对比得灰头土脸了。 不想被纠缠,沈华浓干脆带着昭昭去二楼办公室吃饭去了。 吃到一半,宋达在外面敲门:“昭昭,大舅给你做了个好吃的,开门。” 沈华浓不许她开,淡淡的道:“我们已经吃完了,不需要。” 门外宋达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脚步声远去,彻底安静了。 昭昭走到门口开门去看了眼,没见着人,转过头就对着沈华浓瘪嘴生闷气。 要是换成以前,沈华浓早就去哄她了,但是今天陆柏薇的表现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态度,丝毫不妥协,又道:“以后不许喊他大舅,也不许跟他一起玩。” “妈妈!”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没有商量的余地,小丫头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缠着沈华浓讲故事,自己闷闷的睡了。 沈华浓看她故意绷着脸,紧闭着眼睛,伸手戳了戳她的包子脸,假装伤心的叹气:“我闺女以前还说招个女婿回来伺候我,舍不得我,现在就被个外人给拐跑了,还因为外人不搭理我,唉,这日子可过得真没意思,她以后越长大肯定越不喜欢我......” 昭昭闻言也就是睫毛颤了颤,还挺倔,一动没动。 沈华浓站起来,又唉声叹气的连叹了几声,然后转身去小桌子边趴着给霍庭写信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他打电话了,打电话的时候有人坐在对面听,说点儿什么也不是很方便,何况也没有太紧急的事情,还不如写信,霍庭就在邻市,发个特快也应该挺快的,价格比打电话划算多了,还能说更多的话。 提起笔,心情还有点儿微妙,又感觉无从下笔。 给他说点儿什么好呢? 最近也就是发生了两件事,梁玉萍的事不太好说,他一向不喜欢她将事情做得太绝,觉得这是逼人太甚,虽然沈华浓感觉这次梁玉萍的事她并没有出力,一切完全都是天意。 算了,还是不提了。 没必要隔着这么远还用纸笔吵架。 而宋达的事...... 沈华浓趴在桌子上,仔细的回想认识宋达之后的种种对话和细节,还有今天陆柏薇的一系列反应。 正想着,背后昭昭喊她:“妈妈......” 沈华浓嗯了声,继续趴着也不说话,一抽一抽的抖着肩膀。 以为妈妈哭了,小姑娘吓坏了,赶紧安慰道:“妈妈你别伤心了。” 说着裹着被子,慢慢从床头爬到床尾来扯沈华浓的衣裳:“妈妈,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最喜欢妈妈。” 沈华浓捂着嘴巴道:“昭昭撒谎。” “我没有!我就是最喜欢妈妈,就是,就是......大舅舅明明很好,妈妈你怎么不喜欢他呢?” “你看才几天你就叫他大舅舅,他怎么就是......”沈华浓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顿了顿,道:“算了,妈妈不跟你争,你自己睡吧,让我自己伤心吧。” 昭昭继续扯她衣裳,虽然安慰她吧,但是也不肯改口不肯保证会听沈华浓的,这性子...... 沈华浓心里骂了霍庭一句,都是遗传的他的不良基因,哄哄人都不会吗,妥协是会怎么样啊! 最终还是沈华浓怕小姑娘着凉了,只能拉灭了屋里的开关,然后娘俩一起爬进了被窝。 昭昭还怕她哭了伸手摸她脸,沈华浓给她按进了被窝,“睡觉。” 过了会儿,昭昭突然道:“妈妈,我真的不能跟大舅舅一起玩吗?” 沈华浓默了默,道:“......随你吧。” 昭昭心满意足的睡了,沈华浓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些头疼。 有了怀疑之后,所有的线索好像都一股脑的冒出来,不断的印证着她的这个猜测。 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他这几年肯定过得很辛苦吧,用了别人的身份,还刻意改变了以前的所有生活习惯,也绝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既然已经隐姓埋名,还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如果真的是像介绍信上写的和他自己说的那样的话,安稳度日应该不成问题,他来竟市真的是为了公事出差吗? 如果是寻常人在出公差期间,应该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做投机倒把的事情吧? 有了猜测,沈华浓就很想要验证一下对不对,可之前天天在面前晃悠的人突然间就找不到踪影了,倒不是宋达搬走了,他依旧还是住在三花宾馆,就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忙工作。 这让沈华浓隐隐有些不安,宋达是来调查人的,他才从公安局弄到了一把介绍信,工作就是去走街串户,还会去一些公社打探消息......她直觉宋达应该不是查人这么简单,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宋达要是不在这边吃饭,沈华浓就碰不着他面,而且,现在陆柏薇好像也起了疑心,落在沈华浓身上的目光多了,时不时往她面前晃悠,话里话外的打探着什么,沈华浓能将人给气走,但是却不大好贸贸然去找人。 时间一晃,沈华浓自己做的霉豆渣都已经全部处理完,只剩下后续自然发酵了,她给霍庭的信也投递出去了,却一次都没有碰到宋达。 期间昭昭还又跟她生了一次闷气,怪她把人赶跑了,所以宋达才再也不露面了。 直到第七天傍晚,沈华浓从外面公社考察回来,就见宋达正跟他的那个公安老乡在餐厅吃饭,三花宾馆今天有羊肉,他们两人就一人一碗羊肉烩面吃着,桌子中间摆着盘炸花生米,那小公安拿了瓶酒过来,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 昭昭跑过去,沈华浓便也跟过去,宋达倒是跟往常一样热情的跟沈华浓打招呼,也照样逗昭昭,一切如常,但是这次就没有再邀请她俩吃饭了。 沈华浓跟昭昭吃完饭,那边宋达两人已经将一斤酒都干掉了,那公安还好,他已经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沈华浓看他被人搀扶着走了,神色暗了暗,收回了视线。 夜深人静,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玻璃窗时不时的会震颤一下,发出咔咔的细响,本来晚饭时候在餐厅里跟“老乡”喝的酩酊大醉,本该还在沉睡的人,醒了,哪里还有半点酒气。 他套了件大棉袄,拿了个黑色大绒帽罩在头上,开门往外看了眼,这个钟点大家都已经睡熟了,走廊里空无一人,走廊尽头再拐角过去的接待台那边都灭了灯,只有走廊正中间的厕所和开水房里亮着十瓦的灯泡,昏黄的光透出来,也就勉强能照清楚走廊上的情形不至于让人碰到撞到。 宋达带上房门进了厕所,推开上方的透气窗户,钻了出去,站在窗台上又转身将窗子给带上了,往插销孔里塞了一根烟,免得落了销一会就不好再进来,怕窗户被风吹开,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绳子卡在窗台和玻璃窗之间,卡紧拉严实了。 很快他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出现在田野边一个孤零零的小院门口。 冬天的夜晚安静极了,各种细微声响都听得格外分明。一片寂寂之中,突然响起了三声“吒吒吒”的喜鹊叫声,单调响亮却并不太突兀,间断三秒钟又响起来,如此三次,然后停顿五分钟,再开始下一个循环,第二次循环还没有结束,一个佝偻的人影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 他往树林的方向指了指,两人轻声轻脚的走过去了,不远处就是菜地坟地,寻常这边都少有人经过,这么大冷的天还是半夜就更不用担心会有人偷听了。 “有烟吗?”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问道,“看着挺年轻,你以前是跟谁的?以前我们见过吗?” 宋达递给对方一根烟,从兜里摸出火柴给人点上了,才道:“这是第一次见,我一直是单干。” 黑暗里有火星子一闪一闪的,过了好一会儿,那烟都烧了半截,才有人问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三年前,在扬州一个姓洪的花匠帮过我一回,一个月前他跟我联系,请我去火车站帮他接个人,打个掩护,我去的时候,那哥们正好被人给抓了,只来得及跟我说让我去竟市找一个叫柳姐的人。 我找洪,他也不见了,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走一趟,在竟市晃了有十来天吧,才找到人,然后又找到了这里。” 顿了顿,他道:“徐爷,我是来帮你离开这里的。” 第296章交易 徐炳荣吐了口眼圈,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宋达道:“就凭我跟你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我帮你的话,成功率更高,而且到粤城这条线路我熟,已经打通了,当然,你也可以再等一等,等你信任的人来接你。” “就我所知,现在他们差不多是动一个就被抓一个,显然是早有人怀疑他们了,有人一直防着你呢,徐爷。” 等烟抽完了,徐炳荣才淡淡的问道:“你的条件呢?” “徐爷反正都是要走,那些人手你也带不走,用不上的话,这就太浪费了,不如都给我了,没准我还能帮你报个仇。” “你的胃口和口气倒是都挺大的。”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就这么找过来了。” 徐炳荣伸出手。 宋达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了火才递过去。 徐炳荣接过来,吸了一口,慢慢的吐着烟圈,然后问道:“你能走自己怎么不走?有仇?” 宋达不置可否。 “年轻人倒是挺有血性的。”徐炳荣道。 跟着两人就再没有说话,直到又抽完了一根烟,徐炳荣才开口道:“行,我已经老了,不想再等了,就你吧,到达粤城之后我可以把名单和信物都交给你,那边也有个老朋友,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认识......” “承蒙您看得起。” “你还有差不多四个月的准备时间,明年年初就有个不错的机会。” “请徐爷明言。” “明年三四月,这边的红星作坊应该有很多人扎堆过来,你找个人多的时候,也带人过来考察学习,另外准备上几艘船装上捐赠物资,分散注意力,等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走,这里也就是走水路还算方便,过了南支河分岔就多了。” 他显然是琢磨过很久了,将方方面面都考虑进来了,觉得可行。 也正是有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所以,宋达来的时间就真的是刚好合适了。 就是他了。 再等错过这次时机,徐炳荣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他不想再等了。 “那就这样,我不能出来太久。”徐炳荣道。 还有个警醒多疑,且对这个国家忠贞不二的魏兆堂还盯着他呢。 他刚准备走,就听宋达道:“听着好是好,但是我不打算用。” 徐炳荣闻言顿足,侧头看过去。 黑暗中,其实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也就勉强看得到一个轮廓、两排牙和两点眼白。 宋达对着那两点森冷眸光,平静的道:“回头我会制定一个更好也更周祥的计划。” 短暂的沉默之后,徐炳荣冷笑了声,道:“你想要我底下的那些人,不就是要搞破坏吗,这时候倒是心善起来了。怎么,小子,这里有你的熟人?有亲戚朋友?” 除了这个原因,徐炳荣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只要有坏分子逃亡,那妥妥一个间谍、特务的帽子就扣下来了,按照以前的惯例,对周围的人进行大清洗式的审查肯定是免不了的,制造出一两个错案推几个死刑名额上交,还都保守估计了。 像徐炳荣这样的危险分子死了倒还罢了,要是逃走了,牵连肯定更广。 要不是他还捏着一些人的把柄,杀了他怕消息暴露,他早就死透了,现在这样苟活着是几方博弈的结果。 宋达没接他的话,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像个乡间老农一样,将双手兜进棉袄的两只大袖子里,这是准备走了。 临走,他道:“您就甭管这么多了,我能将送您脱身不就成了,结果反正是一样的,徐爷定的日期是明年三四月间,不过那个时候下水的话,还是挺冷的,这样我保证最晚不会超过七月,让您去到想去的那个地方,成吗?” 徐炳荣道:“那时候没准我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那我就先祝您好运吧。” 宋达说完抬脚就走,往前走出去两步,跟徐炳荣并肩了,侧头问道:“还要烟吗?我这里还有两包。” “不用,味大。”徐炳荣道。 “那行,您就好好养精蓄锐,等我的消息吧。” 宋达回到三花宾馆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贸然原路返回,在厕所那个窗户外面观察了一会,确定没人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绳子也还卡在原处,才迅速的推了推窗户钻进来了。 一进来,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厕所里除了自带的臭味,还有一股从外面飘进来的不属于这里奇臭。 他确定他出去的时候,是没有这个味道的。 他从厕所出来,然后抽了抽鼻子,循着味道找过去,在楼梯口的墙角里发现了一只木桶,里面用石块压着五条已经腌好了臭得惊人的鳜鱼。 他马上就想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听到有服务员说,前几天宾馆分到几条鳜鱼,有几个领导家属过来预定了几条,剩下的因为太贵也卖不出去,他们沈主任直接将之给腌了。 腌鱼腌肉在竟市人民的生活中是很寻常的,进了腊月但凡日子过得去的人家都会腌点肉和鱼,这种也叫做腊鱼腊肉,竟市多水,几乎村村都有不少池塘,就算是吃不起肉的人家,到了年底村公社干塘分藕分鱼也会腌一些,风干之后可以存放上一年甚至更久,有的人家这一年就靠这些来打牙祭了。 对腌鱼他们是见怪不怪了,但是能够腌得这样臭气熏天的,他们还是真的第一次见。 这臭鳜鱼大概就是沈主任的杰作了吧。 听说她本来是将装了腌鱼的桶放在后厨烧菜的炉子边的,后来因为太臭被人嫌弃得不行,白天就拎回自己宿舍放着,到了晚上后厨没人了再拿回去搁在炉子边,现在这是腌好了,所以半夜就给提到这楼梯口冷着保存了? 宋达看看那鱼,眼底闪过极浅的很是含蓄的笑意,跟人前随时都挂在脸上的笑容截然不同。 臭鳜鱼的腌制跟寻常的腊鱼的腌制方法当然是不同的,腊鱼选在腊月里就是因为低气温更合适,还不容易发臭,但是臭鳜鱼就是怕它不臭,腌制的过程中需要将温度控制在二十度到二十五度之间,这个温度最适宜发酵。 臭鳜鱼不是竟市这边的吃法,这些人一辈子窝在这里,不知道也正常。 不过,沈华浓会懂这个,宋达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看了看那鱼,想着明天就捧她场,点一条来尝尝吧。 【下一更下午18点前】 第297章臭鳜鱼和臭臭锅 沈华浓腌好的臭鳜鱼果然一条也没有卖出去,被嫌弃的不行。 陆柏薇是知道这是臭鳜鱼,也知道这种传说中的臭鱼就是闻着臭吃着特别香,她以前并没有吃过,倒是想尝尝,但是这种念头败给了不想给沈华浓脸上贴金的想法上。 她就兜着手冷眼看着沈华浓尴尬收场。 也正如陆柏薇所料,这几条放在哪里臭到哪里的鳜鱼,最终下场就是被沈华浓自己给掏钱买下来了。 中午午餐高峰期过后,后厨人员大都忙完吃饭去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守在厨房里,应付随时可能过来的客人,餐厅里剩下的客人也不多了,沈华浓才带着昭昭提着那两条臭鳜鱼来了厨房。 今天的午餐她打算自己烧,之所以挑了这个时候,也是为免对用臭味对大家进行生化攻击,影响宾馆的生意。 陆柏薇看到她去了厨房,也端着饭盒跟了过去。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沈华浓做出的成品了,有一阵子,她还去医院食堂里尝过几次沈华浓的手艺,但还真的从没注意过她的烹饪手法。 老实说,陆柏薇觉得跟沈华浓几次比试厨艺,论味道她不觉得自己输了,与其说她输在厨艺上,不如说是输在粗心上面了,竞聘医院食堂厨师岗位是这样,争取操办秦老爷子的饮食上也是如此。 她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沈华浓在防备着她,从她到三花宾馆之后就没有见到沈华浓再做过菜,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她当然是要来看看对方究竟有多少真本事了。 沈华浓好笑的看看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从不介意让人看,不光是陆柏薇,龚旺生和张炼也都跟过来了,其他人倒还是在餐厅里自己吃自己的,并不以为意。 毕竟,沈华浓在竟市厨师界其实并没有什么名气,她在医院做的病号饭都是用的普通食材,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太花哨的东西,后来宣传食材的调理作用这一项都被医院宣传部门给接手了,弄成了公开的黑板报,大家也都当这是医院里医生的主意。 也就是限于食堂的几个人知道她挺厉害的。 她在红星公社做零食、代食品什么的,在厨师们看来,这跟厨艺没有关联,至于当初为了吸引张海山做的那一顿饭,也只有村里人和当天到场的官员里人知道。 龚旺生也没有见过沈华浓展示厨技,不过他跟沈华浓打交道多,也知道她一直在忙的事情,能猜到一些,上头总不至于还是跟之前一样派个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人过来管后厨。 对臭鳜鱼,他是除了陆柏薇之外,唯一一个没有表示出嫌弃的厨师了。 至于张炼,他单纯出于对沈华浓的盲目喜欢,无理由的就是觉得她肯定牛逼。 在包括昭昭在内的四个人的围观之下,沈华浓不紧不慢的做着红烧臭鳜鱼。 热锅,融化一勺猪油,鳜鱼下锅煎到两面焦黄后起锅,再依次倒入肉末、笋末、姜末和蒜末这些配料翻炒,放入煎好鳜鱼,加入提前用料碗调好的盐酱醋糖等调味料,再倒进去半碗清水一起炖煮。 在炖煮的时间里,沈华浓也没有闲着,她从橱柜最底层抱出来一个小坛子,就在陆柏薇以为这是重头戏来了,坛子里该不会就是什么秘制配料的时候,昭昭和张炼一起屏住了呼吸。 哪怕昭昭还带着口罩,依旧憋了会气。 当时沈华浓做这个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张炼在边上给她递东西打下手,沈华浓也没有瞒着两个小的。 昭昭之前问她有多臭的时候,她亲口说的,跟臭鳜鱼一样臭。 那臭鳜鱼桶就在沈华浓娘俩睡的小宿舍里放一会儿,晚上进去之前敞门敞好长时间,昭昭都觉得受不了。这会儿当然是做足了准备。 这会儿,沈华浓看看小脸红扑扑的两小只,然后特意给了全神贯注看着她的陆柏薇一个眼神。 陆柏薇神色一绷,实在是不想听她说话。 但是沈华浓是注定要跟她为敌的。 “这里面就是我的绝招了,我用了十几种香料秘制的,又经过了发酵,陆师傅,你要是闻味道就能够猜出有哪些配料,那我把整坛子都送给你。” 陆柏薇哼道:“不稀罕!” 说归说,她还是暗搓搓的做好了准备,打算赢得这一坛子打沈华浓的脸,大家互相折磨了这么长时间,只要能让对方不高兴就行了。 别说是她了,就连龚旺生都打算好好的闻一闻,考考自己的水平了,他已经看出来这两女的不对付,也没有防备什么,只当是日常互相刺激。 然后,盖子一揭开,陆柏薇和龚旺生就暗暗凝神注视着,然后嗅了嗅。 一股跟臭鳜鱼不一样,但是同样很有压迫性的臭味顿时就飘了出来。 这种臭味竟然都没有被满屋子都是的臭鳜鱼的臭味给压下去,马上就在这空间里弥漫开来,两种味道不分伯仲,简直能够给人的嗅觉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陆柏薇马上就伸手捂住了口鼻,差点儿窒息了!再看龚旺生虽然没有她这么严重,但是脸色都变了,伸手在鼻子下方扇了扇。 看到沈华浓从坛子里夹出几块臭豆腐,陆柏薇果断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把臭豆腐做得这么臭,沈华浓也是挺厉害的,起码她活了两辈子都还没有闻过这么臭的! 沈华浓还对着她的背影招呼:“陆师傅,你闻出来了没有?告诉你吧,一共有十四种香料做的卤水,再发酵,用这个卤水泡出来的臭豆腐真的很好诶,我感觉这是我做的最成功的了,这味道真的是很正宗。” “你猜出来了的话,我就将坛子里的臭豆腐都送给你,说真的,我还有点舍不得。” 陆柏薇脚步不停,出了门,才出了口长气。 让她来猜测里面的香料? 还把整个坛子都送给她? 陆柏薇想起来就气得胃疼,看看手上饭盒里还剩下一半的饭菜,她也没有什么胃口去吃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 这个心机女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这样不断的小恶心,简直害得她要胃溃疡了。 她在外面透了会气,感觉好点儿了就又回来了,一个臭豆腐而已,不至于这么矫情,沈华浓想这么就将她气走是不可能的。 她就不信这心机女是真的舍得做东西给她吃,反正她是不乐意给沈华浓一星半点的好处的,为了自己的工资不得不付出已经很是糟心了。 沈华浓不是假装大方吗?那行,她就接招吃了,让她肉疼去吧! 陆柏薇进来的时候,沈华浓正一边在跟龚旺生说话,一边往另一口锅里加臭豆腐,加肥肠,锅里是已经加了酱料的汤底,一片酱色看着还好,就是味道让她有点受不了。 沈华浓是还嫌弃臭豆腐不够臭吗,还跟肥肠一块儿煮! 想到一会自己要吃几块恶心沈华浓,她没忍住提意见道:“这种臭豆腐难道不应该是油炸着吃吗!这样煮出来......”陆柏薇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怕是不太好吃吧。” 沈华浓好笑道:“是可以油炸,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这叫臭臭锅,看你一碗饭都没有吃完,现在都凉了吧,陆师傅,一会舀点儿我做的汤拌饭吧。” “不用了!”陆柏薇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还有多的话,一会我油炸点儿尝尝吧,先谢谢你啊。” 沈华浓的这一手,她也学会了,转身就用在对方身上。 “还有,就在那边坛子里,你自己弄吧,就当我请你们吃的,一会你炸的时候都给炸了吧,给我也留上几块。” 陆柏薇:......嗯。 自己挑起来的话,哭着也要进行下去的。 龚旺生看看她俩,感觉她俩关系还是挺友好的,自己之前是误会了吧? 难道是他年纪大了,又是个男的,不懂女人之间的友谊? 没人管他的小疑惑。 陆柏薇应下了,沈华浓也不再说什么,等锅里的肥肠煮得差不多了往里面放了一碗鸡血,一碗蘑菇,两大把大白菜,最后又往里放了一点榨菜和一把蒜苗,看着就满满的一大锅。 “妈妈,这么多我们能够吃完吗?臭臭的没人吃,你吃得不够多,我也吃不下太多,这就浪费了。”昭昭小大人似的道,小家伙平时虽然捧沈华浓的场,今天也没有盲目信任了,有些忧心忡忡。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吃得可多了,他什么都吃,臭点没关系,他一点也不挑食。” 沈华浓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知道你有个猪爸爸。” 不知道猪爸爸收到她的信了没有。 “没关系,吃得完,张炼一会跟我们一起吃饭。” 张炼心里觉得受宠若惊,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红着脸应了一声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同桌吃饭了,以前虽然是住在奶奶家里,但是那家人从上到下都讨厌他,他也不乐意回去,等他们吃完饭,他自己有什么就吃点什么,要是没有人给他留饭,他就自己弄到什么吃什么。 到了宾馆之后,吃饭不愁了,但是他依旧不合群,常常是打了饭一个人蹲在一边去吃。 第298章花式劝诫失败 昭昭抬头打量身边的小哥哥,少年微微侧了个身躲开了她的视线,假装专心的看着沈华浓做饭,虽然两口锅里都有难闻的气味,他心里却特别期待起来。 不管做的是什么,就算难吃,他都会吃光光的。 以前妈妈可喜欢看他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 少年心思难猜,昭昭见他躲开了,哼一声,也不看他了。 这边锅里翻滚着,另一边的臭鳜鱼收汁已经完成了,沈华浓拿了个大碗将两条鳜鱼都盛了出来,然后就招呼昭昭和张炼两个盛饭。 她端着盘子去了餐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菜摆上,又回来将一大锅臭臭锅用个汤罐子盛了出来,端出去了,这种罐子开口小,保温的时间更长。 陆柏薇留在后厨黑着脸炸臭豆腐的时候,宋达循着味,死皮赖脸的蹭到了沈华浓他们仨桌前,拍了拍张炼:“狗剩,你往旁边坐过去点儿。” 张炼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甩下来,一动不动。 宋达不以为意,又跟昭昭道:“昭昭,大舅舅今天早饭都没有吃,好饿呀,能不能让我也坐下吃呀?”他夸张的抽了抽鼻子,“挺香的,谁做的?” “我妈妈做的,我们还没有吃。”昭昭古怪的看着他,“大舅舅,你觉得香吗?我们都觉得臭呢,志芳姐姐和军辉哥哥他们都说是臭的,都躲到门口去了。” 沈华浓端起碗,漠然的道:“你要是觉得香,算你识货,就坐下一起吃吧。反正吃不完也是倒掉。” 宋达微愣。 昭昭就热心多了,招呼道:“大舅舅,你跟我们一起吃吧,吃不掉要浪费了。” “这种配饭比配面好吃,比较下饭,你不喜欢吃米饭,我觉得也可以试试,说不定还能够对大米有所改观。”沈华浓又说。 宋达顿了顿,然后应了一声,就喜滋滋的过去窗口叫了一大碗米饭。 端回来又拍了拍张炼,张炼闷着头往边上挪了挪。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达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筷子就往鳜鱼肚子上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神微变,嘴上咋咋呼呼夸道:“妹子,你这手艺不错啊,闻着臭,吃着特别香。” 一连吃了几筷子,他才夹了点儿配在米饭上,皱着眉头往嘴里连饭带菜的扒了一口。 沈华浓看他这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原主记忆中的大表哥,明明就是个一顿不吃米饭就受不了的人。 而且,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一副少年老成大哥哥的样子,说话做事都一丝不苟,沉稳内敛,样样都是下面几个弟弟妹妹的表率,这样咋咋呼呼的样子,还真的就是......另一个人啊。 除非是特别熟悉和亲近的人,不然很难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吧? “这个叫什么菜?也是臭中有异香。”正胡思乱想着,宋达又在汤罐子里夹了一筷子,勺子在罐子上撞得吭吭响。 “叫臭臭锅。”沈华浓说。 “没想到妹子手艺这么好,你这是跟谁学的呀?”宋达问道,“这种臭菜还真的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我还以为长得漂亮的人都只喜欢那些精致漂亮、带香气的东西,没想到你会弄这种菜出来。” 沈华浓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是有很多人闻到味道就接受不了臭鳜鱼、臭臭锅,就因为气味就直接否决了这道菜,尝都不愿意尝一下。只有愿意尝试的人,才能发现它的好。” “这倒也是啊。”宋达边吃边附和道。 沈华浓看了他一眼,给张炼夹了一筷子鱼,道:“快吃吧,味道还是不错的。” 张炼刚才一直低着头扒饭,现在动作顿了顿,也没有抬头只“嗯”了一声。 “多吃点儿菜。” “嗯。” 沈华浓打量了一下小少年,又道:“你太瘦了,在厨房上班也是个力气活,得把力气和体能先锻炼出来,这样,你以后早上早起一个钟头,先在这边院子里跑圈吧,把身体锻炼结实点儿。” 张炼还没有从被关心的飘飘然里出来,沈华浓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他刚要说好,昭昭插嘴道:“妈妈,他力气很大,上次踹高高的时候力气就大,要不是爸爸抓住他,都能把人踹飞。” 张炼:...... 他抬眸看眼坐在对面故意揭他短的小丫头,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本打算为自己辩解两句,见昭昭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一副“你还想狡辩?”的样子,默默偏开了视线。 他局促不安的偷觑沈华浓,跟沈华浓说:“好。” 宋达笑道:“狗剩,你还挺厉害啊。” 张炼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烦。 沈华浓看看昭昭,给小姑娘夹了一筷子她一直没敢尝试的臭豆腐,“吃吧。”又问:“好吃吗?” 昭昭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蹙着眉头嚼了嚼,然后眼睛一亮:“好吃,妈妈。” “妈妈就喜欢这臭鳜鱼,臭豆腐这类的菜,还有霉菜,像是霉千张,豆腐乳这些也喜欢。”沈华浓说,然后问张炼:“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炼抬起头,茫然的摇了摇头。 昭昭也跟着摇头:“为什么呀?因为好吃吗?可是妈妈,我还是喜欢吃甜甜的香香的,这个吃完身上嘴巴会不会都臭呀?” 宋达边也吃边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笑了笑,道:“也不全部是因为好吃,我是感觉有时候这日子就跟这些发臭、发霉的菜一样,经常觉得快要过不下去了,恨天恨地,觉得自己命真苦,好像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再等一等,好好的烹一烹、熬一熬,就是发臭发霉了也做出别样的香味来。” “现在虽然臭,试着去熬过去了,总是会尝到香的。” 昭昭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我没有听明白。 “日子为什么是臭的?” “因为不高兴、不如意,就觉得它是臭的。” “还是不懂。” 昭昭不懂,张炼却懂了,他被摆在面前的臭臭锅冒出来的热气熏得有些眼热,低下头嗯了声,然后瓮声瓮气道:“我不会破罐子破摔了,我会改的,再也不乱踢人了。” 沈华浓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听劝的。” “嗯。”说这话的时候,张炼已经完全忘记了上次霍庭也劝他别愤世嫉俗,自暴自弃之类的话了,那次只想甩霍庭一嘴泥。 宋达举着筷子望着沈华浓,若有所思。 沈华浓回望他,问道:“驴蛋,你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达呲溜了一口汤,挑眉“哎”了声。 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不赞成也不反对。 他心里想的却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啊,忽悠一下小朋友还成,有的东西臭入骨髓,臭得都生了蛆虫了,那就真的只能破罐子破摔,砸烂丢了去。 不过,他不想扫兴,便什么也没有说,自己反正都这样了,免得带坏狗剩这个小朋友吧,他肯被忽悠,那就是还有回头路走。 沈华浓却并不领情,她心里不大高兴,闷头吃饭也不说什么了,大家安安静静的吃饭,过了会儿,宋达突然闷笑出声。 惹得一大两小,两个皱眉,一个好奇的望着他。 “大舅舅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宋达含糊嗯了声。 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很想笑。 恍惚想起从前。 他自幼就不是个喜欢发脾气的人,自我感觉性子还挺好的,但是下面几个小的,不管是淘气的、捣蛋的、还是娇蛮的,就是都很怕他,也很听他的话,在别人面前皮上天,在他面前都跟鹌鹑似的别提有多乖了。 没想到,现在小鹌鹑竟然都敢当他的面教育起人来了,真的是世事难料。 吃晚饭的时候,宋达还只是怀疑沈华浓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了,第二天早上他就确认了。 沈华浓在大厅里教昭昭做一种叫“回头”的肉馅饼,这种馅饼是因为包的时候,薄面皮的四面都要回头,所以叫回头。 宋达到餐厅的时候,沈华浓看眼他,然后是这么给昭昭解释的。 “因为回头才能包好不露馅啊。” “这样,上下对折把面皮包在里面,面皮叠一点,再把左右也对折回头叠一下,按紧,这就行了。” “回头是不是很简单?” 宋达:...... 他咂了咂嘴,真是难为她了啊,这都想得到。 可是,这叫他说什么好? 他都没好意思凑过去搭伙吃早饭,自己匆匆解决了,然后在沈华浓的瞪视下,假装若无其事,然后落荒而逃。 好像角色被调换了一下,不大适应。 以前是他站在弟弟妹妹后面,威严的叫住他们:“听说你们今天又去捣乱,没有完成作业?刀工怎么样了,过来我考考你们。” 几个小萝卜头从高到低站着,局促难安,等他说可以走了,他们才赶紧一哄而散。 现在他看沈华浓吧,就有种好像自己作业没有完成的心虚。 这真是...... 然而还没有完。 宋达去了趟塑料花厂做做样子,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沈华浓跟昭昭都已经吃上了,他远远的望了一眼,发现桌子上就摆了道素菜,没有什么隐含的明堂,正准备过来搭伙吃饭顺便聊一聊,死皮赖脸的刚坐下,还没有开口,身后过来一个服务员,端过来一碗鳝鱼。 鳝鱼嘛,三花宾馆的特色。 宋达主动接过来还不等摆在桌子上,就听那服务员说:“沈主任,这是你点的二回头,龚师傅炒的。” 宋达:...... “不就是鳝鱼吗?为什么要叫二回头呢?” 沈华浓冷漠的看他一眼:呵呵。 为什么? 你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 然后她冷着脸从宋达手上抢回那道菜摆在桌子上,当他不存在的,给昭昭夹了一筷子:“快点吃饭。趁热吃,热的鳝鱼段两头都是翘起来的,就叫二回头,不回头的那就凉透了!” 宋达:......你可真是狠啊! 他摸着鼻子干笑了两声,不顾昭昭诧异的挽留,默默退走了,叫了碗面在沈华浓背后那桌坐下,吃完就回房去了。 到今天为止,宋达来竟市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表面上的差事其实也办的差不多了,在竟市这边待得时间也已经不短了,按照以往为了保险起见,他绝对不会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现在不止住了,还给某些人留下了印象,这对他来说算是很危险的事情了。 他打算赶紧将手头的事情办完,这两天就准备离开了,这里已经不合适再待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达倒也无惧沈华浓,又按时到餐厅来了,他以为沈华浓会在早饭午饭的时候再玩点花样,给他端上一个叫三回头、再回首的菜式,没想到,今天她早饭都没有下楼吃,是端回办公室单独吃的。 中午倒是亲自下厨给昭昭做了个咕咾肉。 因为前一天的炸臭豆腐让大家对沈华浓有些改观,今天厨房倒是好几个人在围观她做菜,宋达便也跑过去凑热闹,他的手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倒也没人赶他出去。 宋达觉得沈华浓做菜手法上无可挑剔,选材和步骤都十分正宗,就是话说得有点儿见鬼。 眼见她选的一块去皮五花肉,切成块之后拍的干淀粉过油,糖醋汁主要是用白醋和白糖调成的。 让宋达意外的是,她往里面加了一点儿山楂酱,配菜选用的泡好的酸黄瓜和酸萝卜,这种做法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老传统手法,只不过现如今就是去粤城的国营饭店吃饭,这咕咾肉里面也少有人用山楂酱和泡菜了,讲究一些的大师傅基本上都是改用了番茄酱,用菠萝做配。 可最后出锅的时候,沈华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这是“糖醋里脊”,因为里脊太柴了,所以才换了个五花肉,所以叫糖醋五花肉。 她这么说,其他几个厨子就怎么听,另一名颇有见识的大厨陆柏薇也没有提出质疑,不过,宋达却注意到对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讥诮。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沈华浓,笑了笑,然后嚷着也要点一份糖醋里脊。 沈华浓才不管他,她可不负责客人的点餐。 今天当班的大厨是李庚孝、孙水清和陆柏薇,陆柏薇做熟食,她也不负责点餐,不过李庚孝和孙水清两人都只会本地菜式,并不会这种外地菜系,“糖醋里脊”么,也只看沈华浓做了一遍,心里没什么底。 沈华浓就点了陆柏薇来炒。 陆柏薇本想说这不是她的职责范围,看看沈华浓炒出的那道菜,又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沈华浓做的那也能够叫糖醋里脊吗? 在陆柏薇看来这就是四不像,在大致手法上是接近咕咾肉,但是配菜和酱汁都发挥得比较任性,有点不伦不类,也就是哄哄竟市乡下的这些土厨师了,跟糖醋里脊是扯不上关系的。 江浙菜、卤菜、川菜、淮菜里面都有糖醋里脊,但是各地做法又稍有不同,不过大致方向是差不多的,从切刀、挂糊到调料酱汁,就是没有哪一种是沈华浓的这种,顶多算是个酸甜肉吧。 酸甜肉从南到北就有好几种,除了糖醋里脊,粤菜中的咕咾肉,还有北方菜系中的锅包肉,闽菜中的荔枝肉,沈华浓也都沾不上,可不就是四不像? 为了突出对比,陆柏薇特意下功夫做了道地道的糖醋里脊。 里脊肉切成条,裹的淀粉和蛋糊然后过油,用葱蒜炝锅,除了糖醋汁之外,还又加了麻油酱油等调味料。 三花宾馆的后厨是没有番茄酱这种洋气的调味料的,她还回了趟宿舍,取了她自己早先熬好保存的番茄酱,往里加了点儿上色还能增加口感。 宋达尝了尝,除了火候欠缺一些,口味层次上的确是香酥丰富,但是他心里就是馋沈华浓和昭昭桌上的那一碗老味道,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吃过了,自己也不敢做,毕竟他现在是个没有到过粤城的豫省人,只会做豫菜。 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宋达心情不好的出了三花宾馆,往塑料花厂去了,之前他都是自己去找人的,现在嘛,不想那么累,他去厂委找了个干事帮忙带路。 目的地在竟市最西边的小镇上,两人在涵江桥头下了车,在这里等着去小镇的巴士,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倒是吃了一肚子的凉风,宋达就提议边走边等吧,路过的巴士或是牛车、驴车,都是招手就会停车。 走了一段,视线中出现一个年轻女人,本来路上走过的人不少,来来去去的宋达也懒得多看,不过这女人实在是戏太多了。 她一开始是垂着脑袋走路,遇见宋达他们就用袖子挡住了脸,瞧着瑟缩又鬼祟,宋达觉得有点面熟,多看她一眼,她就一溜往前小跑走了。 宋达很快就确定了,这还真的是梁玉萍。 那天他在公安局遇见沈华浓,等沈华浓跟昭昭回家属院去了,他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她遇着什么事了,就知道了梁玉萍。 她竟然这么快就从公安局被放出来了?! 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应该是死不足惜。 第299章梁玉萍的反击前准备 当时梁玉萍正在“交代”问题,宋达就听见了一两句,对方正在辩解说她没有偷东西,是沈明泽送她的之类的话。 后来宋达就被公安给轰走,没有听见后续了。 不过他猜也能够猜得到。 可,不管是盗窃还是撒谎都不是太严重的罪刑,也就是受点儿羞辱吧。 宋达认为,羞辱这个举动吧,得看用在什么对象身上,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那才叫惩罚,比如说对沈明泽。 而对那些不要脸的人,比如说对梁玉萍进行羞辱,根本就不是什么惩罚,因为人家本来不要脸也不介意啊。 就像是对不信有来生的人,你跟她说判你三百年有期徒刑,让你死后、下辈子、下下辈子往下三百年里都继续坐牢,让你的灵魂坐牢受到惩罚,那有用吗? 显然是没有用的。 宋达觉得,这种羞辱性的惩罚对梁玉萍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 他本来还打算以后再悄悄来竟市一趟,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来点应有的惩罚,没想到现在竟然就碰上了! 她在公安局待的时间也实在是太短了吧!这才几天呢! 宋达觉得时间短,但是对梁玉萍来说这几天却是漫长得像是过了几辈子,她简直生不如死。 因为当年她在沈明泽档案中作为典型的“新社会霸权主义下的受害者”留下了名姓,案情记录得清楚,她赌咒发誓说的那番话都被记下来了,实在是太斩钉截铁、正义凌然,也是太凄惨了,全部记录都在案,现在她突然又变换说辞,说东西是沈明泽送她的,公安那边就不肯轻易相信她了。 “不是说就用身份逼迫你跟他处对象吗,怎么还给你送东西?” “当时怎么没有把这一条交代清楚?” “我看这上面写的评语,你虽然遭遇不幸,但是当初是跟白毛女一样坚决不屈服沈明泽这个黄世仁,怎么还收了别人的礼物?还保存到现在?” “喜儿可并没有收黄世仁送的花戴头上,你是拿了人家的,我看看,这还是个进口皮包,价值一百多块,呵呵。” 梁玉萍:...... 在被当成是小偷被游街批斗面前,她只好承认自己当初是撒谎了。 “因为很多人都看见我们谈对象了,实在是无法彻底划清界限,我心里是想要向上跟坏分子断干净的,怕别人不相信我,所以就只好撒谎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东西真的是他送的,不是我偷的。” 虽然江大伟早就从沈华浓口中得知了真相,但是他还是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因为你之前撒谎,现在是不是为了脱罪再度撒谎,我们就要好好核查了。” 当初立案是在省城,案发时候梁玉萍和沈明泽的生活圈子也都是省城,核查自然也是去省城核查的,还得在那边进行调查取证,等得到反馈的消息之后,还需要将这边的结论,在那边进行公示。 就是说这个案子虽然简单,但是也需要两地配合,原则上来说处理起来比本地案件多几道手续,耗费的时间也更长。 但是,当竟市调查人员将案情反馈到了省城,省里当初负责立案的派出所,在梁玉萍家所在的院子门口贴了个大字报说明情况之后,竟然很快就有知情群众来反应消息了。 “以前经常看见梁玉萍展示沈明泽送她的东西,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不像是被逼迫的。” “当初看她那么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跟同学们也都以为她真的是被逼的,后来大家私底下说起来,才发现她经常显摆,不光是在我一个人面前,还有其他同学那里也多多少少都明里暗里的显摆过沈明泽送她的礼物。” “如果是逼迫的,那应该不会这样吧?” 这位群众是梁玉萍以前的同学,自己反应之后,还拉来了另外两个同学作证。 人嘛,在认识你的人当中,谁还会没有几个看不惯你的? 平时也就罢了,一旦摔倒在地,跳出来踩两脚那不都很正常? 所以说,梁玉萍能够这么早从公安局出来也是她运气好,遇到了贵人帮助。 虽然这种帮助让梁玉萍憋屈得差点儿内伤,但是有几个同学作证,案子很快就得到了澄清——梁玉萍没偷东西,她只是跟沈明泽处过对象,最后怕被连累冤枉了人家一下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主动跟坏人划清界限的举动,还是正面且积极的,被大家广泛提倡的。 当然,现在沈明泽已经不是坏人了,但以前他是坏人啊,他只是被改造好了而已。 所以,梁玉萍就这么被无罪释放了。 碰见宋达的时候,她其实已经从公安局出来有两天的时间了。 这两天对她来说,简直比在牢房里更加悲催,至少牢房里清静啊,出来之后面对的就是室友的各种花式嘲讽和防备,虽然她没有出门,但是还是由两个热心室友转达了村民和几个男知青对她的态度。 甚至还有一些肖场公社附近的二流子和老光棍们过来在门口乱喊羞辱她、打她的主意。 是啊,正经人家,条件好的人家,谁还会娶她这么个有污点的媳妇?梁玉萍感觉她的人生差不多是完了。 人不到绝境,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潜能。困境刺激了梁玉萍,她窝在床上两天,自怨自怜了一天,用剩下的一天想出来一个绝妙的主意。 从室友口中得知沈华浓还会再来肖场公社一趟,她就知道她唯一的翻身机会来了,接下来就看她够不够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要是成了足以摆脱眼前的局面过好日子。 要是败了,反正也到这个地步,再坏也就是这样了,那也能拉上沈华浓给自己陪葬。 谁毁了她的人生,谁就得负责任! 今天,她就是特意出门去为明日的反击和翻身仗来做准备工作的。 当初方涛还跟她好的时候,总是没话找话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就给她说过他有个同学家里以前是郎中,现在不会行医的本事了,但是还会祖上流传下来配老鼠药的方子,现在就偷偷摸摸的在卖老鼠药。 梁玉萍还记得地址,距离肖场公社不远也不近,她打算去弄一点儿药回来。 村里人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她也不能得到什么援助,只能靠自己了。 因为那天被沈华浓揪出来从肖场公社走到公安局的这段路,有很多人都盯着她看过的,她怕被人认出来,也因为心虚,所以她才有点儿遮遮掩掩的,特意避着人走。 没想到,她都这样了,竟然碰到了个认识她、还早就等着收拾她的宋达。 宋达盯着梁玉萍多看了两眼,这就把人吓了一跳竟然直接往前跑了。 宋达多心又多疑,也是靠着这一点他才安然无恙的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见梁玉萍这一副心虚鬼祟的样子,他直觉有鬼,也不由分说的追了上去。 不过,追到了人,他暂且没有露出真面目,很友善的问道:“这位同志,看你脸色不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梁玉萍闻言松了口气,稳住心神,摇头拒绝了。 宋达当着梁玉萍的面是走了,不过等对方放松戒备之后,他又杀了个回马枪,还劝说同行的小干事跟他一起,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悄悄跟在梁玉萍后面学雷锋做好事,先“送人回家”,免得路上出什么事情。 梁玉萍虽然很谨慎小心,但毕竟也是头回做这种事,一来没有经验,再加上心里挂着事情十分的紧张,哪里知道有个陌生人竟然尾随自己呢? 她打起精神进了一个小村庄,又问了两个人,才终于找对了地方,用方涛的名头才让对方放下戒备卖了一小包老鼠药给她。 等她出来走了,宋达让小干事先跟着,他亲自去了那户人家走一趟,不多时,就沉着脸出来了。 追上小干事,他简单的给对方解释了一下:“刚才那家人说这姑娘去买了一包老鼠药,因为是熟人介绍的,就卖给她了,我感觉这事不大对劲,刚才她看见我们的时候神情恍惚,我担心......” 话是这么说,宋达心里却并不认为梁玉萍是想自寻短见,想死的人他见过不少,大多都是万念俱灰、神情或漠然或绝望,而梁玉萍虽然精神不好,但是更多的还是紧张,隐隐还有一丝的亢奋。 当然,宋达也不好直接说对方是要干坏事,就只能这么解释了。 小干事相信了宋达的话,他先骂了那卖老鼠药的投机倒把赚黑心钱,然后很是热心肠的道:“我也觉得她的精神看着不大好,年纪轻轻的可别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吧,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我们先跟着看看吧?总不能发现也什么也不做。” “那行,就听你的吧,好歹是一条人命,碰见了也不好不管,要是误会了,那我们也就是多走点儿路的事,要是真有问题,回头给她家人说一声让人盯着点也成。” “好。” 于是两人一路跟着梁玉萍去了肖场公社,看见她进了屋,很快就又出来了,一个人摸到了河边坐着发了会儿呆,这样子看起来还的是很不对劲啊。 就在小干事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开解开解这位漂亮姑娘的时候,她动了,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也没有看清楚梁玉萍究竟在干什么,就只见她从兜里摸了张纸出来。 两人又等了半个钟头,梁玉萍才起身回屋去了,小干事跟过去了,宋达独自去了河边,在地上发现了几片肥皂沫子,应该是从肥皂上面用东西给刮下来的,呈薄片状。 宋达蹲下来沉吟片刻,眼底闪过寒芒。 等他再过来找那小干事的时候,对方正在跟两个年轻姑娘说话,他就没有过去凑热闹。 过了会儿,小干事就跑过来了,道:“宋哥,我刚看到那个女同志同屋的两个知青出来就去搭了几句话,怕是真的被你给说着了,那姑娘就是要寻死,那俩女知青刚开始还不信,后来想想就就吓唬得不轻,好像说那姑娘好像正在屋里写信,说是很久都没有见她写信了,现在突然写起信来了,你说该不会是遗书吧?” 宋达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写遗书? 小干事叹气道:“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年纪轻轻的竟然会想不开寻死,希望她同屋两个能够开解她吧。她们知青的事也不好告诉村里,这俩知青都劝不住的话,那村里更解决不了她的问题,这种事我也听说过,也不好给闹大......唉,这事还真的是难办。” 对方不知道思维发散到哪里去了,宋达跟他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只道:“这种事吧,还是得自己想通,其他人都做不了什么,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有空多留点心关注一下,实在不行,他们不还有知青办?让那边的人来劝劝没准凑效。” 小干事点点头:“这倒也是个法子,算了,我们先忙吧,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对了,宋哥,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是啊,这边差不多都弄完了,耽搁时间太久了。”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来竟市出差?” “看情况吧。” “......” 两人说着走远了。 再说梁玉萍屋里的那两个女知青,还真的被小干事的话给吓了一跳,虽然跟梁玉萍闹掰了吧,也很愿意看她倒霉遭罪,但是还真不至于恶毒到希望她死。 而且想想她们仨住一个屋,她要是真的死在屋里了,那她俩......肯定有连带责任的,她们该多倒霉啊,以后还住不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当时就连忙应下了,这下也不去找对门男知青玩了,回屋盯着人去了。 看梁玉萍写着信,她俩也没有说话,只时不时的用眼神交流,难得的没有说村里的闲话来刺激梁玉萍。 入夜,熬了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梁玉萍因为今天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难得的早早的就睡着了,反倒是她的两个室友失了眠。 两人盯了梁玉萍一个下午都没有什么好主意,杨桃脸皮厚试图去跟梁玉萍好好说话,可惜对方完全不搭理她了。 再后来,梁玉萍竟然一改前两天半死不活的颓然态度,开始正常的吃喝睡去了,这两人又有了别的猜测,怀疑梁玉萍是不是要死也想拖着她俩,不然现在揣着包老鼠药还故作淡定是想做什么? 想麻痹她们,让她们放松戒备然后同归于尽吗? 越想越睡不着,她俩制造了点儿响动,又喊了梁玉萍两声,确定她熟睡了,才轻手轻脚的起来了,一个盯着人,另一个则去翻梁玉萍衣裳和枕头,还真被她俩从梁玉萍今天穿过的衣兜里找出来一个小纸包。 俩人拿手电筒照了照,发现里面装着小颗粒状的黑色丸子,当时就又惊又怕,暗咒了梁玉萍几句,就将这包药丸给没收了。 杨桃当即就想将人给拉起来对峙,被另一个给劝住了,两人悄悄打开门在屋外抓了点儿泥土搓了一些大小差不多的药丸重新包好,放回原处了。 做好这些,她俩心中依旧不平静,又蹑手蹑脚披了厚衣裳出了屋商量办法去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俩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天天这么心惊胆战的过吧,跟她摊牌。” “真的不该招惹这个疯子的,说她两句就要死要活的,简直了!说摊牌倒是容易,跟她摊牌之后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要使坏。” “最好的办法就是搬走,不跟她住一起了,我反正是不想跟她住了,以后也不跟她打交道,这也太可怕了,咱们先不得罪她,搬走再说,谁知道戳穿了,她会不会发疯发狂啊......” 两人忧心忡忡,根本没有发现虚掩的门口,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 到了约定再去肖场公社的这一天,沈华浓一大早就起床了,先去后厨查看了一下她自制的霉豆渣,已经都长出了淡红黄色的茸毛。 她做霉豆渣的时间要比方家那位老太太晚两天,温度什么的,老太太说得也不清不楚,就是一会高点,一会低点,这些都是沈华浓自己琢磨着把控的,对方说的长出红黄色的茸毛就算是成功了,现在沈华浓也不确定自己理解得有没有偏差。 她暂且没有动自制堆垛上面的豆渣块,打算将工作都在上午解决了,下午去肖场公社一趟看看方家那位老太太做出来的成品。 另外,她也想看看对方对这种食材会如何烹饪,作为发源地,他们的烹饪方法肯定是值得被记录的。 早饭、午饭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宋达,沈华浓精心准备的两顿饭没有观众,就没有派上用场了,吃完饭,昭昭跑去住宿部那边找宋达,沈华浓这才知道他一大早就办了退房手续离开了竟市。 离开也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说走就走了。 昭昭还抱怨了他几句,沈华浓安慰了两句,心情也不大好。 对宋达,或者说是对张家大表哥有多深沉的感情倒也不至于,可要说完全没有,也不是,那种感觉很是复杂。 知道这是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知道他曾经很优秀,还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知道他隐姓埋名不能认。但是即便这样,他对自己还有亲情存在,认出来之后总是会冒着危险找理由往跟前凑,话里话外透着关心。 沈华浓也很清楚他因为家庭的变故,人也变了,可能还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以初见时候她对宋达的判断,他这样的性子走下去,是很有可能会害死人的,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对于他想要做什么,沈华浓大致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宋达到竟市来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纯粹。 她就知道有天半夜他翻厕所跑出去了,是真醉、还是装醉,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半夜三更跑出去能做什么? 可是,明知道他走偏了,会死人,他无辜,也可能有些牺牲者也很无辜,就像那天他狠心把东西丢过来的时候,不就连累了无辜的她?可想而知,这种事他怕是没少做。 好生生一个品学兼优的人,还是个大学老师啊,就变成了这样。 沈华浓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还想过,要是她自己站在宋达的那个立场上,也不保证就能控制得了自己。 她本来也是个一样认为有仇就要报的人啊,怎么劝服得了别人,所以,最终她只能用一些幼稚可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灌下去的鸡汤去递给他。 早就知道没有用,结果,果然就是没有用的。 不能去揭发他、阻拦他,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黑路上走下去、报仇、害人、害己。 沈华浓惋惜、遗憾、失落、无能为力......还有些迷茫。 她通常都是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以恶制恶的观点。可谁能保证,在以恶制恶的过程中就完全不会连累无辜,对那些无辜的人,她自己不就成了恶吗? 以前,她考虑不周,的确差点儿...... 但是凭白被人欺辱,什么都不做吗?她又没有这么善良的心肠和博大的胸怀。 真正是百感交集。 第300章这下就玩大了 今天下了雨,气温又降了些,沈华浓就没打算带昭昭去肖场公社,看小丫头心情不好,她将人送去董艳容家去了。 董艳容给她看了“向前”新写回来的信,念信的任务就交给沈华浓了,她也没有推迟,认真的接了任务,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闲话才回来,看看天色不好,用围巾、帽子、大衣将自己全副武装好,还特意带了把伞,小丁、小谢今天也有事情去不了,所以,沈华浓就只能独自跑一趟了。 出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背上了小丁借给她的那个录音机,里面放好了一盘空磁带,还单独带了一盘,这还是小丁的嫁妆之一。 这种老式卡带式收录机体型庞大、笨重得让沈华浓震惊,小丁教她操作了一遍,倒是很简单,另外还送给她两对大电池。 沈华浓本来是不想带的,但是想想,她还整理了一些制作霉豆渣过程中的问题打算问问方家老太太,要是那边公社还有其他的穷人在食物上的智慧跟她分享,录下来也不错,回来可以慢慢边听边整理资料,免得有遗漏。 她可以听懂竟市人民的日常方言,但是,对一些老年人的老式方言就不一定全部明白了,话说回来,小丁也是因为这几次跟她去调研的时候感觉记不过来,才主动给她借了录音机,这次还只有沈华浓一个人去,好记性也不如烂笔头。 带上就带上吧,好在这录音机配备了一个保护皮套,皮套上还有个背带,背着倒是......比昭昭要轻,就是看着有些傻。 不过在这年头,有个收录机是个很时髦的事情。 沈华浓就这么傻乎乎的出发了。 天气太冷了,本着速战速决的念头,她忍着晕车坐了公交车到桥头站,下了车之后就直奔去肖兰英家里去,肖兰英和她婆婆都在家里,正等着呢。 “没想到你这娃,为了个霉豆渣还真的顶风来了啊。”老太太的笑着道。 沈华浓囧了囧。 在您看来我是有多好吃呢。 废话不多说,几人先去看了方家做霉豆渣的堆垛,沈华浓将之跟自己做的仔细的比对了一下,这上面的菌种颜色倒是跟自己没什么差别,她的应该也是成功了,就是对方这边菌种长得更好一些,也不知道是她温度调控经验不足,还是时间太短的问题。 她开了录音机,又跟老太太聊了会儿,可对方说得实在是太过抽象了,全部都是“一点”、“两三天”、“摸着差不多不烫”之类的话,全然没有精确到数据的概念。 沈华浓心下一叹,这就是很多传统菜式会消失的缘故了。 厨艺传承完全凭口授,晚辈掌握多少、继承多少说不准,万一领悟不全面,或者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环境气候、器皿、原始食材发生了变化,没有能力做出相应的改变,那这一传统菜式就会失了最开始的滋味,最后很可能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 可是厨师这个行业,师父带徒弟确实又是最有效的方法了,中餐很难像西餐一样精确到具体数据,就算有个统一的配方,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千差万别,因为操作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有很多的门道,不同人的理解就不同。 就以这道霉豆渣举例吧,第一步酸化发酵,老太太说要等发酵到豆渣糊表面出现清水纹路,挤出的水不再浑浊为止,这个“浑浊”就是个相对主观的概念,不同人的要求就不一样。 老太太说需要两三天,而实际上沈华浓直到第四天才得到自己比较满意的效果。 厨艺,就是一门只能在不断实践中感悟的学问。 跟老太太交流了一会之后,沈华浓就放弃了,她觉得还是自己回去继续摸索吧。 肖兰英是提前准备好了的,特意用新做好的霉豆渣给沈华浓展示了一荤一素两道菜。 素豆渣就是切块后在热油锅中煎炒,适当蒸发水分之后配上食盐、辣椒就成了,因为豆渣在发霉的过程中会自然结块,定型很好,比普通豆渣更具有韧性,不会散,炒熟之后有点儿像面筋,有很多空隙构造,里面吸满了调料。 肖兰英做的荤菜是豆渣粑焖江鲇,江鲇是在肖场公社的池塘里捕上来的本地普通鱼类,也没有用到什么花哨的厨技,烧的时候用的也就是农家最简单的盐、大蒜子和辣椒,以及很重的农家自制豆酱,做出来酱香味浓郁,霉豆渣作为配菜在里面很出彩。 沈华浓特意开了录音机,问了肖兰英这种豆酱的做法,一盒空磁带最终也就是只录了不到三分之一,肖场公社之行就到了尾声。 按照肖兰英说的,他们肖场公社穷啊,吃顿荤腥都不容易,所以,沈华浓也识趣的没有留下吃饭,看过她烧制的过程,尝了一块儿豆渣,检查完了录音,就准备回去了,这时天色阴沉沉的,随时都可能落雨。 沈华浓匆忙出了村,刚准备上河堤,就遇见了梁玉萍,看样子她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沈华浓,你站住!” 沈华浓虽然没有再特别去关注梁玉萍的消息,不过事关哥哥那边的黑历史问题,江大伟还是特意过来给她说了一声,她是知道梁玉萍已经回到公社了的。 她感觉她跟梁玉萍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 不管梁玉萍要跟她说什么,她都已经没有半点儿兴趣。 她不欲理会,梁玉萍却拦在她面前,道:“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之后,你要走我绝对不拦着你,你要是不听完,以后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沈华浓:...... 她抬眼打量梁玉萍,经过这番变故,梁玉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穿得厚实,但瞧着也有些弱不禁风,好像风吹就能倒。 她的脸色也很差,唇色发白,以前沈华浓记忆里她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算没钱收拾自己,至少也是整洁的,还会自己捯饬捯饬弄点别出心裁的装饰,这会儿头发还蓬着,大罩衣被撕破了一条长口子,走近了看,下巴上还有道抓痕,看着很狼狈,好像刚跟人打了一架。 难得,记忆中的温柔知心大姐姐竟然也会跟人打架,竟然也有她一张嘴搞不定的人,这动手能力,跟嘴上功夫比起来,看来还是弱了点,竟然被打成这样。 不过,她惨归她惨,但是沈华浓心里没有同情。 自作自受而已。 打量完了,她绕过梁玉萍挡在她面前的胳膊,继续往前走,“从你承认是冤枉我哥哥之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你,我对你要说的话也不感兴趣。” 梁玉萍想抓她胳膊,她直接将人给推开了,没想到她没有用多少力气,对方竟然就摔倒在地,一时还爬不起来了。 是真摔还是假摔,沈华浓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梁玉萍是真的虚弱无力,并且嘴角还突然涌出来一口白沫。 沈华浓见状惊了一下,然后敛眉往后退了一步,边看四周,边冷声问道:“你不会是想在我面前表演自杀吧?你觉得这个会吓到我啊?想冤枉我啊?” 说归说,她也知道如果梁玉萍真的死在她面前的话,也是很麻烦的。 “我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也不是想冤枉你杀人。”梁玉萍发现了沈华浓再看四周有没有人来,竟然鄙夷的笑了,“你以为我要嫁祸你啊,不,不,不,我是自杀的,我吃了老鼠药,我虽然是自杀,但是也是被你给逼死的。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 沈华浓:......这简直是哔了狗了。 “你死你的,我是不会把罪过往我自己身上揽的。”沈华浓冷声道。 梁玉萍闻言愣了愣,而后愤恨的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一切都是你逼的,是你自找的。” “你把我的人生全部都毁了!” 她发完脾气,突然又止不住往边上干呕了两下,见沈华浓蹙眉望着她,虚弱的笑了笑,然后拿手背抹掉嘴边的口沫,道:“当初,我也就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也是响应号召划清界限,我是没有别的办法!当初批斗他的又不是我一个......是你,是你,先要逼死我的,我是没有办法了才这么做的。” “我也不愿意这样!你为什么要逼我!” 沈华浓有些烦躁。 这特么的...... 就许她冤枉沈明泽,毁了他的一生,还不许别人以牙还牙?一还手,就脆弱的去寻死? 竟然当她面来寻死觅活的这一套! 明明她才是先作恶的人,对着受害人还摆出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样子,这简直...... 坏人要是都这么脆弱,那这世上应该就没有坏人了吧? 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服了毒药啊? 沈华浓还是感觉有点不可置信,梁玉萍能够在那样的家庭里绷住,人前一副温柔识大体的样子,还能够厚着脸皮冤枉打击对她呵护有加、掏心掏肺的男朋友,胡编乱造一个故事出来,现在都要死了还赖着她,就只有这么点承受能力? 真的寻死啊? 她仔细打量着梁玉萍,对方的状况看着的确不太好,脸色惨白似乎透着青色、嘴角不断冒出白沫不说,就她打量的功夫,她的眼皮好像还往上不受控制的翻了两个白眼,一副好像随时都要休克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不像是装的。 沈华浓烦躁归烦躁,还是抬脚就往村里走,总不能看着人真的死在自己面前吧。 虽然她也不认为梁玉萍要是死了就是她害死的,不会有心理负担,但是,如果梁玉萍在这个时候死了,对她总归是影响不太好的。 要是舆论扩大的话,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真的是难以预料啊。 毕竟她俩刚怼上,梁玉萍才输了马上就死了,很容易联想到她,现在的世道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肯定会赞成梁玉萍说的是被她给逼死的。 沈华浓都能想得到一些圣母婊和建国后唯一允许成精的杠精们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人死为大,都死了还不能表示清白?你还想怎么样之类的吧。 沈华浓:ヾ(?`Д?) “你......咳咳咳......你站住,以为现在回去叫人救我就能摆脱吗?不可能的,浓浓,来不及了,你救我这次,还有下次。” 沈华浓顿住,目光冰冷的看向半撑在地上的梁玉萍,然后悄悄的将手伸向的后背,从皮套的开口处伸进去按了录音键。 “你是什么意思?” 梁玉萍见她停下来了,招手道:“你过来我们说会话。” 沈华浓返回来,走近了点儿。 梁玉萍道:“这就对了。” “我敢死一次就敢再死一次,你救了我这次,下次呢,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活着也没有盼头,我以后就缠着你,下次也死在你面前,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我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遗书都写好了,上面写清楚了,就是你逼死了我。” “公安都将我放出来了,这就,这就,说明,我,我是,我没有罪的,我也没有错,我就是做了正常人该做的自保,但是就因为这样被你给,逼,逼死了。” 梁玉萍说话有些喘,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揉着胸口,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想想自己已经换掉了老鼠药,才勉强稳住了。 沈华浓冷然的看着她,“你先编造谎言冤枉我哥哥,现在你只是恶有恶报被拆穿了而已,先做错的竟然还威胁起受害者来了,可真可笑。” “你看你的样子,是被人给打了吧?因为当了贼,还是因为撒谎、虚荣、心术不正被人鄙视了,受不了是吗?大家只会当你是受不了冷眼鄙夷才自己寻死的吧,这关我什么事?” 梁玉萍闻言却是笑了,然后浑身抽搐了一下,眼睛也往上翻了个白眼,看着有些古怪,她撑着道:“对,我是跟人打架了,不过不是别人打我,是我打人了。” 早上梁玉萍起来的时候,杨桃和另一个女知青已经都起床了,三人没有说话,还能相安无事,等她上了趟茅房回来就听她俩又再说她的坏话,梁玉萍觉得她今天的计划实施之后,就不用跟这俩一起住再受她们的气了,因此她也不忍了。 她上前就将死不要脸的杨桃给甩了两耳光,直接将人给打蒙了。 梁玉萍不知道那两个是心里有顾忌,不想彻底激怒她这个疯子,只当她俩战斗力渣到爆,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她发起狠来一个打俩将她们给揍了,趁机好好发泄了一通。 最后还是对门男知青听到动静才将她给拉开了。 然后,事情闹大了,公社干部过来了,梁玉萍被训了一顿,她也不介意这点儿教训,牢都坐了几天,这又算什么呢! 而那两个女知青则是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搬到别处住去了,其实双方是皆大欢喜的。 但是梁玉萍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虽然自己出了口恶气,但是还是不能这么放过那两个知青,这次她反正是吃了药要遭次罪,那两个平时不积口德、嚼是非也是活该要受到惩罚,不过她俩只是捎带的,她的主要目标还是沈华浓。 “她们当然也逃不掉,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你。” 梁玉萍也不管沈华浓怎么想,继续道:“浓浓,你想想,全国各地,这几年,得有四年多了吧,有多少像我这样跟你们这种人反目成仇的人?父子、夫妻、亲戚、朋友、师徒,多的是,你恨我,觉得我该死是吗?我活该遭报应吗,那还有那么多人呢......都该死?” “当初是上面号召大家,要跟你们这种人划清界限,主动揭发,你敢说,他们,他们都是错的吗?” “你不敢的。” 沈华浓默然。 梁玉萍说话越发吃力了,之前还支着身体的胳膊已经软下去,躺在地上了,但依旧侧身望着沈华浓的方向,哪怕只能看到一双脚。 她对着那双时髦的猪皮皮鞋,想到自己的计划,幻想了一下沈华浓现在惊惧交加的脸色,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意,继续断断续续的道:“他们要是知道我,因为,这样......就应该被逼死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没有愧疚之心,没有受到该有的惩罚,你说这件事容易完吗?” “咳咳咳......我的遗书已经寄出去了,寄给了省城,省城青年日报,我同学,有个同学在里面上班,当初,当初,就是报道你爸爸的,那个,那个报社。” “那个报社主编讨厌死你爸爸了,当时你们已经离开省城走了,肯定还不知道吧,当初他就是一个,一个小记者,就因为第一个写稿揭发,揭发沈院长,被当时的主编开除了......” 梁玉萍皱着眉,一直恶心作呕,又吐了一次,越发的气若游丝了:“后来形势变了,原来的主编被打到了,他反倒是,因为揭发有功受到了表彰,我还知道他家里有从你家搜到的东西,他从沈院长这件事得了,得了不少好处。” “他就是跟我一样的人,他还是受益者,是最不想沈院长再爬起来的人,就是不为我,为了他自己,他都会把这件事弄大的。你说是不是?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站在我的立场,来引导舆论帮我说话?” “等我死了,我同学就会,把遗书就拿去报社刊登出来,讨论讨论我,我这样的人,该不该死,其他人是不是也都,应该死!” 听到这里沈华浓就不着急了,只是寄给同学转交,那就是想要跟她讨价还价了?那她肯定不是真的想死。 既然不是真的想死,那吃下去的东西肯定不会致命,起码不会马上就死,应该可以救活的,现在她表现得这么严重,大概是......想要故意吓唬她答应她的条件吧? 不然她弄这么多还是死了,那就白搭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果然是个厚颜无耻之人,就说她心理不会那么脆弱。 至于寄出去的信,倒的确是个麻烦事,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去想这封所谓的遗书,以及真的刊登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了。 沈华浓一声不吭,梁玉萍先忍不住了。 她的身体此时很不对劲,力量在流逝,温度在降低,困倦得睁不开眼睛,好像舌头都捋不直了,明明她都已经将那包药换成了肥皂了,吃下去的只是用肥皂上刮下来的东西搓成小球。 她在药厂上过班,也亲眼见过有人吃肥皂的后果,看起来就是会口吐白沫跟中毒一样,但是数量不多不致命,听说也就是会烧胃而已。 然而她的症状明显不太对。 她心里慌得喘不上气,她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第301章想看看霍庭的态度 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图,不被人听见,梁玉萍就是瞅准了四下无人,才在这里堵沈华浓的啊。 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就是沈华浓了。 但是如果求助她的话,自己还怎么威胁她? 岂不是百忙一场! 梁玉萍心里一急,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恢复了些许神志,她心一横,还是决定继续自己的计划,不然吃的苦头都白费了。 她费力翻了个身,用胳膊支起身,仰头看着沈华浓,道:“浓浓,我知道你想救,救,救我,别人救我不要,我只要,只要明泽哥,明泽哥过来,他给我洗胃,我愿意,要他娶我,我就什么都不做了,我把信,信要回来,我们姑嫂好好......” 这就是梁玉萍的计划。 她仔细的想过了,自己已然是声名狼藉,成了无情无义、反咬一口的人,只有沈明泽这个受害人娶了她,她才能够洗刷名声上的污点,或许不能完全洗刷干净,但是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她又嫁给了沈明泽,这就没有无情无义了吧? 以后他们成了夫妻,她再将人给笼络过来,再想改口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她本来就喜欢沈明泽啊,现在的沈明泽也不差了,虽然他还是在乡下,比以前穷,但是却已经爬起来了,她感觉沈家爬起来指日可待,都是造化弄人,不然,他们可能已经都结婚了。 沈华浓闻言真的是被恶心得不行。 疯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嫁给她哥哥! 除非沈家人都被下了降头才会答应吧! 沈华浓关了录音机,冷冷的回答道:“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弄清楚了梁玉萍搞什么鬼,目的达到了,沈华浓也不想跟她纠缠了,转身准备回村里去叫人将她送医院,不然这么远过去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她连将人背到客运站都吃力了,也不大想背。 刚回头,身后突然一身嘭响,梁玉萍又倒在地上了,这次抽搐的动静很大,地上的枯草都被她磨蹭得簌簌响。 沈华浓脚步一顿,没忍住回头看去,就见梁玉萍的嘴角竟然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她着实给吓了一大跳。 这女人不会是分量没有把握好,自己将自己给玩死了吧! 真死了? “梁玉萍!”她喊了声,对方一动不动,现在就连眼睛也闭上了,嘴里倒是喃喃说了声:“明泽哥救我,救我......” 她还能够说话,沈华浓暂且松了口气,但是被她的话给恶心得不行,没忍住伸手在梁玉萍拍着巴掌,边拍边道:“醒醒,喂,你装死装的还挺像的啊,论演技你就是第一,故意吓我啊?” 就这还想玩以死相逼,你倒是稍微硬气点儿啊! 也不知道刚才梁玉萍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她自己在死亡面前还可以跟哥哥讨价还价,还只要明泽哥救她。 简直笑死人了。 沈华浓刚站起来,就见从不远处的河堤方向过来一个人,就距离她几步远,喊她:“浓浓!” 她看过去,注意到河堤上还有一辆自行车,他肯定是在河堤上就看见她了,放下车下来的吧?那时她在做什么? 往倒在地上的梁玉萍脸上拍巴掌? 沈华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就将手背在了背后,等霍庭走近了,她才反应过来,又将手臂自然下垂,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啊?出差结束了?不是说得到腊月初吗?什么时候到的。” 霍庭嗯了声,说:“刚到,我来接你。” 这趟公差的确是还没有结束,只不过收到她的信,他就特别想回来看看她。 沈华浓没有给他打电话,就写了一封信,其实拢共也没有写几个字,她就在信上说想他了,又想他了,想他快点回来给她暖被窝,他不在家,被子和褥子都好像是冰冷的潮湿的,睡半宿都没有热乎气。 看得出来,就短短几行字,她还是分几次写的,一次就一两行,但是,写一次就说想他一回。 霍庭被她撩得心痒得不行,正好今天丰陵交通局那边有车过来竟市要托运物资,明天早上就返回去,他今天事情弄完了,天气不好也现场不能施工,他心里一冲动就跟着回来了,打算明天再跟着回去。 都没有顾得上回趟在家属院的宿舍,直接在三花宾馆下了车,没想到人不在宾馆,打听她去了肖场公社,知道她是个富贵命,坐公交车班车这种公共交通工具会晕车,他就借了辆自行车过来了,打算载她回去。 不过,现在却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霍庭也就说了这一句,就赶紧蹲下来看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梁玉萍。 因为脸色惨白惨白的,哪怕沈华浓拍她的时候实际上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她脸上还是留下了一片红印,看着还真的很醒目啊。 沈华浓也看到了梁玉萍脸上的红印。 现在梁玉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喊话了,紧闭着牙关,真的像是断了气一样。 这一瞬,沈华浓突然感觉就好像有人朝她裤子上甩了一坨黄泥巴,没人看见有人朝她扔东西,然后她就被人围观了,马上就有人要嘲笑她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拉在裤子里了? 尴尬、难堪、无措、憋屈一起涌上来。 她想跟霍庭解释,但是又觉得眼下这情形,大多数人看见了恐怕都会觉得她就是在掩饰,她就是在狡辩吧? 霍庭离家之前还嘱咐她别逼人太甚,差不多得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吧,梁玉萍有今天也的确是跟她脱不了干系。何况,她还是个有前科的人,将梁玉萍弄成这样这种事,他肯定认为她是做得出来的吧?她还刚往毫无还手之力的梁玉萍脸上拍巴掌,都被他给抓住了。 就看霍庭究竟信不信她的人品了,如果他第一反应是相信他看见的......那她也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了,还是留着去公安局解释去吧。 出于这种心理,沈华浓就不想解释了,安静的站在边上看着。 就见霍庭翻了翻对方的眼皮,然后又捏着她的下颚,掰开她的嘴查看,他还找了根细木棍塞进梁玉萍嘴里,对方又稀里哗啦吐了一通。 沈华浓心里有些烦乱,只看了几眼就不看了,视线就不自觉的转到霍庭身上,他个子高,就算是蹲下来其实也没有比她低多少,这会儿又低着头,沈华浓也看不到他面容,他不说话,她也猜不出来他对这件事、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但是她就是不想问。 他忙,暂时应该也不会回答她吧? 吵架都没有时间。 沈华浓就只看着,外物不足以吸引她,她就盯着霍庭对着她的头顶看。 三十岁的男人,头发理得短短的,但是又黑又密,发顶中间有两个旋儿。 沈华浓以前听说发旋是人类在长期演化过程适应同样受地转偏向力影响的,生活在北半球的人头发漩涡呈顺时针方向,相反的,生活在南半球的人发旋呈逆时针方向,生长在赤道上的黑哥们头发应该是没这个漩涡的。 霍庭的这个就很奇怪,两个发旋竟然还不是往同一个方向转的,顺着那两个旋看得时间长了点儿,让沈华浓有些眼晕,她气躁的偏开视线看向一边。 他发旋都长得这么奇怪,会跟大部分不一样吗?会相信她吗? 正胡思乱想着,梁玉萍吐完了又晕厥过去,霍庭将人脸朝下了抱了起来,,道:“人中毒了,情况有点严重,得马上把人送医院!”说完,他就大步朝前跑了。 沈华浓看看他离开的背影,也跟了过去,虽然有些吃惊梁玉萍竟然玩这么大,还真的中毒严重?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做戏而已,竟然真的拿命来博吗? 也可能她的确是冷漠冷血,她甚至想着,如果说梁玉萍死了,又短时间内找不到遗书,或者说遗书没有马上被什么青年报给刊登出来,如果,她自己也不马上交出录音,霍庭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送自己去坐牢吧? 然后,离不离婚呢? 会不会跟她断绝关系呢? 沈华浓看着河堤下方坡上的满目萧瑟,突然想起来有一天她好像问过霍庭,要是她做了让他反感的事情,要是她杀了人,他会不会跟她断绝关系。 她记得他说了不会。 但是,人是不能立flag的,所有的flag,都是用来打脸的吧?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烦躁了,将背后的录音机往上掂了掂,也迅速的爬上了河堤。 这时,霍庭已经将梁玉萍给放在自行车上了,她坐在后座上身体前趴在座椅上,身体不太稳当,霍庭正扶着她调整姿势,将她脑袋转向了一侧,这个沈华浓明白,他是怕对方再吐会被呕吐物给堵塞气管吧。 “到了桥头就找车去医院。”霍庭抬眸看向沈华浓,“过来搭把手,扶着她。” 沈华浓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嗯了声,走过去低头看看,然后两手一起按住了梁玉萍的后脑勺,满是恶意的将人给固定按在座椅上。 她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按住了才抬起头看着霍庭道:“行了,赶紧走吧。” 她就是打人了,就是欺负人了,他想怎么样? 抓她啊,骂她啊! 霍庭:...... 他顿了顿道:“这里到医院不远,来得及,应该出不了人命。”说完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空出来盖在沈华浓手背上,用力握了握,道:“别慌,别怕。” 沈华浓目不转睛的看看他。 她一点也不慌,也不怕,不过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憋闷躁郁突然就散了些。 “这会别胡思乱想,先去医院,等会再说。”霍庭说着,就收回了手,一边飞快的推车,一边道:“跟上。” 沈华浓就道:“放心吧,我扶着,她掉不下来的。” “嗯。” 上了桥,霍庭去桥头客运站找负责人商量借车去了。 许是颠簸了一番,这段时间里梁玉萍又吐了一次,车站的工作人员看见了主动过来帮忙,弄了点儿稀释后的肥皂水,几人掰开梁玉萍的嘴,又往里灌了进去,梁玉萍又吐了一次,这次是差不多都给吐出来了,吐出来的只剩下水了。 很快,霍庭找了辆还没有到发车时间的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以及一个负责人是一起过来的,人命关天也没人多说什么,大家一起将将梁玉萍给放了上去,连同霍庭的自行车也带上去了。 沈华浓在车门口踌躇,“你送她去医院吧,我去给公社里说一声,然后跟他们一起过去公安局,再去医院找你。” 霍庭看看她,拉着她手,将她给拉了上去。 霍庭是个男人,但又不是梁玉萍的男人,售票员李大姐又觉得沈华浓看着就年轻不经事也靠不住,于是主动揽过了照看梁玉萍的任务,让梁玉萍枕在她腿上侧着睡着,还给盖了块儿毛毯,很是周到贴心。 霍庭跟沈华浓坐在梁玉萍后面那一排的座位上,录音机她从背后取下来放在脚边了。 都安顿好了,车也开动了,该做的都做了,梁玉萍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李大姐才问道:“这姑娘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挺好看,看着又乖巧,这是怎么了?喝农药了?” 沈华浓说:“说是喝的老鼠药。” “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那也不用寻死觅活的呀。” 至于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 “说起来话就长了。”沈华浓道,看眼旁边的霍庭,第一次解释道:“她自己喝的。” 霍庭说:“我知道。” 沈华浓望着他,直言道:“她喝药跟我也有点关系,她说是我逼她的。” 这话说得,让李大姐和跟李大姐隔着走廊坐着的负责人都惊了一下,侧目望着她,司机也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旁人怎么看她,沈华浓也做不到毫不在意,但是此时,她是无所谓的。 这会儿她就看着霍庭,看他的态度。 霍庭目光暗了暗,放在腿上的手碰了碰沈华浓的,最后悄悄的握了起来,道:“我还不知道你。话不能全部由别人说。” 其实看见梁玉萍的时候,霍庭就都猜到了一半了。 他觉得沈华浓肯定是对梁玉萍做了什么,让对方觉得生不如死,不想活了,所以故意以死相逼拖她下水,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 老实说,沈华浓不肯听他的嘱咐,又追着梁玉萍去打了,他是有些生气无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 他觉得沈华浓肯定已经在担心害怕了,他再提她不该怎么不该怎么,也只是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是以也没有说这话,至于沈华浓拍梁玉萍的那一幕,他只当她是想叫人,并不会用人都要死了还鞭打身体这么恶毒的念头去揣摩她。 以死相逼这种事,霍庭在公安生涯中也见过不少了,最骇人听闻的一次,是有户人家一家七口人,全部都吊死在一户人家门口了,还用血写了“冤情”,就是觉得活着的时候拿人没办法,只能以死来惩罚一下对方。 对这些人的极端处事方法,他不予置评,他也是从血气方刚、冲动行事的愣头青时候过来的,从那之后,他就觉得,除非是对如李保家那样的大奸大恶之徒之外,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对。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就赞成被欺负之后还傻兮兮的不还手,只是凡事都得有个度。 这生活,起码在当前吧,对很大一部分人来说,温饱都尚未解决,饥寒交迫、困顿无依,前途渺茫,不说是生不如死吧,起码活着并不具备太大的吸引力的,如果再施加一层外力压制,很容易就逼得人走投无路走极端。 如果是对恶人以死相逼,他们不会对生命有敬畏之心,道德沦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廉耻之心,死了也就是白死,顶多就是觉得添点儿晦气,时间长点也就过去了。 但是,沈华浓不是个那样从里到外到精神思想都无坚不摧的恶人,如果真有人以死相逼死在她面前,她做不到没心没肺不当一回事,她就是外硬内软,嘴上说得再狠,再怎么打击报复恨,心里也是有着底线的。 这是霍庭喜欢她、欣赏她的优点,但,毫无疑问,如果遇到那种不要命的,别人就是拿住了她的软肋,梁玉萍如果真的死了,不管有没有人怪罪她,她心里总是会不高兴,这条命会在她心里膈应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霍庭觉得,梁玉萍做过错事,但还不足以让她以死来偿还,而沈华浓也不应该承受一条人命的压力,他是真的不希望梁玉萍死,起码不要死在沈华浓面前,尤其是还说了一些她被沈华浓逼迫得走投无路这样的话之后。 然而霍庭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失误,是因为他对梁玉萍不了解,不知道她求生欲强烈,性格格外顽强有韧性。另一方面是梁玉萍真的中毒严重,这一点误导了他。 不说是他了,就是沈华浓也以为梁玉萍只是演戏演全套,用量有点猛了,并不知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第302章一个兼顾小家与大家的理想 “别担心,我们送医院送得及时,应该没问题,能解决。”霍庭说。 见沈华浓脸色有点发白,他抬起手,微微一顿,还是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了,食指指腹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了按,道:“晕车就先眯一会儿,现在什么也别想。” 现在听霍庭这么说,沈华浓的心情就真的好多了,刚才的躁郁之火好像被一场春雨给浇灭了。 虽然还是觉得头晕恶心,但是这充满了难闻的气味,颠簸、粗糙还一步三响的班车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排斥反感了。 她靠在霍庭肩膀上,心里平静下来,没忍住抬眸看他,见他额头上都冒出汗了,可见心中有多着急,心下突然一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绢,碰了碰他的额角给他擦汗。 霍庭顿了顿,垂着眼帘看看沈华浓,还是任由她擦了汗。 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至于规矩不规矩,有没有人瞧着,他暂且也顾不上了。 “睡一会。”他说。 沈华浓收了手绢道:“给你听点儿东西。” “什么?” 沈华浓往前弯了弯腰,看眼正皱着眉头神色不善的看着她的李大姐,也没有说什么,同情弱者和会示弱的人,都是人之常情。 她将录音机给打开了,先倒带然后又按下了播放键。 “听听,正好今天带了收录机 。” 录音机的音质不太好,整个播放过程中都一直有噪音,不过里面说的什么,还是能够听清楚的。 一开始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闺女,我给你说的这些真的能够出现在书上?你莫哄我啊。” “婆婆,我哄你做什么,你等着吧,明年就能看见了,你孙子不是识字吗,到时候让他给你念念。”这是沈华浓的声音。 沈华浓快进了一下。 “我就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的,你说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您能养活一家人,会做霉豆渣啊,还有这豆酱,不是人人都会的,怎么就是睁眼瞎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跟着就是沈华浓夸人的话和一连窜的笑声。 再快进了一次,就是肖兰英又给说了一遍豆酱的做法,让沈华浓也得把她说的记好,要是可以也写在书上。 短暂的噪音之后,是沈华浓不悦的声音:“你是什么意思?” 到了想让大家听的地方了,沈华浓才坐直继续靠在霍庭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录音机里响起一个虚弱的女声。 不用说肯定是梁玉萍了。 “你过来我们说会话......你救了我这次,下次呢......我以后就缠着你,我遗书都写好了......公安都将我放出来了,我没有错......” 之后沈华浓说了梁玉萍编造谎言冤枉人,恶有恶报的话。 然后是梁玉萍略带得意的笑声。 “对,我是跟人打架了,不过不是别人打我,是我打人了......我要是有事,她们当然也逃不掉,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你。”声音虽然虚弱但是也有够咄咄逼人的,说出来的话叫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霍庭蹙了蹙眉头。 似乎跟他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这可不像是一个软弱想死的人说的出来的话。 李大姐之前还揽着梁玉萍生怕她滚下地呢,现在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她,长得漂亮乖巧,看面相真的是温驯得很, 原本她还以为对方是受了什么委屈走到绝路了,才不想活了,这样的例子在乡下真的是数不胜数,重男轻女的家庭、夫妻不睦妻子见天挨打的、成分不好被羞辱的,这几年乡里多了些女知青,也会闹出一些事来...... 这些都很常见,她还以为梁玉萍也是这其中的一种。 看来不是。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李大姐脸色冷了下来,继续听着。 接下来就是梁玉萍的高谈阔论,和她用遗书威胁沈华浓的那番话,越说越让人震惊。 再来就是省城青年日报的两任主编和沈克勤的那些事,梁玉萍威胁说让沈明泽娶她,还言明只要沈明泽救,其他人的话,她宁可去死。 让人大跌眼镜。 录音机里再没有说话声了,沈华浓才睁开眼睛弯腰将之给关掉了。 她头晕乎乎的,嗓子眼也发痒,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路上有些颠簸,霍庭伸出另一条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神情有些严肃。 这可就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多了,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是他的思想太简单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以死相逼已经不是软弱者的专利了,竟然还能这样玩? 看来,梁玉萍就是死着玩的。 霍庭不是专业的医生,他无法确定梁玉萍中毒的具体程度,但是刚才看她的中毒反应,他真的感觉也挺严重的,不太像是真的装的,这是玩出纰漏了还是胆子大敢冒险?还是说,现在晕厥了难道是在装晕? 质疑归质疑,霍庭还是真心的希望梁玉萍先不要死。现在听了那段录音,梁玉萍的生死问题是其一,他们还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她的那封所谓的“遗书”。 万一真的刊登出来,能够客观、实事求是的展示整个前因后果,大家理性的讨论那倒还好,但是如果真的被这个所谓的青年日报主编故意歪曲了再报道出去,那后果也是可想而知,肯定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起哄沸腾,最后闹作一团。 以前霍庭觉得战场上的刀枪无眼,这个是最可怕,现在觉得流言舆论远胜过那些致命的武器了,武器起码让人死的痛快,在战场上的牺牲也是有价值的,而流言蜚语之利,是能够从精神到肉体将一个人给彻底摧毁的,因为歪曲夸大的流言引发的混乱还少吗,这样死的就窝囊多了,毫无价值可言。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梁玉萍是什么时候写的信,还有她口中的同学...... 总之,是不能将未来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得抢在对方之前,将真相最大范围的传出去,但是,对方是知名度很高的省报...... 他想着问题,沈华浓睡着,车厢里一时只有机器的声音突突突不知道疲倦的响着,间或会突然颠簸一下车体发出一阵咔咔声响,还是李大姐率先打破了沉默。 听了这些,虽然仍不足以完全明白梁玉萍跟沈华浓之间的纠葛,但是也能够让人明白梁玉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李大姐站起来,嫌恶的将梁玉萍枕在她腿上的脑袋挪下来,因为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空间太小,一不小心将梁玉萍的额头给磕在前排的座椅上面了,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引得隔了个过道的男人看过来,就见梁玉萍惨白的额头上红肿了一块。 “你别让人在车上出了事,少折腾,马上就到了。”他斜眼瞅瞅李大姐道。 李大姐撇撇嘴,道:“知道了,你看她那样也不是真心想死的,大概是死不了,车上出不了事,王主任。” 被称为王主任的男人没说话。 李大姐自顾自的说开了,先看着梁玉萍道:“怎么就这么能耐呢!自己不要脸还有理了。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看样子还是个上过学懂知识的人,知道得挺多,就是不好好用在正道上。” 然后她拍了拍胸口,又道:“哎哟,可把我恶心的不行了,都是像她这样东西,那我这工作都没法做了,来一个插队的、逃票的、不守规矩的,说她两句就要死给我看,再就是让人民审判我,那好人都别活了。” 提起来她还有些感同身受,继续跟王主任道:“我说主任,王主任,你也知道了吧,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以后再有那些去告状的顾客,你也体谅体谅我,别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去告我状,你就要训我态度不好,还要扣我工资,有时候我们的工作真的是不好干,不明事理的人也多得很。” “不然,咱们单位也给车上配一个收录机吧?是人是鬼,咱们让大家评评理。” 王主任别开头,摆手道:“行了,李大姐,你这张嘴也没有输的时候,别跟着什么热闹都要凑一脚。” 李大姐又跟他掰扯了几句,那王主任就找了个站让司机听了一下,说还有事就匆匆下车走了。 李大姐正说到兴头上,聊天的人突然走了,感觉不过瘾,回头试着跟沈华浓说话,问道:“哎,是不是说你兄弟要是不来的话,她就不要别个医生救她,就等死,是吗?” 沈华浓闻言就睁开了眼睛,道:“不清楚,说是这么说,到底怎么样,看她到了医院的情况吧。” 李大姐看着梁玉萍就嗤了一声,叹道:“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然后又问沈华浓:“要是这次她没事了,这真面目再曝光了,那不是更没脸见人了?” “万一她再跟她自个儿说的那样,再天天去缠着你寻死觅活的,今天喝农药,明天老鼠药,后天上吊,再就是抹脖子......那你可怎么办?” 沈华浓:......呵呵。 狼来了这种故事,就算梁玉萍有心思天天都来演一遍,她也没有兴趣陪她玩了,梁玉萍要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她,那她还救人,就算她输! 沈华浓心里暗搓搓的想着,突然车子又是一晃,沈华浓喉头一紧。 李大姐还兴致勃勃的问着:“你天天被追着闹也是闹心得很啊,这还怎么过日子?” “你摊上这人也是倒霉,谁能想到这姑娘看着挺体面的一个人,跟个滚刀肉似的,要是那些不明事理的,指不定说什么呢。” “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心思歪是歪了点,管教管教也能别得过来,听她的意思你家里成分不怎么样,你兄弟娶个媳妇也不容易,她这么非得嫁给他,其实也不亏啊......以前两人是处过对象的吧?” “白搭个媳妇,就解决这事,以后她在家里怎么作妖,都能收拾她啊......” 这位李大姐八卦欲望很强烈,一会忧心忡忡为人担忧,一会又给沈华浓出主意,自身的代入感特别强。 沈华浓:......白搭的都不要! 霍庭沉着脸,捂住沈华浓的眼睛道:“好了,不舒服就眯一会儿,马上就到了,还难受吗?” 李大姐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车上再度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车子又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沈华浓身体往上弹了弹,霍庭放在她肩头的手更收紧了些,才将人给按住了,再次低头看看她,见她眼睛紧闭着,睫毛颤了颤,眉头还是纠着的,脸色也很差。 霍庭很少看见这样的沈华浓,大多数时候她都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感觉精力旺生得很,现在这样还真的是看不惯啊。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眉毛,沈华浓眉头越蹙越紧了,嘟囔说着让他别碰说晕车难受,说完突然就伏下身趴在霍庭腿上了。 霍庭动作僵了僵,这样的亲密姿势很是出格了,不过车上没人,那李大姐被他一句话给说得气着了,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去了,他心下叹了口气,轻拍着沈华浓的后背,拍着拍着,心里突然毛出来一个有违社会主义理想的念头—— 他还得往上爬,尽快爬到能让家属有用车的权利,她就不用这么遭罪了。 可以一边为了小家,一边为了社会主义理想而奋斗嘛...... 不冲突啊。 梁玉萍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她在车座上都已经往上往前弹起来了,要不是李大姐站着挡在前后两排之间的空位置上,她铁定摔地上去了,虽然被拦了一下,但是后脑勺还是在车座上连连撞击了两下,这座椅上可是没有弹簧也没有软垫的,听声音还挺重的。 怕车上的三人说她不负责任,李大姐就先发制人:“这路就是这么个情况,颠簸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好在她喝药伤的是五脏六腑,撞两下应该也不会就让毒性给扩散了,没事啊。” 司机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你那嘴就歇会吧,要是能管得住少说两句,少跟人扯不少皮。” 说得李大姐火起,不过司机先生也有办法制她:“我开车,你可别吵我,当心一会出事了。” ...... 班车终于完成了贯穿城西到城东的整个旅程,路上就放王主任下车停了一下,一路直行,走的是最短的路程,直接开进了人民医院急诊楼的大门口。 李大姐虽然八卦了点儿,但是办事还算靠谱,车一停,她就下车喊医院值班室的人,很快就有医生护士推了辆推车出来,大家一起将梁玉萍给抬了上去。 李大姐还主动给人说明了情况,吃了老鼠药,吐了几次云云,都不需要霍庭和沈华浓再做什么,就都搞完了,梁玉萍被送去洗胃去了。 霍庭去跟人道谢,李大姐摆摆手:“行了,你们也是倒霉,还得在这里等着,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算完呢,我跟老林还要当班,就先走了。” 说完没忍住又补充了句:“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后面是个情形,让你媳妇有空去车站给我说一声啊,免得我老挂着这事。” 霍庭:Σ( △ |||)︴ 不得不服,广大妇女同胞们真的是,心思挺复杂的。 ......再见。 霍庭正准备先把沈华浓送去休息室,结果他刚送完人回头,就见沈华浓被个小护士给拉进护士值班房去了,今天李素梅留守值班室,刚才就见到沈华浓了,现在拉人进去说话去了,连茶水都倒上了。 见她比在车上精神了点儿,又有朋友陪着,霍庭取了录音机里的那盒磁带,给她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匆匆出去了。 他的人脉比自己广,这件事上沈华浓先听他的。 她喝了两杯热水,又缓了一会儿,精神就差不多恢复了。 李素梅是听到了李大姐说的话,也知道点儿事情,她问起来,沈华浓也没有隐瞒她,将梁玉萍的事情大致上都给说了。 李素梅就比李大姐靠谱多了,抱怨了梁玉萍几句,然后实事求是的给沈华浓分析。 “她要是真的有事,那肯定对你会有影响的,起码被人说嘴是难免的,不过按照这么说她自己应该不会寻死,没事的可能性应该更大,放宽心。” “她指不定因为这次又毁了次名声更加记恨你,这种人就不能跟她妥协,真的让你哥哥娶回家肯定是不成的,她知道吃这一套,以后不定多闹腾呢,就是个搅家精,以后都别想过清静日子了。” 沈华浓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让她和哥哥妥协肯定是没门。 “你也别太担心,闹了几回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了,也溅不起什么水花了。”李素梅安慰道。 沈华浓可没打算让梁玉萍还来闹几回,她心里有计划,不过现在也没有跟李素梅多说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梁玉萍的生死,李素梅也不想她为这个烦心,主动将话题给岔开了。 说起上次沈华浓做的牛轧糖,让沈华浓教她做,又说张小红和吴阳上次虽然看了,但是也说不清楚,她也弄了罐奶粉,材料都备齐了,弄了一回没有成功。 第303章有一只暗中推动的手【1】 别看李素梅性格上很是嫉恶如仇,嘴巴还很厉害,当初沈华浓跟她是最早认识的,就因为她主动帮着沈华浓骂了袁秋分一顿,生怕她上当了,后来也是李素梅让她去护士站休息,这才认识了刘霞、徐丽丽她们,但是李素梅也是最有少女心的一个。 李素梅平时就喜欢做手工,她手也很巧,用玻璃丝编的小动物装饰发卡、包包、围巾什么的,用医院吊瓶上的管子编一些小挂件挂在钥匙上,沈华浓现在家里都有李素梅送的这种管子做的小摆件,再就是收集花花绿绿的糖纸装在罐头瓶里做装饰。 沈华浓将步骤仔细给她说了一遍,她拿个硬壳封面的本子给记下来了,那本子上除了牛轧糖这种漂亮糖果的做法,还有一些编织方法,织毛衣的,钩针的,竟然还有个洋红色的染制步骤,几套前些年流行的布拉吉款式的裁剪都有,还细心的配了图。都已经写了大半本了,本子里还夹了树叶和野花做的书签,一股子香味。 沈华浓也是叹为观止,现在的少女们都这么会玩吗?好实用啊! 以前沈华浓除了上学就是学厨,几乎没有其他的个人爱好,她只偶尔也看过同班同学的收藏,各种玩偶、模型、游戏电视剧相关衍生品、演唱会票券、明星签名照片、海报...... “素梅你真厉害。”她由衷的夸道,“以后这些东西肯定都有用武之地的。” “这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现在布拉吉这种款式的都不让穿,这种洋红色也就只能在家里染了床单用用。”李素梅小声的道,“以后真能光明正大的用,那我就开个店,全部摆上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做的。” “肯定能的。” 两人一起做贼似的欣赏了一会儿李素梅的小本子,看完李素梅给锁在她的储物柜里了。 之后沈华浓一边跟她一起整理资料,两人又一边说了会儿闲话。 说起吴阳写的小说,李素梅说她干劲十足,每天下班了都会写一点,现在都写了半个本子了,就是还没有给她们看,说打算写个长篇什么的。 又提了提张小红,“这不是马上要参加考试吗?前几天看她还愁眉不展,现在好像还挺高兴的,有空就拿本书在这里背,问她有没有把握,她又说把握不是很大。” 沈华浓:......唉!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雨,到了四点多钟,霍庭还没有回来,梁玉萍在经过三次洗胃之后,人已经清醒了,现在被送到病房里休息去了,医生说还需要再观察看看。 参与了协助医生给梁玉萍洗胃的护士说,梁玉萍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意识了,医生问她吃的什么毒药,她说药就在口袋里,所以医生从她兜里找过了,找到了两包,两包的药都药效挺强烈的,一包老鼠药,还有一包是目前最毒的农药,梁玉萍说她自己吃的是那包农药。 “这种农药就是给庄稼打虫那都得加水溶解稀释了再用,梁玉萍这个倒好,没有稀释,就是药外面裹了一层很薄的肥皂膜。” 见药性这么烈,即便梁玉萍清醒了,医生还是直接给她了洗了三次胃,用了足足有一升半的盐水了。 “医生说,这是幸亏还有一层肥皂膜包着,而且她应该是吃完药没多久就有人急救处理了,她吃的那分量应该还没有全部融化,送来得也很及时,要是晚点人就没救了。” “以前也有这种药中毒的,致死率很高,不过现在人就算是抢救活了,也给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底子彻底伤了,以后都得好好养着,不能干重活。” 竟然这么严重? 这倒是让沈华浓暗暗惊讶不解。 梁玉萍这是想要做什么? 对自己还真能下得去手啊,这苦肉计做戏也做得十分真诚了。 她的身体毁了是能够博同情增加筹码,还是怎么样? 就算目的达成了,没有好身体享受,那不都白搭吗? 沈华浓实在是不太懂她的脑回路,对她有这样的下场,也有些唏嘘,这下是玩大了吧! 别说沈华浓不懂了,就是梁玉萍自己也有些懵。 她明明是用的肥皂颗粒,自己亲自搓的,为什么里面会变成剧毒的农药呢? 懵过之后她就开始后怕起来,肯定是有人给她换了药,对方拿农药裹了肥皂膜来误导她,让她当成肥皂粒给吃下去了。 是谁真的要害死她啊!这是谋杀啊! 究竟是谁?!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知道她打算故意装中毒的这件事情,不然也不能将计就计,让她吃下了毒药了。 梁玉萍心里又怕又乱,她知道,从爆出她虚伪虚荣会装、还是小偷的名声之后,看不惯她的人应该挺多,但是就因为这样就结了死仇也不应该啊。 要说自己跟谁有什么大仇,也就是沈明泽和沈华浓两个了,可是他们两兄妹,梁玉萍自持还是了解的,应该不会有胆子杀人杀她,而且她买的药和搓好的假药也都一直放在身上,他们又不在肖场公社里,距离远,除非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不然肯定是没有这个机会换下她的药的。 等等,她也不是一直带着药,晚上她睡了,但是屋里还有别人呢? 早上那俩女知青还跟她打了一架,轻易就输了,然后搬走了! 所以,会不会是杨桃她们干的? 现在梁玉萍越想越怀疑她们,甚至觉得她们没准就是故意输给她,让她给打一顿然后找个理由搬走摆脱嫌疑! 但是,她们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呢?她又是什么时候露馅了? 梁玉萍被这个猜测弄得心中发寒,不管怎么说,那两个女知青的嫌疑是最大的!知道她们一个喜欢占便宜,一个看不惯她为人很刻薄,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杀人这么歹毒的心思。 梁玉萍现在恨不能马上跟那两个对峙,连生撕了她们的心思都有,真想揪这两个祸害去公安局挨枪子儿,只是她现在浑身疲乏,没有力气动弹。 不过没力气也好,转念,这种念头就又被她给压下来了。 她现在就是面临一种很尴尬的局面,被人谋杀,但是都不好去追究责任,因为药是她自己吃的,她信誓旦旦跟沈华浓说她吃的是毒药! 难道她要直接去报案,跟公安说她是误食用肥皂,却被人换成毒药,有人谋杀她? 先不说公安会不会怀疑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能误食肥皂,是不是脑残,要是沈华浓知道了,那她之前的计划也就会败露了,白受了这么大的罪,难道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吗? 就算去揭发了那两个凶手,就算她们被抓了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也换不回她的身体了啊! 现在她虽然没死,但是身体却是败了,如果不能嫁给沈明泽,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家人不会要她这个累赘的,还有什么好男人会娶她这个名声差、身体也差的女人吗? 想到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处境,她打了个冷颤,眼下似乎是也只有隐瞒被谋杀的这件事,继续跟沈明泽、沈华浓兄妹杠上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至于那两个凶手,她回头再去找她们算账。 正胡思乱想着,沈华浓进来了。 沈华浓来之前还特意问过李素梅,普及了一下洗胃的常识。 听说是用洗胃管通过口腔延后插入胃囊,用生理盐水冲洗胃部。 李素梅说,听有的病人说除了喉咙里会有异物感带来的持续的强烈呕吐感之外,胃粘膜也会有异物搅动的感觉,液体倒流时候还会有肺部窒息感,一般医院会将病人的四肢和头部绑在操作台上,让病人不能动...... 可想而知,那滋味应该是格外销魂没错了,梁玉萍洗了三次,啧啧...... 那么多法子她偏偏要用自己寻死这一种,想法简直格外的清奇。 果然,沈华浓进来看到的就是脸色惨白的梁玉萍,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就很可怜。 虽然整个人恹恹的,见到沈华浓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颇有气势的冷然问道:“你哥哥呢?我都要死了,他也不露面,就真的这么狠心不肯过来吗?” 一副好像在指责小姑子和自己生病都不露面的丈夫的模样,看得沈华浓觉得特别好笑。 不知道是究竟是什么给了她这种误解,让她以为她的死就是吓唬别人的万金油,一用死逼迫别人就什么都得听她的?她哥哥凭什么还得过来伺候她?拿自己的身体恐吓别人也是奇葩得不行了。 不过沈华浓想到梁玉萍现在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给作毁了,就只觉得她可怜可悲,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了,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梁玉萍意料之中的。 病房里除了梁玉萍之外,还有两个人正在输液,其中一个躺在窗户边的床上,距离梁玉萍这边有五张床,应该是睡着了,侧身背对着她们这边一动不动的。 隔条过道正对着梁玉萍的床铺上躺着一名孕妇,肚子挺大了,侧歪在床上正无聊,见沈华浓进来,马上就看过来了,现在这位女同志听到梁玉萍的话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睛都倏的发亮了,打起精神坐起来看着她俩听热闹。 沈华浓不接梁玉萍的话,纯属好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玉萍感觉糟糕透了,但是她不说,又问:“明泽哥呢?” 沈华浓只当没听见,道:“听护士说你能清醒过来,命就算是保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了,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那种农药毒性烈,要抢救回来可真是不容易。” 梁玉萍没有得到答案,轻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不容易。” 她狠起来,是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杀的。 沈华浓懂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道:“医生护士给你洗胃都折腾了好长时间,还得住院观察几天,治疗费用也是挺高的。” 梁玉萍还以为沈华浓会顺势让她还钱,正想着该怎么接话呢,结果沈华浓道:“我有件事真的想不明白,想问问你,其实你用一般的毒药,或者吞点别的什么做做样子不就行了,我之前也一直是这么怀疑的,真的,你何必真刀真枪拿自己的身体下手呢?” “你也是太实诚了点,现在搞得自己身体彻底给毁了吧,以后还得经常吃药养着,虽然病着是不用干体力活了,但是自己遭半辈子的罪算算也划不来啊,这又是何苦呢?” 梁玉萍被这一番风凉话气得心口一阵气堵,简直要窒息。 沈华浓又问道:“吃药之前你就没有问问清楚效果?还是不清楚这药会这么烈啊?你用肥皂包裹着能够有什么用,那肥皂不会融化吗?你不是在药厂上过班,怎么这都不懂呢,得用蜡裹着啊,那就融不了。” 梁玉萍有苦难言,咬了咬唇道:“是你们把我逼到绝路了,我是真的有时候都不想活,就想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沈华浓就看着她,点点头,道:“算了,你高兴就好,现在总算是救回来了,以后可得长点心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别的先不多想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出门之前还跟对面的孕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梁玉萍也确实是没有精力跟沈华浓掰扯,也没有拦她,陷入混沌之前,她还想着沈华浓和沈明泽是不是已经妥协了?沈华浓之所以故意过来气她,这是妥协得心有不甘吗?都这样了,应该将人吓得够呛了吧? 先不管了,她累极了。 梁玉萍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病房里靠窗户的那个病人已经搬走了,又住进来两个新人,现在都在输液睡觉,就梁玉萍对面的孕妇倒是精神挺好,她这会正靠在床上,一边小声叽叽咕咕跟旁边一个妇女说话,一边吃小馄饨,一口一个,吃得别提多香了。 梁玉萍胃里、喉咙里都还十分难受,但是闻着那馄饨味道嘴里还是不自觉的发馋,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不过,听到那孕妇说的话,她当时就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妈,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对面那个女的有多讨人嫌,这么说吧,他们公社的领导还有跟她一起下乡的知青、知青办的人下午都过来了一趟,都没一个人愿意照顾她的。” “他们公社里的干部说,现在帮她还医药费出了钱,他们就不再管了,希望知青办将人给安置一下,他们公社以后都不接收她了。公社里的女干部指摘了她半天,不愿意留下照看,死活要跟知青办交接,最后都违心的写了个什么表彰书,说她十分优秀,把贫下中农的那一套都吃透了,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再教育她的了,全体社员觉得她应该到城市去发挥更大的作用,还准备回去搞个全体社员签名盖手印,把知青办那个干事气得脸都黑了。” 孕妇说着低声笑了两声,又惬意的喝了口汤,才道:“真是笑死人了,以前就听说有知青死活要回城的,怕村里不放人什么招都想得出来,这还是第一个村里集体欢送她,请愿让她走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人。” “跟她一起的两个女知青也不愿意照顾她,知青办那边的干事好说歹说,人家都不乐意,最后可都威胁上了,说既然这样那她们的评语里就有不关心同学、麻木不仁这两点,这两知青才免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人家提了条件,要知青办那边派个人一起作伴,不然不愿意单独照看她。” 那孕妇可不知道梁玉萍醒了,越发说得兴起,“妈,你猜猜这女的做什么了?” “我听那两个女知青在病房门口给知青办的人说,她买了好些毒药带在身上,她们都不知道有多少份,说她还写遗书,还找个由头揍了那两个一顿,我看了那眼睛都还是肿的,脸上挠的哟,看样子就是要跟她们同归于尽,她们就是有点口角,现在害怕她投毒,就都搬出去了,说是幸亏是搬出去了,不然没准躺在这里的还得多上她两个了。” “现在对面那个没祸害成她们俩,但是看样子是想赖上以前被她揭发举报的一对兄妹了,下午我还听见她跟那个妹妹威胁说什么要跟他们兄妹同归于尽。”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想让人负责......感觉那女的就跟以前反动派里的人肉炸弹一样,自己死也要拖着别人,这种人谁敢惹?你可别大声,被人听见了赖着你。” 孕妇她妈拍着心口道:“行行行,我不说,你也别提了,免得人家嫉恨你,以后遇见这种人远着点。” 这一番话直将梁玉萍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气来,她本来就一直有种挥之不散的窒息感,现在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杨桃她们两个真的是欺人太甚,她们果然知道她买了老鼠药的事! 明明她们害人在先,竟然还倒打一耙说她想要投毒还她们,还到处传播谣言抹黑她,这是吃准了她不会揭发她们两个想杀人吗! 但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她好像是得包庇这两个杀人凶手了。 第304章有一只暗中推动的手【2】 梁玉萍被这个局面憋屈得差点儿要吐血了。 杨桃从外面推门进来,本打算看她醒没醒,敷衍了事的看完再去外面休息室里熬一宿等明早回去睡觉的,哪知道,这一看,正对上梁玉萍那双怨愤的眼睛,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抓住了跟她一起进来的女干事的手。 “张干事,你看看她,我是真的怕啊,她那样我哪里敢照看她啊,像是要把我给吃了。” 梁玉萍道:“杨桃你......” 她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没人听见她说什么。 张干事倒是看见了梁玉萍还没有收敛的表情,心下也是一惊,原本她对梁玉萍的印象挺好的,懂事乖巧长得也漂亮,嘴甜得很,还当是杨桃两个夸大其词,她们就是一般的口角矛盾,现在看来真的是挺严重的啊。 她当即神色一敛,道:“玉萍,你心胸放开阔些,先不要七想八想,这样不利于身体恢复,有什么事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梁玉萍见张干事脸色就知道对方是听信了杨桃的话,听她这么说,气得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用来抱沈明泽大腿的那个威胁,突然间就消失了。 “我今天找省城的战友帮忙去查查那个主编,刚才他打电话来说,那个主编,今天下午被革委会带着几个学生兵去突击检查,发现他家里有不少非法物品,有些本来都是入库了的还来不及销毁也出现在他家里,知法犯法,被抓着去游街的时候,被人给砸死了。” “他是省里造反派的中坚力量,得罪了不少人,游街的时候动静闹得挺大,围观的人也多,也不知道是谁砸的。” 霍庭说完,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角。 这事吧对他们来说,算是省去了很多事了,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看起来就是一次意外,而且要找出凶手追究责任基本上也不太可能。 他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沈华浓也有些吃惊,然后就是松口气,那个什么主编竟然就这么死了,这个时候死,就解决了她的问题了,她反正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那种人终日打雁最终被雁啄死,不也挺正常的? 以前他杜撰假消息诬陷别人,现在被抓住的可是实锤。 沈华浓也没有多想,起身去厨房给霍庭下了一大碗面,刚擀好的手工面,又往里面卧了两个鸡蛋,加了两片香菇和一小把菠菜,“先吃饭吧。” 霍庭嗯了声,接过面吸溜吸溜的吃起来,他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确实是饿了。 一大碗面吃碗,浑身都暖了,洗过澡去了一身疲乏,霍庭躺在自家的床上,先看过已经睡熟了的昭昭,然后揽过沈华浓,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我打电话过去请了几天假,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过去。” 沈华浓累一天了,靠在霍庭身上暖呼呼的,她抱着他腰,在他身上胡乱的摸了两把,然后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道:“没必要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梁玉萍那边弄不出什么水花来,你还不如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这几天天气不好,有什么事在这边上班也是一样,都是在办公室处理,正好我写写报告,不算耽误。”霍庭说完,侧了侧身,跟沈华浓面对面躺着,看她脸上红扑扑的比下午的时候好看多了,没忍住掐了一把,还扯了扯。 沈华浓疼得睁开眼睛将他手打开,瞪了他一眼:“怎么了?扯得好疼呀。” 霍庭就笑了笑,拿指腹在她面上蹭了蹭,就喜欢她脸红扑扑的样子。 “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沈华浓就打起精神来,问道:“有啊,我之前就想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了呀?”说完,很是体贴的将手环在他后腰,钻进衣服里摸了几下,笑着问道:“想了,就特意跑回来的?再忍几天都忍不住了?” 霍庭才没有这么管不住自己,“你还真敢说。这张嘴真的是......”他按了按她的唇瓣,“今天的事情,就没有想跟我说的。” “你都知道了,还说什么,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华浓道。 霍庭神情微敛,然后转为无奈,往后按住那双在他腰上往下作恶的小手,被她一碰,气息都有些乱了,好些天了,他还真的是有点想了,原计划晚上是有活动的,不过都被梁玉萍给搅乱了,他还以为沈华浓今天受了惊吓,他也就取消了这份计划,打算好好跟她说说话的。 没想到,她还挺有精神的,不管是想故意转移话题,还是真的这么想他,他还是决定该说的必须得说,美人计都不顶用。 好在,他的神色还是能够绷得住的,一本正经道:“我从大伟那里都听说了梁玉萍的事,为什么没有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我?” “那都是小事,我就没提。”沈华浓嘟囔道。 霍庭不满:“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大事?按照你的逻辑,你就根本都没话跟我说是吗?” “......比如说,我想你了,这就是大事。” 沈华浓说着头往下蹭了蹭,埋在他胸前将他的衣裳往上卷,然后咬了一口感觉起码有a杯的胸肌。 霍庭心口一酥,心仿佛都被她给叼出来了,大掌条件反射般的松开她的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他现在信了沈华浓跟他说的,锁子喊她小心肝,他刚才那一瞬也差点鬼使神差的冲口而出喊心肝。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事就告诉我,我来处理......” 霍庭刚开了个头,沈华浓就在被子里闷声道:“现在是要跟我算账了吗,我知道你忍了半天早就忍不住了,怪我没有告诉你,还又去找梁玉萍寻衅滋事是不是?” “你还想说我不该这样不该那样,是不是?就是我把人给逼急了逼死了对不对?你今天去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打人,你都看见了,我就是这样的坏人,你是不是想说我活该,是不是心里感觉特别的失望?” 她还委委屈屈先发制人质问了他一大通。 霍庭没忍住翻了个身将人给压在身下了。 被浪一翻,帐子里起了一阵风。 得亏昭昭单独还有一条被子,才没有被惊醒。 沈华浓仰面,目光亮晶晶的望着他:“想让坏女人从善,想当拯救我的大英雄了?英雄情节和征服欲又作祟了,是不是?” 霍庭凝视着她,扶着她腰,还隔着裤子凶狠的往下一沉腰,将她和枕头一块儿往前用力的顶出去一大段,差点撞到床头架子上。 不知道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怎么着,他心里明明不想承认,嘴上却言不由衷的道:“......是!” 明明他是想要事事帮她先处理了,让她满意想让她没机会自己出手,现在就变成了什么让她从善? 她虽然是个坏女人,有时候坏得让他牙痒痒,但是他也从没有觉得她不善。 说完是,他自己又把自己给气着了。 沈华浓气得在他胸前揪了一下,刚张嘴说:“我就知道......” 然后就被他恶狠狠的堵住了嘴,大手也没闲着,轻车熟路将她衣裳给剥光了。 等沈华浓气喘吁吁说不出话了,霍庭才一边用实际行动证实“男人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是谬论,一边绷着脸注视着她,头脑清醒的开始算账。 “说好了有事都跟我说,你言而无信,说一套做一套,知道错了没有?!” “还在狡辩,都现在了事情都发生了,你怎么狡辩都没有用,再给我说一遍,以后大事小事都告诉我,让我去办,说一遍,用心记在心里,说不说?” “早就跟你说过了人性难料,还记不记得?重复一遍。” “告诉过你,你不可能事事都预料得到,你能永远预料到坏人的下一步,能知道坏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次想到了吗?” “我是不能都预料,但是我比你经验多,我比你多吃几年的饭,我见得多了,比你料得准,还挑我的刺。” “知道错了没有!” “下次知道怎么做了吗?” “......” 昭昭玩了半天都玩累了,晚上睡得格外的香,什么也不知道,隔壁田科长这一晚上就被吵得半夜都没有睡好了。 刚开始听着隔壁的响动,他觉得霍庭两口子真特么的挠人,动静大得他都没有忍住,拉着自家媳妇弄了一回,歇半天了那边还没完,对着媳妇意味深长的眼睛,田科长就不服气了,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最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人家两口子是在吵架!不信你听听,霍庭正在训人呢。” 田家媳妇也听了一会,然后嗯了声,“还真是啊,真没想到霍局长是这样的人,多大火气这是女人家嘛,做错了他说两句就行了,还得理不饶人的,没完没了了。” “老田,你听听那边不会是打起来了吧?好像说撞到头了......咱们要不要过去劝劝?” “不至于吧?” “额,好像是停了。” 两人又屏气凝神听了一会,的确没声音了,田科长才道:“行了,霍局长脾气挺好的,从不动手,更不会打女人,看他俩感情挺好的,听错了吧,我就听见训人了,两口子之间谁还没有吵两句嘴的时候,这也不算啥,睡吧。大半夜的你也不嫌冷。” 刚要睡着,那边又开始了,倒是没有再听见霍庭的声音了,田科长拉了被子蒙住脑袋耳朵,心里抱怨了几句,霍庭家的这小媳妇可真会哭,不就是说她几句吗,多大的委屈,这不都没说了吗,她还一阵一阵的不消停了,那声儿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听得他心里猫爪一样,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霍庭那边阳台上的门开了,他出来晒衣服,田科长也赶紧跟出来了,自己点了根烟,然后递给晒完衣服的霍庭一支。 霍庭没接,他就又收回去夹在耳朵上了,吸了一口,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你们小俩口昨天晚上是不是闹矛盾了?这女人犯错该教育是得教育,但是也得有个度不是。” 霍庭愣了愣,田科长伸手隔着阳台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职务你是比我高,工作上没啥说的,不过这婚姻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我就倚老卖老给你说一说,这女人嘛,有时候她们就是死鸭子嘴硬,其实她心里知道错了,就是抹不开面死不承认,没必要跟她们较真非得让人承认了。” “该哄也得哄,不然她哭个没完没了,就说你嫂子吧,有时候她......” 霍庭昨天就顾着寓教于乐收拾沈华浓了,一时太过激动都忘记隔音不好得收敛的事了。现在听田科长这么说心里尴尬得要死,只能木着脸,无言以对。 不过,他得承认老田说的还是有一句话是对的,她的确是死鸭子嘴硬型的,到最后他吹了半天的枕头风,她才勉强算是服了个软,嘴巴很硬身体很软很诚实。 想起晚上的事,霍庭面上有些热,不自在的咳了咳。 老田看他一脸羞愧的样子,就觉得他听进去,也没再说什么,先进屋去了。 霍庭:...... 算了,让他这么误会,总比那么误会要稍微强一点吧。 虽然沈华浓让他回去丰陵市继续出差,霍庭还是没有去,打算彻底把梁玉萍的那件事给解决了再说。 梁玉萍半死不活的躺在医院里,他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暂且也没有去找人,而是将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省城那边。 霍庭之前觉得能够将梁玉萍事件引发的事情进行公开讨论,如果是理性引导和对待应该也未尝不可,现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觉得还是有点太过冒险了。 这次的事件跟上次沈克勤那次“在危难中还不忘记奉献”的社论还不一样,那次是正面的、积极的,而且确实有利于国、利于民的药品问世,国内也需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正面的“被改造好”的人物出现,迎合上位者的心思,可以说各方面天时地利人和,才达到了不错的效果。 而这一次,事情是负面的,明知道自己错了依旧不肯承认,不愿意承认,死鸭子嘴硬,这是很多人都有的通病,想要在一片批评和划清界限论调之中引发“道歉论”,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时机并不好。 程景明给霍庭引荐了一个省报的知名编辑,对方人就跟霍庭直言:“现在对阶级斗争的政策松动有一阵子了,全国各地的确有政策下的不少好消息传来,但是也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不可否认这是事实吧,这个时候,如果有不好的消息见报的话,容易被这些人利用夸大生事,后果的话,老实来讲,我也觉得不大好预料。” 这些道理霍庭也明白,这件事如果被歪曲了,不仅会将火引到沈华浓身上,还可能将先前无数人努力扭转的形势又一朝掰回解放前。 提前正面引导的这个思路被否定了,霍庭就只能从梁玉萍写信的那个同学入手,截断对方利用沈华浓做文章的机会了,就算有一天真的会有反面例子出现,但这个例子也不能是沈华浓。 能够被梁玉萍“临终”托付的人,霍庭不敢对对方的人品抱有多大的期望,不过他习惯在制度允许的规则范围内行事,打算如果不能及时拦截下那封信,那就只能先礼后兵了。 在省青年报上班的人不少,不经过梁玉萍想找到她写信交付的那个同学却也不难,过了一天霍庭就找到了目标,他正准备亲自往省城跑一趟,还没有出发,就收到了以前战友的电话。 “人是找到了,但是他昨天晚上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摔进了一个石灰坑里......死了。听他的同事说,他平时为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也没有跟人结怨过,昨天还一切正常。” “除了他一个同事反应,他曾主动咨询过一个新闻话题意见之外,也没有别的异常发生,应该是意外身亡。” “至于信,这段时间这位同学收到的信,报社那边的和家里我都找过了,没有从竟市过来的。” “老营长,我觉得这事......巧合的有点儿不太正常。” 霍庭让他找了两个人,结果这两个人竟然先后都死于意外了。 别说是对方会怀疑了,就是霍庭自己也是怀疑的。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好像暗中有一只手,用残暴残酷的方式帮他把难题都给解决了。 这真的都是意外吗? 解决了一桩心事,但是现在这件事又成了一桩心事,关乎到两条人命,不是小事。 霍庭敛眉问道:“小高,他咨询的是什么新闻话题,能不能透露给我知道?” “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我去看看早上问话的记录本,营长你先等一会。” 过了片刻,那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高了:“营长,他问的是什么因为政策松动得到了机会的坏分子,如果再犯错之类的吧,说的就是这个,他那个同事说他也就是提出这个话题问他能不能写,其他的也没有多问。” 霍庭要找这位老战友帮忙,自然不可能将内情都隐瞒对方,对方连录音都听过了,自然是知情的。 第305章有一只暗中推动的手【3】 这位同学咨询同事问的这个问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证明他已经收到了梁玉萍的信件了,甚至还有写出来的打算。 “我再去仔细查一查他和那位主编的人际关系。”电话里那边的公安说道。 霍庭沉声道:“我知道了小高。你那边调查之后有什么新线索,要是能说的,还是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营长您可别这么说,这就太见外了,这个案子我跟进之后有消息会告诉你。” “制度都有规定,我明白的,也不是跟你客气,我这边有什么新线索,会给大伟说,你找他就行了。” “营长,你不在这行干真的是太可惜了。” “工作都一样......对了,小高,在案子明朗之前......” “放心吧,营长,我明白的,我知道有些人就喜欢捕风捉影,我不会给人提录音的事,这两个案子我就自己查线索,我就不信了还丁点痕迹都没有!” “那就先这样了,下回去省城了请你喝酒。” “那行,我就等着营长这顿酒了,什么时候过来我接你去,那先这样,再见,营长。” 挂了电话,霍庭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手上的事也没办完,他却已经待不住了,干脆将没看完的资料,没写完的报告都一股脑装进了公文袋里,往腋下一夹,又拿了把伞就出了办公室。 他打算去找梁玉萍,探探她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先后死去的这两个人都跟她的这件案子有点关系,就不知道那两人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而死。 两死一重伤,如果真的是...... 霍庭将这个念头暂时压下去了。 他从交通局出来的时候,梁玉萍那边已经先闹起来了,还惊动了公安局。 来的是丁一和一位新分来的叫徐双的女公安。 梁玉萍正红着眼睛跟徐双说话,“公安同志,我要举报我的前室友杨桃和周雯雯,她们两个下毒想要谋杀我!” 站在门口的杨桃闻言,直接跳了起来,这会也不怕梁玉萍了,愤怒的指着她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承认我的确是跟你吵过架、还干过仗,对你也有意见,但是也没有必要杀你,杀人犯法这我还是知道的,我还想好好的活着,杀你做什么?” “明明就是你自己买了药,还想拉着我跟雯雯一起死,要不是我们俩提前搬出去了,没准前天中午我们都跟你一起中毒了!” 杨桃骂了一通,又转向还站在门口的丁一,哭诉道:“公安同志,我也要报案,我要告梁玉萍想毒杀我,你看我脸上就是被她给打的,现在都几天了淤青都还没有消散。” 丁一木着脸看看杨桃,还真是额。 这些姑娘们看着一个一个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这么生猛。 杨桃还在滔滔不绝的告状,丁一平时挺精明的一个大小伙子被她吵得脑仁都要爆炸了,他刚要开口,杨桃就开始哭起来了。 他心里发誓,再有这种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官司,打死他都不来了,说不得动不得,还没有说就先哭上了! 为什么这种明明归妇女主任管的官司会让他堂堂一个公安来处理! 徐双见他这熊样,脸色一冷,厉声对两个姑娘道:“这里是病房,还有其他病人,你们再吵吵,我也不管你们谁是不是病人,是不是要继续治疗,直接带到公安局去说!” 她五官生得英气,浓眉大眼,神情又一贯都很冷,个子也高挑,加上职业的关系平时一直跟男人混一处,气势彪炳。她这一说完,杨桃和梁玉萍两个果然都抿着嘴不再嚷嚷、也不哭了。 徐双见她俩安静了,朝梁玉萍努了努嘴:“你先说,你说杨桃和周雯雯害你,有证据吗?” 她跟丁一来的时候,梁玉萍和杨桃两个都已经把事情给嚷嚷开了,既然她们两人都不在意同屋病人知道内情,徐双也就当着人这么问了。 说完,扫向正准备张嘴反驳的杨桃,“有你说话的时候,现在闭嘴,不许插话!” 杨桃悻悻点头。 病房里的其他人就都在各自的病床上瞅着这边,竖着耳朵的看热闹。 梁玉萍以前是习惯了在人前扮乖的,但是最近她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在这医院里大概跟臭虫差不多了吧,她也就不再装了,反正不管她表现得多好,大家也只会当她是虚伪假装,没必要了。 她恨恨的盯着杨桃道:“我的确是买了老鼠药,但是只买了一包,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那个卖老鼠药的,他家在......就是他卖给我的,真的就只有一包,我没有撒谎,不是她说的有好多包。” “后来我又用肥皂给搓了一些跟药丸差不多的小颗粒用纸包着,前天我是吃了一包药,但是我吃的是自己搓的肥皂粒,没想到有人把我的药给换了,肥皂薄膜里面包着的是剧毒的农药,这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可以作证。” 这几天梁玉萍这个极品的事情都被杨桃和周雯雯给在医院里宣传了个遍,基本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病房里的病人和护士就都是知情人,只不过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梁玉萍这么一说,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梁玉萍咬咬唇,也顾不得了,她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继续道:“是她们要故意毒死我,才换了我的药。” 今天刘霞正好负责这一间病房,闻言就道:“她中毒是挺严重的,现在身体底子坏了,药丸外面确实裹了一层肥皂膜,给她洗胃的医生护士都确认过。你们不知道,大家以为她是一心求死,就是理解不了用肥皂裹着这件事,私下里还讨论过,是不是裹了肥皂之后再吃味道是不是会好一点,还是更滑溜好咽下去?” 众人:......(⊙o⊙) 刘霞咳了咳,摆摆手,道:“好吧,你们当我没说这句,现在这个谜题是解决了,我还想问问你,”她看着梁玉萍,问道:“你为什么要吃肥皂啊?” 梁玉萍:“......这个跟我要举报的谋杀案没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不想死就吓唬人的吧?”刘霞就鄙夷道,“也是自作自受,自己先不害人也不会被人钻空子了,怪谁?” 梁玉萍抿抿唇没有说话。 刘霞也就不多问打岔了。 而徐双和丁一马上神色就凝重起来了。 还案子一般的妇女主任还真的是管不了,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杨桃听梁玉萍这么说,急得额头都是冷汗,想要说什么,又被徐双一眼给逼回去了,“等会轮到你再说。” 梁玉萍看眼杨桃,心里更恨了,而她一开始竟然还打算放过这两个凶手,没打算闹大!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傻了! 这可是自己的命啊,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未来!只有活着,未来才有可博的机会! 梁玉萍曾经从那个在报社工作的备胎男同学口中得知,除了那种时效性很强的新闻之外,要发一篇文章,其他的经过审稿、校对,最快也得三天的时间。 当时她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中毒这么重,以为在三天内是来得及联系上那位同学的,信件从竟市走特快到省城也就是一天的功夫,想要阻止对方“为自己报仇”将自己的遗书给发出去,完全是来得及的。 没想到临时出现了变故,中毒的第一天她又惊又怕、精力也不济都没有想起这个事,第二天倒是想起来了,但是她又病了。 她睡在病房门边的那张病床上,夜里走廊上的窗户没关牢,风吹开了窗户,又没有关好的门给吹开了,没人仔细看护她,她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力气起来关门,就这么吹了一晚上的风,又受了凉还发烧了,身体情况就是雪上加霜,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已经都三天了,她担心那位男同学以为自己死了已经将事情给闹大了,反而断了她跟沈家兄妹复合的希望,急得不行,拖着病体去借电话打电话,没想到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先看见了护士站那边的报纸,她从报纸上知道那个省青年日报的主编死了的消息。 因为对方的死,报纸上还因为这件事出了一篇关于批评执法者、监督者监守自盗行为的报道,号召大家自查以及互相监督,这篇报道被到处转载,各大报纸上都有。 没了这位牛逼哄哄的主编,梁玉萍威胁沈明泽和沈华浓的筹码就少了一大半,只依靠那个喜欢她的男同学,她又找了护士站的所有报纸,都没有她的“遗书”引发的抨击讨论性质的文章,连个相关话题都没有。 她想了想还是央求人借了电话打到那边报社去了,这才知道她的同学竟然出意外死了。 公安没有查到任何有效线索和他杀线索之前,这件事对外的说辞就是“意外”。 梁玉萍虽然没有霍庭他们的警觉性和警惕心,她也没有因为那个主编和同学这两人的死而做太多的联想,但是她本能的觉得恐惧害怕。 生命太脆弱了,太无常了,不久前还联系过的人竟然说死就死了。 她的唯一助力没有了,没法再威胁沈明泽妥协了,由这引发的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却远不及眼下死亡的阴影让她产生的恐惧。 她现在能做的,最想做的出奇的一致,她要那些想要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绝不姑息! “我买药的事和肥皂的事都没有告诉过杨桃和周雯雯,当然,我之前跟杨桃和周雯雯在一间屋里住着,有可能被她们发现了吧,杨桃老是偷用我的肥皂。反正她们确实是知道我买了药,这包药和那包肥皂粒我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没有离过身,不是她们俩换的,还会是谁?” “而且买药后的第二天一早上,她们俩就借故跟我打了一架,然后搬走了,不是因为换了药心虚是什么?以前我们也吵架,她们就没有搬过,杨桃她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很大,打架还故意输给我了。” 徐双跟丁一对视了眼,然后敛眉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梁玉萍就沉吟了片刻,道:“还有,就是在医院的这两天,我家里人还没有过来,是杨桃跟周雯雯负责轮流照顾我的,我怀疑她们俩见我没有死,又继续使坏,前天晚上病房的门有人进进出出的没有关严实,正好走廊上的窗户也没有关牢,被风吹开了。” “我怀疑也是她俩开的,故意让我吹了一夜的冷风,医生说因为本来就没有恢复,这次发烧真的是一不小心就可能死了,幸亏是住在医院里抢救及时。” “我说完了,要是再想到了再说。” 这个程度已经都不是口角纷争了,丁一去找过路的护士说了一声,让人帮着找了个空房间,隔开群众,带着杨桃过去问话了,留下徐双看着梁玉萍。 徐双追问梁玉萍为什么要吃肥皂的时候,霍庭就到了。 到目前为止,他掌握的消息要比徐双他们多,在知道梁玉萍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被换了药之后,他几乎就已经确定了,省城那两个人的死因应该都是跟梁玉萍弄出来的事情有关系。 梁玉萍起了歪心,另外两个能够帮助她的人,应该都是被她给连累,被人有预谋的谋杀了。 梁玉萍本来应该也是凶手谋杀的目标,只是她运气好,被救活了。 三条命呢...... 这个幕后之人是真的狠。 两个“意外”毫无痕迹,唯一的这一起谋杀案,竟然也有人背锅,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只是,梁玉萍搞事情的目标是沈华浓,浓浓,他媳妇儿! 这三个人都死了,梁玉萍对浓浓的胁迫就彻底不存在了,就算梁玉萍以死相逼、死在她面前,对她的威胁也不大。 这么说吧,梁玉萍如果死了,浓浓作为唯一目击者和当事人肯定会去公安局说明情况,局里肯定也会去调查。 这个梁玉萍跟室友的矛盾那么明显,这两个室友知道她有毒药的事,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被人引导,行为确实可疑。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梁玉萍被查出来她是被人换药谋杀的也是迟早的,那两个室友没准真的动过她的药。 既然是谋杀,那浓浓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她能完全抽身出来。 第306章霍庭的心事【一更】 而省城那两起意外之死的案子,也很难让人将之跟竟市的知青之间口角纷争引发的谋杀案联系起来,也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这样无形中对浓浓的威胁就都不存在了。 霍庭不想这么想,但也不能否认,沈华浓确实是这起事件中的得利方,这个幕后的人种种举动虽然激烈满是戾气,但是的确是想保护她没错的。 霍庭相信沈华浓对此事先是并不知情的,但是如果她知道了梁玉萍的同学也死了,梁玉萍本来是应该被谋杀的,她能猜到幕后的人是谁吗? 她会愿意告诉他吗? 如果他抓人,她会恨他吗? 可是这样的一个手上有三条人命的危险分子,三条人命虽然各有各的错处,但是并不是全部都罪当死,还有梁玉萍的那两个被连累的室友......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他肯定不可能放任不管,忠诚和除暴安良就是融入他骨血中的承诺。 可是另一方面,霍庭也太知道沈华浓是个什么人了,别人对她一分好,她都是生怕欠了人家一样,总是会付出更多回报的,对于一个帮助她解决后顾之忧的人,和想要威胁她、还迫害过她父亲的人,她会怎么选择好像不需要猜都有了结论。 霍庭觉得有点胸闷,他将大衣纽扣全部都解开了,出了人群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面透气。 虽然已经戒烟有一阵子了,但是每每心烦,他还是习惯性的想要去兜里摸烟,这次自然是摸了个空,没有找到烟,但是从兜里摸到了两颗糖,沈华浓自己做的牛轧糖,一颗是她塞进来的,一颗是昭昭塞进来的,裹着半透明的彩色玻璃纸,奶香和花生的混合香气还是钻了出来。 他又将糖块塞回了兜里,心浮气躁的站了一会,丁一就带着杨桃出来了。 见到霍庭站在这里,丁一还有些意外。 事发之后,霍庭是直接找省城的老战友帮的忙,竟市公安局里还有个赵黎明跟他不合,他也不想让以前的同事为难,没有找他们帮忙。 所以,个中内情丁一他们是不知情的,梁玉萍交代为什么吃肥皂的时候,丁一也不在。 霍庭也就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梁玉萍是在你嫂子面前毒发的,将她吓唬得不轻,我过来本来是有些事想要问她,看到你们在调查了,我就没进去。” 丁一有些惊讶。 霍庭也没再多解释什么,反正这些徐双已经都问出来了。 “在门口听梁玉萍说她是被室友给谋害中毒的,这是查清楚了?”霍庭看了看丁一前面缩着身子的女知青,问道。 他已经不在公安系统内了,知道涉及案情自己是不应该多问的,但是他等不及验证心中的猜测,还是问了。 丁一似乎也忘记他调走的事情了,完全没有隐瞒他,摇了摇头道:“没,不肯承认,说是她们就从门口捡了坨泥巴换的药,不肯承认毒药是她们的,这种农药,我找医生问过了,就是今年年初农科院新推广的杀虫剂,各个公社和村子都有,她们也都是可以接触到的,不排除是撒谎的可能性。” 杨桃哭得眼睛都红了,闻言继续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有用毒药换她的药,就是在门口捡了一个泥巴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谁换的我也不知道。她有老鼠药的事还是别人给我说的,说怕梁玉萍自杀,我跟周雯雯才盯着他的。” 丁一被她哭得头疼,道:“别哭了,你要是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也绝对不会冤枉你!” “等找到告诉你梁玉萍有老鼠药的那个人,说不定就能洗脱你的冤屈。” 杨桃哭丧着脸问道:“真的吗?可是我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了,能找得到吗?” “就算是找到了,对方又为什么要害我呢?呜呜呜~~~~(&>_&<)~~~~” 丁一恐吓道:“可能是因为你多嘴多舌、好说闲话,而且嘴巴刻薄、还惹人厌吧。” 杨桃闻言哭声一噎,捂住了嘴。 “霍局,那我跟徐双先回局里去了。” 霍庭点点头,丁一他们走了,他也没有再待下去,他从医院出来,去三花宾馆接妻女去了。 早上昭昭还跟他约好了的,今天他们一家要在宾馆吃晚饭,昭昭要给他分享沈华浓做的臭臭锅和臭鳜鱼,因为太臭,小姑娘不想在家里吃,免得把家里也沾上了气味,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可以给爸爸分享一下。 霍庭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心事重重到了三花宾馆,沈华浓正在后厨做他们一家的晚饭,张炼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也就是洗洗菜,递个东西之类的,其他的小少年也不会做。 沈华浓一边忙,一边问着他这几天在宾馆的感想。 张炼这几天也就只帮着打扫卫生、洗碗和洗菜了。 大家表面对他和气,其实隐隐带着排斥,打听到张炼的事不难,大家知道他跟沈华浓并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大冬天的冷得很,需要浸冷水的活和脏活就交给他,还打着让他尽快适应和学习的旗号。 张炼虽然年纪小,但是人情冷暖经历得很多了,自然也发现了,但是他不在意,现在能吃饱饭不用饿肚子就已经比以前强很多了,何况沈华浓还说过要收他当徒弟,让他先经过考验,反正他是这么理解的。 现在沈华浓问起,他也没有提这一茬,只说:“我不怕苦,真的想学厨。”想了想又说,“像宋达那样的才是厨师。” 至于其他人,张炼觉得就是做饭比一般人好点的伙夫,根本算不得“师”。 “师”这个字听起来就很高大上啊,他以前觉得宋达烦人,现在倒是对他有了改观,可惜人已经走了,以前碰见他就缠着喊他狗剩,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有打一个,什么人呢,真是。 沈华浓闻言笑了声,小声问道:“口气还挺大的,后厨好几个厨师,那就都不是厨师了?” 张炼抿唇没回答,不过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307章沈华浓收徒弟了!【二更】 沈华浓看向陆柏薇那边,努努嘴道:“陆师傅拿的工资是最高的,卖出去的菜也是最多的。这还不算是厨师吗?” 陆柏薇卖的熟食是宾馆里生意最好的,有些高温肉,也就是病死的猪肉,这种猪肉都是直接送到国营饭店加工后出售。 沈华浓刚知道高温肉就是病死猪肉的时候,心里还觉得很膈应,不过这是她一个小小主任无法去改变的状况,也只能看着了。 按照龚旺生的话说,“就是这种肉都丢了,也会被大家捡回去吃掉的,何况什么病毒不病毒,高温烧一烧不就都杀死了,吃了几年了也没事。” 这倒是真的,沈华浓这就无话可说了。 只能跟龚旺生感慨,“现在是日子不好过,大家都缺肉吃,所以才都不挑,等以后日子过好了,天天都有肉,就算是黄浦江里飘着一堆病死猪,大家也就都不馋不吃了,不会有人捡的。” 龚旺生觉得她是异想天开,还笑说:“就算天天有肉吃,黄浦江里要都是高温肉,那我坐火车去捡回来,也就是两趟火车票钱,拖一车回来。” 不怪龚旺生这么说,这应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宾馆出售的这种高温肉,不要肉票,还比正常的熟食肉价便宜许多,大厨加工后味道也比自家做得好吃得多,每次有这种肉场面都很火爆,比正常熟食更加抢手,是不愁卖的,而这种高温肉价钱再低,都比素菜要贵一些,这些都是陆柏薇的业绩。 陆柏薇是按照业绩拿钱的,生意一好,她的工资那是相当的可观。 这也是在三花宾馆工作人员中普遍流传的,沈主任实力宠爱陆师傅的实例之一,这么好的工作就给陆柏薇了,她的工资还跟大家的算法不一样。 沈华浓提到陆柏薇,张炼抿抿唇,道:“不算。” 说完,见沈华浓望着他,他才又补充了一句:“她就是卖卤肉。” “为什么?做卤肉味道好的也能算大师,有的师傅擅长一道菜,就够吃一辈子了。” “她很敷衍,不用心。”张炼说。 这倒也是,连张炼一个孩子都看出来了,足见陆柏薇的态度了。 沈华浓又问:“那李师傅呢,他算是后厨最用心的人了吧,还经常琢磨推敲改进菜式,下了很多功夫。” 这次张炼沉默了一会,道:“他不算。” “哦?为什么?” 小少年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他是故意要讨好你的,你喜欢什么他就听你的做什么,研究什么。” 沈华浓闻言直接笑出了声,惹得厨房几个人都看向她,她摆摆手道:“你们忙自己的。” 李庚孝的确总是故意揣摩迎合她的心思在做菜,当然为了让三花宾馆的餐饮按照她预计的那样发展,她也会主动透露出自己的想法,让李庚孝沿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作为被讨好的上级,有这么个能够用心的下属,做起事来,真的是方便很多啊,这也是沈华浓一开始选择李庚孝当主厨的原因。 但是,凭良心说吧,沈华浓觉得,对一个厨师来说,更应该讨好的对象应该是食客,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样一门心思揣摩领导意图的厨师,的确不算是好厨师。 而且,沈华浓感觉他的水平应付现在还成,再过几年人们对口腹之欲的追求上升之后,早晚是会被淘汰的。 但是李庚孝是个好下属,沈华浓现在就是需要这样的人。 至于孙水清和龚旺生,孙水清没有很强烈的向厨之心,他最擅长做鳝鱼、杀鳝鱼,这也只是他赖以谋生养家的手段而已,如果他有别的更加赚钱的本事,肯定不干这一行了。 龚旺生虽然兢兢业业,很负责,但是为人保守,因循守旧,会的那一套都是以前老周师傅教他的那些,他毫无创新。 两人的缺点跟之前陆柏薇和李庚孝比较起来,就更加明显了,沈华浓就不问了,只道:“你的眼光还挺高,意思是他们你都看不上啊?” 张炼垂着脑袋,倒也没有反驳。 “那宋达呢?他就不是一个厨师,你还觉得他是个厨师?” 张炼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做菜很认真,很厉害,我觉得他像个厨师。” 沈华浓忙着锅里的菜,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又有些局促紧张的望着她,一副说错话怕她责怪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张炼虽然没有提,但不代表沈华浓不知道,她来过后厨几次也发现了。 这就是社会,总有一些人命途多舛一些,会比普通人更早的接触到社会的不公、冷漠和残酷。 张炼能够不愤不躁,能够平常心对待,他就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了,而且刚才的交流让沈华浓发现这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通透聪明。 他能看出陆柏薇和李庚孝的缺点,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起码他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目标很明确。 这真的让沈华浓有些意外。 她盖上了锅盖,才抬起头来,看看张炼又胖又红的手,和一脸无措的样子,道:“以后每天晚上早点睡觉,早上你早起两个钟头,一个钟头锻炼,剩下的一个钟头到厨房等我。” 张炼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没再跟他闲聊,边做菜,边给他说了几个其中的关窍,张炼认真的听着。 菜出锅了,沈华浓端着汤锅刚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后厨门口走廊上的霍庭,他贴墙正对着厨房的方向站着,就是跟罚站一样站得笔直,立在角落里也不会挡着人进出。 沈华浓回头往厨房里看了眼,他站的这个角落也就只能看到她和那方灶台。 这是怎么了? 他突然变得这样肉麻,真的让人有些适应不了啊。 沈华浓直觉霍庭肯定有问题,她上上下下扫了眼面前的男人,见他虽然手上还拿了把伞,但是头发上、衣服上、脸上都沾了雨水,没好气的问道:“你的雨伞坏了?” 第308章夫妻夜话【三更】 霍庭摇了摇头,“没有。雨不大所以就没有撑开。” 沈华浓斜眼:“衣服敞着潇洒归潇洒,你就不嫌风吹得冷?” “我不冷,真的。” “有种冷叫你媳妇觉得你冷。” 霍庭无奈,伸手扣了两颗扣子。 沈华浓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边往餐厅里走边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去餐厅等着,看见昭昭了没?” 霍庭跟在她身侧,吸了口罐子里冒出来的“香气”微微皱眉,道:“刚来没多久,没看见她,就过来找你了。” “她可能在楼上听收音机,你去叫她下来,准备要吃饭了。” 菜都做好了,但是张炼并没有跟他们一桌吃。 沈华浓知道他对霍庭有芥蒂,倒也没有强留。 他们一家三口吃了顿温馨的晚饭。 晚上,将昭昭哄睡着了,霍庭去隔壁房间,将还在整理资料的沈华浓打断:“就这几天我又得出差去了,浓浓,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沈华浓“哟”了一声:“你不是说要解决了梁玉萍的事情才走的吗?这件事已经都结束了?” 现在梁玉萍生病,看着半死不活的,沈华浓还真没有下狠心去跟她一个病秧子打口水仗,也就是送人去医院的那天梁玉萍洗胃之后人清醒了,她去看望过一次,之后这两天她都没有踏进医院门槛。 当然,她也没有通知沈明泽,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哥哥摊上了这么一个糟心的前女友已经很可怜了,现在不知道前女友还计划着恶心他一次也好。 不过,虽然没有去找梁玉萍,但沈华浓都已经暗搓搓想好应对之策了。 这次梁玉萍中毒情况这么严重,梁家人再偏心不重视她,应该也会过来竟市一趟的,沈华浓对梁家那一家子有着很深刻的印象,原主跟梁玉萍的妹妹曾经还是同班同学,接触也很多,另外当初梁玉萍跟沈明泽交往的时候,梁家也是经常做出各种丢人的奇葩举动,梁玉萍本人则常常用委婉无奈的方式跟沈家人诉苦,将她家里的不堪跟她自己的美好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之余,也暴露出来不少的信息。 沈华浓想好了,如果这次梁玉萍还铁了心的要纠缠着她跟哥哥不放,那她就过去跟梁家父母好好的谈一谈人生和理想,顺便提醒一下他们赶紧帮已经废了的大女儿找个人嫁出去。 梁玉萍的虽然身体是差了点儿,名声也是差了点儿,但是娶不到媳妇又重视传宗接代的男人还是挺多的,她长得很好看,条件放低一些,找个跟她差不多嫁娶困难的男人嫁出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嫁了,她自然就不用再恨嫁死缠着沈明泽了。 对付无耻,只有用更无耻的办法了,梁玉萍也别怪她阴险。 沈华浓没行动,就是在等着霍庭的处理,如果最后他没有什么好办法,或是办法不合她心意,那她就只能找机会自己出手了。 “你怎么做的?梁玉萍已经答应不会再纠缠了?老实说,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她,最好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沈华浓好奇的问。 “是因为那个主编死了,她就觉得没戏自己收手了,还是那个男同学被你引导好了,不再帮她了,她自己一个人弄不成事?总不能是被你教育好了?就算是那肯定也是暂时装出来的,你可别不信,我这么说是基于我对她的了解。” 霍庭看看她,闷闷的道:“都不是。” “浓浓,我有话想先问你。等你回答了,我再告诉你。” 吃饭之前,沈华浓就知道霍庭不太对劲,这会儿男人明显是想跟她说心事,她当然很是配合的放下了笔,又重新洗了手,准备躺到主卧室的被窝里,被霍庭拉住。 “我们去那边说吧,免得吵到昭昭,等会儿再过来。” 主要是他再也不想让隔壁田科长两口子听墙角了,这两天田科长的爱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谴责,让他很是受不了,小房间一边是小巷子,另一边是主卧室,隔了个房间声音传过去大概就听不清楚了。 沈华浓也不反对,一钻进小房间冷冰冰的被窝里,就赶紧往唯一的热源贴过去,见霍庭神色闷闷的,她也没提他的心事,而是叹道:“这么快就又要出差去了啊,唉,真是舍不得。” 霍庭嗅了嗅她的发香,道,“是谁前天还巴不得我马上就走的?” 沈华浓就叹了口气:“前天我还没有像今天这么喜欢你。” “嗯?” “那天明知道你待不了几天,人型暖身袋好是好,但是还想抗拒一下这诱惑,这两天天天抱着,我已经堕落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知不知道? 你一走我就只能抱着昭昭了,小家伙火气很旺,但是那双腿特别狠,你又不是不知道,抱着她她双脚会乱蹬,那力气真的都足以让我放弃她这个小暖炉了。” 夏天的时候,母女俩也一块儿睡,睡着睡着都嫌热就分开了,起码沈华浓绝对不会想要紧紧的抱着暖炉似的闺女睡觉,那时候她还没有发现昭昭有个在睡梦中蹬人的毛病。 这大冬天的吧,沈华浓就爱抱着昭昭睡觉吧,怕冷的人向热源靠拢那是本能,不自觉就抱紧了点儿,睡得正香的时候,冷不丁的被一腿踢过来,那滋味别提了。 沈华浓觉得昭昭的这个踢人的毛病,就是为了对付她这个缠人吸取热量的妈产生的。 霍庭低哼道:“照这么说,夏天是你最讨厌我的季节了?” 沈华浓嗯了声。 霍庭哭笑不得:“那我明年夏天买个电风扇回来,会不会好一点?”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没几天就回来了。”霍庭抱着她的胳膊收紧了点儿,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舒了口气,道:“昭昭就又得辛苦你一个人照顾了。” 沈华浓哼道:“都习惯了。” 霍庭轻轻啜了啜她的脖子,低声喟叹:“是我没有做好,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以前更渣,现在比起来还算是好的了。”沈华浓笑着道,“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霍庭:......_(:3ゝ∠)_ 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第309章三观有分歧的小俩口【四更】 霍庭埋在沈华浓肩膀上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也知道由奢入俭难,浓浓,我也不想再过冷锅冷灶冷清的日子。” 沈华浓推了推他的脑袋,问道:“所以呢?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会有这种担忧?” 霍庭一时没有说话。 “你真的做了?”沈华浓忍不住伸手往他腿下摸,“你不会是没有关注自己的裤裆吧?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什么时候的事?对象是谁?我认识吗?” 霍庭无语抓住她的手,道:“别胡说。”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的只介意这种事,只有这个要求,那就好了。”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还能有什么事?”沈华浓追问。 霍庭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又喊她:“浓浓。” “你说。” “张炼怪我抓了他妈妈,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吗?”他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沈华浓不解道:“我认识张炼又不是一两天了,你以前怎么不问?我以为你只求自己问心无愧,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霍庭顿了顿,道:“我是问心无愧,但是你又不是别人,我现在奢侈了,胃口也比以前更大,除了问心无愧,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 “就像张炼那孩子说的,死的人是个坏人,他的母亲如果不杀人,那就是长久的苦难,世界上只是少了一个坏人而已,不应该让他的母亲去赔命,他的母亲是个好人,只是触犯了律法,现有的法律规定她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不管怎么样,我们每一个人,包括打着惩罚坏人、报复坏人和自保旗号的杀人凶手,都是没有权利去代替执法机构的,不然,这世道就彻底乱套了。” 他伸手碰了碰沈华浓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真想看到她心里去:“浓浓,你能够认同吗?” “你真的想知道?” “嗯。” “那好,我承认,的确是没有人能够充当执法者,杀人也是应该受到惩罚,我也知道你做的是应该做的,能够做的,职责所在,你应该要服从,也没有错。” 霍庭闻言就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指望她能心无芥蒂的赞成他,但是大方向上大家能够保持一致,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应该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理解归理解,霍庭也知道让她毫无芥蒂还是很有难度的。 果然,沈华浓又重重的加了句:“但是!” 然后才放低了语调道:“就像张炼的爸爸,我听人家说他在工作上表现很优秀,对外人也十分和气有礼,还参加三线建设,对社会有功,可是他经常打媳妇也是真的。就因为他平时在外表现的好,大家就要求严惩凶手,要求凶手必须死,你要问我这件事处理的最终结果对不对,我就觉得不对不公平,对张炼的妈妈的确不公平,太过严苛了。” “男人打媳妇,就是去告了,外人和法律都管不了,他只要不把人打死都没有罪,这就是社会给他继续作恶的底气,因为他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就能自己一时痛快。如果一开始他打人就抓他去坐牢,去给绑起来让女人给原样抽回来,他还会继续肆无忌惮的打吗?只是口头劝两句有什么用?” “当然,要是我是张炼的妈妈,我才不会杀死那个男人,因为这就是犯罪了,我就练好身体和力气,练不出来太耗费时间,那就趁那男人睡着了绑起来,关着门在家里死揍他, 他恢复之后可以再打人,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比他睡得少,只要他敢先闭上眼睛睡觉,我就敢绑起来再揍,只要不打死他,也没有被他打死,那就一直这么下去。” 沈华浓语气很平淡,但是霍庭知道她没开玩笑,他早就知道这就是沈华浓的逻辑,听她这么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这事吧,她的确是做得出来的。 他无声叹口气,还不等他说什么,沈华浓就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闭嘴不许说,我就是这样,你要是有天敢打我,那就干脆一下就将我打死算了,不然咱俩没有这么容易罢手的。” 霍庭无奈道:“你又瞎说什么!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也没想说什么啊!” 她能带入张炼母亲的角色,但是别把他往张洪兵身上靠,好吗? 他其实,也是很讨厌张洪兵那种人的,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而且凭心说,对案子的处理结果,他也有不满意,他也为之争取过了,可是就算不满意,那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公安能够决定的。 法大于情,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当兵的那天起,学的第一点就是服从,个人意志肯定是要放在纪律之后的。 他想了想,然后一边摩挲着沈华浓的后背,一边缓缓沉沉的道:“现在的确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能够让坏人钻了空子,也会有让好人无可奈何的时候,律法和人情也很难两全,但是,就算它还有种种欠缺,那也没有任何个人和组织机构能够比现有的法律更公平,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纪律之上,是吧?” 沈华浓哼了声,道:“那你也说了,有不尽如人意,那碰到这种的时候,你让我们这些不主动惹事的好人可怎么办?任由坏人来欺负吗?” “我们凭什么不能报复,不能以恶治恶,以暴制暴?既然对方能够钻空子开始,那大家就都也在空子的范围内结束不就行了,还能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这样也免得他们天天想着使坏,人善被人欺不就是这个道理?” 霍庭刚想张嘴,沈华浓就堵住他嘴道:“你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上次你还偷了公安局查获的一批文物给藏起来了,还有,你还教唆我朋友搞家庭矛盾,激化婆媳斗争,让她不尊老爱幼,还涉嫌讽刺社会大力宣扬的艰苦奋斗等革命精神。” 第310章沈氏治疗大法【五更】 “还有梁玉萍的事,你还有印象吗,你知法犯法哦,没有证据的事,你也借着虎皮当大旗了。” 霍庭:...... 他要说的话硬生生被打断,突然变成了这样,前面的那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梁玉萍的那件事他也从江大伟那里知道了,中间的那件事又是个什么鬼! 他是那么嘴巴长,挑唆别人婆媳矛盾的人吗? 霍庭不想相信,但是他也知道沈华浓不会骗他,在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做的事,她不会杜撰了让他出糗,这一点沈华浓从未跟他保证过,但是他就是对此深信不疑。 不用说,肯定是锁子做的没跑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面,简直就是一次一次刷新他的认知和下限。 这都是什么人啊! 沈华浓看他绷着个脸,一副不可置信兼心如死灰的样子,戳了戳他的腰眼,故意道:“对不起,宝宝,我错了,我差点又把你跟锁子哥当成是一个人了,不该把他做的事情都盖在你头上的,我想了想,跟你争论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我们根本就三观不合,互相说不通。 还是我锁子哥好,他跟我的三观基本上保持一致,不像是你这个老古板,我们对这个话题应该是能谈到一起的。” 霍庭气得手一使劲,掐着她的腰。 他都已经松口承认锁子是他自己了,她还是这样不饶人,偏要说这种话来气他。 不承认还能怎么办,不然呢,难道死咬着是另一个人跟他一起睡了他媳妇,非得认定自己被绿了,这都绿出毛来了。 承认归承认,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的另一面,这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我古板?你跟我说不到一起去?”他气得咬牙。 其实他也赞成沈华浓说的有些观点,在不踩线的情况下自保没什么不对的,他其实也做过以恶治恶的事情,他只是没有像锁子那么无节操,连一些小偷小摸、挑唆的猥琐举动都做而已,虽然不违法吧,但是也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而且沈华浓吧,她这娘们她不是第一次踩线了,她对踩线的定义应该特别模糊。 这时霍庭暗暗决定得给她弄一本常识学习学习,暂时将这事放在心里了,这时候他还在生气呢。 他气他的,沈华浓才不怕他,提起这个话吧,他哪次不是气得想原地爆炸? 可是,谁让他有病呢,他也反驳不了。 沈华浓称这为“沈氏治疗大法”,专门治他的,看他还当不当自己是两个人!这就是病,得治! 反正她现在是不想听他拐弯抹角的说教了,就喊道:“锁子哥,你在吗?锁子哥哥?上次是谁说回来之后给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霍庭的目光就变了变,猛然欺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下来,目光灼灼,有点得瑟有点骄傲。 沈华浓推他。 他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啊,只要被气着了有矛盾了,就想要用身体来化解矛盾吗? 她可不是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女人。 她一推,那死男人就顺势翻了个身,搂着她将她给滚到上面去了。 沈华浓趴在他身上,顿了顿,心里知道是换人,不,应该说是换了性情了,人还是那个死男人。 要是闷骚怪性情,换姿势可以,他不反对,但是就是从来不肯让她在上面,好像这有多碾压他的自尊一样,变成这个了吧......才知道他真的当得起闷骚怪三个字的称呼。 既然躺在上面了,沈华浓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趴好了,问道:“到底有什么事,先说教了半天都不说正事,你来你说。” 霍庭就扒她裤子道:“要不,我们先弄完了再说?” 沈华浓火大,拍了他一巴掌:“好好说话!绕半天,弄得像是我钻空子了,还是杀人放火了?我也没有主动去招惹无辜的人吧,别人不惹我,我从不惹事,我觉得所有人要是都像我这样三观的话,简直就是世界大同不能更好了,你不能这么拐弯抹角的冤枉我。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别绕弯子,有什么我们说清楚。” 他还先委屈道:“那媳妇儿,你得先保证,我说完了以后,你就算是不高兴也还是得尽夫妻义务,我们就事论事,理性的商量,不能把这个事给上纲上线。” 有这么严重吗? 沈华浓眯了眯眼睛:“我不答应呢?” “那就啥也不说了,来吧!”霍庭往上顶了顶腰,沈华浓被他给颠得往上弹了两下,被子里进来两阵风。 沈华浓扶着他肩膀:“......你是认真的吗?” “怕你生气,也不想自己失望。”霍庭正色道。 “那就先说说看。” 霍庭就道:“其实,我也赞成你刚才说的咱们不能被凭白欺负了,但是,也得把握这个度,媳妇儿你说是不是?超过界限了,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说是不是?” 沈华浓撇撇嘴,推开他手不让他摸了,不满的嘟囔道:“你也很会来说教这一套啊,现在看起来也挺假正经的。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是走吧,我现在不想上课。” 这个脸皮厚、话也多、人还无赖,不容易被打断。 那个古板归古板,但是也容易生气,经常被气得不说话,为了安静着想,沈华浓想想还是再换回来吧。 霍庭:......你当是在翻牌子呢!翻过来就能换一个,再翻过来又换一个! 好气...... 他被她夸被她想果然不应该骄傲,骄傲得也有点早。 现在也不要生气,不气,不气...... 她果然是一视同仁,并没有任何区别对待的! 对哪一个都是说赶就赶,想召回就召回,一样的宠爱,完全是以她自己的需求为主! 等把自己给安慰好了,霍庭才叹了口气,道:“梁玉萍的那个同学,在青年日报工作的那个,昨天死了。” 沈华浓撑着他胸膛倏的弹坐了起来,惊讶问道:“死了?” 霍庭闷哼了一声,心里叫了一声苦,差点儿坐死他了!这可不是床板,也不是椅子! 他看着沈华浓,点点头:“死了,在下班的路上意外溺水身亡,说是意外。” 第311章已经暴露的大表哥【六更】 怕沈华浓一时惊讶再给他来一下,他暗暗搓搓的扶住她的屁股,沈华浓只顾着错愕,都没有察觉他的流氓行为。 穿着单衣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冷,沈华浓又被寒冷逼得重新躺下来。 霍庭顺势手搭在她臀下,继续道:“而且梁玉萍也不是真的求死,她说是有人换了她的药,一开始她只打算吃点肥皂骗骗你,没想到里面是剧毒,是有人要谋杀她,她怀疑她的室友,但是对方不承认,她们换过梁玉萍的药,但是用的是泥巴,不是毒药。” “可能是她们在撒谎,也可能又有人换了药。” 沈华浓都惊呆了,“我就说嘛,之前就觉得她把自己毒成那样有点不合常理,如果是被换了药,这就说得通了。虽然下毒又救活了,那下毒的人也会被追责吧?” 霍庭点点头:“所以,事情就是这么解决的,那相关的两个人都出意外死了,剩下的梁玉萍现在身体垮了,她威胁你还不如找杀人凶手负责照顾她以后的生活,这样更光明正大,也更有指望。” 沈华浓:...... 也就是说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霍庭还来不及做什么,对她构成威胁的人,两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还涉险欺诈,然后又被卷进了其他的官司里。 这威胁自然就不存在了。 虽然不用担心了,但是......竟然这么巧合?! 一个巧合是巧合,但是当三个巧合碰在一起了,沈华浓就很难相信这还是巧合了。 是谁在帮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华浓脑子里马上就又跳出来一个人名。 宋达。 虽然她也不清楚宋达怎么会知道梁玉萍的这个计划,但是除了他之外,沈华浓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她现在的人际关系其实也很简单,能主动帮她,还有这能力和有手段办成这件事的人,除了宋达,她不做第二人想。 会是他吗? 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会帮她,并且关注梁玉萍这个女知青? 对啊,宋达还问过昭昭关于梁玉萍的事情,和小姑娘一起很是义愤填膺的将人给骂了一通,也没准儿他关注梁玉萍的时候发现了她的“遗书”,她的计划? 而且梁玉萍服药中毒的那一天,他已经离开了竟市,很有可能是出现在省城了,省城的那两个人,那两个案子,他从时间上来讲也是来得及的。 大表哥...... 霍庭伸手拨了拨沈华浓耳边碎发,她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就见霍庭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黑眸如寒星,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沈华浓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有所怀疑了。 他说,怕他自己会失望,还怕她会生气。 他是想问她,也想要追查下去,想抓住人,所以怕她会生气吗? 她若是不肯主动说出宋达,不告诉他,他也会失望,是吗? 是这个意思吗? 沈华浓心里有些乱。 大表哥一家家破人亡,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被这么残酷的对待,他就是想讨回公道,这错了吗? 如果没有别人对他狠,对他绝,他就还是大学里教书育人的谦谦君子,闲暇时候会做做菜,跟家人享受天伦之类,也会结婚生子,而不是用尽心机和躲躲藏藏!这事搁谁身上能够受得了! 何况,何况,大表哥在她还没有认他的时候,已经在暗中关心她和哥哥了,什么也不说就帮她解除后顾之忧。 不管她认不认同他的处事方式,现在他因为帮她,反而泄漏了自己的行迹,她如果还说出他指认她,她还算是个人吗?! 他杀人、连累无辜,踩过线,也都是因为有坏人,如果梁玉萍不起歪心,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梁玉萍就是活该的,还连累了另外两个人,她才是罪魁祸首,那两个人如果行的正又怎么会被梁玉萍给看上选中?这都是因果! 什么大义灭亲,这种优良品质她从来都不具备! 不可能的。 她是不可能说的。 她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但是,宋达他这段时间在三花宾馆很活跃,大家都知道他,昭昭喊他大舅舅,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他有太多不对劲了,还有一个可能认识他的陆柏薇...... 他疯了,他为什么要来竟市,为什么要来管梁玉萍的事,为什么要杀那三个人! 而她为什么要让霍庭听录音,为什么让他去省城查人,如果他不查,如果她自己解决,谁能知道这几件意外会有关联?那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已,她反正是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昭昭还提到了宋达,霍庭也还问了几句。 而且霍庭他这段时间还在一直帮沈华浓打听张家的那几个仅剩的亲戚,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说起张家的事。 他已经知道了二表哥张嵘的下落,他在陕北当知青,已经有通信地址了,表姐张岚嫁了人,过得不算好,也能够温饱,表弟张屹,已经随着继父改姓了,他跟他母亲已经彻底跟以前断了往来,不用再联系了。 当时沈华浓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现在她再想想,他就觉得霍庭他可能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都猜到了! 他已经瞄上了宋达,他这人也不可能会改变他的原则,他告诉她也就是知会她而已。 沈华浓心中百转千回,无数的念头搅成一团。 霍庭捧着沈华浓的脸,低声喊道:“浓浓......” 沈华浓看看他,心里烦得很,然后偏开视线,推开了他的手。 霍庭没有勉强,她从他身上翻身下来,背对着他躺下,她需要好好捋一捋,平静一下,才知道该怎么办。 霍庭也侧过身,胸膛贴在她后背上,长臂从她背后伸过来搭在她腹下,将人环住,长腿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弯曲成同样的弧度,膝盖顶着她的腿窝,脸贴在她脖颈上,突然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沈华浓将脸缩进被窝里,瓮声道:“我不知道。” 霍庭就不再问了,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可能因为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他也不觉得太失望,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只想将人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 第312章吵架【1】【七更】 房间里一片沉默,沈华浓和霍庭两人谁也没提去隔壁去睡的事,就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睡着,连体婴似得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沈华浓动了,她后背都被霍庭给焐出了汗,她翻过身来,霍庭也动了动,他松了松手,又收回腿给她活动的空间,定定的看着她。 沈华浓一头扎在他胸前咬他、捶他:“你要是喜欢我,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你根本就不会过来问我,你早就在心里怀疑我了是不是?觉得梁玉萍是因为我被毒得半死不活,那两个人也因为我被杀的,是不是?” “你就是明知故问的,你想知道什么,你这个混蛋,你问我做什么,我是不会认的,他们死了都是活该,全部都是活该!” “霍庭,你虚伪,狡猾,你个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凭什么失望,我才失望,我对你很失望,我讨厌你,讨厌你!” 霍庭任由沈华浓发泄了一会儿,等她力气渐渐小了,才紧紧的按住她的后背,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低头亲她哄她,道:“浓浓,你别这样,别这样......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没有骗你,从没有骗过你,我喜欢你!” 沈华浓挣脱了两下,他按得紧,她又开始咬他的嘴,她可真的是狠,直接将他嘴唇上给咬破了三块皮,上唇一处,下唇两处,霍庭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不得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将之贴在心口上。 “我知道我做得不能全如你的心意,我连陪在你身边做点小事都做不到,对不起,浓浓,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对不起......浓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我知道你是能明白的。” “我就是不想瞒着你,不想骗你,才会先问你的。” “我不明白!”沈华浓烦躁的道:“我为什么要明白你?我明白你,那是不是现在就要去公安局主动自首,我告诉他们那些人都是因为我而死的?抓我就对了!是不是看着觉悟就特别高,特别给你争光?我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霍庭目光暗了暗,冷静的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浓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梁玉萍已经都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她的同学、那个主编......都死了,这件事不光我们能想到,公安局的人难道就不会将这些事都联系起来吗?这都是早晚的事,他们会来调查你,你又能包庇多久?” “先不说三条人命的案子了,我问你,你宁可等着陷入被动,到时候让别人调查你,也不肯告诉我,是吗?” “你想过这些没有!” 沈华浓沉默了,她垂着脑袋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真的明白了。” “其实我们两个之间其实一直都存在这个矛盾,我家世不够清白,个人品德也不够高尚,我永远也不会有你那么高的社会责任感,我永远也不会达到你心目中的要求,你不可能放弃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坚持,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我也很清楚你的选择。”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是都互相说服不了对方,立场不一样,选择不一样,我们在一起还是只会互相扯后腿,不是这次也会有下次、下下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让你失望,这样只会让大家都很疲惫,大家互相都很失望。” 霍庭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目光死死看着沈华浓,问道:“所以呢?” 沈华浓就又道:“从理智上来讲,我也能理解你、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感情上,你是我的丈夫,你要抓的是我所剩不多亲人,你让我配合你,我做不到。如果有一天他被你抓了,我可能也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来面对你。” “我们两人的道德观、价值观统统都不一样,大概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在别人查到我这里之前,我们离婚吧。” 她说完,屋里只剩下霍庭粗重的呼吸声,他瞪着眼睛看着沈华浓,放在她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嗓音压得极低,“你因为这件事就要跟我离婚?” 沈华浓垂着眼帘道:“这样也不会连累到你身上,你还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用再纠结为难了,而我也没有立场再责怪你,大家就各凭本事公事公办,不用因为感情牵扯其中而为难。” “艹!” 霍庭突然爆了句粗口,然后猛地压过来,凶狠的咬住了沈华浓的嘴巴,将她上下唇黏在一起咬,不准她说话,他也不想再听了,她的意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占了先机,愤怒之中力气大得惊人,绝对的碾压,沈华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发疯的将自己嘴巴咬得一阵刺痛。 霍庭有一瞬是真的气得想咬死她算了,这张嘴这说的叫什么话?简直叫他气得肝疼。 这么长时间了,他满心以为她已经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多少应该有那么点儿喜欢他的吧?没想到,但凡有点子事情发生,她就毫不犹豫的要了断跟他的婚姻,永远都是只想一劳永逸的跟他离婚,说得像是离婚能够解决他们的一切问题。 说什么不影响他,不需要为难,借口,统统都只是借口,都他妈的是放屁! 他们俩的婚姻在她看来,不如她的父兄重要,也不如昭昭更重要,就连那个还不确定是不是她表兄的凶手,都比这更重要。 他们这些人都值得她纠结和不舍,只有对他,她轻易就能说丢就丢,对别人、对陌生人她都能心软,就是对他,总是如此心硬心狠。 霍庭实在是气不过,真的用力的一咬牙,嘴里又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听到她痛哼了一声,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心狠不下来,他先松了嘴,随后又松开了手。 沈华浓皱着眉头望着他,嘴唇被他一通蹂躏已经有些红肿了,是有一处更肿得明显一些,颜色也更深一些,鼓鼓的,但是也并没有破皮,嘴里还是他自己的血。 第313章吵架【2】【八更】 霍庭面无表情的质问道:“我就丝毫不值得你信任,一点也不值得你努力争取吗?我们一旦有了分歧之后,我这个丈夫就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是吗?” 他心中有答案,并不要沈华浓回答,跟着又问道:“你跟你爸爸,你哥哥,还有......那个宋达,你们就完全没有产生分歧和争吵的时候吗?那时候你会想跟他们断绝关系,一了百了,以后一劳永逸,再也不用去面对?还是想办法去解决?” 看他脸色不好,面上的嘲色不加以掩饰,沈华浓凝眉,抿了抿嘴儿,刚一碰上有些疼又马上松开了,反问道:“那不一样,我跟他们没有调和不了的矛盾,那你觉得我跟你我们现在的矛盾,还能够解决吗?你已经不是一线公安干警,我要是让你当作不知道,不主动参与,也不追查,你能做到吗?” “不能。”霍庭道。 “这就是了。”沈华浓撇嘴。 霍庭怒道:“他一出手就是几条人命,戾气太重,行事毫无顾忌,如果不找到他,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人因为他而丧命,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会善罢甘休吗?肯定不会吧,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就不无辜吗?”霍庭反问沈华浓。 这一点沈华浓无从反驳。 霍庭目光幽幽的:“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想说他是被逼迫的,是别人先对他决绝,那他可以等,等到安全了,等到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回公道、洗刷冤屈的那一天。” “是,我知道人都已经不在了,这是血海深仇,我没有切肤之痛不能感同身受,我说什么都是风凉话,那些凶手是应该要付出代价。” “但这些都不是他滥杀无辜的借口,他这样的所作所为跟那些无底线的刽子手、跟那些趁机兴风作浪报私仇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他自己已经成了他痛恨的那种胡作非为的人。” 沈华浓无话可说,都被他说完了,她还说什么? 霍庭还没有说完,继续道:“我问你,如果他不只是报仇,而是报复这个社会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吧?” “如果他是冤枉的,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我只是假设,不站立场,毕竟是不是我没有调查过,我只想告诉你,制造冤屈,这绝对不是上面传达的指示和目的,这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些道德败坏的人,打着迎合指示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报私仇而故意曲解上面的意思,故意为之。” “这种人,不愁抓不住他们的把柄,不愁不能报仇。他们得势肯定就只是一时的,日后一定会有清算的时候,做错的只是这样一些败类,普通人不应该为他的仇恨付出代价。” 沈华浓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霍庭说的也是她自己曾经担心过的,她劝过,但是宋达并没有听。 还是那句话,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 沈华浓私心很重,大多数的人又跟她没有关系,他们就是被牵连了,也不如宋达一个能够触动她,人就是这样吧,刀子没有戳在自己身上,桶别人谁会管他疼不疼呢。 “就像是你说的,你就不会去杀死人,你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报仇。真正的报仇,难道不是洗刷家人身上的冤屈吗?他这样杀了人,就算报了仇那又怎么样,家人还是背负着罪名,很可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丧失了洗清嫌疑的机会。” “张家的其他人,你的表哥、表弟、表姐还有他们的后辈,以后都得顶着特务间谍后代的身份,以后他们工作学习处处都低人一等,受到限制,因为张峥,他们还得背负他做的孽,可能还会过得更加艰难,他能保证他不会被抓住,抓住了之后,身份也永远不会暴露吗?” 沈华浓拉被子捂着脑袋沉默不语。 霍庭也不说了。 过了会儿,他将沈华浓从被子里挖出来。 “你干什么!”沈华浓烦道。 霍庭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他面对面,沉声问道:“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人?这里,”他指了指沈华浓胸前,“这里有我的位置吗?哪怕是个角落,有没有?” 沈华浓看看他手指的位置,烦躁的甩开他手:“你指哪里呢?” 霍庭干脆伸出手掌整个贴上去,罩住软绵绵的那团肉,挑衅的望着她。 我就指了,我不仅指了,我还捏了,怎么了!还没离婚,就不让摸了吗? 他心里酸涩,脾气也很冲,突然又想起陈志小说中写过的“小鹿乱撞”,这酸涩简直就发酵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想磨牙,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沮丧和不忿,往下揉了揉,问道:“这里有为我小鹿乱撞过吗?” 沈华浓抬眸望着他,想骂他来着,发什么疯呢。 霍庭目光一黯,撑坐起来了,不拿身体堵着她了,也收回了手,补了一句,“你给我说实话,有过一刻、一会、一瞬间吗?” 跟着就自嘲的笑了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知道你不喜欢我,明知道自己让你不满意,就是莫名自信,还以为这段时间,我在你心里应该是有点儿分量的,不多也总会有一点吧,一丁点总是有的吧?你说喜欢我,我就都当了真,我特么的真是个呆瓜,你个小骗子,就是说着好玩糊弄我是吗?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沈华浓也气,她没吭声,霍庭又道:“我他妈的就是个屁!我要是在你心里有分量,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你不会因为这就要跟我离婚。” 他说之前就想过沈华浓会跟他生气,会跟他闹一阵子,却完全没有想到她因为这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说不定那宋达也好,张峥也好,明天就被别人给抓了呢,或者就出意外死了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说要马上冲过去抓人、一网打尽吗? 她竟然就要跟他离婚! 他说着说着,人变得特别的暴躁,见沈华浓望着他,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恶狠狠的道:“就是被你这个臭娘们这双眼睛给迷惑了,你再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真的是 第314章小鹿真的撞死了?【九更】 霍庭说完,长臂一伸,一把拉灭了电灯开关,然后才将手从沈华浓脸上挪开了。 他在黑暗里静坐着不说话,也没有躺下来的意思,过了会儿他突然下床去桌子边的抽屉里一通乱翻,抽屉柜子被他弄得哐哐响,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艹了一声,心里憋着一把火无从释放,叉着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华浓看他疯了一会,问道:“你在找什么?” “烟。”他想试试抽抽烟,每次假正经心烦就抽烟,多少年的烟民了,好像还挺管用的。 但是说戒烟就真的给戒了。烟早都被送人了,屋里竟然一根也找不出来,夹缝里都没有塞一根。 可真的是老实。 “不是已经都戒了吗?”沈华浓说。 “反正你不喜欢我又不是因为我抽烟,抽不抽烟你都不喜欢,我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让自己爽一会。别给我扯什么事后一根烟,十分钟就蔫的鬼话,两分钟也无所谓,你都要跟老子离婚了,我还有事后吗!半分钟你也管不着。” 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如此幼稚的耍脾气。 个混蛋! 沈华浓险些没被他给气笑了,默了默道:“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 霍庭也不说话了,在头上薅了一把,见沈华浓也不说不招呼他回来睡觉,他气不过,又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架在沈华浓上方,黑暗里两双眸子对视着。 他恶声恶气的问道:“你真的一会都没有小鹿乱撞过,一会都没有对我动过心?” 沈华浓道:“有没有都已经过去了,也不是很重要,现在它已经撞死了。” 霍庭顿了顿,然后偏头对着旁边笑了一声,转过来对着她骂道:“你个臭娘们,你要是拿这个事骗我,后果自负。”又说:“真的撞得有这么猛?你没骗我?” “都已经撞死了,你说呢?” “那我得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就只撞晕过去了,应该还能抢救一下,我度口气过去,说不定就能再爬起来继续撒欢了。” 他准确无误的找到她嘴,亲了亲,沈华浓打他后背,他也不在意,沿着她的脖子亲到胸口上,然后抬起头来,道:“好像是活了,我觉得它又爬起来了,可以继续开始撞了。” “爬你妹,你少自作多情了!” “老子就是要自作多情!” 沈华浓闭着眼睛侧了个身,道:“你这样没有用,我们的矛盾还是存在,还会一直存在,这就没有办法解决,老是因为这个事吵下去,你累不累?反正我累。” 霍庭又爬进了被窝,胳膊跟钳子似的抱着沈华浓,脸凑在她面前:“你心里也觉得他做的不对,是不是?” 沈华浓不说话。 霍庭就当她是默认,无奈道:“你就是宁可他被别人逮住,也不愿意被我抓住,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是吗?是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了?我让你难做了?” “你傻不傻!别人抓住他了,查出他的身份,那就真的整个张家都没救了,他还会连累你,我先抓到他,就只算他一个人的帐。” 这已经是霍庭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妥协了。 他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将宋达的身份公开,不会将他知道的全部信息跟人共享,只想将这个危险分子抓住,将波及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媳妇儿,我今天就是不告诉你,也可以背着你去做这件事,但是我不想以后被你知道了,怪我。要是你觉得我不该问你,那你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华浓闻言睁开眼睛看看他,然后又闭上了,依旧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霍庭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真的都是巧合呢,也可能什么线索都查不到。” “没线索你还会抓了人,进行威胁啊。”沈华浓说,“你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 知道她说的是当初沈克勤和沈明泽的那个假药官司,明明就是她预期之中的,明明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这时候倒是会拿这个话来气他了。 霍庭气不过,在她脸上戳了戳,“也说不定,一直都抓不住人,你就更高兴了吧。” “对。” “......我不管,反正我不离婚,你不能因为别人做了错事,就来闹着跟我离婚,只要你还喜欢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沈华浓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感觉特别的累,再吵下去也就是这样了,两人僵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她还有些鸵鸟心态的想着,也许真的一直抓不到人呢,说不定大表哥跑到海外去,永远也不回来了呢? 那提前吵架还真的没有必要,还没有到该吵的时候。 就这样吧,累了。 霍庭摩挲着她的后背,她就顺势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还能够用的时候就先尽情的享用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掰了。 见她不闹了,霍庭也松了口气,今天心情真特么的跌宕起伏,格外刺激,知道她还想着事儿没有睡着,他也不想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打定主意,有什么进展一定不再告诉她了。 过了会儿,霍庭没忍住问道:“浓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谁喜欢你了。”沈华浓没好气的道,不过脑子里还是回想了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知道他用个娘里娘气的“雨佳”为名,跟她绑在一条船上的时候? 那时候也太早了点。 那,是他一会儿死缠烂打嘴巴甜,一会儿又别别扭扭的悄悄喜欢她的时候? 那时候好像是好奇比较多。 还是在糖厂的那天得知他因为她而转岗的时候?虽然洪涝了,但是因为他急救得力,没有人员伤亡时候?被他从救生船抱到橡皮艇的时候,他偷偷牵她手的时候吗? 她仔细想想,那时候自己究竟是感激更多,还是动心更多,她已经都分不清楚了,不过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可以好好试着去跟他过日子的。 第315章各退了一步【一更】 再后来,霍庭施美人计勾引她的时候? 这样的话,好像又显得自己太猥琐了点,也太肤浅了点。 接下来好像就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了。 已经都说不清楚了。 霍庭见她半天不说话,故意逗她:“是太早了都不好意思说了?不会是偷看我的那次就喜欢了吧?后来我在外面洗澡,你在厨房做饭,老实说有没有偷看我?” 这也实在是太自恋了点儿,那时候她看他就是个必须得摆脱的神经病,好吗! “说话。”霍庭催促道。 沈华浓就说:“那你是谁放出来的?” 霍庭愣了愣:“什么?什么谁放出来的。” “你刚才说你就是个屁,那你是谁放出来的屁?” 霍庭:...... 想起来这话真的是他自己说的了,他直接给气笑了。 “你这臭娘们,那时候就憋在心里看我的笑话是吗?” “我就问你那你到底是谁放出来的?熏着我了。” “嫌我臭是吗?你等着......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我就问你哪里臭了,你仔细闻闻。” “......” 虽然晚上没有睡好,但是第二天,沈华浓还是比平时起的要早一个钟头。 昭昭还在睡觉,她连人带被子一起给裹严实了,抱着她坐在霍庭的自行车后座上去了三花宾馆,将小姑娘安置在宿舍里,锁了门,就去了后厨。 宾馆里还没有开始上班,冬天天亮得晚,到处黑灯瞎火的一片,安静极了,霍庭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去后厨。 张炼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头上还冒着热气,额角还往下淌着汗,应该是刚运动完没多久,见沈华浓过来,赶紧凑过来,小声的喊她“师父”。 “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了。”沈华浓说。 少年摇摇头,从后背抽出来一块布巾,道:“衣服没打湿,我隔了块布。” 他已经锻炼有几天了,都是这样做的,不然洗了衣服都不够穿的,没法干。竟市的冬天潮湿阴冷,放在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摸着都像是湿的,洗过的阴干一个星期都不见得能穿。 沈华浓闻言就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一点倒是她疏忽了,现在才想起来,汗湿了衣裳哪天天都有换洗的。 以前张炼对她来说就是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既然决定收徒弟了,身份变了,那自然得更加关心一些。 她就注意到张炼穿得比以前要好一些,衣服鞋子虽然有些大,但是不像之前在下湾村碰见他的时候,几乎都又小又破不能穿了,不知道是他以前的旧衣裳,还是跑黑市赚了钱自己添置的。 现在沈华浓也没有多问,心里却默默记下来,得给他添点衣物,这会儿只道:“张炼,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开始吧。” “准备好了。”张炼说着,瞅了瞅门神一样跟在沈华浓后面的霍庭,不懂他跟过来做什么。 他很快又绷着脸偏开了视线。 霍庭看看这小狼崽子,得瑟道:“既然我媳妇收了你当徒弟,你就好好学吧,以后多用点心在这上面,有什么为难的可以提出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沈华浓不满的打断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父,那反正张炼也不会喊你妈妈,你呢要么去看着昭昭,还能再眯一会,要么去上班,少打岔,我们就一个钟头,得抓紧时间,不能这么浪费。” 霍庭气得吸了一口冷空气,嘟囔道:“怎么就不能喊了,他是不是你徒弟,你是不是我媳妇,我是不是你爱人?他喊你师父,那得就得同样尊重我,我也是正经长辈,教训他两句怎么了?” 沈华浓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以后没少被张炼给怒怼、折腾个拒绝,这下是觉得自己翻身了是吗?对他的幼稚,她又多了一层理解。 可是立规矩什么的,沈华浓觉得暂时也没有这个必要,之前她学厨的时候,外公和妈妈也没有给她立过什么规矩和宣讲道德规范,她感觉自己也成长得挺好的。 她自己都没有教训徒弟,那更轮不到霍庭来教训了。 这会白了他一眼,问道:“霍师母,你说完了吗?” 霍庭:...... 沈华浓又跟张炼说:“我知道你对他有意见,怪他、讨厌他,别把这个情绪带到学习上来,你可以讨厌他,但是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故意跟他对着干,他不让你做什么,你就偏要做什么,这样特别傻,吃亏的还是自己。” 张炼抿抿唇,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沈华浓要教育他别怪霍庭,别恨他,如果他继续恨,就不教她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沈华浓自己也讨厌那个讨厌鬼呢,她现在很能够理解张炼的心情。 大道理她也不说了,直接拿了钥匙去库房,“行,先别管他了,我们先去库房选料,我问过李师傅今天要用的菜有豆腐、土豆、莴苣......我先教你挑选品质好的,就从选材开始吧......” “好的材料当然料理出来的味道更好一些,不过咱们讲究的是不浪费,有些先天不足的材料,通过处理或者是烹饪手法也能够弥补不足。” “......” 那对儿师徒专心致志的,两人果然都当他不存在,霍庭站在边上看了会儿,笑了笑,就出去了。 【小剧场】 霍庭:我爱你,我爱你,真的,我从没有撒谎骗过你。 沈华浓: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纣王为了妲己酒池肉林建摘星楼,普希金为了一个不忠于自己的女人决斗而死,这才是爱情,你的爱情流于表面,真的很泛泛! 霍庭:但是他们都太浮夸,早早就死了,不符合白头偕老的基本原则。 沈华浓:总裁为了灰姑娘不仅可以一掷千金,还能搅得商场腥风血雨,让多少人破产跳天台也在所不惜,有时候杀人放火也不在话下,包庇什么的,根本都不值得一提,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霍庭:沈总裁,你不用为了我这么没有原则,我要的很简单的,理解我、支持我、不理解不支持不捣乱,能温暖我就够了。 沈华浓:......好吧,你赢了,霍灰姑娘! 第316章查无此人【二更】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霍庭先去那小房间陪昭昭待了会,听到外面有动静了,知道有人过来上班了,他就又出来了,锁了门,将钥匙放到沈华浓办公室了,然后去了住院部那边打听宋达的消息。 虽然他已经不是公安了,但是以前来这边查过案子,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他问什么,前台接待都没有隐瞒的都给说了。 “宋达这个人我有印象,他在我们这里住了有十来天,厨艺很好,人很热情......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喝了酒也不像有些人大半夜的发酒疯,他就安静的在屋里睡着,介绍信我们这里有登记,写的是豫省l市......是个革委会的主任......” “对了,我们这里还有他的签名,你看字迹要不要比对?” 霍庭摇了摇头,“不用了。” 名字、个性、口音统统都是假的,字迹恐怕也真不了。 “同志,宋达是有什么问题吗?” 霍庭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借口道:“我女儿说他人挺好的,就是走的时候不打招呼,在家里骂他呢,我就来问问。” “这样啊。我就说那个介绍信我一直都查得很仔细的,印章什么的,都查过,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霍庭心想,对于一个大厨来说,刻一个印章也不是多难的事。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谢谢你,没事了。” 霍庭之前在南方某部队当兵,很多战友都是南边的,粤城那边及其附近的都有,之前他从秦存诣那里知道张家人的消息,沈华浓想要对这些亲戚尽心,之后他就找人去核实了。 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张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虽然没有跟人争吵过,但是性格上却并不是很容易接近的那种。 能够生生的改变自己的个性,躲躲藏藏期间,低调都来不及,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足见其心性智慧了,连跟原本性情截然相反的个性都能表演出来,且让人毫无察觉,他又藏在人海里,鬼知道现在又表现出来的是个什么性情,光这一点要找他就很难了。 而且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张峥是化学系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就直接留校任教,就这一点已经足见其专业成绩之优秀了,听说他逃出学校之前,还被该校选为青年骨干,准备让他参与到国家秘密工作中去,只是卡在政审上了。 让一个这样的人,关键还心狠手辣的人,在社会上流窜,就像是一枚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他会搞出多大的事情来。 而且这个张峥精通俄语、英语,会粤语、潮汕方言,现在他连豫省某个小地方的方言他都说得让老乡毫无察觉,这老乡还是个公安,足见他的语言天赋之高,他随便找个地方待上一阵大概都能装本地人了。 胆子也够大的,竟然主动去公安局找老乡喝酒。 霍庭还从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对手。 也不知道张峥在公安局那边查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信息,他来这里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按照昭昭说的,霍庭推测这个宋达一开始应该没有认出浓浓,他来这里的目的应该不是看望表弟表妹这么简单的,那他来这里干什么呢?真的是为了公务? 那就得看看他公务留下的信息是不是真的了。 霍庭对这一点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他还是去打了个电话给在省城某公安分局的小高,先问了问那边查到的线索。 高常宽不太确定的道:“营长,你说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太过阴谋论了?” “没有线索吗?”霍庭沉声问。 “对,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被砸死的那个不提了,人多手杂,当时砸他的人不少,后来又一哄而散,这个没法追究,以前遇到这种坏分子,砸死就砸死了。” “石灰坑那边我去附近问过,也没有人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天晚上又是风又是雨的,什么声音都被遮盖了,天气又冷,大家都早早就睡了,那一段路上又没有个路灯,就是留下线索也被雨水冲走了。” “而且在坑里找到了那封信,都被泡烂了,字迹基本上都毁了,能辨别几个字,再加上信封上的邮戳还有半截,是竟市来的,应该就是那封信。信还在,要是真有幕后之人,我觉得按照一般思维,对方应该会把这封信给毁掉吧。要是我,我肯定就拿走了。” “会不会真的跟信没关系?晚上路上结冰了,打滑也是正常的......” 霍庭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对这个结果,他也不觉得特别的意外。 他将从三花宾馆抄录来的地址和宋达这个人名给了对方:“查查这个地址和这个人。” 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高常宽已经知道了,而且对方也是他多年老战友,是他信任的人。 “营长,你是觉得......是这个人做的?” 霍庭道:“没有证据的事,我也不能下定论,我是觉得这个人出现得有些巧合。” “那好,我今天就查,你等我消息。” “麻烦你了。” “哪的话。” 有了确切的地址,很快就得到了回复,的确有这个小地方革委会存在,但是却并没有宋达这个人,不过宋达介绍信上写的工作目的是,过来核查一位曾经在塑料花厂工作过的老职工信息,这位职工倒是真的在那个小县城。 除了没有宋达这个人,一切都是真的。 霍庭这边对宋达查无此人的时候,竟市公安局那边,也取得了一点儿进展。 倒不是他们自己查出来的,而是人自己送上门来的。 梁玉萍虽然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吧,她还是暂时选择隐瞒了自己写信想要威胁沈华浓的那部分内容,要是再有个教唆煽动闹事的罪名,她就得在牢房里养病了,那两个人死了,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就打算当没有做过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查出来的线索来自塑料花厂的那个小干事。 这位正直热情的小青年还一直记着梁玉萍那边的事,到底是条人命呢,他这天又去涵江西办事的时候,想着还有时间就拐过去看了看,然后就知道了梁玉萍中毒的事情,也听到了那个很曲折的换药故事。 第317章没有任何证据【三更】 小干事大跌眼镜,虽然心里唾弃梁玉萍打算吃肥皂装死威胁人,但是还是去了公安局一趟,主动交代了自己知道梁玉萍买老鼠药,然后又因为不放心所以嘱咐了她的两个室友看着点她的内情。 “我真的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位小干事也只能证明杨桃和周雯雯的确是知道梁玉萍买了老鼠药,其他的,他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 丁一负责记录,顺嘴就问了一句:“你是说跟你一起的还有一位同事是吗?” “是有一个,不过宋哥早就回去了,哦,他叫宋达,是从外地过来这边出差的,头次来,跟大家都处得挺好的,第二天他要走,当天晚上我们在宿舍给他弄了个小的送别宴,大家都喝了酒,有些醉了,他还是我两个同事给送回宾馆去的。” “我们俩前一天就是要去平川镇,路上没等到班车,走了一段,碰见了那位女同志,看她鬼鬼祟祟的,才留了心。当天因为她的这事吧,还给耽误了点时间,害得宋哥在平川镇那边在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弄完,第二天一早他就过去平川镇了。” 这只是顺嘴一提,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别说这小干事跟宋达与梁玉萍无冤无仇没有道理害她了,人家还是出于好心才帮忙的。 而且吧,别人也有不在场的记录。 霍庭跟丁一问起的时候,得到这段信息,简直无法形容他的心情,宋达果然知道梁玉萍买了药。 而平川镇在竟市最西边,宋达去了那边处理公差? 他有个屁的公差! 他应该就是去找个幌子掩盖他去了省城的真相吧。 果然再查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宋达入住当地招待所的记录,他是一大早就入住的。 “那个宋达,我有印象啊,他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有点生病,出去办完事就在房里睡了一天。” “不过这人还是不错的,没给我们的工作添麻烦,他有点上吐下泻吧,临走都自己给把房间收拾干净了。” “他吧,没说什么,就是提前问我赶渡船去襄市的时间了。我们这里有过路的客船,就是跑襄市的,他回豫省,再跑省城就远了,直接到襄城那边回去更近,就是早上两三点钟经过我们渡口,他早给我说好了,让我给他留个门,别锁死了,他提前就给结了账,走得时候还挺贴心,没有将我给吵醒。” “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半夜的船吧也不打个招呼,就咋咋呼呼将人给吵醒,还有些家伙给他留门了吧,他进进出出的,走了门都不给带上,这冷风吹的,我可没少因为这个受凉。” “中途有没有出去过?这个应该是没有吧,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力气出去,我看他带了吃的,也没有打扰他休息......” 霍庭:......他没去过省城?他不太相信。 霍庭得承认,这“证据”做得真的是破绽很少了。 但是,真的深究起来,谁也不知道宋达是不是真的在那屋里待了一整天,又是不是真的直到半夜两三点才离开的,还是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毕竟没人看见。 他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那就更是无从查起了。 宋达的线索就此断了。 虽然在梁玉萍的这件案子上,没有找到宋达作案的任何直接证据,霍庭心里却并没有排除对他的怀疑,反而更加戒备了。 他在心里给宋达改了个戳,这是个胆大心细,且心狠手毒的人,必须要尽快抓住他。 霍庭也知道正确的、保险的做法应该是让在各个城市、村镇侦察一线的公安同志们通缉此人,就算没有证据,就凭他使用假介绍信,就已经足以让人怀疑他有所企图了。 只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不想让沈华浓被牵连其中凭添烦恼和波澜,而且他也对沈华浓做了妥协,不会揭发宋达的身份,所以他并没有将宋达举报到竟市公安局去。 但是,私底下,他也没有放弃追查宋达。 他先用以前在公安局的人脉资源,打听到了宋达找他的公安“老乡”开具的介绍信记录,记下了全部的地址。 做完这些,丰陵市那边已经催他赶紧过去上班了,不能再拖了,霍庭也等不到有时间再亲自去核查,如果因为他的一时妥协和拖延,再让此人做出危害社会和杀害无辜的事情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后悔。 没办法,核查工作他只能找人帮忙。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公安系统内部,因为身份的关系,也不能过多介入里面的工作,他思来想去,找了在红星作坊当临时机器维修师,被公社请过来给大家伙当维修课老师的老战友吴畏。 让他对着上面的地址,一个一个的过去核查,打算先弄清楚宋达来竟市的意图。 他觉得宋达出现在竟市目的一定不单纯,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顺着这条线摸下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没法给吴畏详说其中内情,好在这位老战友也没有多问,一口就应下来了。 “这件事我没有给公安局报备过,算是私下行动,我怀疑宋达这个人,但是现在也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就是一种直觉,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他来这里明着是调查一个叫王连甫的前塑料花厂职工,跟这个人有关的,都摸一遍,宋达去介绍信上的公社里做过什么,都问清楚,还有,那里有什么特殊的人,也别忽视。” “吴畏,你自己千万小心谨慎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撤回来,别私自行动,及时给我联系,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你去丰陵市找我。” “放心吧,营长,我知道了!” 这件事情敲定之后,霍庭又将梁玉萍挑起的倒霉官司给仔细的捋了一遍。 省城那边没有任何线索和发现,现在已经当做是意外处理了,那就算是梁玉萍真的曝光所有的细节,影响到沈华浓的地方也不多。 第318章一个谎言引发的憋屈【第四更】 虽然如此,霍庭还是做好了会被有心人牵连进来的打算,在心里对这件官司的结果做过几个预测,有用以前的老笔名,用了几个晚上,挠破头皮写了一篇稿子,交给程景明改去了,让他看看能不能择机发出来。 这也真的是很难为他这个不喜欢读书,并且也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了,索性思想汇报的经验他还是有的。 做完这些,霍庭再一想如果沈华浓真要有事,夫妻一体总归是不会绕过他的,丰陵市距离这里也不远,赶回来也来得及。 如此安排之后,他就匆匆准备出差去了。 只是离家之前还有件心事未了。 沈华浓虽然不提宋达的事了吧,但是明显还是心里不痛快,对霍庭也是冷淡了很多,这下他才知道以前算是身在福中不自知了,女人耍气,冷起来,真的冻得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可是那边上司在连环夺命催,没给霍庭更多的时间死皮赖脸的哄媳妇,缠回之前的感情,他必须得走了。 霍庭离开之后没多久,梁玉萍那边的换药谋杀案子也开始扯起皮来了。 因为事情一开始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闹开的,知情人就不少,案子复杂荒唐,传播得也特别的高。 现在梁玉萍、杨桃、周雯雯这三个涉案女知青的家属也都赶到了,几家人碰头之后吵得翻天覆地的,几乎是每天都有好戏,将这个单调枯燥的冬天给闹得格外的热闹。 梁玉萍那一方一直咬定就是谋杀案,要求杨桃和周雯雯这两个“凶手”负刑事责任,同时还要进行巨额索赔,因为梁玉萍中毒后身体衰弱,不堪劳动负担,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必须由这两家负责其日常生活费、营养费、医药费和以后的误工费等等。 证据就是她们俩的确跟梁玉萍关系不睦,确有动机有嫌疑,更兼之,在换药之后就急于搬走,表现古怪,在医院针对梁玉萍的行为也是动机不纯...... 而杨桃和周雯雯两家人自然是拒不承认,咬定梁玉萍是心术不正才会害人害己,现在纯粹就是自杀结果变成半死不活了,威胁人的行动又失败了,才开始改口跟疯狗一样攀咬着两个室友不放想要图财。 而这一点也是有证据的,梁玉萍毒发清醒之后的头两天,她已经知道自己中毒的后果了,沈华浓来探望,她还是当着沈华浓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是自杀,听见的不只是沈华浓一个,当时病房还有人呢。 “如果是被下毒的,她有那么好心帮着隐瞒?这不可能吧?” 不得不说,梁玉萍这一连的几件事下来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巨坏,虽然现在自食恶果下场悲催了,但是同情她的人却并不多,自己起了坏心,怪谁呢?就连公安局那边也觉得她的确不像是这种人。 一个谎言开始,就得无数的谎言来弥补。 梁玉萍的感冒发烧本来都快好了,又被气得起不来了,还得在医院里养着,沈华浓自然是不会给钱的,现在她完全抽身出来,只用看热闹了,而肖场公社那边也不肯再借钱了,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位祖宗。杨桃和周雯雯还跟梁家人僵持着,自然也是不掏钱,现在梁玉萍住院花的每一分都是梁家的,家里早就是一肚子的怨气。 父母的指责辱骂,公安对她的怀疑和不信任,说不清楚的谎话,再加上一些吃瓜群众的口水和瓜子壳齐齐砸下来,梁玉萍真的是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她倒是很想将为什么改口的前因后果都给交代清楚,她现在觉得用主编和同学之死能够说清楚,能够证明自己的确是有苦衷,并不是随便攀咬,但是被梁父暴躁得给骂得闭嘴了。 “就算你说出来有个什么用?这也能够叫你的苦衷?这是苦衷?你逗我呢!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教唆罪,诬陷罪!你这种人这的该被人给打死!” “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个扫把星,找上谁,谁就死了?” 梁母闻言觉得慎得慌,倒是心下一动,道:“老梁,你说,这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古怪啊,哪里就这么巧了,玉萍正好联系这个同学帮忙,人就死了?还有那个主编,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刚好这个时候被抓,就死了?会不会就不是意外呢?我觉得吧,谁得了好处就是谁弄的,指不定......” 梁父烦道:“省城派出所那边都说了是意外,还能怎么着?你还能去断案还是怎么的?你觉得,你觉得!那也能算是好处?只能说人家福大命大,没有被这扫把星给缠上,省去了这许多麻烦,什么时候省了麻烦也叫好处了?你生的这玩意就是个搅屎棍,她自己不作妖,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只能说是命!就是这么凑巧!人家沈家当初都那样了,现在不也慢慢起来了,可快别提了吧!” “而且,她那个同学家里你不清楚?家里穷得跟个鬼一样,一家子都就指望着这个儿子这份工作,现在人死了,一家的天都要塌了,只能回农村老家去,他们家哭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的?现在要是人知道是跟玉萍有关,先不管是不是吧,有这个由头,那一家子不得跟闻到血腥味的蚂蟥一样搭上来,养那一家子你养吗?” 梁母当时就吓得不敢吱声了。 这倒也是,要是传出去梁玉萍找人帮忙,对方就是在收到信之后死的,就算是意外,也有不尽的麻烦,人都过不下去了,脸也就不重要了,为了省的被人缠上,也只能不说这个了。 梁玉萍却还在犹豫,家人被缠上她反正是已经顾不得了,她就知道如果不能指认凶手,她的罪白受了,没有这笔赔偿金,她的未来也是可以预料的肯定十分凄惨,她不甘心! 妹妹梁玉荷扫了她一眼,边看报纸,边撇嘴道:“姐姐,你那封信什么遗书,听你说的,你本来就是在公然造谣冤枉别人,以前冤枉人家威胁你谈对象,后来又改口,这又冤枉人家逼死你,这又改口说是谋杀,你嘴里还能不能有一句实话了?你怎么就满嘴谎话呢?” 第319章最终判决【第五更】 “撒谎都是小罪,可你竟然还想借用舆论和操作舆论将谣言给掩盖了,用这种法子再威胁别人?天哪,我都不敢相信,你这种人还真的是很可怕!可怕到极点了!你知道你这个举动传出去,你是什么下场吗?我真的为有你这样的家人感到羞耻!” “你有多久没有学习了?来好好学习一下这份报纸上的文章。”梁玉荷将一份报纸抽出来,对折了一下,指了指上面的文章递给梁玉萍看:“你看看,看看说的是不是你这种人,看看你这种人现在会有什么下场。” 梁玉萍茫然的接过报纸,就看见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个加粗加大的字体十分醒目的写着,“再读历年来最高指示有感”。 小标题也是十分醒目,中心思想就比大标题可明确多了——“正确理解,积极响应,杜绝煽风点火和公报私仇!” 这就是一个撰稿人对这几年来领导下达的最高指示做的自己的理解写的文章,很长的一篇,占了半个篇幅,像是梁玉萍以前争取进步向上的时候写的思想汇报,很简单明了,只是那内容......对她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梁玉萍怔怔的看着报纸的时候,梁玉荷就在旁边给她解说。 “看到了吧,这是雨佳写的,雨佳你知道吗?就是她上次的文章受到了全国各大报纸的响应,直接推动了政策变化,现在过了这有快半年了,她才写第二篇文章,一发出来就又引起很多报社的响应了!” 梁玉荷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另一张报纸,继续道:“现在这篇文章引起的反响也很大,这张就是群众日报,就连群众日报都对雨佳的文章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说她理解得很深刻、很通透,文章中批评的某些人的某些举动也是一针见血,是十分值得大家反思的。” “第二篇就又被群众日报转载和点名了,这就是雨佳的能耐,那你知道批评的是什么人吗?看到了那一段了没有?就是批评那些故意歪曲指示、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种人不仅故意抹黑领导形象,还败坏了社会风气,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呢,我算是见到活例子了!你可真的是能耐啊!你这就是直接撞在枪口上。” “我们学校黑板报就全篇摘录了她的文章,让大家贯彻落实指示的时候,杜绝故意歪曲领导指示当幌子来做公报私仇的事情,我现在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有你这种姐姐,要是叫大家知道了,我都没脸见人了,像你这样的人......” “有你这种人,也有雨佳这种人,都是女同志,怎么人家那么优秀!” 妹妹不停的说着骂着,梁玉萍脑子里嗡嗡作响,后面的都听不进去了,眼前的铅字也似乎一个一个的从报纸上蹦出来,在她眼前旋转跳跃,绕得她头晕眼花,直接晕了过去。 ...... 这些详细内情沈华浓自然是不知道了,梁玉萍那边没有再攀咬她,她也没有去医院看过对方。 她现在早上一大早得教徒弟张炼入门,平时要么就忙着去竟市下辖的各个公社走访调研,要么就是在整理资料,忙得很。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跟她还有些关系,所以对于案情的进展,就算她不去过问,也会有人主动来告诉她,几乎每天她都能够听见三花宾馆的员工或是食客们带来的种种消息。 这场僵持不下的纷争闹剧一直闹过了整个冬月,才终于有了判决。 杨桃和周雯雯两家人找到了证据,洗刷了二人的嫌疑,所以判定的是她们两个女知青无罪,谋杀罪名不成立,一切都被认为是梁玉萍自己心术不正,自作自受。 而梁玉萍先是恶意威胁他人,在事情败露之后又冤枉室友想要骗取高额赔偿,但是因为她身体衰弱,不堪劳动改造重负,所以将劳动改造改为强自在养病当地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和批评教育。 听到这个结果,沈华浓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往宋达身上泼脏水,但是心里却始终都存有这个疑虑,只是现在没办法确定罢了。 她最担心的结果是这件事就是宋达为她做的,最后却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女知青。 现在既然有了证据,两个女知青无罪,只有梁玉萍一个人自食恶果了,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都放松了许多。 梁玉萍惨是挺惨的,现在肖场公社不愿意要她,娘家那样的品行,肯定也嫌弃她,最后大概还是会被送回农村老家去吧,她老家那边奶奶去世之后,倒是还有几门亲戚,但是她那样的身体,干不了什么还得养着,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当然,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又长得不差,想要过日子,费费心应该也不至于熬不下去吧。 可是,原本不必这样的,弄成现在的这结果又能够怪谁呢? 好好的日子她自己非要作,真要怪,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吧! 如果她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有人害她,也是只能怪她自己! 沈华浓之前还对她误食毒药败坏身体的事情有些唏嘘,现在牵扯到宋达,牵扯到另外两条人命,她就不唏嘘了,如果这个女人不先搞事情,她也不用在这里无端端的纠结大表哥是不是已经彻底黑化了,怀疑来怀疑去了,如果真的让大表哥因此背负了两条人命,想想她就更厌恶梁玉萍了。 “沈主任,我感觉这事吧还有很多蹊跷呢,不一定是梁玉萍自己吃的药,她有可能真的是被人给换了。” 周军辉神神叨叨的道。 沈华浓瞥了他一眼:“怎么说呢?公安都已经判定了,你还有其他的看法?” “我这不是自己猜猜吗。” “说说看。” 周军辉就道:“沈主任,那两个女知青找到的证据是那个公社提供的,他们公社领导说他们倒是有那种农药,不过都在公社办公室放着,有人证明那两个女知青人家根本没有去过那边。” 第320章优秀的女同志雨佳【第六更】 “看管农药农具的人也说了,钥匙从来都没有丢过,药也没有少,不是从他们公社弄到的,她们俩从哪里弄药去?就是这么给证明的,要不是这还得扯皮。” 沈华浓哦了声,道:“这不是很好吗?证明很充分,弄不到药不就说明她们是清白的吗,那能有什么问题。” 周军辉贼兮兮的道:“你这就不清楚内情了吧,我听说肖场公社的妇女主任跟梁玉萍有矛盾,之前就有,还吵过架,梁玉萍怕是对人家怀恨在心,后来她不是去买老鼠药吗,非说是人家妇女主任给介绍她的。 你知道吧,因为这个,那个大姐人家直接都当不成妇女主任了,真的是新仇加旧恨,不怪她才有鬼呢,我觉得吧,公社给的那个证据,还真不好说是不是真的,要不然之前公安过去调查,大家都看热闹,怎么没听说还有人给证明,这怎么就冒出来了?” “还有那个梁玉萍她不是买老鼠药吗,这次连那个卖老鼠药的都被抓了,罪名就是投机倒把,竟然私下里卖药,这不是挖社会的墙角吗?人家被抓之后就一口咬定说梁玉萍是在他那里弄的农药,他的农药是从公社领的,他是个土郎中,那公社的农药不够用,让他研究研究看能不能配一点。” “我感觉他是有可能为了报复梁玉萍,才故意这么说的,不过究竟是不是谁知道呢,反正不排除这种嫌疑是吧,我就觉得这事情吧,到底是她自己吃的药,还是被人换了,还真的不好说。” 这两件事沈华浓还真的不知道,老实说,她觉得周军辉这小子的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 不过真相是什么,恐怕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她自己吃那么毒的药,那不是傻?不过按照她说的,吃肥皂吓唬你也是个傻!”周军辉总结道,“傻子让我们看了这大半个月的热闹了,一出接一出的,可算是了了。” 沈华浓点点头:“好了,就属你最聪明,事情都结束了,闲话就到此为止了,报纸也先别看了,一会到饭点了,准备干活吧,新年礼盒都准备起来了,有客人来了你们记得给人提一句,我们的新年礼盒开始预定了。” “除了有往年的腊鱼、腊肉、炸肉丸子、鱼糕、鱼丸这些,上次的酱料包也是也有的,另外我们跟红星作坊合作,还在里面加了个零食大礼包,过年自家吃或是送人都是用的上的,你们几个,自己卖出去一盒就提成一毛钱。” 将自己公社出产的东西拿来合作,沈华浓说起来没有半点虚心。 而且跟三花宾馆合作也不是红星作坊唯一的选择,除了宾馆,霍国安还去各个大小厂子里走动去了,他现阶段的目标是将零食大礼包成功的在全市范围内推销出去,要是能够被各个厂子当成年终福利发下去,那也是很大的一笔业务。 别说,有卖出去多少钱就抽出一些当成代食品成本补贴,这么高大上的道德绑架,他还真的卖了不少出去,这个冬天,红星作坊忙翻天了。 沈华浓这也是在支持代食品事业了,没人有意见,而且有提成大家的积极性就高多了,打起精神来应道:“好嘞!” 沈华浓捡起他们放在桌上的报纸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 这个雨佳又出来蹦达了。 有时候沈华浓觉得这怕都是自己的错觉吧,她真的很难相信这会是那个大老粗写出来的。 看着还挺流畅连贯的,也没有错别字,语言简洁归简洁,该表达的都表达的十分清楚,而且选取的角度真的挺好的,这么一读再读领导的指示,做出自己的分析,角度也很容易让大家接受,再提出自己的理解,溜须拍马一点没少,然后再提出对一些现象的批评,上纲上线......目的达成。 明明走之前他还气得跟她说脏话,这么个粗人,竟然还火了。 在这一点上,沈华浓是不得不服气的。 “主任,这位雨佳同志写的你看过没有?听说她是我们竟市的,写的挺好的。”赵保国一边拿了块抹布扫桌上并不存在的灰,一边凑过来道。 “这位女同志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看她说话挺胆子大的,应该是个爽快人......” 沈华浓闻言,浑身一个激灵,斜眼看看赵保国,“我也觉得应该是个挺爽快的人。” 要是被他听见你说她女同志,保证让你又爽又快...... 周军辉跟着凑话道:“保国,这都要到年底了,你家里是不是给你安排相亲了啊,你看个报纸都在心里想着姑娘,这春心荡漾的,我跟你说,人家这么有能耐,是受到领导亲口表扬的,哪能看得上你啊,你还是先拿到这个月的优秀多得几块钱,到时候能请相亲对象看个样板戏吧,别这么好高骛远。” “谁好高骛远了,我就是这么一说,看这个笔名这么好听,我觉得长得应该也挺不错的,多半人如其名,又温柔又聪明大气。” “我觉得她有阅历,年纪肯定已经不小了,就算是温柔聪明大气,那也没你的份,说不定年龄都能当你妈。” “......” 一群大老爷们对着她男人的名字和文章在歪歪,沈华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会儿她脑子里都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描绘霍庭女装打扮的辣眼睛样子了,画面冲击特别强烈,再这么下去容易引起不适...... 这会客人也没有来,她也不好阻止别人说闲话吧,只好默默的上楼去了。 这段时间还收到了一封他的信,因为还在置气,她也没有给他回信,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想想,她拿了纸笔出来,还是给他写封回信吧。 信还没有写完,周军辉就上来喊她,说是有人来找她了。 沈华浓带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就见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在大厅里坐着。 小孩子调皮,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一会抠桌子上的装饰,一会掰椅子上的新油漆,被哥哥给拉住了手,不让他乱动了,两个大人斥责了他两句,都有些局促。 那中年妇女正对着楼梯口坐着,虽然只见过两面,时隔这么久,沈华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严满香。 第321章家常人情味【第七更】 对这位第一个对自己表达善意的大姐,沈华浓热情极了。 “严大姐,你们可算是来了,上次你送过来的东西,我早都收到了,就是现在年底事多一直没空,早该去五潭乡看看你的。” “这都快两个月了吧,还以为你来市里总会来一趟呢,没想到现在才来,今天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多说说话,可不能再跟上次一样刚来就走了。” 说完赶紧招呼周军辉给端热茶过来,得知他们就点了四碗面,沈华浓又点了三道菜,现在的菜分量都很足,还有道硬菜,应该是够吃了。 严满香跟打架似的,很下蛮力的拉着她,一个劲的推拒:“不要了,我们就四个面够了啊,都是富强粉磨的面粉做出来的面,就够香的了,真不要什么菜,这些菜我们也不喜欢,这不是破费吗?小同志你可千万别写,我们不要。” 周军辉见惯了农村人的这种客气,请客点菜的时候,要是有两拨人,那一准儿给闹得跟打架一样,以前他很瞧不起这种行为,不就是穷闹得吗,吃不起就吃不起呗,说什么不饿,够了,不喜欢,都是假话,还挺会自己给自己找面子的。 现在沈华浓被那中年妇女给扭着胳膊拉着瞪着他,他一脸正色,不敢露出半点嫌弃的表情,笑也不敢笑,真要敢,沈华浓肯定会扣他工资。 “哎!”他应了声,就听沈华浓的。 小服务员走了,点的菜已经传到后厨去了,严满香才讪讪道:“妹子,你这真的是,再这样我不来找你了。” 沈华浓胳膊被按得挺疼的,可见严大姐是多么的抗拒。 沈华浓在三花宾馆之后也见过这种情形,但是落在自己身上,也的确是头一回感受到这种家常的热情。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道:“我这都是应该的,我要是去大姐家里,你还能不给我弄顿饭吃?严大姐两回去我家里水都没有喝一口,这还是我第一回请吃饭,下次你再来也没有这个待遇了。” 当初她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就是靠着严满香送来的瓜果蔬菜才扛过来的,不然连菜都买不起。 后来严满香给她送第二回的时候,她已经不缺这些东西了,但是里面包含的人情味还是让人很温暖的,请上这顿饭也实在是不值当个什么。 她说得恳切,严满香承了她的情,就是还有些小牢骚:“可这也实在是太破费了,实在是太贵了,买了肉菜回去自己烧也就是一半的价钱。” 沈华浓说这里赚去的钱给她发工资,严满香这才作罢了。 “这位是鲁大哥吧?”沈华浓跟严满香边上的中年汉子打招呼。 鲁在青很拘谨的点了点头,哎了声,然后就是一连窜的道谢。 沈华浓又看向那对小哥俩,哥哥鲁兴中去过下湾村,她是见过的,少年还是跟上回一样容易脸红,现在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就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见沈华浓看过去,他慌忙垂下了脑袋。 小的那个叫鲁兴华,就是当初在厕所里被他妈给灌了一罐头瓶黄花蒿汁捡回一条命的男娃了,养了半年,小家伙精神很好,一家子都挺瘦,就他脸上还挂了肉,也收拾得很干净,就是脸上皴了,红彤彤的两大团挂着。 小家伙很大方的喊沈华浓“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姨姨真好看。” 虽然这是事实,沈华浓还是特别的高兴,也夸了他两句“真乖,真听话。” 严满香又拿胳膊拐了老大一下:“大毛,你还会不会叫人了?还不如二毛醒事。” 鲁兴中低声嘟囔了两句,背对着严满香坐着了,就是不肯叫,脸上也越发红了。 “大毛!”严满香都恼了,少年正是反骨的时候,充耳不闻。 沈华浓赶紧拉住严满香:“大姐,大毛都大了,又当着人你就别训他了,他是看我这个姨年轻,大不了他几岁,抹不开面,别逼孩子了。” 沈华浓自我感觉还挺好的,她这长辈姿态越拿越稳了,霍麻子喊她婶娘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应一下,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是孩子是什么。 鲁兴中听到沈华浓说他“孩子”,微不可闻的又哼了一声。 余光中见沈华浓瞅着他,又赶紧收回视线,将从坐改为跪坐的二毛一下子给抱住换了个方向,又一个屁墩按在椅子上了。 小家伙刚要再转过来看沈华浓,又被年长他许多的哥哥给扭回去,“坐好,别乱动。” “你不看也不准我看,我偏要......”然后就被大哥给捂住了嘴。 真是个别扭的少年郎。 严满香又训了老大几句,沈华浓笑了笑,收回视线,道:“好了,大姐,我们说说话。这都有阵子没见了......” 昭昭一大早被董艳容接过去了,沈华浓跟着鲁家一家四口一块儿吃饭,就三个菜,分量再大,沈华浓觉得也就是将将够,没想到最后菜还没有吃完,每道菜都还留了小半碗,就是二毛巴巴的瞅着碗里,被他哥给扭开了脑袋,“不准再丢人了。” 小家伙才不管:“怎么丢人了,城里人真浪费,留下半碗就不丢人吗......” 还没说完又被他别扭的哥哥给捂住了嘴。 沈华浓明白了,喊来周军辉让他去拿个装熟食用的牛皮纸袋过来,将剩下的菜都给包了起来,递给二毛:“二毛,拿回去吃,千万别浪费了啊,我们这里是不准浪费的,吃不完下次见了都不准再进来了,直接打出去,浪费可耻。” 小家伙眼睛一亮,高兴的想要接过去,手都伸出来了,又看了眼严满香,见严满香点点头,才接了,好奇的问道:“真的吗?姨姨,不吃完不准进来啊?我哥哥说都吃光了大家会笑话......唔唔唔。” 后面的话他又没有说完。 严满香拿筷子抽了老大一下,少年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弟弟。 沈华浓道:“当然是不吃完以后就不准进来,吃完了大家不会笑话的,这说明胃口好,身体好啊。” 二毛赶紧受教的点了点头:“那我都吃光,我哥哥肯定没有吃饱,他一顿能吃三碗饭!刚刚就......” 第322章匮乏和浪费【第八更】 小家伙说着直接自己捂住了嘴巴。 鲁兴中这次不好再捂弟弟了,面红耳赤的呵斥了声。“闭嘴!” 感觉这个弟弟就是专门来扯他后腿、兜他底子的,跟他妈一个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鲁在青和严满香也有些尴尬。 沈华浓忍不住笑了,又喊人给上了盆米饭,让孩子们在下面慢慢吃着。 她则招呼严满香跟鲁在青上楼去办公室说话。 之前沈华浓就注意到严满香两口子都面有愁容,相处不多也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要是没事,估计都不会过来三花宾馆找她。 就是这趟都来了吧,都又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她要是不主动叫住人,他们肯定就直接走了。 关上门,沈华浓主动问道:“大姐,你有什么难事,要是信得过我,就给我说说吧。” 倒不是沈华浓多愿意管闲事,这还得分人,看得出来这两口子是真的遇到事情了,而且他们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 严满香迟疑了一下,道:“妹子,要说事还真的有一件难事,我这平时也没有......实在是没脸给你开这个口,你是个大好人,老姐姐我也知道......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抹开面给你说说,要是为难,你也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没说过。” “大姐,你说。” 严满香就搓了把脸,吸了口气就给说了。 她跟鲁在青两个摸了套种菇子和木耳的绝活,以前就干了几年这个事,日子过得挺红火,家里的房子就靠这个手艺盖起来的,在村里算是独一份,不过没好几年就开始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她这些木耳香菇的就不能私下再种了,所有的东西都主动上交了,这几年也确实没有再干这事了。 “今年一开年光景就不大好,怕又跟前几年一样打饥荒,我就琢磨着要不再种点菇子吧,不种就是一年一年的欠债,眼瞅着没两年大毛就该结婚了,还得再借上一笔。” “这次的本钱还是从娘家借来的,赶上二毛又病了一回,那时候也才刚长出来,说句不怕妹子笑话的话,上次二毛去医院那回,我兜里真的是比脸都干净,钱还是找大队借的,这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一分钱没有赚到还倒欠了大队的钱。我这人欠人家的钱睡觉都睡不好......” “这菇子和木耳种起来就这点好,不费地方,也用不着土地,就是费些功夫,几个盒子,几根木头,弄点锯木屑稲杆子什么的就能成,今年收成还不差,热天的时候找人帮忙往外倒了一些,都没有卖完,就走漏了消息。” “老鲁也有几个跟他不对付的人,见天的就盯着我们家,后来也不敢再卖了,之前帮忙的那个朋友也上外地避风头去了,短时间不会回来。” “可伺候了一年的东西也舍不得丢了,他们不盯了,我们就又偷偷的种了几茬,都是悄悄晒的,算上上个月收的,家里都存了好些了。也不敢就这么拿到外面去卖,现在外头查得很严,也知道这些个东西该怎么个办,不认识的人还怕被人给举报了。” “上回去红星公社找你,听说你在三花宾馆,我这是实在是没得办法了,就厚着脸皮过来问一问,能卖出去就把欠大队的钱和娘家的钱都给还了,也过个好年。” 沈华浓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要借钱,没想到竟然是这事,这就都是胆小惹的祸了。 严满香给她送过两次菌类食材,她是知道她会种的。 说起来也是很无奈,像是木耳、银耳、香菇这些干货其实一直都很欠缺,算是紧俏货了,分到三花宾馆的数量也不多,一般人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按照“大户小户”配一点儿。 没想到,不是弄不出东西来,这是有人有技术,就是将东西都给砸在手上了。 这能找谁说理去呢? 大事管不着,不过收下这些东西沈华浓还是可以做主的,“大姐,你们一共有多少?” “二百多斤,只多不少。”严满香道,说着又有些遗憾,感慨道:“还是一直都悠着在种,就用了个放杂物的小房,要是放开了,半年我能种出上千斤来。真能敞开了种,只要人勤快点儿,也不愁日子不好过了。” 沈华浓道:“那成,鲁大哥抽时间送过来吧,这些我们这儿用得着,这些东西也都经得起放,按照供销社那边的价格收。” “哎!”严满香激动的应下了。 鲁在青问道:“这个事不会给你添麻烦吧?传出去也是投机倒把不太好,不太光彩,要是为难,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他说着还有些赧然,说起来他也是个大队干部了,却带头做了这种事。 沈华浓摇了摇头,道:“小心点儿就行了,这些东西我们这里也是缺得很,有时候都没得用。” “那就好,那我后天早点过来,妹子,你看成不?” “行,四点钟以后后厨就开门了,我要不在的话,鲁大哥找厨房的龚师傅也是可以的。”沈华浓道。 她的确可以多收一些,只要物质一直匮乏,三花宾馆一直收都可以,但是她也没有必要非得参与进别人的“犯罪活动”中,而将自己给填进去。 反正没有这些干货,宾馆总归是会继续正常营业的,不会影响她什么。 沈华浓也就不再鼓励他们以后继续种植,她也不保证一直会收下去,就收她家里的这些存货,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救急不救穷,生米恩斗米仇,这个分寸她还是很懂得把握的。 “哎!” 说定了,沈华浓又问严满香:“这些木耳、香菇在大冬天的种麻烦不麻烦?”刚才严满香是说他们上个月都收了一批的,他们的技术都可以在冬天种出来了吗? 严满香道:“说麻烦也不麻烦,就是细心些就能成,也就是该浇水的时候浇水,屋里放上火盆,高了低了调一调的事,比春秋要长得慢一些,长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村里什么都缺,就是柴禾不缺,勤快点多去弄点就行了。” 沈华浓倒不是想问怎么种,知道确实能够在冬天种出来就行了。 沈华浓由衷的夸道:“大姐,你这手艺真的挺厉害的。” “这哪谈得上是厉害,连一家子都快养不活,厉害个啥。” “那就是砸在手上浪费了,大姐,我看政策也不是说不许种经济作物,那边不也有镇上大面积种黄花菜,种棉花的,就留一点口粮,你们这个也可以大面积的种啊,而且你们这冬天都会种出来,真的是很厉害了,不光可以中香菇这些,种点其他的菜应该也成吧?” 严满香闻言愣了愣。 鲁在青先明白过来,答道:“我们还没有试过种别的,按道理应该是可以的,有些作物像是洋芋、红薯这些的,还不如这精细。” 沈华浓就感叹道:“要是能够大面积冬天种菜,收益应该也不错,现在这个时候什么都缺。” 再多的,沈华浓也不再说了。 鲁在青就是大队上的干部,他应该也很清楚,现在想要大面积种植,除非是以集体的名义,大家一块儿种,并且将技术都教出去才有可能实现,要富大家一起富,毕竟“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个口号可还没有喊出来。 当然,可能也不至于富,但是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比现在忙一年还欠一屁股债要强。而且真的发展起来了,可以得到国家的扶植。 如果他们选择将技术放在手里,那就是现在过得困难一些,等到以后改革开放了,也就意味着钱,可能比现在赚得会更多,毕竟别人都不会的技术,率先学会了,就是抢占了先机。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自己保留着技术,然后胆子大一些,找门路将东西给卖出去,技术还是自己的,而且也能赚到钱,就是冒着风险。 高利润意味着高风险,这话总是没错的。 沈华浓自己因为要洗白,所以才选择了第一种,如果她不存在成分问题的话,她想她应该会选择第三种,先改善生活要紧,生活上不存在问题之后,才考虑稳定性。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沈华浓不说,严满香两口子也没有提。 之后沈华浓又问了问五潭乡那边的饮食特色,严满香给她大概说了说跟市区不同的地方,她心里挂着事情,沈华浓刚才提的大面积种植,一直就在她心里挠啊挠,也难以静下心来,干脆让沈华浓过去五潭乡一趟。 那边紧邻着陆州杨林农场,虽然仍属于同一个市,但是跟竟市城区和涵江以西的地区还真的有一些区别,沈华浓决定过去看看,两人约好了送货的时间,去五潭乡可以等到送货的时候再做决定。 商量定了,沈华浓下去送走鲁在青和严满香一家四口,正要上楼回办公室的时候,被陆柏薇从外面冲过来给拉住了。 “我是怎么你了,你非要处处挡我的路?”陆柏薇压低了声音也难掩怒气,秀气的眉毛都快纠在一起了,脸色也十分难看。 第323章捡了回漏的沈华浓【一更】 沈华浓:??? 对于陆柏薇的指责,她还真的是有些茫然。 这又是怎么了? 她也扪心自问了一下,她这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陆柏薇同志的事情了? 最近她因为表哥的事情,心里一直有些烦,又收了徒弟,工作也有些忙,连下湾村都没空回去一趟,似乎也没有再做什么事吧? 不过,想想陆柏薇的逻辑,这是个受不了委屈的小公举,稍有不顺意就责怪别人,尤其是怪她,却从不在自己身上找毛病...... 沈华浓也不管什么事吧,就很是郑重的道:“对不起啊。” 陆柏薇:...... 她被沈华浓的反应给弄得懵了两秒钟,然后冷着脸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沈华浓,你真的是......我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一步一步的断我的路。你除了跟着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创意吗?” 她一时激动声音有些高了,见有人看过来,才又压低了声音,冷冷一哼:“遇见你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心的!” 沈华浓欣赏了一会她的愤怒,然后十分和煦的道:“也不至于吧,你现在的工作不是挺轻松的吗?刚发的工资你也挺高的啊,难道不比你在竟市饭店更好?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看你今天就又休假了吧,去哪里浪了,这才半天就又回来了?不休息了啊?” 陆柏薇看她这假模假式的样子就来气,偏偏,所有人都认为沈华浓对她格外的包容,好像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后台一样。 陆柏薇以为她的“后台”,就是沈华浓是想从她这里套到话,她不就是想要知道霍庭父亲去世的真相,以及以后世界的发展和机会么,她偏偏不告诉她! 不过,沈华浓也很能恶心人她就是了,总是喜欢跟着她走,要么捡漏,要么截胡,要么就是在旁边给她添乱。 就说今天吧,轮到陆柏薇休假,她就依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小巷子,打算去那几个拾荒的野孩子手中买回那批“古董破烂”,结果,等她到的时候,好巧不巧,碰见了张炼。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先她一步,将她计划内的最贵的两件东西给买走了。 那是一对宣德年制的红铜暖手炉,其中一个是福禄寿纹,一个仕女图纹。 她想多花几倍的价钱、或者用那种新的橡胶热水袋,从张炼手中将这两个脏兮兮的手炉给换过来,对方愣是死活都不答应。 陆柏薇就不信,张炼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会认得出来这是个古董?在正常孩子们看来十块钱就是很大的一笔巨款了吧,难道不比两个破旧的手炉更吸引人? 再说,这种手炉也远比不上现在新出的那种光鲜、不漏水、不需要用炭火还烟燻火烤的热水袋更方便吧? 可惜张炼哪个都不要,就抱着这两个手炉不撒手。 而且平时吧,陆柏薇也是瞧见过的,张炼大冷天的冷水洗碗洗菜愣是半点不抱怨,还需要烘炉子? 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三花宾馆里谁不知道张炼就搭理沈华浓一个,对别人都不理不睬的,要说这个孩子突然过来跟她抢“破烂”跟沈华浓没关系,陆柏薇都不相信。 至于沈华浓知不知道这是古董,陆柏薇都不大确定,反正沈华浓总是怼着她就对了。 张炼不肯换,她也不能明着去抢,而且这少年目光阴狠,她有一瞬都觉得她要是再多说一句对方都能冲她下手了,就只能看着他走了。 就这样,陆柏薇“曾经”在竟市的古董致富中得到的分量最重的两件,就这么在她眼前被抢走了,只晚了那么一小步而已! 索性让她眼不见为净也比现在要好啊,这也实在是太膈应人了,这种当面恶心人办法,真的太像是沈华浓做的了。 陆柏薇想要不怀疑她都难。 就是有些不解,沈华浓怎么就知道这些事?按道理,她不应该知道的。 想不通,但也不妨碍她对沈华浓的厌恶。 她只能忍气又从那几个孩子那里将别的东西都给收了,但是她知道,这其中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但是全部加起来也不如那两个手炉贵重。 她现在看到沈华浓能够有好脸色才怪!但是这种事没法说,没法找人评理,被截胡了只能自认倒霉。 沈华浓却并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她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哪天陆柏薇不气成河豚,说不定她都有点不习惯了,只轻飘飘的道:“歉我也道过了,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忙。” 陆柏薇咬牙切齿的目送她离开,决定不再按照记忆行事了,她要主动出击,在竟市这个小地方,工作、男人和古董她都错过了,就只剩下一笔黄金了,创业的启动资金已经少了一大半,这笔钱她不能再丢了,总得把握住点儿什么,才不枉折腾一回来到竟市。 记忆中是一个饿得受不了的老太太用黄金跟她换的粮食,她看对方可怜,用比黑市低很多的价格给了对方不少的米面。 她记得是在今年第一次下雪的那天早上,她上早班途中遇见对方的,现在陆柏薇不想等那天的机遇了,她现在深刻的认识到,机遇这种东西以前是你的,现在也不一定还是你的,都是能够被人给抢走的。她要主动出击,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好在那孤老太太有段十分特殊的经历和身份——解放前在沪上当过花魁,听说曾经是很风光的,正因为这段特别的经历所以她才有很多小黄鱼吧? 反正陆柏薇是因为对方的这个特别的身份,所以才对她有印象。 她还记得这位柳老太太应该是在竟市人民医院附近的那个公园里做扫洒工作,小黄鱼数量不少,她一次也凑不齐那么多粮食,而且那老太太说她自己成分不好,存储太多粮食也会被人怀疑,所以陆柏薇是分几次偷偷给对方送过去的。两人还来往过一段时间,有地址找她就不难了。 第324章小黄鱼莫名就泡汤了【二更】 有了打算,陆柏薇说干就干,从三花宾馆出去之后,她一点也没再耽误,回家拿了粮本粮票就直奔去粮铺去买了不少的粮食,她工资不低,待遇也好,粮票有补助,自己一个人的花销又不多,有不少积蓄。 等将粮食弄回家,天色已经晚了,陆柏薇决定第二天就行动。 等竟市的最后一个机缘到手了,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去外地工作,离开竟市,重新开始。 陆柏薇原本是打算顺着曾经的成功之路走下去,这样可以轻松一些,而且结果也挺好,是她乐意见到的,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 继续留在这里也是给人做嫁衣裳,这种继续受制于沈华浓的憋屈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以前陆柏薇还想砍断对方冲自己张牙舞爪的爪子,现在沈华浓倒是没有张牙舞爪,她就是恶心人,还让人抓不到把柄,她实在是被恶心得够够的了,只想赶紧走。 碰到这种人,你不如她脸皮厚,比不上她心黑,那就只能躲远一点了。 之前是她想得太狭隘了,有能力的人在哪里不能出头呢,以前都能走出一片天,就不信多了两辈子的记忆还会过得比以前差! 被陆柏薇怨念着的沈华浓这会儿却没有对方的悠闲,霍庭出差之后,她就又搬到三花宾馆这边的宿舍来了,不用来回走,晚上就多挪了一个钟头的时间出来教张炼,今天上课之前,少年送给她两个擦得很干净的暖手炉。 暖手炉里面都还很贴心的放上了带火星的碳灰,碰上就一股暖意传来。 “拿着可以暖手。”张炼道。 沈华浓先是被少年给暖了一下,然后才问他:“这是从哪里买的?怎么还有这个东西卖?” 她以前没用过这玩意儿,但也看得出来应该是个老物件,就不知道究竟有多老。 张炼垂着头,时不时的觑沈华浓一眼,神色有些不安,道:“这是我以前卖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几个人,他们经常能弄到一些东西,有的还挺好的,价格也不贵......我以前见过这两个炉子,想起来就去找他们买回来的。” 那几个少年没有家人,也没有个工作和谋生手段,张炼是知道他们有些小偷小摸行为的,有时候弄到好东西再去黑市换吃的,怕沈华浓说他跟这些人来往不学好,有些担心。 说完,见沈华浓没吭声,他赶紧又补充了句:“这是我以前攒的钱买来的,是干净的。” 别人弄到的虽然不干净,但是他买来的过程是干净的。 沈华浓嗯了声,道:“你能这么说,说明你心里是能够分得清楚好坏的,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一点很好。”她扬了扬这手炉道:“我也很喜欢这个。” 张炼闻言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放松了很多。 沈华浓笑了笑道:“你妈妈将你教得很好。” 少年面上怔了怔,从家里出事以来,他听到的差不多都是辱骂他妈妈心毒的话,有些同情她的,也是说她糊涂,为了孩子也该忍一忍之类的。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被妈妈教得很好。 他眼圈有些发热,抿直了唇角,垂头横臂抹了一把。 沈华浓假装没有看见,拿着这手炉上下看了看,没看出炉子本身有什么明堂,但是想起来陆柏薇今天的抱怨,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你今天买这两个手炉的时候,是不是碰到陆师傅了?” 张炼点点头。 沈华浓勾了勾唇角,这就明白陆柏薇是闹的哪一出了,陆柏薇要的就是这两个手炉吗? 说起来,她跟陆柏薇可能是天生反冲? 找个工作吧,这三花宾馆是陆柏薇上辈子起飞的地方,收徒弟的心意吧,这还抢了陆柏薇的古董?难怪陆柏薇今天那么生气。 这可真是......债多不愁,反正被她认为抢她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华浓心情愉悦的收了这件昂贵的礼物,一手一个揣在掌心里暖手,很快收敛了心绪,道:“行,那开始今天的课吧,今天开始给你讲刀工,你先把这根萝卜先片掉皮,再一半切成片,一片拍了,再剁成沫,我看看......” 之前都是再讲选材料和食材的特性这些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操作,张炼有些紧张,捏了捏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然后暗暗呼了口气,拿起放在案板上的刀和萝卜,看了看,开始行动了起来。 沈华浓平时话不少,不过上起课的时候话却不多,看完之后,针对张炼的表现指出了一下错误,讲解了一下要领,然后又给他慢动作展示了一边,“刀工除了自己多练习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快速提高。” “明天我给李庚孝说一下,让你帮着切菜。” 张炼欲言又止。 沈华浓就道:“切坏了的部分我们买下来吃了,不会浪费的。”她看了眼案板上的萝卜碎末道:“明天可以吃萝卜丸子。好了,好厨子都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这一点不能节约,别有负担,好好练好了这些都能挣得回来。” “哦。” “你再去拿一颗萝卜,结合我给你讲的,切、片、剁、拍再来一遍。” “......” 一个小时的教学很快就过去了,师徒两个一起收拾了厨房,再次确定了第二天早上的上课时间,就各自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炼早上的穿着沈华浓给他买的运动套装锻炼完的时候,陆柏薇也到了公园。 时间尚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公园的门也才刚打开,她很顺利就见到了记忆中的老太太,老太太也发现了她,见陆柏薇打量自己,拿着扫帚,垂着眼帘,道:“女同志,麻烦你让一让。” 竟然丝毫没有向她求助的打算。 陆柏薇:...... 是她来的时机太早了吗? 老太太还有存粮,不饿? 现在路上没有旁人,她要是有需求应该跟她求助啊。 然而,对方并没有。 她第二天又来了一次,特意从老太太面前走过,依旧是挑的早上的时间,还是一无所获。 第325章这美妙的误会【1】【三更】 第三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是到了陆柏薇记忆中的那一天了,她想了想,还是刻意掐着点去偶遇,老太太倒是在记忆中的地方扫着雪,但是,过了会,她从兜里摸出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暖了会儿手,又吃了几口,看起来不像是要饿的晕过去的样子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都变了?! 啊啊啊啊! 陆柏薇心中直犯嘀咕。 第三次跟她擦肩而过的柳老太太心里也在嘀咕。 以前倒是没有见过这个女的,她现在出现这么频繁,究竟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企图吗? 不会是来盯着自己的吧? 这么一想,她垂下眼帘隐去了眸子里的寒光,缩着脑袋,继续扫雪。 第四天,陆柏薇对那箱黄金差不多已经是认命了,但是她心里还有些郁闷,想知道原因,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变故?! 以前是她想左了,总是顺着以前的路,从来没有主动去做过什么,也没有接触过这位老太太,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被她给影响的,那到底是哪里变化了? 沈华浓吗?她难道已经跟柳老太太联系上了,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这天下了晚班之后,陆柏薇特意又偷偷跟着老太太走了一路,跟到对方居住的地方。 一路走过来,柳老太还是陆柏薇记忆中的贫穷困顿,不过她还挺讲究的,衣裳破归破,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乌漆嘛黑的大棉袄陆柏薇从她后面看,看出来是收了腰线的,衣服上打了补丁的地方也比别人的补丁好看,不能绣花她也用了别的花样,看起来像是多了两个花口袋。 老太太头发虽然花白,但是还抹了发油,梳得油亮顺滑的在脑后挽了个簪儿。 她跟外人基本不来往,就是碰见邻居了,也是互相不搭话,不管别人如何,她就是漠然的望着前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街坊邻里有个小女孩儿应该学了家里的大人说话,指着柳老太一会喊她“花魁”,一会又叫“柳姑娘”,然后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老太太似乎没有听见,漠然无视的进屋关了门。 陆柏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掏了几颗糖出来哄小女孩问了几句话,仍旧是一无所获。 倒是暗中过来附近调查的吴畏因为认识陆柏薇,发现她好像在跟踪别人,特意的留意了一下她的跟踪对象。 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跟的呢? 吴畏没有惊动陆柏薇,就是私下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位老太太,去街道办核查了一下消息。 事后他也没有多想,只随手在纸上多记录了几个字——柳如意,曾经是沪市凤阳楼的头牌,解放后在妇女教习所学习改造两年后被遣返回乡。 想了想,又写下了“陆柏薇跟踪她”几个小字。 吴畏已经将霍庭交给他的地址周边都给摸排了一遍了,那个塑料花厂的前职工王连甫的社会关系,他也都走访完了,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怕遗漏了什么信息,他特意又重新过来查了一遍。 这次将这地址周边的或者是跟王连甫有关的,只要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者是经历稍微复杂一些的,他都给记下来了。 陆柏薇跟柳老太“再续前缘”的时候,沈华浓已经将鲁在青的二百二十斤香菇和木耳都给收了,从北大荒过来的品相好的木耳卖到两块多一斤,鲁在青家的这个品质要差一些,沈华浓跟龚旺生商量之后按照一块四毛一斤收了,一半是留在宾馆用的,另一半龚旺生自己买了,他有门路出手。 龚旺生在宾馆工作十几二十年,早先三花宾馆的老周师傅是他老丈人,这些事一直都是他沾手,现在他虽然被罚了,只是个二厨,但是这一点还是他给把着的,李庚孝他们也知道,偶尔有人找过来零星收一些物质,也就是给宾馆收的,都不够自己用的部分。 沈华浓从霍庭那边就知道龚旺生这些事,霍庭小时候就是靠着他们赚的钱,养活了自己,还帮助村里人扛过了饥荒。 龚旺生一直稳妥有分寸,不沾宾馆便宜,也不是贪得无厌的那种人,不管是买进还是卖出算是有良心,倒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沈华浓知道也没有掺和过,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影响到她的工作,她也不管这些事。 鲁在青叹道:“这是偷偷摸摸种,也怕人发现,有些事情就没有做细致,要是能敞开了弄,肯定比这个种出来要好,以前弄出来的朵比这个大,也厚软。” 龚旺生就道:“真能弄出品质好的,我给你提价,这种现在算是山珍,量少得很,价格能提起来。” 鲁在青一脸感慨的笑了笑,“那行。” 回头又跟沈华浓说:“那天听了妹子说的话,我们打算再种,多种一些,敞开了种。” 沈华浓挑眉。 他们这是打算要教出去了? 可真是大方啊。 刚收了这卖木耳的接近三百块钱,只要没有太大的花销,以后再少种点,有龚旺生这个路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不难过,等到改革开放了放开手脚还能够赚更多的钱。 鲁在青暂且没有多说什么。 等沈华浓带着昭昭和小丁小谢坐上他赶过来的驴子车,往五潭乡去的时候,他才跟沈华浓道: “这样偷着藏着也不是个事,人都要穷死饿死了,会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左右也带不进棺材里去,听说人家北大荒那边人人都会种,满山都长得是这玩意,就我还给当个宝贝,是我太狭隘了,上回你说过之后吧,我跟你大姐两个就惭愧得不行。之前就是舍不得。” 沈华浓心说,我可没想让你们惭愧啊。 其实不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轻易就交给别人,舍不得也很正常,谁还能说什么。 “鲁大哥想太多了,我就是顺嘴一提。”你们不能赖给我啊! 鲁在青一边赶车一边道:“我知道你就是顺嘴一提,那是妹子你人宽厚才不说我们。” 第326章这美妙的误会【2】【四更】 “你大姐说当时在医院碰见你,明明你是可以找医院要点补偿的,也没有要,都是无偿的将黄花蒿配方告诉大家。她前阵子去过你们公社,回家就说你觉悟真的高。” 沈华浓:大哥过奖了。 这真的是个很美丽的误会,但是我不说。 ~( ̄▽ ̄)~* 鲁在青还没有感慨完,路上又远,有的是时间闲聊。 “以前听人家说谁谁谁大公无私,谁谁谁为了集体怎么着怎么着,要么就是觉得肯定是乱吹出来的,要么就是想着得到的肯定比做的多。现在我算是真的看见的活例子了,真的,刚知道那都不敢相信真有你这样的人。” 沈华浓:呵呵。 鲁在青继续道:“说句不怕你怪罪的话,以前我们村里那些把锅瓢盆、恨不得将家里的针都给交出去融了炼钢的,我们也说他是觉悟真高,私底下那就是说他是个傻,唉,这人呐,还是都私心太重了,就说我这当干部吧,也是冲着能够多少拿点儿大队开的工资,一个月八毛钱,也能够让家里过得稍微好一点。” “说老实话,在妹子面前都感觉矮一头,有些个不好意思,我们这行为吧,我跟你大姐回去想几天了,想起来都有些不得劲,怕被你笑话。” “妹子,你可别误会,我们说你觉悟高是真的夸你,不是贬义的,你跟他们那样的不一样。以前还是我们太狭隘了,自己做不到就觉得所有人都不会做,眼光短浅,就看得到眼前那点子事。” 沈华浓被夸得都有些脸红。 心想,别说你们做不到就觉得所有人都不会做,我也是啊!以前就想过那什么雷锋?哪有这种无私奉献的人呢,假的啦!换你你做得到吗?反正我做不到。 不愿意做的事,沈华浓就想,“这都是人之常情,人都有私心很正常,普通人都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活着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好吗?” 再不然就是打击别人的时候,“别人又不是都是我亲戚,又没有对我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管他去死呢”,“天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是有一些人得过早的面对社会的残酷,这是教他/她做人”...... 现在被夸成这样,听着像是在夸别人似的,没什么代入感。 她竟然已经成为别人嘴中的那种无私奉献的人了! 啧啧。 小丁和小谢也跟着鲁在青一起附和了几句。 小谢道:“沈主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给你做个专访写个稿子呗,这马上到年底了,我们宣传部得多宣传好人好事,正好缺典型事例,下面乡镇提交上来的多倒是多,就是感觉不够真诚动人,你说那种为了公社养的母猪下崽子不管家里媳妇生娃的,那种干活干的累得晕过去了,醒了不休息接着干的......都是些这。” 沈华浓:...... 鲁在青回过头来,一脸恳切的说:“妹子,种木耳这个事呢,我给大队说过了,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是可行的,下晌我们开社员大会,打算也跟黄花菜乡那边一样,弄个合作社,到时候你给我们大家伙讲几句话呗?” 沈华浓:⊙﹏⊙‖i “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又不会种菜,没什么可讲的。” “不行吗?”鲁在青有些失望,继续劝道:“你就是脸皮薄,做的多,说得还少,其实有很多可以讲的,给大家讲讲你的事迹......” “不,不,不......”沈华浓连连拒绝。 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们,败坏你们心目中的活生生的雷锋形象,还是给你们留点美好的念想吧。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好人的! “真不行那我也不强迫你,免得你不去了,你大姐得骂死我。”鲁在青笑道:“前面就到红星公社了,我一会过去接个人,你不是说要将娃送回村吗,先去吧,也莫赶忙,等会我就在村口这里等你。” 沈华浓点点头:“就这村口不远,我去去就回。” 五潭乡在竟市的最东边,跟陆州市的杨林农场交界,从市区过去路途也远得很,有三十多公里地了,往西边去因为那边有长途客船,倒是有公共交通直达,往东不知道什么原因,除了逢九号、十九号、二十九有船去陆州会经过之外,连个巴士都没有,要过去只能做驴车、马车,要么就是靠两条腿走路了。 昨天下了雪,天气冷,还有风,沈华浓没打算带着昭昭吹这么远的风过去。 拍了拍裹在被子里被摇晃得睡着的昭昭:“到家了,一会昭昭先去舅舅那边跟舅舅玩,妈妈去趟五潭乡,下午回来接你。” “哦。”昭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了揉:“妈妈,到了啊?” 沈华浓连人带被子将她抱起来,下了车,小家伙要掀开被子,被沈华浓给捂住了:“进屋了再掀,当心着凉了,下了雪,你下午要出来玩雪可以,一定要把帽子手套都带上。进屋之后要把汗擦干,喝热水,让你舅舅给你煮姜汤喝,不能到河边池塘边去玩......” “不然,过几天打年货都不带你去,也不买糖了,过年就望着别人吃。” 昭昭:“......妈妈,我知道了!” 沈华浓点了点她的额头,为了免得小姑娘玩疯了,她又嘱咐道:“对了,之前给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好好观察一下舅舅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记得跟他说小红阿姨,小红阿姨给你买过糖吧,还跟你玩了的吧,有话说吗?” 昭昭嘿嘿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晚上告诉妈妈。” “好了,等妈妈走了你再说。” “嗯。” 沈明泽正好在家里没出诊,搬着一本砖头厚的书正在看,沈华浓将张嵘和张岚的地址给了沈明泽。 “霍庭找朋友打听到的,能联系的也就两个了,哥,你给他们写信吧,回头我一起寄出去,还有大半个月过年,发特快应该能够收到。” 沈明泽也没有多问什么,他都明白,只是眼神黯了黯,收了地址。 第327章五潭乡的捶鱼面【五更】 沈明泽比沈华浓大一些,跟几个表兄弟姐妹年龄接近,小时候走动也频繁,后来上大学之后都还联系过,感情上来说肯定是也更好一些。 有个跟他同岁大月份的表姐张岑当初也在京市上大学,他们还见过面,当时表姐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只是时隔几年,物是人非,张岑表姐人都已经不再了。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晚上过来吃饭,我早点做饭。” “好。” 因为鲁在青他们还在等着,兄妹俩也没有多交谈,沈华浓匆匆从卫生所出来赶到村口。 这时,驴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人——霍国安。 他穿了件蓝青色的干部褂子,戴着同色的帽子,胸前的衣服口袋上别了只钢笔,冒出头的笔帽银光闪亮的,腋下夹着个油光水亮的黑色皮包,看样子这是他新添置的行头了,上次他跑到三花宾馆推销业务都没有见他拿过。 还真是人模人样,一副干部派头。 这会儿人兜着手正在跟鲁在青和小谢几个说话。 就见他面前哈出的气一阵一阵没有听过,沈华浓觉得他多半是在吹牛皮吧。 果然,沈华浓走过来的时候,正好霍国安就正在说着:“......我们这个作坊虽然是只有还不到半年吧,要说经验和教训勉强也能说得了几句,我们这个模式毕竟是市里第一个,这个我觉得还是有值得你们借鉴的地方,等会我们也不夸不吹,都说干货,都是......” 看见沈华浓,他就顿了一下,“幺婆来了。” 沈华浓笑道:“鲁大哥要等的人不会是你吧?你要过去给荷花池公社传授经验讲话?” 鲁在青就道:“是啊,就是找到霍主任,我就觉得妹子你们公社这个作坊这样挺好的,离得也不远,霍主任跟我们都熟得很,他的经验也好。” 霍国安却皱眉反手拍了拍鲁在青的肩膀,道:“欸,老鲁你个混球,你还占老子便宜!我幺婆你喊妹子?” 鲁在青愣了愣,反应过来,看了眼沈华浓,然后哈哈大笑:“我是从我媳妇那边论的,你从你们族里论辈分,各论各的。” “那不行,都说你这老家伙最讲理性,你要在我这里不讲道理,那我可就不去了!生生成了你个狗日的晚辈,你们爱上哪取经上哪去,这么冷的天,再说我们公社也得我看着,我忙得很,不受这凉气!” “行,行吧,你坐好,走了,走了!就知道你霍国安最斤斤计较,就是个称呼......是吧,妹......沈主任?” 霍国安勉强同意了,还跟沈华浓说:“幺婆,你看,给你争取了一下,到了荷花池公社你也是大家的长辈。” 沈华浓:......Σ( △ |||)︴ 你高兴就好。 她反正已经习惯了! 驴车热热闹闹的上路了。 沈华浓全副武装,又裹了个毯子,脑袋缩在毯子里,倒也觉得还好,驴车晃晃悠悠的,听着车上的人侃大山,她跟小丁两个脑袋挨着脑袋,还小睡了一会儿。 荷花池公社在五潭乡东边,隔着一条田埂那边就是杨林农场的地界了。 到了村口,严满香已经在村口人家这里等着了,见到有车过来就赶紧迎了出来,热情的招呼沈华浓几个,跟着向周围几个老乡好好的介绍了一番,沈华浓一向是脸皮厚的,对这种夸奖的言辞承受能力已经攀升了几个等级,现在听了严满香的话,难得都有些羞愧了。 霍国安就没有下驴车,跟着鲁在青一起往他们公社办公室去了。 沈华浓和小丁、小谢跟几个村民招呼过后就去了严满香家里,先去看了她养菌的杂货间,不大的房间里三面墙都摆放着木架子,每一面有五层,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一排的菌袋,菌袋这还是严满香告诉他们的。 杂货房的中间空地上支着几根木头架子,三根绑在一起这样,一共放了四个架子,共十二根,这就是养木耳用的柞木,确实不怎么占空间。 严满香悄悄给沈华浓说:“这些其实都是年初的时候弄回来的,前天给打了个幌子过明路,大队还给支了笔钱当本钱。” “从老鲁把在村里种木耳和菇子的这事情给说了之后,这两天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大家都过来看怎么养菌,冬天养菌正好,今年先是我们养着,大家跟着学,到时候搬到集体新盖的菌房去,敞开了培植。” 沈华浓点点头。 她对这些个事情吧,兴趣不是很大,看过之后马上就出来了,一行人先去了厨房,还是直接奔向主题去吧。 “现在这个钟点该吃饭了,咱们先吃饭,妹子,上次我不是给你说过嘛,我们这个捶鱼面啊,能够吃上一整年,去年的还没有吃完,还剩下刚刚好这一顿的,今天正好都给炖了,你们来尝尝。” “昨天大队分了鱼,一会我们就来做新的,不过这个新做的吧,还不能马上吃,得再晒晒。不耽误你们看做的过程,也不耽误尝尝成品,还成吧?”严满香笑着问道。 “好!麻烦大姐了。”沈华浓今天过来还没有看到鲁家两个小子,遂问道:“大姐,大毛和二毛呢?都不在家啊?” “大毛去挖藕去了,那边杨林农场请人挖藕,管饭,一天还按斤两给钱,他早上就过去了,每天能够有个两毛多钱,小的也跟着去那边玩去了,那边池子多,藕种得也多得很,他随便吃上一节都饿不着,还有他哥哥在呢,一顿饭总是能混到嘴里的,不管他们,我们先吃。” “老鲁那边公社里准备了饭的,他们开完会还得喝酒,都饿不着。” “赶紧的,等你们吃完,就开始准备做捶鱼面了,要是还有时间呢,我就给再你做点儿别的,这赶上要过年了,家里也得准备起来,有好些种类呢。” 严满香给沈华浓三个准备的午餐是鱼面炖鸡,家里养了一年的老母鸡,再加上当地人喜做的鱼面一起放在瓦罐里在灶膛里煨了一个上午,瓦罐盖子一揭开,喷喷香。 “这鱼面是将新鲜的鱼,用鲤鱼,草鱼,鲢鱼都可以,去头去尾,去刺去皮,只要鱼肉剁成肉酱,再加上红薯粉和盐一起揉匀,家里有面粉的放面粉也行,在擀成薄面饼,将这个饼卷起来放在蒸笼中用慢火蒸熟,等冷了再把面卷横切片,再晒干就行了。”严满香解说道。 第328章竟市的饮食特色【六更】 现在的人普遍都是缺少油水的,炖鸡的时候不会去皮去油,鸡汤炖出来油很重,这种沈华浓也见过,给她的感觉就是汤很浑浊厚重,严满香炖的这一锅鸡汤就是用的这种最质朴的法子,也只加了一点儿盐和生姜调味,汤色却一点也不浑,油被鱼面给吸走了大半了。 存放了近一年的鱼面被肉汤给煨得呈淡黄色,松软有弹性,油光润泽,沈华浓拿筷子一挑,盘在一起的面卷马上就散开了,韧性弹性特别的好,她碗里的鱼面极少有从中间断开的,都是长长的一整根。 经过剁、擀、蒸、切、晒处理后以及近一年时间的储存,鱼面中的鱼腥味已经很淡很淡了,几乎尝不出鱼味来,但是又比普通的红薯面要鲜一些,口感上虽然不如纯粹的面条更加细腻,但是鱼肉和面粉两种不同食材的糅合造就的空隙空间却使之更容易吸满汤汁,也堪称是一绝了。 沈华浓的夸赞让严满香笑容满面。 小丁和小谢都是城关人,这种鱼面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但是被沈华浓评论之后再吃,就莫名感觉多了层高大上的感觉,好像口感都变得新鲜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已经不是他们记忆当中,乡下亲戚送过来的土特产了! 小丁并不喜欢鱼面的人,都吃完了这一碗。 “沈主任,你说的对,确实浸满了汤,鸡肉的鲜味都在鱼面里面了。” “所以不是不好吃,是咱们以前不会品尝吗?” 沈华浓无声笑,这个话吧,让她怎么接呢? 你们吃的是语言包装和吹嘘? 吃完饭,严满香就开始着手做鱼面了,在沈华浓几个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将准备工作都给做完了,鱼头、鱼尾和鱼皮都给处理了,她是鼓足了劲的想给沈华浓多展示几种特色来配合她的工作,所以这次就并没有做太多的鱼面,两人选了两条大一些的鲢鱼,沈华浓帮着一起处理,很快就弄出来一盘鱼面来。 沈华浓已经了解具体过程了,严满香又指给她看一边木桶里泡着的绿豆和黄豆,“再给你做个绿豆皮子和绿豆粑。” “时间上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了,很快的,都不多做,就专门给你看看,这些绿豆蒸一半,边蒸着,我们先把另一半磨浆,那边屋里有个磨子。” “好嘞。” 边做边闲聊,严满香就说:“妹子,上次你问我们这里的特色,我当时一时呢也想不出来,回来我就仔细琢磨过了,要说我们这里的特色吧,大概就是,园子里和地里种的东西,口粮能做菜,菜也能够当主食吃。” 没想到她还给总结了一下,沈华浓就笑着问道:“既能够当菜,也能够当饭吃?捶鱼面我知道,还有呢?” “就说这绿豆吧,这个绿豆皮子,绿豆粑都能够当主食,我们还有炸绿豆丸子,做绿豆粉,这是能够当菜,还有夏天,用这个熬糖消暑,做绿豆糕,绿豆饼都行。” “除了绿豆,这个莲藕、红薯、洋芋、芋头也是可以的,菜我就不说了,就说当饭的吧,藕粉圆子、莲藕饼,红薯粉、芋头饼、芋头饭当饭吃成吧?” “再说饭吧,这米,我们能做米皮,米粉,做绿豆皮子也能加米,做菜饼都是用的米磨成粉一起做,做蒸菜粉也是米,还有阴米,我们能够用它炖汤,糯米做的菜也不少吧。” “......” 沈华浓听完就点点头:“大姐总结得很到位。” 她也发现了,不光是在五潭乡,其实整个竟市都有这个特色——主食和配菜的界限很是模糊。 沈华浓觉得,可能是因为竟市这里历来就是稻米产区,当地群众也十分擅长将本土主产的稻米进行开发和利用—— 以大米为例,磨浆处理之后可以做成米粉、米皮,其中又以青山县米粉最具特色了。其中米浆经过发酵可以做成米粑,这就是红星公社所在的青石镇最为拿手了。 米浆掺上黄豆浆、绿豆浆可以摊成饼,就是这五潭乡严满香现在做的绿豆皮子,这种薄饼可以直接卷菜卷辣椒,切丝之后可以像面条一样煮来吃,也可以加上蒜苗或是腊肉、肉片进行爆炒。 大米磨粉之后掺水做的羹粑子,加上蔬菜煎炸可做成菜饼,元宵节的时候以粘米粉为皮,内里包上萝卜丁、藕丁、豆腐丁和腊肉末做成月半团子,大米磨粉加香料烘炒,就是蒸菜米粉,可以蒸百种食材,这一蒸菜方法也是竟市最为特色和最具有代表性的了。 大米磨粉后还能够用鲊的方式来腌制不同的食材来入菜,也别具特色。 再比如糯米吧,蒸熟再加沙烘炒制成的炒米,到了年关,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点儿,这种算是比较原始的膨化处理方式,现在被沈华浓加上麦芽糖做成了米花糖。 糯米蒸熟阴干之后做的叫阴米的半成品,可以煮粥,可以炖汤,滋味独特,糯米蒸熟包上蒸的软烂的绿豆压成圆饼状用油炸熟就是严满香展示的绿豆糍粑,糯米还能拌上豆腐蒜苗做豆腐圆子......至于糯米粉的用途就更多了。 此外还能够将不同的米炒制成“食之果腹,饮之解渴”的米茶。 在整个竟市各地都能够找到独特的大米的不同吃法,稻米作为主食的概念被打破,频频被用不同的方式入菜,主食和配菜的界限被模糊,许是受到这种思维的影响,这些又延伸出来对新式杂粮和本体特产的融合与创新,比如特产鱼类跟米、面、红薯面等等结合起来,做成鱼糕、鱼丸、鱼面,一样都是可饭可菜。 除了这最大的特点,竟市还有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的,因为匮乏的物质和贫穷的生活所催生的饮食智慧,比如霉菜、干菜、腌菜,不同的地理条件和气候,也造成了区别于其他的地方的风味。 走完五潭乡这一站,沈华浓的调研考察也基本上就步入尾声了,这一趟走下来,她感觉也算是有所收获,不虚此行,多了不少感悟。 第329章有所改变的李月娥【七更】 以前沈华浓有限的时间用来提高自己的厨艺技巧,也没有这个时间和功夫来琢磨这些感悟方面东西,厨艺不差,但就只有一个华丽的框架,缺少个人特色,现在她自己感觉往这一步上应该是前进了一步了吧,借着现在的机会能够好好的沉淀一下。 严满香果然说到做到,利索的给沈华浓展示了好几种拿手菜,霍国安那边会议结束了过来喊人的时候,沈华浓这边也已经都收拾好了,谢绝严满香客气的挽留,鲁在青用他们公社的驴车再送他们一行人踏上了归途。 刚上了大路,就碰见了李月娥,她正垂着脑袋哼哧哼哧跟他们一个方向走,有驴子车经过,她低着头也不往这边看,沈华浓也没有认出是她来,还是霍国安吹牛皮之余瞥了眼,就见怪不怪的叫住她:“月娥,上来,稍你回去。” 李月娥这才抬头往这边看了眼,见到沈华浓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怕她了,马上又低下了头,搅着衣角,还是往车上来了,小声打了个招呼:“舅婆。”然后就坐在霍国安挪出来的位置上了。 “你在这边干什么?”沈华浓主动问道。 从上次李月娥寻死觅活来了一出,又拒绝了回公社的事之后,这还是沈华浓第一次见她,看着她的精神状态还行,不像之前那么绝望,就是人好像比上次瘦了,穿了个大袄子阔在身上,一脸疲惫,一上车就打了个呵欠。 “挖藕。”李月娥蚊呐似的说道,停顿了一下,又主动解释道:“这边要人手,闲着也是闲着。” “你个丫头还真的是挺犟,”霍国安问道,“怎么样,这天天来回走这么远,还干一天体力活,累不累?” 李月娥就道:“我去年也过来挖过,都是做熟了的,现在就干半天我就回,也不算累。” 霍国安就唉了声,“那就随你吧。晚上扫盲班开课,你看要不要过来学学,是志宏放寒假了,晚上抽空给大家教识字,不是学校的老师,让你跟着一年级的娃娃们上课,你也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先扫盲班学几个字,到时候再看能不能去高年级。” 李月娥赶紧应下了,“那我晚上跟招弟一块去。” “嗯。” 车上还有外人在,李月娥很是局促,霍国安说完这些也就没再说她什么了。又听霍国安跟鲁在青吹了会牛,到了去红星公社的那条岔路口。 沈华浓、霍国安和李月娥就下了车,没让鲁在青继续送,等他送小丁小谢去市里,再回五潭乡估计天都黑了。 只剩下三个知情人,沈华浓就问李月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杨林农场的藕到年前就都挖完了。 李月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开了春我就去摸泥鳅黄鳝,舅婆,你们那宾馆是收的吧?”看样子是早就想好了。 沈华浓虽然没有做过摸泥鳅这种事,但也知道是个很累的活,而且开春了池塘里的水还凉着呢,一个姑娘家这样还真不是个好活。但是,在对方期待的注视下,她还是点点头道:“收是可以收,就是怕你做不来,有别的活还是做别的吧,刚开春的时候水凉,到夏天了你倒是可以钓虾,也收。” 毕竟以前没人吃小龙虾,沈华浓又给解释了一下怎么钓,她听人说过的。 “这个听起来容易,我也可以做。”李月娥面上有些喜色道。 说得霍国安眼皮子直跳,公然当他的面说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当他这个大主任是死的吗? 要是被抓住了,他也是跟着丢人的,好吧! “不行,我看你还是回来在村里找个差事吧。”霍国安板着脸说。 李月娥抿着嘴摇了摇头,道:“我之前做错了本来就是应该要被开除的,错了就得认,我认,再回去我也没有那个脸面,以前没有作坊的时候不也都过过来了,何况现在我一年一年大,力气也变大了,总是会好的。而且我爹现在也不敢打我。” “你倒是有骨气。”霍国安也就说了句,多的不再提了,他也就是一时心软。 听她这么说,沈华浓总算是对这个小姑娘稍微有点儿信心了,她从不否认对方的吃苦耐劳,就是这性格上,也不能说是缺陷,只能说这种不对她的胃口,她不喜欢,也没有教人如何自立、自强的经验,李月娥现在自己想过来了,能比以前好,也不算是没救。 “在外面去也好,你胆子小是该这么多闯闯,虽然目前是会艰难点儿,但见识多了,对以后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就是这识字的事情就更不能耽误了,城里巷子多岔路也多,不识字可能连位置都找不到,还有算数你也得学,不然缺你斤两少算给你钱,你都不知道。” 李月娥听沈华浓这么说,很是郑重的点点头,道:“舅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我记得招弟说你会纳鞋底,年前你看有没有时间抽空帮我做几双鞋,我按照外面的价钱跟你买。” 李月娥本来想说不要钱的,沈华浓道:“你做的好我就不去再找人做了,先看看你做的样子。” 李月娥点点头,“好。” 事情说完了,沈华浓就跟霍国安说作坊的事情去了。 快到村口了,霍国安去作坊去了,李月娥才抬起头冲她说了声:“谢谢。” 沈华浓道:“丑话咱们也得说在前头,你要是做得我不满意,我不要鞋、也不付给你钱。” “好。” 沈华浓自己不会做,以前倒是穿过,这样的鞋子穿着比时下最流行的黄胶底的解放鞋要舒服多了,在家里穿穿还是挺好的,给爸爸、哥哥和昭昭都做一双也很有必要,霍庭也没有,以前不知道是霍秀英还是谁给他做过,现在也没人管他了......真可怜,那就也算上他一双,现在她还有个小徒弟...... 这就是六双了。 “做鞋底要旧衣裳是吧?晚上我把东西和鞋子大小给你,鞋面再等一等吧,我下回回来给你。你们扫盲班在哪里开课?晚上拿过去。” “应该还是借用学校的教室。” “我知道了,你回去先歇会吧,晚上的课好好上。” “好。” 第330章沈明泽的机遇【一更】 沈华浓进了卫生所,沈明泽看到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昭昭起先还没有注意到妈妈,抱着沈明泽的腿晃着道:“舅舅,你给我讲讲明信片上是什么啊,正面我知道是丰陵油田的相片,那反面写的什么啊......” “这都是谁写的啊?” 沈明泽隔空点点沈华浓,随后才低头又无奈的揉了揉昭昭的脑袋道,“昭昭,你妈妈回来了!” 昭昭这才抬头冲沈华浓摇头晃脑嘻嘻直笑:“妈妈!” 看样子小姑娘今天将她舅舅快折磨得不行了。 沈华浓也忍不住笑了笑,这样也省的小姑娘到处疯玩,多省心,至于哥哥嘛,谁让他是哥哥呢。 她朝昭昭招了招手,小姑娘不死心的问舅舅:“真的不能教我认上面的字吗?” 沈明泽无奈笑道:“上面的字太丑了,昭昭真的要学舅舅另外写了教你。” “那我给小红阿姨说你嫌弃她的字丑。” 沈明泽:......是真的丑啊! 不好直接对外甥女说,他转头没好气的跟沈华浓道:“赶紧进来带昭昭去洗个手,准备吃饭了!”说完转身去厨房去了。 沈华浓乐死了,牵着昭昭往里走:“今天都干什么了?” 小姑娘正准备数给她听,前面传来沈明泽的催促,沈华浓应了声,小声跟昭昭说悄悄话:“那就晚上再给妈妈说。” 吃饭的时候,昭昭又提张小红,将沈明泽惹恼了,他一句话不说,不管沈华浓怎么逗他,他就是一个劲的专心吃饭。 吃完饭,沈华浓都假装生气要走了,沈明泽才把下午写好的给张嵘、张岚的两封信拿出来,又拿了二十块钱给沈华浓。 “给岚表姐买点能够用的上的东西,像是毛线布匹之类的,其他的就给阿嵘寄过去吧。” “本来想着给他买点东西,想想还是算了,让他自己在当地缺什么就看着买点吧,红星公社这边总比陕北要强一些,那些知青过来各方面都还不习惯,他以前还从没离开南方,二舅妈不再了,岚表姐又成了家也不好尽顾着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给他张罗。也不知道大表哥现在怎么样......” 沈华浓见沈明泽提及这个心情就不大好,她也不想提宋达让他跟着再心烦,直接就将钱给接过来了,只笑道:“哥哥,我问过霍国安了,他说你们赤脚大夫吧,工资特别低,有时候给配点儿药之后就发不出来工钱来了,你哪来的二十块钱?” 沈明泽还有些怅然,闻言才回过神来哦了声,解释道:“前几天陆州制药厂那边找我过去做技术员,我去看了看,就在那边入职了,这是他们提前给支取的工资,让安家用的。” “刚开始也没有决定去不去,就还没来得及去给你说。到了那......没忍住做了个实验,在心里琢磨好久了,就耽误了这几天,本打算明天去看看你再给你说,你正好就回来了。” 沈华浓还真不知道有这件事,她可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下午跟霍国安一起,霍国安尽顾着吹牛皮去了,也没有说起这一茬。 不过她觉得沈明泽这么厉害,现在有个正经工作了,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只觉得高兴,算那家药厂有眼光。 说起来陆州制药厂跟沈明泽也算是很有缘分了,当初邓培林就是拿着沈明泽的沙眼壹号在陆州制药厂打开了局面,算是制药厂的王牌药品了,对方应该是在沈明泽的黑历史被洗刷之后,第一时间就找过来了。 虽然沈华浓私心里觉得他们现在才来找哥哥来得实在是太晚了,她也知道这也不能怪别人,像是药厂的这种技术研究类,应该也是保密工种了,入职之前的审核程序都是十分严格的,有品行污点的肯定不行,好子安现在已经过去了。 “哥哥,那你怎么没过去那边啊,不会是跟邓培林以前一样两边都挂着职吧?” 沈明泽还真的点了点头,“公社里也没个医生,之前既然答应了霍国安,现在先这么两边兼顾吧,来回也不是很远,等这边有人顶上来了再看。” 沈华浓不太赞成,她是个喜欢做事情一心一意的人,这种两边挂着算是怎么回事啊! “那边有实验室、有药品原料有设备,又是你喜欢做的事,你就专心上班吧,这边公社里缺药又没有设备,天天耗着也是很耽误功夫。” 沈明泽摇了摇头道:“你个小管家婆,别想那么多了,我有分寸的,真忙不过来我也不会勉强,现在是刚进行的试验还得等几天才会有结果,我就是待在那边也没有什么用,就先回来了,药厂那边也同意了,再说了本来每个星期本来就都有假的。” “而且公社里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差,这段时间静下心看了看书,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他心里有数,沈华浓就不管了,问道:“哥哥,你现在每个月有多少工资?” 沈明泽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也没听那个药厂书记提起工资的事,我也没有注意。”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猜到他大概是憋太久了,脑子里有些想法迫不及待的去实验验证,都没有顾得上谈工资的事。就算人家不给他工资,只提供设备仪器和原料,他应该都是愿意的。 “那你赶紧去问,看看有多少钱,拿了工资得给我买礼物!” 昭昭也跟着道:“舅舅,我也要礼物!下午你都没有跟我说你的事!” 沈明泽捏了捏昭昭的脸,笑了笑,道:“行,你跟你妈妈想要什么,舅舅攒钱给你们买,下午为什么没给你说,你个小磨人精!要不是你还睡了会午觉,舅舅连信都写不成。” “谁让你有那么多好看的明信片......” 不提这个了,沈明泽直接无视,抬头又给沈华浓道:“我后天过去了就问问。你们两个坏蛋想要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要慢慢想,等你发钱了告诉我。” 第331章彻底走出来了【二更】 “那昭昭呢?你想要什么?” “我要绿军装,还要有红星的帽子,和一起的书包,街上大家都穿的那种,晨晨姐姐也有,小明叔叔送给她上学穿的,可神气啦,我明年上学的时候也要穿!” 昭昭都已经想好了,早就想要了,还曾经给沈华浓提过,她就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大众审美,时髦的小年轻们穿什么她就觉得什么好看、神气,沈华浓劝都劝不住。 母女俩在臭美上一样的,但是审美上却有很大的出入,沈华浓虽然没有表现得太过特立独行,但是也绝对没有跟风穿最时髦的绿军装和干部装。 沈明泽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以前她就喜欢进口货,然后笑着满口应下,“好,等昭昭上学的时候也穿这种!舅舅给你买!” 昭昭笑眯眯的道:“小红阿姨也有这样的衣服,穿着可神气啦。” 沈明泽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自己去刷牙!今天晚上就在舅舅这边睡觉!” 沈华浓没意见,霍庭不在家,回家也是她跟昭昭两个,何况她很久没有见过哥哥了,在娘家呆一晚也好。 沈明泽这边有空房间,就是缺少被褥,上午沈华浓过来的时候,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沈明泽,他过去搬了套被褥过来。 晚上待在这里兄妹俩还能好好说会儿话,以后沈明泽去了陆州了,那距离就更远了,想想已经提前觉得有些惆怅了。 昭昭出去了,沈明泽才主动道:“梁玉萍......” 他没有说完,沈华浓还以为他问梁玉萍的下落,就道:“也不太清楚,我还是前天听人家说了一嘴,好像是说她已经跟着她爸妈回城去了,反正她留在这边也干不了什么,身体不好也能提前回城。” 还是听桥头客运站的售票员李大姐给她说的。 李大姐还说,现在有这个先例,听说都已经有那些渴望回城的知青们开始往上头想办法了,大概就是四处想办法去弄身体不好的证明之类的,为了回城,脑子格外灵活,转的可快了。 沈明泽摇了摇头。 其实他是想说,梁玉萍在回城之前,还来找过他一次。 之前梁玉萍的案子爆发的时候,沈明泽也被拖出来被人狠狠的同情了一顿,不过那时候他正好被陆州制药厂给请过去了,一头扎在实验室里,哪怕事情闹得不算小,他也是不知情的。 对方找来之前他之前,他才刚刚知道梁玉萍的事情。 梁玉萍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又卖惨又道歉还说以前。 大概就是说以前大家的感情是真的很美好,真的是互相喜欢过的不掺假,她胆小怕事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都是年轻糊涂,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请他原谅她,然后又说她回去之后日子肯定不好过,父母不慈,姐妹不亲云云。 沈明泽又不傻,她这么一说,其用意他就已经很明白了。 老实说,沈明泽对梁玉萍的感情,早就在被对方举报到公安局的时候就都消失殆尽了,事发的最初几年,直到今年年初都还是恨着对方的,但是现在时过境迁了,他发现面对梁玉萍已经能够无视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前女友,总归跟普通陌生人是不一样,就像是一道伤疤结痂之后虽然已经不痛不痒了,但是总是留下了痕迹的,不管你注意不注意它,它也是留在那里,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那沉淀的色素才能彻底的淡去,也可能一直都在吧。 “我是想说,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你不用总是担心哥哥会激愤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沈明泽这么说:“我心里有分寸。” 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沈华浓惊讶之余,还是很高兴的。 自从那次发现沈明泽特意种了有毒的植物,兄妹俩谈过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过这个话题了,后来沈明泽在三花宾馆主动救人,沈华浓就知道她这哥哥坏不到哪里去,就算心里还是有些愤世嫉俗,随着日子越来越好总是会慢慢平复的,谁心里还能够没有点儿恶念呢,压得住,不主动作恶就行了。 真没想到现在他会主动提出来。 沈华浓故意绷着脸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明泽看她这样还有些感慨,点头道:“真的。哥哥知道好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也不可有,怕你不信,就着这个机会告诉你,想着得跟你说一说,放心吧。” 那时候他主动种毒草,炼出来的药汁也都是有毒的,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弄到更多的毒药,嘴上说的是想自保,但是心里总觉得这世界都充满了恶意,再过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他就要搞破坏了。 现在这段时间以来,别看他是村里的医生吧,待遇是比从前好,但是日子也并不是事事都顺心,总有一些坏人、恶人和恶心的人出现挑战着他的容忍度,要是没有沈华浓当初及时拉他一把,他想,以那时他的想法,是真的会忍不住搞破坏的,毒死那些人再说,万一被查出来,那就拖几个垫背的,那就是死了也不算亏了。 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想,要是一开始没忍住真的做了,为了隐瞒也会继续恶下去,有一就有二,他自己被抓住了无所谓,但是连累浓浓和爸爸,那就该死了。 沈华浓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恶声恶气的道:“好了,你就别再用看坏人的眼光看哥哥。知道了吗?!” 沈明泽一脸认真,沈华浓本来从没觉得他坏过,现在相信他真的彻底走出来了,故意揶揄道:“梁玉萍的影响就这么大啊,她来了一次,哥哥你就完全想通了?早知道,应该早点把她找来。” 沈明泽对此就表示敬谢不敏了,嘴上道:“你说的对,她影响是真的挺大的,人都有一颗善心,一颗恶心,她来过之后我就只剩下善心了,因为恶心死了。” 第332章水深火热的信【三更】 “好了,我妹妹这么积极向上,哥哥是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你说得对,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不说她了,我从以前爷爷的笔记里重新整理了配出来一个泡脚方,先试试看这次能不能治治你这个手凉脚凉的毛病。” “回头你拿过去,每天睡觉前用一包泡泡脚,先用着,要是还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走,去烧水给你泡脚去!” 外面昭昭也已经快刷完牙了,正咕噜咕噜的漱口呢,见舅舅和妈妈去了厨房,她也跟了进来。 屋里沈华浓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沈明泽,她大概猜得到梁玉萍过来找沈明泽做什么,正追问着呢:“那后来呢,哥哥你是怎么把人给赶走的啊?她一定哭得特别凄惨。” 沈明泽闻言,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昭昭举手道:“妈妈,我知道,隔壁的虎子他妈告诉我了,是小红阿姨来将人给赶走的。” 当时梁玉萍还没有明明确的说出来她的意图,沈明泽当然也不主动点破了,他就要看看这人能够恶心到什么程度,然后张小红大概从医院知道了消息,就跑来了,还直接顶用他对象的身份将人给赶跑了。 再然后,等梁玉萍一走,不等沈明泽说什么,张小红也捂着脸跑了,写信的时候拉拉杂杂说一大通,见到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真的是来去如风。 留下沈明泽被人给看笑话看了个够本。 大家还都打趣,指着张小红的背影问他,她就是那个“一天一张明信片”对象? 还真的是那个明信片对象啊! 沈明泽:...... 见沈华浓目光闪烁的望着他,沈明泽心中一凛,“怕了你了,烧火就专心的烧,火星子都溅到你头发上了,当心秃了啊!” “哥哥你怎么想的?” “现在哥哥什么都不想,就想把日子过好,说是你让她问我题目,看在你的份上,我给她答疑了,也就这样,行了,时间不早了。” “......算了,随你高兴吧。” “......” 沈华浓在娘家过了两天舒舒服服的假期。 找了几件沈明泽的不能再穿的旧衣裳,拿去给李月娥那边定了六双布鞋,先预付了一块钱的成本钱,针线和顶针钱、做鞋底子用的浆糊什么的也都是要钱的,让她先把鞋底子给纳出来,鞋面的布料等下回回来再给她。 也给说好了,要是李月娥做出来的鞋子她满意,一双鞋的手工费是一块钱,千层底做起来很费劲,这个价格是沈华浓参考一双中等皮鞋八块钱之后决定的,李月娥最后只收五毛钱一双,按照她说的,在杨林农场挖半天藕,也就是包两顿饭,还能赚个一毛零几分,一双千层底,就是做得再仔细些,她五天也够弄出来了,还省得来回走几十里路。 沈明泽心里还记挂着他的试验,又去了陆州制药厂一趟。 沈华浓也就带着昭昭回去上班去了,她手头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调研走访是都过了一遍,只剩下后期的校对和整理,这些平时抽个空就差不多能弄完,时间很充裕。 三花宾馆到年底也不太忙,现在也没有说订年夜饭的习惯和业务,虽然说到小年那天才歇业放假,但是日子已经过得很悠闲了,除了早晚固定给张炼上课,其他上班时间还经常能够摸摸鱼。 沈华浓先给爸爸和两个表哥表姐都准备了一份年货,赶紧将信和包裹、汇款单都邮寄了特快,然后算着日子开始跟大流不紧不慢的准备起年货来。 现在她不仅有朋友,还有上司和同事,霍庭那边也有亲戚,还有认识的熟人,比如董艳容,江大伟,程景明、郭学东,还有家属院的几个邻居,年底了也得走动走动。 一样一样的准备着,时间一晃就到了一月下旬,腊月眼瞅着都过去一半了,沈华浓又放了两天假跟刘霞她们几个姑娘年前聚了一次,也给马上要参加考试的张小红打了气。 腊月十六这天半夜,霍庭终于是披着风雪回来了,不是,是霍锁子终于回来了。 对他的这个切换模式,沈华浓一直就没有摸得很明白,隐约知道是得受个刺激或者是有不大想面对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出来。 但是从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两人搂在一起的时候,他变来变去被迫承认两面都是他之后,沈华浓总结出来的这个认知规律就被打破了。 锁子出来的时间长短好像也不太固定了,以前基本上很快就会切换回去,除了他爸爸忌日那次时间长一些,其他时间都不长,顶多一天吧,现在就是完全无法琢磨,有时候就是一会会,有时候像这一次,竟然都这么久了,还是他。 好在,是哪一面,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沈华浓也不想那么多,就当他现在是想要放飞自我、过得不那么束缚吧。 “这次多耽搁了几天,不过能够过个好年了,正月十五之前都不用过去那边,领导回京市去了,过了元宵才回来,这段时间都能留在家里陪你。”霍庭说。 沈华浓就噘了噘嘴。 霍庭凑过来,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封信,摆在她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收到一封信心里多高兴吗,打开一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浓浓,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华浓瞅瞅那封信,信纸上面有一块指头大小的一看就是被烟熏火燎烧过的焦黑色,只是还没有被烧穿,除了这些,纸面还有些皱皱巴巴和水纹,看样子不仅被火烤过还浸过水了。 可想而知,她对这封信做了什么,简直是......叫人不忍直视。 “你不是都明白吗,看看这又是水,又是火的。”沈华浓绷着脸才没有笑出来,“就是水深火热的意思。” 要不是知道现在没有抗日神剧,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深受其毒了。 听她说起来,霍庭就来气,又气又有些委屈心酸。他巴巴的给人写了封信,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回信,他就知道人肯定是还在生气,还没有哄好呢,狠心的女人电话也没有给他打一个。 【18点还有更新,周末快乐】 第333章过年那些事儿【1】【四更】 后来意外又收到信,霍庭拿到之后别提多激动了,可惜摊开一看,空白的。他是想得有点多了,先过水看了看,上面没有字迹,又拿火熏了熏,还是没有字,就差把这张纸都给摸烂了,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一封无字家书。 “是打算一直这样冷着我了?”霍庭道,“我连夜顶风冒雪回来,就是想早点见到你,路上滑,车差点就冲进河里去了,等真的回不来了,小鹿撞死了就没人救它了。” 撒娇卖惨之余还不忘记自恋。 沈华浓就道:“你不回来,那到时候我就带着你的钱、带着昭昭,还有你的屋子,一块儿改嫁,我这么好看又有钱又有本事,多的是人愿意带着自己的鹿来给我......” 霍庭被气得不轻,突然蹲下来,胳膊往沈华浓腿弯那儿一箍,跟她是小孩儿一样将她给竖着抱了起来,沈华浓就见过他这么抱着昭昭,一臂就够了。 他抱她倒是用了两条手臂,直起来身来的时候故意松开一条,沈华浓就条件反射般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霍庭目光幽亮幽亮的望着沈华浓,张嘴就:“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说就说,沈华浓刚要张嘴,他就抢先抱怨道:“有本事你就让我面对面、或是抬头跟你说话,别再让我低头。长得这么矮,在你面前我就得一直低着脑袋,不然都看不见你的脸,平时我就脖子都低得发酸了。” 沈华浓:...... 这还说个屁啊! 莫名感觉个子矮,好像占了他很大便宜一样。 “活该!” ~ 霍庭回家之后,交通局那边还没有放假,还是得过去上班的,两人又恢复了一块儿上班,一块儿下班的日子,不过是比以前都轻松了很多。 进了腊月二十之后,市里每天都有很多物资拉过来,物资再匮乏,过年的时候也比以前要好一些,市里比之前可热闹多了。 她几乎每天都能听见三花宾馆附近的家属区和单位里用高音喇叭喊着,“**院的同志、**街道的住户,带上粮本过来领白菜/萝卜/鱼/煤球/大米/花生......” 别说大家没什么心思上班,都竖着耳朵,捏着粮本,拿着大口袋准备冲出去领东西,就是沈华浓也没什么心思上班了,她也去凑过几次热闹,零零散散的拿回家一些东西,挤在一起排队领物资的时候,就明白了那句话——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上面分下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都有,就是最寻常的这些,还有一些诸如糖果、罐头、布匹之类的这些就得自个儿掏钱拿票去买了,年底了,供销社的物资品种也会比平时更多一些。 红星大礼包也赶紧往这边上了一大批货,因为价格低廉,卖得还挺不错的,沈华浓在路上都见过好多印着“红星零食大礼包”的包装袋了。 这些天供销社里总是人满为患,有钱没钱,过个好年,一年到头抠抠搜搜下来,到了年底,稍有点闲余的人家都会比平时大方一些,多多少少总要置办一些东西,既是对一年辛苦的犒劳,也是对新一年的期盼,也是对孩子们这一年来承诺的兑现,必须卯足了劲的往里面挤。 沈华浓去了一次之后,人都要被挤歪了,好在她平时就不是什么节约的人,有什么新鲜东西、布料颜色,刘信芳告诉她之后她就买了,现在也都差不多置办齐全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了。 小年一到,很多单位就都开始放假了,交通局那边跟沈华浓这里同步放了假,两人将家里仔仔细细的给收拾打扫了一遍,腊月二十五这天就带着大包小包回红星公社准备过年去了。 张炼家的情况沈华浓跟霍庭都是知道的,可以说得上是无处可去,她让小少年跟着他一起回去,过年这几天还能继续跟着学厨,他还挺犟,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去,说就在宿舍待着,自己也会继续练习,宿舍其他人有的回家去了,有的家里地方不够住,晚上还是回来住,也不怕没人,而且他将馒头都存够了,打算每天两个馒头等着宾馆初十之后开张营业。 还是沈华浓说了重话了,“我将你当徒弟,你就只当我是教你手艺的厨子?过年伺候我几天都推三阻四,你去问问别的师徒,谁不是跟前跟后的伺候师父的。” 张炼这才跟着他们回来了。 正好赶上今天村里干塘分鱼分藕,霍庭不在公社干活,但是沈华浓之前做冬瓜糖这些是给记工分的,按照工分,她也分到了两条链子鱼和一条草鱼和一条鲤鱼,还有十斤藕。 这也就是竟市水多鱼多藕多,分到了除了粮食,也就是这两种还算是多一些,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不少,沈华浓看见田慧芝拎了五条鱼,还用绳子困了一提莲藕,她在他们那个院子里拿得还算是少的。 沈明泽也是今天从陆州市回来了,作为公社里的大夫,平时也是下地干活,他自然也分到了一份。 家里西屋就只有一间房,东屋倒是有两间,但是一间是厢房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屋里一股子霉味,沈华浓就将小少年安顿在哥哥这边了,白天过去,晚上跟着过来这边睡觉,不跟霍庭大眼瞪小眼了,他也乐意得很。 腊月二十六隔年肉,公社里杀猪分肉,杀一头还得上缴一头任务猪到生猪收购站,红星公社今年养了好几头猪,霍国安一大气直接让宰杀了四头,全部都霍霍光了。 这样每户能够多分上两斤肉,普通村民有的一年到头也就是指望这点肉了。 蒋红梅一边嗑瓜子边给沈华浓说:“这是今年大家累了一年了才多杀一头,我这大伯哥,以前抠搜得不行。你看我们今年下半年,别的地方都休息去了,咱们还跟老牛似的在作坊里干活。不多给分口肉,怕大家有意见。” “而且今年的收成不好,作坊现在虽然忙,名气也出去了,但是之前投的成本也忒多了点,赚的也少,我听国平说今年十个公分四毛钱都不到,差不多也就是三毛五六的样子吧,比去年还少两毛钱,这不是忙死忙活一年到头就这点钱,太打消大家的积极性了。” 第334章过年那些事儿【2】【五更】 说着话,被宰的四头大肥猪已经都放好了血,被开膛破肚了,招呼着大家按照念到的名字先后上去领。 沈华浓是第一个,她在市里买了有三斤肉和几斤排骨回来,鸡鸭也买了,宾馆有路子,还不至于她都买不到,在村里也有三斤多的份额可以领,她就过去挑了块猪肝和两个猪耳朵,没有挑块肥肉,甚至在大家看来她挑选的都不是正经肉的结果是让大家将她好夸了一顿。 沈华浓自己也是囧囧的,尤其对上蒋红梅嘴上夸着她真的是“先人后己、高风亮节,把好的给别的,自己拿次的,觉悟高”,但是眼里看她就跟看个傻子一样的目光,她就感觉自己在对方心里怕不是往傻逼圣母的路上狂奔去了吧? 分肉的大侄子还过意不去,将猪皮补偿给了她一大块,猪血也给了她满满一瓢。 沈华浓:...... 她开了个好头,后面跟着她上去领肉的都不好意思按照心意去挑了,脸皮厚的随便指一块儿有肥有瘦的肉,脸皮薄些不愿意被沈华浓衬托成落后分子的,多少都会选点猪下水。 蒋红梅家的排名也挺靠前的,回头就抱怨沈华浓,害她损失了一大块肥膘肉,实在不愿意要下水,她就是那种厚脸皮全部挑肉的,只是都没有好意思仔细挑一挑,这块瘦肉多,不算好。 今年的分肉风气跟往年相比,简直就是格外的好,最后才能捡别人都挑剩下的徐炳荣几个都拿到了一小块肉,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只能分点儿猪心猪肺肥肠之类的。 腊月二十七,公社给大家结算这一年的收入,果然,跟蒋红梅说的差不多,十个工分算下来是三毛五分二,为了增加大家的幸福感,霍国安还给大家拉了几个出来做对比,“涵江西边的公社,你们知道吧,今天发了洪水被淹的,十公分才一毛钱,有的一毛都没有。” 一个成年男子做公社最累最重的活,从早六点到晚上六点最多就是记十个公分,平时节假日公社给分点儿油、米、芝麻什么的,再就是遇上家里生病预知一些钱,都是要在年底扣除的,如果十个工分还不值一毛钱的话,的确是很有可能像严满香说的那样,累死累活一整年,反倒还欠着公社的钱。 沈华浓分了九块八毛钱,作坊没盈利,今年也没有分红,沈明泽分到有五十多块,这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他下半年的收入。 新年就在这种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氛围里到了。 药研中心。 沈克勤平时在怎么忙,今天也有了个短暂的假期,所里放了半天假,大家一起做顿晚饭就当是庆祝了,明天还得继续加班加点将药品赶制出来,他们速度快一些,可能就能多救一条人命。 “老沈,你闺女给你寄过来的包裹你拆了没?这次有没有八宝菜?” “有,这些给你吧。还有腊肠和鱼糕,我切点......” “总是吃你的多不好意思,我媳妇也给我寄了家里做的年糕,回头你给你闺女写信,把这些捎上,你要是不好意思,下次她给你八宝菜你多分我点儿。” “老沈,你是不是要给你闺女写信?所里分了五斤苹果,我也不喜欢吃,我老家就种这个,一会给你提过去。” “太客气了。” “应该的,你的那些米花糖、多谷果子什么的,上次都被我家里的给吃了,她回家后写信来还说呢,要是没这个,那两个月吃什么都吐,差不多都要饿死。” “......” ~ 沪市的小弄堂里,宋达提着几只鸡跟着一个大妈,坦然的迎着公共厨房大家的注视进了屋。 大妈跟人打招呼:“我娘家侄子,过来顺便来看我的!” 宋达又热情又淳朴的给人打招呼,进了屋,这侄子的画风就变了 “三只鸡,一共有十一斤,七块钱,不要票。” 大妈皱着眉头戳了戳其中一只惨白的鸡肉:“都不知道新鲜不新鲜,可以便宜点不?” 宋达摇了摇头:“今天刚杀的,最低就是这个价了,我还赶着过江回去过年,不然还能在外面等一等的。”顿了顿,又道:“要不然这样,您要是真的嫌贵,家里有电池吗?收音机用完的电池都行,给我两个废电池,我给便宜一毛钱,有多的就多便宜。” “真的?”大妈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啊?” 宋达腼腆的笑了:“我买回去看看能不能再做成新电池。” 大妈撇撇嘴,心里骂了句小赤佬,就你也想做电池,不过嘴上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她进屋去将窗台上晒着的几个早就用尽了,听人说晒晒还能再用一会的电池给拿了过来,说晒了能再用都是哄人的鬼话。 一共有四个,宋达抹掉了两毛钱。 大妈又说:“你先等一会。”然后喊一条帘子之隔正在里面睡觉的儿子,“出来看着点儿!”嘱咐宋达别到处乱看,就又扭身出去了,她很快就回来了,带了十个电池,“是不是再给我便宜五毛?” 宋达笑着点点头,一共收了六块三,将几个电池塞进布袋里,兜在怀里又出去了。 到了门口还跟人告别:“姑,我先出去逛逛,你忙......” ~ 陕北的黄土凹子里,某个窑洞中。 张嵘看着刚从大队拿回来的包裹和刚取出来的二十块钱出神。 沈明泽给的二十块,沈华浓给岚表姐买了三斤毛线和几尺布,花掉了大几块钱,她又给凑齐了二十块寄给了张嵘。 从三个多月前母亲去世,张嵘回家奔丧了一趟,跟大姐婆家那头大吵了一架,也算是彻底闹翻了,没想到还能收到信和东西,他也十分意外。 信是小姑姑家的表哥和表妹写过来的,断了几年又重新联系上了,张嵘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经过大起大落大悲之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挑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清醒的时候有种愤怒、绝望、又恐惧的茫然,睡着之后在梦里也是重复着每一个惊慌无措的瞬间,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过的,别人说干活,他就去干活,说收工他就收工,犹如行尸走肉。 第335章过年那些事儿【3】【六更】 张嵘唯一自己能记得住还坚持的事情,也就是在黄泥培的土墙上画上一笔,表示自己过去了一天,妈妈让他好好活着,他就活着,仅此而已。 看完信之后,他仔细的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回了封信,平静的写了这几年的事情和他现在的处境:“都过去了,挺好的。” 这些话他跟自己说过无数次,跟或同情、或唏嘘、或看热闹刺探他心理的熟人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信刚寄出去,他又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和一张汇款单,包裹里面竟然还有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张嵘看着这本书自嘲的嗤了声,翻开书页,里面还有一行钢笔字: “赠给二表哥: 当你赶到悲哀痛苦时,最好是去学些什么东西,学习会是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沈华浓” 张嵘哼出了声,在表妹名字上扫了一眼之后,他继续往后看,后面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废话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 张嵘看完,顿了顿,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勾了勾,低声道:“你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废话。” “好了打过招呼了,请问二表哥,麒麟蛋是怎么做的啊?” 张嵘看着第三句话就愣了愣,他怔怔出神,同屋的一个男知青从边哈着手从外面进来,看见满炕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张嵘,这谁给你寄的啊?不是说你家里都死......不在了吗?” “哟,这还有这么多吃的,过年哥们跟你沾沾光了啊。” 他直接就撕开袋子,抓了一把糖往自己兜里塞,“谢了啊,这些我拿去给王晓燕,那娘们不知道听谁说了,这几天对我不冷不热的,说我骗她呢......” 这知青边说边又抓了一大把,然后拿起一个小油壶晃了晃,然后扭开了盖子,道:“这里面是啥?哟,牛肉酱!给我来点哥们,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张嵘以前也几乎从不跟他说话,现在对方不吭声,他也不在意,要用张嵘的什么东西,他一向都是直接拿,刚开始还跟张嵘说一声,现在时间长了,也懒得说了,反正对方是不会介意的。 没想到,现在从炕头上传来冷冷的一声:“放下。” 男知青愣了愣,然后满不在乎的道。“哟,说话了,你都有这么多了,分给哥们一点怎么了,以后我家里寄东西我也给你分。” “我说,让你放下。”张嵘冷冷的道,他神色阴郁,目光阴沉,看得让人瘆得慌。 这哥们缩回手,莫名有些害怕,他虽然神色不虞,还是将油壶给放下了。 张嵘又道:“还有你兜里的,拿出来。” 男知青哼了一声,将兜里的都拿出来甩在炕上了,脸上挂不住,道:“神气什么呀!谁稀罕,也就是你没见过东西一样,也是,估计也就只能够收到这一回,你姐给你的最后断绝关系的东西吧?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也还想炼成钢?你也配啊......” 他随手一挥,粗笨的大衣袖子将书给扫到地上了,张嵘站起来一拳挥过去。 “我艹,你敢打我,老子不揍死你就不姓何......” “......” ~ 沈华浓并不知道一大波特产即将向她奔过来,也不知道她送给张嵘的包裹,还引发了一场打斗。 除夕这天,一大早她就使唤家里的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干活,将上冻的肉菜给解冻,将屋子最后再打扫一遍,正月的前几天都是不再往外扫的,还得擦洗桌子,得将平时没有用锁在柜子里的碗筷、果盘都搬出来开水烫过洗过,还得贴春联、厨房水缸也得灌满,还有海带、莲藕得刷洗...... 三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她烧了一大锅水,趁着中午气温高给小姑娘仔细洗了个澡,又洗了头,重新修剪了指甲,还换上了新买的衣裳,然后再让霍庭去给张炼剪头发,洗澡。 头发剪了,洗澡的时候张炼就挣扎着不准霍庭碰了,最后还是被霍庭按在大木盆里给刷了一遍,等少年出来的时候,沈华浓见他耳根处都被刷得红通通一片,看着霍庭端出来的水面上漂浮的一层灰色肥皂絮,昭昭笑话他脏,他这一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脸比耳根还要红。 明明平时他很爱干净的,耳朵根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脏,好丢人啊...... 等两个小的洗了澡,让他们玩去了,三个大人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除夕晚餐。 吃完饭,孩子们又成群结伴的出去玩去了,大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男人们聚在一起侃大山、窜门子、回顾过去忆苦思甜,展望未来,祖国山河一片形势大好。 女人们收拾完锅灶,再将这两天做出来的各种熟食肉菜都给盖好锁上之后也难得清闲,今天就没人拿鞋底子和衣裳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了,要么抓把瓜子,要么拿点儿其他零食,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 霍庭和沈明泽收拾了碗筷被人喊出去了,沈华浓先去洗了个澡,又洗了头,也换了身新做的衣裳,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也出去窜了会儿门子。到晚上九点多钟有巡逻队过来突击检查,大家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回家。 晚上昭昭十分亢奋,在床上扭来扭去玩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缠着霍庭和沈华浓讲故事,霍庭最怕讲故事了,只能沈华浓讲。 沈华浓就讲了个“祟”的故事,她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但是不记得了,只能自己加工瞎编了一下用来哄昭昭。 “有是一个小妖怪叫祟,它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都会跑出来跟孩子们玩了,它到处瞅啊瞅,看哪家还有小朋友没有睡觉,就偷偷的跑过来,被它缠上的小朋友就会越变越丑......不过,有爸爸妈妈守着,它一般就不敢来了,爸爸妈妈睡着了也不要紧,它害怕红包,有个红包放在枕头底下,它就不敢靠近了......” 她讲故事的时候,父女俩一模一样的表情望着她,沈华浓讲完了,摸出一个红包给昭昭,霍庭也给了她一个。 “赶紧睡觉,这就是爸爸妈妈给昭昭压岁用的红包,晚上乖乖睡觉,祟就不会来了,明天早上再拆开看。” 昭昭乖乖的点头,接过来郑重的塞在枕头下,就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沈华浓又拍了一会儿觉,她很快就睡着了。 昭昭睡了,霍庭又摸出来一个红包给沈华浓。 “给我的?我还有啊?” “昭昭说让我对你要跟对她一样好,我答应她了,昭昭都有,你当然也有了。” 沈华浓接过来,拆开瞅瞅,里面有二十二块钱。 这个月过年花销多,沈华浓特批了霍庭,这个月发的工资给他自己拿着花。 霍庭搂着她道:“明天起来,你就又大了一岁了,浓浓。” 沈华浓懂了,所以才是二十二块钱。 她又轻手轻脚从昭昭枕头底下抽出霍庭的那个丑红包拆开看了看,里面只有四毛钱,崭新崭新的两张两毛。 霍庭看看她嘴角翘起来、小心眼的样子,就笑道:“高兴了?连昭昭的醋都吃。” 沈华浓收了红包,道:“那我也还想听故事。” “你都这么大了,给你讲哄孩子的故事你也不相信......” “那你给我唱个歌。”不等霍庭拒绝,沈华浓就道:“唱完了,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不表演节目就没有礼物。” 霍庭纠结了一下,要是有外人在他是不会唱的,但是现在是在帐子里,听众只有他小媳妇一个人,他就张嘴唱了。 当然不是像以前吼歌那样唱,他也没有唱硬梆梆豪情万丈的军歌,想了想给沈华浓唱了一首《红梅花儿开》。 这是这些年风靡全国的一首歌,霍庭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就算不记得词,调子总是能哼出来几句的,年前有文工团到丰陵油田慰问,里面就有个团员天天在他们住的宿舍楼下唱这个歌排练,歌词也就是七八句,剩下的就是重复的,他听多了也能唱出一大半来,后面不会唱了,他就低声哼哼。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一首饱含着少女心事的情歌,男人唱出来调子平平直直的,完全没有婉转悱恻的感觉,但他声音低沉刻意收着了,再加上又是躺着的有些哑,也别有特色,沈华浓趴在他胸膛上,一只耳朵下是他胸腔轻轻的颤动,一边是他低声的哼唱,倒也不觉得难听,听着听着渐渐放松下来,还真有了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庭在她耳边小声道:“骗子,说了有礼物呢,这就睡着了?” 他抱怨完,打了个呵欠,也睡了。 大年初一一早,沈华浓才将礼物给他,也是一个压岁包,里面有三十块钱。 “只唱一首歌,就赚了八块钱,高兴吗?”总感觉自己亏了啊,那可是八块钱。沈华浓想想又道:“不行,今天晚上你也得给我唱,唱到我什么时候觉得够本了才行。” 霍庭哭笑不得,年纪大是占便宜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够靠唱歌挣钱。 “你要是有别的才艺也行,表演跳舞也可以,快板,翻跟头什么的都行。” “......” 第336章过年那些事儿【4】【一更】 大年初一一大早,张炼就过来给沈华浓拜年了。 沈华浓和霍庭也分别给他包了个小红包,里面都是九毛钱,小少年今天就九岁了。 再加上沈明泽给他的,张炼今年收了三个红包,比他往年他爸妈活着的时候收到的都要多,主要是沈明泽比霍庭两口子还大方多了。 得知当初沈华浓是想让张炼给他当徒弟,他当时是不想误人子弟给拒绝了,没想到,现在又成了沈华浓的徒弟,就冲着这缘分,他就给包了两块钱。 沈明泽本来想包五块钱来着,晚上跟张炼同住聊了一会,因为他是沈华浓的哥哥,而且沈明泽走出以前的阴影之后性子其实很开朗爱笑爱闹容易亲近,张炼对他可比对霍庭热情多了,沈明泽就发现这孩子自尊心特别强,性子敏感倔强,怕他不肯收,就给装了两块钱,不少,但是也不算特别多。 昭昭抢着要看张炼的红包,看完之后发现他比自己有钱多了,小姑娘虽然已经有了钱的概念,但是,听完妈妈的解释,她也没有小心眼生气。 谁让她小呢,等她九岁了也能够有九毛钱。 张炼:昭昭妹妹可真傻呀...... 随后,张炼带着昭昭去给沈明泽拜年,霍庭带着沈华浓去了趟菜地,现在破迷信不能大张旗鼓的祭祖,不过早上到菜地来的村里人也不少,大家悄悄祭拜过后,就给村子里相熟的人家之间拜年了。 霍庭辈分高,除了给村里的老人那边送个东西拜个年,很快就回来了,不用自己到处窜,安心的跟沈华浓留在家里等着人上门。 十岁之下的小孩子一窝蜂的上门来,沈华浓都是给个一毛钱的红包意思一下,大点儿像是袁招弟、枣花这样的,都是一人给五毛钱,介于两者之间半大不小的,就给个两毛钱,像霍国安、蒋红梅这种成了家的和霍麻子这个年纪的,沈华浓就请人吃糖喝茶,给烟。 谁让她辈分高呢,今天光往外掏钱掏糖掏烟了。 除了村里人,还有霍庭在交通局的几个同事摸到家里来给拜年了,但也没有多待,说了几句话就又匆匆走了。 沈华浓还是第一次这样过年,觉得既新鲜又热闹,她忙前忙后,不停往外给人派发压岁钱,特别的高兴的。 这也是霍庭近二十年来的记忆中,过得最温馨最开心的一个新年,他望着笑眯眯的沈华浓,嘴角也不自觉的往上翘了起来,心里异常满足。 望着望着,他的目光突然顿了顿,笑容短暂的凝着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看起来是比之前要浅了一点儿,但是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来拜年的人那么多,也没人发现有什么异样。 嗯,我庭叔,我幺爹,从头到尾都看着沈华浓笑得像个傻逼,后来大概是笑得脸有点僵了,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到了中午,村里的上门窜门拜年活动才算是结束了。 吃完午饭,张炼在家里切菜,片菜,既是练手也是提前准备好明天招待霍秀英一家要用的。 霍庭一家三口带着礼物去给董艳容家拜年,城里过年的气氛不像在村里那么热烈,一般就是给领导拜年,给相熟的几个同事朋友之间蹿个门子就结束,亲戚之间的走动则要到大年初二才开始。 沈华浓他们到的时候,江大伟和他媳妇王凤莲已经带着儿子江铁峰在这里了,程景明也在,他很能活跃气氛,说点儿报社的笑话和他自己相亲的趣事,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没多久,罗玉珍也带着杨成和杨和平过来了,这次他们一家三口是赶着辆驴车过来的,人多了也就更热闹了。 大过年的,罗玉珍心里是怎么想的,沈华浓不清楚,不过,反正这次对方冷淡归冷淡,倒是没有找不自在,大家相安无事,忽略个别人之间的小情绪,这天的气氛算是十分融洽了,说了会儿话,到下午几家人就都留在这里吃了顿饭,这次也没人推脱,吃完饭就各自回家了。 晚上,霍庭跟沈华浓说:“我看奶奶的精神比前阵子更差了。” 沈华浓明白他的意思,今年冬天老人家还病了一场,沈华浓还带着昭昭过去看过,之后就一直蔫蔫的,听说吃饭也比以前少多了,有时候还说着话就打起盹来了,本来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大限差不多也就是今年的事情了。 沉默了一会儿,霍庭说:“她今天给我说想去省城转转,奶奶一辈子没出过竟市,以前永前说有时间了,等不再打仗了,就带她出去看看......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我答应了,正好这个时候也有时间。” “只要奶奶同意跟你去,我也没有意见。”沈华浓道。 “嗯。我明天去安排一下。” 初二上午,沈华浓按照习俗去给沈明泽拜年,虽然这几天天天见面,都是在一块儿吃饭,昨天其实也算是拜过年了,沈明泽硬是不肯给她和昭昭红包,拖到了今天才给了母女俩一人一个,跟霍庭给的一样,一个二十二块,一个四毛钱。 午饭前,卢绍杰和霍秀英夫妻俩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他们夫妻俩都不是那种很能来事的性子,一个冷冷清清不甚热络,一个总是试着活跃气氛但收效见微,很是中规中矩的拜了年,夫妻俩给昭昭包了个大红包,沈华浓也给俊宝和宝琴两个孩子发了两个大红包,平平静静的吃完饭,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在村子里相熟的人家走动了一会,下午早早的吃过饭,沈华浓给人收拾了一些买回来的年货装上,他们就回去了。 初三中午吃了饭,霍庭就去市里去了,到晚上开了辆小卡车回来,车厢是半封闭的,里面都已经放上了两张行军床。 “我去局里借了辆车,把家里的行军床给放上了,还有一张是大伟的,路上休息也方便点儿,明天一早出发,计划也就是去两天,在那边转转看看,最晚初六回来,在外面时间长了也怕人受不了。” 第337章去省城【二更】 沈华浓主动问道:“要我陪着你去吗?奶奶和董大姐那边有没有人照顾?” 霍庭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奶奶是不是有所察觉了,她那人你也知道,想瞒过去也不容易,以前也没有提过这事,就这几回......” “我回来之前董大姐还跟我说她想去烈士陵园看一看,这些年为了瞒着奶奶,她就去过一次,这要求又不过分,我就答应她了。” “说实话,我心里是想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真的有什么事情,有你陪着,我就感觉更安稳,就是你晕车,过去还得四个多钟头,我又不想让你跟着难受遭罪,我跟景明说好了,那小子跟着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我陪着你,你就更安稳啊?”沈华浓好笑的望着他。 霍庭认真点点头。 换做是以前,打死他,他都想不到自己会打心底里的去依赖别人的一天,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是的,就是依赖。 他早就意识到了,在他跟沈华浓之间,其实是他更依赖她,也更需要她,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就是事实。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外面回家,想到她带着昭昭在他们的家里等着,想到她等会儿也会回来,他就有种莫名的安心和迫不及待。 有她在旁边,好像自己的病都不那么让人害怕惶恐了,忘记了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以前那么心慌,反正她没有嫌弃,没有害怕,还会提醒他,虽然方式会粗暴了一点儿,但是有她分享分担,他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还有董大姐家的事,他也很相信她能帮上忙,就算帮不上忙,她在,他心里就莫名的没有那么担心了。 沈华浓上车去看了看,发现车子已经被洗刷得十分干净了,驾驶室内部的坐垫都换了,并没有公交车上那种难闻的气味,再说后面的车厢也不是全封闭的,上次她从村里坐过一次霍庭的卡车去市里,虽然路程短,但是感觉好像也不怎么晕,她和原主本来都是不晕车的,起码记忆中是没有晕车经历的,应该就是被巴士里面的气味和那种炸得人脑仁都跟着突突突的马达声造成的反胃。 现在这样感觉还行,再说,她觉得也可以自己开车,到时候全神贯注的开车了,应该就不会晕了。 “算了,就宠爱你这次吧,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董大姐那边我也能照看着点。” 宠爱他? 这娘们......! 霍庭心中莫名赧然,面上隐隐作烧:“辛苦你了。” 晚上,昭昭睡了,沈华浓又缠着他唱《红梅花儿开》,有个锁子在前面比着,霍庭不想唱但是更不想输,还是给轻声的哼唱了起来,唱到“有一位少年”的时候,脑子里明明记着这歌词,但唱出口就变成了“姑娘”,沈华浓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错误,霍庭唱了两遍就成功的将人给哄睡了。 她应该是喜欢的吧,要是不喜欢,那应该是吵得睡不着觉。 霍庭这么一想,就放下心来,低头亲了亲她,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夫妻俩将昭昭交给沈明泽,沈华浓又嘱咐了张炼几句,就先去市里接上董艳容一家三口,到了那儿还碰见了程景明,他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也有几年没有过去了。” 沈华浓准备将副驾驶座让给他,被他给拦住了,“嫂子你坐着吧,我去跟奶奶他们说说话,我大哥这人实在是太闷了,也就是对着你还好点,跟我说话,我说五句,看他回不回一句。” 说完就给董大姐几个打招呼:“奶奶,大姐,晨晨,我还带了照相机,到时候我给你们拍照啊,听说省城过年的时候可热闹了,那边商场也大,我们先去逛逛,开个洋荤,然后再去公园和纪念馆、白云楼,磨山那里还有一片梅花林,听说特别好看,我们再去看看花。” 这小子虽然不大讨姑娘喜欢,但是的确是很会说话逗趣,老太太,董大姐和晨晨老中幼三个女人都吃他那一套。 霍庭就道:“就让他去吧,浓浓,你晕不晕,要不要睡一会儿,我给你把椅子放低点儿。” 沈华浓摇摇头:“今天不怎么晕车,觉得还行。”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切正常,老太太、董艳容和晨晨都不晕车,路上跟程景明说着话,晃晃悠悠的都睡着了,昨晚上,她们三个都因为今天的出行没有休息好。 沈华浓还不困,主动问霍庭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换她开车。 她可是老司机了,只是没有开过这卡车,不过她也看霍庭开了这一路了,感觉没什么难度,应该是可以的。好久不曾开车,她手都有点儿痒了,只要霍庭给她指路就行。 霍庭被这个连自行车都学不会的人,稍微有点儿晃悠都会跳车弃车的人......给吓得半点也不敢放松,格外清醒,在沈华浓时不时期盼的注视下,硬是精神抖擞的开完了全程。 坐班车去省城一般四个钟头就能到,因为车上有老人,霍庭将车开得很慢,也尽量全部都是挑的公路在走,以减少颠簸,车开了快六个钟头才进了城。 省城这边人很多,过年也有外地客过来,走亲戚的、拜年的、出差的,现在还营业的招待所也有,安顿好之后大家就近吃了顿热饭,霍庭计划着今天就先不出去了,让老太太在招待所里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傍晚时候可以在附近走一走,旁边就有个人民英雄纪念馆,可以去参观一下。 老太太从没走过这么远,的确精神不大好,被董艳容和沈华浓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沈华浓跟她们娘仨一间房,屋里面有两张床,她跟晨晨两人睡在靠门口的那张床铺,霍庭和程景明住在隔壁屋。 沈华浓躺了小半个钟头,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睡得浅,就醒了,“大姐,你不睡了?” 董艳容小声道:“弟妹,我出去一趟,一会奶奶醒了,麻烦你就跟她说我去买点儿东西,晨晨也让你费心照顾了。” 第338章烈士陵园里偶遇【三更】 沈华浓心里琢磨着董艳容大概是要去烈士陵园,看她状态不大对,有些不放心,也披了衣裳起来。 本来想说她跟着去有个照应,想想奶奶和晨晨这边那两个大男人的确照顾不大方便,就道:“大姐,你先收拾收拾,我去把霍庭和小程叫起来,他们俩陪你去吧,这边我看着呢。” 董艳容点点头,这时候她的眼眶都已经有些发红了。 沈华浓心里叹了口气,披着头发就出去了,房间的隔音不大好,她这边刚开门,那边霍庭和程景明都已经听到响动出来了。 程景明小声道:“嫂子,我跟大姐一起去,地方也不远,放心吧,都走了,一会奶奶醒了,又会多心了。” 霍庭点点头:“等奶奶醒了,我带你们出去逛逛,你再去睡一会,拿着这个。” 说着,往沈华浓怀里递了个热水袋,这是他刚才出去买的,在竟市,这个都卖脱销了,没买到,现在这个已经灌好了热水了。 程景明见状长吁短叹了一声,然后垂眸转向了别处。 并没有人注意他。 霍庭继续嘱咐道:“有事就喊我。” “嗯。你也休息一下。” “好。” 这时,董艳容从房间里出来,沈华浓就赶紧进去了。 他们仨也没有多说什么,屋外很快就安静下来,沈华浓抱着热水袋也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另一边程景明带着董艳容开车去了烈士陵园。 天色阴沉,磨山脚下、松柏掩映中的烈士陵园庄严肃穆。 这里有专人管理,年初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过来扫墓,不过现在到了下午,天色将晚,祭扫的人就少了,园子里静悄悄的。 程景明循着记忆在前面带路,董艳容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目的地。 沾了青苔痕迹的青石碑右上角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朵白色小花,几乎每一块石碑上都放了一朵这样的花,给沉重之中增加了点儿其他色彩。 程景明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束花放在石碑前,然后认真的看了看碑面上的每一个字,正中写着名字和生卒年月,简单的一行小字写了生平,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七年了。 程景明看完,跟边上木然站在碑前的董艳容道:“大姐,我先去看看其他战友,等会过来找你。” 董艳容嗯了声,他就转身走了,留给董艳容独处的时间。 程景明今年二十六岁,是两年前退伍的,从十八岁入伍到二十四岁退伍,当了六年兵,这期间虽然不比战争年代炮火纷飞,但是也有几场小战役,牺牲了不少战友,光省内的就有不少了,只不过关系上不比同市的杨永前更亲近。 他在陵园里找了找,记不起来,干脆也就不找了。 他挨着一个一个的去看烈士碑上的文字,看完敬个礼,再去下一个,就算碰到祭扫的人他也不跟人说什么。有人盯着他看,他也不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又到了一个墓碑前,这里还蹲着一个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的姑娘,他扫了一眼,就抬起头来看向墓碑,这个跟他是老乡,也来自竟市,牺牲的时间是在十五年前了。 程景明对着敬了个礼,正准备去下一个,那姑娘突然抬起头来了,看清楚对方的脸,看她满面泪涕横流的,程景明扶了扶眼镜停下来,然后主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想起来刚才看到的烈士姓名,叫刘雷,牺牲的时候才十八岁,蹲着哭的这个叫刘霞,他还认识她一个作得不行的堂姐叫刘雪,他们家大概都是雨字头的名字,这关系就已经很清楚了。 刘霞闻言盯着他看了会儿,泪眼婆娑的,也没有说话。 程景明又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这里回市区也远,一会该没公交车了,眼看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刘霞没说什么,擦了把眼泪就准备站起来,她在这里蹲的时间太长了,两腿都蹲麻了,刚一动就往前趔趄了一下,抱住了程景明小腿才没有跌在地上,这下没擦干净的眼泪鼻涕全部蹭在程景明腿上了,留下一条白色的长长的潮湿印记。 程景明见状嘴角直抽,看她哭得这样惨的份上,勉强忍了,先抓着刘霞的胳膊将人给扶起来,然后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条手帕,皱了皱眉头蹲下去擦了擦裤子上的痕迹,擦了好一会儿,手上的手帕被人给夺走了。 刘霞一边转动着左脚脚尖,一边拿着他的手帕重重的擦了两下鼻涕,边擦边哑着嗓子道:“回头还你一条新的。” 程景明哎了一声,已经晚了,刘霞又重重的擤了两下。 “......” 程景明边抖着裤腿边嫌弃道:“我说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啊,你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啊,而且这是我的手帕,我说了要借给你吗?你总要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的吧。” 刘霞愣了愣,然后红着眼睛道:“你这个人真的是,我心情不好本来不想说你,你非要这样......那好,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你也稍微有点儿风度行吗?你要是有风度都该主动借给我了。” 程景明就道:“你没带手帕是吗?我用完了,你找我借,我会不借给你吗?关键是我自己都没有用完,为什么要主动借?” “就事论事,你错了就是错了,还扯什么男人和风度?你现在就很有风度吗?只有男人才需要有风度,女人不需要,是吗?” 刘霞:这就无话可说了。 “......活该你相亲一百次都还是光棍!”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程景明松开裤管,直起身来,道:“喂喂喂,你别诅咒人成吗?一开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弄在我裤子上我也没说你什么,大过年的,我实在不想跟你吵架,算了,你用都用了,指望你道歉估计是没门,也没什么用了,只能我自认倒霉了。” 刘霞之前将鼻涕蹭在程景明身上,心里也是很不好意思很尴尬,但是再不擦擦鼻子都快流嘴里了,她只能先解决形象问题,然后再准备道歉的。 第339章最没风度的极品男【四更】 可是,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一路被嫌弃成这样了。 女孩子脸皮薄,新仇加旧恨一起涌上来,刘霞现在也是真的恼了:“程景明!我也说了会还给你的!一定会还你条新帕子,回头我也赔你一条裤子,这样行了吗?你别说了!烦死了!” 程景明摆摆手,道:“算了,就你这态度......得了,你赶紧弄完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往前走了,边走又边扯了扯裤子,嫌弃之情完全溢于言表,并不加以掩饰。 刘霞:...... 她都觉得程景明眉心皱得能夹住一张纸不掉下来了。 明明对方是真的帮了她一把,她也有好歹,知道自己是错了,但是偏偏就是有这种人,让她心里无法生出谢意和歉意,现在只想骂人。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每次遇见都是讨厌鬼!” 连着骂了几句,刘霞才将那条已经脏了的手帕随手一窝,塞在口袋里了。 然后,她又活动了几下腿脚,等着酸麻劲过去了,才又看了眼那墓碑,“下次再来看你,哥哥。” 她拿了碑前斜靠在上面的一把黑色雨伞,转身走了,这时程景明正好走到她前面的那一排,正在对着墓碑敬礼,神情庄重肃穆。 刘霞看了眼他,本能想撇嘴,又生生忍住。 这也是她见过程景明最正经的样子了,可惜也就是表面上人模人样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见识少,她这辈子真的是第一次遇见程景明这么没有风度的极品男人。 他跟她堂姐相亲,损堂姐的那次就不提了,就说她吧,刚认识程景明的时候,她从他车上摔下来了还流鼻血了,然后差点被这家伙给耍成翻白眼的傻子。 之后又碰见过几次,其中有一次是在医院,他来打针,正好轮到她给他打,结果他提着裤子跑了,活像她是个女流氓又怎么了他一样,让她被人看了个大笑话,流传至今。 其他一些林林总总的小事,她都不想提了,最近一次就是年前相亲的时候,她在相亲,程景明也正在跟人相亲,竟市就那么大,双方就在公园里逛着逛着碰见了。她本来打算当不认识他走过去的,专心跟中医院的那位医生说话,然后他突然喷了,再之后他就给他的相亲对象讲了个笑话—— “世界上的淑女本来不多,装着装着就多了。” 刘霞真的想打死他算了,幸好跟他相亲的姑娘及时认清楚他的真面目,踩了他一脚,走了!她这才感觉心理平衡了点儿。 刘霞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倒霉事情了,赶紧出了陵园。 天色瞧着已经很暗了,烈士陵园门口的马路上人影都看不到一个,空荡荡的。 刘霞今天是来省城走亲戚的,但是在招待所里跟家里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吵了架之后自己独自跑出来的,出门的时候很着急,本来罩在外面的大衣都没有穿,就只穿了件薄棉袄,之前在陵园的时候只顾着哭去了,倒是不觉得冷,现在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才开始后悔了。 而且她也忘了戴手表,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公交牌上写的末班车是到下午五点钟,她也不确定现在错过了车了没有。 她抱着肩膀跺着脚在公交站下等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汽车的鸣笛声。 她赶紧回过头去,就见程景明从卡车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头来,撇了撇嘴上下看看她,道:“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上来,我带你一程,到市区你再转车回去。” 刘霞腹诽了一句。 “上不上来?你可快点吧,别磨磨蹭蹭的,再拖我就走了啊!到时候你自己走回去。” “上,上!”刘霞赶紧道,她丝毫不怀疑对方真的会丢下她把车给开走。 她半点也不敢耽误,赶紧绕过卡车头跑过来,副驾驶座上已经有人坐着了,刘霞自觉的往后面车厢去。 董艳容主动打开车门,招呼她上来:“到前面来吧,这里位置大,还能坐个人,后面就你一个小姑娘孤孤单单。” 对方伸出手,刘霞也不好再推迟,赶紧上来了,位置的确很大,她跟董艳容一块儿坐着也不嫌拥挤。 坐好了,暖意渐渐涌过来,刘霞舒了口气,又向董艳容道:“谢谢大姐,我叫刘霞,听你的口音也是竟市的吧,我在竟市人民医院当护士......” 她话没说完,程景明就发动了车子,然后打断道:“我们是住在虹光区......” 刘霞忙道:“我也是虹光区。” 董艳容看看程景明,然后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小明,既然都是虹光区,就先把刘护士送到吧,不着急那一会儿。” 刘霞赶紧道:“我住在虹光宾馆。” 程景明轻哼了声,没说好但也没有拒绝,刘霞就姑且是当他是答应了,只要到了市区,她就不用再担心回去的问题了。 她赶紧给董艳容道谢:“谢谢你啊,大姐,真的是麻烦你了,要不是遇上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艳容道:“不妨事,我们也住在那附近,不远。” 正说着话,刘霞突然忍不住赶紧侧过身对着门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程景明从后视镜里瞅了她一眼,挑着眉问道:“你不会以为穿得少就是有风度吧?” 刘霞:......简直了!他还有脸跟她提风度! 她忍不住反唇相讥,“那你以为呢?像你穿得倒是挺多,这就有风度了吗?要是真正有风度的男人,这个时候肯定会主动把大衣脱给女人穿的吧!” 程景明的确是穿得不少,他车上还放了件大衣,现在披在背上的。 空出一只手拉了拉衣裳,嗤笑道:“男人难道就天生不怕冷吗?大家都是人,冷还分男女吗?为什么要脱给女人?看见个女的我就脱给人家一件,那我干脆光着在路上走得了。” “你!流氓!”刘霞气得脸都红了。 “说脱衣服有风度的人是你吧,怎么这就成了我是流氓了?”程景明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刘霞气道:“谁要你看见人就脱一件了!” “那我为什么把衣服脱给你就是有风度呢?脱给别人就成流氓了?”程景明又瞥了眼后视镜。 第340章生活里的苦涩【五更】 刘霞的目光跟他在后视镜里碰上了,被他这么戏谑的目光看着,她红着脸赶紧挪开了视线,垂着脑袋抿了抿唇。 我真的这么说了吗? 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道:“我才没有这么说......” “呵呵!”程景明笑了一声,“就当你没说吧!” 刘霞:...... 她哑口无言,得捋一捋刚才说了什么,干脆转过身背对着程景明那边坐着。 董艳容看看程景明,又看看刘霞,程景明在后视镜里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呀......”董艳容无声的道,别的话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刚才在陵园里她虽然没大哭,但是心中情绪起伏太大还是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她整个人现在都好像是处于一种被抽空的状态,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她得尽快调整心情,免得奶奶看出端倪。 车上静悄悄的,刘霞侧趴在车窗玻璃上,突然身上一重,从旁边飞过来的还带着体温的大衣落在她肩膀上。 同时飞过来的还有那个讨厌鬼极品男揶揄的声音,“我的风度给你了!” 刘霞翻了个白眼,马上就想把这件衣服给甩回去,转念又想,与其自己受冻,不如冻死他算了,他说得对,怕冷又不分男女! 再说衣服一披上了,她也舍不得脱下来。 真的是好暖呀。 “哼......” 她展开大衣给旁边的董艳容身上也盖了点儿。 虽然董艳容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对方的样子,还有从那里出来的,她大概也能够猜得到一些。 ~ 招待所里,老太太是真的累了,睡了两个多钟头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人还有些糊涂,她耳朵又不好使,沈华浓和晨晨两个费了老大的劲才给她说明白他们是来省城了。 “哦,我们在省城。我们来省城干什么来了?上回永前就说要带我来省城,正好我又病了,艳容又怀了娃,我就说不去,现在怎么还是来了啊,花那个冤枉钱来干啥啊,这孩子真是的。” “呃,永前和艳容人呢?他俩去哪了?” 老太太人糊里糊涂的,沈华浓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奶奶,他们买东西去了,等会就回来了。” “哦。” “你这娃是谁?” 沈华浓:...... 其实之前老太太就有些不记事了,前段时间每次她送昭昭过去,对方都不认识她,她都得再介绍一遍,只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这才过了两个多钟头吧,就又给忘记了。 晨晨上前凑在老太太耳边给解释道:“嬷嬷,这是霍叔叔家的婶婶,霍叔叔!嗯,庭娃......”晨晨不好意思的冲沈华浓笑了笑,“婶婶,不这么说嬷嬷不知道,她就知道庭娃。” 沈华浓有些囧囧的,笑了笑。 “庭娃家的?他什么时候娶媳妇了?你这娃是又是谁?” 晨晨:...... 正说着话呢,门口有人敲门,沈华浓赶紧过去开门,果然是霍庭站在门口。 屋里说话嗓子都特别大,他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奶奶都不记得了。”沈华浓无奈的道,“好像记混淆了,以为人还在。” 霍庭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一块儿进来,晨晨见到霍庭就瘪了瘪嘴巴,差点哭出来了,委委屈屈的道:“霍叔叔,嬷嬷连我都不记得了。” 霍庭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嬷嬷年纪大了,平时最疼你了,是不是?” 晨晨垂着脑袋,抹了把眼泪,嗯了声。 霍庭又泰然自若跟老太太打招呼:“奶奶你醒了。还累不累?饿不饿?” “庭娃,你也来了啊,我睡了可久,不累,精神着呢,也不饿。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是刚放假回来啊还是准备回去部队上了啊?好长时间也没见你来家里了,有空过来啊,奶奶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你这娃在部队上也是遭累了,精神是精神,就是这人风吹日晒的,黑了、也老了......” 见沈华浓捂着嘴看着他直乐,肩膀一抖一抖的笑,霍庭顿了顿,无奈的道:“奶奶,我是放假回来的,回头就去看你。” “那好!对了,你看见永前没有?他跟艳容去买东西,让这两个小姑娘来看着我,也不跟我说一声。” 小姑娘晨晨伤心的趴在被子上无声抹泪去了,假姑娘沈华浓过去安慰了几句。 霍庭:...... 他又顺着老太太的话给接了几句,然后带着人出去晃悠去了,在闷在屋里不岔开这个话题,他也快接不下去了。外面天气不好,不过这招待所对面不远处就有个抗战纪念馆,一行人就去了那儿,老太太不记得沈华浓,也不记得晨晨,两人就在霍庭他俩后面默默跟着。 在纪念馆参观了一圈,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里面的陈列品上面。 不管是枪支弹药还是勋章、名册、照片,这些都能够跟部队扯上关系,说会儿这些陈列品,霍庭再由此展开说一些他们部队上相关的事情,老太太也爱听这些事情。 从纪念馆参观完回来,董艳容和程景明已经回来了。 从烈士陵园过来到这个招待所更近一些,所以程景明是打算先将董艳容送回房去,然后再去送刘霞,三人也就是刚下车,就见霍庭一行人过来了。 “你们回来了,都上哪逛去了?”老太太笑眯眯的上前来拉着董艳容的手道:“容啊,你想吃什么看上什么就让永前给你买,别舍不得花钱。” 说完又侧头看看程景明和他手上拎着的两个油纸包,嗔怪道:“永前,你带艳容去了半天就买了两袋点心?这么好的孙媳妇,在家里又帮你看顾家,又孝顺奶奶,马上还要给你生儿育女,你要是再对她不好对她小气抠门,奶奶也不放过你!” 程景明再聪明,第一时间也被这话给弄得有点懵,面上都僵住了:“奶奶,我......” 他手上的两个油纸包,一份是半斤麻烘糕,一份是两斤港饼,这还是在路上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特意下去买的,想做出一副刚买了东西回来的样子来着。 第341章那些小确幸【六更】 董艳容又是尴尬又是心酸,赶紧解释道:“奶奶,这是小明,永前还没有回来呢......” 程景明却已经先反应过来了,心里是哭笑不得,但是他还是打断了董艳容的话,上前主动搀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笑着道:“好,好,好,奶奶,我知道,我都知道,明天我再去买,今天这不是因为不熟悉路嘛,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结果过去一看,人家都给卖光了,明天我们去逛逛大商场再买!” 老太太这才满意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指着刘霞问他,“这个小姑娘是谁?” 程景明信口胡诌道:“哦,这个是傻不拉唧的在路上迷路了,我们开车过去看她蹲在那哭呢,就载了她一程,等会就送她回去。” 老太太闻言道:“那怪可怜的。” 转头朝刘霞道:“姑娘,你别怕,永前是解放军,不是坏人,保证送你回去。” 刘霞:...... 老太太说完又催程景明,“永前,你还是先送人家姑娘回去吧,我看她眼睛都哭肿了!” “不急,我先送奶奶去餐厅吧,现在时间不早了,奶奶我们去点菜,等上菜的时候我就送她回去,也不远了,很近的,等会回来正好陪你一起吃饭。” “都到饭点了啊,那不留人家吃个饭啊?你这孩子怎么做事的呢......” “不留了,还是先送回去吧,免得人家家里还担心呢,看她的样子就是没有给家里说,一通乱跑......”程景明说着回头跟刘霞道,“你先等一会儿,我送奶奶去餐厅,等会过来再送你,别再乱跑了!” 刘霞噘着嘴,还是嗯了声。 程景明扶着老太太往餐厅里走:“难得过来一趟,奶奶,咱们就吃点好的!” “那你记得把庭娃也叫上,大家一起吃,你们平时在一起啊得互相照顾着,你比他大,多当这几年的兵,在外啊,别让他被人给欺负了......” 程景明道:“好,奶奶,我把庭娃也叫上。” “奶奶,你说的我都记得的,你就放心吧......我是比庭娃大,但是奶奶,你有没有觉得这次他回来之后,看着比我老很多啊?你看他又黑又糙,这给磋磨的,看着比我老很多的吧!是吧?” 老太太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亏你还是个大的,这马上都要当爸爸的人了,我看庭娃就是累的,这次放假休息休息,再好好补一补,还是挺精神的一个大小伙子,比你年轻多了,多讨人喜欢,回头我让街坊邻居都帮着给他张罗张罗,赶紧娶个媳妇。” 程景明垮着脸,回头瞪了眼霍庭,道:“他年轻?他还大小伙子?哼,那晚上这顿饭就让大小伙子请客,奶奶,你还要帮他张罗娶媳妇呢,他请你一顿两顿也是应该的,我要吃红烧肉,笔架鱼肚,再来个瓦罐鸡汤,菜薹炒腊肉......来三笼汤包!” 说着还朝沈华浓使了个鬼脸。 霍庭:......臭小子。 沈华浓也没理这个幼稚鬼,让霍庭赶紧带着董艳容母女俩先过去陪着老太太吧。 董艳容现在虽然只是眼眶有些红,乍一看能够掩饰得过去,但是精神明显不大好,整个人蔫蔫的,有些魂不守舍。 “我先过去,你赶紧过来,别走远,嗯?”霍庭嘱咐道。 他也认识刘霞,知道沈华浓是要去跟人说会话的。 沈华浓点点头:“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霍庭走了,沈华浓去跟刘霞说话,“霞霞,你怎么在这里?” “华浓你也在啊。”刘霞垂头丧气道:“跟我妈过来走亲戚的,有点不愉快吵了几句,我气不过跑出去......结果就跑太远了,又没有公交车,跑是跑不回去了,正好遇见程景明这个最没风度的男人了,他就载了我一程,不然现在还回不来呢。” 沈华浓闻言笑了笑,“最没风度?程景明啊?” 刘霞听她这么一开头,马上就感觉找到知音,顿时有了满腔的倾诉欲:“华浓,你是不知道,他今天......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不知道帮助,就盯着他的那条裤子......” “还有上次......” “上上次......” “我反正是从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总之就是这样,你说他是不是没风度?我每次遇见他都没有好事,倒霉死了,流鼻血,流鼻涕,摔跤,被医院上下笑话,还有相亲都被他给搅黄了,被我妈给念叨到现在,说起来我就来气,走哪都碰见他,烦死了!” 刘霞还没有抱怨完,程景明就出来了,还站在她背后听了一会儿呢。 沈华浓看见他了,他冲沈华浓挤眉弄眼的一通暗示,沈华浓懂了,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表露出来,于是若无其事的跟刘霞道:“听你这么一说,他真的是很惹人嫌啊,还好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也没说过几句话。这种人......啧啧。” “他就是跟我丈夫以前是战友,今天是跟我们一起陪着董大姐和奶奶过来转转的,......,我们就是在董大姐家里遇见了几次,看他表现感觉还成,还一直以为他这个人不错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回头我就让霍庭跟他远着点。” “呃......”刘霞愣了愣,道:“也不用这样吧,他......” 她可没想搅黄程景明的战友情啊。 战友都不走动了,这在刘霞看来是真的挺严重的。 她有些心虚的想着,程景明这人贱归贱,但是,看他在烈士陵园里对着墓碑敬礼,刘霞感觉他看着还挺......顺眼的。 而且,他也很有耐心啊,刚才沈华浓也说了,这都几年过去了,他还能每年节假日都上门去慰问战友的家属,刚才看他也很细心,这样的人......也不是全无优点啊。 刘霞挠挠头,讪讪道:“华浓,其实,他这个人损归损,但是人品应该也还凑合吧,不至于连战友都......” 不等她说完,沈华浓就提出质疑:“你刚才不是说他嘴贱、人贱,从来都不肯主动帮助别人,自私自利,毫无风度,专门搞破坏,还见不得人好吗?这种人还人品也叫凑合? 听说他还在报社当主编,这种人会败坏社会风气吧,霞霞,我要去举报他,到时候你记得给我作证啊,就你说的这些,听起来,他简直就不是人!” 刘霞张口结舌:“华浓......我是说,你别,你听我说完呀。” 这时程景明绷着脸,道:“我都知道了,不用再说了,我送你回去吧。” 刘霞被他突然出声给吓得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我人贱的时候来的。”程景明道。 刘霞:...... 她想要解释点什么,程景明已经先朝外走出去了。 刘霞看看沈华浓,跺了跺脚,道:“华浓,你先别冲动,我没想举报他啊,我......下次再跟你说,我先回去了啊。对了,祝你新年好!” 沈华浓朝她摆摆手:“新年好,霞霞,你也别着急,我等你跟我说啊。” 刘霞走了,沈华浓看他们一前一后出去的背影,两人都挺可爱的。 收回视线,还忍不住笑了笑,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 车上,刘霞觉得自己破坏了程景明的战友情,鹌鹑似的垂着脑袋。 程景明从后视镜里看看她,扯了扯嘴角。 过了会儿见她跟身上长了虱子的猴子一样,一会扭来扭去好像各种不舒坦,一会儿又看看他再挪开再看,随后又转向车外,挠窗户...... 各种欲言又止。 程景明就忍不住先开口了:“我觉得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啊?” “哪里怪了?”刘霞倏的坐直了,扭头问道。 一问完,她就后悔了,问程景明这种话简直就是自取欺辱。 她扬了扬手上的雨伞,恶声恶气的指着他道:“你想好了再说话!” 程景明顿了顿,然后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在刘霞的瞪视下,轻飘飘的道:“怪好看的!” 刘霞:(* /w\*) 第342章逛旧货商店【一更】 第二天,老太太依旧还是糊里糊涂的,继续将程景明当成是回家敬孝的好孙儿,心满意足的跟着孙儿去逛了省城的大商场,除了给孙媳妇买布买衣裳,还买了很多给“还没出生”的晨晨准备的东西。 柔软的棉布、棉花,小毛毯子、拨浪鼓、小算盘、几只铅笔...... “到时候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先把给娃抓周用的都买齐了吧。” 嬷嬷虽然不记得她,但是还记着要给她买东西,虽然她早就出生了......晨晨的心情总算没有那么低落了,被沈华浓牵着也露了个笑脸。 逛完街,老太太还是精神十足的随着大家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公园,游园、照相。有董艳容和程景明两个陪着,还有霍庭这个跟班时不时的凑过去露个面,她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淡过。 沈华浓一直也没有被老太太给记住过,不停的自我介绍也是麻烦得很,她也就没有往跟前凑,带着晨晨不近不远的跟着,主要负责带孩子以及安抚孩子的心情。 下午四点钟,老太太有些疲乏了,众人就打道回府,吃过晚饭,董艳容就扶着老太太回房睡了。 将晨晨送回房间去,他们都歇着了,霍庭带着沈华浓单独出了趟门,“时间还早,带你出去逛逛,不是说想要收音机吗,我们去买。” “不是没有弄到票吗?”沈华浓问。 霍庭道:“有的地方不需要票,去转转,说不定能碰到想要的。” “上哪儿?” 霍庭带着沈华浓去了位于民族路上的国营旧货商店。 这是省城也是省内唯一的一家旧货商店,虽然是旧货商店,但是里面也有全新的商品,不过这一类基本上都是出厂的时候有点瑕疵的商品,这种比无瑕疵的价格要低很多,一般也不用票,还不影响实用,特别受欢迎,一到货基本上就被人给抢购一空了,能不能够买到全凭运气了。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廉价的旧货,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一些掏空老底的人家放过来寄售的,这一部分商品里面就不乏一些高档品了,电器、皮毛大衣、呢大衣、老木料家具都有,还有一些是进口货,虽然是旧的,但是价格却也并不便宜,但是好处就是不需要用票。 霍庭就是带着沈华浓过来看人家寄售的商品的,还真被他们给找到了几台收音机和收录机。 不过,不管成色新旧,只要带有录音功能的基本上都是跟小丁上次借给她的那种型号差不多,体型很大,纯收音功能的就要小一号,市场上卖的基本上也都是这两种。 沈华浓都不是很满意,但是没得选择,最后勉强还是挑了一台八成新的熊猫牌收录机,售货员给撞上电池让他们试了试,功能全部都是正常的,七十二块钱,不要票。 沈华浓又看中了一个海鸥牌照相机,这个的价格就贵多了,算是这年头的绝对奢侈品,照相机的成色很新,这种东西这个成色就算价格高一般也是不愁卖的。 售货员见他们拿着摆弄,还怕他们给手重按坏了,再加上他俩都不是用的省城这边的方言,不是省城的那就是外地乡下人咯,所以售货员的态度并不算友好。 这种态度沈华浓如今倒也适应得很好,算是见怪不怪了,跟他们置气也没必要,心胸不放开阔些,那又生不完的气了,计划经济时代,走哪都是这样。 倒是霍庭,还是顶着售货员的冷嘲,冷着脸拿着照相机试了试,将功能都给验证了一遍,全部都是好的,他也没有问价钱,直接就让服务员给包上了。 “这个照相机是功能最全的,价格也不便宜,得两百三十八块,你都检查好了没问题的吧,这卖出去了,我们这里就是不能退的啊。” “开票!”这种寄售商品比普通商品多个开票流程,是要给寄售人看的。 男人突然变得这么牛气,看得沈华浓还觉得颇为纳罕。 她还记得上回在医院食堂,方淑娴小瞧他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还故意继续做出对方鄙视的土鳖行为,简直辣眼睛。 现在一样是被鄙视了,又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竟然开始装逼壕起来了,画风跟上次截然不同啊。 别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其实男人的也挺难猜的,沈华浓就猜不到霍庭想什么呢。 然而霍庭还没有土豪完,又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台沈华浓刚才多看了两眼的钢琴,冷声问道:“那个能不能试?” 他一下子买了三百多块钱的东西,售货员顿时就对他另眼相看了,态度比刚才好了很多,马上就拿了块儿抹布过去擦了擦钢琴上面的灰尘,还主动给揭开了琴盖,道:“可以试,这玩意吧,我们也不是很懂,坏没坏也不清楚,要怎么试你们自己来吧,还是一样,卖出去了概不退货。” 霍庭就看沈华浓,问道:“想不想试试?” 沈华浓其实并不擅长弹钢琴,不过小时候她家里有一台,她妈妈爱弹,也经常在家里弹,她耳濡目染、又因为记忆力过人,倒是也学会基本功,但是那都是她十岁之前的事情了,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时间碰过钢琴,不过,原主倒是喜欢弹钢琴也很会弹,当然沈华浓也不指望凭那些记忆突然间就能够多了一项才艺在身。 她之所看这台钢琴也不是出于喜欢和爱好什么,纯粹就是在琢磨着要不要给昭昭买一台,家里的小姑娘没什么玩具,也没有个能够打发时间的爱好,她也没有表现出对厨艺有什么兴趣爱好。 沈华浓上班的时候,昭昭太小了,暂时也没有上学,很是无聊,平时最爱的就是回村跟村里的小伙伴满村的疯跑,玩个红缨枪、推铁环什么的,再者就是去跟晨晨翻花绳和跳房子,别看她爱臭美吧,但是性子挺野的。 对,沈华浓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小公主,而不是个女汉子的那种妈妈。 出于这种考虑,她就觉得买台钢琴也不错,凭记忆教教昭昭基本功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343章乡下土豪进城【二更】 沈华浓也就是犹豫了一下,毕竟昭昭不在这里,买回去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学不学,要是不学那摆在家里占地方又浪费。 霍庭问她,她还是点了点头,走过去站在钢琴前先随意按了几下,手感还不错,指尖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灵活熟练。 沈华浓站在钢琴前的时候,霍庭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沈大小姐嫁给他,还是受苦了。 以前弹钢琴的手,现在就是整天以锅碗瓢盆为伍,虽然看得出来她喜欢做菜,她也从来没有诉苦、没有抱怨过,但是霍庭还是觉得愧疚。 他暂且没法给她出入有车接送的日子,也没法像以前沈克勤那样富有能娇养着她,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她自己能够给得起的。 被这么盯着,沈华浓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看霍庭,冲他一笑,再回头,又按了几个键,找了找调子,弹了一小段的《红莓花儿开》。 音乐一起,旧货商店里安静了一下,还在挑挑拣拣的人们都循声看过来,然后又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快关门了,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可比老家商店里的便宜多了,款式也多,恨不能都搬回家。 嘈杂声再起,但是霍庭除了那琴音,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连着给她唱了两天,十分清楚这歌词就是姑娘对心上人的表白。 她特意给他弹的...... 这样的告白,多少次他都不嫌多。 沈华浓很快就结束走过来了,霍庭的视线也一直顺在她的移动而移动着,等她走近了,他才问道:“是好的吧?” “嗯。” “那就买回去。”霍庭道。 沈华浓实事求是的道:“买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放着就浪费了。” “浪费不了,你喜欢就行,想弹的时候就弹,还能教昭昭弹。” 霍庭转身又跟那服务员道,“开票吧,找个人帮我把这个抬到外面的那辆卡车上。” “哦,哦,好,好的,这个钢琴一直没卖出去,现在降价大几十呢,现在只要四百块,还送几本学钢琴的书和谱曲,新的这样的买一台都过千了,这台真的是很划算了!” 沈华浓点点头,霍庭就道:“行。” “那好,我就开票了,您等会,我开完票找人帮忙抬。”售货员热情的道。 这台钢琴是商店的一个领导找了熟人的路子,用很低的价格从那些被查抄的商品库里收过来,这样倒手一遍,扣掉寄售的一成的佣金,还是能够赚很高的差价的,但因为价格太高了,摆放在这里一直也没人买,不得已确实比当初的定价低了许多,年前这位领导还说了,谁要是将这个给卖出去了,他再私人给十块钱的奖金。 这售货员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推销呢,居然就这么轻易给卖出去了,好运来得真的是有点猝不及防,十块钱当然能够影响她的态度了。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眼都不眨的就买了七百多块钱的外地乡下土豪,特别听他妻子的话,她巴不得沈华浓再多买点儿,主动跟沈华浓道:“对了,女同志,之前好像是听你说嫌收录机太大了,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个小型号的进口收录机,还不到这个一半大,就是也不知道哪里,一直放在库房里,您要是要的话,我找主任说说,送给你们。” “你还要不要看看其他东西?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好布料子,皮毛也有,好些都是沪上那边收来的......你要是买得多的话,还能再给你送点儿其他东西。” 但是沈华浓都没有兴趣,直接道:“不要了。” 售货员虽然失望,但是毕竟自己也赚了十块钱了,也说到做到,真的找到一个只有新款国产收录机三分之一大小的进口机器过来送给他们了。 就是坏了,放不出声响来,霍庭摆弄了两下,还是给收了,跟沈华浓道:“拿回去让吴畏看看能不能修。” 沈华浓点点头,朝那售货员道:“你们城里人可真大方。” 那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漫不经心式的嘲讽,她学得十成十。 售货员干笑了两声道:“女同志,看您说的,这收录机修一修还是能够用的,这个是苏联进口的,别看旧,但是功能齐全,要是能够修好,怎么也能卖个五六十块钱的。” “呵,城里人。” 被反嘲讽了,售货员咬咬牙,道:“我这里还有一些新的塑胶片,就是京城和沪市最流行的那种做鞋底子的,粘在鞋底能防滑,工厂有一批轧薄了点,本来是我给自己留的,卖你一卷吧。” “这一卷能够做什么?一人一双鞋都不够用的。” “三卷,行了吧?” “现在的城里人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卖不起舍不得,没钱想自己买便宜货就直接说呗,抠抠搜搜,啧啧。” “五卷!” “行吧。” 沈华浓挑了五卷塑料防滑防潮垫,今天在商场逛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一种懒汉布鞋,鞋底子是手工千层底,但是用这种防滑垫给包了边和打了层底,能起到防潮作用,价格一下子就上来了,比普通布鞋要贵了两块钱,听说这是现在最实兴的,眼瞅着都要超过解放鞋了,带回去让李月娥给试试看能不能钉在鞋底上。 “都卖给你了,我自己想用都没得了,女同志,下次你再来买东西,一定找我啊!我私人给你让东西出来,别人可都没有我这么大方的。” 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但是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也算是捡便宜了。 沈华浓点点头,“行,下次再来还找你!” 从家里出发之前,沈华浓就将霍庭的那张省城的存折给带上了,昨天下午霍庭就出去取好了钱,除了留出支付在省城的各种花销之外,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准备多买点儿东西了,手上的钱是足够的,付了账,商店这边也很快帮将东西都送上了卡车,做完他们这一单,商店就准备关门了。 天色渐渐晚了,天气也冷,外面也没有什么好逛的,霍庭直接带着沈华浓回招待所,车从省城大饭店门口经过的时候,也是十分难得的遇到了拥堵。 堵住路的倒不是车流,而是围在这里看热闹的人群。 第344章相杀的离异夫妻【三更】 正月初五。 陆柏薇一大早就去给原工作单位的领导拜年了,结果对方今天加班值班,早早就去上班去了,饭店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比别人上班更早,下班更晚,没碰见领导本人,她将礼品留给家属,略坐坐就走了。 跟着她又去拜访了几个省城的朋友,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快要下班的这个时间——她的那个老领导不太喜欢在工作时间谈私事,所以,陆柏薇踩着点就过来了,打算在对方下班回去的路上,跟人谈谈看能不能将她给调回来工作。 是的,在外面浪了半年,她一事无成,还颇为狼狈,不想再待下去了。 按说以她的实力和资历,她觉得换个工作应该也不是特别难,但是沈华浓卡着她的推荐信和评价,她胡乱写一通很容易,可这对只凭本事又没有后门可走的陆柏薇而言,真是个要命的威胁,现如今口碑对一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陆柏薇思来想去,也只有以前省城饭店这个赏识她的老领导这里可以试一试,把握最大。 只要她说清楚,对方应该不会太介意沈华浓对她的评价,毕竟她曾经在这里干得不错,成绩和人品都是有目共睹可以保障的。 她来的时间刚刚好,顺利见到了领导文彬,正说得好好的,齐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然后突然冒出来,将她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她的这前夫跟疯狗一样上来就是一通乱吠。 “陆柏薇,你想回来上班啊?说什么现在的领导人品不好,跟你有误会就一直针对你,呵呵,你可真好,真了不起,就你自己一点毛病也没有,永远都是别人的错!别人对不起你!” “据我所知,你现在在竟市三花宾馆的那个领导不知道对你有多好,别人都是拿死工资,就是你一个人是按照成绩的好坏来决定工资,生意最好的熟食声音就给你一个人做,你这么说人家,良心不会痛吗?” 这是齐建国在三花宾馆打听来的消息,也是他十分不理解的地方,他就想不通,陆柏薇是有什么关系还是她拿住了什么把柄,所以三花宾馆的领导沈华浓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像陆柏薇这样的,如果他是沈华浓,早就打死她了好吗! 就因为怀疑陆柏薇有什么后门可以有恃无恐,所以齐建国也没有在三花宾馆公开她在下湾村做的事情,憋到了现在,终于等到没人罩着她了,他才过来发泄来了。 陆柏薇:......ヾ(?`Д′?)!!! 提起沈华浓做的这些事,陆柏薇就恶心得不行,她承认,她也就是一开始对霍庭有想法,才恶心了对方两次,现在简直被沈华浓给恶心出心理阴影来了。 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说起来真的是太过复杂了,但是,只按照齐建国这么简单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只会看表面现象,听起来她是不识好歹的! 他这么大声的嚷嚷,这里又是省城最繁华的路段之一了,当即就引来不少路人看过来,陆柏薇见文彬也皱着眉头,恁死齐建国的心都有,勉强忍住,但是仍然不免愤恨的道: “齐建国,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的事我统统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诋毁我!跟到三花宾馆去还不够吗,你现在又来胡说八道?你一个作风不正、品行不端,被学校给开除职务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大家会相信吗!” 她脸蛋气得发红,面相上看隐忍倔强又坚韧,很有说服力。 有人对着齐建国指指点点,换做以前他受不了这委屈,现在受不了都受了一年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他绷紧脸皮跟文彬道:“我说,这位文主任,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是站在陆柏薇那边的,同情她是吗,以前我们家的那些糟心事我就不提了,反正提了你们也不相信, 我们就单说陆柏薇诋毁她领导的事情吧,这件事你可别被她给蒙蔽了,只要去竟市三花宾馆问问,谁在撒谎自然就一清二楚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不光是三花宾馆的领导,竟市饭店她也待过,也是臭鸡蛋一样的口碑,陆柏薇她敢信口雌黄,就是看在你肯定是相信她,不会去查。” 齐建国看着路人神色各异的脸孔和嗡嗡议论声,其实也感觉到有些羞耻难堪,他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但是如今陆柏薇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糟践完了,他就豁出去了。 环顾一下四周,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声这么臭,大家都针对她吗?因为她不要脸妄想去介入她现在领导的家庭,她就是早就看上别人,不想跟我过了,才故意把我家弄得家不成家,好好的工作给辞了跟过去搞破坏,结果呢......这都是有证据的,谁不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你们一问就清楚了。” “陆柏薇就是撒谎成性,以前拿我家的事撒谎,她刻意捏造的证据,大家都相信了她,她就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胡说。我告诉你,陆柏薇,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把我家捣散之后还想好过,也别想再冤枉人,你想回来上班,做梦吧!只要你回来,我就天天在这饭店门口,给大家展示你在竟市做的那些丑事!” 齐建国现在说什么都是口说无凭,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陆柏薇其实并不是很担心,领导调查的话,她也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但是她还是被气得直接哭了,边哭边先态度诚恳的给文彬道歉。 然后才跟齐建国说道:“我不想跟你在这里做无谓的争吵,让人看笑话,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以前我们是为什么离婚,街道上都有记录,说出来我自己都嫌丢人嫌恶心,我去找街道的大姐给大家说清楚你家里鸡犬不宁的事,让人评评理......”说完就要往人群外跑。 她这么一弄,将咄咄逼人的齐建国对比的不是人,齐建国直接过来拦着她,拉拉扯扯的,让现场更加热闹了,饭店门口给围了一圈一圈人,直接堵了路。 第345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四更】 霍庭坐在车上看不清楚人群中的热闹,也不感兴趣。 虽然待在车上跟沈华浓单独相处比回去对着程景明更好,但是看沈华浓有些累了,他就想赶紧回去让她好休息,所以急促的按了按喇叭。 有人听到鸣笛声才往边上让了让,通道渐渐让出来,就把陆柏薇和齐建国给露出来了。 霍庭并没有注意到那对纠缠中的男女,专心且缓慢的开着车,就怕有些吃瓜群众不注意路面情况给撞上来了,而且里面像是在打架,推推搡搡的,也容不得过路的司机分心。 但是沈华浓干坐着无聊啊,车开得很慢,她就开了窗户,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热闹,一眼就认出了陆柏薇了。 跟陆柏薇拉扯的男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但是当街跟女人争吵得面红耳赤,目呲欲裂的样子,好像是与陆柏薇结了大仇,这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加上偶尔传出来几个“离婚”等字眼,让沈华浓马上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齐建国啊! 她边看还边撩霍庭,“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给你戴了绿帽子的隔壁老齐啊!” 霍庭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急忙一脚踩住刹车:“什么?!” 沈华浓往前歪了歪,嗔道:“激动什么呢。” 然后就指着窗外让他看:“你看看,那个人应该就是陆柏薇的前夫吧!他俩都离婚了,怎么还在外面闹起来了呢。” 沈华浓炯炯有神的看热闹,然后顺便想了一下小说中的情节。 原小说里,齐建国被重生归来的陆柏薇整得也算是相当的惨了,不仅因为系列禽兽举动被开除了公职,还背了个跟母亲关系暧昧的帽子,工作没了,再找也十分困难,这名声连想再娶个媳妇都很艰难,从斯文人变成了斯文败类,生活也算是毁了,他确实也纠缠了陆柏薇很长一段时间。 省城有好几个区,范围挺大的,没想到随便逛个街都能碰见他们俩,这究竟是什么缘分呢! 霍庭也认出是齐建国和陆柏薇了,马上就明白过来,沈华浓说的绿帽子,是指陆柏薇当初跟他处过对象,后来嫁给齐建国的事情。 这才松了口气,道:“瞎说什么!” 绿帽子是能随便说着玩的吗! 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给他戴绿帽! 就问还有谁!还有谁!! 沈华浓心想,要不是换了她,齐建国还能给他戴两顶绿帽子,这么倒霉的男主也是没谁了。 霍庭无奈的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把窗户关上,车开起来风大。” 沈华浓嗯了声,把车窗又摇了上来,但是眼睛还是一直盯着车外的。 因为之前的这个陡然急刹车,动静太大,惊动了人群中间的陆柏薇和齐建国,两人赶紧随着人群往边上退让了两步,倒是看了眼那车,但是现在车灯开着,外面亮,他们并看不清楚昏暗的车中情况。 当然,车里的人是谁也并不重要,谁能想得到车里就是他们争吵事件中的主要人物呢,反正齐建国也不是真的为沈华浓抱不平,他只是纯粹要打击报复陆柏薇而已。 车子缓慢的开过去了,齐建国先反应过来,马上就一把拽住了陆柏薇的包带。 “陆柏薇你别想转移话题,又把你那些作假的证据给拿出来!今天我们说清楚,你不给我洗刷冤屈,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陆柏薇冷着脸想要扯回自己的包包。 两人拉扯中一下掰开了这包口的两个暗扣,挎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就全部都掉了出来,除了陆柏薇的钱包,一个本子,一支笔,以及小发夹和扎头发用的皮筋这些小物件,包夹层里放着的三张相片也掉了出来。 两张是陆柏薇的单人照,还有一张...... 齐建国眼尖,赶紧上前去捡了起来,他抓着照片就狂笑了起来,前后后仰毫不在乎形象,十分癫狂。 他看完之后展示给陆柏薇以及别人看。 “陆柏薇,我问你这是什么?你从哪偷的你现在领导的全家福啊?你还把人家的脸都给抠烂了,你恶心不恶心啊你!” “这可以算是证据吧,哈哈哈,你当初抛弃这上面的男人,后来看人家过得好又跑回去想要找别人,人家都结婚了,你破坏别人的家庭没有成功,自取其辱了吧,自己不要脸,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脸还开得了口诋毁人家啊!” “还弄了个照片这么抠。你可真的是能耐!” 陆柏薇也看清楚了那张照片,她都惊呆了好吗! 她当然是认识这张照片的,只是,霍庭一家子的全家福怎么出现在她包里的啊?! 还是中秋的时候,她帮秦卫南去照相馆取了照片,之后就把自己的相片随手放进这个包里了,后来一直也没有用过这个包,跟着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一出接一出的,她都忘了拿出来看看。 陆柏薇还记得当时霍庭他们的照片冲洗出来之后表面还没有干透,她才不小心给蹭掉了照片中沈华浓脸上一块皮,还赔钱给相馆了,明明走的时候没有拿走这张,没想到,竟然在她包里出现! 她仔细想想觉得应该是当时这张见鬼的照片直接黏在她的照片背后了,现在过去这么久照片早就干透了,一抖出来全散开了。 这特么的! 分明就不是齐建国说的那样,她哪有!她早就放弃霍庭了好吗! 虽然知道现如今霍庭跟沈华浓关系亲密得很,这多少让她有些不甘不忿,凭什么她记忆中霍庭娶她之后就冷冷淡淡的,娶了沈华浓就这么恶心人呢。 不忿归不忿,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再对霍庭生出什么心思了,这男人在她心目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渣男! 可是,这上哪说理去! 这都多久的事了,真的是......见鬼了! 齐建国还拿着去给文彬展示:“你看看,这个就是陆柏薇以前的对象,我见过的,这就是人家一家三口的照片,这个被抠烂的就是陆柏薇现在在三花宾馆的领导,姓沈,好端端的人家被她给抠的哟。” 第346章又定了一个小目标【五更】 陆柏薇回过神来冲过去道:“你胡说什么啊!这张照片是一个朋友落在我这里的,上面的也不是我弄的。” “编,继续编!”齐建国冷笑。 “......” 隔着车窗人群和这么一段距离,沈华浓已经完全听不见陆柏薇和齐建国两人的对话了,更看不见他们手上的相片了,就只看到陆柏薇脸色十分难看正说着什么,齐建国倒是从乌眼鸡变成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形势好像是倒转过来了。 “好了,你坐好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加速了。”霍庭说着又按了一下喇叭,车子已经彻底驶过人群。 沈华浓贴在窗户上往后看,就见陆柏薇追着一个推自行车的男人出去了,齐建国也赶紧跟了过去。 走远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华浓这才坐好,“我就觉得真有意思。” 霍庭无奈拿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吵架啊?”沈华浓兴致勃勃的问道。 霍庭无奈道:“不知道。” “刚才我看见招牌了,这是省城大饭店,陆柏薇以前就在这边上班,我猜她可能是想再回来上班吧,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他们领导调她过来了。”沈华浓分析道。 霍庭就随口问道:“那你是希望她调走呢,还是继续留在你眼皮子底下?” 沈华浓撇撇嘴,像这种省城的大饭店如果想要调竟市饭店的厨师,基本上她这个小领导愿意不愿意都没有用,关节打通了就行了,完全不需要经过她。 沈华浓就道:“她现在是留还是走都行,我反正是觉得无所谓,她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这还真不是沈华浓的违心话。 她看了陆柏薇半年的河豚脸,还截胡了对方的两个暖手炉,心里的气早就都出了,她现在虽然还是经常时不时的就去恶心一下陆柏薇,完全就是出于她的恶趣味。 她跟陆柏薇的梁子虽然已经结下了,但是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她也不可能一直就盯着陆柏薇、跟着她,对方要走是迟早的事情。 霍庭从后视镜瞅瞅她,“真的?” 沈华浓从镜子里白了他一眼,想想又道:“不过,人往高处走,她要是都调过来了,我也得努力调过来才行啊。” 霍庭:...... 唉,女人! 真的是懂不起她的脑回路。 换做他自己,他并不是很希望经常看见陈志,哪怕他是个胜利者,也不愿意。 霍庭和沈华浓从省城大饭店回到招待所的这段时间里,陆柏薇也已经给文彬解释过了。 “文主任,都是齐建国胡说八道的,从我们离婚之后,他就一直纠缠不休,想尽办法到处抹黑我。” 文彬口头上虽然表示相信她,并且对齐建国十分不屑,但是他对陆柏薇的态度还是比刚才要冷淡很多,只说这事他一个人也决定不了,看饭店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和机会,让她等等,有消息就会通知她。 明明陆柏薇刚说想回来的时候,对方还笑呵呵的说行,现在就变成再等消息了,可见那张照片还是给造成了一些影响。 陆柏薇再生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等着了。 送走领导,这次陆柏薇很费了一番功夫才赶走了齐建国,对方自持有她的把柄在手,一时十分膨胀,以前的威胁他就都有恃无恐了,说什么要让她去给他澄清泼在他身上污水,不然就等着纠缠到死吧。 澄清? 那怎么可能! 本来就是渣男,有什么可澄清的! 绝对不可能! 陆柏薇心烦意乱的回家去了,这个年都过得不太安生。 晚上,沈华浓回来房间的时候,奶奶和晨晨都已经睡着了,董艳容躺在床上眼睛是睁着的,先是是刚哭过了,眼圈还是红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主动招呼沈华浓:“弟妹回来了,你们买什么东西了?” “大姐......”沈华浓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尤其是像这种死别的事情,更是无从安慰起了。 她心里还是挺佩服董艳容的为人的,一个人带着孩子,侍奉老人,这也就算了,可就算是伤心都还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她得顾忌别人的心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装着所有的事情,也只有在夜晚才会偷偷的哭出来吧。 她干脆也假装不知道对方哭过了,只回答她的问题道:“买了几卷防滑的塑料垫,可以剪成鞋底子能防滑防水,就是比外面的懒汉鞋底子要薄一些,我买了好几大卷呢,大姐,给你一卷。” 董艳容也没有跟她推迟,笑了笑道:“那行,我先谢谢弟妹了,这几年都是你们几个在照应我们娘仨,都已经算不清楚了,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我们还买了个旧钢琴,就放在车上,大姐,明天等晨晨醒了,我问问她想不想学,要是她有兴趣,让她跟昭昭一起学吧,教一个教两个都是教,昭昭最喜欢晨晨了,跟着一起还能够互相监督监督。” “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沈华浓也没再提霍庭给买了什么,她感觉这时候说这种话有种秀恩爱的嫌疑,她不提,董艳容反倒是主动提起来,“看你们两口子现在好好的,霍庭都比以前瞧着要开朗一些,奶奶都说他比以前笑得多了,这样挺好的。” “人生在世也就这短短几十年,除了生死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现在想想是不是觉得以前闹别扭挺浪费时间的吧?” “......” 她有感而发,沈华浓也附和了几句,然后问道:“大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可是霍庭给她的任务,让她好好劝劝董艳容,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打算,之前是碍于奶奶,奶奶总有离开的一天,而她还年轻,也该想想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永前哥心里也是希望她有人照顾的,之前我们谈起来的时候,他说的。”这是霍庭的原话。 沈华浓暂且没提这句,只是含蓄的问了问。 董艳容是个十分通透的人,已经猜到沈华浓想说什么了,她轻声笑了笑,道:“是霍庭让你问的吧,其实以前这话他们就说过,我就想着等送走奶奶,好好的把晨晨带大,其他的暂时也没有想过,这都有七年了,这种日子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弟妹,你就跟霍庭这么说,我都明白,打算不打算的,都看缘分吧。” 第347章霍庭的朋友圈子【六更】 初六这天,老太太醒得格外的早,她一动董艳容就睁开了眼睛。 “容啊,今天永前要回部队,东西都给他收拾好了没?” 董艳容懵了懵,然后拍了拍脑袋道:“昨天都给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让他多睡一会,我去检查检查。” “好。” 沈华浓这时也醒了,拦住董艳容道:“我去吧,大姐,你看着奶奶。” 霍庭和程景明也都醒了,霍庭出来开门,听完沈华浓说的,他又急急忙忙开车去找了个在省城的老战友,找人借装备去了,他们来省城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这些东西的确是准备不足,好在这里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很快就帮忙解决了。 霍庭的那个战友高常宽还跟着一块儿过来了,带来一套绿军装,一个军帽,还有一个硕大的军绿色大背包。 “都是公安警服,不过跟部队上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应该能够糊弄过去。”高常宽道。 也只能先这样了。 高常宽的块头比程景明大,他带来的衣服是找同事借的,借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程景明的身材,大小还挺合适的。 程景明将军装穿上,又背了个大背包,充分的准备好之后再出来,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笑着拉着他的手拍了拍道:“永前,我让艳容给了煮了鸡蛋面,热乎乎的吃完就放心回部队上去吧,你好好表现,也要当心点儿,注意安全,我跟艳容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给你煮了几个鸡蛋,你带着路上吃啊。” 招待所里就有面条和鸡蛋卖,董艳容是直接过去买的,鸡蛋按照以前的习惯一下给买了八个。 程景明就在大家的注视下,和老太太的殷切嘱咐下,吃完了一大碗面条。 “走吧,记得写信回来,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奶奶,奶奶给你做好等你回来吃!” 程景明临走给老太太敬了个礼,就背着个大包,拎着那小袋子鸡蛋跟大家挥挥手,独自朝前面走了。 老太太一直站在招待所门口看着他消失在晨雾中,才颤颤巍巍摸出手绢擦了擦眼角,让董艳容扶着回房间去了,迷迷糊糊又去睡了一会。 程景明很快又偷偷溜回来了,随时准备着老太太再找他,不过老太太再醒来倒是还记着已经将孙儿送走了的事情,这下他都不敢再露面了。 老太太有些恹恹的,连去白云楼都提不起兴趣,最后霍庭开着车载着人在城里绕了一圈逛了逛,特意从白云楼楼下经过,老太太看了几眼,很快又睡着了。 行程结束,一行人回了竟市。 回去之后,老太太的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沈华浓跟霍庭隔三差五去看过几次,醒着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就是醒来也已经不大认得人了,有时候连霍庭都认不出来,认出来了就糊里糊涂的说了几句都听不懂的话就又睡着了。 到正月底,这天,沈华浓下班回到家属院,王凤莲就过来通知她了,说老太太人不大好了,霍庭、江大伟他们几个已经先过去了。 “大事有这些爷们去办,也就是一些琐事还需要人帮着张罗,董大姐怕是抽不出身照应,大伟让我过去帮帮忙,我带了十斤米五斤面,先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她风急火燎的走了,沈华浓给昭昭说明了情况,问她怕不怕,小家伙说不怕,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老太太跟前了,沈华浓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家里带了一刀腊肉,一条鱼,抓了点儿干菜,然后带着她一块儿赶过去了。 娘俩到这小巷子口的时候,就隐隐听见前面屋里已经传来的哭声。 堂屋里或坐或站着七个大男人,除了霍庭、江大伟和程景明,另外四个也是熟面孔,都是沈华浓见过的,一个是武装部的,一个是就是交通局的,还有两个也是公安局的,几个人正商量着什么。 老太太住的房间门是敞开着,董艳容和晨晨母女正趴在床前哭,几个妇女正在劝着拉着。 昭昭见她们哭,也抱着沈华浓跟着哭了起来,不等她进房间去,董艳容的娘家大姐就将晨晨给抱了出来,让沈华浓帮着照看着,一边又给沈华浓絮叨了几句:“娘俩一起哭,谁劝都劝不住,大人还好,小孩子哪能跟着这么哭,身体哪里扛得住,晨晨手上冰似铁,再这么下去得病倒了,妹子麻烦你帮着看着点晨晨,晨晨,不哭了啊。” 说完又匆匆进屋去了。 沈华浓这边给两个小姑娘抹了眼泪,王凤莲就出来了,招呼沈华浓去厨房帮忙,“这个点大家都还来不及吃饭,要通知亲戚朋友,晚上还要守灵,这大冷天的,饿着肚子可扛不住。” 沈华浓就带着两小姑娘跟着一块儿去了厨房,灶里点了火,又拿了块木柴出来将角落里的蜂窝炉子也给点燃了,架了一大锅水上去烧着,用这边的土灶烧饭炒菜,她跟王凤莲一个洗菜切菜一个烧饭,让两个小姑娘坐在灶膛前边看着火,边烤火。 王凤莲小声给沈华浓说:“老太太前阵子浑浑噩噩的,说话都听不懂,最后还清醒了一会儿,心里门儿清,也不问霍大哥和大伟什么,就直接跟董大姐说让她受累了,叫她以后找个能疼人的男人嫁了,找个能照顾她的,还说代永前大哥感谢她,对不起她......唉,这人呐......” 王凤莲感慨了一番,又想起自己来,“说起来,我嫁给大伟也是他家里怕他断了根,他那会没空也就请假回来几天,我们俩相看了一次,他也没有时间相看别人,他人好是好,别的姑娘就是怕当寡妇才不敢跟他,就这样我俩稀里糊涂的定下来了,过了半年他请假回来我们就结了婚。 四年前那会他去yn打仗,当时大家还都觉着我要当寡妇,还好他回来了,虽然受了伤,好歹是留下一条命,他还想继续在部队干,说实话,嫂子,他觉得落下残疾丢人,我还觉得他这伤伤得好,部队用不上他了,他回来了,不然我也过不上这安稳日子,看着董大姐,我心里真的是能感同身受。” “算了不说了,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又得骂我头发长见识短了。” 第348章人格间的排斥性【一更】 沈华浓还真不知道江大伟有什么残疾,平时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 她感觉也可能是江大伟那个傻大个儿表现得太活泼好动了,所以她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有什么病,直接被他表现出来的活力给蒙蔽了。 这会儿她也没有多问,等老太太的丧事办完了,霍庭终于有空了,这天晚上沈华浓才悄悄问他了。 霍庭道:“他身上受过很多伤,不知道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除了脑袋,他从锁骨到趾骨怕是都断过一遍,现在基本上都恢复了,就是脚跟腱还有点不利索,有几根手指头还使不上劲,不过平时他要强得很,什么都跟人抢着干,要是不让他弄吧,他还大嗓门发脾气,他会装会忍,你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沈华浓闻言就哦了声,还真没有想到。 聊完别的男人,她又问霍庭:“那你呢?以前肯定也有受过伤吧?” 霍庭本来仰面躺在床上,一臂枕在脑后,一臂给沈华浓枕着,闻言就垂眸看了看她,道:“我比他们运气好。” 沈华浓就抠了抠她枕着的这条手臂上的疤,“这里呢?好像是刀伤,被谁给砍的啊?” 霍庭含糊道:“不知道被谁砍的,谁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都是敌人,也已经都报仇了,人死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其实真实原因是,霍庭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被谁给划伤的。 那时候他被特务的屠杀现场惨状给激怒,整个人处于暴怒失控的状态中,一段记忆缺失之后,战斗已经结束了,他的胳膊上就多了这道伤疤。 简言之,这是属于锁子的疤,是他发狂乱砍人的时候被人砍伤的。 霍庭并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虽然他现在已经承认了锁子的存在,但是对自己的这另一面,他其实是反感的,并不愿意对方再出现。 敢说敢做、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就是做一些挑唆别人的婆媳矛盾之类的小气猥琐举动,偷偷摸摸藏了文物之类的,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虽然心中有点膈应,但是他也勉强能够接受的,只是这彻底的狂躁跟个屠夫一样乱杀一气,如此不顾后果、毫无理智的暴戾的行为,任谁都会感到害怕吧? 有血性和暴戾,在霍庭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霍庭还记得那次事件之后,偶然中听见有些人私下议论他的行为—— “像疯子一样,当时谁不害怕?生怕他杀红了眼,连自己人都杀。” “那情形看见的人全部都生气,大家谁没有血性,都想将那些狗日的都就地正法,但是我们是战士,是士兵,跟那些刽子手是不一样的,我们还有纪律,要约束自己的行为,那时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吗!” “一开始那些特务的确是在反抗,但是后面他们投降了,按照规定就应该抓活口,之后他们是死是活自然有法律来审判,直接就这么杀了,当自己是土匪吗!” “我还听说要不是当时有人拉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如此嗜杀,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 追根究底,他退伍跟这件事有着直接的关系。 现在被沈华浓问起来这道疤,她以为这是勋章,霍庭心里却突了突,对锁子的排斥感就再度强烈的冒了出来。 他再次嘱咐自己,一定要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再让锁子出现,杜绝那种失控的情况,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太危险了。 沈华浓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那么说,就道:“说得也是,在战场上谁会去管对方的姓名,只有敌人和战友的区别。” 霍庭就将错就错“嗯”了声。 沈华浓又摸了摸他手臂上的疤痕,然后翻了个身,侧卧着抱住了他的腰,道:“你们真不容易。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真的是运气很好了。” 她难得这么心疼他,霍庭心里快活得不行,软成了一片。 沈华浓又问:“你当时就没有想过跟大伟一样早点结婚生子?” 霍庭侧过身抱着她,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儿,道:“不敢结婚。” 沈华浓故意问道:“是怕连累陆柏薇,怕不能给她好日子过,就不敢结婚了,是吧?你肯定跟她说过等活着回来就娶她,给她过好日子。” 霍庭无奈,这娘们可真的是会扫兴,口口声声的说了不在意不在意,就是嘴巴上总是提起来,逮着机会就开始翻旧帐。 “别瞎吃醋。” “哼!”╭(╯^╰)╮ “今天不累了?看着挺精神的。”霍庭笑了笑道,然后也不等沈华浓说什么,就干脆的将人打横抱起来,去往隔壁的小房间。 过年那几天沈华浓太累了,霍庭也没有折腾她,后来他们又去了趟省城,等从省城回来之后两人就开始各忙各的,霍庭虽然没有出差,但是初八就恢复上班了。 他还得关注吴畏摸排出来的人,一一查阅档案找线索,然后再找武装部的民兵朋友领着去实际调查,走访邻里了解情况,有时候时间晚了,他就直接在家属院歇下了。 而沈华浓白天得带徒弟,作坊里大年初四就重新开工了,马上就到青黄不接,也是最忙碌的时候了,她帮着重新调整了代食品的配方,晚上就过去跟他们开会,在敲定新配方之前她都是住在村里,两人有阵子没住一起了,后来搬到家属院来了,他又出了趟短差,跟着又发生了老太太去世的事情。 夫妻俩都已经素了很久了,躺在床上亲着亲着生理和心理同时起了火,夫妻间的亲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到紧要关头,霍庭的理智就越来越不受控制,脑子里似乎有一瞬的短路,在彻底失控之前,他陡然一惊,及时刹住了。 他早就发现了,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理智最弱的时候,锁子会时不时的冒出来跟他抢主控权,以前很多次夫妻亲密的时候,他其实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做一些特别荒唐丢人的姿势,毫无节操,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极力去争夺控制权的,但是......也有几次,他屈服于身体上的享受了。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第349章掩耳盗铃的霍庭【二更】 现在有了刚才那道疤的提醒,霍庭就克制住了沉沦其中的冲动,缓了缓节奏,再重新开始。 沈华浓一直都知道这家伙心里的戏特别多,尤其是这种时候,他还十分可笑的有个绿帽子挂在头顶上的错觉,十分克制,以前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在做着最羞羞的事,偏偏一脸禁欲的表情,严肃正经得像在写作业。 沈华浓就看不得他这样,作为当事人,她也知道他的理智与自制力其实只有一张纸那么脆弱,正要想办法叫他破功,不光男人有征服欲,女人的征服欲也是不浅的。 只不过,沈华浓刚动了动唇,还来不及说什么,霍庭就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本来就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她再捣乱那就是雪上加霜,平时就算了,这个时候他就最听不得她喊锁子哥哥。 “不准再乱喊,再喊别的名字,休想我放开。”霍庭正色警告。 沈华浓伸手去掰他手,掰不动,她就在他身上乱捏乱摸,比起她胡说八道刺激自己,这个霍庭也受不了,他再不废话,直接扑了上去。 第二天,外面只有些微曦光,霍庭先醒了,习惯性的看看身边睡着的人,见沈华浓微张着嘴儿睡得香,换做以前他早就忍不住亲上去了,今天也跟往常一样,可是一凑过去发现她唇边有一道印子,霍庭仔细看了看虽然印子颜色淡,但是因为她皮肤娇嫩,一眼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霍庭目光闪了闪,想起昨晚上他一时忘情松开她,她又故意胡说八道刺激他,他就顺手抓起一旁枕头边昭昭白天臭美戴着的纱巾,绕过她后脑勺勒在她唇上扎了朵花,真的给她嘴巴上了道锁,不准她说话了。 这花还是他带娃的时候,昭昭教他扎花儿的成果...... 一开始他是真的单纯的只是不想让沈华浓捣乱而已,可后来,大红色的纱巾扎成的花红艳艳的,衬得她面庞越发娇艳如桃花,她又气又羞的看着他,他莫名心如驰马,有种隐秘的、羞耻的亢奋,最后的结果是,虽然制住了使坏折腾他的妻子,可是他也没能按照自己预想的节奏开始。 现在回想了一下夜里的荒唐,种种细节还历历在目,霍庭发现自己不仅全部都记得,而且整个过程中意识清晰,就连当时想的什么他都记得,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还很羞耻的觉得有点儿回味。 以前的顺势而为沉沦享受还能推给锁子,这次真的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他真的......本身就如此的荒唐好色?竟然能这么荒唐...... 霍庭心虚不已,收回差点儿就碰到沈华浓嘴巴的手,赶紧穿衣服起床,被子外清冷的空气让他迅速的冷静下来,等他去外面锻炼完,买了早饭回来,沈华浓已经起来了,昭昭也醒了,娘俩正在房里说着话。 “妈妈,我要系那条红的,有金线的纱巾。” “那条明天再戴,你爸爸晚上睡觉把口水流上去了,今天先戴这个你外公寄过来的这条。” 霍庭:...... 他险些没把手上的豆腐脑给洒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沸腾起来,整个人羞窘得手脚都摆动得不大自然。 房间外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在房里的沈华浓,她穿好衣服出来,扫了他一眼,佯装惊讶的道:“哟,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都没脸再出现了呢。” 霍庭:...... 他本来是打算放下早饭就悄悄的溜走的,晚上的事确实让他又觉得尴尬又心虚,只不过...... “先过来吃饭,吃完我送你去上班。”他尽量平静的道。 沈华浓揉了揉嘴唇两边的肌肉,道:“没力气咬。” “......多少吃点儿。” 霍庭垂着脑袋,闷声给她将饭盒打开,再将勺子递上去,男人很殷情,沈华浓想起来还觉得恼得很。 “你本质上就是个蛮横,没自制力,满脑子黄暴思想,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就是乡下那个见天撒野的臭锁子,不找自己的原因,不承认不正视自己的问题,还怪我不该喊你,有本事你以后都别碰我。” 霍庭握住了她戳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沈华浓瞪了他一眼,他才讨好的道:“先吃饭。” “你就是个掩耳盗铃的混蛋!” “......” “妈妈什么是掩耳盗铃?”昭昭好奇的问道。 沈华浓道:“掩耳盗铃就是偷铃铛的时候怕被人发现,以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别人就听不见了。” 昭昭闻言哈哈大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什么用,别人还是会知道的。” “是啊。”沈华浓斜睨了霍庭一眼,“就是有这么笨的人,以为自己不承认,别人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好笨呀!” 霍庭:...... 自从被沈华浓用掩耳盗铃给讽刺了一回,霍庭上班的时候,再听到下班的铃铛声都莫名有些心虚。 这天晚上下了班,沈华浓照旧要继续留在宾馆教张炼一会儿厨艺,霍庭就趁着这点儿时间,继续去调查宋达来竟市的目的。 吴畏根据他给的地址信息,列出来的名单很详细,这些人的基本资料霍庭现在已经都掌握了,吴畏特意标明的那个跟陆柏薇有关系的柳如意,也是霍庭的重点观察对象。 不过这阵子对方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霍庭还找武装部的带着他一块儿明察过了,眼瞅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他不是个这么容易放弃的人,明着不行,他就暗访。 除了柳如意,另外还有几个相对活跃的人,他都亲自去蹲点观察了几天,还真的让他发现有个人行迹十分可疑,既然心里怀疑,正好又撞上了,机不可失,霍庭就喊上一个民兵朋友,两人过去喊门,最后将人给抓了个人赃并获。 里面的人的确有古怪,但是却并不是霍庭以为的跟宋达有什么报复社会的大阴谋,人家就是个钟表匠,平时在商场给人修钟表,业余时间又偷偷摸摸在家给人修,赚点儿家用而已。 一无所获,霍庭有些失望,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距离宋达离开也有三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却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 第350章省级示范点【三更】 跟霍庭同行的民兵将钟表匠给教育了一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人给放了,没打算继续追究。 生活艰难,没必要将人赶尽杀绝。 钟表匠感念他们,送了两个用钟和手表上的废旧零件做成的小玩意儿,年轻的民兵对这种哄孩子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就都送给了霍庭,让他拿回去哄昭昭玩。 钟表匠的手艺很好,不管是用钟摆做成的镂空小球,还是用手表表带上拆下来的细小金属做成的细链子,都做的十分精巧,这链子上还窜上了好几个用闹钟上的小铃铛做装饰。 霍庭过去三花宾馆接到人的时候,就直接将小球送给了昭昭,而那条窜着铃铛的细链子,他鬼使神差的没有拿出来,而是等回家之后自己偷偷的将之收在小房间的抽屉里了。 晚上再来小房间做运动的时候,他分心悄悄量了一下沈华浓脚踝处的大小,心虚又火热。 第二天,霍庭就弄到了一块已经坏的不能用的手表,表带就是小环形的银色金属窜起来的,之后几天晚上沈华浓教昭昭弹钢琴的时候,他有空就关在房里跟手表带作斗争,等他断断续续终于将之拆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中旬。 这时候沈华浓上交的稿件已经经过了审查,进入了最后的印刷环节。 正逢春分时节,农事十分繁忙,地里才刚下了秧苗,下一季的收成要等到六月份才能收上来,以往从这时候开始到接下来的这三个月一向都是农人最难熬的时候,青黄不接、节衣缩食。 因为去年夏秋两季的收成都不佳,有些地方因为水患几乎绝收,今年到了这个时候才完全爆发出粮食危机,其实已经算是控制得很不错了。 这里面肯定是有红星公社的功劳的,但是因为当初牛皮吹得太大,现在功劳带来的喜悦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只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按照霍国安的话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将村里分出来一部分人农忙,在以粮为纲的大政策下,这个是绝对不能丢的,剩下的一部分人,一直就在红星作坊里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竭尽所能的想要扩大生产,发挥最佳水平。 霍国安正打算再添置几台设备加大产量的时候,市委张海山书记来了趟红星公社进行慰问和考察,同时他还带来了四台大型食品加工机器和一块写着“省属代食品开发生产示范基地”的金色牌子。 “红星作坊经过了半年的努力,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你们已经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了,这辛苦也是有价值的!省里也对你们进行了表彰,这几台机器就是省里和市里出资奖励给你们的,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霍国安闻言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个就说明他们这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起码得到了省里的认可,在省内是数得上名号的了,再加上四台机器的奖励,以后红星产品的发展在短时间内都不用发愁了,未来可期,预期目标也算是完成了。 只是还差三个月,只要这最后的三个月能够顺利解决饥荒问题,他们红星公社的名声绝对会再上一个台阶,成为全市,不,全省,甚至是全国之最,创造出的成就足以跟大寨一样轰动全国,想想凭借一个公社之力,帮助全市度过饥荒,听起来就让人振奋不已。 不过现在,霍国安也明白这个梦想肯定是无法完成的了,从今天开始代食品就不再属于红星公社独一份的了,肯定是要交出去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很现实的问题也摆在面前。 不光是红星公社的生产力不足,还有很大一方面是群众能够拿出来的兑换代食品的原食材很有限,越来越少的趋势,原料越来越少,代食品这个循环产业就维持不下去,开年之后代食品的配方已经是一改再改了。 而且,最严重的是,有些公社和村子秋收彻底绝收,这部分人在代食品的支撑下,还是到了要面临食不果腹和无米下锅窘境的时候,就算拿五斤原材料可以换十斤代食品,但是他们凑不出这五斤来,饥荒最严重的他们已经丧失了再来兑换代食品的能力。 刚开始想象得很美好,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就知道困难重重,沈华浓、霍庭也跟霍国安商量过,现在的确是到了最后的时候,再拖下去就可能会运转不过来要出问题了,该放手由别人接手了,他们没办法只靠自己完成那一伟大创举,但是代食品的配方是他们提供的,功劳也不可抹杀,也算是换了种方式吧。 可以说,现在张海山来的正是时候。 霍国安所料不错,张海山的确是要举全市之力,将这个代食品度过饥荒的神话变成现实,红星公社在这半年的成就已经让他看到了希望,霍国安有野心,张海山当然也有野心,他的野心就是要让竟市在灾后的这一年无人再死于饥饿。 梦想嘛,当然就得往大了想。 因此他特意召集了市粮站、食品厂,饼干厂、肉联、糖厂等几个跟食品相关的单位领导,还有几家医院的领导一起过来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解决原材料的问题,怎么营养搭配,怎么将代食品的生产扩大化,怎么给灾民分配等重要的问题。 霍国安以红星公社主任这一最低职务参加了这一会议,那块闪闪发光的牌匾给了他莫大的力量,让他在面对这些平时很难接触到的领导的时候,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将那些在脑子里过了几十上百遍的话,当众侃侃而谈。 开完会,在公社里吃过饭,张海山也没有马上离开,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在村子里走访一下,下基层嘛,肯定还是要关心一下基层群众的。 只不过,刚从作坊出来,还没有找到目标群众,他倒是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问秘书小丁:“你看那个像不像是小红?” 小丁是见过张小红的,闻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跟过去看看。”张海山笑着道,“沈华浓家是不是就在那边?我记得她是认识小红的。小红前阵子一直在准备考试,现在成绩出来了,放松放松,看看朋友也是正常的,我这个人是很随和也很开明的,她结交朋友,我从不看对方的出身,只要是积极进取的,我都没有意见,也不会干涉。” 第351章张小红的入学成绩 跟随着张海山的众人纷纷附和道:“那是,那是......” “我们都知道张书记是随和的,容易亲近,一点也没有门第之间,从不摆架子。” “是啊,以前还看成分,现在成分也没有以前那么重要,就算家庭不好,只要个人肯上进,个人足够优秀,我们还是能够包容的。” “我们都向您学习。” “......” 霍国安也跟在人群里,他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 小红? 名字很随便啊,村里叫小红的都不少,随便一喊都有不少咧。 等等,张小红?! 难道就是那个每天给沈明泽一张明信片的张小红?!看她刚才过去的方向,好像确实是卫生所的方向。 呃,张......海山? 不是吧! 来头这么大,怎么沈华浓也不给他说说啊,早知道这样上次张小红过来,他就该好好接待一下人家,而不是跟村民一样围着看人家的笑话了。 霍国安摇了摇头,兜着手跟在人群里,看着张海山的后脑勺,摸着下巴咂了下嘴巴。 碍于沈华浓的关系,他特意多思考了一下,本打算找个人过去提醒一下沈明泽,转念还是决定放任不管,静观其变吧。 这么多人呢,能发生什么事? 还是先看看热闹吧。 这时候张小红正蹲在卫生所后院的井台边跟沈明泽说话:“我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沈明泽正在清点着他的药包和药箱。 他有一阵子没回来,之前有个慢性病病人就一直是他在看的,现在他回来了,病人家属一大早就又来请他出诊了,他上半天都在忙着给配药,既然病人反应说之前的中药是有用的,他这次就沿用了那个药方,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其中几味药材的分量,一次性给配了快半个月的中药包,应该是能够用到下次回来了。 沈明泽接受的是西医药学,但是这还是沈明泽第一次在中药方面得到病人的认同,虽然都是根据爷爷留下的笔记整理出来的,自己只做了一点儿调整,但是这还是让他很有成就感的。 这种实践也让他对中药和中医有了更深层的认识,这不像有些人鼓吹的那么神奇充满玄幻色彩,但也绝对不像有些学者贬斥得那么无用,总的来说,中医中药虽然没有具体的病理药理研究,但这也是一门有千年历史的经验学,经验自然是可以借鉴的。 他一心两用,听到张小红的话,也没有抬头,只顿了顿,然后道:“恭喜你啊。” 张小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考上了?” 沈明泽只嗯了声,没有回答。 他自然是知道的,要是没有考上,张小红大概也不会过来特意跟他说这个事了,在他的印象中张小红就是这样的姑娘,如果没考上,她肯定会在明信片里面说的。 “那你能够猜得到我考了多少分吗?”张小红又问。 “不知道。”这次沈明泽实话实说。 张小红蹲在地上由下往上的看他,而后有些羞愧的道:“其实很低。你帮我答疑,我还是考得分数不高,感觉都对不起你帮我解答的问题。” 沈明泽哦了声,并未发表意见。 根据张小红考试之前请教他的那些问题,沈明泽就大概知道她的水平,按照他的估算,她的实力并不算是很高,只能说......马马虎虎? 虽然知道对方很努力,但是对于她能够考上,沈明泽还是觉得有些惊讶,毕竟她的基础还是摆在那里。 他冷冷淡淡,张小红也不在意,歪着脑袋盯着他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那么低,还能考上吗?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沈明泽就看了她一眼,问道:“别人更低?” 他看过来了,张小红面上就有了一丝笑意,脸上有些发烫,很快又变成心虚,摇了摇头道:“也不是的。还是有人考了高分,只不过......” 她抿抿唇,小声的道:“我说了你别笑话我,也别生气。” 沈明泽觉得张小红的这个说法有些好笑,其实这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至于会生气,不过那姑娘一脸慎重的看着他,他就“嗯”了声。 “我们这一批考试的人中间有个人,他很多题目都不会回答,就在试卷背后给领导写了封信,我听人说的,他就说他因为复习的时候没有放弃工作,工作特别辛苦,准备的时间不足,所以才很多题不会做......领导看到了他的信,很重视,虽然他分数不高,还是体恤他,将他给录取了。” 张小红在沈明泽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有些局促难堪,她揪了揪自己的辫子,将之从肩膀上拨下去,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听说,考分越高越不敢要,被录取的大多是成绩平平甚至中下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垂下来了,盯着地面道:“我就是这样被录取的。” 沈明泽闻言,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过了会他继续合上了药箱,背在肩上就准备出门了:“我要出诊去了,下半天都在外面,你赶紧回家去吧。” 张小红倏的站起来,伸开胳膊挡在他前面,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 “你就是有。” “我没有,”沈明泽说,未免张小红继续反驳他,他补充了一句:“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张小红抿抿唇,道:“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虽然这次成绩不好,但是等毕业的时候我一定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肯定会当个好医生的。” 沈明泽就说:“嗯,好,你在大学里好好学习。” “那你别生气了。” 沈明泽无奈又好笑,不跟她争论这个,攥了攥药箱带子,道:“我要出门了,你以后别来了,我很少回来,不一定凑巧能碰上。” 他本来还想说一句让她别再写信了,话到嘴边还是作罢了,张小红现在是接触的人不多,等她上学之后接触到的就是一个新世界,大学里面五湖四海过来的优秀青年很多,能够跟她志同道合的人也很多,没准就会放下现在的执念了,特意提醒好像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第352章两清了 张小红面上黯了黯,沈明泽故作没看见,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出去。” 看着她张开的手臂,又若无其事问道:“什么时候开学?学的什么专业?” 张小红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垮着肩膀跟着他出来,边走边道:“四月份就开学了,学校就在省城,学的检验技术......”她回答的比沈明泽问的多得多。 沈明泽笑了笑,也没有打断她,默默听着,等她说完了,他才拿了门后的一块写着“有事外出”的纸牌子在手上,道:“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这时屋外有些嘈杂,张小红并未注意,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沈明泽身上。 她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看着沈明泽道:“沈明泽,我现在知道你在陆州工作的事了,省城到陆州市比到这里还要近,跟陆州挨着的,只要两个钟头就能到,以后我放假了就过去看你,以后写信也写到陆州去!” 张小红的自行车就停在这卫生所门口的屋檐下,张海山一眼就认出来了,看见之后就不需要别人再带路了,他打头走在最前面,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自家闺女说的这番话,当时面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大概是没有父亲愿意听见自己女儿跟别的男人说这种话的。 而且,沈明泽啊...... 张海山之前还想让他当代表,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沈华浓有些发恼,不用说肯定是通过她认识的,当妹妹的有事业上的野心,做哥哥的也不遑多让,竟然朝小红下手了,竟然还悄悄的发展到互相通信和看望的地步了! 张海山面色沉下来,其他人也有些尴尬。 霍国安从到这门口开始就挤到前面来了,一直留意着张海山的脸色,现在哪有不明白的,他在心里笑了一声,随后就贴心的咳了咳,出了个声给屋里的人提个醒儿,然后笑呵呵的道:“沈大夫,市里张书记过来看你来了!屋里有病人啊?” 他率先跨进来,看了看张小红,道:“这位女同志很面生啊,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公社吧?听说沈大夫的名声过来求医的?” 张小红听见霍国安说话的时候,心里还觉得庆幸,看来年前她跟梁玉萍在这里扯皮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忘记,对她没印象,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海山。 对着张海山面无表情的脸和明显压抑着怒气的眼神,她心里慌了一下,小声喊道:“爸。” 霍国安诧异的看向张海山,问道:“这位女同志是张书记的女儿?这可真是巧了。” 张海山嗯了声,问张小红:“你怎么在这里?” 霍国安说的话,不管别人信了没有,他反正是不信的,说着,他的视线还在沈明泽身上打量了一番。 的确是个挺俊俏的青年,皮相和形象上挑不出毛病,不过其居心就很值得推敲了,他很快收回视线,目光严厉的落在张小红身上。 张小红下意识的看向沈明泽,那青年神色清冷疏离,本来就跟她之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隔膜,现在这隔膜都好像具象化了,冷冰冰的将她隔挡在外,还往她这里冒着寒气。 张小红又委屈又生气,都怪她爸爸! 别以为她没有看见他刚才打量人的目光!他怎么这么看人,太叫人生气了! 思及此,她慌都不慌了,理直气壮的道:“我过来看朋友的,之前沈明泽帮我补功课,我现在通过考试了,过来道谢的,爸爸,你刚才都听见了,我......” 没想到平时还算懂事的女儿竟然为了个臭小子,还当众冲他耍起脾气来了,这是怕他们没有听清楚,她要当着人再说一遍吗?一个大姑娘家,当众说这种话,还要不要脸了? 还有这沈明泽,帮她补课?他可真会钻空子,他生得好,又故意卖弄才学,难怪带坏了自家不谙世事的姑娘!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姑娘直爽没心机,现在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人给带歪了! 这么一想,张海山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已经有了怒气,只不过他擅长隐藏情绪才没有在神色间显露出来,当着这么多的人,他笑着打断张小红道:“我听见什么了?嗯?” 张小红道:“我就是......”她咬着唇看向沈明泽,跺了跺脚道,“我就是,他,我......”话没有说出来,脸上已经先红透了。 沈明泽心里叹了口气,也是服气,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他上前主动道:“张书记,张同学是过来跟我说她要上大学的事。” 张海山的目光就顺势转向他,沈明泽不卑不亢的道:“您可能只听到了一半,没有听明白吧,张同学说去找我和给我写信,是要跟我结清之前给她答疑补课的费用。” “之前她准备考试的时候,我给她解答过一些问题,她说按照找老师教的标准给我结算补课费,这件事她没有给家里说过吧?说现在要准备离家的东西和入学花用,等大学领了补贴再还给我。” 张海山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扫了眼女儿,温和的道:“补课的费用怎么不给爸爸说,拖欠别人的像什么样子,这是正当花销,爸爸又不会说你什么。” 一面又喊丁秘书,“给沈医生将这欠款结清了。” 丁秘书应了一声,问沈明泽:“多少钱?” “一共回答了有八十二道题,每题一分钱。” 丁秘书愣了愣,道:“那就是八毛二。” 沈明泽点点头。 对方掏出一块钱递给他,说:“剩下的不用找了,也是你费心了,小红考上大学了。” 沈明泽只道:“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他打开药箱,从里面找了一毛六的零钱出来,递给丁秘书,瞥了眼张小红,道:“清了,张同学不用再惦记这事了,祝你有个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前程似锦。” 张小红怔怔的看着沈明泽没有说话。 沈明泽很快收回视线,跟张海山道:“张书记,多谢您今天过来慰问,但是我不能多招待了,我现在还赶着出诊,病人还等着,对不住。” 第353章父女争吵 沈明泽又跟霍国安打了个招呼,“霍主任......” 霍国安看向张海山。 张海山很是和气的摆摆手道:“出诊是大事,你去吧。” 一行人退出来,沈明泽就带上门,然后将手上的纸牌子挂在门口了,他背着药箱提着一大兜的药,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小红也闷闷的骑着自行车先回家去了。 张海山的计划并没有因为这一出而有所更改或是干脆取消。 霍国安特意挑选了两个又穷又懂事的人家带着张海山前去慰问,既能够展示红星公社的无产阶级的物质状况,又能够让人看到他们的思想状况,整个考察慰问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双方都很满意。 张海山笑容满面的完成了红星公社之行。 晚上下班回家,他才沉着脸问媳妇王彩凤:“小红人呢?回来了没有?” 王彩凤正发愁呢,道:“下午就回来了,出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回来就关在房里一直没出来,晚饭也没吃,问她吧,她什么也不说,就躲在屋里哭。” 张海山哼了一声,对着那紧闭的房门道:“还有脸哭?多少人想吃都没有吃的,也就是惯的她,行,她不吃饭也行,饿着肚子人更容易清醒,让她好好的在房里反省反省!” 话音刚落,房门就倏的被拉开了,张小红红着眼睛出来,冲着张海山大声道:“我有什么要反省的?我又没有做错,我已经这么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处个对象有什么错! 要反省的是爸爸,你还是书记呢,天天说无产阶级都是一家亲,那你今天是怎么看人家的呀,你那眼神,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你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你凭什么瞧不起人!你就是个势利眼!” 张海山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小红,跟王彩凤道:“你教的好闺女啊,这都会顶嘴了,你看她那口没遮拦,没羞没臊的,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看她那架势,要是再吵几句,怕不是得去举报我呢,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现在倒好,养出一条白眼狼出来!” 王彩凤先是被女儿说的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惊得一跳,都没反应过了,现在回了神,在张小红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呢!赶紧道歉!” 张小红噘着嘴侧过脸,倔强道:“我没错,我不道歉。” 一面又安慰张海山,“老张,你也是,小红她就跟你是一个德行,你还不知道,那吵架的时候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说,事后又该后悔了。” “你们都好好说话,我这还听得云里雾里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张海山怒气不减:“你问问那小白眼狼!她今天都做了什么了!” 王彩凤问道:“小红?你处对象了?” 张小红就道:“我就是喜欢沈明泽,我就是要给他写信,还要去找他!爸爸你没有听错,你也说过了,只要我考上大学,就不再给我张罗对象,让我自己找,我就自己找了,你又看不起人!你今天就是轻视他了,他怎么不好了,他哪里不好了!” “他也就是成分不好,你嘴上还劝别人呢,现在轮到你自己,你就出尔反尔了!” 张海山道:“他哪里不好?你问我,那好,我就告诉你,他居心叵测,人有野心我不计较,就不该动心思动到我头上,他也就是靠表象还有卖弄学识来骗骗你这个小姑娘,你要不是我张海山的女儿,你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还有今天,对,我是轻视他了,那是因为我看穿他了,他心里也有数,人是很聪明,知道及时抽身还能留个好印象,免得让人生厌,为了讨好我,你看人家管你的脸面了吗?当众就跟你撇得一干二净了,糊弄你一回还收了你八毛两分钱,也就是你是个傻!你还有脸哭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 张小红抹了把眼泪,自嘲的笑了笑,“爸爸,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也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他是给我讲题了,那也是我先去缠着他的,我天天给他写信,他不看信就直接寄回给我,我就给他寄明信片,他也不搭理我,我问他题,他才回我了!但是也只给我谈题,我倒是希望有什么撇不干净的,但是没有,因为本来就没什么!他压根不搭理我!他今天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是不想我再去找他了,他早就说了,是我不放弃,就被你们听见了。” “他医术高,还会制药,人也特别好,上次那个孙刚欺负我,要不是他帮我,我早都死了!你以为人家贪图你的权势,你实在是想多了,当初孙刚威胁我,人家知道我是张海山的闺女,都没让我给你说是他帮的忙,他不让我提,怕麻烦!” “他什么错都没有,就因为帮我,就因为我喜欢他,就被你轻视怀疑!现在你放心了,他被你逼得当众收了你的钱,他自尊特别强的一个人......当时肯定特别难受,他再也不会搭理我了!永远也不会搭理我了,没人再想沾你的光了!” 大声说完,张小红又哭着回房间去了,还甩上了门。 客厅里静了静,门框震动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 “这孩子真是......”王彩凤过去拍了拍:“小红......” 张海山板着脸道:“你别喊她,她有本事永远也别吃饭!人家看不上她,还怪上我来了,为了个外人,指着我的鼻子骂,女生外向,真是没有说错......” “这到底怎么回事?沈明泽,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 第二天,张小红一大早就起床了,思来想去,她还是又去了趟红星公社。 反正她脸皮厚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沈明泽早知道的,她应该要给他道个歉的。 卫生所的门虽然开着,但是里面坐诊的却并不是沈明泽,是个陌生的青年。 张小红过去打听,这位新上任的乡村大夫告诉她:“哦,你找沈大夫啊,他人已经走了,去药厂上班去了,一大早就走了,一时半会的,除非是探亲,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他的东西都搬走了。” 第354章代食品引发的大动作 三月中旬,竟市有了第一个省级示范公社。 这件事在市内的报纸上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 张海山跟霍国安站在那块闪闪发亮的金色牌匾下握手的照片,就频频出现在竟市内的各大报纸上,竟市日报、平原青年报,各机关企业报等等,甚至是学校的黑板报上都有相关的文字转载。 没多久,就被省内其他县市的报纸上转载了。 到四月初,“竟市人民万众一心,打响百天饥荒战”的相关报道就上了省报。 本来像是“饥荒”这样扯社会主义后腿的字眼,是轻易不能出现在报纸上的,只不过因为竟市去年发生了水灾,粮食产量大量减少了,但是上交的任务粮却没有降低标准,这在省内是受到表彰过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其他市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这种遇到天灾,还能够自给自足不添麻烦的正能量事迹中用上饥饿这类的字眼,倒也没人会追究什么,大家能够放心大胆的去写稿子。 本来嘛,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各个地区都有人要饿死,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今年省里除了竟市之外其他地方的领导们都还在用竟市人民来安慰自己呢,起码他们今年不用担心政绩会垫底了,不用说,肯定是竟市啊,就看他们今年会饿死多少人! 没想到,这时候人家公然在报纸上吹嘘他们的代食品了,还闹出来一个百天保卫战,意思就是说确保让全市人民安然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甚至公开保证至少可以做到跟去年一样。 陆州市的领导芦志伟刚听自己的秘书提及这个新闻内容的时候,不过一嗤:“几年前,报纸上可以亩产万斤,一个土豆可以重千斤。大饥荒之后这种歪风邪气一度被压下去了,现在虽然还是难免会有一点儿夸张,但是已经有几年没人再敢毫无根据的胡乱吹嘘了。” “今年竟市又来了?他们那地方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就等着看老张和老吴怎么收场了,要是我不如悄悄默默的少说话,要么就跟宝平那边一样,过去省里哭穷打抽丰,这叫怎么回事!” 随后秘书给他念了几个数据,“竟市去年夏收和秋收两季加起来粮食总量是......,上缴的任务粮是......跟前年基本持平,群众手中剩余粮食不到前年的三分之二。” 芦志伟嘶了声,放下手上的文件,诧异道:“这几个数倒是没有多少水分。”他私下里,可没少盘算隔壁的产量和现今的严峻形势,“老张这是要搞什么名堂?敢把真数据端出来说话,还敢吹牛皮跟去年持平?” 秘书赶紧往后看了一段,道:“领导,他们弄了个代食品出来,说是能够靠这个代食品度过难关!” 听到说代食品,芦志伟哦了声,然后就更加不以为然了。 “代食品?不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吗,跟观音土是要好一些,但是也没有什么营养,怎么可能取代食品,几年前的代食品,吃了之后全身浮肿、缺蛋白,人也没力气,身体都给摧毁了,不过就是吊着一口气,这两年还每季配黄豆补蛋白呢!敢情他们就想到这个办法?” 嘲讽完,他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这也不对呀,要是这样省报还能帮着他们吹一波?省里十二个省辖市,二十四个县级市,还有一个自治州,一个林区......单单说我们市每天都往省报发了稿吧,十天半个月的轮到一回,会帮他们吹这种没意义的新闻?” 秘书道:“不是的......领导,他们这上面......” “拿来我看看。” 秘书赶紧递上来报纸,芦志伟接过之后,看着看着面上就凝重起来,不敢再小瞧。 这次竟市吹嘘的时候,除了文字和图画,还附带上了一些很清楚明确的具体的数据,除了上面的粮食产量、人口数量这些,还有他们的代食品的营养成分列表,从去年九月底到今年三月底这半年内代食品的产量,兑换次数,兑换到的粮食分类统计出的总量,等等。 除此之外,还摆出了以代食品和粮食各占一半比例为食的三百名实验者,他们在半年之后身体各项指标数据和照片对比。 选出来的实验者前后两张照片看起来相差不大,可能猫了一个冬天,似乎还要更精神一些,跟以前那些吃了代食品的人精气神完全不同,那个时候芦志伟也是去基层慰问过的,记忆很深刻,而且照片上还有日期,不像是作假。 新闻中的数据看起来也是十分严谨,他拿了纸笔将这些数据从头到尾给捋一遍,上面竟然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粮食缺口和代食品产量,兑换量这些合起来都没有问题。 这是以前那种浮夸风新闻中前所未有的。 要么他们吹牛逼的本事更强了,要么,他们是认真的。 芦志伟这次感觉,应该是后者。 换了他自己,他是不敢这么吹嘘的。 秘书想了想,道:“领导,去年年底的时候,省里就打算给那边做代食品的基地发一批物资过去支助他们,不过那边给拒绝了,说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后来省里就给他们发了这块省级示范基地的牌子。” “我老家是杨林农场的,过年的时候我就听说有代食品这回事,我们农场有些人还想去换呢,当时人家没有答应,说只供应本市的,要是东西证明是好东西了,会把技术和配方都公开,我老娘说尝过他们的代食品饼干,味道还成。” “有这么回事?”芦志伟霍的坐直了,道:“赶紧给我接竟市市委的电话,我找老张,我问问是个什么情况,真有这个东西......” 没道理不要的。 类似的情形在省内各地上演,张海山最近上班的时候光坐着接电话了,下午实在不耐烦,找了个由头出来,去各个代食品生产点、发放点考察情况去了。 代食品火了,红星作坊也跟着火了,作坊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继续生产代食品,但是有市里其他厂的支援和分担压力,他们的负担就少了很多,作坊里还派出去一部分女工分散到其他生产点去指导工作去了,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妇女们,也成了曾经他们欣羡不已的工人们口中的“技术员”,那滋味就别提多爽了。 第355章人不可貌相 蒋红梅和袁招弟“指导完”工人们工作,趁着中午机器修整的时间,就特地跑过来看望沈华浓来了,在城里他们也不认识什么人,虽然是“技术员”了吧,但是工人们也不熟悉,说不上话,就来寻沈华浓了。 几人凑在沈华浓的办公室里,你一句我一句,都是相当的亢奋。 描述完大家对她们的重视之后,又抒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再聊了聊在城里的见闻感受、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和远大报复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了。 好在沈华浓的岗位,工作时间还算是自由的,这个时间也不忙,她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在那两人说完之后,适当的表达赞美,然后再鼓励鼓励就够了。 比起蒋红梅这妇女已经定型,压根就不吃沈华浓这一套,回了她个白眼的态度,袁招弟就显得格外的听话多了。 当即就回应了沈华浓,“我知道的,舅婆,现在我每天晚上都跟月娥她们一起去扫盲班学习,上个月底才参加了考试,按照老师说的,现在的水平应该是可以读一年级的。就是班上的娃娃们太小了,我还是打算先在扫盲班继续学,现在进中班了,也开始学算术了,等读完高级班再看情况吧,主任说今年秋收的时候给公社添辆拖拉机,到时候我想去学拖拉机。” 说完自己,还不忘给犯过错误的好朋友说几句话,就希望沈华浓对对方的印象能够好点儿。 “月娥算术就比我好多了,她现在不在作坊里干,白天上工休息的时候都在地上写写画画,她可刻苦了,算术都能去高级班了,她算盘都已经会了。” 沈华浓点点头,李月娥这段时间每天天不亮就送泥鳅过来卖,斤两和泥鳅钱也不都是整数,她一开始算着不行,现在进步很大。 沈华浓有时候就感慨,果然算钱才是学习算术的最大动力。 扫盲班的高级班也就是教到打算盘为止了,不过,沈华浓教过张炼加减乘除的算法,李月娥也从张炼那里学过去了,应付日常生活中的加减乘除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李月娥和张炼两个,一个每天早早的过来三花宾馆卖泥鳅,一个早早的过来锻炼学厨,经常见面,关系倒是熟起来了,张炼那小子在一次跟沈华浓回村的时候,碰上李月娥跟她爸干仗,他还帮了李月娥一次,从此之后,李月娥就承包了张炼的鞋子了,张炼的运动量大,男娃长得也快,鞋子废得多,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倒相处得意外的和谐,姐和弟的叫着。 沈华浓冷眼旁观着,李月娥这姑娘怎么说呢,老实憨笨,有时候看见她就让人生气,倒是有一股倔强执着的傻气,认准的事就不松懈,不管是卖泥鳅,还是学习这件事,她都十分刻苦。 沈华浓仔细想想,还真没有见过比她有毅力肯吃苦的人,就说沈华浓自己吧,她虽然自觉自己也挺有毅力的,但是她学厨的环境和条件其实很好了,在物质上从未短缺过,除了在学厨上下过一番苦工,其他方面还真不算吃苦。 但是李月娥不同,这姑娘从正月里给沈华浓做完鞋子,从三月份开始就天天风雨无阻的过来,有时候是卖泥鳅,有时候泥鳅少就还捎带点儿野菜、河虾、小野鱼之类的。沈华浓五点钟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后厨门口等了好一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做布鞋的手艺的确挺好的,刘信芳也时不时能够弄到一些塑胶底,沈华浓给她牵了个线,她现在就做了鞋子在粘上塑胶底,拿去在刘信芳那里卖,晚上得做鞋,还得半夜起来抓泥鳅,白天还要上工,沈华浓都怀疑她晚上有没有睡觉。 再说学习这件事情吧,李月娥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算术就不提了,现在她算账再没有错过,在识字方面,她找沈华浓将宾馆的废旧报纸给买了一些回去,最近张炼还帮她搞到了一本旧字典和几本旧书,她已经都看得差不多了。 沈华浓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在学习,不是在看报纸,就是在翻字典,要么就是用手指在墙上比划,拿树枝在地上比划。 这真的是个特别勤奋的姑娘,这一点上沈华浓还真的挺佩服她的,冲着这一点,沈华浓也没少拿她给昭昭做例子,当模范,对她的印象其实都已经转变了很多了。 袁招弟和蒋红梅来找过沈华浓的第二天早上,李月娥又过来送泥鳅来了,沈华浓就问她:“招弟和枣花她们现在都被人称为是技术员了,你想不想跟她们一块儿干?” 李月娥答道:“我羡慕过她们,要是我没有做错事,可能现在我也跟她们一样可以当技术员,不过我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错了就是错了,就要承担后果,羡慕别人也没有用,我觉得现在我好好学习,比以前聪明了,明白事理了,再不犯同样的错误,总是能够比以前过得更好的。” 然后,她很认真的跟沈华浓道:“舅婆,我这里要跟你道歉,我以前真的是没心没肺,你帮我那么多,我连谢谢都没有给你说过,那时候我实在是太自私了,就觉得你虽然帮了我,但是也是要用我们来赚名声的,大家只要提起你的好,就会说起我们犯过的错误,夸你的时候,就会再骂我们一顿。对不起,是我心眼太小,太不识好歹了。” 沈华浓心里呵呵哒,你还真的说对了呀。 她的确就是抱着这种沽名钓誉的想法去帮助她们的。 沈华浓这时候还真的对李月娥刮目相看,原来跟她以为最傻的李月娥比较起来,袁招弟几个好像才是傻的,这姑娘心眼并没有那么实,人不可貌相的。 不过,想归想,现在她当然不会在面上显露出来破坏人设,只问道:“现在你跟我道歉,这是又改变想法了,不怪我用你们赚名声了?” 第356章人比人带来的大触动 李月娥就道:“现在我识了一些字,看了一些报纸和书,自觉比以前要明白道理,书上和报纸上教了我很多道理,我知道你是好心,是我以前太狭隘了,心眼子小,斤斤计较小气得很,我这种就是书上说的那种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人,我知道没有你帮我们,我肯定已经嫁给刘瘸子了。” “舅婆,我以前犯错的时候,你一定对我十分失望吧?我再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悔和没脸,真不知道当时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书上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觉得我现在再不会犯那样的错误了,我真的改过了,跟你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请你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以后会好好表现,让你看到我的决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还有,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学习,学习变聪明,明白道理,以后再不叫你失望了。” 沈华浓闻言心情复杂极了,她还不自觉的抬眸往头顶上方看了看,她头顶不会有一道圣母之光吧!? 还有,什么叫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你就是嫁给刘瘸子,我也不会失望啊,我失望个什么劲哟! 她还不至于为了个外人的犯傻而失望什么,不过就是讨厌那种蠢人罢了。 这姑娘怕是读书读傻了吧! 不光沈华浓心情复杂,因为上早班,要早早过来接高温猪的陆柏薇站在后厨门口,听到这番话之后的心情更加复杂,简直难以描述。 最近她被沈华浓给冲击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全市人民都在谈论代食品,都在为代食品而努力“备战饥荒”,都在夸赞代食品,并对此寄予厚望。去年代食品闹出来的动静就不小,陆柏薇当然也知道,只不过,她思维局限,一开始跟很多人一样不以为然,后来也没有对这个太过上心,并且完全没有将之跟沈华浓联系在一起。 另外她不管是在竟市饭店,还是在三花宾馆跟同事之间的关系都比较冷淡,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但是现在红星作坊红了,她也就知道了,代食品竟然是沈华浓弄出来的! 陆柏薇特意去尝过了,味道当然不能说是好,但是只要能够救命,味道根本也不是最重要的,她想过,要是她的话,应该也能够尝试着弄出来的,不就是一些廉价高产还果腹的作物,比方说红薯土豆玉米,加上瓜果蔬菜的边角料吗!她琢磨琢磨应该也能够弄出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她要是想得到...... 沈华浓的代食品是从洪灾之后开始的,而那个时候,她天天想着怎么将霍庭从沈华浓那里解救出来,跟他组建家庭,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她正在费尽心机寻找陈志,压根就没有心思想这个,洪灾和其他人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陆柏薇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会想到代食品这个事的,她就算会那又能够怎么样,也不会得到现在这么多人的夸赞和认可。 再就是,前几天沈华浓主编的竟市饮食文化手册一书已经印刷出来了,现在就放在三花宾馆供人免费阅读,这书在竟市餐饮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宾馆有块小黑板,时不时的会将上面的食材保管或处理方法、不当搭配等常识性的东西摘录一些板书出来,有好些人跑来摘抄小黑板,打听到之后,就有人还在三花宾馆的餐厅里借了书摘抄上面的食物搭配和食物烹饪方法、菜谱这些。住宿部那边还说,有客人想要买这书带回去...... 陆柏薇也看过这书了,她觉得都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土豆的保管,她难道不会?霉变的食材哪些要丢掉,哪些还能够再处理加工,她也清楚啊!还有食材搭配有毒的,她上辈子也没少在网上查资料,她,都知道! 跟之前的一样,她压根没有想到去做这件事,她听龚旺生说沈华浓是在三花宾馆才编写的这本书,而那个时候,她沉湎于跟秦卫南的感情分合之中,因为反感沈华浓当她的上司,她压根也没有正视自己现在的工作,每天都是敷衍了事,每天都......毫无意义。 甚至在年前,她也只是一心想着去复制梦见的那辈子成功经验,根本就没有打算自己主动去做什么,也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要说一开始知道沈华浓还做过这样那样的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像是有人跟她说潘金莲是个好女人一样那么三观被震碎一样,到后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现在懵过了,大家都是重生女,如此强烈的反差就让她开始反思起来。 在沈华浓努力的时候,她沉浸在以前几辈子的回忆之中,在追逐不同男人的脚步以弥补遗憾,现在一无所得之后,就在混一天是一天想着捡现成的“机缘”。 现在沈华浓收获满满,就连这个李月娥,陆柏薇有印象,是红星公社的一个极品女,虽然家世境况各种可怜,但是人又蠢又自私、忘恩负义,还拎不清,在她的印象中,她嫁给霍庭之后,整天没完没了的在斗极品和撕逼,而现在极品竟然跟沈华浓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来,沈华浓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或者说,她自己究竟都在干什么啊!徒劳荒废了大半年的时光,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反思归反思,但这并不表示陆柏薇对沈华浓的印象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改观,这个女人恶心她的套路是一套一套的,也是真的很恶心,一点也不掺假。 她站在门口怔怔出神,面前一暗,李月娥出来了,看见她之后目光在陆柏薇面上凝住。 她今天跟沈华浓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离开的时间比往常晚一会,这还是第一回碰见陆柏薇。 李月娥“咦”了一声,显然是认出陆柏薇来了,陆柏薇在红星公社也是个名人了,当时李月娥也是看见过她的。 她脚步一顿,然后很是严肃认真的道:“陆知青,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全村都知道,都认识你了,你别以为我舅婆人好不跟你计较,你就可以再使坏欺负人,我跟你说,我们村里人都盯着你,你再做什么,大家不会放过你的。” 陆柏薇:┻━┻︵╰(‵□′)╯︵┻━┻ 你个极品女!赶紧滚粗!滚粗! 沈华浓:......呵呵,呵呵。 第357章平静中的暗涌 陆柏薇陷入了迷茫与沉寂之中,整天都是一副思考者的样子,时不时的还会目光炯炯的盯着沈华浓,探究、不敢相信、震惊、比较、到最后冷静了。 沈华浓被她盯得还真有些毛毛的,打趣了她几次,“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之后,陆柏薇对她的注目礼就减少了许多。 只要陆柏薇不找事,沈华浓是无心关注她的。 四月中,她给消沉死寂的二表哥张嵘寄出了第三本书,跟前两次一样,也问了道一道御厨手札上记录的一道菜的做法,并附上自己对上次参照张嵘教的做法实践之后的成品照片,还提了提其中一些摸不准的细节以及个人心得。 沈华浓相信张嵘应该已经知道这本手札在她手中了吧,其实要告诉他这本手札保存下来了这个信息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沈华浓觉得要是她不找个问题问张嵘,没准儿,她就再也收不到回信了。 她并不擅长给人做心理疏导,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个办法了,二表哥人还挺给力的,她问了,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回答,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帮她解惑了,相当于免费送给她两道繁琐珍惜的菜谱。 沈华浓虽然以前对张家亲戚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是不管是宋达,还是张嵘,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她对他们的印象其实都是不差的,一个帮她解决了梁玉萍,一个已经失传的秘方,说给就给,他们都是在真心的将她当成是亲戚对待。 当然,她如果不问菜谱的事,也很可能她跟沈明泽收到的第二封信一样,总归就是八个字:都过去了,我挺好的。 好歹她还收到了一份详细的菜谱,字数可比哥哥那边要多得多,沈华浓自我安慰的想。 第一封信平淡的介绍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第二封信,就写了七个字回信,这位二表哥可将沈明泽弄得又气又担心,两天前,沈明泽放假过来看沈华浓和昭昭就说了,他准备等这一次的药品进入试验阶段之后就请假去一趟陕北,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沈华浓对哥哥要过去看看也没有意见,他去看看也好,他们是表兄弟,还有部分相似的遭遇,而且以前关系就不错,现在应该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说不定能够帮张嵘找到新的奋斗方向和人生目标,就算不能,起码也能够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多少是个慰藉吧。 沈华浓在心里暗暗祈祷了一下,祈祷这位二表哥可千万别再跟大表哥一样往黑路上跑下去了。 沈明泽现在的工资比她的要高,这几个月他整天泡在实验室里,除了给沈华浓和昭昭买了礼物,几乎再没有什么开销,已经存了不少钱了,沈华浓也不担心哥哥的钱不够用,就帮着找人换了一些全国通用粮票,现在她在三花宾馆上班,这些自是不愁换的。 她就打算等哥哥出发之前准备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让他给带过去,也算是她这个当人表妹一番心意吧。 沈明泽出发前往陕北已经是半个月后,送走了哥哥,沈华浓照旧一步一步的推动着自己在三花宾馆的计划,做出成绩之余也一点一点的扩展着自己的人脉资源。 最近三花宾馆住了很多从外地过来参加代食品考察和交流大会的公务人员,比去年年底三花收获的季节还要忙碌,沈华浓也一直都没有放假,还打算等着再攒一段时间,等这波热度过去之后,将假期攒在一起,正好带昭昭去丰陵市去看看霍庭。 霍庭从三月份出差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现在天气渐渐热了,他的替换衣服都是沈华浓前几天给他邮寄了一些过去,前几天他还写信给沈华浓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现在丰陵油田的建设到了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作为配合部门,要保证到年底之前完成交通通畅、能够往外运输油气的任务。 不过,这天,霍国安进城特意来找沈华浓,让她抽空回去一趟。 “最近有很多外地考察团,到我们公社去参观和取经,不是我们省的都来了好几个,有些地区他们的农作物和果蔬的确跟竟市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自己随便配比之后弄出来的要么口感不好,要么营养不足,存在很多的问题,就想请我们看能不能帮忙按照他们的地方特色给搭配一下代食品。” “作为省级示范单位,我们这点觉悟和气度还是应该要有的。” “我已经让有些地方公社将他们当地的特产,还有能找到的可利用的食物都给写了清单,就放在我们技术部了,这几天她们都按照之前你拟的可替换清单给配了配。” 红星公社如今一举扬名,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红星作坊也日趋完善,跟工厂也差不多了,原有的几台机器,再加上上次省里市里奖励的四台机器,比市饼干厂的规模其实也不差什么了,还像模像样的给划分了技术部门、作业间、业务接待部门。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霍国安很是意气风发,沈华浓这几天见的所有人里面,就属他精神最好,红光满面的。 霍国安在说了一通之后,问道:“幺婆,你看你哪天有空?你给作坊的几个技术员们开个会说说这事,给把把关。” 这件事是早就商量过的,迟早都是要解决的,沈华浓想了想,道:“那就今天吧,正好你们有车过来,我和昭昭跟车回去,你等一会儿,我先去给他们说一声。” “好嘞!” 到红星公社的时候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沈华浓和昭昭在作坊里跟着吃一顿大锅饭,饭后,昭昭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沈华浓就跟人在会议室里开会。 只要熟悉食材属性,按照红星作坊的代食品配比,替换掉一些食材再重新搭配营养成分相似的,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三个钟头之后,九张食材清单,就已经配出了三十多种配方,口感如何暂且不论,起码营养成分是可以保证的,这三个钟头也有一半时间是沈华浓在给作坊的技术人员们答疑解惑。 会议结束了,其他人继续上班,要么参与生产建设,要么带着外地来的取经人员参观或是传授经验,作坊里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沈华浓转了一圈,给赵桂兰说了声,没什么事她就先出去了。 现在大家都有事忙,就连哥哥也已经不在村里了,这下湾村虽然越来越好了,但是沈华浓却觉得还有些怅然,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她找到昭昭,母女俩回霍庭家的老宅将屋子开门开窗户通风透了会气,又收拾了一番,锁了门正准备回市里去,迎面碰上过来找她俩的蒋红梅了,“你们娘俩着什么急啊,先去作坊吃完晚饭,一会再找个车送你们回去。” 有人送,不用来回走,沈华浓今天腰酸腹胀,也不想走,故也不推迟,就只调侃道:“现在我们的待遇这么好啊?还车接车送的。” 蒋红梅道:“现在好些外地人过来,人多了就容易乱事情也多。” 拐了个弯,作坊就出现在眼前,蒋红梅跟沈华浓努努嘴,指了指正在作坊门口的空地上边吃饭边大声说话的四个人,道:“看见了没?那四个公安就是市里通知镇派出所特意派过来我们这边维持治安的,听说是怕有人趁机搞事情出乱子,都来了好几天了,晚上也歇在作坊里,还出去巡逻呢。” 沈华浓看过去,还真是,都穿着制服,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是公安,竟然这么慎重。 “还是送你回去吧,也不费什么事,要是你碰上什么事,那大家伙可不好交代。” “这能出什么事。”沈华浓嘟囔道。 这条路她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而且出村之后,基本上都是走大路,现在天气也暖和了,天黑得也晚一些,路上人也多,再说一般人来个两个三个,她正面刚起来都不一定会输。 蒋红梅闻言就白了她一眼,道:“你就知足吧啊,这可是幺爹前几天才特别给交代过的,你要是回来得有人跟着你......” 她还没有说完,骤然收声了。 但是已经晚了,沈华浓挑眉问道:“霍庭他前几天,特别给交代过的?他前几天回来过了?” 蒋红梅赶紧道:“就是上回三月份你们俩一起回来的时候说的。” “你刚才明明就是说他前几天。”沈华浓抓住蒋红梅的胳膊,“他是不是回来公社来了?你知道什么?都说清楚。” 蒋红梅一个劲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是三月份说的,我就是一时嘴快,再说,这作坊里几个小姑娘天天提你,别看你这一个多月没回来,我怎么就感觉你天天都在呢,这一说就说成了前几天,就是这样的,真的。” “我不信。”沈华浓直截了当的道,“你肯定是帮霍庭隐瞒什么了,他竟然回村里路过市里都不去看看我跟昭昭......要是没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可能不回去的。” 第358章过家门而不入 沈华浓说着甩开蒋红梅的袖子就往前走:“还让你们瞒着我,那行,回去之后我就给他打电话说清楚,路过家门口都不进去看看,他就是个大猪蹄子,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不用你们送了,不,不用你们监视我了,再见!” 说完招呼昭昭,道:“昭昭,来,妈妈背你,我们到路口去看看有没有顺路的车,回去之后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昭昭歪着头问蒋红梅:“我爸爸前几天真的回来了吗?他不是在出差吗?” 蒋红梅看看沈华浓母女俩,赶紧道:“没有,真没......” 沈华浓瞪眼她,她就消声了,见沈华浓已经一把背起了昭昭,大步朝前走了,她跺跺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赶紧跟上来了,挨着沈华浓小声的道:“至于嘛,还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可真多心,不是我说,就幺爹那样的人,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还要瞒着你的事?你以为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真要对不起你,头几年你跟他冷冷淡淡的时候,他就可以去做了,那时候都没跟你离婚,就这么干耗着,还要等到现在才做?” 沈华浓将蒋红梅往边上推了推:“走过去点儿,挤在一起你也不嫌热。” 蒋红梅佯作生气,在她胳膊肘上拍了一下。 然后继续跟过来道:“他呀就是实在是时间紧迫,坐着车回来的,回来马上就又跟车回去了,一会都没有多待,来去匆匆的,过来也就没说几句话,还特意说让接送你,别让你辛苦,人家在外面多忙多累,辛辛苦苦的,本来就没人照顾,回头就接到一电话,你不用再回来了,我不跟你过了,想想我都替他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沈华浓闻言就轻哼了一声。 刚听到霍庭回来过,但是没给她说一声,就连写信的时候都没有提这件事,那一瞬间她真的是特别恼火,不过说老实话,最生气的那一刻,她想的也不是霍庭会做什么对不起她、对不起婚姻的事情,她就是觉得他隐瞒她了,还是处心积虑的,叫人生气。 现在往前走了一段,听见蒋红梅这番话,她又冷静下来。 霍庭为什么要隐瞒她呢? 他有什么事非得隐瞒她,还弄了个过家门而不入? 家里没有什么事,那就是他工作上的事了? 可她在这一方面一向都很自觉的啊,他的工作如果涉及保密的,她从来没有多过问过,他愿意说她就听,不愿意说的,她也不会死追着问。 应该也不是工作的事。 那就只有一件事了。 沈华浓也就只想得到一件事——宋达的事情。 两人本来就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歧,当时他还气得说再也不跟她说后面的事了,有什么关于宋达的事也不会告诉她。 沈华浓看看不远处那几个匆匆扒完饭正说着再去巡逻一圈的公安,若有所思。 难不成,霍庭是怀疑宋达来竟市是跟红星公社有关? 可是,红星公社里有什么能够吸引宋达的呢? “哎,我说,你可够了啊,你别往前走了,先跟我进去吃饭,现在人多路上不安全,你再这样我喊人来抬你进去了啊!”蒋红梅拽着她的胳膊说着。 沈华浓收敛了思绪,道:“好了好了,你先松开,我跟你进去吃饭就是了,别拽了,再拽我喊那几个公安同志帮忙了啊。” “怕了你了,快点儿!”蒋红梅嘀咕道。 沈华浓本来是打算去找霍国安问问的,如果宋达的目的真的是红星公社,霍庭要让霍国安配合,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他的,蒋红梅有可能是真的不清楚,但是霍国安总会知道一些。 还有这几个公安......讲真,沈华浓感觉有点儿夸张了,市里也有代食品生产点和咨询点,虽然也有武装部在市区巡逻,但是跟平常比较起来,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区别,起码她没有看出来。 不过,直到沈华浓吃完饭,也没有看见霍国安的人,说是市里有什么领导过来了,他去接待去了,一时半会是抽不出空过来的。 人虽然没有到,但是送沈华浓回市里的车,先被蒋红梅给招呼来了,是一辆驴子车。 生怕沈华浓再闹事,蒋红梅一刻也没有留她,推着人就往外走:“天不早了,你刚才不是急着要走吗,行了,走吧,走吧,真的是怕了你了,你最近没事少回来给我们添麻烦,啊?” 沈华浓:...... “你再去市里别找我请你吃饭!” 蒋红梅懒得理她,跟赶车的老张头摆了摆手,“快走吧!” 车子开动了,过了晒谷场前面的沟渠,就见路边停了一辆轿车,轿车后面还有一辆边斗,现在都空着,上面没人,车身上面还有“竟市公安”字样,的确是公安局有人过来了,来的人还不少,看这排场来的还不只是普通小公安。沈华浓这才信了霍国安并非是刻意躲着她的。 可就维持一个公社的治安,应该不至于让市公安局的人过来吧?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是跟霍庭有关吗?他找人来的? 还是......跟宋达有关? “妈妈,那个边斗我坐过了!”昭昭兴奋的指着那边的车,跟沈华浓道。 小姑娘问题很多,沈华浓暂且也不想这件事情了,专心的应付昭昭,母女俩说着话,路上的时间也过得挺快的。 走到半路,公安局的轿车和边斗就追上来了。 因为天热,轿车的车窗是开着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沈华浓还真认识,正是霍庭在公安局的对头,也是接了他的职位,但是还在考察期的赵黎明。 沈华浓听公安局家属院的几个妇女聊天的时候说到过,好像是对赵黎明的考察期延长到了一年,不过现在都五月份了,从去年洪灾算起,这也差不多快了。 轿车从驴车旁边驶过去的时候,赵黎明正将胳膊架在窗口上,伸出来的手上夹着一根烟,一边弹烟灰一边跟车里的人抱怨着什么,看见路边的小驴子车,和已经垂下头的沈华浓,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说话声也没有刻意收敛了。 因此沈华浓除了闻到轿车尾气和烟味,也听到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还不信了他真有这么本事能够从老子眼皮子底下不见。” “要我说,不如让他死了一了百了,人死了,群龙无首其他乌合之众不成气候,偏要搞个什么一网打尽瞎折腾......” 第359章沈家的前邻居们【1】 沈华浓将刚才听到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心里很快就有了个猜测。 徐炳荣! 必须是徐炳荣! 除了这个老头子,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她还记得去年去给这老头子送过一只八宝鸭感激对方帮助沈明泽,当时徐老头还对她神神叨叨的说了几句话,这让她十分警惕,生怕对方使坏,很是防备了一阵子。 可是,最近日子过得充实且安稳,她又不经常回红星公社,不怎么见到这个人,现在她在乎的沈克勤和沈明泽两人也都从公社里搬走了,原本在小说中的命运已经全部被改写,她就差点儿都忘了徐炳荣带来的危机了。 而且,沈华浓看过小说,是知道徐炳荣是真的想要逃走的,至于时间点,现在主线都已经混乱了,这个自然也是不重要了,重点是真的有这件事,这也能够跟赵黎明的说法对得上。 徐炳荣跑他的,沈华浓并不在意,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去举报或者以别的方式介入,只要他不连累到沈明泽就行,现在沈明泽调去了陆州市,而且他的心境也跟以前大不相同,这种情况下还被人利用的概率就很低了,沈华浓并不太担心了。 现在她心里狐疑的是,徐老头会不会......跟宋达有关系? 沈华浓始终相信,宋达跑到竟市来并不是专程来看亲戚的,排除掉沈家这门亲戚作为他跟竟市之间的纽带,她实在想不到他与竟市还会有别的什么关联。 但是,如果宋达的目标是徐炳荣呢? 他要报仇或者逃走,真的跟徐炳荣联系上,好像也不无可能。 而且沈华浓觉得霍庭会特意隐瞒她的,应该也就是宋达的事情了,正好这么巧,赵黎明他们又谈到徐炳荣要逃跑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跟宋达有关系,想想也是头疼...... 公安局这边显然已经都部署好了,准备要瓮中捉鳖,宋达如果真的过来并且掺和进来那就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了。 沈华浓记得很清楚,在原小说里,像徐炳荣这样的大反派,他自然是没有得逞的,帮他逃走的人也真的是全部被一网打尽了。 现在都不用考虑宋达会不会听她的建议,沈华浓现在根本连对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是想找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没办法提前拦截,这次沈华浓跟赵黎明一样,真希望徐炳荣死了那就一了百了,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当然,完全指望别人肯定是不行,沈华浓思度再三之后,还是打算尽人事听天命,能够在宋达有所行动之前拉住他最好,要是实在是阻拦不了,她也尽过力了,起码自己不会后悔。 她不怕事,但是也不想找事找死,故也不想做别的什么,就想堵住宋达,在能拉住他跟徐炳荣逃走这件事扯上关系之前将人拽住,总不能明知道他这是在找死,还看着他扑过去,至于在这之后,宋达还会做什么,会有什么下场,沈华浓不想去想了,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有了决定之后,沈华浓就开始透过李月娥去了解红星公社的情况了,重点是关注从外面到村里去学习考察的人员情况,以及村里对徐炳荣几个坏分子的处理。 对于前者,李月娥还能够多留意之后,给沈华浓说上一说。 不过几天下来,沈华浓也没有发现疑似宋达的人出现,甚至带有他相似的豫省以及粤城口音的团体都不曾出现过,她能找的线索也就是这些了。 对于后者,李月娥每天忙着上工和学习,上工的时候又跟徐炳荣这些人干活不在一处,大概是为了瓮中捉鳖,公社对徐炳荣他们的安排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做出什么改变。李月娥自己都不太清楚,自然也就没法告诉沈华浓什么了。 鉴于徐炳荣此人太过危险,沈华浓自己都不敢过多接触,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直接被这老家伙给炮灰了,当然,就更不能让李月娥一个小姑娘去接触了,再说,真这么容易让李月娥都能发现异样,那也不是徐炳荣了,只能作罢。 宾馆这边,沈华浓也特别留意了,就连竟市饭店那儿,她也找个由头过去问过了,如此几天过去,都是一无所获,就在沈华浓庆幸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的时候,市公安局突然对外来入住宾馆的人员的调查严格起来了。 对介绍信和接受单位的审查不仅仅限于书面资料,还要求派遣单位给接收部门打电话核实人员信息。 突击核查的结果比沈华浓预想中的好多了,市里的几间招待所,包括三花宾馆在内,都没有听说查出来可疑人员,刚掀起来的波澜马上就又平静了下来,只是沈华浓总感觉这就是一个有情况的信号。 这天,霍国安带了好些人到三花宾馆来吃饭,沈华浓之前因为工作一直走不开,也是难得碰见他,亲自过去打招呼,她正好也有话想问霍国安,他掌握的信息肯定要比李月娥了解得多得多。 刚走过去就听见那桌上有个年轻男人正操着一口豫省方言在说话,听那口音,跟宋达当初在三花宾馆时候说的那一嘴,大概是差不多的,沈华浓没有听出什么差别,她难免盯着对方多看了两眼。 霍国安站起来跟她打招呼,道:“幺婆,这是来我们市考察团的几个代表,今天我来市里开会,机关食堂那边人太多了,我们下午还赶着继续开会了,等不起了,就带人过来这里了,知道你们这里物美价廉,你也别说我是铺张浪费了,让你们后厨的大师傅多做几道拿手菜,大家难得下回馆子,要吃顿好的。” 沈华浓就笑道:“行啊,我说你做什么。我们跟食堂是稍微贵一点儿,但是绝对物有所值,分量足得很,来吃饭一点也不铺张。” 霍国安也跟着笑了笑,向在座的人介绍沈华浓:“这位是三花宾馆餐饮部门的沈主任,也是我们作坊的技术负责人,代食品最开始就是她带着大家伙给弄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席上的几个就都纷纷看过来,也有主动打招呼的。 霍国安见状,就跟沈华浓道:“在座的朋友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有豫省的,还有粤城的,北方的,西北的都有,我给你介绍介绍?” 沈华浓听他这么说就验证了心里的猜测——霍庭果然是跟他说过什么了,不然他独独点出来豫省和粤城做什么? 而且她在桌面上扫了一圈,还发现了好几个跟宋达的年龄和身高体型相近的。 这是特意挑过来给她看的吗? 她点点头。 霍国安就神色自然的开始介绍了。 他介绍一个,沈华浓还给人寒暄上两句,她也不说别的,就借着说菜的由头顺便给打探上两句,探探对方认不认识什么大厨师,会做什么菜,滋味如何云云。 她一个管理餐馆的,问这个再正常不过了,没人怀疑什么,只不过,一圈下来,沈华浓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些人里面没有宋达,也没有疑似跟宋达认识或是接触过的人,当然,也可能是宋达在外面隐藏得太好了,一丝毫的跟他真实身份扯得上关系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只在她这里故意露了几分。 话说回来,谁知道他此时又化名什么呢。 有了霍国安的这番表现,沈华浓就觉得也没有必要再问他什么了。 霍庭那个大猪蹄子还知道将人先让霍国安带过来给她认,沈华浓稍稍疏解了点儿闷气,意兴阑珊的招呼霍国安好好接待朋友,她就径自上楼去了办公室。 往好了来看,至少现在宋达还没有来竟市,也可能就是她多心了呢? 之后三天霍国安一共又带来两拨人,依旧没有发现疑似宋达的踪影,不过,有霍国安这么帮忙,沈华浓也就打消了回村的念头。 这天,跟往常一样,等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沈华浓带着昭昭下楼跟工作人员们一块儿吃饭,吃到一半,陆柏薇突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用力将手上的饭盒盖子啪嗒一盖,然后霍的站起来,就准备去后厨去了。 她的动静挺大的,跟这段时间的迷茫反应差别真的挺大的,沈华浓都纳罕的看了她一眼。 陆柏薇谁也不搭理,不过她刚走两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从宾馆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看见了吗?那个就是我的前妻,就是那个穿白大褂,外面还罩着围裙的那个女的,你看她那样,见到我就赶紧跑就能够知道,我没有骗你吧,我们真的早就断的干干净净了,现在大家就是互相厌恶,我怎么可能还惦记她?你就别再小心眼的胡思乱想了,我以后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他声音不小,陆柏薇脚步一顿,嫌恶的看向门口,本来想走,但是还是留了下来。 沈华浓是背对着门口坐着,这会儿也转过身去瞧热闹。 进来的人还真是齐建国,这会儿他正指着陆柏薇,不过脸色还算是不错的,带了点儿笑,看着好像挺得瑟的。 听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应该是找到新对象了,就名声差到那个份上,也没有走投无路的原主来接他这个烂盘子,居然还是有女人步入这个火坑? 沈华浓也是颇为意外,看向齐建国身畔的年轻姑娘,这一看,哟,竟然还是熟人。 田慧芝正在打量陆柏薇,收回视线的时候就看见了沈华浓,她面上毫无任何尴尬,老朋友般很是热情的跟沈华浓打了个招呼,并拉了拉齐建国,然后大步朝沈华浓这边走过来。 齐建国赶紧跟上,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道:“慧芝,你当心点儿,别走那么快,你这刚有了孩子,可得当心点儿,大夫都说了头三个月最重要的!” 沈华浓:......emmmmmm。 陆柏薇:???!!! 田慧芝已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沈华浓面前,并拉着齐建国跟沈华浓介绍道:“我结婚了,这位是我爱人,他叫齐建国,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不然我也等不到他,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他准备带我去省城了,谢谢你,沈华浓!” 田慧芝五官长得偏柔和,这会儿因为带了喜色,衬得容光焕发,不等沈华浓说什么,她又跟齐建国道:“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敬佩的人,沈华浓。我之前就听公社的人说过,她在这边上班,没想到还真的遇见了,我跟你说,人家可厉害了,我以后也会向她学习。” 她又扯了扯齐建国的袖子,声音比刚才要低一些,有点儿像是撒娇,道:“要不是她......也就没有我们的现在了,你还不好好的谢谢人家。” 齐建国就看向沈华浓,他最会哄女人高兴,尤其是哄漂亮女人,那诗、那话、那文章诗情画意是一套接一套的。 就说小说中吧,原主虽然不喜欢齐建国,但是抛开齐建国后来虐打她,在这之前,她是觉得面对温柔体贴,嘴巴上更像是抹了蜜一样的齐建国,可比对着冷脸寡言的霍庭要愉悦得多。 不过,齐建国对沈华浓这个莫名其妙就很照顾陆柏薇的女人,哪怕她生的极为美丽,一时竟然也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如果沈华浓真的像是田慧芝说的那么聪明厉害,那她为什么明知道陆柏薇针对她,对她做过很多恶心的举动之后,还是对陆柏薇那么好呢? 生怕沈华浓不清楚陆柏薇在省城大饭店冤枉过她的事,齐建国还给写了一封匿名信寄给沈华浓了,可惜,陆柏薇还是没有被开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一点着实困扰了齐建国很长时间,他读书多,甚至联想到了以前偶然间看到的一本《美人香》。 《美人香》,将的是两个女人互生倾慕,争取长相厮守的独特故事...... 不这样,他就真的解释不通了,要不是想着沈华浓肯定会偏袒陆柏薇,他早就过来“亲切慰问”陆柏薇这个前妻了。 现在他是有了孩子,一时喜不自禁,特意过来在陆柏薇面前秀恩爱,顺带来刺激陆柏薇的。 他跟陆柏薇结婚也有四年了,期间一直没有孩子,之前陆柏薇在跟他离婚之前,就将全部的罪过都推给他了,说他跟他妈妈有暧昧...... 嗯,他就是准备来炫耀打脸来的。 结果,正面碰见了能力强大,实力宠陆柏薇的沈华浓了,齐建国就感觉此时的心情特别迷! 沈华浓哪知道他想得歪得拉不回来了,不过将田慧芝推给齐建国这个锅,她可不背! 她抢在齐建国之前,跟田慧芝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没有做过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田慧芝道。 沈华浓:......呵呵。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挺快的呀,你了解他了吗?这竟然婚都结了。” 田慧芝这女人吧,沈华浓不喜欢,但是大家都是女人,她还是更讨厌风流浪荡还家暴齐建国一些,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对方。 她这么生硬的问出来,在齐建国看来就是果然是在为陆柏薇出气,简直呵呵......无比同情霍庭。 田慧芝只点点头道:“我们是年后认识的,我去革委会学习,他正好过来打听点儿事情,就认识了。”别的她也没有多说,只嗔了齐建国一眼道:“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可绝对饶不了你......” 齐建国就赶紧保证道:“放心吧,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好,随便你怎么惩罚。” 两人腻腻歪歪的撒着糖。 沈华浓突然就想起来田慧芝这姑娘当初很是生猛的将男人按在地上摩擦和鞭打的一幕,顿时所有的不放心都咽下去了。 还随便怎么惩罚...... 呵呵哒。 沈华浓眼神微妙的看了看齐建国的风流长相,再看看田慧芝很能欺骗人的温婉面相,在心里默默为齐建国点了一根白蜡烛。 这细皮嫩肉的,远不如当初田慧芝折腾的那个无赖汉抗造。 到时候谁家暴谁还真的是......不太好说吧? 话说回来,田慧芝早就想嫁出去了,齐建国家里是省城的,长得不差,家庭条件也挺好,他们俩还不定是谁先勾搭的谁呢。 沈华浓不操心了,多的话也不说了,赶紧对他们二人和肚子里的小宝宝都表达了由衷的祝福,“那就祝福你们永结同心。” 田慧芝:“谢谢,谢谢你!” 齐建国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你想吃什么,我们就点什么。” 说完看了看正凝视沈华浓的陆柏薇,他还是没能忍住讽刺了一句,“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这是我老齐家的第一个孩子,之前四年都没有一个,慧芝,你要体谅体谅我的心情,我就想对你好点儿......” “行了,点菜。”田慧芝甜蜜的道。 陆柏薇被刺得够呛,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走了。 齐建国这个贱人真的是好命! 沈华浓也真的是阴险得可以,将齐建国推给别人,对方还对她感恩戴德的。 沈华浓冲她的背影耸耸肩,招呼昭昭继续吃饭。 吃完饭,她特意去找田慧芝聊了一会,她跟徐炳荣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不知道会不会知道得多点儿。 第360章沈家的前邻居们【2】 齐建国在餐厅里给众八卦心很重的服务员们答疑解惑,阐述他跟陆柏薇的恩怨的时候,田慧芝就跟着沈华浓去了她办公室说话。 考虑到田慧芝是个能够对家人都大义灭亲的进步向上青年,沈华浓也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徐炳荣如何如何,她特意拐弯抹角先问候了一下魏家人。 “我这有一阵子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魏老爷子身体如何了,咳嗽好点儿了没有?小飞和他爸爸都还好吧?” 以前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还住在那个小院的时候,沈华浓就跟魏兆堂一家走得近,田慧芝还因此劝过她让她维持距离,现在她问起魏家人,田慧芝也不觉得奇怪,沈华浓都能够以德报怨的帮她了,这种天字号大圣母对魏家旧友关心点儿也是正常的。 感念沈华浓对自己的帮助,也知道她对魏家人的态度,田慧芝这会儿也并没有多劝沈华浓什么。 事实上,她跟魏家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沈华浓特意问起来,她就仔细想了想,道:“魏家那个老爷子咳嗽倒是有时候能够听见,但是也不多,今年还跟着干了农活,身体比以前应该是好些的,应该是还成吧。” “对了,有一阵子他们家还熬了中药,满院子都是药味。” “其他的没什么,看着跟以前没两样,那个孩子还挺懂事的,几次看见他给他爸爸帮忙干活。” 沈华浓点点头,又问了问程礼的情况。 这次田慧芝就直接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还真没有注意过,那个人每天都差不多吧。” 程礼一向就没什么存在感,得了这么个答案,沈华浓也不觉得意外,跟着又问了句:“他还跟徐老头住在一起吗?” “嗯,没搬出来,还是住在那屋里,以前你爸爸跟你哥哥住的那间现在就放着糠料杂物。” 沈华浓也是佩服程礼,明知道有空屋子,争取一下就能搬出来一个人住多自在,居然也能够忍住不搬,他是跟徐老头一个屋子住习惯了吗? 话说回来,竟然有人能够忍受徐老头...... 沈华浓觉得,徐炳荣谋划着要逃走,肯定得提前跟人联络吧,还得指定计划吧?而程礼跟徐炳荣长期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每天同进同出,干活的时候应该也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不可能一点儿情况都不知道吧。 但是,原小说中程礼却并未参与徐炳荣的逃亡计划,具体表现在,他既没有提前举报,最后也没有跟随一起逃亡,只是在事发后要被调查的时候就自杀了。 若说小说里,他是被徐炳荣案牵连解释不清之下选择自杀了,那现在可以搬走提前避开,他也没有选择避开。 沈华浓是真的不太懂程礼究竟想要什么。 换了是她,如果提前知道室友在图谋大事,明知道不管对方成功与否,他都难逃一劫,为什么不主动做点什么呢?要么阻拦对方向能管徐炳荣的人投诚,要么加入对方,拼搏一下,说不定也会有条生路,总归是要做点儿什么的。 但是程礼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的看着,然后默默的自我了断。 如果说,程礼真的对徐炳荣的图谋一无所知,那他这心也真的是够大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情况,就是有一种人,外部环境无法影响他,他就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沈华浓觉得程礼不太像是这种人,他是个温和有礼的绅士,跟人说话的时候都会顾及对方的感受,不会让气氛冷场尴尬。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沈华浓想不通——徐老头竟然也没有将程礼给灭口算了。 沈华浓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小说中没有展示出来的内情,但是她现在什么线索也不知道,无从猜测起,猜不到她也就不瞎琢磨了,她的重点还是放在徐炳荣身上。 “我记得当初那徐老头好像说要让你嫁给她的,你带齐建国去你住的地方了吗?他没有闹吗?” 田慧芝面上闪过尴尬之色,道:“那件事早都过去了,都这么久了。那老头子......能闹什么啊,他一脚都踩进棺材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闹的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面色变了变,像是想起什么来,又是恼恨又是害怕,咬牙道:“反正我马上要跟齐建国去省城了,他就是想闹也找不到人,真是个老混蛋......” 话没说完,想起自己对沈明泽做的事情,又及时给打住了,有些讪讪道:“沈华浓,那件事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对不住你哥哥,现在我嫁给了齐建国,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幸福,以前,不过就是想混口饭吃,有个依仗,才一时冲动......” 沈华浓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提了,也可以跟你保证,我是不会跟齐建国去说什么的。” 田慧芝满口感激的道:“谢谢你。” 沈华浓给她倒水,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看你的样子,他还真的闹了?” 田慧芝嗯了声,有些心有余悸,倒也没有瞒沈华浓:“有天晚上我回去得晚了点,碰见那老家伙了,他......” 田慧芝想起徐炳荣当时的眼神,就有些不寒而栗,皱了皱眉头道:“幸亏当时那个姓魏的出来,不然没准真的得闹起来。” 沈华浓打量着她的神情,手顿了顿,将茶杯往田慧芝面前推了推,似笑非笑问道:“跟齐建国约会晚了?” 田慧芝抿抿嘴没说话,心想,这个沈华浓有时候说话也是真的难听,有的话非得要点破了,叫人下不来台。 沈华浓就道:“这么说是魏兆堂帮了你啊,他人确实不错。” 就不知道魏兆堂是有意的,还是无意间碰上的,看田慧芝这神色,当时的情形应该不太和谐,如果不是做了什么心虚,徐炳荣应该不至于跟田慧芝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去计较什么。 沈华浓个人更倾向于是前者。 霍庭现在跟公安局那边都在怀疑徐炳荣有逃心,但是他已经不在一线,他也不可能再插手公安局事务,再说还有个赵黎明是他死对头呢,他没有人手可用,又肯定不会做打草惊蛇破坏公安局部署的事情,这种情况下,要是找人盯着徐炳荣那边,还有谁比魏兆堂更合适呢? 而且魏兆堂为人正直,如果霍庭跟他提起自己的怀疑,他肯定会主动盯着的,如果对方有行动,他一定也会阻止的,霍庭应该也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吧? 田慧芝嗯了声,端起杯子抿了口,掩饰住了尴尬,才道:“沈华浓,我知道我是没有什么立场劝你什么,你也是个聪明人,道理你应该都明白,但是你帮过我,我心里念你的好,还是想要给你说一句,那个院子你还是别去了吧,姓魏的也好,那个姓程的教授也好,就算他们都是好人,那也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人。 至于那个姓徐的老头,是,那次你哥哥的事,他是帮了一把,不过,我劝你还是远着他点儿,他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这种人是真的双手沾过血的人。” “建国还在楼下等我,我就先下去了,我们明天就走,他外婆家那边还有些东西得收拾。” “那你先忙吧。” 田慧芝点点头,站起来,从口袋里摸了张纸条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了,道:“这是建国家的地址。” “我觉得要是没有那件事,我们应该是能够成为朋友的,现在这样还真有点遗憾,不管你怎么想,沈华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以后有事可以去省城找我,能够帮的,我绝对不会拒绝的,再见。” 说完,她转身走了,拉开门,就从楼下传来齐建国的说话声,“你当心点儿,慢点走,算了,你站住别动,我过去扶你吧。” 沈华浓盯着门缝笑了声。 这个事儿吧,让她说点儿什么好呢? 沈华浓想想就下楼去后厨找陆柏薇交流心得去了。 她的心情其实是有点儿复杂的,就不知道陆柏薇现在做何感想? “你前夫都结婚了,马上又有孩子了,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沈华浓幸灾乐祸的当面问道。 陆柏薇直接将手里的铝制瓢往案板上一扔,简直烦透了,脾气也是越来越躁:“沈华浓,你无聊不无聊啊!我心情如何关你屁事!我前夫有孩子了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指望你祸祸的那个女的能够运气好点,别被打死了,不然你就是背了人命了。” 沈华浓摊手,“这又关我什么事?” “你明知道齐建国是个什么东西,还让那个女的跟他一起,怎么不关你的事?” 沈华浓就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陆大姐,你跟齐建国过不好,说不定田慧芝能够跟他过得好呢,有时候你觉得人家不好,说不定对了地方,跟对了人,也是能够变废为宝的,你看他对田慧芝可真好。” “呵!”陆柏薇就冷笑道:“你就这么自我安慰吧,狗改不掉吃屎,我等着看你作孽后的下场。”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念头,狗有时候的确是吃屎,但是有时候也是吃骨头的啊。” 陆柏薇气结,别以为她不知道沈华浓在暗讽她! 沈华浓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作孽?说起来,这对我能够有什么好处?齐建国会缠着我吗?反倒是对你有好处,你想想,我这也算是帮了你一把啊,要是齐建国没结婚,也没娃,不知道人多清闲,他心里对你的怨恨也不会搁置下来,搞不好天天来纠缠你,现在他起码十个月不找你吧?以后带娃就更没空找你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柏薇抿抿唇,无言以对,真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有错。 沈华浓就继续道:“我对你这么好,你过年的时候在省城大饭店,还给那个文主任说我对你不够好,陆大姐,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撒这种谎抹黑我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是在作孽?还得我费心费时间去自辩解释一番。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 “齐建国写信告诉我的,虽然是匿名信,但是我一猜就知道是他,写得文采斐然的,不是他还能有谁呢,说起来这件事他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的,而你是反面啊,你看,人真复杂,你说他是恶人,但是他还帮我讨了个公道,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你自己倒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你做了什么?” “陆大姐,你没有想过你撒谎的后果吗?像是文主任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我的直接领导,但是他是能够跟我们领导说得上话的人,你险些毁掉了我的事业,知道吗?”沈华浓心平气和的问道。 陆柏薇:“......那也是你自找的!你不这么对我,我也不会.......” 沈华浓就问:“那么,这是谁先惹的事呢?” 陆柏薇不再看沈华浓,而是将头扭向一边,自己忙自己的去了,心里却不由得去想这个问题,谁先惹的事? 一开始的确是她先对霍庭动了心,那时候,她跟被鬼迷了心一样,就一心想扑在霍庭身上,算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算了,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已经都做过了。 沈华浓并不肯就这么算了,站在她背后故意气人道:“还好有齐建国,他做了好事,活该现在娶了媳妇马上要生娃了。” “而且文彬文主任也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他看完我的解释信之后,马上就给我回信了,说差点误会了我,我们还交流了一些管理方面的问题,也谈了谈对餐饮方面的理念,就是因为你的关系,我多了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现在经常通信,他还说邀请我去省城大饭店考察。 我已经接受他的邀请了,也能再带上厨师一块儿去学习学习,你去不去?为了感谢你制造了这个机会,我可以带你啊,你不是想去省城大饭店吗......听到这个消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陆柏薇:沈华浓,你够了啊!!! 她真的好想将沈华浓的嘴巴给捂住啊。 “我不去。” “呵呵。” 第361章第一次逃亡失败 五月中,天气越来越热了,但是竟市人民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了。 这是沈华浓以前在物资丰富年代里都很少见到的激动和单纯的快乐,因为再过半个月,竟市范围内将陆陆续续会有粮食收获了。 托今天上半天风调雨顺的福,去年初冬种植的冬麦最先迎来收获,不敢说是大丰收,但是比去年产量高是必然的。 收获了这一波,勉强维持着平衡的代食品供给就能够更好的持续运转下去,最大的危机解除了。等到七月夏收了,这次粮食危机也就完全度过去了。 物资匮乏年代有得吃的确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红星公社以前主要是种的水稻和棉花,冬季就种油菜和麦子,去年不是收成不好么,油菜田就有一大部分都被腾出来种了麦子,秋收完马上就给种上了,现在霍国安刚组织完人手安排好了收割事宜,公社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五月十九这天,霍国安正在跟一个从南方过来的考察团代表洽谈事务,对方除了来学习他们的代食品和零食制品生产之外,还十分大气的捐赠给他们公社一批北方特产的葵花籽和奶制品感谢他们帮着改良配方。 现在各地区的日子也都不太好过,不过人情社会嘛,过来学习的外地考察团基本上也会多少给带点儿见面礼,霍国安从不挑剔,一袋萝卜不嫌少,一车果子也不嫌多,不过遇到多的,肯定是更高兴一些的,这次这个代表团就十分大方。 那位代表也十分客气,抄着一口:“我们省里虽然不富裕,但是两个企业还是给凑出来的一点儿心意,竟市人民对大家做出了贡献,我们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大家互相关爱应该的。” “霍主任,东西是用船运过来的,路过你们省城的时候也已经都报备过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南支河段了,你找几个人过去搬下来吧。” 霍国安笑着应下来了,当即招呼了十多个青壮劳力去红星公社临时的码头去搬运。 到了河边,临时码头边已经停了四艘船,最后面的那艘是从陆州市开过来的路过此地去市区的客船,被三艘船给堵在最后面了。 打头的是一艘渡船,跟在红星公社下头的蒋家河渡口那里渡人过河的乌篷船看着差不多,不过给装了马达和螺旋桨,还正突突突的响着。 船上的人还正朝岸上嚷着:“将船领过来,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赶紧的把东西搬下来,让货船挪挪腾个位置出来,我们还赶着回陆州呢。” 最后的客船也在催促,他们还赶着去市区,在那边装半船货之后,就得返程了,以前时间都是固定的,今天注定是要被耽误了。 那代表赶紧应下,又急急忙忙跟人道了歉,然后招呼霍国安带来的人上船去搬运东西。 没多久,从市区方向驶过来一艘大型运沙船,光这条就将河面占了一大半,沙船开得快,转瞬就到了跟前,这下水面上更加拥堵了。 往市区去的水道是一条直道,到红鱼嘴水面才宽起来,有十五公里左右,让沙船退回去肯定不现实,倒是蒋家河再往上游过去两里多的河道上有个岔口,最近的位置也就是在那里,能够让这几艘船挪开。 五艘船的马达声一块儿响起来,河面上难得这么热闹,那代表急得额头冒汗,道:“霍主任,现在人手还是不够,多喊几个人搬吧,不然这下搬下来得二十分钟了,太耽误别人的事情了。” 霍国安看看河面闹腾腾一片,欣然应允,很快就有人回去喊了人来帮忙,河面上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也有不少村人跟过来站在岸边瞧热闹。 霍国安又回头嘱咐大家别挡路,注意安全,今年虽然没闹水灾,但是现在这个时节,南支河上水势也挺大的。 这边大家热热闹闹的搬运着货物,砖窑前面的堤坝上,魏兆堂堵住了徐炳荣的去路,在堤坝下的小路上还有两个被撂倒的男人。 魏兆堂刚打倒了两个人,现在面上和挽着袖子露出来的胳膊都带了点儿伤,往外渗着血丝,他的气息也有些乱,神情冷肃,拦在徐炳荣面前,问道:“上哪去?今天我们挖塘抠淤泥,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炳荣看看他,然后看了眼河面,码头那边的热闹传过来听得十分清晰,甚至水面上还因为那边不断催动的马达声而隐隐晃动着,虽然有距离,但是也不远。 再有几百米,他只要能够到达岸边,距离自由就更近了一步。 可是,现在面前多了个拦路虎。 魏兆堂这人,徐炳荣自持还是了解的,他知道除非将对方打倒,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能够让他让开,威逼利诱,魏兆堂都不吃。 只怪接应他的人实力不济,另外也是没有料到一起下牛棚的难友之中,竟然还有人近身监视着他吧。 别说他们了,就连徐炳荣自己虽然知道魏兆堂防备他,但是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 徐炳荣在过来准备逃走之前,还特意让人冒充村民,用魏鹏飞为幌子,将魏兆堂给引开了,没想到,他反应得倒是快,竟然这么快又跟上来了,只能说他是早有怀疑并且有准备了,才没有上当。 徐炳荣老了,打是肯定打不过魏兆堂的,他还想活着出去,也不可能硬拼,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接应的人发觉不对赶紧再派人过来。他能够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望着水面目光沉沉道:“听到那边好像挺热闹的。” 魏兆堂是不可能让徐炳荣逃走。 徐炳荣走了,他们会被牵连,一个都跑不掉,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像徐炳荣这样的人,他能够安然活到现在,肯定是掌握着一些秘密,再加上显然的他还有自己的势力存在,一旦他跑了,后果就难以预料了,太过危险了。 现在他也懒得废话,干脆的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将你带回去?”这算是他给徐炳荣最后的体面了。 第362章虚晃一枪【1】 徐炳荣瞥了眼魏兆堂,淡淡的道:“我自己走吧。” “请。” 魏兆堂也不怕他跑了,落后他一步跟上,路过地上被打晕过去的两个人,他停下来,踢了踢,盯着徐炳荣的后脑勺道:“这两个人行踪鬼祟,出现的时机也十分可疑,还是绑起来交给村里去处置吧!” 徐炳荣顿足,侧头,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了看地上的人,就哦了一声,平静的道:“你在旁边搓绳子,我看着他们。” 魏兆堂眉头微蹙,瞥了眼徐炳荣,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两个人是护送徐炳荣逃离并给他断后的,可现在对方被抓了,观徐炳荣的神色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他的好事被自己阻断,他也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端倪来。 的确是个狠角色。 他也只点点头,道:“好。” 这边魏兆堂刚偏头看向路边草丛,突然从河边码头方向传来一声枪响,这枪声魏、徐二人都不陌生,在平静的村子里传来突兀一声枪响,两人都下意识的齐齐循声看过去。 河堤和两岸的树木挡住了视线,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两人又都迅速收回了注视,视线在半空撞上,魏兆堂就道:“村里有些乱,一会应该会检查,我们尽快回去。” 徐炳荣不慌不忙,满口应下:“好!” 甚至还主动帮魏兆堂扯了一把草藤搓成了绳子。 魏兆堂:...... 等他们两人将地上的人绑起来的时候,码头上的喧哗混乱因为那声枪声的示警,现在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 岸上、船上的人虽然多,但是那可是枪声啊,大家一时噤若寒蝉,看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走不敢走,声不敢吭,更胆小一些的就连脑袋都垂下来了,只看着地面。 现场只剩下几条船的马达声依旧不知疲倦的响着。 赵黎明率先从河坡上冲下来,他手上举着一把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白烟,朝着靠在岸边卸货的那艘船上喊道:“前面的人,站住,舢板上那个,就是你,不许动!再动可别怪我手上的枪没长眼睛!” 他身后跟着四五十余全副武装的公安战士,个个都是来势汹汹。 人群自发让开了一条通道,胆大一些的一会看看公安战士们,一会瞅瞅站在舢板上背对着他们的那老头,就是个头发花白,背都有些佝偻的老头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公安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连枪都拿出来了。 霍国安倒是心有所感,只看那个背影的确是很像徐炳荣,但是他之前明明就一直仔细的盯着每一个上船去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徐炳荣啊,不过,想想徐炳荣的身份和从公安局知道的对方的本事,他又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漏了。 疑心自己差点出了纰漏,要是让徐炳荣逃了,他肯定是难辞其咎的,天气挺热的,但是霍国安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为了弥补自己的错漏,他紧紧抓住了身边那个给他们送物资的代表的胳膊。 这位代表四十多岁,姓邱,人看着就很沉稳,这会了还反手拍了拍霍国安的肩膀,小声的安慰了句:“霍主任,你别着急,有公安在这里,不会出什么事的,一个都跑不掉。” 在霍国安看来,此人已经是意图协助徐炳荣逃亡的坏分子,对方到了这份上还真能沉得住气,他在心里将此人给狠狠咒骂了一通,但什么也没有说。 眨眼间,赵黎明等人已经到了跟前,他朝身后的人比了个往前的手势,马上就有一半公安战士分成两队,直接从岸上淌水去河面上的五艘船上搜查去了。 余下的人也没有闲着,赵黎明拿枪比着那老头,厉声呵斥道:“慢慢转过身来,别耍花样!” “得宝,洪求,你们过去将人带过来!逮活的!” “公社干部呢,村干部呢!出来,核对一下这岸上的人是不是你们公社的,是这里的村民可以走了,脸生的都留下来!” 霍国安抓着那个代表赶紧往前了一步,“我是。” “你仔细看看,一个不准错过!”赵黎明看了眼他拉着的人,“你是这次的物资捐赠人?” 霍国安这才松开了对方,点了两个人过来,去核对人员去了。 邱代表整理了一下被霍国安攥得皱巴巴的袖子,赶紧上前,道:“是,是我们捐赠的,我叫邱新征。” 赵黎明冷哼了声,摆了一下头,他身后马上就有个战士过来将邱新征给控制住了,“公安同志,你们这是......” “老实点儿!” 对方悻悻的闭嘴了。 舢板上的老头很快就被两个神情严肃戒备的公安给带下来了,霍国安悄悄往这边瞅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徐炳荣,他这几天因为得了双份的任务,中心人物都是徐炳荣,虽然没有刻意去关注对方,一切维持原样,但是早上上工分派任务或者讲话的时候,还是偷偷盯过这老头的,将对方的样子都给印在脑子里了,不可能认错。 霍国安是暗暗松了口气,但是赵黎明却黑了脸,“你是什么人?!哪里冒出来的!” 这老头颤颤巍巍道:“我是开渡船的,从方家湾子过来的,帮他们带路的,我们公社里也知道这个事,队长让我过来的。” 他指了指那艘最小的渡船,“船上的机器都是这货船上的人借给我的,我是想找人上去帮着拆一下。” “方家湾摆渡船的?” “是。”老头抹了把额上的汗。 赵黎明皱眉跟身后的公安,道:“去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他!” 这公安去人群那边问话,还真有人认识,当即有两个红星公社的人过来帮着作证,“我媳妇娘家就是方家湾的,我们每年多去,这就是方家湾的方老汉没错!” 事关重大,就算是有人作证了,赵黎明也没有放方老头离开,找了个已经核对了身份的村里人带着个公安战士去方家湾走一趟要过去调查。 第363章虚晃一枪【2】 岸上的人很快走了一大半,剩下的生脸孔基本上都是代表团的,或者是船上帮着搬运货物下来的人员,这一点从邱新征这里得到了证实。 不过,鉴于邱新征本人都是被公安局所怀疑的对象,他说的话赵黎明暂时没有相信,而是将这些人都带走了。 运沙船和从陆州市过来的那艘客船,赵黎明也没有疏忽,客船继续前往竟市,运沙船直接返回,船上所有人都要去公安局接受调查。 当然,始作俑者徐炳荣,自然也一并被人带走了,跟他同行的还有两个被捆起来的陌生人。 这件事发生得十分突然,等公安都撤走了,吃瓜群众们还是云里雾里的,不过公安这次都动了真枪实弹了,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打听什么,知悉内情的霍国安更不会主动跟他们说什么,大家伙也就是私底下议论议论。 沈华浓是在这天傍晚知道这件事的,这次市公安局几乎是全员出动了,一部分人去了红星公社,剩下的人在市里警戒,动静闹得挺大,而且他们进城的时候一次性抓了这么多人,无法阻拦人民群众的脑洞发挥,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那个代表团中就有一部分住在三花宾馆里,公安局还派人过来查房问话了。 虽然跟小说中徐炳荣逃亡的细节对不上,不过,沈华浓还是马上就就联系到了徐炳荣逃亡事件。 一开始她还在想呢,还是都一样一网打尽了啊,船是从外地过来的,天天盯着公社里和市里还是不够,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宋达,这件事市里如此慎重,肯定也不能随便去找人打听...... 等了一天,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沈华浓等不下去了,正准备回下湾村去找霍国安问问的时候,听说有人已经被放出来了。 一天一夜,已经足够让公安局核实很多人的信息了。 真正内情是被抓的这些人里面,身份有疑问的拢共都没有几个,毕竟身份有问题也很难会有正式工作,在上岗之前就会经过严格的政审,更别说这些跨省出差的人员了,他们是来制定代食品配方,准备带回家乡去大量生产的,关乎民生问题,可大可小,基本上都是历史清白的. 毕竟,像沈明泽、沈华浓这种历史问题相对复杂的都是极少的。 什么也查不出来,总不能就这么没有个说法就一直将人给扣着不放,其中还有几个是有来头的,像是邱新征,他能够带这么多捐赠物资,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公安局只能一批一批的核对之后释放出去,最多也就是通知当地公安机关在这些人回乡之后密切监视其动态。 有人被放出来了,虽然公安局方面进行了控制,没给他们说过抓捕他们真实原因,但是大众得到的消息还是越来越多,真真假假热闹极了。 第三天,沈华浓实在按捺不住,回了趟红星公社。 霍国安倒是没有隐瞒那天码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就连魏兆堂拦住徐炳荣,送了两个人去公社,都给说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沈华浓在村里也是能够打探出来的。 “不过,那个邱代表已经都出来了,证实了事情跟他没有关系,那天河面上那么拥挤,就都是赶巧了。早上还过来了一趟呢,跟我们商量定代食品配方的事情,这回被怀疑了,受了场罪,人家还挺有风格的,没有迁怒,说物资还是继续捐。” “至于徐炳荣,他说到河边就是随便转转,以前在那里住了三四年了,回去看看。” “被魏兆堂打晕的两个人,他说不认识,那两个人也说不认识他,那俩就说是过来我们村的偷鸡贼,还挺能打。” 沈华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说凑巧那也是太凑巧了一点儿。 而且,她相信魏兆堂的判断。 倒是徐炳荣说随便转转,她一点儿也不相信。 霍国安也不太相信,想了想,还给沈华浓说了一件事,“幺爹的那个战友吴畏,就是在我们公社给大家上课的那个,他说那天有陌生人来公社找魏家的那个小娃魏鹏飞,他刚走过去,对方就走了,后来他想想觉得不太对劲,等再追过去,人已经走远了。” 霍国安揉了揉太阳穴道,他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现在事情落幕了,姓徐的这个烫手山芋也被公安局给带走了,反正不碍他的眼了,他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陡然一轻,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让他管管公社,当个官还成,这几天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这个情况也给上面反映过了,看他们怎么处理吧。” 得知魏鹏飞小朋友受到惊吓,沈华浓又带上东西跟昭昭过去看望了一下。 徐老头现在还在公安局里面,沈华浓觉再去那边小院,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魏兆堂这个时间上工去了,人也不在,沈华浓也没有特意去寻,魏兆堂话不多,但是很负责,她料想他必定是将一切都给霍国安说过了,沈华浓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问他不如问问还在外面出差的霍庭。 程礼也不在,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寻短见了,沈华浓对他是很有好感的,顺嘴就给魏老爷子提醒了一声,表达了她对徐炳荣被抓之后会不会给程礼造成心理压力的担心。 魏老爷子是个老红军,人也通透得很,只用点到即止就行了。 从这里出来,沈华浓就带着昭昭返回市里去了。 没想到,在半路竟然碰见到徐炳荣又回到公社来了! 虽然两个公安跟着他,但是徐炳荣并没有被押着,也没有任何束缚,人还是很自由的,看精神也不算差了。 沈华浓大跌眼镜。 按照她的想法,这人妥妥一个大危险分子无疑,只要公安局对他有一丝怀疑,他多半就是出不来的了,毕竟比他历史背景清白的很多人都死在这几年浩劫之中了。 第364章虚晃一枪【3】 而且,就沈华浓自己判断,这件事应该不是乌龙那么简单。 她觉得,就算船上的人和船凑在一起都是巧合,但是徐炳荣的确行为有异常啊,而且小飞那件事没准就是他为了引开魏兆堂而做的,只是被吴畏阻拦了才没有得逞。 这老头肯定是抱着混上船的想法的。 要是魏兆堂没有跟过去,没准他真的跑了! 沈华浓才刚松口气,从霍国安那里确定了,这次的参与人员中没有宋达,而且徐炳荣又被抓了,宋达就不会再掺和进来了! 没想到...... 这老头子竟然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什么保命的本事,还真的是命挺大。 跟徐炳荣几个碰了个正着,沈华浓的心里是在咆哮的。 徐炳荣倒是十分平和,往路边让了让沈华浓乘坐的驴车,还冲她这边点点头。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转开了视线。 徐炳荣突然道:“还是在红星公社住的舒服,习惯了,还是回来好。” 沈华浓:...... 还真的被释放出来了,还又住回去了! 徐炳荣又叹道:“没想到我老头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人,还不老少,那么些人一块儿盯着我瞅着我,以前还真的不知道你们竟然这么看得起我,老了老了,还又威风了一回。” 说完,还轻笑了一声。 妥妥就是挑衅啊! 其中一个公安不耐烦的呵斥道:“少废话!” 因为徐炳荣这老家伙,他们白忙活一场,这次的行动应该已经被定性了,算是彻底失败,现在还被对方公然耻笑,能够受得了才怪。 沈华浓也想到了魏兆堂,他也是盯着徐炳荣的人之一,现在跟这老头结仇了,对方对他肯定有所防备,还有吴畏,霍庭,现在徐炳荣心里肯定是门儿清了。 简直了...... 这真的是乌龙案吗? 她怎么感觉像是这徐老头虚晃一枪,故意打草惊蛇摸虚实一样。 这次老家伙能够安然脱身,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下次等他真的计划逃亡的时候,一定会谋划得更加周密,会将这次竟市公安局的实力,以及被疏漏的霍庭和魏兆堂都考虑进来,这样会逮捕行动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如果他逃了......那就更不好说了。 小说中并没有这次的乌龙事件,就是不知道这是小说没有对这些配角面面俱到都提一提呢,还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作为给他添堵的人,被他打击报复的可能性应该不小,作为给他添堵的人的家属,沈华浓很有压力。 徐炳荣被呵斥了,也不在意,偏头看过来。 沈华浓忍着没有挪开视线,他忽然笑了笑。 沈华浓又被他那渗人的笑容给惊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徐炳荣第一次朝她笑了。 秋香三笑留情唐伯虎,这老家伙三笑简直让她窒息,有什么好笑的! 还不等她平复心情,又听身后那老头子鼻腔里发出一哼,道:“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 这句的指向性就很明显了。 沈华浓虽然不解这老家伙两次纠结她是女人,并对此表达十足的嘲讽,究竟是什么意图,但是也被这挑衅弄得颇恼,抱着昭昭挪了挪,转了个方向,目视前方,道:“昭昭别看了,有的人就是长得吓人,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实际上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称王称霸不了多久的。” 徐炳荣大笑,又被那公安给喝了一声。 车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赶车的老张头才小声的跟沈华浓道:“我听说这次事都是因为他,这样的人没必要搭理他。” 沈华浓嗯了声,接下来的心情也没有好起来。 只能往好处想想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件失败的抓捕行动,应该也能够给躲藏在暗中计划营救他的人员,包括宋达在内,一个警告了。 他知道竟市公安局一直防备着徐炳荣逃亡,没准儿就不会再冒险了呢?就算想冒这个风险,也得掂量掂量着办吧,想涉案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 霍庭那边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是吴畏往丰陵市跑了一趟当面去给他说的。 要说不恼那是假的,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霍庭也没有太过沮丧。 徐炳荣这次的举动明显是值得怀疑的,按照现在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的政策,他是不可能再靠高层领导曾经对他在抗战时期的表现,所作的那一句评价——“徐炳荣这人小节上有问题,但是大是大非上还是有分寸的”——就能保命的。 虽然被徐炳荣耍了一次,但是这次也暴露出了徐炳荣的底牌之一:他手上的确是握着什么能够牵制某些人的东西。 霍庭觉得能够被一个黑道分子所控制的把柄,估计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这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谁在保徐炳荣,这个人和这条线就清晰了,霍庭相信这些人已经冒出来了,迟早是会被清算的,不管徐炳荣是出于什么目的曝光他们,但是对国家来说,也算是抓出几个害虫。 而且,现在霍庭也对徐炳荣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就比档案资料中的要深刻得多了,对方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谨慎和狡猾。 从这两方面来说,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霍庭想了想,就跟吴畏道:“你继续留意着魏老将军和魏鹏飞,给霍国安说说,让他也多关注着,绝对不能让人有事。” 他知道魏兆堂肯定不会搬走,而且也一定会继续盯着徐炳荣的,他不会劝魏兆堂避开,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帮着解决后顾之忧。 “我知道。” “再有什么再随时联系。” “好的。” 说完了正事,吴畏就跟霍庭道:“营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了吧,徒增烦恼,不说吧,算了我还是......” “说。” “就是嫂子,她昨天回去了一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听见她说,本来打算趁着放假带昭昭来看你的,后来吧,就给取消了。” 霍庭:...... 听完的确是徒增烦恼。 他心里叹气,这娘们可真的是小气,后面他都特意让霍国安再去告知她了,还是生气,上次是真的没有时间,不然他难道还不想去看她吗? “我知道了,你难得过来一趟,四清他们都在这边上班,去跟他们好好聚聚吧。” “好嘞,那我走了,营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嫂子的,我去市里可以帮你转告啊。” 霍庭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没有。” 吴畏就道:“你可别以为可以写信,有时候自己说出来跟别人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你看嫂子就会这么借的的嘴巴告诉你,不过营长你也别急,我明早才走,你慢慢想啊。” 等人走了,霍庭对着资料,难得的开始走神。 丰陵市到竟市虽然不远,但是现在是丰陵油田建设正紧要的时候,基本上日夜作业,他是不能随时离开的。 上次突然回去也是因为突然发现柳如意在沪上的时间跟徐炳荣有交叉,才产生了一点儿联想,徐炳荣的档案资料,霍庭早就烂熟于心,后来又调查柳如意,才在她的资料中找到一个跟徐炳荣有交集的人的名字,得知这两人相识,他才开始重视起来。 不过公安局那边还真不是他通知的,在他准备给江大伟透话之前,那边已经开始部署了。 江大伟这个家伙,保密条例背了写了无数遍,还是在霍庭这里还是毫无防备的给说漏嘴了,说是上面说抓到几个徐炳荣的旧时部下,发现他们近来动作频频,才通知竟市公安局做好防备的。 这件事事关重大,赵黎明为人鲁莽,思虑不全,霍庭就临时请假回去了一次,基本上就是一回去马上就赶回来了。 这都有两个多月没见了,还真的是想她了。 从他们好了之后,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霍庭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这段时间偶尔有空的时候,他就窜那个细链子,现在已经基本上是完成了,再将纸包中的十多个小铃铛窜上去也就大功告成了。 他揉了揉眼角,认真仔细的捻了个小铃铛将之穿过链子上的小圆环窜了上去,捏紧了。 然后就收了起来,重新包好,放在最底下用书本文件给压住了,才收敛了思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能够用来走神的时间并不多,今天已经很长了。 第365章男人的分寸和心机 傍晚,霍庭要赶着去油田会战指挥部开会,时间紧急来不及再去食堂吃饭,小马特意比他下班早十分钟去食堂买了晚饭,让霍庭在车上吃。 车子正要发动的时候,迎面匆匆跑过来一个女人,她看也没看前排坐着的司机和小马,直接走到后座,原本双手端着个饭盒,在车前自然的转到了一只手上,空出来一条手臂搁在霍庭身旁因为天热完全打开的车窗口,弯着腰,落落大方的冲霍庭道:“霍局长,我有点事也要去指挥部,麻烦你捎我一程。” 这种顺带捎人的情况很正常,也不麻烦,车上有空位置,霍庭一般也不会拒绝。 只不过,这女人留着刘胡兰头,这么短的头发也不知道她怎么弯的腰,歪着脑袋,那头发就扫到霍庭胳膊上了,他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上的饭盒,跟坐在副驾驶的小马道:“你到后面来,把位置让给这位女同志。” 女人却还站在车窗那儿没有动,笑道:“霍局长,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坐后面就成了,还有,你这话说得可真生疏,我们文工团都在这边住这么久了,大家也是经常见面的,就算还不是朋友,你呀也不用这么客气,女同志女同志,这听着多别扭,喊我小文就行。” 她语调慢,听着又软又甜,有一副好嗓子,说话也动听。 不过,霍庭还是面容冷峻,不耐道:“快点!别再浪费时间!” 虽然是冲着前面小马说的,但是女人面上的笑容还是微僵,不过很快就又掩饰过去了。 副驾驶上小马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望着后视镜,他早就觉得这女人天天在院里唱红莓花儿开,肯定有猫腻,跟闹猫似的,唱得人心里发痒,这是......来了? 对上他们这个冷脸上司,应该会有好戏唱吧? 小马都下来了,女人才收回视线,慢慢的站直了身体,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她就是能够做得跟普通人不一样,舒缓流畅,透着一股子美感。 小马当即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是学舞蹈学唱歌的,就是不一样。 而且这文景玉,不光动作好看,人家长得好,明眸皓齿的,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是保养得不错,说她刚二十出头也不会有人怀疑,那身段也是好得呱呱叫,现在她穿着海魂衫下面是过膝盖的裙子,应该是特意收过腰,看着就比别人宽宽大大看不出身形的样子好看多了,显得腰细胸鼓,屁股撅着,又翘又圆,这曲线,小姑娘是完全不能比的,不愧是跟着领导出国表演过的文工团台柱子。 文景玉刚一坐好,车子就驶了出去。 这边的道路已经修好了,很平整,霍庭继续端着饭盒飞快的吃饭。 前面文景玉也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她碗里就装了个馒头,一个鸡蛋,一份芹菜香干炒肉,她先剥了鸡蛋小口小口的吃着,等她吃完这个蛋,霍庭那边都盖上了饭盒盖子,他刚拿了份文件准备看看,面前多了一多半的馒头。 文景玉半侧着身,道:“我吃不完这么多,食堂也不卖半个,现在天也热了,不吃完放着就坏了,领导教育我们浪费可耻,霍局长,你能不能发扬风格帮我这个小忙,把这一半给吃了?” 霍庭头也没抬,不过他高,不用抬头,文景玉还是能够看清楚他的神情,他皱了皱眉,然后就像压根没有听见她的话,目光紧盯着手上的文件,一言不发。 文景玉伸着的手僵了僵,被小马兴味盎然的看着,还有那个司机也瞥了她一眼,她有些尴尬,又有些懊恼。 她笑了笑,不死心的继续道:“霍局长这么不给面子啊?这馒头是干净的,我没有动过的,你今天晚餐吃得也不多,晚上你们开会还不知道开到几点去呢。” 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 文景玉目光闪了闪,不自觉的露出最标准化的灿烂笑容,将手上的馒头又往前递了递,道:“给。” 霍庭看了眼窗外,很快又收回视线,道:“小王,车在路边停一下,打两声喇叭。” 司机小王话不多,但是很听霍庭的,直接照做。 文景玉诧异的问道:“霍局长,你这是......做什么啊?” 霍庭继续看着文件,淡淡的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果然,不过一分钟,就从路边堆放的一堆水泥管里钻出来三个黑猴子一样的半大孩子,对着他的车子打招呼。 霍庭这才接过那半个馒头,递给窗边的一个孩子,“小杰,这个是前面这位阿姨给你的,她每顿能够省出来半个馒头,你以后去我们食堂那直接找她,今天先认个脸熟。” 现在到处都缺吃少穿的,何况是白面馒头,叫小杰的男孩半点也不嫌弃,高高兴兴的接过了馒头,然后盯着文景玉僵硬的脸庞看了看,道:“谢谢阿姨,我记得你了,谢谢你。” 文景玉:......呃...... 那岂不是她每顿都要给这个小乞丐一半馒头!!! 霍庭又问那孩子:“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小杰赶紧道:“没有,没有,真没有,不信你问问他们。” 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赶紧摇头。 霍庭又道:“没有最好,你可别被我抓到,不然......” “我知道,我就是带他们在这里捡知了壳,真的,上次你说的那个大夫真的收,一只一分钱。” “好了,天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 “好。” 匆匆说了几句话,霍庭就道:“开车。” 文景玉心里mmp,面上却笑道:“霍局长,你还真是很好心呢,对这些小孩子都照顾有加,以前就听说你这个人不好相处,为人冷淡,对待下属又严格,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真的是有点意外呢。” 霍庭就道:“我没做过什么,照顾有加谈不上,还是你这位女同志做了实事,每顿半个馒头,他们能轻松多了。” 文景玉:呵呵呵。 “反正吃不完,以前也是我没有想到,给他们也不算浪费。” 小马插嘴道:“文同志,你们文工团一个个的为了工作也是牺牲很大,我经常在食堂碰到你们跳舞队的几个姑娘,都吃一点点,说吃多了不好看,越瘦越轻的越好,要我说吃那么点儿跟喂鸟一样的,干活做事都没力气。” 文景玉就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然后马上又转向霍庭,手搁在椅背上,下巴垫在上面,道:“女人要注重仪态就得做出牺牲,再说我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牺牲,为了自己好嘛。又不是要下地干活,吃得那么五大三粗的那是乡下妇女,霍局长,听说你爱人是大家出身,人特别美,你应该是了解的吧,霍夫人肯定也差不多这样吧。” 霍庭就边看边往后翻了一页,道:“要是我媳妇吃这么少,我肯定揍她了,她没必要跟你们一样辛苦,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吧。” 文景玉:...... o(一︿一+)o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被霍庭这一弄,文景玉都没什么心情再跟他攀交情了,她施施然转过身去,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总算是安静了,霍庭专心看资料。 期间文景玉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几眼。 文工团跟霍庭他们的交通局暂时住在一个大院里,她跟霍庭这进进出出的,断断续续也有半年了,早打听清楚了霍庭其人,当然,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 文景玉原以为这男人也是个苦的,被一个有污点的媳妇给牵连了,现在待在这个有些不尴不尬的位置上,听说他工作上很有实力和手段,但是那又怎么样,有那么个拖累,他的发展很有限,等这边建设好,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跟霍庭也有些同命相连,她的前夫是个潜藏的反革命分子,当初着实将她给连累得不轻,好在也没有孩子,离婚之后,就彻底断绝往来了,现在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有现在的成就。 但是女人的青春年华实在是太短暂了,她已经有二十八岁了,新人一个一个的往外冒,要不是她几年前跟领导在国外演出过的这段经历,台柱子也轮不到她,即便她觉得自己还在巅峰时期能够维持几年,但是年纪摆在这里,领导也跟她说过了,让她带新人,上次要不是她极力争取,以前一直是她压轴表演的节目差点就被新人给替换了。 年龄就是横在文景玉头上的一把刀,事业遭遇危机,再拼差不多也就那样了到头了,她就想趁着自己还有魅力和资本,找个好男人嫁了。 文景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十分清楚像她这样的条件,能找到个什么样的男人,喜欢她的人里面也有那种没结婚的年轻公子哥儿,但是她不想跟这种人浪费精力和时间,她的目标直接就是奔着出身不高,但是凭本事爬上高职位的、年纪比她大的二婚男人去的,只有这种男人才知道她的好。 在这个石油新城上,满足文景玉要求的男人不多,但也不少,霍庭当然也并不是她的唯一目标,毕竟他是个还没有离婚的人,听说他还有个孩子,这个条件在文景玉看来的确算不上好。 不过,在这些人选中,就霍庭生的最好看,而且有男人气概,只要他跟他那个媳妇离了婚,找个家世清白的,比如她,凭他的本事,听说指挥部的长官也很赏识他,不愁没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而且吧,文景玉觉得霍庭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男人,绝对不会甘心事业止步于此,但是他妻子就是他事业上的绊脚石,别看现在传言的他的那个黑五媳妇多美,他多舍不得,踢开绊脚石总是迟早的事。 原本她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出于种种考量,她才将霍庭纳入了考察对象范畴。 没想到,这人竟然......今天真的是气死她了! 但是再回想一下,她又觉得挺搞笑的。 心里暗暗的羡慕那个出身不好,但是好命被霍庭放在心上的女人。 再看霍庭,就感觉跟那些她拟定的人选都不太一样了,这男人还挺有意思的,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有趣。 不一样归不一样,有意思归有意思,文景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会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也耗不起,既然没戏了,她就将霍庭给从名单上划掉了。 但是,霍庭这边却没完。 第二天早上,吴畏准备回竟市去了,他也是趁着放假过来的,跟老战友聚一聚也该走了。 临走特意去跟霍庭告别,没想到昨天还一口拒绝让他捎话回去的老领导,今天竟然就改了注意了。 “你跟她说,有人想把剩饭给我吃,让她过来处理一下。” 吴畏:...... 他挖了挖耳朵,“什么?” “就这一句,没听清楚吗?” “听清楚了。”就是没头没尾的,好莫名其妙啊,“现在还有这么好的人,肯分饭给大家吃?我听四清他们说现在油田一下多了十万人,物资跟不上。” “行了,再耽搁错过车了。” “哦,那我就这么说了。” 第366章新的事业契机 吴畏给沈华浓说的远比这句要多得多。 这句反倒不是他的重点。 他思索了一路,见到沈华浓之后,就特别好心特别自以为是的帮霍庭把这句话给前后扩充延伸了一下,这下意思就明确多了,听着也不是没头没尾。 在那句话之前,他很是铺垫了一番——先给沈华浓说起了那个正在建设中的石油新城。 “别看竟市这边去年遭了水灾,那边没受灾但是也不一定比这边好多少,突然涌过去那么多人,都是搞建设的,当地的原住民就不算多,农田也就那么多,别说当地供养不了,整个丰陵市供不起,农副产品缺乏得很,从省里给运过去吧,好些都因为距离远时间长蔫吧了。” “什么都不便利,因为物资没有跟上人口的搬迁速度,十分短缺,虽然有食堂,但是也一样吃不好,甚至都不一定能够吃饱,别说能吃顿肉难得了,就是想吃点儿青菜都少,不光职工是这样,就连领导的分例也都是有定数的,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其实,那边的情况沈华浓也是有所耳闻的。 竟市和丰陵市比邻,三花宾馆的住客里面就有丰陵市的,虽然没有石油城的人过来,但是丰陵市政那边是第一批派了代表团过来竟市考察代食品的可行性的,现在都回去生产去了,关于石油城的消息,他们也带来了很多。 石油城那边原本是一个乡下农场,因为勘探出了石油,农田变成了采油厂,如今石油新城的一切都被石油会战指挥部给接管了,不再受到丰陵市政府和省政府的管控。 从去年筹备石油大会战开始,这一年内已经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往石油城调过去十万余石油人了,而且因为这两年的战争阴影,这个阶段石油城里一切都是以石油战略储备为主,虽然在大力建设,但是除了跟石油相关的进展迅速,其他方面的配套服务措施设备等都还没有跟上建设速度。如今的石油城只是一个几乎全部都是在为石油工业服务的小城,它的绝大多数生活物资都是从外地运输过去的。 当地没食材原料,也没有副食品加工厂,兼之石油人的时间紧,任务又重,现在那边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在一心一意的在搞建设,倒是还没有人过来竟市考察,当然,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必要过来考察。 听吴畏说得这样惨,沈华浓倒也不觉得他们会少了吃的。 石油城里基本上都是工人和干部,他们全部都靠国家供应的商品粮,不可能会缺了他们的粮食影响建设影响战备工作,不过有时候可能调集运送不过来,这种短缺也只是暂时性的,肯定是不可能跟农村一样青黄不接的时候维持几个月。 起码,那些能够存放得时间长久一些的米面油这些应该不会长期缺乏,不过农副产品种类不丰富倒可能是真的。 沈华浓心里有计较,也就哦了一声,半点感慨也没有。 吴畏心里还有些犯嘀咕,稳了稳神,就将话题过度到霍庭身上了,无非就是说,环境这样的恶劣,所以霍庭瘦了很多啊,再加上他的工作又特别忙特别累啊,经常不分白天黑夜的加班什么的。 他自己感觉说得还挺带感的,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是沈华浓听得专心倒是很专心,就是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吴畏心里有些失望:喂喂喂,嫂子你也实在是太不走心了吧! 该铺垫的铺垫完了,吴畏才提起霍庭交给他的任务。 “......就是这么严峻的形势,老营长说,别人看他可怜,都主动表示要给他吃剩饭了,他就说想让你过去给解决一下这个情况。” 按照吴畏的想法呢,沈华浓有本事做出代食品,霍庭找她解决这个问题,一点错也没有。 嗯,肯定就是这样的,没错! 沈华浓这才问道:“小吴同志,你等一下,你是说,有人要主动给霍庭吃剩饭?他还让我解决一下?他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吗?” 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跟霍庭的人设不匹配啊! 吴畏对霍庭的话还是记得很牢的,道:“哦,原话是.......” 他清了清嗓子,还学着霍庭当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压着嗓子,沉声道:“你跟她说,有人想把剩饭给我吃,让她过来处理一下。” 沈华浓闻言默了默,然后哼笑了一声。 霍庭这臭家伙心眼子可真多! 之前她还以为他是故意诉苦,想用苦情计让她过去看他。看来是自己误会了,现在照这么说的话,分明就是霍庭他走桃花运了。都已经结婚有主了,竟然还这么能勾桃花,还敢跟她说让她去处理一下? 就那么肯定她是一定会去吗? 沈华浓几乎都能够想到他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实在心里暗搓搓撒娇显摆的样子。 在心里暗骂了他几句,不过,还是情不自禁的翘了翘嘴角,然后又赶紧绷住了,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嫂子你去丰陵油田吗?”吴畏问道。 沈华浓道:“等将手头的事情安顿好了,我尽快过去一趟。”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抢她碗里的食。 “那就好。” 如此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一半,吴畏以为,沈华浓响应霍庭的号召过去支援丰陵油田子弟兵的石油建设的,应该也就是跟对其他地方一样,送个代食品的配方也就差不多了,是很简单的事。 然而,沈华浓却觉得配方送过去毫无用处,不送也罢,那边都是拿工资的工人,有钱有票就是没地方花,倒是可以等过了这段竟市饥荒战打完了之后,等红星作坊有余力生产零食了,可以将之弄过去那边食品厂销售。 不过这也是夏收之后要做的事情了,她现在是打着其他主意。 当然看望霍庭是主要的,其他的能不能实施,还得看这次过去实地考察之后的结果,要是可行,没准儿也是个再将自己的事业往上提的契机。 随着夏收的一天天逼近,过来竟市考察代食品入住三花宾馆的客人也慢慢的少了,上次因为徐炳荣引发的 紧张氛围也渐渐的消散,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不过沈华浓回公安局家属院的时候就听王凤莲说过,最近江大伟他们都取消了正常休假,所有人随时待命,应该是很多工作都转到了暗地里进行了吧,被徐炳荣摆了一道之后,大家也都更加防备了。 这也是沈华浓乐意看到的。 五月底,她将工作给安排好,给刚回到陆州市制药厂的沈明泽打了个电话,重新约定了去陆州找他的时间,兄妹俩之前是约好了等沈明泽从陕北回来之后就见一面的,现在只能先推迟了。 然后,沈华浓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昭昭去了石油城。 竟市只有去丰陵市的班车,到了那边之后才有车转到石油城去。 一大早,沈华浓跟昭昭就出发了,坐了六点钟最早的那趟班车,刚上车的时候人不多,不过沿路不断有上车下车的,倒也不算拥挤。 沈华浓靠车窗坐着,将窗户打开,外面混合着荷塘和稻米香气的清新的空气涌进来,车开的也快,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倒是比坐市内公交感觉好多了,也能够应付兴奋的昭昭。 丰陵市跟竟市的方言都是差不多的,种植的作物、环境什么的也几乎都一样,一路过去,沈华浓倒是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不同,非要说有,给沈华浓的感觉大概就是丰陵市的水域面积可能更大一些。 听说以前竟市为了种粮食填充了不少湖泊,这边看着好像还好,两个半小时候的车程,就路过了两个不小的湖泊,公路两边的池塘也不少。当然这也是沈华浓的初步判断,具体是个什么样还得实地考察。 在她之前所处的时代里,丰陵市是国内出名的小龙虾野生养殖基地,养殖小龙虾就需要水域资源丰富,至于其他的养殖条件什么的,沈华浓也不太清楚,只能特别留意水域这一点了,现在看来好像是能够吻合的。 沈华浓是这么想的,小龙虾是杂食动物,不需要特别喂饲料,生长速度快,适应能力强,但是营养成分也比较丰富,尤其是蛋白质含量高,还容易被人消化吸收,提前将之变成菜丰富大家的餐桌也挺好的,这一点上,她跟陆柏薇的想法吻合。 要是可行的话,反正丰陵市这里迟早都是养殖基地,提前一点变成首发基地也没什么不好,不用等到八十年代去了,再说现在也不用专门用田地和水源来喂养,小龙虾传进我国水域之后也繁殖了近二十年了,数量十分可观,到现在已经都是祸害作物的一害了。 只需要告诉大家怎么吃,估计十年内就算不人工介入繁殖,也不用担心这种生物的生存危机,这就是个不需要本钱投入就能够赚好感的事情。 第367章小别重逢后 现在有陆柏薇这个小龙虾坚定的推广大使在,三花宾馆已经有小龙虾做的菜品了,但是在二十年后风靡全国的小龙虾依然没有打出太大的名气来,也就是仅限于省城和竟市两地,沈华浓如果能够在这里形成规模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心里琢磨着事情,路上的时间也过得飞快,到丰陵市才刚刚八点半,最近一趟去石油城的车是十点钟,沈华浓买好了车票,将行李物品寄存在车站专门的存放点了,就带着昭昭去邮局给霍庭打电话。 霍庭这会儿不在办公室,沈华浓给接电话的人说了她到石油城的时间,让对方转达霍庭,要是碰不到人就算了,地方就那么大,还有地址,她自己也能找过去。 挂了电话,母女俩又在市里随便逛了逛,可能因为多了个石油城和十万多工人和干部的原因,丰陵市比竟市看着要热闹一些,供销社里卖的东西跟竟市也差不多,买东西的人,倒是比看东西的要多,好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就大包小包的采购了很多。 沈华浓还在这边发现了红星作坊生产的零食,她就看见那几个人都买了,不过,就她等着买东西的这会功夫里,这里卖得更好的还是一种当地厂子出产的黄豆酱,据说是本地一绝,沈华浓也跟风买了两瓶装上了,竟市一般人家都是自己做豆酱,还没有卖的呢。 十一点到了石油城客运站,果然没见到霍庭,沈华浓跟人打听了一下交通局的方向,也就是还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但是走路就差不多得大半个小时。 母女俩运气比较好,出了车站没走多远,就正好碰见一辆往那边送菜的小型卡车,司机十分热情,看见她们就主动停了车,问了目的地之后就招呼两人上车了。 副驾驶座上有个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沾了黑色原油污渍的年轻男人,看得出来应该是采油工,可能晚上加班了,这会儿正在睡觉,还在打呼噜,睡得特别香。 沈华浓带着昭昭去了车厢,里面只有半满,堆放着冬瓜、土豆还有两筐子鸡蛋,靠车壁还摆放着几个小凳子,车厢里已经有一个跟副驾驶座位上同款的中年男人了,他也没有用凳子,就坐在地面上,靠在那堆土豆上睡觉,也是鼾声不断。 沈华浓抱着昭昭坐在另一边了,昭昭盯着那男人打量,指着他张着的嘴偷笑,沈华浓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也没有吭声,又好奇的看向路边跟她之前见过的城市和农村都截然不同的繁忙景象,从丰陵市过来的时候,路上也见过不少采油机,沈华浓已经给昭昭解释过了,现在她也没有多问,只看着。 驾驶舱和车厢并未隔开,说话不受影响,司机是个北方人,叫葛铁生,他也不怕吵醒两个采油工,很是豪爽的跟沈华浓说话:“大妹子,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吧?是探亲吗?” 沈华浓应了一声,说过来看丈夫。 对方就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外地人,我们这里的公交站还没有建设好,现在在这里就是这样,遇到过路的车,你招手就是了,要是顺路大家都能捎带一程,别拘谨,本地人都是这样的。” 沈华浓很是受教的道:“下次我就知道了。” “到明后年生活区和公共交通设施就都建设好了,你带着孩子搬过来,也免得小俩口两地分居,现在过来探亲的也多。” 说着闲话,目的地就到了,这是个生活区和工作区都在一起的小院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回字形的建筑,司机说前面是办公区,后面就是宿舍,回字两边一边是会议室和礼堂,另一边是食堂,中间是一块活动区。 沈华浓在办公区前面下了车,那司机还热情的道:“交通局住在这边的有百来号人,还有些工人是住在前面另一个地方,你去值班房问问,要是别人不知道你丈夫,你到食堂那边找我,这里的我基本上都认识!” 沈华浓笑了笑,跟人挥手告别,进了办公区,正在值班房里登记的时候,身后的院门口就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一连进来两辆轿车,一辆卡车,沈华浓往窗外看,就见霍庭从车上下来,带着几个人大步朝办公区这边过来,边走边说着什么,那一行人里面就他最高,一眼就先看到他了。 五月末,天已经有些热了,他穿了套红色的工装,这种卡基布看着很厚实,脚上也是沾了泥土,脏兮兮的,手上还拿着个安全帽,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施工现场回来,隔了段距离沈华浓都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好像都能反射阳光了。 他们走得快,转瞬都到了屋前了。 沈华浓本来没想这会儿就喊他的,她还想看看这心机男人是不是真的这样想他,打定主意一会找个机会混进他办公室去逗逗他,但是她忽略了旁边的昭昭,没有事先窜通好,昭昭跟她毫无默契,见到霍庭进了办公区的门,小姑娘就开始扯着嗓子喊“爸爸”了。 霍庭循声看过来,目光先落在冲他使劲招手的小姑娘身上,然后马上不受控制的转向昭昭旁边的小女人。 一大一小都穿着同样的白色衬衣和蓝白格子的裤子,小的活泼可爱,大的......望着他笑了一下,红唇微动,无声的喊了两个字。 霍庭看出来了,他就感觉好像迎面吹过来一阵暖风,将刚才的闷热都给吹走了,但是又扇动了他心底另一股热,沈华浓就感觉他的目光中都好像呲呲的往外冒着火星子。 他的视线没有挪开,只嘴唇动了动跟身后的人道:“你们先去会议室讨论一下可行方案,我马上过来。” 背后几个人应了一声,有两个还想留下看热闹的,被人给拽走了。 “那是霍局长的爱人吧?” “应该是吧。” “看来传言不假......” “真他娘的......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住!” 几人窃窃私语的转弯去了办公区的走廊,霍庭就大步朝沈华浓和昭昭走过去了。 他一把抱起昭昭,也特别想碰碰沈华浓,但是碍于还有个值班人员在场,生生忍住了,只借着从她手上拿过行李的时候,紧紧攥了攥她的手,延迟了几秒钟才拿到了行李包。 “爸爸,你身上好脏呀。” “你又变黑了。” “我好想你啊。” “我跟妈妈本来好早就想来看你的。” “给你打电话也没有找到你,我们自己坐车过来的,这里好奇怪呀。” “......” 昭昭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兴奋欢快极了,霍庭一一应着,眼睛时不时的瞥向沈华浓,过了会儿才找到机会见缝插针的问她:“路上累不累?” 沈华浓摇摇头,“还好。” “先去我宿舍休息一下,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沈华浓点点头。 宿舍就在办公区后面,很快就到了,就一个单间,带了一个很小的洗澡房,里面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没有厕所,上厕所得去走廊外面的公共卫生间。 屋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铁皮柜子,窗户上挂了窗帘,十分简陋,就这已经算是这边条件最好的了,其他还有的是双人间、三人间、四人间,六人间也有。 进了屋,霍庭才将昭昭和行李一块儿放下来了,沈华浓先去洗澡间倒了水,给昭昭洗手,小姑娘洗完就先出去翻行李找毛巾去了。 霍庭这才找到跟沈华浓独处的机会,面对面看不到五秒钟,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他托着她臀,她腿缠着他腰,手搂住他脖子,二话不说就亲在了一起。 “爸爸,我和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昭昭在外面喊着,“你洗完了没有,快出来呀!” 沈华浓推了推他,霍庭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缓缓的舒了口气,见沈华浓又笑他,他又欺上来啄了一下,才将人给放下来了,只是目光依旧盯着她,一边应声,一边平复着。 沈华浓忍笑先出去了,他干脆又用娘俩洗过的脏水洗了把脸,出来后也顾不得多看昭昭给他展示的礼物,匆匆给娘俩交代了两句,就赶往会议室去了。 等他开完会回来,沈华浓和昭昭母女俩已经将宿舍收拾了一遍,霍庭的生活习惯其实一点也不差,不过他一个单身大男人忙起来也懒得讲究,真收拾起来也有得收拾,床单被褥都换了她们带来的干净的,洗过的那套就给晾晒在院子里了,也将饭菜都打回来了。 食堂的菜色十分一般,也就是她今天坐的顺风车上看到的土豆,冬瓜,荤菜也是用的这两样做的配菜,一个冬瓜炒肉,一个土豆炖肉,肉还是用盐腌了存放了两天的。 沈华浓也这种像石油城这种情况,就是有青菜和新鲜肉送过来,也是当天吃掉了,不然容易坏,大多数时候就是吃一些方便存放的食材,条件只有这样,只能将就了。 她向食堂的工作人员借了炊具调料,自己炒了她带过来的菜,天热得很,虽然带来的是卤味,也不能久放,炒了三人吃的份量的出来。 剩下的她从中挑了一块卤牛肉出来,剁碎之后油炸了一遍,找食堂要了个大号的罐头瓶装上了,又将她买的黄豆酱都倒进去搅拌了均匀给霍庭放在宿舍了,留着他可以慢慢吃,吃面条、馒头的时候都能够蘸点儿。 还有一些是特意带给霍庭的同事朋友分的,用盆装了沁在凉水里看他怎么安排。 第368章农场里的文艺工作者 宿舍里因为沈华浓的到来,虽然才短短两个钟头,但已经焕然一新。 霍庭自然是发现了,但是他无暇多看,他两只眼睛看自家媳妇和女儿都不够用的。 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在宿舍里吃完饭,霍庭就去锅炉房提了一桶开水又用热水瓶装了一瓶回来,给沈华浓娘俩洗澡洗头用,做完这些,话也没来得及多说,就有人过来敲门喊他去接电话去了。上头领导打过来的,他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又走了,接完电话就直接开始上下午班了。 沈华浓和昭昭收拾了一番之后清清爽爽的睡了个午觉,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不好去打搅上班的霍庭,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新建成的基地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五分钟不到就参观完了,之后娘俩就出了院子又在附近转了转。 公路两旁都是新建成或者只建了一半就投入使用的各个单位机关和工厂,跟交通局这边的情况也都是差不多的,装着设备器材的车辆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 之前坐运货车过来的时候,沈华浓就听葛铁生说过,这石油城暂时也就只有四横三纵十二条呈井字形交叉的主干道,城里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这十二条主干道周边,交通局差不多就在经三纬二的位置。出了主干道覆盖的片区再往外边去就荒凉了。 当然,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荒凉之地,以前就只有一个劳改农场和散落的几个小村子,前面的入江口还是早年长江泄洪的地方。如今发现了油气资源,地位水涨船高了,但从开始建设到现在也不到两年的时间,改善范围也有限,因为这些零星分布着采油井,在油井稍微密集的地方建了两个采油厂和一个油气运输中转站,但是也就孤零零的三个厂子,距离还不近,到底不比城区这边热闹。 母女俩沿着公路走了一会,一开始对这从未接触过的陌生景象是有些新鲜感,不过逛来逛去四处的情况也都大同小异,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再往外走看着就荒无人烟,采油厂什么的根本也看不到影子,只能折返回来。 也是巧了,又碰见了开车送货经过的葛铁生。 “大妹子,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看是跟我上车,还是一会我回来的时候捎带你们回去?这里一般情况下过来的车可不多,难等。” 沈华浓没怎么多想就跟昭昭一起上了车,回去也是在屋里干坐着,不如在这边逛逛也好,只要车上不拥挤不难闻,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晕车的。 这次葛铁生是给在前线作业的交通局工人送食物和水过去的,油气资源要运送出来,修路是第一步,井场在哪里,道路就要修建在哪里,因为任务紧张,那些工人也就吃住都在前线,生活物资都是送过去。 副驾驶座位上是采油设备厂的一名质检安全员,他是跟着过去查看附近井场设备质量情况去的,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 沈华浓还是带着昭昭坐在后面车厢,车厢里放了几包米面,几筐子的菜和鸡蛋,另外塞了有十多个二十斤装的那种大油壶,里面装的都是清水,车上几乎都塞满了,也就勉强能让沈华浓娘俩坐下。 葛铁生解释道:“那边虽然有池子水洼,水不少,但是这里血吸虫、蚂蟥都很多,饮用水还是必须得送过去,也就是多跑两趟的事。” 这位北方来的司机一如既往的健谈,不停的给沈华浓和昭昭科普油田事宜,副驾驶座上的老安全员话不多,偶尔才会应和一两句。 距离在建中的城市远了,车外的风景也变了,起初车道还算平整,就是道路两旁杂草丛生,齐人高的茅草丛里偶尔可见一条小路通往不远处的采油机和几道红的、蓝的身影。 过了会儿,葛铁生才哎了声道:“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前面的道路被水冲垮了,过不去,得绕个路,这就有点费时间了。” 沈华浓和昭昭反正就是蹭车观光,不赶时间,也不在意。 倒是车上的那位技术员问了句:“是从干校那边绕吗?” “嗯。” 路越来越颠簸,视野却渐渐开阔了起来,路边的茅草从变成了一大片荒湖,湖中堵塞着淤泥,说是湖也不大准确,确切的说更像是一片沼泽地,这一大片的沼泽地上分布着或大或小的水洼,一个接着一个蔓延到看不到的尽头,在已经偏西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沼泽边上芦苇轻摇,远观倒是觉得这景色也算是不错的。 这里难道就是以前泄洪的地方? 当然,是不是都不重要,对沈华浓来说,重要的是这里会不会被填了?这儿应该是个极好的野生小龙虾繁殖场所吧。也不知道有多少小龙虾。 她正想跟葛铁生打听打听这里允不允许捕捞,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抓紧时间!”、“好好劳动!”“你们到这里来是改造锻炼的!”“这是在干什么!”......之类的话。 沈华浓循声望去,就见不多远有一大群人正围着道路边修建堤坝,已经有约莫两三百米了,堤坝上红旗飘飘,车开过去了,那边又唱起了语录歌。 她顺嘴问了问这湖的事,果然葛铁生说这里是要被填起来造田的,那些人就是过来做这项重大工程的。 沈华浓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路边有个不算小的农场,透过铁栅门,能够看见里面房屋墙壁上用红油漆写的标语中包含着的农场的名字,只不过门口挂的却是革委会下辖干部学校的牌子。 葛铁生倒是没有对这个学校发表什么意见,他没有主动多说,沈华浓也就明白了不太好随便议论,她更不会多问,顾名思义,这大概就是锻炼改造干部的地方吧。 昭昭已经会认一些简单的字,好奇问起来,被沈华浓用寥寥数语给打发过去了。 车子绕过这个干部学校,又往沼泽地相背的方向走了一段,就见到杂草从中掩映着一片军绿色的帐篷,隐隐传来喧哗声,前面就是修路工地了。 葛铁生将设备安全员放在路过井场边的道路上,跟人约定了下趟回去经过再带他回去的时间,就朝着那片绿帐篷出发了。 葛铁生嘱咐道:“大妹子,下面乱,你们没有安全帽工牌,出去也不安全,就在车上坐着,别下去。”然后就朝前吆喝了一声,从工地上跑过来三个灰扑扑的汉子,过来搬运物资了。 看到沈华浓和昭昭,有人问,葛铁生就主动给人解释了句,知道是交通局的家属,别人也就没有人多问什么,最多也就是多看几眼。 东西不算多,葛铁生也给帮忙,四个人一块儿搬很快就搬完了。 他也没有耽误又匆匆上了车往回赶,还得赶在晚饭之前再往这边跑一趟。 原路返回,这次路过干部学校旁边的堤坝,那边竟然吵起来了。 一个女人扬着一把铁锹追着一个男人沿着堤坝从那头跑过来,将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等他们俩跑近了,沈华浓就听清楚了两人的互骂,尤其是那女人,虽然跑着,但是气息很稳,音量也很大。 大概是那女人先挑起来的事情,她一边追着骂那男人,一边还时不时在能够够得着的时候打他一下。 “来之前你是没有错,我相信你品行正派,现在你就是一个需要被改造的愚民、懦夫,没有自我,没有个性,堕落活该,是你,你们的愚昧和不知反抗才造成了现在的处境。” “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迎合几个阴谋家的一些歌功颂德之词,想当御用文人你也得稍微靠谱点儿,找到适合歌颂的点,现在让你一家老小过来这里改造锻炼是真的好?跟你妻子一天也就干活出工的时候能见几次,你是真心的觉得锻造了你的心性和躯体?我呸!虚伪至极!” “你要歌颂别将我也代表进去,我没错,我看见你就恶心!” 那男人似有所顾忌,一开始不还嘴,只道:“吕婕,吕婕,你够了啊,我不想跟你一个女子一般计较......已经十分忍让了。” 声音喘得厉害。 那女人越骂越凶,险些没一铁锹拍在男人肩膀上,这才将人给激怒了,停下来不跑了,一手握住那铁锹把手,气喘吁吁的骂道:“吕婕,你个疯婆子,你这样疯又能怎么样,就这么对着干,然后关禁闭写检查,无限期的留在这里学习,这就叫反抗?你到处没理智的骂人就是反抗?能取得什么效果?我问问你,又取得了什么效果!” “你真的要反抗,当初就应该跟程教授同进退一块儿走,而不是自保离了婚到这里来当退路避祸,既想保存着以前的职务拿着以前的工资享受以前的待遇,又痛斥这种制度模式,你这叫什么行为?” “我不想将话说得十分难听......总之你这就不是彻底的反抗,你有本事你跟老阮他们一样,我也敬你一声刚烈!” 许是碰到了女人的痛处,她突然蹲下来捂着脸大哭起来,时不时的骂上几句:“不是我要离婚......程礼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虫,你说话不算话,不是东西.......你要是死了,我艹你八辈祖宗......” 第369章幼稚的霍局夫妻 沈华浓依稀好像听见了“程礼”两个字,不过那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说过,还想确认,可惜他们已经被后面的人给追上拉开了,人群将他们围着,熙熙攘攘的,那女人的声音时隐时现,听不太清楚了。 等车开过去,只剩下一团嘈杂传来,也分不清谁是谁,车转弯的时候,倒是有个最为突出的呵斥声表示,“要斩断文艺黑线的根子,好好改造你们这些臭老九的一身不良习气”。 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了,葛铁生突然叹了声,“其实农场的住宿条件可比我们建设工人住的帐篷好多了,能遮风能避雨的,比大部分农村地方也好很多啊,说干体力活,农村人上工修路修坝谁不是照样干,前线工人还不是日夜施工......” 他有感而发,叹了两句便闭嘴了,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沈华浓也无意发表什么意见。 等到交通局的时候,这边食堂都已经传来了饭菜香,葛铁生还要再装了东西过去工地那边送一趟,沈华浓抱着昭昭下车之后就先回霍庭的宿舍去了,等到了宿舍,发现男人已经回来了,就站在门口,抓着门把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怔怔出神。 沈华浓拍了一下他背,他幽幽的看过来,将一大一小都拉进了屋,关上门才问道:“上哪儿去了?”他还以为她刚来又走了,要是跟他生气,或者想让他印象深刻的话,这娘们铁定做的出来这种事情来。 他一脸幽怨,看着沈华浓眼里就是傻不愣登的,她笑道:“去外面随便逛了逛。” “到处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可看的,别乱跑。好了,你们先去洗手,我去打饭回来。” 霍庭是更愿意回来吃的,在食堂里少不得还得跟人打招呼浪费时间,他那个副手特别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找他谈事情,以前霍庭不介意,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他更愿意跟妻女单独待一会儿。 而且,私心里,他也不喜欢这里的一群大老爷们都盯着沈华浓看。 他都给安排好了,沈华浓也没有意见,她带昭昭去了趟厕所,回来洗了手,霍庭就回来了,晚餐还是冬瓜和土豆这两样为主,红烧冬瓜,辣椒炒土豆片和土豆炖肉,一个番茄鸡蛋汤,鸡蛋挺多,番茄倒是没几片,他特意让厨房给做了一份糖渍西红柿。 霍庭从来没有点过餐,突然出现在厨房开小灶,还让食堂的师傅们手忙脚乱了一下,想到霍庭媳妇孩子来了,才给稳住了,糖渍西红柿的分量给得特别的足,这样的存货虽然不多,但做一份凉拌菜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才刚到六月,西红柿还没有大量成熟,这还是沈华浓今年第一次吃西红柿,她跟昭昭都喜甜,两人都没眼看别的,先干完了这一大盘糖渍西红柿,然后才一人吃了一小碗饭。 霍局长一个人耗掉了四个西红柿,几个文工团下舞蹈队的女文艺兵过来找食堂的师傅好说歹说买西红柿的时候,就没有平常那么顺利了。 想着霍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吃,再说虽然没有明令规定不准往外卖,卖的钱食堂也没有贪墨,但将大家共享的食物卖给少数不在规定范围内的人,这种行为总归是欠妥当的,厨师就一个都没有再往外卖了,咬牙忍住了这群如花似玉姑娘的撒娇示好。 食堂的师傅们不说原因,不过总有聪明人能够猜到。 路过霍庭宿舍门口,文景玉就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听人说起了霍局长的爱人过来了,就猜到多半是他给拿走了,霍庭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是有这个资格的,也不违背规矩。 只不过,文景玉再想想那个叫小杰的男娃,心里就对霍庭憋了口气,连带对沈华浓也没有好感。 小杰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跟个闹钟一样准时过来找她要馒头,她碍于面子只能给对方,其实她现在的工资,就是每顿多买一个馒头给人也是够的,一个馒头三两重也才五分钱一个,但是一天三餐分一半出去就是七分半,有时候她还分的一多半,小杰一天吃她八分钱,一个月下来都得两块多钱了,时间长了日积月累那也十分可观了。 每个月这笔莫名其妙的支出都足够她买一盒不错的面霜和头油了,她年纪渐大,在保养品上的投入也很大,还得在衣着装扮上下功夫,文工团虽然发衣服,但是总不能天天都穿团服,放假的时候穿的便装和皮鞋,样样都要钱,也不便宜。 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这么一算,文景玉就又舍不得买了,还是跟之前和霍庭说的那样,分那个孩子一半馒头,自己吃个半饱,从那天蹭霍庭的车到现在,她就没有吃饱过,跳舞排练都是个体力活,最近她就感觉力不从心,饿起来,状态就不好。 今天晚餐又面上带笑心里含泪的给小杰分了一半馒头,今晚她们还得上采油厂去做慰问演出,在团友们的灼灼注视下,她也没好意思再去买个馒头吃,小杰第一次过来找她要馒头的时候,她的话都给团友们说出去了,“手上钱不多,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半个馒头。”因此还得了大家的赞扬和领导的口头表扬。 要是再买个吃,不就是自打脸面吗?反正这个阶段的文景玉反正在脸面和肚子之间选择了脸,她就指望跟团友们一起买西红柿混个饱的,这个也不算贵,比馒头便宜一些,现在西红柿也没有买上,别人是馋那一口,她纯粹就是肚子还饿着等着果腹。 几个团友从食堂到宿舍这一路上连连抱怨,文景玉都没有吭声,等回到宿舍才道:“行了,我说你们抱怨也没有用,人家霍局长的爱人过来了,官太太想吃,你们还能怎么样,别被人给听见了,不就是几个西红柿嘛,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命不好,又没人家的本事,想吃一口都没有。” 虽然是事实,但这话听着总归是不太好入耳,大家不爽文景玉的时候,连带也对“命好、有本事”的沈华浓没有太大的好印象。 文景玉说完心理稍微平衡了点儿,反正自己不高兴,大家就都别想痛快。 半夜,沈华浓去公共厕所的时候,听见几个刚演出完回来的姑娘谈论着她们晚上慰问演出的事情,她们取笑了会她们团的台柱子唱歌像没吃饱饭,年纪大了还霸着位置不肯放,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和恨嫁这几桩事情,然后不知道延伸的,又说到了“霍局长的夫人”。 “今天你听到文台柱那话了没,酸得哟,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想嫁的心......她今天演出完回来遇见那个靳主任,你瞧见了没有,那委屈得,那撒娇哟,上次我还见她跟电力的范科长......” “之前她天天在院子里吊嗓子唱那个什么红莓花儿开,你们说有没有点儿什么......意思?” “现在你们说得带劲,没准再过不久人家就是好命的官太太了,你们别给得罪人了。” 厕所里几人一起低低窃窃的笑了起来。 然后有个人就道:“说起来,我就不喜欢这种领导的夫人,像建设前线这种地方她们过来那就更添麻烦,真的,太烦人了,偏偏她们自己还不自知。” “那也不都是这样,你忘了上次我们去机关演出,那个官太太过来还给带了很多的物资说是犒劳大家的,咱们都跟着沾了点儿光,不过,这种大气的毕竟是少数。” “反正我看今天过来的那个霍夫人就不是这种,刚才秀珠去食堂想买点儿东西垫垫,还是没有买到,以前那几个师傅可不会这样,说几句好话也都成了,就人家来了就都变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别人奉上了,漏点出来给咱们都不行......” 沈华浓:emmmmmm? 她捂着嘴悠悠的道:“你们真命苦,不然你们也使把劲都当上官太太,以后就专门给别人添堵。” 也真有人接她的话,“哪那么容易啊,年轻有前途的都找门当户对的、漂亮的,已经当了官的要么都结婚了,要么就是几个离了婚年纪大的,还有就是实在是长相磕碜的......” “等一下,是谁在说话?琳琳?” “我没有啊,我听你们说呢,听声音像是思慧吧。” “不是我,不认识这个声音,不像是咱们团的,这层就住了咱们,不会有其他人上来吧。” “!!!” 沈华浓已经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然后还促狭的笑了几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都快哭了的“谁啊?” 她才猫着腰悄咪咪的出来了。 方才沈华浓就已经有些腰酸腿软,轻手轻脚比正常走路还要更费力一些,现在站直了感觉使了这点儿劲之后更软得厉害,下楼的时候腿都有些使不上劲。 霍庭在楼梯下面等她,楼上都住着女人,他不方便上来。 等沈华浓转弯下来了,他才凑过来扶了她,赶在人耍气之前,抓着她手往自己胳膊上按。 沈华浓就摸到了一个蚊子包。 霍庭小声道:“它帮你报仇了。” 沈华浓:......幼稚。 第370章送上门来找不自在 第二天早上,沈华浓本来已经在规律的生物钟下按时醒来了,以往的这个时间她都得起来给张炼上课的,今天突然不上课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虽然是醒了,但人还是懒懒的躺在床上看霍庭穿衣服。 霍庭是不管多忙都是要去外面跑上一会的,十多年风雨无阻,已经习惯了,不动动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刚收拾好,院子里突然有人唱起了《红莓花儿开》,嗓音甜美动人,曲调婉转悠扬,别提多好听了。 想起昨天晚上在厕所听到的那些议论,沈华浓就抱着被子调侃了霍庭几句。 很少有人知道霍局长最爱吃酸的,就因为这几句话,他觉得里面有隐隐的酸味,这一高兴连多年来养成的晨练习惯都中断了,锻炼也不非要外出了,拉着她复习了一遍室内双人健身操...... 锻炼完,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霍庭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赶紧又拎着空桶和热水瓶去开水房打热水去了,昨晚上打回来的水都已经用光了,他可以凉水冲澡,但房里床上的小娘们不行。 来去的路上都遇见了去食堂吃早饭的同事,几个人都是一脸暧昧的跟他打招呼,霍庭很是威严的点点头,加快脚步回屋去了。 别看他面上不显,但是这种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大早上的做了新郎的滋味,还真的是有点儿一言难尽啊。 沈华浓洗完澡又睡了个回笼觉,七点多钟,昭昭醒了才将她给闹醒了,霍庭早就去上班去了,桌上的饭盒里放着他先前拎回来的早饭,一饭盒小米粥,两个鸡蛋,两份小菜和两个西红柿,粥还有点儿热意,这初夏时节吃倒也正好。 吃完饭,沈华浓略略收拾了一下房间,掐着时间就又带着昭昭出门溜达去了,刚走到交通局院子的大门口,迎面就走过来三个男娃,在她面前站定。 年龄最大的小杰上前来,盯着沈华浓看了看,然后道:“阿姨,霍局长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沈华浓看着面前的半大孩子,确定以前是没有见过的,见对方这么笃定是她,颇为好笑,道:“他怎么跟你们说的?说要帮我忙,就是找了你们三个孩子来帮忙?” 昨晚上,她跟霍庭打听那片荒湖的事情,连带着将小龙虾的事和她的打算也给说了。 霍庭并没有急着否定她的想法,只说让她先别急着打那片荒湖,也就是柳杨湖的主意。 “那一片湖泊面积接近有两百亩,是已经规划好了要造田的,按照原定的计划,那一片以后是要充当石油城的农副产品基地的。” 按照霍庭的说法,这一填湖举动是符合“以粮为纲”和“跟水争地、围湖造田”的两大政策的,想要改变既定的计划有些艰难,跟领导和群众解释什么生态环境和蓄水能力、可能引发洪涝什么的都没有作用,在粮食短缺这一问题面前,这些就算有人想得到,大家也都顾不得了,别说,就是说了很多人也是理解不了的。 “如果能够让人看到那里还有比种粮更大的价值,或许还能够试一试,但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霍庭建议说,“你可以先将小龙虾端出来摆在大家面前,让人见到它的价值,其他的再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沈华浓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她也只是想要将小龙虾送上人们的餐桌而已,是后来看到了那片湖,想着被填了真的是有些可惜才顺嘴问问。 湖泊暂时没办法,但是要弄到小龙虾,霍庭还是给沈华浓应下来了,就说回头找几个人给她帮忙,他忙也脱不开身。 没想到,他找的人竟然是面前的三个小萝卜头。 小杰拍着胸膛道:“霍局长说这院子里最漂亮的阿姨有点事想找人帮忙,这里我常来,最漂亮的就是你了,一开始就觉得你最漂亮,就是看着像是姐姐才不敢认......是阿姨你有事找人帮忙没错吧?” 沈华浓闻言“噗哧”一声乐了,她才不相信那个闷骚怪会跟几个孩子说她漂亮,还最漂亮。 虽然这就是事实,但那也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看这男孩一脸精明的样子,沈华浓就知道他是故意嘴甜耍滑头,她点点头道,“嗯,看在你嘴甜的份上,就找你们了,你们要是真能帮上我的忙,也不让你们白帮。” 小杰呵呵笑了笑,道:“阿姨,你找我们就算是找对了,这里每个地方我都去过,不信你尽管问,我们都知道!” 沈华浓正跟这三小只说着话,文景玉他们跳舞队就由一个男性领导领着从院里出来了。 他们今天要去还在建设当中的炼油厂,下午在那边做慰问演出,炼油厂距离这边不算近,现在就得出发了,在门口等炼油厂那边过来接人的班车。 这么一大群人还是很吸引人视线的,沈华浓观察他们的时候,对方也在看她,队伍里面有三个精神萎靡不振的姑娘,见着沈华浓不约而同没好气的看了看她,有个还暗暗剜了她一眼。 昨晚上她们差点没被沈华浓给吓死,一开始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着实被吓唬得不轻,到后来才想明白,应该是新到的那个局长夫人,难怪会觉得声音陌生。 大半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见到沈华浓能有好眼色才怪。但是,也是她们自己先议论别人的是非,被人吓了也只能受了,这种事说出去也怪不得别人,就是意难平。 沈华浓一脸无辜且坦荡,跟昭昭一样满是好奇的打量她们,昭昭问起来,她还说道:“妈妈也没有见过这些姐姐们,应该是住在这边的文工团。” 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要脸了。 她矢口否认,声音也不小,从她身边走过去的那三个姑娘听了个正着,看她神色不像是作假,不由得面面相觑,明明是烈日炎炎,想起昨晚上在厕所的遭遇,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 胆子最小的那个小声问旁边的同伴:“不会吧?昨天晚上真的不是她吗?” “听声音的确是不太像,但是难保不是她故意吓唬人的,都破四旧了,你可别那么迷信,那还有那个什么啊。” “......可是我听说,以前我小时候......” 一位女同志想到了一大波跟厕所有关的灵异故事,被旁边的同伴赶紧打断了,“我觉得就是她,就是现在咱们将人给得罪了,还说了名字,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 “我们虽然不归交通局管,但是借住在别人的地盘上,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以后还是都小心点吧......” 跟这三个正在疑神疑鬼、忐忑不安的姑娘不同,文景玉就坦然多了,她虽然做过什么,但是十分含蓄委婉,再说现在也都被憋闷给取代了,还担心个什么呢,在大家伙等车的间隙里,她直接就过来找沈华浓了。 霍庭她是惹不起了,那男人简直就没风度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她不就是委婉的对他表示出来一点儿好感吗,他不接受直接拒绝她不就得了,她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偏偏对方还摆了她一道,什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就是了。 昨天的演出发挥不好被批评了,她心情十分不好,一切都是霍庭造成的,她就想从沈华浓这里找补一下,不得罪人、还能够让人无话可说,能够稍微出口气的办法多得是,就算是霍庭也没法因为这个来针对她。 文景玉想着,跟霍庭那种不显山漏水蔫儿坏的男人比较起来,沈华浓这种面相上就不好惹的坏女人,反倒让文景玉觉得不足为惧,这就跟会咬人的狗不叫,是同样的道理。 她走近了,笑着跟沈华浓打招呼:“你就是霍局长的夫人吧?我是文工团的文景玉,你好。” 沈华浓听她嗓音就认出来了,这是早上唱歌的那个台柱子,从早上她的试探也能猜到这女人约莫还是意图给她的猪蹄子喂剩饭的那个,文景玉的嗓音很特别,确实也有资本,她也微笑点头,“你好。” “没想到霍夫人这么漂亮,难怪霍局长拼着不要前途也要守着护着了......”文景玉抿着嘴儿笑了笑,又甩了甩手,道:“哎呀,霍夫人,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说很羡慕你们伉俪情深。” 沈华浓笑,心里却觉得有些无趣,一脸平淡的装逼道:“我不会误会,很多人都羡慕我们,这种事见多了也就好了。” 文景玉闻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 沈华浓似有所感,还跟她道:“你不知道,羡慕还是好的,还有些人还嫉妒我们呢,嫉妒让他们变得面目全非,偏偏还不自知,总以为自己特别聪明,也当别人都是傻子,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什么人都是有的。” 文景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坏,实际上也是真的不好。 沈华浓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指你,就是想起一些事情有感而发,你周围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吧?” 文景玉:呵呵。 她定定的看看沈华浓,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道:“是有呢,实不相瞒,我就遇到一些这样的人,而且我还知道好些羡慕嫉妒霍夫人的,他们说话可真是酸......” “我不是想挑拨离间,就是看霍局长为人特别仗义,就想问问霍夫人这次过来,有没有什么计划?以后别人再发酸说起闲话来,我听不过去也能够找个由头怼他们几句。像机关那位李书记的夫人上次过来探亲可特别豪气,不过那么大方的毕竟也就只有一个......” 文景玉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想让她出点血? 现在不要脸的女人都是怎么想的?搞不走她的男人,就想弄她的钱? 这个就真的是想得美了,她的钱当初连霍庭都不乐意分的,其他人更是做梦。 她只知道文景玉在霍庭手上碰了个软钉子,并不知道她还在霍庭手上受了苦,只觉得这女人脸皮也是忒厚。 她笑了声,然后如了文景玉的意,道:“我们从未谋面,你都这么热心了,还帮着我说话?先谢谢了,你问计划啊,有啊,当然有计划,我有很大的一个计划,就是暂时还方便跟你说,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文景玉只当她是打肿脸充胖子,让对方添堵出血的心愿达成了,她心里的郁气都散了不少,笑得更加灿烂了。 “那我就等着看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我会为你澄清的。” “像是那位李夫人,刚才我们团里还讨论呢,说让大家伙给她写个赞美诗,争取下个月汇演的时候能够上台朗诵,我们现在就是要多歌颂一些好人好事,我看啊,现在应该也提前帮霍夫人准备一首了,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沈华浓很开心,“好啊,”这会倒是真的来了点兴致,问道:“这个程度就能够写首诗啊,那要是做得更多的,不得给编一段舞台剧?” 文景玉夸张的笑道:“要是做更多,编段舞台剧到处去汇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团里就要求每个月都有新作品,反应石油城的真善美的,原勘探队队长、现在采油一厂的陈厂长带领勘探员打出丰陵油田第一口井的故事,我们就已经编排成了舞台剧,还有......” “这样啊。”沈华浓受教的点点头,然后笑道:“听说你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那以后要是有女性角色为主的舞台剧,这个女主角应该是你来演绎的吧?” 文景玉心里觉得沈华浓天真,也不知道是什么“大计划”,竟然真当她能被搬上舞台一样,也是可笑。 不过她还是面上很认真的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优秀的新人也有很多的,还是要看人物形象如何和演员的舞台表现怎么样。” 沈华浓就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文景玉,先是微微颦眉,但是很快又松开了,免为其难道:“要是你的话,虽然还是有些不足,比如说你的眼睛这里,像是有一层目糊,不够明亮。” 文景玉紧抿着唇。 沈华浓继续十分诚恳的道:“还有下巴这里扬得有点太高,感觉有点太清高傲慢,笑得也有些僵硬显得不自然,以后你注意改进这几点,我觉得应该能够在舞台上走得更长远一点。” “我可能是太直接了点儿,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看到别人的错误很难不指出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不会介意吧?” 文景玉:o(一︿一+)o 自己挑的事,憋死也要忍着,还不能说什么。 要怪就怪自己不如沈华浓有个好丈夫,没人给撑腰,就算是台柱子那又怎么样,一旦别人拿身份随意碾压她,她也只有忍着的份。 沈华浓笑了笑,也没有打算再说下去了,意兴阑珊的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对了,文同志,你这么热心帮我,我没什么能够回礼的,就送你一个祝福吧,祝你有个锦绣姻缘。” 文景玉现在算是觉得摸到点儿沈华浓的真实脾性了,总觉得她这话是意有所指,而且不是什么好指向。 但是对方现在没说,她当然不会傻得追究,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她刚到队伍里,室友就过来问她刚才跟霍局长的爱人都说什么了。 文景玉笑了笑,稍稍压低了声音,确保沈华浓那边听不见,才道:“霍局长夫人说她有个大计划,一个跟李夫人上次来差不多的计划,写诗人家还看不上呢,恨不能编成舞台剧。” 周围几个团里的成员可都听见了,有挑眉的,有瞪眼睛的,还有撇嘴的。 “这么大口气啊,到底是什么计划?霍局长能这么有钱大方?” “谁知道呢,反正她这么说的,我可没有夸大,人家就是口气大得很。”文景玉摊手。 “啧啧......” 正说着,突然人群外又传来沈华浓的声音,她仿佛没有听到大家的闲话,一脸淡定的道:“文同志,刚才你帮了我的忙,我就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你,跟你说完之后,我认真的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行,现在给你说说。 指挥部的杨参谋,革委会的靳主任,秦首长身边的耿副官还都没有妻子,他们都比老霍的职务要高, 跟他平级的还有两个局长,也是刚离了婚,还有一个妻子的步调跟他不一致,不能互相进步也是在商量离婚,这就有三个了, 另外指挥部还有几个虽然职务不高,但是都是受领导器重的,发展也很可期,其他的你既然不考虑,我就不瞎操心了,就在这里面给你物色,你放心,这些你看好的对象我都仔细记下了,有空就去打听打听,下次给你保媒,总有一个能成的。” 文景玉闻言直接气了个倒仰。 这些里面的确都是她的目标,可是这死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她都这么说了,她还怎么可能跟他们中的哪个成事的! 哪个领导愿意当大白菜供她挑来挑去的!? 之前她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都是眼里只看上了对方的模样,赚足了好感,只差最后的比较再择一个了,现在都毁了,挽救起来十分困难。 第371章这对奇葩夫妻 沈华浓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她从厕所里听来的,然后加了点儿自己的发挥。 原本围在文景玉身边的几个女同志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是一个团一个队的,平时吃住和训练、演出都是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有点什么事情,谁还不知道谁呢。 文景玉虽然平时不讨大家喜欢,装得跟朵高岭之花一样,对女同志和男同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而且吧,她一心想着高嫁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团里的女同志们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大家还是不太相信她会跟刚认识的沈华浓说出这种推心置腹的话来。 不过,想想文景玉刚才话里话外之中对沈华浓暗暗的嘲弄不屑,再想想昨天因为没有买到西红柿,她说的那番话,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结了梁子了。 一个才第一次过来这里的官太太,才刚刚认识的两人,能够因为什么事情结梁子啊? 之前两人还交流了那么长时间,还都笑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呢,没想到文台柱才刚酸了几句,对方直接过来就是一闷捶。 大家被其中包含的信息给刺激得眼睛都亮了。 以往文台柱仗着自己认识的人多,跟领导们关系处得又好,团里大家就是受了她的气,也都是只能忍了,这一批的跳舞队里面还没有人公然跟她撕破脸过,今天被个外人给撕开了,而且对方还跟她们不一样,不是没有依仗的。 很明显,文景玉今天是踢到一块铁板了。 几个女人暗暗眼神交流一番之后,就主动往边上让了让,将主场交给了文景玉和沈华浓。 沈、文两个女人隔着人群,面对面的看着。 作为占据上风的一方,沈华浓心情很是平和,不过她长相吃亏,天生就是那种妖艳贱货坏女人的标准长相,她以为的平和在别人看来是看不出半点儿温柔善良的。 文景玉虽然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心里怨恨,但是她也没有全然丧失理智,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现在跟沈华浓吵开了,她就算是豁出去闹,那也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而且这种事本身就是越描越黑,再说她也不是全然干净,自己平时在团里人面前什么表现,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真要闹起来,落井下石的人肯定是有的。 文景玉忍着怨恨,想着先将眼下的事情大事化小,又暗暗发誓,以后可千万别给她找到机会,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霍夫人,你刚才说的这些领导都是咱们丰陵油田的英雄,别人哪能看得上我啊......您可别将他们都说得跟大白菜似的让我挑选,这样可不大好吧。” 沈华浓笑了声,对这言不由衷的示弱并不领情。 她也懒得再跟对方装下去,只道:“他们看不看得上你,我也说不好,毕竟他们都是铁胆英雄,又是单身,这样优秀的人,美人好逑这都是人之常情嘛,你肯定也不是唯一一个仰慕他们的,也不一定就是其中最优秀的,他们也确实不一定都会挑你。” “而且,我可没说将他们都摆着让你挑,你误会了,也别钻我话语中的空子,以前封建社会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可以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都是新时代,鼓励女同志自强独立跟男人一样顶起半边天,男女双方那是互相挑选的,只要他们没结婚,不拖家带口,女方也单身,凭自己的优秀怎么挑也没错,心胸开阔的大英雄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计较吧。” 沈华浓一强调“不拖家带口”,文景玉马上就确认了,对方是真的已经知道她对霍庭表露出来的那一丁点儿小心思了。 这女人早就找机会想着发作她了吧? 之前话里话外故意气她,并不是出于什么挺不顺耳以牙还牙,也不是傲慢自大,就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针对她,可惜她明白的有点儿晚。 文景玉闻言垂眸暗恨。 霍庭也真不是个男人,她就稍微露出了那么点儿心思,已经都马上打住了,他竟然还是将这点事都告诉妻子了。 正常男人不应该要么就享受美人恩,要么拒绝之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这还能免得家庭闹矛盾,减少麻烦。 他特么的偏偏就是奇葩一朵,还被她给撞上了! 他欺负她一次还嫌不够,还想让他媳妇来继续打一波! 简直了...... 文景玉可不认为霍庭的秘书和司机会说出去,那个司机是个大结巴,平时只知道干活,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可能会主动告状,而且文景玉做得隐晦,她也不觉得那个老实人能够看出什么来。 马秘书倒是不老实,人也精明得很,但是这种人她很了解,十分的油滑,并不愿意得罪人,文景玉也自诩是个有潜力的人,马秘书应该不可能将她彻底得罪死,再说这两天他人也不在油田,昨天就带着资料回竟市去了,正好跟沈华浓岔开。 这只能是霍庭自己说的。 她还以为她对霍庭的那点事,随着她放下心思已经都过去了,没人会再提起来往外说,就因为如此笃定,这才敢主动撞上去找沈华浓的事。 没想到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果然,沈华浓继续肯定了她的猜测,她道:“像我们老霍这样结了婚的,要是有人还想单方面的挑他,这种苍蝇吧,虽然不像蚊子一样吸血、也不跟老鼠似的偷食,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她见天的到处飞,谁知道她身上沾了什么病菌细菌呢,看着多恶心,那不也还是人人喊打的四害?” “第一次我就挥手赶赶,毕竟拍死了自己也恶心,还要消毒,你说是不是?要是赶还赶不走的,那就只能打死了。我这人对苍蝇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文景玉听到周围传来队友们窃窃的笑声,又气又恨。 第372章人设崩塌了? 她都已经示弱了,沈华浓竟然还不放过她,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她也不再憋着了。 文景玉怒道:“霍夫人,我自问行的端坐的正,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故意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沈华浓惊讶问道:“呀,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就委屈上了?你非要对号入座将自己拿自己当苍蝇的话,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文景玉:!!!! “不过,我这也不是专门给你一个人说的,就是说出来给大家都知道,所有围着老霍乱飞的苍蝇,哪种就叫苍蝇呢,打个比方说吧,就是那种明明还有位置却非要挤着他坐的,有意无意的拿手指、拿脸、拿胸、拿屁股、拿头发蹭他撩他,戳他的、还有故意搔首弄姿的抛媚眼的,将自己碗里的剩饭剩菜分他的,在他碗里挑菜的,撒娇发嗲的,帮着洗内衣裤的,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她说一个,文景玉就脸黑一分,其他人面上就古怪一分。 几个小姑娘或瞪大眼睛,或捂着嘴,或硬抿着唇忍笑不止。 霍夫人看来很懂啊,跟看见了文台柱的套路一样。 啧啧。 “说什么行的端坐的正,不是自问的,既然是针对我家老霍,那就得按照我的标准来定,我觉得超过界限了,我就都是这个态度,既然敢先当了苍蝇,那也别怪我不给好脸,拿大苍蝇拍子伺候。 要是还有疑义,不然咱们去妇联,规规矩矩的找几个人来理论理论,找个出头的大绿头苍蝇当标准,定义一下什么行为叫勾引?” 文景玉紧抿着唇,彻底无言以对了。 沈华浓不说那些行为,她还能够抗争一下,真被拉过去从她开始定义了“勾引”,那她还怎么做人? 众人:...... 沈华浓环视了一圈,大家都有些悻悻的看着她。 她在心里叹口气,今天人设崩塌得有点厉害,有点太冲动了,话说得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有点儿脱轨了。 明明以前陆柏薇还明目张胆的勾引霍庭啊,她都能够不跟她计较,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有点太小气了。 应该是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让人本来就烦躁,稍微一点刺激都受不了,这个毛病不太好,得改! 以前好不容易才经营出来的好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了,唉! 事已至此,沈华浓还是决定要努力抢救一下自己,又跟文景玉说:“我要是话说重了,你也别太介意,我其实也不是非要抓着计较,毕竟像我之前说的,优秀的男人有女人看上也是很正常的,人之常情,但是得把握这个分寸。” “既然已经改过了,那就这么算了,以前我们竟市那边也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女同志,自从她改过不再当苍蝇之后,我跟她相处得还很不错,现在大家一起共事,还是很开心的。” 文景玉:......当我傻子啊,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对方不相信,沈华浓也没有办法,只能道:“不然过几天给你们引荐引荐?” 文景玉:......神经病啊! 沈华浓摊手,不跟她计较了,很是恳切的、淳朴的、真挚的给文工团带队了领导和其他成员道了个歉:“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也是被惹急了,大家体谅体谅啊。大家将心比心想想,就是你们自己吃饭吃得好好的,有只苍蝇围着飞,也会觉得恶心吧?” “今天我的话是有点太多了,不是有个词叫先礼后兵吗,现在礼过了,下次再有什么情况,我不是真的文同志,一视同仁,下次咱们就争取少说点,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以后能动手咱们就不废话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等车,打扰了,祝你们演出顺利。” 说完,她就从人群中退出来了,走到人群外,还抬起胳膊“抹了抹眼睛”。 众人:...... “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好。” “霍局长的爱人还挺有趣的,说的这些话,哈哈哈,怎么我感觉好像是对着某人做的事情在说呢。” “我也觉得,可惜有些男的就是吃这套。” “等她撞鬼吓唬你的时候,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什么?” “没什么......” “好了,都想想一会要表演的节目,少说一些闲话,刚才那位女同志说的,你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 对身后的议论沈华浓是听不见了,她走到大门另一边,刚才过去是吵架的,自然没有带昭昭,小姑娘跟那三个男娃都在这边等着。 她也没有耽搁,直接让三个男娃带她去找水源查看一下情况。 “城里有河,就在经二纬一那边,穿过去的,可宽了。” “主街这边的池塘都被填了,不过出了这条主街,一直往前走,那边家属区旁边就有几个池塘还来不及填,我知道地方,不远,就是那个方向。” “去一号井的路上也有两个大水洼子。” “那边有村庄也有池塘。” 三个少年果然对这一片十分熟悉,很快就带沈华浓去了河边,这河叫兴隆河,跟那片荒湖是同一条河的两个支流,那边直接入江了,这一条要穿到丰陵市的主城区去。 河边有人下了渔网,沈华浓见他们起了渔网之后,网里面也有不少虾,因为少天敌,这些虾肆意繁殖生长近二十年,一个个的都又肥又大,得有捕鱼人巴掌那么大了,对小龙虾这个品种来说,这个已经算是大的了。 捕鱼人将这虾都给单独挑出来了,扔在边上,跟旁边的人抱怨说虾多鱼少,而且这虾太老了,壳特别厚,就连他们后勤饲养连养的鸭子和鹅都不乐意吃。 目前除了参与基建的单位像是交通、电力等之外,大多数石油人都是按照部队团连制度来进行分编的,有后勤连队也不奇怪。 而且除了靠分拨来的粮食,石油城内部的确已经在想办法开始自给自足、克服困难和为国家减负了,捕鱼、养鸭子这些都是自给自足的举措,不过一切都是刚开始,还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主要仍然是靠分拨的粮食。 第373章小龙虾的翻身准备 “那就把壳子给掰了再喂鸭子,这么些也不能浪费了,只能喂鸭子了,我听说这边是有人吃虾的我听我一个老乡说这虾以前是倭国人带过来处理尸体的,喂鸭子应该没事,我们老家那边都是这么喂的,一直也没有什么事......” “我们老家也没人吃这玩意,你说得真的是处理尸体的,那也真的是怪恶心的,亮子就是本省人,他说去年夏天还吃过,味道还挺好。这里省城他们就吃这个虾。” “真的,假的?他们还真的是不挑剔,咱们虽然菜不够,但是也没到那个份上吧?真的能够好吃?” 沈华浓:...... 小龙虾在沈华浓印象中确实黑历史挺多的。 比方说,如果实用过量,会引发一种不明机理导致的哈夫病。如果小龙虾生长的水源地受到污染,小龙虾头部重金属超标,或者体内堆积了太多的细菌和毒素,人过量实用之后确实会引发某些疾病,或是小龙虾靠淤泥为生,特别脏,处理的不够干净,也影响人们的健康。甚至龙虾壳、虾钳上携带的病菌也可能会致命,还有寄生虫什么的......这些也不只是小龙虾一种会有的问题,很多水产品都存在。 不过,沈华浓感觉这些问题也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哈夫病除了会因为小龙虾之外,也会因为其他一些水产品而引发,而且也只是极个别的案例,适当实用问题不大。再说了,现在的水源地还没有受到什么严重污染,很多地方都是直接从河里挑水回家烧开之后饮用,虽然是野生小龙虾但是并不是特别脏,跟那种长在污水沟中的野生小龙虾是有本质区别的,有更好的水质条件,小龙虾也不是非要生存在淤泥之中的。 而且小龙虾携带的绝大多数的细菌和寄生虫在高温烹煮之后都能够被杀死,在处理过程中,细心一些,也能减少感染厌氧菌的问题。 但处理尸体这种,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是大家不吃它们的原因吗? 这流言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陆柏薇当时是怎么应对这些流言的? 沈华浓听了一会,就上前去跟人套了套近乎去了。 听到她就是那种连虾都吃的本省人,其中有个人特别惊讶,好像她吃过人一样,好奇的跟沈华浓打听了不少问题,熟悉之后,沈华浓就顺势自告奋勇去给他们烧一顿虾。 这里就要感谢陆柏薇同志做出的贡献了,因为她的科普,这两个后勤人员也知道连队里面本省人当中有些人并不排斥吃虾,所以他俩也就答应了让沈华浓试一试。 他们不敢吃,总有人敢吃啊,吃了虾的人不就把别的菜给让出来了? 反正试试也没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就是继续不吃呗。 对方也答应了不用渔网的时候,将之借给沈华浓用,今天的小龙虾他们也不全部都要,只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如果沈华浓要的话,也能够送给她。 小龙虾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得提前清洗准备,这才是最费劲的,沈华浓也没有在河边多耽搁,就跟着两个后勤人员去了不远处的连队食堂。 临走前,她交代让三个少年帮她捞虾、钓虾,嘱咐他们不能下水,恐吓了几句被虾钳子夹住之后有致命危险之余,也给他们说好了一斤虾照一分钱收,有多少收多少。 三个少年喜滋滋的应了,这里一只虾就不轻了,重点儿的十只八只的就能够有一斤了,而且虾多也很好捞,这种生物没什么警觉性也特别笨,拿个网兜对着捞都能捞上来。 为了不让大家对自己做的菜产生本能排斥,尝试都不尝试,沈华浓特意费劲将虾肉都给剥下来了,没有留虾壳和虾钳子,食堂里有人帮忙,剥壳处理起来倒也不慢,期间她还给普及了一下清洗安全常识。 最后沈华浓给做了两道菜,一道麻辣虾球,一道鱼香虾球,两种分量都不算多,也就每种够十来人一人打一小勺吧。 这连队食堂里一共有三个厨师,一开始他们对小龙虾是有很强烈的心理障碍的,但是其中两个还是经不住诱惑,尝了口。 小龙虾作为夜宵之王,虽然时不时上社会新闻,来一波“小龙虾安全论”,但是经久不衰,自是有其独特的魅力的,尝过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也是正常的,三人彻底沦陷一个,另一个虽然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没少吃。 沈华浓已经教了他们做法,他们要吃,可以自己再炒,她就不管了,从这里告辞出来,已经将近中午,她直接去河边寻小杰他们三个,三个少年已经弄到了一桶虾,沈华浓鼓励了他们一番,又给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就回交通局去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这一桶小龙虾还不够请交通局那边吃一顿的,午餐肯定是来不及了,还是等小龙虾数量够了,晚饭的时候可以给人添道菜。 沈华浓在这边为小龙虾的翻身做准备,殊不知,她的大名现在以交通局为起点,往东火到油田会战指挥部,往西也到了位置相对偏僻的炼油厂。 等在指挥部开会的这些人下午散会后回到各自的单位,她就火遍全油田了。 今天她就在马路边上当着文工团众人说了那番话,又没有遮着掩着,文工团的成员虽然很快上车去了炼油厂,但是这番话还是被人给传出去了。 这半天时间,霍庭先是在交通局的基地上收获了一波意味不明的注视,他忙得很,连陪妻女的时间都没有,也暂且没空深究大家看他的眼神,而且他在这边官位最高,以前倒是有些不服的,现在被收拾一顿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当他的面打趣他了。 九点五十分,霍庭赶到了这个局级以上干部参加的会议会场,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油田各部门的领导陆陆续续的都来了。 第374章一个巴掌也能拍得响 在之后的十分钟时间里,霍庭前前后后一共收获了好几种迥然不同的打招呼方式。 同情型:对方无声的拍了拍霍庭的肩膀,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再给他一个“我明白你”的沉痛注视。 霍庭:......呃?(?_?`) “老李,这是怎么了?” 对方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摇头,什么也不说,就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看看霍庭,然后走了。 莫名其妙型:“小霍啊,这我们除了有十多年的四害了吧,你觉得成绩怎么样,哎,好像也不怎么样,最近你有没有觉得苍蝇一点而也没见少啊?还是年轻好啊,像我们这种老头子身边就清静多了。” 霍庭:(ーー゛)??? “张参谋?” “我就是随便感慨感慨,呵呵,你别介意啊,我知道你,这也不能怪你。” “???!!!” 探讨型:“我觉得婚姻关系应该双方互相挑选,公平大胆的争取,这个观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分男女,追求革命伴侣就应该大胆,这可不是某些小家子气的人说的什么耍流氓,家庭、婚姻也是一辈子的事嘛,霍局,你说对不对?” 霍庭:(@_@;) “我不知道。刘铁,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说人话!” “这你听不懂?我就是字面意思。” “......” 自得型:“铁胆英雄,美人好逑。呵呵,呵呵,以前家里的婆娘说我是个大老粗,她看不上是她没眼光,眼神好的女人还是多,霍庭啊,这句好,这句好。” 霍庭:(@_@;) “......” 大家都特么的再说什么啊!! 调侃型:“霍局,家教挺严格的啊。” 霍庭:(⊙﹏⊙)??? 我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女干部:“这个对勾引的界定啊,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我们现在虽然说不是封建社会,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束缚观点,但是基本的道德和分寸还是应该要有的,沈同志的这个表现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家庭不稳会影响工作、影响生活,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彻底根绝是正确的,摆事实讲道理,最后也能宽宏大量,不错不错。” 霍庭:(?-?*)大概,也许是...... 恶意型:“之前是仗着职务高欺负人家女同志找快活吧?现在东窗事发了,为了摆脱责任,就都推给文景玉,你自己倒是撇得干净,纵容你媳妇出来找人家麻烦,以权欺负一个女人,你他妈的做出这种事来真恶心,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行为。说她是苍蝇,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霍庭:......这就很清楚明白了。 他垂头抚额,然后无奈轻笑了声。 霍庭没有马上说话,这位恶意型选手越发不悦,怒道:“你笑什么?” 此人姓靳,叫靳世红,四十有二,是油田下辖粮食局的革委会主任,也是油田革委会的常务委员,表面上的职务跟霍庭算是平级,不过分工不同,他处理的是党务,霍庭是处理行政事务,实际上还是比霍庭高一头。 不过眼下丰陵油田的长官秦存诣定的方针政策是一切以建设为主,一切行动都要为原油战略储备让步,他本人也更加重视实干派。 霍庭再抬头看向对方就敛去了笑意,轻飘飘的道:“我高兴。” 靳世红被噎了一下,继续训道:“霍庭,你有本事做,就要有胆子认,别跟个怂包蛋一样,两头躲着,尽让女同志来给你出头,哼,别说你无辜,男女作风问题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 霍庭敛眉,看看对方,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马上要开会了,他并不想一直跟人争论自己的作风问题。 而且“作风”这个话题吧,要证明一个人作风有问题倒是很容易,抓个现行是铁证,就是别人口头轻易污蔑几句都可以算得上是“莫须有”的作风问题。 但是要证明自己作风没问题,那就十分麻烦了,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及一定程度的了解。 争这个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信他的人自然会信,不信他的人,争了也没有用。 不过,这时候有人出来打圆场,帮霍庭说了话。 这也反而让靳世红更加生气了。 他气冲冲的道:“刘主任替他说话,那我就暂且相信他是真的干净吧,是不是真这样他心里是有数的,不提这个,那他纵容他媳妇会去找人麻烦这就太过分了吧?有些泼妇就是无理取闹!” “霍庭家里的这婆娘也是可笑得很,听听她说的那番话,别的女同志就连头发丝都不准碰霍庭一下,现在女同志是越来越能干了吧?咱们工作中接触到的女同志越来越多了吧?头发丝碰到,胳膊腿碰一下那不是很正常?” “再说有些女同志,就说有些部门的老大姐吧,帮帮男同志洗个衣裳,缝缝补补一下,吃不完或是不喜欢吃的,让给别个,大家交换一下,这种助人为乐的行为在她看来也是勾引了?”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的妒妇行为!资产阶级出身就是觉悟低,思想龌蹉不堪,还以为所有女同志都跟她一样呢,做点正常事都是勾引,此女怕是没少因为吃饭、洗衣之类的家常事耍手段勾引人吧,霍庭,我看你还是注意一下家里吧,别头上绿成了草原......” 也不怪靳世红这么生气,他就是文景玉“勾引”的目标之一。 他去年死了老婆,文景玉就主动送上来,女人是不是勾引,男人心里还能没点数吗? 跟霍庭不一样,靳世红是极享受这种美人恩的,文景玉嗔他一眼,撒个娇,戳戳他胸,大家一个碗里吃饭,他都享受过,并且乐此不疲。 他还正打算找个机会将那个娘们给收了,就在这个时候就爆出来霍庭媳妇针对文景玉的事,而且沈华浓说的那番话也全部都被传出来了。 他消受美人恩,却只成了文景玉备胎,这件事别人不清楚,但是文工团和他们粮食局是有人看见过的,局里别人问起来这件事,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现在事情闹出来虽然没人敢当面笑话他,但是也不能否认他动了娶妻的念头真的是个笑话。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嘲笑。 而且吧,靳世红原本以为自己是跟文景玉两情相悦的正常交往,这就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她喜欢我”没跑了。 没想到,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个霍庭,文景玉有没有还勾搭其他人,他不清楚,但是跟霍庭是板上钉钉了的吧?人家媳妇亲自闹的,肯定有点儿的影子的。 而且文工团还就借助在交通局的院子里,近水楼台,他难免想得多了,觉得文景玉那婆娘肯定对霍庭做得更多,虽然文景玉不是他媳妇,但是对他来说,他已经被戴了绿帽子。 这让他恼羞成怒,文景玉那个小贱人他当然怨恨了,但是这不是还没有碰到人吗,现在先碰见了给他戴绿帽子的霍庭,他对霍庭能够有好脸才怪! 现在有人给霍庭说话,他虽然是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自己暂时摘掉了头上的绿帽子,但是心理却并不太相信文景玉没有对霍庭做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擅长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就像是靳世红,绿帽子的问题暂时搁置了,他就着手解决不想被人嘲笑自作多情的事情,总要找个由头遮住这件事,就自然而然的将余怒就对准了挑事精沈华浓,倒不是他想要袒护文景玉。 文景玉是有错,但是没有沈华浓找文景玉,那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他滔滔不绝,口沫四溅。 霍庭缓缓的放下手上的资料,抬起头来。 他旁边坐着的之前帮他说过话的中年男人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再说靳世红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些,他赶紧试图去打断他,但是靳世红本身就是靠批斗造反成绩卓越才发家的,这段时间在石油城一直也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摸到了一直被压抑着老本行,哪里收的住。 他说着说着......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靳世红脑袋一歪,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会场都被惊呆了。 秦存诣进来的时候,就听霍庭冷声问站在他面前,但是跟他坐着比也没有高出多少的靳世红:“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第375章中老年男人们的恶趣味 靳世红歪着脑袋都没有马上转过来,他先是有些懵,然后就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现在半边脸上的痛感还在逐渐的加重,越来越痛,最后他感觉那半张脸好像都变重了不少,他摸了摸,当时就嘶了一声,不用说,肯定是肿了。 他被打了,还被打了脸,不光是脸,这还是他的面子,他在人前的威信、尊严和骄傲。 靳世红四十多岁,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转过头,想都不想就准备跟霍庭拼命,今天要是被压下去了,以后他在人前怎么站得稳站得直,别人该怎么看他! 不说霍庭本来就身强力壮,就他这种当过兵常年训练直到现在也还保持着训练习惯的人,力气当然不是他这种从没干过体力活的人能够比的。 他继续坐着都没有动,只胳膊轻轻松松的抬起来,掐住了对方扫过来的手腕,再往下掰去。 靳世红咬着牙,面上憋得通红,额上青筋迸起,面目有些狰狞,再让霍庭这么继续压去,他手腕骨肯定要断了。 他下意识的又加上了一只手,全身力气都集中在跟霍庭抗衡上,用力过程中,他的腿撞到了自己的椅背,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最后不知不觉的整个身体往都前倾趴在霍庭面前的桌子上,要不是他邻坐及时扶了一把,他能蹬翻摆着他名字的会议桌。 两个中年老男人,竟然一言不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架来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 等意识到会议室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才后知后觉的赶紧过来拉架。 人一多一动,满室的桌椅和桌上的瓷缸都嘭嘭吭吭的响,热闹极了。 秦存诣:...... 他黑着脸,皱着眉头扫了眼乱糟糟的会议室,“吭”了一声,其他人率先回神。 “首长。” 秦存诣注视着焦点中心还纠在一起的两人,沉声道:“霍庭,靳世红,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有七十多岁了,还挺冲动,现在解决问题都不用脑子,全部改用热血上去冲锋了,是吗?要不要我让你们去新兵训练营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简直就是胡闹!” 霍庭:...... 不可思议,明明他之前经常感觉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展开而已,可是,随便加上一个人的年龄竟然都有七十多岁了? 莫名感觉剩余的生命很短暂,有种紧迫感。 他就松了力道,并且抽回了自己手。 靳世红还在全神贯注的发力,霍庭突然收了力气,他一时刹不住,不仅自己的身体往前栽了栽,并且将身下的会议桌都往前推了一点距离。 霍庭赶紧撑住了桌子,不然桌子边缘都差点要都怼到他了,桌子是止住了,但是靳世红因为惯性作用险些从前排给栽倒在后排,他也是一时气愤狠了,挥臂在霍庭胳膊上乱打了几下,“草泥马,你打老子......” 霍庭收回了胳膊,挪着椅子往后坐了坐。 虽然这点疼不算什么,但是他妈的,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不大好。 像这么在他身上乱挥胳膊的迄今为止也只有三个人,除了沈华浓和张炼,就是靳世红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女人和孩子耍气的专利的,一个四十几的男人耍在他身上,各种不适应。 好在靳世红总算是就被隔壁的人给拉起来了。 “靳主任,你已经还了霍庭好几巴掌了,不算吃亏,别气了啊。”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老子用不着你......”靳世红简直要炸了。 “......首长来了!” 靳世红这才发现现在的处境,见秦存诣皱眉站在一边看着,他的理智总算是回笼了,沉默的站直了。 “这是怎么回事?”秦存诣不悦的问道。 霍庭旁边的老刘是个老好人,还想着帮忙给找个能够敷衍得过去的借口先混过去再说,干部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他刚准备要说,“会议室里面有苍蝇,霍庭打苍蝇不小心打到了靳主任,两人就有了一点误会,都是误会。” 结果就见霍庭先站了起来,他泰然自若道:“报告首长,我跟靳世红之前正在探讨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的问题,两人对此有点分歧,我觉得是可以响的,靳世红坚持两个巴掌或者以上才能拍得响,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不过,领袖教导我们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刚才我就给靳世红实践了一下,再次阐述了我的观点。” “靳主任也再次表达了他的观点。” 他说着还抬了抬自己的胳膊。 “现在还没有讨论出结果。” 秦存诣嘴角抽了抽,看着他表演,暂时没有说话。 众人:...... 靳世红:......草泥马!谁跟你讨论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霍庭明显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手,他毫不怀疑,他要是坚持说下去,霍庭能再给他一巴掌实践实践,他要是不说,就这么缩回去又不甘心。 秦存诣总算收回了视线,道:“准备开会!”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边走边继续道,“以后别在会议室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分清楚场合!” 众人:...... 霍庭正色道:“是。” 他说完就扶了扶自己的椅子,坐下来了。 靳世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咱们俩没完。 霍庭漠然的看着前面,人在官场混,谁还能没有几个敌人?他也不在意这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会议总算是开始了。 许是前面有中年老男人打架暖场,本来很严肃冗长的会议,也变得不那么难捱了,好像没一会儿就进行了一半了。 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其他人都去了,靳世红没有去,他的脸有些肿,心理也没有建设好,跟他关系好的给他带了份饭,他就在会议室囫囵吃了。 不过,实在是他想得太多了,大家根本就没有议论他,本来有人是想议论来着,但是秦存诣也在食堂吃,他还叫了霍庭和几个人跟他同桌,当着大领导的面,一群中老年男人都格外耐得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句也没有提上午发生的事情,很是正经的继续探讨了一下上午的会议内容。 他们是很能分得清楚场合的,食堂这种地方是给女人说闲话的,他们的身份不大合适。 也是在食堂里,霍庭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的听同一桌上的同事说几句,还分心听隔壁桌上的一位女同志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他媳妇沈华浓和文景玉的最新八卦,也不知道这些女同志是不是真的记性好,还是自己加工了的,竟然连他媳妇说了什么话都知道? 不过,女同志们对于试图利用美色勾引男人的女人,大多是没有好感的,对沈华浓的态度跟刚才跟霍庭他们一起开会的女干部差不多,结束了八卦之后,她们就对“何为勾引”展开了深层次的讨论,时不时的还夹杂着“我以前的一个同事就是如何如何”云云。 霍庭正无奈和怀疑,就听对面传来一笑:“霍庭,看你的样子,这些事情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听别人说的啊?你爱人还是什么都不跟你说?” 霍庭抬眸,就见秦存诣一本正经的在看他的笑话,虽然他并没有笑。 “你这头发丝都不准碰别人的,在家里是个妻管严?自己爱人都降不住?”一副十分怀疑下属能力的样子。 霍庭:...... 领导画风又抽了,连带着其他人也都强按捺着兴奋之意望着他,他不想说话。 奈何秦存诣筷子都放下来了,整暇以待的望着他,等着他肯定或者狡辩。 “您理解错了。”霍庭淡淡的道,他觉得是沈华浓更在乎他好吗!就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在意。 但是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并不欲多跟外人说什么。 秦存诣暂时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问道:“她们说的那位女同志对你做什么了?过分吗?让你爱人这么上去......嗯,弄别人?” 霍庭:......这真的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看在秦存诣相信“一个巴掌也能拍的响”的份上,有他这句话能够堵住很多人的嘴巴,霍庭并没有太过恼怒,不好回答不回答就是了。 秦存诣:让你丫的开会之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忽悠我! 他一脸正色,厉声道:“涉及隐私不能说吗?要真的是作风问题,你去找检查处自己交代清楚。” 这特么的这就是不说清楚是不行了吗? 还没地方说理了! 将自己被人勾引的不堪隐私说给领导和同事听,是个十分糟糕的体验,但是秦存诣作为上司,明显就是故意要以权压人想要看他的笑话,他也不能不说。 霍庭深思熟虑了一下,与其说自己作风有问题,沾上了桃色新闻,还不如承认自己是个妻管严呢,而且现在说清楚也行,万一事情闹大的话,也省的别人倒打一耙。 至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笑就笑吧,这都是命。 略纠结之后,他就面无表情的、十分坦然的、实事求是的说了:“被头发碰了一下胳膊,被分了一次剩饭,我没有要。” 秦存诣愣了愣,然后笑了声:“就这?” “就这。” 秦存诣总算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过领导带头了,同一桌吃饭的其他几个人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霍庭啊霍庭,这点子事你不说,人家女同志也不会往外说,谁会知道呢?你自己告诉你婆娘的?你可真的是怕家里的婆娘怕成这样了?” “以前还真没有看出来。” “你可真的是老实。” “老哥哥教教你,男人嘛不管在家里家外都得硬气点,不能怂!” “......” 但也都分得清楚场合,不该说的也没有说,顺着领导对霍庭表示信任,并且进行嘲笑就对了。 老男人们突然这么热闹,其他人都看过来。 又双叒叕被围观嘲笑了,霍庭不开心。 _(:3ゝ∠)_ 吃完饭,大家自由活动了半个钟头,继续开始下半场。 会议三点半就彻底结束了,之后各位领导带着这个新闻回到了各自单位。 靳世红也没有再找霍庭,静悄悄的回去了,经过这半天的大会沉淀,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要是拼武力,恐怕五个自己加起来都不够霍庭一人打的,拿自己的弱项去对上霍庭的强项,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他自我安慰,现在就当是忍一时之气了,何况他也不是没打霍庭,霍庭给他一下,他还不知道给了对方多少下呢,来日方长,他总有找回来的时候,他就是办公室争斗中起来的,这才是他的长处,不信会没有机会。 他是歇菜了,其他人却兴致勃勃的,别以为男人就不大嘴巴不八卦了,他们八卦起来一点儿也不输给女人,狗仔队头子不就是个男人么。 之前碍于秦存诣在场,没太放开了聊,现在没人管着了,这些中老年男人们到了各自的地盘上,场合对了,就一个个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除了平时跟霍庭或是靳世红不对付的,在路上就已经开始幸灾乐祸:“霍庭跟靳世红彻底撕破脸了,这事儿吧搁在靳世红这里可没这么容易了,且等着看吧,以后有得闹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的,呵呵。” 或者是这种:“靳世红被人给收拾了,以后看见大家他也都没脸,被人生生压一头,那个老王八蛋,呵呵,叫他嘴巴贱,现在吃着苦头了,看刚才他那怂样,丢人!” 就是内敛矜持一些的人,也难免跟副手讨论讨论:“靳世红那样子一看就是有猫腻的,就因为女人的几句闲话跟霍庭闹翻?我可不信,文工团的那个女同志是不是跟他有点什么?” “真被人给说着了?我上次看见那个女同志给老杨洗衣服补衣服了,还以为他们俩好事将近了,没想到靳世红先炸了,刚才开会的时候,我看老杨的脸色倒是还好......”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上次看见文工团那个跟老周在一块散步......” “霍庭也是,平时看他话不多,脾气还不错,没想到啥话也不说就直接上手,老话说打人不打脸,他这样确实搞得靳世红有点下不来台,将人彻底得罪死了。” “你也听见靳世红说的那些话了吧,谁被人那么说能高兴?他还挺重视他那个媳妇的。” “......” 数来数去,也就属当事人霍庭这里反倒是最清静了。 第376章沈华浓最火的一次 霍庭在回来的车上的时候,沈华浓已经去了交通局的食堂。 这会儿她已经都给食堂那边说好了,她今天晚餐会免费给大家添两道菜,算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几大桶的虾壳剥起来十分费劲,沈华浓一直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给小杰他们哥仨都说好了,帮她剥虾壳,一大桶活虾剥完算三毛钱,按桶结算。 对小杰这三个少年郎来说,三毛钱还不如去钓三斤虾更快更轻松呢,以前他们没有在意虾多虾少,但是今天捞虾钓虾才发现竟然能够多成那样,就不说兴隆河里了,就是居民区外围的几口池塘里,小杰也去查看了一下,那边也很多,虽然剥虾壳这个更累,不过他们仨还是给答应了下来。 只有沈华浓将小龙虾打出名气了,他们才能以后多个生计,这件事够他们做很久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不用愁吃饱肚子的,单今天就得了沈华浓四块六毛钱,再剥完又有一块多了,而且沈华浓又给下单了,说有多少收多少,她后天就要用。 厨房里因为沈华浓主动做两道菜,后厨的大师傅就准备少做一道菜,帮工的活自然也就少了,也有空能够过来帮忙,他们也是要吃的,就不需要另外再算工钱了。 跟上午在二连的食堂当然不同,给交通局的这顿晚餐沈华浓足足准备了两大盆的虾,也是没有虾壳、虾钳子的,两种口味,应该够绝大多数过来吃饭的人都能够尝尝了。 后厨的师傅早在沈华浓第一次借他们的锅灶热菜的时候,就知道她厨艺应该不错,那卤菜的香味不是盖的,现在见了她做菜才真正知道厉害。 到最后,除了这两道虾是沈华浓亲自炒的,还没有吃完的储备土豆,也是沈华浓帮着收拾了,两个大师傅就炒了以及今天新上的储备卷心菜。 因为食堂里几乎天天吃炖土豆和炒土豆丝、土豆片,沈华浓今天就换了两样新做法,她做的是宫保土豆丁和香煎土豆饼。 宫保土豆丁就是将宫保鸡丁中的鸡肉换成土豆丁,只需要先将土豆丁先油炸一下沥出来,其他跟宫保鸡丁的做法差不多,而土豆饼沈华浓用的是土豆泥和面粉加上调味料混合后再油煎的。 土豆的做法多种多样,其实纯粹用土豆丝加上面粉也能够香煎,或者土豆泥搭配糯米粉也是可以的,再加上胡萝卜、鸡蛋、洋葱、肉类等等一些配菜,煎炒蒸炸各种烹饪手段换着来或者是结合起来,口味就又能够发生多种变化了。 另外,在跟后厨几个人聊天的时候,沈华浓还教了他们做土豆粉,土豆粉需要耗费时间,她今天是来不及做了,他们可以自己准备着,反正这食堂差不多一年四季都有土豆,换换花样,日后伙食也能丰富一些,反正霍庭也是要吃的。 因为熟悉起来了,到这时候,沈华浓才终于从食堂大妈口中知道自己火了,小龙虾还没有火起来,被她给抢了先,还是又红又黑的那种矛盾火,火遍石油城。 简单来说就是,她现在在石油城女性当中红光闪闪,得到了拥护,但是在男人们看来,她就是黑得发亮了,又妒又彪,小肚鸡肠到了极致。 沈华浓听了这一番话,也是哭笑不得。 她这一年多可没少做事情吧,虽然有些不是出于善良大义的目的,只是为自己博名声,但是总得来说也算是好事吧? 就不提她普及食品安全和推广饮食文化的事情了,那么光荣的代食品,现在红遍半个国家了吧,但是因为消息闭塞,都没有带火她,说消息闭塞吧,这才多会功夫,她就因为跟人吵了一架而红了?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窘事就能传千里了。 “霍局长今天在指挥部去了吧,听说他们吃饭的时候,他当众承认的......我闺女在指挥部那边上班,吃完饭正好霍局长的司机回来取东西,她就跟车过来了一趟,她午觉都没有睡,特意给我说的。” 沈华浓:......你们到底是有多八卦啊!咱们工人有力量,这句话是没错了,为了个八卦都能折腾个来回也不嫌累。 还有,霍庭他也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当众承认这种事情,说文景玉撩他的细节? 沈华浓简直就觉得匪夷所思,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传话的大妈可不管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并没有提及秦存诣,反正就是霍庭自己说的。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闺女可是说了,她们女同志都是支持你的,要是她们遇见这种情况,也不会放过那个女的,一点苗头都要掐断,勾引人丈夫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姑息!” “沈同志,你将霍局长管得可真好,他什么都告诉你,你这是怎么管的啊?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回头我给我姑娘也说说,我那个女婿吧,虽然也老实,但是也不是什么都说。” 沈华浓:......呵呵。 难道这就是霍庭的目的? 难道,他就是想秀恩爱? 他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啊! 沈华浓简直费解得不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个御夫之策,两个大妈已经自顾自的说开了,根本就没有等她的答案。 “也就是那些个作风不正派的男同志才觉得不好,嫌女人们管得太宽太细了,说什么母老虎,河东狮,嘁,他们知道个蛋!” “这些个男人吧,甭管多大年纪都不如女人成熟,不监管严格点,他们就容易犯错误,有狐狸精献殷勤多半都是巴不得的,他们自己心里得意着呢,都是这种德行,万一狐狸精段数高一些的,好好一个家就被搅合散了。” “......” 两个大妈一唱一和,说得越发兴起,发表完自己大半辈子总结下来的关于男人的若干认识之后,两人找到共识,一起痛斥了他们一番,之后又很是贴心的主动宽了宽沈华浓的心。 大概就是说,男人虽然大多都是一个德行,但是霍局长平时人看着就挺本分的,在石油城这边吧,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一看他就不是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人,他跟那些闷骚贱男人们不一样。 第377章破罐子破摔的霍庭 沈华浓只好点头,算是默认。 虽然论妖艳贱,她是感觉霍庭怕是不遑多让的,一般男人说不定都比不上他,但是出门在外,总是要给自家男人留点面子的,不能戳穿他的小心思。 至于问她御夫之策什么的,早就被两位大妈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是她太天真了,竟然还给当了真,八卦么,大家那么认真做什么。 饭菜还没有做完,霍庭先回来了。 刚汇报完了一个阶段的任务,他没有急着去办公室赶下个阶段目标,沈华浓过来有两天了,他也就是晚上和吃饭的时候能够有时间陪陪,今天吃饭都没碰上,她的假期也不多,也快回去了,现在有点儿时间了,他就先去宿舍找人,没找见,他就直接摸到食堂来了,早上沈华浓就给他说过晚餐可能给他们食堂做顿饭的事。 还真在这里。 他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个大妈给她媳妇讲解“男人的劣根性”,昭昭也蹲在旁边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男人真的是不行”的样子,其中一个大妈眼尖,先看见他了,当即就话锋一转,又将他给夸了一顿,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就很难说了。 霍庭:...... 看见沈华浓点头承认,他又觉得有些好笑,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在“丈夫”这个职业里,她才是唯一的评委。 这么一想,今天当众出糗的事好像都不那么叫人郁闷了,左右输给媳妇也不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情,他在红星公社就已经是这个名声了,不过是扩散了而已。 可能在女人这件事上,这就是他的命? 两个大妈打过招呼之后,就利索的离开了,虽然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但是人还在不远处朝这边窥视。 霍庭和沈华浓都心照不宣的不提流言的事情,两人小声的说着小龙虾的事情,这个事霍庭还是很关注的,问得也很仔细,抛开做好事后的影响力不提,要是这件事有谱,沈华浓就能够在石油城里多待两天,多陪他两天了。 沈华浓点点头:“差不多可以确定了,今天去看了一下,这里小龙虾确实是挺多的,要是能够顺利的推广开,我觉得成为石油城的副业都是有可能的。我等会去给钱科长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件事,然后再让三花宾馆那边派两个人过来帮忙,他应该会答应。” “走,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打电话,一会那边可能要下班了,说不定找不到人,早点儿上报也能早点安排。” 饭菜也差不多做好了,霍庭买了一家三口吃的分量打包带着,先去打电话,然后回宿舍去吃饭。 这些吃瓜群众真的是太烦人了,而且他也知道他要是留在食堂吃饭,一会同事们说八卦说得都不尽兴,他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领导。 作为领导钱科长也是个很有觉悟的人,沈华浓给推广小龙虾事件戴了一顶“慰问石油工人”这样高大上的帽子给他一说,那边略加思索之后就一口应了下来。 丰陵油田虽然位于丰陵市,但是距离竟市也是很近的,还计划在竟市范围内建一个炼油厂,而且油气运输出去也要经过这边的道路,丰陵市征服是已经过去慰问过好几次了,而竟市他们这边因为饥荒问题,去得倒是不多,自己都要吃不上饭了,做面子也有个限度,上次丰陵市的领导过来这边考察代食品的事情,还有意无意的拿这个说嘴了呢。这次要是能够成功就算一雪前耻了。 想到此,钱科长还主动道:“慰问这件事没问题,我答应你,小龙虾是当地自产的资源,既然是慰问,总不能空着手过去,拿别人的东西去慰问,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材料需要准备的,我让人过去的时候一并给你带过去。” 这也是因为现在竟市已经开始进入收获的季节了,农村物资丰富起来了,钱科长才敢这么大气。 前两个月,在一百天备战最艰苦的那段日子里,竟市城里人虽然是有国家分粮,但是也要跟打饥荒的农民们共进退的,他们的口粮中也有一部分是要送去加工成代食品的,不然也匀不出那么多的代食品原料出来。 如今这次备战虽然还有接近一个月才结束,但是已经度过了那段最难捱的那段时间,无疑已经迎来了成功,钱科长现在都已经接到了通知,不需要再往上交粮去代食品加工点了。 不过是点儿配料,他们还是能够出得起,大不了就当是继续交了口粮。 沈华浓这次是打算要做一次小龙虾节,虽然麻辣小龙虾、油焖小龙虾其实就已经十分具有代表性,应该能够征服不少人,也能够成功将小龙虾给推广出去,不过为了丰富口感,让人们看到这种食材的多样性,她打算做全小龙虾宴,早就在心里拟定了菜单。 小龙虾最具代表性的几种吃法并不需要什么配菜,主要用得到的材料就是调味料,其他的几种做法用到的食材也不多。 沈华浓给钱科长一一说了,并让他给三花宾馆那边转达一下,因为小龙虾节她要在丰陵市多待几天,初步计划龙虾节是三到五天,这件事还需要给石油城上级领导汇报等批准,而且城内的人数太多,就算有当地厨师帮忙,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接待完,再说也需要时间准备小龙虾。 让三花宾馆派李庚孝和陆柏薇两个过来帮忙,最近宾馆里不太忙了,让他们留够能运转开的人手之后,将其他的服务员也都带过来,又交代让龚旺生负责一下日常事务。 钱科长全部都应下来了,并表示三花宾馆那边他也会盯着点儿,又嘱咐沈华浓好好干,要做就做好,现在代表的是竟市人的脸面,最后将她给鼓励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吃完饭,霍庭也没有去加班,带着沈华浓和昭昭在外面逛了逛,最后因为蚊子太多太毒,早早就又回来了。 一家三口在宿舍里将从河边挖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花,和一株驱蚊草给分别移栽到从厨房找来的两个有缺口用不上的土陶壶里,浇了水摆在窗台上,说说话,再教昭昭写写字,看她胡乱涂鸦,一一洗了澡,再讲几个故事,也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昭昭睡了,沈华浓单方面宣布跟霍庭休战一天,夫妻俩就靠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别看霍庭白天被群嘲挺郁闷的,这会儿当着沈华浓一个人,他还挺得意的。 早就听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吃醋的女人,她要是不吃醋,就说明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对比一下当初陆柏薇事件时她那淡定的表现和现在她小心眼的样子,霍庭就有点儿飘飘然。 “过来的时候还装得一点不在意,一句也不打听,还以为你都忘了呢,气性就那么大?现在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吧,以后就连母蚊子都不愿意围着我飞了,刚才我拍死的蚊子都没有血,母蚊子才吸血,你也看到了,全部都是公的。” 沈华浓对着他的胸膛翻了个白眼。 霍庭看不见,继续心满意足的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 “还真是个醋坛子,不,大醋缸子一个。” 其实对文景玉的这件事吧,还真的不是沈华浓提前预谋好的,一开始她是想着这女人够识好歹主动撒手了,也就算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觉得恶心她一次不够,还又来一计自己找上来主动挑衅她,当她是傻逼,她这才爆了。 除了最初有些懊恼自己崩了人设之外,在其他方面,沈华浓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过,现在想想觉得拿文景玉来杀鸡儆猴一次也好,敢跟她抢男人,不管对方有没有成功,都得做好被打击报复的觉悟。霍庭在这一方面好是好,但是她也得宣誓一下自己的主权。 话说回来,霍庭要是这点儿都守不住,真让苍蝇掉饭里了,她肯定会倒掉这碗饭。 男人现在这么得意,沈华浓也没有打破他的幻想,只道:“今天听人家说了文台柱的桃色新闻了,大家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这种人你也不知道主动离她远点。” 这其实是有些出乎沈华浓意料的。 她原本以为文景玉在做了对霍庭的勾引之举之后,还敢有恃无恐来找她,说明她应该是做得十分隐晦让人抓不到证据的,总不会真有那么蠢逼的人,觊觎人家丈夫还敢送上门来,这又不是对小三只有道德约束的年代。 她说的那些隐秘的勾人手段,也只是她见多识广,随便说个十几条出来诈诈文景玉而已的。 按照她的想法,没准她针对文景玉事情传出去之后,会有人觉得她上纲上线太过无理取闹,毕竟她又没有亲眼抓到实锤,诈人的那些又不是铁证,没想到......从她听到的闲言碎语里,并没有人对此展开质疑,好像一边倒的都认为文景玉勾引人是真实的,有闲话也只说她彪悍善妒而已。 世界这么大,什么人都有,这件都没有什么证据的事情上竟然能够统一口径,确实意外。 霍庭这就有点儿无奈了。 他还真没有空去关注文景玉是个什么人,不过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也确实没有听到过文景玉的闲话,就算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应该也是做得十分隐秘的,要是早知道对方是这样的人,他是不可能上她上车的。 不过,事情都发生了,也确实是他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没法狡辩。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将今天被秦存诣逼得当众认账的不光彩、不高大,有损形象的事情告诉沈华浓,只含糊道:“这说明大家信任我的人品,我都主动说了,当然就没人怀疑,这就坐实了。” 沈华浓:呵呵。 她可不相信有人能够用人品征服所有人,就连伟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啊,就为了响应我?” 霍庭佯装发恼,按着她一通乱揉,两人胡闹差点儿将昭昭闹醒,这才赶紧止住了。 霍庭才不甘愿的道:“首长都相信我了,其他人自然没意见了......” “你怎么给首长说这种事啊?不会是人家让你交代的吧?你不是主动说的!我就知道你不会......” 媳妇太聪明了,也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想表现一下都会被戳穿。 霍庭不答,直接翻身压下来再次堵她嘴巴,但是有休战协议在,沈华浓又坚决要履行,他也只能亲一亲,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让霍庭郁闷之极,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等沈华浓刚伸了个懒腰,有醒过来的架势,他就扑过来了。 沈华浓一伸腿,从脚踝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她颦眉看过去,她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缀满了铃铛的链子,她抬腿去摸了摸那条链子,就是用一个个很小的圆拼接起来做的一个大圆链子,每个小圆上都有个铃铛,霍庭故意晃晃她腿,那链子就发出一阵轻响。 “这是从哪里买的?”沈华浓问道,现在是朴素为美,除了手表,她还没有见过别人佩带什么首饰,就是有,应该也都是藏在家里不见人的,好些妇人带的耳环就是一截枯草根子或者是衣服上的扣子之类的。 霍庭现在什么都不想说,那铃铛一响,他就想到冲锋,都开战了,什么事都等打完这一场再说。 铃铛声其实很小,但是再小,在这静悄悄的黎明时分,作为贴身拥有者,沈华浓总是听得到的,时缓时急的铃铛声让她感觉不太适应,心跳也随着高高低低,霍庭也故意随着声音折腾,虽然羞耻,但是这种羞耻却让人着迷。 这条链子还是带不出去的,起床之前,霍庭就一本正经的给她收了起来,咳了咳道:“下次再戴。” 沈华浓:...... 所以这条链子的作用就是这样的......羞耻? 他脑袋里都装得什么啊! 老公是个双面人也挺可怕的。 自从沈华浓骂他“掩耳盗铃”的事情之后,霍庭就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捂住她的嘴,不准她说话,但也不是每次都这样,他松开的时候,沈华浓就使劲折腾他,他也不气,一开始还会性格变来变去,后来......沈华浓也不太确定了。 反正他在家的那段时间给沈华浓的感觉好像是,他在验证着什么。 沈华浓觉得他大概是在证明他就是个假正经,内心骚浪贱?不然怎么解释现在分开了这么久,他突然就变得这么骚了?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吗? 不管怎么样,反正她早就知道了他的本质,对他认识不清的是他自己。 沈华浓想想也就作罢了,等天亮了,她就一心扑在小龙虾计划上。 中午,李庚孝就带着五个服务员和两个宣传处的干事小丁、小谢一起过来的,同行的还有一脸阴郁的陆柏薇,钱科长特意在市政给他们找了辆卡车,撞了不少物资过来。 等李庚孝带着其他人去交通局的空宿舍安顿去了,陆柏薇才上前来,看着沈华浓也不说话,但是眼神里表达的不屑和愤慨却是很明显的。 这次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龙虾,是我先发现的。 你这个抄抄! 什么都抄袭我的大抄子! 沈华浓就知道她会这样,她才不在乎呢,还想拍拍陆柏薇的肩膀,都被对方给错开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的作用来了,陆大娘,钱科长给你们都说了吧,这次咱们要在丰陵石油城办一个小龙虾节,将这种食材推广出去,你放心,除了挂三花宾馆的名字,会重点介绍一下你这个推广大使的!” 陆柏薇怒道:“这本来就是我先发现的。” 挂了三花宾馆的名字那不还是沈华浓的业绩。 第378章两个八卦团的会师 沈华浓摊手,这就没办法了,彻底推广开本来就有她的贡献,当然算是她的业绩了,她都这么努力付出了,有收获也无可厚非。 “当然,你可以跟人家说你是第一个将小龙虾端上餐桌的人,你也可以说麻辣小龙虾是你自创的,你取名陆柏薇小龙虾,或者陆氏小龙虾,薇薇小龙虾都随你高兴,我没有意见,等会我找人写个横幅,你拟定个要做的菜的名字报上来。” 陆柏薇:...... 沈华浓这个上司一向都是这么无耻,她除了发一通脾气也别无他法了。 不然呢,还能够怎么样?据理力争,不存在的。 拿着大喇叭到处去喊这就是她的小龙虾? 喊过之后呢?胳膊扭不过大腿,荣誉还是都会安在了三花宾馆头上的。 这让她很难产生什么集体荣誉感,凭什么别人没有任何荣誉能够分摊到她头上,她的荣誉就要分给别人去? 陆柏薇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不过沈华浓提议的菜名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反正作为第一个吃小龙虾的人,她的发现和创举不能就这么白费了,她自信现在做小龙虾还没有人能够超越她,三花宾馆收上来的小龙虾也都是她烹饪的,其他人也没有沾手过。 她就给她的每道菜都取个跟自己有关的名字,在这次小龙虾节上,用菜式的多花样和无敌口感碾压所有人! 只是,转念又想,不管她表现得多好,现在她都属于三花宾馆这个集体,自己的表现也能够平白无故被沈华浓这种不要脸的上司拿去贪功,以前沈华浓还只强占她还来不及下手的机会,现在她黔驴技穷了,竟然都开始明抢她已经都开始的项目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纠结了一会,陆柏薇还是决定在小龙虾节的时候好好表现一下。 她重生了一遭不能一直这么籍籍无名下去,更不能一直被沈华浓踩在脚下,这次她就借着自己的拿手项目做三花宾馆这个集体当中的第一人。 当一个人的能力远远的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时候,这个集体的作用都会被弱化的,大家记得的也就只有她陆柏薇了。 何况,她就是想不好好表现也不行,如果真的给小龙虾用自己的名字或是姓氏命名,但是却敷衍了事做的不好被人给压下去了,那还这么命名那就不是美名而是虚名了。 她打定主意要使出浑身解数,这才收拾了心情,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去找分配的临时宿舍。 从竟市过来的女同志除了陆柏薇,还有市政宣传处的小丁和两个女服务员,四个人分到了一间宿舍,之前她心情不佳一心想找沈华浓算账,也没有心思多听,另外三个人也没有等她都先走了,沈华浓也已经走了,她只知道房间是在交通局宿舍区的二楼,这会要自己上楼去找。 刚到楼梯口就被掩面冲下来的文景玉撞了个正着,箱子被撞得脱手落在地上了,文景玉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就继续往外跑了,压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陆柏薇“哎”了声,可对方已经跑出去了。 她只能暗咒了几句对方素质低,自认倒霉,拾起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继续上楼。 刚上楼就听见女孩儿们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了,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聊得真是热火朝天。 靠近楼梯口的这几间宿舍门都关着,陆柏薇继续朝里边走边找,小丁她们也才刚上来还要收拾,而且她还没有进去呢,不可能会锁门,房间肯定在后面。 越往前走,距离洗衣房和卫生间越近,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就清晰起来,陆柏薇听着听着,不禁黑了脸。 “......还真的啊?以前在你们竟市也有人勾搭霍局长?他爱人居然没有将人搞一顿?那你们怎么知道的啊?我简直不敢相信。” “那天霍夫人也这么说过,说还跟人是同事,她不记仇什么的,两人相处得不错,不过我们都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然后,三花宾馆的志芳同志就赌咒发誓给大家科普:“当然是真的!我们宾馆里的人全部都知道,这事是那位想搞破鞋的陆师傅,她前夫说的,有名有信、联系方式和证人都有,我们沈主任他们公社里的人全部都知道,就是被他们公社的人给抓了个正着,霍局长跟沈主任夫妻感情好,搞破坏的人都是自讨没趣。” 另一个叫秋容的服务员附和道:“我们沈主任确实对陆师傅不错,那个陆师傅吧......” 说到这里对方蔑视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待在我们宾馆,还整天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一样,经常跟沈主任找茬,一点小事就发脾气,想不通是哪里来的脸,像她这样的,别说是领导了,就是我们下面的几个厨师和服务员都觉得不能忍,也就是沈主任脾气好。” 志芳就道:“大概是沈主任看她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本事,这种脾气又不好,在竟市饭店都混不下去,又离了婚,响应妇联的号召帮她吧,对她真的是太容忍了!秋容说得没错,有时候我们都看不过眼,我跟你们说几个事吧,她过来应聘的时候.......” 巴拉巴拉。 然后两人就一唱一和的开始爆起了陆柏薇的黑料。 最后还毫不顾忌她的名誉,直言道:“等会你们就能看到她了,不信你们自己问去,谁还冤枉她不成,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看到。” 陆柏薇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嘴中那个面目不堪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忍住冲上去给那两个不明真相被沈华浓蒙蔽了的蠢逼一人一巴掌。 这时候,她就听一个陌生姑娘道:“文台柱就是拿头发撩了一下霍局长,还给人分了半个馒头,你们那个沈主任就来警告文台柱了,现在这件事都弄得石油城是人尽皆知了,团长早上还找她过去谈话了,现在演出活动全部都停了,就等着处分下来呢,我看没准都在团里待不下去......” 另一个接话道:“文台柱之前勾搭人的事情也全部都被她给全部捅出来了,有好几个呢,现在一个都成不了了吧。” “昨天我们在炼油厂表演,粮食局的靳主任还去后台跟她吵了一架,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个......” “这些事都被捅出来了,文台柱想要嫁出去我觉得都够悬的,想要嫁得好更不容易,虽然文景玉这个人平时讨人厌,但是想想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是很可怜。” 志芳就道:“这还算是可怜?这种到处勾勾搭搭的破鞋最恶心了,这种人遇见一个就应该揭发她,她嫁不出去正好,免得霸占一个好男人还勾着几个好男人,我就觉得我们沈主任做的好,应该对陆柏薇也那样,容忍她个球!” “你说的也对。” 陆柏薇的心寒了寒...... 然而,虽然烦躁气愤郁闷,但是仔细想想,沈华浓的确没有跟她追究过她勾搭霍庭的旧事,如果跟她对这个什么文台柱比较起来,沈华浓对她的确算是不错了。 当然,她早就看不上霍庭了好么! 不,不对,霍庭本来就是沈华浓从她手里抢走的! 她完全都被人给带歪了! 沈华浓对她容忍个屁啊! 是她非要赖在三花宾馆虚耗光阴吗?是沈华浓这个大魔女掐着她的评语和介绍信,威胁她不让她走! 沈华浓实在是太恶毒了,她就是要利用自己来宣传她的名声而已,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沈华浓的真面目,她对沈华浓越是表现得不满和抱怨,就越是成全了对方的名誉! ヾ(?`Д?)!!! 看吧,现在沈华浓的计划就起到效果了,不管她如何心狠手辣都有一些蠢逼为她蒙蔽,替她辩解。 洗衣房里志芳正笃定的道:“反正我们沈主任才不是善妒和手段毒呢,她长得那么好看又有本事,只有别人嫉妒她的份,你们是不了解她这个人,她这么做就是为民除害,之所以直接吵起来我觉得肯定是有内情的,她那个人最心软了......” 总而言之,我们沈主任简直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她跟人吵架一定也是对方的错,她是不会因为善妒跟人吵架的! 两个服务员跟文工团的一群女孩据理力争,宣传处过来的小丁也帮腔说了几句。 她也不说八卦,就说了红星公社的发展和代食品的事情以及她跟着沈华浓做竟市饮食文化,和宣传食品安全的事情,将文工团的几个女孩给说得一愣一愣的,沈华浓刚在她们心目中建立起来的牢固形象,顷刻间都要崩塌了。 而且小丁说的这些都是有实证的,她就随身带了关于食品安全宣传的册子以及代食品的宣传册。而且小丁有从报纸上剪切精华文章贴在本子上学习的习惯,那个摘录本她也带了,正准备回宿舍去取了来,给人展示展示,从洗衣房跑出来就见到了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的陆柏薇。 小丁以前是不知道陆柏薇跟沈华浓的那些恩怨的,在车上的时候见志芳和秋容两个排挤她,还对两个服务员看不太顺眼,主动跟陆柏薇说过话,交流过后原本感觉这人还成,现在再见到陆柏薇,就没有好脸色了,绕过她直接回宿舍去了。 陆柏薇见状,抿抿唇,也跟了上去,但是也没有自讨没趣去跟小丁解释什么。 怎么解释呢?她对霍庭做的事情是真的,她跟沈华浓发脾气虽然是入了套,但是也都是真的,人证都有。 现在陆柏薇是深切的认识到了一个真理——圆一个谎言后续就需要继续编造无数的谎言,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穿,崩人设。 她在霍庭那儿撒谎污蔑沈华浓跟秦卫南,后面被霍庭给撞破了她跟秦卫南。 她在竟市饭店的时候跟廖庆祥说近期不想处对象,但是最后被歪曲得不成样子了。 她还给省城饭店的文彬文主任说了沈华浓针对她,没想到当场就被齐建国给打脸了,反而让沈华浓借此机会跟文彬搭上了话。 就连她说齐建国不能生,结果呢,齐建国带着怀孕的媳妇回城去了之后,陆柏薇都不好意思再跟以前经常诉苦的街道办事处的大妈们联络感情了。 ...... 她累了,不想再撒谎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陆柏薇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诅咒了一样,各种不顺利,谎言一个一个的被拆穿了,就连那些她认定的渣男都跟她做对。 渣男齐建国,现在有了个叫田慧芝的妻子,他对新妻子现在还温柔体贴极尽呵护,比当年对她可要用心多了,她让以前的熟人帮着打听过了,据说齐建国对田慧芝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差不多是个二十四孝丈夫。 就连他那个作天作地的妈都对这个出身不好的儿媳妇赞誉有加,之前还半死不活倒在床上,现在又出门蹦达并且日常夸田慧芝这个媳妇儿了。 渣男霍庭,现在正跟沈华浓恩恩爱爱,连跟女同志的一丁点儿小事都要告诉沈华浓,大家虽然看了他们的笑话,但是心里还是羡慕的,就连陆柏薇听了这些闲话都隐隐有些羡慕,这可跟她记忆中冷淡的霍庭截然不同。 她认定的渣男秦卫南,在两个月前,作为重要参加者完成了国家历史上第一颗人造卫星成功升空,昨天晚上钱科长找她们去开会,她在市政会议室的电视上还看见他了。 当时会议室里的人也都认出来了,大家都以他为荣,因为他祖籍竟市、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都感觉与有荣焉,对他赞不绝口,新闻上还说他为这个枯燥繁琐的工作坚持了几年,只去年亲人病重离世才请了几个月的假,毅力过人,可是她怎么认为秦卫南是个追求新鲜感的人呢? 陆柏薇从旁人口中听到对这三个人的夸赞的时候,人生观一次次的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现在她都有些糊涂了,她真不知道是这三个男人有问题,还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为什么别人口中的他们,跟她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呢! 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坐在宿舍的床上,在别人的喧嚣里静静的怀疑人生。 这时,沈华浓正从油田指挥部的对外接待办出来,她是过来将筹备小龙虾节的事情给报上去的,在别人这里搞大动作总要通个气,对外接待办也当即给她做了回复:同意。 本省内已经都有人吃过了,而且都过去一整年了也没有出过什么事,鸭子也是可以吃的,就证实这个是可以吃的,如果真的能够发挥一下这种鸡肋食材的作用,多道菜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华浓刚走到楼梯口,碰见秦存诣从带着人从楼上下来,对这位疑心病重的领导,沈华浓也没有打算上前套近乎,只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喊了声“首长好”。 没想到秦存诣竟然主动停下脚步,还跟她搭了两句话:“小沈?你过来这边,有事?” 沈华浓晃了晃手上的批复文件,道:“过来申请办个小龙虾节,已经批复了。” “小龙虾节?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还要准备一天,后天就开始,为期是五天。” 见秦存诣似乎有兴趣,沈华浓赶紧又多说了几句:“我们计划是,从经一纬一路口开始算起,每天午餐的时候依次给八到九个部门的食堂送做好的龙虾宴,另外这五天要是天气晴好,下午的五点到六点半在人民广场给大家现做,让我们的工人们下班之后也能放松放松,欢迎首长有空过来检查工作。” 秦存诣“哦”了声,也没说来不来,就点点头,然后先走了。 沈华浓从指挥部出来,又去河边找小杰几个,现在需要的小龙虾数量太大,她打算多找一些人帮忙,也看看他们今天的收获。 今天那三孩子已经不再昨天捞虾的老地方了,沈华浓在这里碰见了二连的两个后勤人员,两人见到沈华浓很是高兴的打了招呼,又请教她有没有其他做虾的方法。 “没想到我们连大家都挺爱吃这个的,告诉他们就是虾都没能够挡住。” 这也是沈华浓意料之中的事情,小龙虾烹饪处理好了,就是有这种魅力,她给人说了个油焖大虾的做法,又给他们提了提要办小龙虾节的事情。 这俩也是实在人,一听说这个就主动表示要是轮到这条路上了,他们可以将自家的食堂给沈华浓他们做菜用,从他们这里送出去附近几个单位也很方便,沈华浓到道谢就应下了。 他们还主动张罗着给沈华浓选了五个相对位置便利的食堂,要是沈华浓说忙不过来,他俩都能主动去帮忙跟人谈借地方的事情。 谢过他们的好意,沈华浓按照他们的指点沿着河下游去找,没多久就找到小杰,今天这毛孩子今天没有带他的两个同伴,身边跟着另外两个孩子,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旧蚊帐做了几个网兜,撒了龙虾肉当诱饵放在水草多的地方,还用棍子和棉绳做了几根钓竿,正忙得不亦乐乎。 第379章小龙虾的好日子到头了 小杰看到沈华浓却吓了一跳,赶紧避着另两个孩子将她给拉到另一边说话去了。 “沈阿姨,这是我们找的帮手,你说有多少收多少,又没说不准请帮手,我们找了几个人不算犯规吧?” 沈华浓摇头,说不算,又问他花多少钱请的。 “半价......呵呵,我教他们钓虾,捞虾,还提供工具,帮着运呢。”小杰有些心虚,但是这也瞒不住,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了:“沈阿姨,我这不是......” “你这就是投机倒把。”沈华浓道,没想到这毛孩子还挺机灵的。 现在的劳动力还能够再压低点儿吗?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小杰讪讪不言。 见沈华浓绷着脸,默了默,过了会才道:“那就算了,我不再这样,沈阿姨,你能不能别降我的价?” 沈华浓又忍了会,才笑道:“算了,这个价格你能够请到人也算你本事,不过你们都注意点儿安全,都是孩子别出了什么事。还有这件事也别让旁人知道。” 小杰松口气,赶紧点点头:“我懂。” 然后又拍着胸膛道:“沈阿姨你放心,我们从小就在河边长大的,都会游水,出不了事,我给刚子他们也说过了,注意点,真有什么事都是命,不怪任何人。” 沈华浓:...... 小毛孩子这么说,懂事得惊人,反倒是让人有些心酸,沈华浓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强调了一遍昨天说好的各种安全事项,又问他找了多少人,大概有多少斤了。 “......找了十七个,都是附近村里的,我们两人一组,落单的跟阿兴一组,我跟刚子轮流一个个的查看他们进度,还教他们找地方、换地方......我算了下多的一组这一半天二三十斤总是有的,少的也有十多斤,我跟刚子差不多也都有个大几斤了。” 沈华浓:“......” 难怪霍庭让她找这三个毛孩子帮忙,心眼确实挺多了。 她嘱咐道:“用水养着,别都挤在一起,当心捂死了,差不多了就送到交通局食堂去找一个叫李庚孝的,给你们称重算账。” “我知道了。沈阿姨,我们还能不能再多找点人帮忙弄虾?剥壳也可以,这么多你们要不要得了?” 沈华浓点点头,道:“行,也要有点分寸才行,不然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我知道。” 本来沈华浓还有些担心准备的虾的数量不够,现在不用操心了,按照这个数量,第一天中午的量应该是能够保证的。 下午,沈华浓又安排李庚孝几个称重、将收上的虾养着,这些虾很干净,昨天沈华浓的做菜的时候就发现了,虾腮都是白的,品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明天再洗剥也是来得及的,今天就是保证别给闷死了就行。 然后几人又开会拟定了几个菜单,李庚孝虽然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的烧过小龙虾,但是他看陆柏薇弄过,不觉得有多难,而且红烧菜他总是会的,陆柏薇没做过,他也不跟陆柏薇一个女同志争,就报了个红烧虾球和清蒸虾,做蘸酱这些他也是不成问题的。 陆柏薇消极了好一会,这会开会的时候也勉强打起精神来,一口气报了好几道菜:陆氏秘制麻辣小龙虾、秘制油焖大虾,蒜蓉蒸虾、香辣虾球、啤酒虾、龙虾饼,小龙虾浇饭......主食上她还提出给她准备上一些凉面,她的秘制虾汤拌面也是不错的,免得浪费,这样一来主食也就有三种了。 陆柏薇虽然挺自信的,但是最后也没好意思将自己报上的菜名全部都冠上自己的名姓,最多也就是加上秘制两个字。 沈华浓都一一给她记下了,看了看他们俩准备的菜基本上都是带壳的虾,她自己又添了道鱼香虾肉,不带壳,要浇饭也可以。 另外,她发现这批收上来的小龙虾里面还有不少的软壳小青虾,这些小青虾都是新手捞上来的,小杰本来还不好意思卖给她,还准备带回去的,被沈华浓给拦了下来,这种做椒盐酥虾最好,吃的时候都不需要剥壳。 她在菜谱上添了道锅巴椒盐酥虾和咸蛋黄焗龙虾,想了想,将锅巴换成馒头丁,炸土豆又摆上去几道。 交通局食堂的厨师有一个是南方黔州苗族人,他老家当地有一道独特的调味料叫老酸汤,最常见的有白酸汤和红酸汤两种,白酸汤是用清米汤发酵做成的,红酸汤也叫红酸酱是用西红柿加上盐、糖和酒装在无油无水的坛子里密封发酵成的,前者如果有老汤,像现在的天气两三天就能出坛,后者时间长一些快的三四天,想口感更酸需要发酵一个月。 沈华浓昨天在食堂做饭的时候,就见这位师傅用预留出来的清米汤做酸汤,她这人就是这样,见到自己不了解的、新奇的做法都会留心,她自己也不小气,做虾做菜的时候都没有瞒着别人,还主动教他们土豆的多种做法,那厨师也大方,两人交谈甚欢,今天中午对方还特意用自己存的酸汤给沈华浓开了个小灶煮了条酸汤鱼。 这种加了红白酸汤的汤汁,跟用醋汁和新鲜西红柿、柠檬汁调配出来的酸是完全不同的,调配的酸汁要想达到红白酸汤的酸度也可以做到,但是这样配出来酸中微带了点儿辣口,会让人觉得越吃越酸,除了这一点还有个缺点,就是会影响食材的口感,还是以酸汤鱼做比喻,往调配的酸汤里面放块儿豆腐,豆腐的口感都会感觉比平时吃的豆腐要老一些。 但是经过发酵过后的酸汤汁就很好的避开了这种缺点,不止酸香味醇、浓,而且不会影响食材的口感,在这大夏天胃口不好的时候,在菜里汤里加一点儿红白酸汤,绝对食欲大开。 沈华浓当时就记住了,打算回家之后自己发酵一坛子出来试试。 这会儿想想又在菜单上加了个酸汤虾,今天就开始准备红酸汤,发酵个七天时间,还是来得及,最后一天应该能够试试酸汤虾。 第380章机会总是给积极主动的人 在厨艺这件事上每次遇到新方法、新菜式,沈华浓都有些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就想试试,再说还能够跟那位厨师借个汤和酱,想来他也应该愿意试试他的家乡特产和石油城特产小龙虾的碰撞之后发生的反应。 沈华浓想的是小龙虾节嘛,肯定是要品种越多样花样越多越好,而且这次一共要办五天的,也不是说每天都要将所有的菜式都做出来,一天做个五六种也够了,天天都能够替换上几道新菜式才更加吸引人。 看沈华浓一道一道的往上添加,其他人对她都一脸的敬佩,陆柏薇心情复杂不已。 她已经尽量将自己想得到的,印象深刻的都给加上去了,没想到沈华浓还能再加上这么多。 起码,沈华浓写的这些有些是她没想到的,有些是她根本想不到的,也或许还跟她知道的不一样。 沈华浓真的跟她两辈子记忆中的都不一样......不过,她认识的人,还有谁又跟她记忆中的完全能够吻合呢? 陆柏薇心中苦笑:也许,她应该要抛开从前的固有认识,虽然沈华浓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是不是要正视一下对方的能力和实力? 一个人就靠运气和抄袭,真的能够发展得这么好么? 就说小龙虾这件事吧,陆柏薇早就知道小龙虾会风靡全国,她利用几辈子的经历和见识,将这个端上了餐桌,但是最终计划着、并且马上就要大干一场将小龙虾全面推广出去的却是沈华浓。 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呢? 陆柏薇懊恼的轻捶着自己的脑门。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她应该能够想得到的,毕竟有一辈子她的事业做的挺大,见识她是有的,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她做出来的呢! 思来想去,陆柏薇将之归结为,那两辈子的记忆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 几人最终决定每天准备六道菜,三个人每人负责两种,第二天再替换上两种新口味。 其他各项琐事也都一一分工完毕了,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沈华浓去给钱科长打电话汇报具体安排和进展,电话里又列了需要用上的配菜详细清单。 李庚孝他们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调味料是带够了的,能存放的土豆、青辣椒这几样配菜也带了一些,其他的食材怕天气太热搁不住,决定是的由钱科长在小龙虾节当天过来的时候再带过来。 在清单中,沈华浓将红星作坊的杂粮锅巴也给列上了,锅巴就不用现做了,能够省很多事,还能顺便为红星作坊打个广告。 钱科长一行人怕误了事,他们不用赶巴士,一大早就来了,可不止带了锅巴,把霍国安都给带过来了,而且阵仗也比沈华浓预期得还要大得多。 除了霍国安,还有食品厂、饼干厂、黄花菜厂、农牧局的几个领导,另外还有各厂的几个专家,由一个副市长带队。 其中有些已经都是沈华浓的老熟人了,除了这些领导专家,年纪最小的随行人员也是沈华浓认识的,出乎意料,正是严满香家的大小子鲁兴中。 鲁兴中看见沈华浓,脸很快就又红了,垂着脑袋小声的道:“......我妈说让我到了这里就都听你的。” 让他喊这个小姐姐喊姨,喊奶奶,喊太奶奶,不如让他去死吧,他反正是叫不出口的。 沈华浓:??? “他们打算赶在政策下来之前,全方位多角度的支援一下石油城的建设工作。采油、基建这些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完善生活区,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嘛。” 霍国安私底下跟沈华浓说,也不知道是引用的谁的话。 “这里还没有副食厂吧?也没有农场吧?全部都得从外面运过来吧?他们又要搞建设,就算家属区人多,其他的副业,没人指导帮忙也不一定能搞起来,上面现在还没有针对这一方面下政策呢,丰陵市现在还在整代食品和准备忙夏收的事情呢,也没有行动,咱们先过来帮助帮助。” 霍国安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咱们也有这个实力啊,你看都是选的市里最拿手的来帮人,帮着帮着,要是帮的好,说不定就留在这里了,这里还缺人呢,这些空缺总是要从外面调人过来的,不一定轮到咱们市,咱们就主动一些,说不定看我们干得好就能留下来了,你想想要是我们市调过来的人多,以后石油城肯定就跟我们那边走得近些。” “现在要是能够被调过来,最起码得给个工人岗位吧,总比乡下泥腿子强一些。从哪里调人不是调,别的地方的工人有力量,我们农民也是有力量的!我们作坊再分一半人过来再办一个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霍国安说着拍了拍鲁兴中的肩膀,“大毛,你说是不是?到时候你在这边教他们种蘑菇,以后没准就是城里人了,到时候娶个城里的小媳妇,两人都拿工资,这日子真的是美滋滋。” 鲁兴中不爽道:“叔,出门在外,你就别这么喊我了,喊我大名。” “行行行,大名就大名吧,大毛,你大名是什么来着?” 鲁兴中:...... 听他们这么说,沈华浓就明白了,提出这种做法的人,也是真狡猾啊,现在这里发现了油气资源,国家重视这一块,石油城得到的各方面的资源肯定都要比其他普通城市要多得多,竟市要是能够跟石油城走得近,好处也是很可观的。 不过,积极主动肯付出的人,活该会比别人得到更多的机会。 别的事情,沈华浓想操心都不够资格的,不过既然严满香将鲁兴中托付她,她还是得问问。 “大毛,你爸妈是怎么给你说的?是让你跟着过来教人家种蘑菇的?以后是想就留在这里了?” 话说回来,他们荷花池公社今年的蘑菇种得也确实不错,家家户户挪间房出来,或者用巷子口那点地方也就够了,也不占用农田,不影响地里的出息,给上头申报过了,也不违背政策,今年还为代食品原料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鲁兴中能够得到这个机会过来,也不算意外。 第381章围湖造田这件事 鲁兴中挣扎了一下,认了,道:“......我爸妈说就让我听你的。要是能够留,我妈说,你要是觉得留下来好就留下来,要是不好,我就回去,其实在家里也挺好的,能卖钱了也过得不差。” “他们种蘑菇都手把手教会我了,今年我还自己种了一季,这些我都会......能教别人,不是问题。” 霍国安也点头道:“我去他们家看过了,大毛确实是一把好手。” “鲁兴中!” “臭小子......鲁兴中就鲁兴中吧。” 沈华浓心里就有数了,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建议,现在农转非对她这种升斗小民来说就是难于上青天的事,现在说留下好不好还太早了,先琢磨能不能留下的事吧。 鲁兴中平时话不多,又特别容易害羞,怕丢丑,沈华浓暂时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只嘱咐道:“这几天钱科长他们肯定是要跟这边开会说这些事的,要是让你去参加的话,你别胆小,说话的时候头抬起来,声音也大一点,种菇子木耳的事情你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有什么想法,实事求是的说出来,怕说不好先写下来,在心里默熟。” “别怕人家笑话,在这件事上你是专家,别人都没有你懂得多,咱们有底气。表现好了,我们再想其他的。” “......好。我知道了。” “跟你国安叔学学,他去年在领导面前讲话的时候,声音还发抖呢,腿都在抖,跟筛糠一样,现在都好多了。” 鲁兴中睁大眼睛,侧目。 霍国安不满的嘟囔道:“幺婆,你也是够了啊,我什么时候发抖了,你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他不承认,但是鲁兴中还是听沈华浓的,让霍国安传授经验去了。 霍国安:...... 沈华浓也没有时间跟他俩多说,小龙虾节今天就开始了,虽然请了人洗虾、剥虾壳,但八家单位人也多啊,工作量很大,今天还有得忙呢。 而且小龙虾节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说是万众瞩目都不为过的,大家都盯着呢,吃过的说好,希望能够尝到更多更好的味道,没吃过的还因为小龙虾的“黑料”在嫌这种食材不好,等着看好戏。 沈华浓不慌不忙,他们早早就做好了规划,分工明确,一样一样按照计划走就行了,问题不大,而且因为有这个龙虾宴,石油城各个机关单位的食堂师傅们的工作量就减轻了很多了,很多人还自发的过来帮忙打下手了。 既然是做推广,沈华浓他们也都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让人看,这次就连陆柏薇都一反常态,变得十分大方,除了她秘制的酱汁和卤料包是提前配好磨成了粉让人无法看到全部成分,其他操作步骤她都没有遮掩,有人问起来,她还主动回答几句。 看过几遍就学会了的厨师,很快就上手直接帮忙做菜了,这样一来,人手不够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有些厨师从小龙虾节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跟着沈华浓他们团队帮忙,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从第三天开始,沈华浓除了开头新菜式炒一锅之后,其他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而且从第一天下午开始,就有人下班后自发的去河里摸虾然后送过来,沈华浓从一开始就没有为食材的分量会不会不够而发愁过。 就算这样,沈华浓也没有闲着,统筹协调的事情还是得她亲力亲为,而且其他突发的一些琐事也挺多,都需要她去处理。 五天的小龙虾节在忙碌中顺利度过去了,最后一天下午,秦存诣还来了一趟人民广场,也算是为这次活动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活动结束,李庚孝、陆柏薇他们第二天就回竟市去了,沈华浓这次的假期再加上自找的公干业务,总时间也够长的了,这都有十天了,她本来是应该跟陆柏薇他们一块儿走的,临时又被这次慰问团的总领导给留了下来,让她也参加农副产品合作计划的研讨会。 沈华浓又要多留几天,霍庭是最高兴的人了。 前几天沈华浓一天从早忙到晚,明明是过来看望他的,却比他还要更忙,五天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见到沈华浓一次,还因为是在他们交通局的食堂,晚饭也是他带着昭昭吃,往往是他下午下班了沈华浓还没有回来,晚上沈华浓累一天洗完澡就睡着了...... 夫妻俩真正相处的时间着实少得可怜。 现在沈华浓只是留下来开会,跟前几天相比要轻松多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能多一些。 其实这样开一天会,听一天各个部门的合作计划,对沈华浓来说,也是不算轻松,何况这会议一开还不只是一天。 有些项目讨论完通过也就通过了,比如说种蘑菇、派技术代表支援副食品厂筹办什么的,这个容易,要实施起来受到的限制条件也少,拟定一个具体计划,包括派遣人数、接收单位、合作目标这些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还有一些项目就得去实地去考察选地方了,比方说种植黄花菜,土质、水源这些都要到现场勘察,涉及到现场那进度就慢多了。 这样开了三天会,第二次去外面实地考察的时候,沈华浓就有些受不了了。 明明她就是个厨师啊,她也是励志要当顶级厨师的人,为什么要开这种会议? 现在就是做了三花宾馆餐饮部门的负责人,可是这些农副产品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连红星作坊那边她都脱手了,只拿点儿分红而已。却还是被留在这里乱入,她也是有些无奈了。 “小沈,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问她话的是石油城这边的一个领导,姓杨,沈华浓一直是称呼对方杨主任的。 杨主任人看着还挺和气的,但是每次总是要特意问问沈华浓的意见,比竟市派过来的那个领导要更加重视沈华浓,要求沈华浓参加这次会议也是石油城这边的领导主动要求的。 沈华浓参会第一天就跟霍庭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这位杨主任吧,跟霍庭的关系一般般,并没有深交过,也就是说对方不可能看在霍庭的面子特意给她长脸。 霍庭觉得大概是秦存诣的意思,对方跟秦存诣关系挺近的。 沈华浓也觉得多半是这样,可能她做了什么入了秦存诣的眼,一开始她还有点儿沾沾自喜,自己这是蒙尘珍珠终于拨开灰尘开始发光了啊! 结果,这种受宠若惊还真的是让人招架不住啊,杨主任问的问题总是超纲,这也太为难她这个厨师了。 沈华浓:......我又不是学种植的! 这是要全面培养她,给她个官当当提拔她走仕途还是怎么着呢? 心里吐槽归吐槽,沈华浓还是打起精神,用自己的见识弥补专业上的不足,很认真的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觉得计划不错,我们竟市有成功的经验可以传授,这样种植起来的确是可以少走弯路的,就是填湖的这个工程有点太大,人力物力耗费也太大了,等开始种植黄花菜的话得到几年后了。真正赚回这些成本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我们市里的黄花菜完全可以运输过来,两地距离近,运输成本也不高。” 这个答案算是十分走心了。 要不是杨主任问起,换个领导,哪怕是竟市的那个带队副市长沈华浓也不会说这番话,大家都是说好话拍须溜马的时候这种实话就有点儿刺耳了,道理她懂。 不过,杨主任后面站的是秦存诣嘛,霍庭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刻意去讨好,沈华浓跟秦存诣也算接触过两回了,深以为然。 “那你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呢?”杨主任十分温和的问道。 沈华浓就道:“更好的建议谈不上,不过,领导非让我这个厨子来探讨这个问题,那我还真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我觉得与其费力气填湖再种植,不如因地制宜。 那片湖泊可以用来养鱼、养虾、养鸭子这些,还能够用来种藕、种菱角,将淤泥疏通挖出来抠肥也能用来改善周边荒地的地力,而且这样的话成本回收得快,马上就能够派上用场,也不违背作为石油城农副产品基地的初衷......” 顿了顿,她继续道:“具体的该怎么实施我这个外行人也不大清楚,这就要请教农业局的专家了。” 沈华浓说完,农业局一个专家当即就问道:“小沈同志说得倒是很轻巧,一看你就是没有下地实践过的吧?两百亩的田地能够产出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马上就又有他的同事附和他,道:“将这块荒湖填起来的工程虽然大,但是都是沼泽地,比填一般浅草区湖泊还要容易一些,这些淤泥清理起来也是要人力物力啊。” “咱们的眼光和目标都要放长远一点儿嘛,这块地的用来种粮肯定比养鱼这些发挥的价值更大,想填饱肚子还是要靠粮食,鱼鸭莲藕这些都不是必须的,米面才是必须的。” 哪个领头人也跟着点点头赞同:“是的,围湖造田政策方向肯定是没有错的,我们竟市就填了张家湖、小阳湖等等二十个湖泊共计八百余亩,每亩地的产出是在四百到七百斤,想想这个数量!” “......” 沈华浓便也一副很是受教的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才疏学浅,缺乏见识,也不太懂这个。 懒得与之争辩。 又不是她家的湖泊,算了,这些才是她的领导、衣食父母,跟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是没必要。 杨主任也没有再多提柳杨湖的问题,这也是他们内部的问题,也就是谈到黄花菜的种植计划时候顺嘴说了几句。 最后黄花菜的种植基地又重新选了块地方,真将那片湖给填起来再种那得好久了,这一条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会议至此也总算是到了尾声了。 开完会,才下午三点钟,石油城这边还安排了个小活动,要带着慰问团去参观采油厂和几口功勋井去了,沈华浓没有跟着去晒太阳,随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溜了出来。 昭昭还丢给霍庭看着呢,他工作又忙,基本上上班时间是不可能陪昭昭的,也就是给她纸笔让她在一旁画画玩,小丫头早就跟她告过状并抱怨过了,她还不如回去陪昭昭。 再说,明天就要回竟市去了,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虽然没有多少,带来的行李一大半都是给霍庭带的,但是,不是还留了个人在这里吗?下次见面都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这次假期长,等回去之后又到了黄花菜开始大量采收的时节了,收完这个棉花也开始收获了,宾馆得一直忙到十月份去了,再想放这么长时间的假也不容易。 那个人总得亲自......收拾收拾。 她刚准备下楼,就被杨主任给叫住了,“小沈,你来一下。” 沈华浓不敢不去。 没想到杨主任直接带着她去找秦存诣了。 秦存诣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等他们进来了,他才放下笔,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不太赞成将杨柳湖填了,说说你的理由。” 沈华浓:...... “我后来也是赞成的。” 秦存诣:“那就说说你之前的理由。成本高,你觉得以后收获的粮食都不能够赚回来?” 沈华浓心里琢磨不透秦存诣会拿这个问题来问她的原因,不过还是点点头,大着胆子道:“我觉得现在粮食短缺、饥荒危机主要还是受到天灾、人祸还有农业技术水平低下这三方面因素的影响,这些问题解决才是解决粮食危机的关键,围湖造田的那些就是杯水车薪,或者说,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我觉得围湖造田会严重减弱湖区的调蓄抗灾功能,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汛期渍涝灾害频发,就说柳杨湖吧,不光是影响当地,还会加重长江下游其他地方的水患,以前这里是泄洪口,现在一旦遇到水患,这边的水只能往下游去。” “就说竟市吧,去年就饱受水患之苦,但是我听老人们提到过以前七八月间下雨比去年那种情况更多,都没有出现那么严重的后果,我觉得跟到处围湖造田是有关系的。” “而且以后农业技术提高,粮食危机缓解了,大家都能吃饱了,米面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反倒是水产品才难得,而且这个湖吧,让它摆在那里还能赏心悦目,大家有空也能去看看风景,钓钓鱼,放松放松,填湖容易,再想要挖出来,恢复到现在的水源环境那就难了。” 沈华浓说完,秦存诣扫了她一眼,默了默,才道:“胆子还挺大。” 然后扬了扬下巴,“行,你回去吧。” 沈华浓:...... “那您忙,再见!” 等她带上门走了,秦存诣才轻笑了一声,问杨主任:“老杨,你看看你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吧?” “......有些我还确实没有想到,听起来是有些道理,我得想想。” ...... 指挥部里进进出出的车很多,沈华浓在门口顺利的蹭了辆车回了交通局,接了昭昭出来,母女俩一块将东西收拾好了,去食堂跟这几天认识的几个熟人聊了会天,时间就过去了。 晚饭之后太阳还没有落山,霍庭晚上决定不加班了,特意挤出时间来陪她们娘俩,还弄了辆车出来,带她们四处逛逛。 明天就要离开了,沈华浓想去柳杨湖看看,说不定那边就要被填了呢,那边风景还是挺好的,看看日落比在光秃秃的城里乱转好多了。 而且沈华浓这几天心里都有个疑问,那天她依稀听到那个叫吕婕的女人提到程礼了,后来问昭昭和葛铁生,他们都没有印象,这几天沈华浓都打听过了,柳杨湖边干部学校里面进行劳动进修的大部分都是文化部的高级知识分子,有领导干部,也有大学里的老师,作协等等部门。 程礼以前就是属于那一拨人,里面的人真的认识他也不奇怪。 虽然她并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但是她对程礼的印象很好,能够顺便帮对方一把她也愿意,万一能够让他活下来呢,能活着就活着吧。 沈华浓坚持要去,霍庭也只能乖乖的听从,对这所干部学校里的人,有些人是讳莫如深不愿意提起,但是在里面学习的基本上还是大多都是保存了职务的干部,有些人还是有工资可以拿,他们跟一般的改造分子是不同的,霍庭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一家三口到了湖边,这边他们才刚刚下工,一行人在一个举着小红旗的人的带领下朝干校走去。 这样直接下车拦着找人肯定是不行,还是得到干校登记,想着他们反正也要先去吃饭休息,沈华浓还真拉着霍庭上了那条河堤看日落。 等了有一刻钟,霍庭就带着沈华浓和昭昭去干部学校去了,怕拖太晚了别人到了睡觉时间了,这里是统一进行军事化管理的,作息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执行的。 第382章程礼的半个故事 在干校门口果然遇到盘查。 虽然没有带介绍信,但是霍庭开的这辆车是交通局的,最近经常在学校门口经过,上面好像还有个什么标记,这里的守门战士是认识的。 而且霍庭的工作装也还没有换,衣兜里也还有工牌,上面有工作单位和姓名职务,他又跟干校战士说了几个名字,正好是对方也认识的,有熟人那就好办多了,三人很顺利的被带进了接待室。 但是等他们跟对方打听吕婕的时候,又遇到了点儿小麻烦。 “吕婕?你是说京市音乐学院的那个女老师?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找她做什么?” 霍庭说受人所托过来看看她,并说了程礼的名字。 对程礼的档案资料霍庭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程礼刚到他们村的时候,他就特意看过,前阵子为了徐炳荣的那件案子,他又特意关注了一遍,本来之前还动过找程礼询问的心思,后来还是作罢了。 霍庭对程礼的态度,跟他之前对沈克勤他们的态度差不多,有同情扼腕,但是他们之于霍庭也只是陌生人,还是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群体中的陌生人,他也有人对不熟悉群体的本能的几分不信任。 他们是已经被打上了标签“坏分子”,而他是必须服从命令的军人,虽然退伍了,但是这种观念却深入骨髓。 立场决定了他不会跟这类人走得近,不过,道德和良知却让他在自己可以做的范围内对他们还是做出了一些照顾,比之其他地方的坏分子,徐炳荣和以前的沈克勤他们在红星公社的待遇真的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最起码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用一些花样手段来羞辱他们的自尊人格和身体,他们的待遇已经是霍庭可以控制的最轻的程度了,也是他能够做的全部,他总不可能为了这些人将自己也填进去。 所以最后他也只找了魏兆堂。 以前河堤三户里面,他最信任的也就是魏兆堂了,大家都有同样的部队经历,接受过同样的教育,而且魏家的罪名也跟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沈华浓跟霍庭提起“吕婕”,并将对方跟程礼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来了,程礼档案中提到过他有个前妻叫吕婕,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舞蹈家,双方因为立场不同,观念不和而在程礼下乡之前就离了婚。 如果在不牵连自己和家人的前提下,能够帮上忙,霍庭也不介意。 “吕婕啊,她现在恐怕不太方便见客。就是见到她你们也跟她说不清楚。” 沈华浓问怎么回事? 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据说是以前受到刺激,脑子就有点问题了,现在受到点刺激就犯病,好像是更严重了,整天神神叨叨,怼天怼地,到处骂人打人,跟他们连队里的一半人都打过架,还是那些人看在她可怜,也就没有跟她计较。” “她自己不肯承认有病,找医生来问她,她也都说得清楚,不接收,你们是不知道,她有时候说的那些话,真是坐牢都够了,其他人还都挺照顾她宽容她的,集体保她,说她就是脑子糊涂了......” “今天又不知道怎么被刺激了,拿着砖头追着人又骂又打,人家不跟她计较但是总不能不管让她打死人吧,现在在禁闭室里。对她这种情况,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送医院吧,检查说正常,留着她吧,她又总是闹事。还能怎么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留着了。” 沈华浓跟霍庭面面相觑。 沈华浓记得前阵子看到吕婕的时候,对方的精神状态好像确实不大好,竟然有这么严重吗? 来都来了,沈华浓还是想要见一见。 “行吧,”小战士看看手表,“我去将人带过来。” 见到吕婕已经是十分钟后,小战士将人带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手还被绳子绑着缚在背后,头发蓬乱,面上身上都有脏污,灰扑扑的,抬头看着沈华浓和霍庭,目光茫然。 老实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有名气的舞蹈家。 不过,沈华浓觉得她现在的神情倒是看着很是平静,也真不敢相信她有什么精神疾病。 “你们别耽搁太久,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一会我还得把她送回去,你们别刺激她,这女人凶着呢,就是现在绑着她都能上嘴巴咬,绳子不能解开。” 沈华浓点点头,这人也就不再多言了,但是也没有离开,就坐在桌后拿了张报纸在手上,但是目光还是盯着他们的。 还是吕婕先开口,她看看抱着昭昭的霍庭,最后目光落在沈华浓身上:“你们找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沈华浓听她说话感觉还挺正常的,按下心中猜疑,她说不认识,又道:“不过,我认识程礼......” 刚说了程礼的名字,还不等她说完呢,吕婕顿时就神色激动起来,往沈华浓这边走了两步,“你知道程礼,他在哪里?人怎么样......” 沈华浓还没有怎么样,那位小战士十分警觉,猛地站起来,过来就想要将吕婕给按住。 霍庭摆摆手,对方才止住了脚步,但是还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这边。 吕婕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没有再往前,抿抿唇,道:“让你们见笑了,我就是几年没有他的消息,一时有些激动,我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人,真的,我不是疯子。” 沈华浓暂且持保留意见,不过当着人的面,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吕婕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眼神里也有了一丝光彩,脏兮兮的脸都看着生动了一些。 “谢谢你......” “之前帮他安排到农村改造的领导又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跟我联系过,连他死活都不知道......”她说着语气有些哽咽,道:“小同志,他,还活着吗?” 沈华浓说活着,吕婕才松了一口气,眼中泛泪,又哭又笑,“那就好,那就好,活着就好......”一连说了几句,又问道:“他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他有没有给我写信?或者让你给我带什么口信?” 沈华浓怕直接回答会刺激对方,只含糊道:“他还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凑巧才知道了,今天路过这里,顺便过来问问情况的,他虽然没有给你写信,但是你可以给他写。” “好!”吕婕也不失望,“我给他写信!他在哪里?” “很近,就在隔壁市,过来只用半天时间。地址我抄给你,明天我就回去了,也可以先给你带个口信回去。” “这么近吗,我......我......”她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道:“谢谢你,谢谢,谢谢,小同志你怎么称呼。” “我姓沈,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以前我们家跟他是邻居。” “沈同志,那麻烦你帮我跟他说,叫他好好活着,等我,等我......”吕婕面上有些不甘、犹豫、纠结,最后还是咬牙道:“我学习完合格之后,就去找他,跟他说我挺好的,我没有病,真的。” 联想上次吕婕痛骂别人所谓的学习是自甘堕落,沈华浓大概能够猜得到,要她说出“学习合格”应该是很不容易的。 她点点头,道:“好。” 之后又找小战士借了纸笔,写了红星公社的地址,又给吕婕念了一遍,对方默念了两遍,记下来了,心满意足的被人送走了。 到了车上,昭昭又开始问东问西,一会问干部学校,一会问刚才的吕婕,小家伙也是认识程礼的,问题特别多,刚才说话没有特意避开她,现在的麻烦就来了。 沈华浓心里其实也有很多疑问的,看吕婕的样子真的不像是怕危险主动跟程礼离婚,而且吕婕的一些表现,甚至让沈华浓觉得会不会因为程礼的遭遇,才让她变成这样的?还有,她真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吗? 当然,现在她也没有多跟霍庭讨论,就怕小姑娘又追着问不停,她马上将话题给岔得老远,“明天就要回去了,昭昭要不要就跟爸爸留在这里?” 昭昭果然被带开了,小脸都纠结在一起:“我舍不得爸爸,也舍不得妈妈,爸爸妈妈,你们不能一直在一起吗?” “爸爸要上班,妈妈也要上班,没办法呀。” 昭昭嘟着嘴不高兴了。 霍庭在开车,闻言也幽怨的瞅了沈华浓一眼。 到了夜深人静,才搂着沈华浓嘟囔道:“真不想你回去。” 沈华浓斜了他一眼:“那要不然你辞工不干了,跟我走,我养你,这样就能天天都在一起了。” 霍庭默了默,胳膊收紧,什么也不说了。 他有他的目标和理想,沈华浓也有,她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作为一个马上就要被妻子抛下的可怜男人,霍庭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了,他恨不能自己具备骆驼的功能,能够一口气就存着足够的“粮食”,可以供接下来的漫长单身时光用来消耗和反刍。 可惜也就只有这一个晚上了,时间显然是不够用了,他又想要跟沈华浓多说会话,也想要做点儿亲密活动,能多少算多少吧。 夫妻间的话都说不完,也就更顾不上谈论别人了。 第二天一早,沈华浓就腰酸背痛的跟慰问团的成员一道儿走了,鲁兴中直接留下来了,霍国安身上是有公职在身的,肯定得回去,回头再安排人跟着饼干厂的技术员一道儿再过来,有霍国安照顾昭昭,沈华浓一路上就很安心的睡回去了,等到了三花宾馆门口才被昭昭给推醒了。 沈华浓脸皮厚,对着一车人或揶揄、或了然的注视也能够面不改色,她暂时是没空回红星公社的,就将吕婕给程礼的话让霍国安转达,然后说了声再见就下了车。 其实,关于程礼和吕婕的事情,霍庭已经给霍国安说过了,基于这件事,他还给霍国安留了个任务,让他不要声张这件事,不要让徐炳荣知道,悄悄的告诉程礼,并且之后要注意程礼的态度,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一旦程礼有什么异常举动,务必要通知他一声。 跟沈华浓之前怀疑的一样,霍庭觉得程礼跟徐炳荣同一间房,不可能全无所知,只是这位程教授大概是不想活了,心如死灰,才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不想活的人,徐炳荣当然也不用费心去杀人灭口或者是将人赶出去方便自己行事了。 说不定吕婕的事情对程礼来说,会是个转机呢? 果然,沈华浓从石油城回到竟市没几天,霍庭这边就收到了消息,程礼主动要求换一间房,不过被霍国安驳回了,一切如常,夏收如火如荼。 夏收刚结束,百天备战也到了尾声,天公作美,到这时才下起了雨。 竟市南支河上游段,在跟陆州市的汇合处有一个闸口叫平泰闸,这里三条水道交汇,闸口的作用至关重要,六月二十五日,不知道这闸口是年久失修,还是被去年大水冲击的积累作用,在下了两日大雨之后,这日半夜时分,在一场雷雨中,这闸口竟然垮了一角,索性发生在半夜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且第二日天气就放晴了,今年的水势也不算大,没有超过警戒线,并没有造成很大影响。 不过,闸口还是要修的,两地一商量,当即就决定从竟市和陆州市两地闸口附近村庄就近召集人手修闸。 当然第二季的粮食播种和照顾还是最主要的任务,霍国安就跟附近其他公社一样,留下一大半青壮劳动力在公社里上工干活,只派了包括老、残在内的另一半人去上工修闸,应付任务。 公安局一直都严阵以待,对这次也没有放松,指示霍国安,将重点监督对象徐炳荣也派了出去,徐炳荣都去了,程礼、魏兆堂他们当然也就都跟着去了。 赵黎明暗暗摩拳擦掌,如果这真的还有什么阴谋,那就再来一次引蛇出洞和瓮中捉鳖,一定要一网打尽。 如果相安无事,徐炳荣不作妖,那让老家伙去修闸也是他该尽的本分。 最好,他们真的敢来! 第383章徐炳荣逃亡事件【1】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中午,市里突然就戒严起来。 三花宾馆这边,武装部迅速的派过来两个民兵,让沈华浓配合他们约束好下面的工作人员并安抚好客人,在警戒解除之前都不许到街上走动,这段时间内大家许进不许出,什么时候解除警戒会有人通知! 现在是全民革命的年代,边境和邻国还在打仗,领导层并没有安抚群众以免大家过于恐慌的这种念头,两个民兵对消息也都没有捂着。 “刚才接到举报,有一伙反革命分子潜入我市,并在竟市范围内藏匿了若干炸药,半个小时后会陆陆续续的发生爆炸!现在公安局正在大力排查,让你们别到处乱走,也是减少你们的危险!大家就老实在这里待着,什么时候通知了,才能离开!”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餐厅里坐了有六七成满了,消息一出,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突然一静,过了片刻,才有人问道:“同志,你是说有人在市里埋了炸药?半个小时就爆炸?” “嗯,对,危险指不定就在大家身边,你们有什么线索都别瞒着!发现什么异常的也赶紧上报!” “现在还有人这么猖狂?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 虽然说他们在宾馆范围内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大部分在这里的住客都没有离开,回房间里去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就跟大家一块儿待在餐厅里说话,还能透过两个民兵知道点儿街面上的情况。 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外面街上都已经安静下来了,沿街的机关单位、工厂学校全部关闭,原本在街上晃悠的人也全部被武装部给带走了,现在路上只剩下公安和武装部人员了,气氛骤然严肃。 不久前也有过一次戒严,但是跟这回相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后厨的工作人员也都暂停了手头的事情,到餐厅里来了,大家也没心情吃饭,更没敢大声喧哗,就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沈华浓也带着昭昭从楼上下来了,透过窗户看了眼烈阳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来到这里一年多了,总体上还算是太平时期,看小说的时候,在竟市地图内也鲜少有这种大型戒严的情节,仅有的一两次就是跟徐炳荣有关,并且还不是直接描写的,战斗场面的直接描写更是一次也无。 现在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又是徐老头闹的事情吧!上次是虚晃一枪,这次呢?她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大表哥可能掺和进去呢。 虽然事情到了这份上,沈华浓也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心里难免还是会多想,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跟昭昭下对角棋消磨时间。 陆柏薇靠在楼道口的墙面上时不时的看看窗外,偶尔也会瞥眼沈华浓。 倒不是沈华浓有多吸引她,实在是听到炸弹,她就想起了前辈子的一些经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直面炸药的威胁了,张峥绑架她的那回,就往她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很棘手的一个炸弹,差点儿她就死了。 陆柏薇还知道一个信息,张峥是会做炸药炸弹的,他就是个疯子,很厉害的疯子!在市区藏炸药这种事,陆柏薇觉得他是做得出来的。 何况张峥已经在竟市出现过了,她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也很正常。 现在她就想着,如果这件事有张峥的参与,那沈华浓对于张峥的行为知不知道?毕竟他们是接触过的表兄妹,虽然沈华浓和那个化名宋达的张峥表现得好像不认识对方,但是陆柏薇却并不太相信。 她心里有一瞬真希望这件事就是张峥做下的,沈华浓不是人人称赞吗?霍庭不是特别喜欢她吗?如果真的跟张峥有关系,如果酿成惨剧,她就是包庇凶手、知情不报......就看事情爆出来,她还能不能这么得意!看她还能够装白莲花装多久! 沈华浓突然抬眸看过来,猝不及防对上,陆柏薇眸子一缩,然后定了定,收回了视线。 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声音好像很近,宾馆窗户上的玻璃都跟着颤了颤。 “嘭!”“哐!”好像是有什么垮塌了。 陆柏薇饶是有心理准备,都吓得浑身一颤,面上有些发白,餐厅里其他人也没有比她好多少,两个民兵马上就出去查看情况去了,其他人也大着胆子凑到窗前往外张望。 出事的地方并不是正对着窗口,看不到现场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不一会儿就看见天上漫起的灰尘了。 “是在和平公园那边。”一个民兵进来说,“已经过去查看情况去了。真的是炸药。” 和平公园就在宾馆这条街面上,的确是不算远。 刚才还有人窃窃私语,对埋了炸药的举报有些怀疑,现在是彻底没人说话了,昭昭想问什么,沈华浓都冲她摇摇头,小姑娘就抿着唇不吭声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又是一声爆破声响,这次声音稍远一些,街道上传来几声人语声,是巡逻的武装部人员说的,地点在塑料花厂后面,听说是有房子垮塌了。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里,又炸了三次,距离三花宾馆太远,传过来的声响已经很轻了,但还是让人心脏跟着一次一次的收紧,脸色越来越沉。但是再没有消息再传过来,也不知道外面成什么样子了。 平泰闸。 一群被征调过来的劳力正顶着烈阳紧张的修坝筑堤,这边的堤坝是闸口分流控水的几处中最弱的一处,加固加高之后,减轻了洪涝威胁,这个旧闸就算没有控水能力影响也不大,之后再修或是干脆重建再等上面的通知。 徐炳荣和魏兆堂都在其中,他俩是对子,一个负责铲泥沙,一个负责装沙袋,沙袋装好再由其他人送到大坝上去。 其他对子多少还会说上几句话,他俩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闷头干活,只时不时的停顿一下擦把汗。 赵黎明埋伏在这边已经有两天了,也派了便衣装成村民跟着一块儿干活,就分布在徐炳荣附近不远处,真的是将人给围的滴水不漏。 第384章徐炳荣逃亡事件【2】 只不过顶着这样的大太阳,等着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两天下来一无所获,赵黎明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刚对着同事将徐炳荣咒骂了一通,才退到树荫下去休息,就接到了一名下属从竟市市区开车飞驰送过来的消息。 “赵局,已经有五起爆炸案了,除了和平公园只有管理处炸烂了,人少没有伤亡,两个高中三个红/小兵战斗队都损失惨重,我过来的时候人员伤亡情况已经过百了,赵继明那边还不清楚,可能还有......” “艹!”赵黎明气得将手上的茶缸子都砸在地上了,战斗队一向都是他直接负责领导的,他的亲堂弟就在战斗队,就是下属特意强调的赵继明,比起公安局的下属,这些才是最听话的队伍。 “江大伟呢,他是干什么吃的?让人混到战斗队去放炸药他都没有查出来吗?他是死的吗,就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个狗日的不会是故意的吧,那还是一群孩子,我@#$%^&*!” 他破口大骂了一通,旁边的人噤若寒蝉。 发泄得差不多了,赵黎明才问道:“江大伟呢,他做了什么?这次老子回去不弄死他老子不姓赵!” “......他抓到了主犯,现在正在审问。” 赵黎明闻言,直着的脖子差点都扭到了,顿了顿才一脚朝这个汇报的人踹过来,“抓到了主犯你个......不早点说,是谁?” “柳如意。”这人被踹了也不敢走,继续道:“赵局你可能没有印象,这个女人以前在沪市是个头牌,后来被送回原籍了,在竟市公园那边做扫洒工作,表面上一直都很安分的,不过,显然都是假象,她说反正她不想活了,不如死前报个仇,说今天这事没完,她埋了不少炸药。” “她经常被战斗队带过去......学习,对那边熟悉的很,根据她自己说的,还安排了其他后手,她就是要让大家给她陪葬。江队长,江大伟在她家里搜到了很多废旧电池材料,她说就是用这些做的炸药,她自己会弄。但是调查过没发现她有收电池的行为,江大伟怀疑她还有帮手,就凭她一个不可能做到,她也不肯说......” “我过来之前还没有问出来。” “问不出来?没用的东西!”赵黎明冷笑了一声,他望了望还在江边干活的人,道:“你去叫上得宝和华才几个,让他们跟我回去,我还不信问不出来了!” “是!赵局,那这边你们主力走了,还......盯不盯?” “盯,当然盯,我先回去,让江大伟过来盯着!” “......” 江大伟还没有赶到,这边平泰闸又垮了一小半。 垮塌声响很大,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几个负责人朝闸口靠近想要等垮塌停止之后查看具体情况,因为水势并不是特别大,暂时不用担心闸口没了控水作用会造成洪涝发生,大部分人也都有看热闹顺便休息一会的心思。 徐炳荣也随着人群往河边走,魏兆堂本来是打算在原地休息一会,可这会儿见徐炳荣走了,他自然也跟上去了,只不过人一多,又是在水边上,他也不好乱推乱挤,他不推挤不代表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的素质,两人中间被插进去几个人,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这时闸口又一连垮塌了四个孔,整个控制作用算是彻底丧失了,这边水面有一瞬的陡涨,负责人喊着让大家都退回去,别都挤在水边,现场有些慌乱,魏兆堂皱眉,正要抓住徐炳荣的肩膀,手刚伸出去被人一推挤就错开了。 然后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徐炳荣不见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惊慌大喊! “都下来,谁,谁落水了!” “是个瘸老头,他站都站不稳,还要挤过来看热闹......挣扎一下都没有,就被水卷走了!” 场面更乱了,魏兆堂匆匆就挤到了水边,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但是这时候水面上已经没有徐炳荣的身影,他敛眉看看水面,然后直接跳了下去,他水性好,倒是不怕什么。 就是不知道徐老头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犹豫了一瞬。 如果对方要逃应该不会顺流而下,要是他就不会,但是考虑到水流冲击太大,徐炳荣一个上了年纪的瘸腿老人,还是个十分狡猾的,说不定故意反其道行之呢?上次虚晃一枪,他就知道不能按照常理推测徐炳荣的想法。 没时间多想,他还是顺水往下游找去了。 江大伟赶到的时候,河边就是一副混乱的样子,河水倒是已经平静下来了,最薄弱的这处堤坝水流也没有超过警戒线。 就是徐炳荣不见了。 他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老头要是真的死了倒是没什么,要是被他给跑了...... “去找!所有人都去找,去借几条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江大伟吼道! “已经派人沿着下游去找了,还有人跳下去找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负责人也是知道一点儿的内情的,徐炳荣是个重要人物,就是放在这里就是当诱饵的,现在诱饵不见了!问题大了! 他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那个闸口垮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江大伟没心情听他解释,“谁去追了。” “他们一个村的。” “魏兆堂!” “别都去下游,现在往上游也找找,还有对岸和那边几个岔口都分散开去找!有多久了?” “快二十分钟了。” 江大伟:...... 要是死了,那都死透了,要是没死,那大概也跑远了。 现在他只能急忙找最近的电话,给市里那边传消息,再沟通陆州市这边一起检查河道上的过往船只,以及盘查各个公路出口做好准备,另外将希望寄托在完了几秒钟追过去的魏兆堂身上。 等他将消息传出去,魏兆堂也回来了,并没有找到人。 “我觉得不是去了下游,我追过去没有看见人就马上去了对岸,也没有踪影,然后掉头去上游,但是那边是岔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就回来了。” “我从小是在水边长大的,水性好,一般人不可能游过我。除非有人帮徐炳荣。” 第385章徐炳荣逃亡事件【3】 江大伟觉得,如果徐炳荣没死,肯定也是有人接应的。 不然就凭徐炳荣大概是游不远的,不管他以前多么牛逼,毕竟是上了年纪,腿也受过伤,没人帮忙能够游到对岸去都是很牛逼了。 就算有人帮忙,可是想要带人负重一直沉在水下游太久也不现实,而且这边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如果他们在近处上岸的话,不可能没人发现。他觉得对方肯定是在河面上有船只接应的。 平泰闸附近就有陆州市的一个渔场,当时就有人在河面上捕鱼作业,还有船在附近查看闸口情况。 江大伟已经找渔场核实过当时他们派出来在闸口附近,视线所及范围内的渔船一共是十三条,再加上两条工程船,后来封锁水道之后的确也只有十五条。 但是这时已经距离事发过去快半个钟头了,这半个钟头里面大家都盯着水面看,也没人注意这些船只,再加上船与船之间有一定距离,互相也看不清楚船上的人,它们究竟有没有靠过岸,或者说,事发的时候河面上究竟是不是十五条,有没有船混进来的,也没有人数过。 已经对船工们进行调查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天渐渐暗了,入夜之后,想要找人就更不容易了。 上工的人已经都回去了,江大伟还带着公安和附近村里组织起来的民兵彻夜不眠的在搜寻。 河面上的火把一整夜都没有熄过,七八条船,来来回回,将徐炳荣跳下之处的下游近十里范围内都给密集的刨了一遍,水草都差不多给捞干净了,徐炳荣落水的那一会儿,平泰闸刚垮塌,水流的确是往这边涌了一波,但是很快就平息了,要说被水流冲走,江大伟觉得十里的范围已经足够了,但是一无所获。 可见,这死老头子是真的是跑了。 另外两条河道也都派人、派船追下去了,徐炳荣的照片和危险性也都已经下发到沿岸各个村镇和码头了,务必保证过路船只和沿途村庄都多加留意此人,一旦有线索马上举报。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天亮之后依旧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徐炳荣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江大伟心里焦躁极了,不想坐着干等着,他干脆找了艘马达船准备找个水路去追,做点儿什么都比坐在这里要好受一些。 全国有没有发生这种叛逃的事情江大伟不太清楚,或许有吧,但是报纸上、广播上没有说过,他也没有听说过,他就知道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跑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都瘸了一条腿,还是叫他给跑了。 而且这逼还是个危险分子,昨天竟市市区大乱,爆炸声四起,现在一回想,分明就是声东击西,那个柳如意就是故意拖住他们、乱他们阵脚来掩护徐炳荣逃跑的。 这么个危险分子,叫他跑了,不知道会制造多少混乱、制造多少爆炸案出来。 时间拖得越长找到他的可能性就越低,等对方跑出了省,就算被别人给逮住了,那他们也丢人啊。 江大伟上了船,船工问他往哪个方向追,他又懵了了一下,对徐炳荣往哪里跑了,他还真的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省内水系四通八达,跟毛细血管一样沿着长江密集分布,遍布全省,如果对方有船,排列组合也有近千种的逃亡路径,光平泰闸这里就是三条水道交汇。 一条是上游过来贯穿陆州市西南的新河,往上游追过去这一路水系岔道多不胜举,出了陆州市再往北到邻省,无比长江大伟也不知道尽头是通往何处。 另一条是通往竟市城区的入涵江流入长江,更不用说了。 第三条就是修筑堤坝的这一条,往前十公里处汇入云汊湖,那湖以前是个洪泛区,半封闭,跟柳杨湖一样四周很是荒凉,少人烟,能够有效避开人群。 好像不管往哪条路跑,都有道理,都挺好逃的。 江大伟现在一想发现他们局里制定的这个“瓮中捉鳖”行动特么的到处都是漏洞,赵黎明他们不知道是没经验呢,还是实在是自信得可怕...... 之前他被排除在外,也没有负责这种核心案子,他过来的时候手上就没有任何现成的资料,平泰闸周边环境,水面渔船分布作业情况、水系情况全部都是他过来之后才问出来的。 想起来就焦躁。 他在心里咒骂了赵黎明和徐炳荣几句,仔细想了想,最后指了往陆州市上游去的这条路线。 相比较起来他感觉水上比陆地更方便逃亡一些,云汊湖毕竟半封闭,上了岸想走更不容易,而且竟市那边有赵黎明,现在市里整个都戒严了,应该不会凑过去自找死路吧? 想是这么想没错了,一般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只不过,他能够想到的,徐炳荣也想得到,跟他同行的宋达自然也想得到。宋达和徐炳荣这两人都是亡命之徒,胆子也都是特别的大,偏偏就往竟市的方向走。 昨天闸口两次垮塌就是宋达给徐炳荣的一个信号,然后在水下接应他,他们也没有游走,直接就潜伏在闸口在水下的一个支架后面,那里还有一个小平台能够供两个人站立,正好可以露出水面呼吸。 当时大家都怕闸口会再次坍塌也没有人会靠近那边,但是宋达不用担心,他是严格计算好了炸药的分量,对这个闸口也做过研究的,就是借此躲开了魏兆堂在水下的搜寻。 然后又趁着魏兆堂游远了,而岸边还一片混乱,公安局的负责人也没有赶到的时候,直接被人接应上船离开了,接应的也不是什么单独找来的船,这样动静太大,难免会露出痕迹,跟后续计划不相符合。 其实就只是一条在河面作业的渔船,只不过宋达这边找到一个能人,对方会一些催眠手段,能够让船工无知无觉的帮忙。 在徐炳荣的照片下发到沿河两岸附近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个人已经掐着点坐上了从杨林农场通往竟市平川镇的班车。 第386章徐炳荣逃亡事件【4】 杨林农场每周都有一趟去往竟市平川镇的班车,这边农场很多人就是从平川镇移居过来的,有些拖家带口都过来了,但是还有一些父母亲戚、孩子还留在当地,为了方便两地往来,农场方面特意安排了这趟车。 在每周休息日前一天下午下班的这个时间,五点半出发,八点之前就能够到,第二天下午再发车回来。 平川镇虽然在竟市的最西边,但是并不是一定要通过竟市市区才能过去的,以前班车也不从市区经过,现在竟市市区戒严了,对这趟车也毫无影响。 宋达有介绍信,模仿个口音不存在什么问题,徐炳荣在这边四年多,也没有问题,跟着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沉默寡言,几乎不开口。三人又稍微做了点儿装扮,弄成爷孙三代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跟农场这边的农人看不出什么差别来,成功的糊弄了班车司机和售票员。 从平泰闸到平川镇这一段的逃亡之旅,比徐炳荣想象中的还要顺畅一些。 入夜八点钟,平泰闸那边正忙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隔了一整个竟市的平川镇了,从杨林农场过来的班车今天不会返回,到明天才会回去。 也就是说,见过他们的绝大部分人现在都在平川镇,就是那边想追捕他们、征集线索,那也都是明天晚上的事情了。 虽然一路都十分顺利,但是徐炳荣还有些不踏实,他一直也没有睡着,直到半夜三点多钟,宋达手上的介绍信等资料成功通过检查,坐进了已经八成满的船舱,看着这舱外滔滔河水,他还有些不真实之感。 离开竟市之后天大地大,再想要抓他回去就更难了。 现在,这就算是逃出来了吗? 起码成功了一半了吧。 船舱里大部分人都睡着,宋达的说话声压得很低:“到下一个码头是七点半钟,你们先休息一下,那边停靠的时间有半个钟头,到时候咱们再上岸再买早饭。” 徐炳荣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饿,无所谓的点点头。 挨着他坐下的中年男人也点点头,这一路上徐炳荣也无意去问对方的身份来历,甚至连猜测探究的心思都没有。 混到这份上的,都叫亡命之徒。 客船晃晃悠悠,徐炳荣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起先还各种思绪纷杂,到后来竟然睡着了,他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船舱里也有了喧哗声,再一看都已经将近七点了,这些年来,他就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同一时间,江大伟坐船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同事给追回来了,“队长,发现了情况!” “在闸口找到一具男性尸体!被水流给卷到乱石中去了,面目被水泡了一晚上又被石头压住无法辨认,不过看衣着和外形特征像是徐炳荣,腿上也有伤。” 江大伟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明明徐炳荣死了比逃了要好,他心里也暗暗希冀来着,但是这会如愿听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死了?徐炳荣?怎么会在闸口呢?” “我找平泰闸整修负责人了解过了,他说当时徐炳荣落水的时候那边还在垮呢,有石头落下去,被砸中也是有可能的。” 江大伟一时没有言语,顿了顿才问:“找熟悉他的人辨别了没有?” “......看起来挺像的,衣服装扮一致,外形特征也......疑似,我第一时间追过来的,应该已经找人去了。” 江大伟道:“行,我跟你回去看看。”然后又对船上的人道:“你们继续追,过往船只不要漏掉。” 跳到另一艘船上,他还有些恍惚。 “真死了?总感觉这老家伙死得也太容易了吧,被人给推水里又被乱石砸中,就这么死了?也是个人物,竟然......会不会是故意弄了个替死鬼掩人耳目,想让我们将错就错不再追查了?” “当时都没有想到搜索闸口下面?” “......还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要是老大在就好了,他洞察力过人,肯定能够发现我们没有找到的线索......” 被江大伟絮叨的霍庭,在爆炸案事发没多久就已经知道了竟市的消息。 爆炸案闹得很大,就是想捂都捂不住,这也没办法捂,竟市这边就只有公安战士和市武装部,兵力有限,而且也没有擅长排爆的专业人员,本想从柳如意那边打开缺口,弄清楚有多少炸药,但是她在被审问的时候突然毒发身亡了,后来才知道是早就服了毒。 竟市这边的领导已经第一时间向上级反应了情况,距离竟市最近的部队就是石油城这边的驻兵,秦存诣就接到了这个任务。 部队一动,消息就传遍了石油城。 霍庭这边听到柳如意死了,就感觉徐炳荣那边怕是也出了状况,柳如意蛰伏多年都安安分分的,现在做这种自杀式的恐怖袭击有点太过突然了,不可能没有理由的。 徐炳荣失踪,可能对群众造成的威胁是一方面,霍庭也怀疑这件事跟张峥有关系,他要尽快将这两个人找到,张峥的身份如果曝光,张家人就不提了,对沈华浓也会造成影响,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只是现在他不在其位,插手就是越界,霍庭将这种憋闷压下来,捋了捋思绪,第一时间就给竟市公安局打电话。 他倒是想问问吴畏那边徐炳荣情况,但是竟市戒严,吴畏肯定是没办法联系他的,而且这个敏感时候这种非官方性质的电话肯定也会被怀疑。 之前霍庭已经提醒过江大伟柳如意和徐炳荣的关系,让他们负责徐炳荣案子的人员注意这一点,现在打电话过去再提醒一声也能够说得过去。 局长窦济舟人去了市政开会,并不在公安局,是赵黎明接的电话。 这个时候,赵黎明刚接手对柳如意的审问,对方就突然死了,他正暴躁呢,接到死对头霍庭的电话,他就将人给死怼了一通。 江大伟的确给他说过柳如意和徐炳荣之间有关系,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瘸腿的老头子,一个孤老婆子,他不信他们能翻起大浪来。 结果他还没有骂完霍庭,就收到了徐炳荣消失的消息。 不提赵黎明气得直接将电话都砸了,霍庭那边已经先挂了电话,办公是办不下去了,他直接去找秦存诣请假并借人手了。 第387章心机老BOY 然而,秦存诣已经带兵去了竟市。 霍庭没找到他,只能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官耿益平请假。 交通部门虽然不是战斗第一线,但是也肯定要参与进来配合公安和武装部封锁水陆交通抓捕要犯的,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霍庭的身份回去坐镇也是正常的,他有跟恐怖武装分子作战的经验,耿益平很顺利的就给他批了假。 其实,现在竟市交通局那边霍庭已经管不了了,事发之后他们就被市临时作战组给接管,听从统一调度安排,除此之外,还要提供详细的交通信息。 霍庭也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着急赶回竟市去,当着耿益平的面,借用指挥部的电话,先打回石油城交通局基地,匆匆将手头的工作口头交接了。 然后给竟市交通局那边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交通局这边的消息就比赵黎明那边要滞后多了,现在只知道有爆炸案,并不清楚徐炳荣已经失踪了。 霍庭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尽职尽责的只将自己做过功课、现在了然于胸的竟市对外的通道都给那边强调了一遍,这其中自然的也包括杨林农场和平川镇之间的这条甚少有人关注的线路。 他当时追查宋达的时候查到了平川镇,然后出于职业习惯,他将这里的交通路线,进出通道等等全部都了解了一遍,杨林农场内部定期开往平川镇的这趟班车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却刚好是其中一个,他的老战友杨成的老家就是平川镇的,给他提到过这趟车。 因为这趟车所走路线几乎都是陆州市管辖范围,而且也不是客运站正规发车,因此并未在竟市交通局报备过,也不被人重视,交通局那边接电话的科员果然不知情,给补上了。 说到这条路线的时候,霍庭突然心中一动。 他从赵黎明那边已经知道徐炳荣是在平泰闸垮塌落水失踪的,而平泰闸就在杨林农场附近。 霍庭现在一直没有放假休息过,并不知道是星期几,现在既然心里怀疑,就特意翻了翻挂在电话机旁边用来记录电话进入情况的记事簿上,今天有电话记录,上面写的就是星期五! 今天正好有车发往平川镇! 时间上也恰好来得及! 徐炳荣落水失踪,陆州市在事发后肯定也会全市范围内全力追查,如果他们已经趁乱跑到竟市来,搜得到才怪! 更重要的线索是宋达曾经到过平川镇,他知道这条线路的可能性很大。 宋达就是张峥,张峥曾经是化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还曾留校任教,并差一点被吸纳进武器研究部门,霍庭觉得他混进竟市,避开追查,弄出一批炸药出来的难度不大,他是帮柳如意的人,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当然,此时霍庭即便心中有八、九成断定,也没法肯定跟对方说徐炳荣一定就是走的这条路线。 他只能跟对面接电话的人强调了一遍,对方表示记住了他的话,会提供给上级参考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看了眼窗外,现在已经天黑了,到晚上八点钟之后,公共交通几乎都停了,只有半夜有一趟长途客船会路过平川镇,当然,也有公务车可以出行,不过霍庭可不认为宋达有本事借用镇政府部门的车带走徐炳荣,公务用车是有严格限制的,相比较起来这条水路的确是最方便的。 如果徐炳荣真的是走的这条线路,霍庭反而不用着急了,他还有半夜的时间。 正沉思着,耿益平听到他打电话的内容了,笑着问了一句:“小霍,你以前不是交通部门的吧?现在工作干的挺好,平时没少做功课吧?看你连这种细末的东西都知道。” 霍庭谦虚道:“因为不懂的多,所以只能多学习了。” 耿益平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要用电话尽管用,工作第一。” 霍庭闻言目光闪了闪,也就不客气了,这种机会还真不多。 他又给竟市公安局打了电话,赵黎明听到是他的声音马上就给挂断了。 霍庭还能不知道赵黎明?他就是堂而皇之的打过去给赵黎明挖坑的。 这会儿当然也不会因为对方的一次挂断而气馁,又连续打了过去,如此几遍之后,耿益平都诧异了,放下手上的文件看着他,沉着脸问道:“要不要我来打?” 有耿益平帮忙当然更好了,这次电话通了,霍庭好不容易才勉强说完了一句话:“我将竟市对外的交通通道都给交通局那边核实了一遍,徐炳荣是在平泰闸失踪的,你注意一下......” 不等他说完,赵黎明讽刺了他一句:“霍庭,要你多管闲事,是不是现在心里特别痒特别想要回到作战部门?你死心吧!现在汤副局长是交通局的老人了,还能不比你更清楚?少特么的打过来添乱骚扰!” 霍庭冷声道:“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听不听在你。” 然后,赵黎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耿益平问道。 霍庭道:“也不确定,就是觉得有些可疑,提醒他们注意一下。” 耿益平建议道:“刚才那个是竟市公安局的吧,他恐怕不一定会听进去。” 霍庭点点头,又给市领导部门打了电话,秦存诣去了勘破现场,没能联系上,最后被转接给临时作战组成员之一——他在竟市交通局的副手,也就是赵黎明口中的汤副局长。 对方对霍庭这个被空降(贬)过来的局长并不服气,两人一直有些争斗,但是名面上还是和气的,并不会跟赵黎明一样彻底撕破脸,霍庭对他的说辞给跟交通局这边的说辞差不多,说完也就挂了电话。 想了想没有疏漏,霍庭就给副指挥道了个谢。 耿益平问道:“打完了?” 霍庭点点头:“首长,竟市那边都安排好了,我就不用过去了,我想还是请个假带人去一趟,不然晚上不去心里也不踏实。” 他刚才打电话的情况,耿益平也都听见了,就直接给批了。 第388章霍庭和宋达的较量【1】 霍庭又郑重的道:“麻烦您能够联系上秦首长之后,给他说一声,平川镇这条线索,我觉得是很重要的,要是晚上三点半之前没有跟那边联系上,可能还需要您往襄城客运码头打个电话让他们配合一下。” 耿益平有这个权限,霍庭以前在公安局也有权限,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他故意找赵黎明和汤副局长打了这两通电话,他有私心是一方面,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有分寸。 万一徐炳荣真的因为他没有将消息传达到而逃脱,那他就是罪人了,这样的错误,他也不允许自己犯,自己去拦截是早就决定了的,将消息汇报给上头也是他的职责,他从未打算隐瞒。 “行。”耿益平应了,就是霍庭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顿了顿,又道:“现在交通局都没有配枪资格,我让小邱找几个战士跟着你一起,到了那边如果有需要,让他们去找当地公安部门协助。” 他愿意给这个机会,霍庭道了谢。 等他带着人走了,耿益平才摇了摇头,叹道:“尽是些不干实事的东西。” 耿益平做事是很尽职尽责的,他让自己的警卫员晚上守着给秦存诣那边打电话,但是也是到凌晨五点多钟,才联系上。 秦存诣接到的任务是排除竟市的炸药威胁和搜捕危险分子,他没有待在办公室等消息,而一直在几个爆破现场勘察寻找蛛丝马迹,后来又去了疑似埋放炸药的地方,一直忙到半夜,才在警卫员的催促下回到了市临时作战队指挥中心,又临时开了个总结会。 像霍庭汇报上来的线索这种小事,果然直接被参会的赵黎明和汤副局长给抹掉了。 等接到耿益平的警卫员电话的时候,秦存诣正在开会,闻言脸色直接沉了沉,刚才的会议讨论已经决定将徐炳荣失踪跟爆炸案合并起来当成一个案子处理,既然这样他理所当然就是最高指挥官了。 现在派人往平川镇去已经来不及了,就是在七点半之前赶到襄城码头到也够呛,他先给码头那边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让他们配合,又联系了当地公安机关,然后这边安排人赶过去,之后才让人找了竟市和陆州市的交通图过来查看,看完当面就质问了赵、汤二人是否知情。 赵黎明和汤副局长呐呐不言,他们俩一个根本没有听到霍庭说的具体路线,后面也不曾打听,另一个听是听到了,但是他不是一线作战人员,也就是刚从赵黎明这边知道徐炳荣跑了,但是他并没有刑侦方面的敏感性,也没有联系起来霍庭说的话。 秦存诣发了一通脾气,在心里给这两个酒囊饭袋记了一笔,幸亏他不是直属长官,不然他能直接开除掉这俩。 但是被他记住的赵黎明和汤副局长却并不好受,秦存诣他是对他们没有任命豁免权,但是他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这个老狐狸认识的人又多,只要他给说几句坏话,他们的仕途肯定凭添波折。 此时,霍庭正在赶往襄城客运码头的路上。 从石油城赶往平川镇时间上也有些赶,不一定能够赶得上客船,客船到站的时间早点儿晚点儿都正常,他干脆就直奔平川镇的后一站,偏偏这一段走水路弯道不多,走公路还当真有些远,一路车速快到飞起,时间也就是勉强够用。 襄城客运码头是省内第二大港口,北接豫省,随着公路、铁路运输的发展,轮船现在在交通运输中的作用已经减弱了,但是这里南来北往的船只依旧多不胜数。 霍庭紧赶慢赶到的时候,这边码头的工作人员已经接到了秦存诣的电话,负责人已经等了一会了,现在亲自过来接待。 当地公安局五点多钟接到通知,就匆匆调配了人手,现在只来得及在码头做了些布防,就过来跟霍庭汇合了。 公安局这边决定在江心对船只进行搜捕,船在水中间,上面如果真有嫌疑人的话几乎无处可逃,无异于瓮中捉鳖,而且码头人口、船只太多,万一徐炳荣他们身上携带了杀伤性武器,真到港口闹开,到时候人多船也多,影响甚大。 对方只准备了两艘船,霍庭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能赶紧跟着他们直接从码头上船,朝目标客船驶过去了。 这些人里面也就只有他认识徐炳荣,见过张峥的照片,他自然是要去的。 他们这边才刚登船,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汇报,说已经接到目标客船发过来的入港消息了,他们距离入港还有五公里。 霍庭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看着江心,目光微沉。 徐炳荣好办,如果张峥真的在,那就要麻烦一些,张峥够聪明,应该知道他的身份曝光带来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他真的是浓浓的表哥,她心里肯定是会有疙瘩的,但是张峥就是犯了罪,就得面对后果...... 七点十分,两艘船的距离不到一公里,江面薄雾散了,已经可见那艘船的影子,只是,那船却好像在江面上停了下来,船上方还有一股黑烟升起,四周竟然还四散着几艘渔船和救生艇。 霍庭的神色顿时凝重。 襄城这边公安局的负责人李成贵心里也是一惊,沉声问道:“那边船上出事了吗?!有没有消息传过来?赶紧联系上,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了!” 他之前接到电话说会有个交通局的负责人过来跟他们说明情况,当时心里对这抓捕行动的重视就降低了,真这么重要来的起码也是个同行才对,他觉得怕是做了回白工,虽然做了防范,但是却并没有出全力,没想到这就出了状况了。 过了会儿,才有消息反馈过来。 “那边船上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他们船上十分钟前发生恶性打斗事件,有人弄坏了油箱船上着了火,有人乱喊说船要爆炸,船上当时就乱起来了,人都往甲板上挤,险些翻了船,还有人落水了,工作人员着急维持秩序和疏散人群,来不及汇报,只能被迫停船。” 第389章霍庭和宋达的较量【2】 李成贵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老公安了,这种人都不会相轻信什么巧合,听到这个消息,他当时就想到了最坏的打算——目标人物之前是真的在船上了,并且现在已经趁乱跑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么糟糕,他现在都不敢再掉以轻心,他一面吩咐加快速度,一面又连忙给下属下命令:“给客船那边通知,还没有离开的人都不许离开,原地等待!我们会过去救援。” “再通知码头方面,让他们配合咱们布防的人手马上赶到这边,将救援上岸的群众都控制住!等船上核对人数!” “给公安局和武装部那边联系,让各个车站、码头和火车站配合,年纪在六十左右、瘸腿的老头一律都要严查。” 顿了顿,又道:“在城里下通缉令,请群众配合举报。” “......” 他方方面面考虑得挺周祥,这次还主动问霍庭的意见:“霍局长,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霍庭摇了摇头,他想到的,李成贵基本上也都想到了,只道:“先过去看看那边船上的情况再说。” 等他们匆匆赶到,那艘客船上的火已经基本上已经被扑灭了,只残留的黑烟还不及散去,虽然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喧哗还没有停止。 被留下来的二三十乘客还激动的嚷嚷着让他们下船、凭什么别人都走了不让他们走之类的话,见到两船穿着公安制服、真枪实弹的战士肃容靠近,这才安静了下来,缩在甲板一角,不再言语了。 船上的负责人站在最前面,看见他们松了口气,然后沉色道:“以前乘客之间也时不时有些摩擦,没有哪次跟今天一样闹这么大,情况完全不受控制,大家根本就不听劝,就是一个劲的甲板上挤,拦住了带头起哄的,后面又有人出头,最后是他们自己喊来了附近的渔船过来援救,救生艇也是有人抢了放下水的......” 船上是有乘警的,现如今作风都很硬气,但是这回乘警也没能够控制住场面,杀鸡儆猴什么的都没能够震住混乱的群众。 这负责人说起来还有些心有戚戚,他也不是第一次跑船了,但像这种,本来没多大的事,却自己把自己吓得差点出了大事的例子,还真的是少见。 虽然没有看见当时船上打斗的情形,但是此时船上的一片狼藉还来不及收拾,而且二十多工作人员多少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狼狈,也能够想像得到当时船上推搡拥挤之激烈。 几个公安登船去查看落实情况去了,霍庭没有跟上去,他就站在船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被公安带出来的四个带头闹事的人身上,这会儿这四个还被绑着并捂住了嘴,其中两个是最开始打架的,正互相仇视着,只是没办法动弹,不然肯定会扑上去继续厮打,另两个倒是安静,只是神色有些恍惚迷蒙。 霍庭匆匆看过,跟李成贵摇了摇头,李成贵便点了人负责调查船上情况,然后带着霍庭乘船匆匆往岸边去了。 这里还有三四十乘客等在原地,公安局和码头方面已经赶过来了,正在询问情况、核对他们身上证明信上的身份信息。 “核实过了,确实已经有人离开了,初步估计有十多个,具体的离开人数还得看船上提供的名单信息。” “没有乘客注意到我们说的那些面貌特征的人。有三个乘客反应见到过三个跛足的老人,有个拿拐杖的,有个是腿上长了东西被儿孙送去治疗的,对了,还有个老人在跳到救援船的时候崴了脚。 前两个他们下船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崴脚的那个跟他们一起上的岸,现在人已经离开了,往哪个方向去的没人注意,是不是我们要抓的人暂时也不能确定,已经派人以这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追查去了。” 不管是徐炳荣还是张峥,在外形上都没有太过明显的特征,张峥是一个连性格都会在人前伪装的人,徐炳荣也高深莫测,如果他们刻意隐藏,别人想要发现马脚,那真还不太容易,唯一能区别常人的就是徐炳荣的瘸腿,现在跛足成了他们追查徐炳荣的唯一线索了。 接下来只能等公安那边调查的消息了。 霍庭站在江边扫视面前的长街,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公交车、班车、自行车川流期间,想要隐藏几个人的确是很容易。 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徐炳荣就一定在这艘船上,但是他就是有这种直觉,对方一定曾经在那艘船上,现在说不定就在这附近窥视着江边、窥视他,以谋后动,他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这是那段战场厮杀经历留给他的一种本能反应,他的目光落在某个方向上,定住。 宋达收起手上的望远镜,要不是隔得远,他几乎都以为被霍庭给发现了。 前面就是出城的关卡,公安局那边就是要下搜查令,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就传到这个站口来,而且货车在前一个站口已经详细检查过了,在下一个出城口一般不会再检查,不过,宋达为人谨慎,还是钻进了货车上外罩的防水布下面,将上面的布往下拉了拉,然后又卷起一角,些微晨风透过着缝隙吹进来,没那么闷热了,他才往后仰面躺下来,双手交叠着枕在后脑勺上,哼笑了一声。 竟然还真给找到这里来了,就他多管闲事,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幸亏他谨慎,提前下了船。 徐炳荣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继续咬了口包子,道:“这包子不怎么样。” 宋达道:“等你出去了想吃什么吃什么去。” 徐炳荣又道:“我这几年吃过最好的一顿是八宝鸭,很正宗的老味道。” 宋达顿了顿,道:“那您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啊。” 徐炳荣没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宋达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道:“这几年我遇到过两个聪明人,你算是其中一个。” 第390章霍庭和宋达的较量【3】 宋达闭着眼睛道:“那承蒙您夸奖了。” “比聪明,你要逊色一筹,比胆量骨气,你就高过对方许多了。”徐炳荣叹道:“你们要是能够中和一下就好了。” 宋达闻言倒是有了些兴致,睁开眼睛笑道:“听您这么说,看来您还有点儿遗憾。” “是有点,尤其是出来这一天了,更是深以为然。” “怎么说?” 徐炳荣道:“你看看外面。” 宋达望了眼防雨布外面,已经出了城,太阳渐渐升高了。 他挑挑眉。 徐炳荣道:“你觉得现在还有人能够撼动吗?” 宋达脸色沉下来:“那又如何?”他的目标也不是去撼动什么,他满腔的愤懑只有报复和鲜血才能化解,要么他死。 徐炳荣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个聪明人,宋达,你应该知道继续这么一头扎下去是什么后果。我欣赏你的骨气和勇气,但是在识时务上面确实欠缺了一些。” “那你呢?你这么会说,你自己怎么不去跟他们跪地求饶,说不定他们会看在你识时务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宋达鄙夷道。 徐炳荣也不生气,只道:“我年纪大了,想洗白也没有机会,但是你不一样。” 宋达眯着眼睛看着徐炳荣,然后冷笑了一声,问道:“徐爷,你是想反悔了?舍不得将你底下的那些人交给我了?” 徐炳荣默了默。 “没想到您还挺心软,怎么,怕他们跟着我去送死啊?” 徐炳荣也没有否认。 他想起了柳如意,他出来,对方却死了,其实柳如意是可以过得更好一些的,早些年她刚回老家的时候,还有人跟她求亲,她本来可以过有儿有女正常人的日子,就算因为出身问题,这几年会艰难一些,但以她的聪明也不至于落得现如今这样的下场。 为了救他而死的人不是只有柳如意一个,但是只有她对徐炳荣产生了触动。说到底,还是因为柳如意跟别人不一样,对方是他看着成长的小丫头,是那个人曾经当成妹妹对待,在他心里的分量自然跟那些“出于道义救他的男人们”不同,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也很正常。 “你看柳如意,她这辈子得到了什么?一辈子的年华全部都浪费了,孤苦无依了一辈子,还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死了也被人辱骂。其实她一个女流之辈,以前胆小怯弱,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是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年轻的时候,一腔孤勇,天不怕地不怕,道义大过天,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这种话总是挂在嘴边的,现在想想,怎么会无愧于心?那些兄弟的家人就是我愧对的......” 徐炳荣自嘲的笑了笑,看眼宋达,很多未尽之言在唇齿之间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如果是生不如死的,死了是种解脱,如果跟以前的日子都断了还拖家带口的......没必要拉着人一起死。” 他说完沉默下来,宋达也不吭声了,另一个中年男人几乎不开口,现在也仿佛睡着了,车厢里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宋达问道:“另一个人谁?” 徐炳荣瞥了他一眼道:“沈华浓。” 宋达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徐炳荣却心下了然,宋达果然是认识那丫头的。 他继续道:“她跟你走了相反的路,比起你跟丧家之犬一样,她就悠哉多了,胜在比你识时务,一开始我是想将一些东西都托付给她,可惜丫头就是丫头,胆子委实太小了点,”徐炳荣笑了声:“她不敢要,白白浪费了这些好资源,不然凭这些东西,她以后的成就会更大。” 宋达还真有些兴趣:“什么东西?” “你只想杀人,用不上的,威胁别人的东西。”徐炳荣叹道:“可惜了,只能就这么放过了那些人,我这辈子......要么死在这条路上,要么死在外面,怕是回不来了。” 宋达道:“长路漫漫,不如说来听听,也打发一下时间。” 徐炳荣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不肯再说了:“我不是说书的。” “嘿!” ~ 这时,襄城公安根据客船上登记的人员信息,已经将绝大部分离船的乘客找到并核对过了,只除了三个人,其中包括一个有腿疾的老汉,这三人离船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证明信上的信息反馈回来还需要时间。 暂时没有其他线索,霍庭将注意力放在客船上由斗殴引发的拥挤事件上,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和侦察方向。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一人打来的热水不小心洒在另一个人身上了,两人因此起了口角,后来发展到动手,然后工作人员过来阻拦,他们被带到单独的隔间中去又打了起来,动起手来没个顾忌乱撞到了驾驶舱,大家都在暴怒之中,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发动机怀了,一看冒了烟,就有人喊船要爆炸,然后彻底失控。 斗殴的两人到了公安局之后都像是有死仇一般,互咬着不放。 乘客登船的时候都是随身带着介绍信,现在两人的介绍信也都在公安手中了,一个十八岁,是从上游邻省到豫省探亲的高中生,另一个二十一岁,是在本省宜城登船的,是某治安队成员,两人都是独自登船,身份信息皆已经核实过了,没有问题,根正苗红。 打架的两个脾气的确很暴躁,他们也供认不讳。 还有两个最先起哄跑到甲板上要逃、闹着要停船的现在也被扣留,一个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是从宜城上船,跟他同行的另有五人,六人是结伴到宜城机械厂进行技术交流的,这个人是团队中的领导。另一个是县革委会的干部,三十多岁,同行的有三人。 根据了解,这两个起哄要跑的,也的确胆小怕死,擅长教唆人,但是他们俩都表示对当时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并坚持认为自己平时算是有理智、且好面子在乎形象的人,不会冒着被乘警以造谣罪逮捕的罪名都坚持瞎嚷嚷这么丢人,坚称他们是被冤枉的。 第391章古怪的作案手法 当然,对于他们的这种说辞,进行审讯的公安并不相信。 有船上的工作人员和一干乘客作证,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其中那个革委会的干部狡辩了几句,被公安一恐吓,也就默认了,认了错,乖乖交上了罚款,但是另一个机械厂的叫连跃民的却死不承认,一再狡辩,不肯承认他做过教唆的事,反倒是将公安给弄恼了,除了罚款并批评之外,还给加了几天的劳动改造。 看连跃民一脸不甘,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霍庭感觉这事有些古怪,看对方的神色,也不像是在强词夺理。 是在狡辩还是真的不知情,两者神态上还是有差别的,霍庭不觉得连跃民的演技好得能够将自己都瞒过去。 而且,认错和不认错的后果就摆在面前,霍庭感觉再狡辩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从随行人员对连跃民的评价中看,这人也不像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做了,但是......又给忘记了呢? 霍庭这么想很正常,毕竟他就是有这种病的人,不过以前这么多年一个病友都没有遇见过,现在一艘船上就出现了两个?这种大概率他也不太相信,会不会是外力所为? 他隐约有点儿印象,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有一种什么法子能够让人神情恍惚,这会想不起来,他暂时也没有声张,只单独询问了连跃民几句话。 他一脸严肃,又跟公安是一伙的,虽然没有穿制服,连跃民也不敢不交代,因为大家都不信任他,难得有个人表现出疑心,他就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想到哪说哪,能够想到的细节也都告诉霍庭了。 霍庭仔细听完,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不过他还是觉得船上闹事的这件案子有异常,现在看起来的确每个环节都很正常,但是就是这种太自然顺畅了,反而让人觉得可疑,这一整件事情给他的感觉,像是所有情节都被精准计算过,用最少的人、最高的效率达到了想要的结果——提前趁乱登船。 类似这样因为口角纠纷发展成殴斗并且造成不良后果,之后还有人教唆起哄产生踩踏拥挤事故的案件,霍庭也办理过,这些案件大都比较混乱,场面混乱、受害者众多,而事情会闹大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有预谋的传染惶恐情绪夸大险情,二是没有人能够压得住场面。 但是船上的情况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情况,船上有乘警并且在事发后进行了武力压制,而且现在查清楚连跃民这两人并无预谋,大多数人还是对军人、公安、警卫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像连跃民他们这样拿生命来抵抗乘警制造恐慌的人还真的不多见。 他又问了几遍细节,在秦存诣派的人赶到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儿眉目。 连跃民口中提到过一个中年男人,这人参与过劝架,还跟连跃民说过话,但是说的什么,对方长什么样子,他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秦存诣派过来带队的是他的警卫员钟劲松,钟劲松带过来有两个班的士兵,一个公安都没有,看来赵黎明是真的将他给惹恼了。 霍庭给他们说了一遍情况,这次再讲述这些信息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次涉案的四个人,身份分别是高中生、治安队、革委会和机械厂专门负责思想教育的干部,再结合他知道的竟市爆炸案不是发生在高中生组织的战斗队常去的地方,就是在治安队...... 他好像能够猜到一些宋达的想法,他一定是对这类人深恶痛绝的,肯定不是毫无根据选定的作案目标,现在这些人是革命的主力军,船上闹事的这四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着了道,只是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一点。 霍庭暂且也想不出是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先把这件事放下了,和钟劲松一道去秦存诣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也得到了在平泰闸发现“疑似徐炳荣”尸体的消息。 “这件事你怎么看?”秦存诣在电话那边问道。 霍庭觉得,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一是大家都期盼的那种——徐炳荣真的死了,二是对方想借此金蝉脱壳,最好是大家凭此放弃找他。 霍庭本人更倾向于或者说认定是后者。 不过,当着秦存诣他没有明确说什么,只道:“我有些问题想问问跟徐炳荣同屋的程礼,问过之后才能判断。” 电话那端秦存诣问了句:“程礼在哪里?” 怎么回答的没听见,秦存诣很快就答应了,“好。半个小时之后,你再打过来。”顿了顿,主动问他:“你家小都在三花宾馆是吗?” 霍庭闻言心中就是一紧,无缘无故,不会随便提这个的。 又听秦存诣道:“那边也发生了爆炸案......喂,喂,霍庭,霍庭?你还有没有在听?” “首长。”秦存诣这边听到的是钟劲松的声音。 “霍庭人呢?”秦存诣问,“我是说他要不要给家里人也通个电话,需要的话我让人一起过来等着。” 小钟哦了声,看看陡然血色尽失,脸色发白,撑着桌面上的胳膊还在发颤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霍局......首长问你要不要让你夫人等电话。是有个爆炸案是在三花宾馆附近的和平公园,那边没受到影响,今天早上我出发的时候,还碰见三花宾馆那边给排爆的士兵送早饭了,还看见你夫人了......” 小钟朝他递了递电话。 霍庭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现在定了定,总算缓过来,然后猛的从小钟手里抄起电话,骂道:“你大爷!”然后啪的一声将电话给挂了。 这办公室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小钟讪讪的帮着自家首长描补,“霍局,你是没有听完,首长说了一半你就想歪了......” 他有些敬佩的看着霍庭,他当警卫员这些年还没有见到谁当面,就是隔着电话也没有人骂过秦存诣。 说起来他们首长这人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 第392章八宝鸭的秘密? 那边秦存诣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吼声,将电话拿开了一些,然后再听那边竟然还挂了。 他也若无其事的挂了电话,呵了一声。 当他不知道霍庭针对赵黎明和汤耀文的那点小心思?这种歪门邪道的心思动到他头上来,是要敲打敲打的。 他有的是办法治这些不省心的下属! 霍庭挂上电话,去外面就着自来水龙头洗了把脸,又在阳光下站了一会才彻底平静下来,进来又给秦存诣那边打电话,“首长,能不能让我媳妇......” “想得美!”秦存诣听了个开头就把电话给挂了。 霍庭没有再打过去,刚才骂了领导,对方肯定在气头上。 这时,襄城公安局调查的车辆出城信息送过来了,他过去看了看,排查到一半,半个小时到了,他打电话过去,这次那边接听的是程礼。 昨天晚上,程礼、魏兆堂、还有跟徐炳荣住在同一个院子的田家人,连同霍国安几个公社干部就被带到公安局协助调查了,毕竟他们是跟徐炳荣接触最多的人,尤其是程礼被审问了几乎一整夜,现在就是直接从公安局被送过来的。 以前程礼毫无求生欲,做什么都无所谓,一副冷眼旁观,慨然待死的样子,现在,霍庭将吕婕这些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并且通过霍国安告知了程礼。 当初程礼为了不连累吕婕才主动跟对方离了婚,并在朋友的帮助下到了红星公社避开了城市的大批斗,他自己是有些心灰意冷的,不过碍于答应了妻子才活下来。 然而吕婕不仅没有因为摆脱他过得好,反倒是为了他蒙冤的事情到处奔走,屡次受挫之后,性情变得激愤,她的同事朋友们一开始是出于同情她,为了保护她,才用疯子当借口,不然她早就是个“反革命”了,现在吕婕却是真的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 有了吕婕这个牵绊,程礼就不想死了,他死了,吕婕肯定就彻底疯了,也没有人照顾,他想活着,就要提前想个退路,从徐炳荣事件中脱身,坦白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其实,程礼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给霍国安说过了,告诉霍国安就是告诉了霍庭,霍国安也将这些都告诉了公安局,不然赵黎明也不会在平泰闸设防了,只不过程礼知道的也并不多,不然徐炳荣也不会让他活着的,也就是他自己从一些细节之处判断出徐炳荣确实有逃跑的打算而已。 现在霍庭找他是想问更多的细节。 程礼有霍国安作保,倒是排除了跟徐炳荣案扯上关系,只不过他是跟徐炳荣最接近的人,在公安局还是被审问了好多遍,现在人都有些麻木了,又木然的将在公安局说过的全部给霍庭说了一遍。 霍庭时不时会问上几句,他强调要程礼将徐炳荣跟他说过的话,能够记得住的都说出来。公安局也没有问这么详细,就是问了一些徐炳荣失踪前的行为举动和说的话。 被霍庭这么问,程礼还真的想起来一件在公安局没说过的事情。 “我们修闸口的第一天,看到水面上的鸭子,他跟我说这几年吃的最好的一顿是八宝鸭,地道的沪上味道,沪市做得好的符合他口味的也就剩下一家了......” 程礼说了半天徐炳荣记忆中的八宝鸭,最后犹豫了一下,才道,“他去年吃的鸭子,是沈家丫头给他做的......” 徐炳荣的原话还有:“本来还以为那丫头弄不出来我想要的味道,让她好好去了解一下什么是正宗,没想到她一遍就做成了,就是想要多吃她几只鸭子都没有机会......” “像我们这样的人,那小丫头还避之如蛇蝎,生恐连累她,看到我怕得发抖......以前不也跟咱们一伙的!给她机会还不识好歹,我徐炳荣真要想做一件事,利用一个人,还没有办不成的。” “算了,不吓唬她了,想吃也不找她要,要是有天能够离开这里,我先回去尝它十只八只。” 至于究竟是哪里的八宝鸭这么让徐炳荣念念不忘,这老头儿拉拉杂杂跟程礼说了很多,却并没有说具体地方,程礼也不知道,这个恐怕就得去问沈华浓了。 霍庭:...... 总是从别人嘴里了解到她媳妇的事迹,然而他却事先一丁点儿都不清楚,她从没有跟他提过徐炳荣,提过跟徐炳荣打过交道,并且害怕的事情。 霍庭心里又闷又涩,忍着这股气问道:“为什么......沈华浓会给他做八宝鸭?” 程礼道:“老徐说因为他帮了沈明泽一个小忙,当时......” 霍庭顿了顿,又问:“徐炳荣以前跟你拉过家常吗?” “没有。八宝鸭算是唯一的一次。”程礼说。 那这就有些意思了,尤其是对方还说了一大堆让霍庭听起来总觉得意有所指的事情。 什么叫“真要想做一件事,利用一个人,还没有办不成的?” 他在暗示什么? 为什么要将他媳妇牵连进来? 死老头! 为什么沈华浓没有给他提过,总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小娘们!! 霍庭沉思的时候,那边秦存诣已经让人去找沈华浓去了,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打算发扬风格让霍庭跟沈华浓通话来着。 随后秦存诣就接过了电话,问道:“你不知情吗?一点也不知道?” 霍庭真想再骂一句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但是他不能,忍住了,还得心怀感激,秦存诣比赵黎明可靠得住多了,也庆幸程礼当时在公安局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就算八宝鸭这个话题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拉家常,赵黎明也会拿这个做文章来针对沈华浓、针对他。 想明白这一点,霍庭平静的道:“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沈华浓同志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她跟徐炳荣事件绝对没有关系!” 秦存诣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不要打包票!” 霍庭:“......但是,这件事我可以保证。” 沈华浓听到秦存诣找她的时候还很懵。 等被问起她跟徐炳荣之间关于八宝鸭的种种的时候,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玄机,但她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是不是被老精怪给坑了? 万一他们根据八宝鸭找不到徐炳荣,不会怪她吧? ヾ(?`Д?)!!! 第393章后招和猜测 徐炳荣昨晚失踪,今天早上就已经被全城搜捕通缉了,他的照片都贴遍了大街小巷,沈华浓早上给官兵送早饭,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也仅限于大众都知道的这些内容了。 现如今的走向已经跟原本小说中的截然不同了,原小说中徐炳荣虽然也闹出来不小的阵仗,害死了不少人,但是他却并未走出竟市就被击毙。一切都变了,沈华浓已经失去了先知的优势。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徐炳荣是真的跑了,说不定已经跑出了竟市。 沈华浓先在心里把徐炳荣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才在秦存诣高深莫测的注视下将自己跟徐炳荣有关的事情都给说了。 其实她跟徐炳荣总共也不曾说过几句话,基本上就是这老精怪莫名其妙的鄙视她的那些内容了。 几句话很快就说完了。 秦存诣皱了皱眉,然后问道:“八宝鸭的做法呢?”他想的是,徐炳荣特别说正宗地道,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沈华浓可不知道这些内情,她一来,秦存诣直接就问她跟徐炳荣的事情了,没有给她说过徐炳荣提到的那番话。 这会听秦存诣问菜谱,沈华浓先是呆了呆,然后看看这间气氛凝重的办公室,屋里包括秦存诣在内的几个人都一脸正色的望着她,要不是大家都穿着制服或是干部装,她差点都以为跑错了地方,有些尴尬又有点儿好笑,当然在这种严肃的环境里她只能竭力憋着,然后尽量平静的将八宝鸭的做法和重难点都讲述完。 其他人都支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并且一脸思索的模样...... 沈华浓也受到影响,莫名觉得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好像是包含着天大的秘密和阴谋。她默默扫一眼众人,然后规规矩矩的低下头,心想,这大概是八宝鸭菜谱被挖掘得最为彻底的一次,几乎每个字眼都被抠了一遍,大家都极力的去深入理解里面可能暗藏的玄机。 这真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体验,一辈子都不曾有过。 她又有些后悔,应该把张炼带过来顺便听听的,小朋友虽然还没有学到做八宝鸭这种复杂的菜式,但是已经开始上手去了解鸡鸭鱼肉这些肉类食材的肌理骨架这一基本功了,八宝鸭正宗的做法里是需要将鸭子骨头都给抽出来的...... 现在她给这些门外汉们讲得这么细致、透彻,真的是浪费了。 秦存诣从沈华浓说的食材和时间上就已经猜到了,她做八宝鸭的很多食材还是自己提供的。 现在他才知晓,原来沈华浓是用给老爷子的人情换食材,去还了她欠徐炳荣的人情。 当时沈华浓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去答谢并表示可以给予适当的回报,结果沈华浓就要点儿食材当谢礼,他还感觉这姑娘虽然有心眼但是也算有分寸,这么做的确是给他留了个很好印象。 嗯,的确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沈华浓就是真的只是想要食材而已。 沈华浓说完了,办公室里静了静。 秦存诣探究的看着沈华浓,她泰然回视。 在徐炳荣逃亡的这件事情上,她的确不知情,也一直在避免跟对方有任何接触,她唯一不安的就是心中怀疑大表哥是不是跟这老头扯到一起了,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宋达从未明确的说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跟她认亲的打算,她没必要心虚。 “你的八宝鸭做法是跟谁学的?” 沈华浓刚才介绍做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会直接道:“跟我外公学的,他那会病重躺在床上,就喜欢给我们说这些,我就记住了,长大了按照这个自己琢磨的,我记性好。” 这是实情,不过秦存诣自发理解为原主粤城张家的外公,张家人会做这道菜也不奇怪,而且人都死了,无从考证了。 “去过沪市吗?”秦存诣问。 沈华浓说没有,原主的确是没有去过的。 秦存诣就没有再问什么了,他转头吩咐人去查沪市的饭店酒楼,除了现在还在经营中的国营饭店,还得查建国前老上海那些知名的酒楼里大厨现如今的下落,目标就是找会做八宝鸭的厨师,就比着沈华浓的这个做法找人。 现在的革命影响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就连酒楼的菜谱都是按照革命标准重新改良过的,这种改良包括删掉了奢靡菜式,简化了一些特色菜的步骤或手法、或是替换了部分食材,跟老菜谱相比的确是有很大差距,现如今的师傅们按照革命标准做出来的,也的确不一定能够做出以前的老味道,老师傅的确也得找。 秦存诣吩咐这些也没有避着沈华浓。 沈华浓就想,是不是会用这个方法做八宝鸭的人跟徐炳荣有什么关系?老精怪是不是留下了什么暗示了?还是他逃到那边躲起来了? 其实她的做法就是老上海荣顺楼的做法,但是她不能说,她不好解释她一个从未去过沪市的人,为什么知道荣顺楼,说得越多,错的就越多,而且现在跟她当初是不是同一个世界,有没有荣顺楼还难说。 未免麻烦,干脆就不多嘴了,如果徐炳荣认可她的做法是正宗的,那他们调查起来就一定能够在沪市找到源头。 然而,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秦存诣吩咐完,朝她努了努嘴,“去那边接电话。” 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电话。 沈华浓这才注意到那部电话是接听状态,话筒放在一边。 一分钟五毛钱,她刚才起码说了有二十分钟都不止了吧,真是财大气粗。 接起电话,那边一阵静默,她瘪瘪嘴,放软了声音,委屈哒哒的小声喊了声:“宝宝......” 沈华浓的声音虽然低,但秦存诣距离近啊,别人不一定听见,他还是听见了,顿时感觉后背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硬着头皮集中精神盯着手上的资料看,完全不想再听下去了。 真是没想到,霍庭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就吃这一套,还被管得死死的...... 算了,人无完人,好姝色总比那些草包要强得多。 好在沈华浓虽然长相妖艳,但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缺点,很懂得把握分寸,是个心中清明的人,不会带歪了一个好苗子。 那头霍庭被她这么一喊,哪怕心里十分她就是故意喊了想躲过他的责问,故意扮可怜,可他个不争气的,心中的闷气还是因此顿时消了大半,不过,还是有些恶声恶气的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沈华浓“嗯”了一声。 霍庭虽然没有指望她马上听话,但听她应了,还是放软了声音问道:“听说和平公园发生了爆炸事件,你跟昭昭没事吧?” “没事。” “这几天外面还不安全,你别到处乱跑,乖乖待在屋里。” “好。” “......你别担心,有我。” “嗯,你注意安全。” “等我回去了再跟你说,”霍庭依依不舍的道:“都交代清楚了就赶紧回去。” “那我把电话给首长了?” “嗯。” 秦存诣瞥了眼递过来的电话,道:“小沈,你先回去吧。” 沈华浓走了,秦存诣问道:“你怎么看?” 从程礼的说辞之中,秦存诣就已经知道霍庭早就在防备着徐炳荣了,现在赵黎明在他心目中已经等同于愚蠢,他直接跳过赵黎明去问霍庭的看法。 霍庭已经恢复了冷硬的态度,现在多了这么多的信息,他飞快的思索过后,做出了判断:“我认为,徐炳荣应该是在沪市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主动想要交出来,所以才刻意留下了线索。” 霍庭觉得应该是徐炳荣手中捏着的某些人的把柄,就是支撑着徐炳荣活到今天并被某些实权人物所忌惮着的东西。徐炳荣可能跟那些人也有罅隙,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他的敌人吧? 除了这个,霍庭暂时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值得徐炳荣去费心机谋划,再说这几年徐炳荣被困在乡下,什么也做不了,他手里掌握的除了保命的东西,应该也不剩下什么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现在徐炳荣率先打破了这个平衡,应该是觉得自己用不上这些了,要么就是他不想活了。不过,霍庭可不认为徐炳荣会主动去寻死,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可能不搏一搏就认命的。 当然,现在都只是猜测,他并没有在电话中明说,但秦存诣心照不宣。 作为高级领导,他掌握的上层信息比霍庭还要更多一些,比如保徐炳荣的人,他就有大致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还真的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说不定可以提前终结眼前的乱局。 “我觉得平泰闸下的尸体不是徐炳荣,他是想要逃离出境。”霍庭道。 如果徐炳荣只想逃离乡下过好点的日子,或者是逃走之后要策划什么反动暴乱活动报复社会,那他手上的筹码握在他自己手里,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人还是要抓回来的。”秦存诣道。 显然,在这一点上,秦存诣的猜测跟霍庭是一致的。 徐炳荣知道太多的信息了,哪怕他都交出来了,这是示好也罢,是借他们的手铲除异己也罢,都不可能让他跑到境外去。 霍庭顿了顿,问道:“首长,人能不能让我去抓?我觉得你现在换人也来不及了。” “你知道往哪里跑了?”秦存诣没答反问。 “大致有个猜测。” “不是沪市?” “不是。” 秦存诣也没有问他如何来的猜测,他只管最终的结果:“小钟带的人会配合你行动,霍庭,必须完成任务,随时向我汇报进展!” “是!” 霍庭将电话给了钟劲松,秦存诣还有任务给他。 这边刚挂了电话,霍庭就查了从襄城火车站去粤省的火车,正好今天中午就有一班,九点钟有一趟,但是他们已经错过了这趟车了。 去粤省走火车比汽车还是要快一些,不过考虑到徐炳荣他们可能在七点半就已经出城了,算上这个时间差,其实火车、汽车到达的时间也都差不多。如果中途他们再从某个小站混上火车转乘的话,那就可能比乘坐直达火车更快,简言之徐炳荣是有可能比他们先一步到达目的地的。 是的,霍庭觉得不管是徐炳荣还是宋达,要出境都有九成的可能性会选择粤省。 粤省是宋达从小到大生活和学习过的地方,他最熟悉的也是这里,而且这里距离港城极近,从粤城逃离国界,最方便的就是通过海岸线,海岸线太长,防备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其他地方也能越境,但是以宋达的谨慎不可能放弃最熟悉的地方而找个相对陌生的位置实施计划。 而且徐炳荣当年他有个老相好,就是去了港城。 而坐火车到粤城需要二十多个小时,从今天中午发车,到明天天黑时分才会到达。徐炳荣他们就算到得早,也不可能白天公然越境,霍庭觉得明天夜里应该就是他们的行动时间了。 想追捕徐炳荣,他们的时间很有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霍庭一面让小钟去订票,一面又找襄城公安帮忙联系粤省那边的公安局、派出所甚至于街道办,主要核查近期内粤省的几个船厂中发生的所有大小案件,并沿海布防巡查情况等等信息。 从去年梁玉萍引发的系列案子,到这次徐炳荣逃亡案,霍庭就发现了宋达此人心思极为缜密,而且他习惯提前部署,想好退路,将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全之后再一鼓作气的实施完整个计划,到真正落实的时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除此之外,宋达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他尤其 第394章拦截成功 去年宋达在竟市逗留的那半个多月,公然数次进出公安局找人帮忙调查并开具介绍信。 梁玉萍服毒案,他借跟梁玉萍同屋的女学生之手,毫不犹豫的嫁祸,还留下后手(塑料花厂的那个干事出来提供证据),险些毁了那两个批斗过老师的学生一辈子,至于梁玉萍那就不用提了。 全部都是对方先动了心思并且主动下手被他给利用,很难分辨出有操纵的痕迹。 省城青年日报的那个主编,就是被战斗队突击检查的时候暴露了罪行,然后被这些小兵拖着游街的时候被砸死。 梁玉萍写信求助的那个男同学,之所以会死,霍庭觉得除了对方可能会帮梁玉萍之外,也未尝不是因为对方是报社里比较积极的革命造反派。 还有这次襄城客船哄乱案,涉案的也都是这类人,同样的也都是这些人先有心才被利用,用完之后,再将人送给公安去调查判罪。 宋达对这种人的厌恶和痛恨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自信和大胆也是毫不掩饰。 人的习惯和思维方式一旦形成之后是很难改变的,霍庭觉得,这次宋达帮徐炳荣逃离,肯定是早已经安排好了整个计划,将人送到粤省之后,也不会多做逗留,多一天就是多一天的风险,船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而找公安部门调查粤城船厂有关的案件,这也是根据宋达一贯的作风来的,霍庭觉得宋达肯定是找的他厌恶的人来当替死鬼帮忙弄船。 只不过这次是叛逃国境这样的大案子,就是一般的造反派不敢做、不会做,但是有案底的造反派主动偷船也不是没可能的,再加上宋达一行人里面还有个人有些古怪招式可以催动、控制对方行动,等宋达达成目标,船厂也发现丢了船,到时候直接将罪名推给他们就行了。 一行人到赶上火车之前,霍庭终于拿到了粤省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 粤省有大大小小的船厂十多个,光省会粤城就有五个,其余的分布在几个不同的沿海城市,因为目标范围大,在这半年内发生的案件就不少,有坏分子偷盗船厂零件的,有内部员工觉悟低被开除的,弄外公共财产的、口角纷争这些也不少。 霍庭在火车上都在查看这些信息,他唯一的方向就是将涉案人员中跟小兵战斗队、治安队等身份有关的单独挑选出来,再比对案情情况,越是容易被人疏漏的信息,他就越是重视,排查了半路,终于锁定了一个方向,透过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他将信息传达了出去。 不凑巧,火车在半路耽误了一段时间,霍庭当机立断下车,找当地铁路公安帮忙,一路疾驰赶上了另一趟通往粤省的火车,在天黑之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坐上了提前联系好的公安部门准备的车辆,霍庭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钟劲松到这会儿都还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霍庭为什么就决定往粤省追,并且如此紧迫,他更不知道霍庭是怎么从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散乱的信息中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秦存诣让他这件事听霍庭的配合对方,就算他心里狐疑、不确定,却也没有多问。 直到他们直奔霍庭指定的新舟码头,在附近海岸线上搜了一圈,还真叫他们发现了夜色里一艘拖船正准备要下水,他这会才对霍庭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霍庭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钟劲松赶紧招呼人跟上。 宋达将人送上了船,就准备独自离开了,刚一转头就发现有异,海浪声里有脚步声飞快的往这边靠近,夜色虽浓,但也能看见有条黑影朝这边疾奔。 他当机立断转身下水,爬上了船,赶紧嘱咐船工开船。 以这人的速度,他在岸上跑,不一定能够逃得掉追捕,但是不要紧,乘船往前走一段他再换个地方下水然后秘密上岸,他们还能封锁整条海岸线不成? 船开动的时候,已经晚了,霍庭已经扑下水,并且往前一跃,抓住了船上还来不及收回去的锚,他在水中顺着铁链往船上爬。 而此时,船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跟着霍庭的几个人都留在岸上对海兴叹,等着他们的人从码头调船过来再追。 距离最近的那一刻,宋达看清楚了霍庭的容貌,他并没有跟霍庭打照面,马上就从黑暗的甲板上直接摸进了船舱,在心里咒骂了霍庭一通,然后交代船舱里面跟着他和徐炳荣从平泰闸跑到这里的中年人帮忙:“任叔,那个跟屁虫就交给你了。” 随后又压着恼火,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怕我自己动手会忍不住弄死他,你让他不记得现在的事情,自己跳下水游回去就行了!” 徐炳荣靠在舱壁上,歪着嘴笑了一下,并未出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从船舱猫着腰出来,这时霍庭已经稳住了身体,刚攀住了船舷准备上船,面前突然银光一闪,像是一块怀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船上没有点灯,今夜无星无月,天地间都是一片黑暗,在水里偶尔能够看见波浪泛起的模糊水光,原本霍庭已经习惯了这黑暗,还能影影绰绰看见面前船的轮廓,但是本就模糊的一切好像彻底融入了夜色,只剩下眼前这一点晃动的白。 霍庭心中隐隐觉得不好,这就是那个能控制人意念的手段吗? 他一直不相信真有这样的手段,就算有,那应该也只能对意志力薄弱的人凑效,不然,那世界都要乱套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想要闭上眼睛避开,这时听见一个低缓悠远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他拒绝回答,但是那人又问了一遍,这声音好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像是轻飘飘的从远处飘过来,然后重重的砸在他的脑子里,他的眼皮有一瞬的发沉,他用力抗拒的睁眼,却又聚焦在那点银光上了。 霍庭摇摇头。 隔得太近,让来人清晰看见他眼中又渐渐的恢复了清明,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催眠术的确不是万能的,不一定对所有人都能够有效,这个让宋达咬牙切齿却又不想杀、一路追着他们的男人就是那种自控力强大的人,就连占尽先机这么猝不及防的将手段施展在他身上,也只让对方又片刻的失神,马上又要恢复了。 如果不能趁着对方完全清醒之前的这点时间再将他拉回来,那这次行动就会彻底失败了,霍庭一旦清醒了,对这种行动会产生防备,再想他进入迷糊状态就更难了。 他稳定心神,全神贯注,施展出十分力,又问:“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霍庭好像被这个问题给包围住了,这陌生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从海的尽头传过来。 他心头先是涌出一阵烦躁,慢慢变得恍惚起来。 对啊,他是谁? 对方马上就发现了他的状态,本来打算换句话换个问题,既然这个问题能让他集中注意力去想,那就不换了,再换说不定又让他警觉了。 他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此时霍庭脑子里各种错乱的记忆交错纷杂,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拉纠缠,两段独立的分离的记忆冒出来。 一会是那个放牛的时候会爬上牛背蛮横作死抓住牛角的野孩子,爬树下河,追狗撵鸡,不顾恶徒投降全部将之击杀,他偷藏赃物,死皮赖脸,恣意放肆。 一会儿又成了咬牙偷偷攀上渐渐加速的货车,走向外面世界的沉默少年,他挺直脊背,掩住心里的自弃自厌,在否定和质疑声里踽踽前行,他努力做到最好,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肯定。 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法无天。 一个克己约束、慎言慎行。 他挣扎道:“我是霍庭。” 他主动回应了,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趁热打铁。 霍庭是谁? 不,你不是霍庭。 你不是你以为的你。 ...... 霍庭头痛不已。 他不是霍庭,他是谁? 这记忆像是两条麻绳慢慢靠在一起,被揉捻交合拧成麻花状,交缠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一开始还能够分得清楚谁是谁,现在交点融合得越多,他越恍惚,努力分辨谁是谁。 眼看他又要醒过来,中年男人赶紧稳住了,缓缓道:“你一直在爬山,你太累了,不用这么累的,你松开手,下面是水摔不伤的,你跳进水里放松身体,往回游一直游回岸上去,趴在沙滩上,好好睡一觉......” 霍庭记忆里出现一张娇艳让人心动的女人的脸,她一会喜一会嗔冲他撒娇,一会喊他锁子,一会叫他宝宝。 “那不都是你?” “你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本质上就是那个粗糙狂浪的霍锁子。” “你就装吧,反正我都当成是一个人。” “你觉得这里住着两个人,那我就俩丈夫,今天我招小妾正宫伺寝,你躲开别碰我。” “......” 他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拽住了面前晃动不止的怀表,那中年男人面上有明显的错愕,不知道他明明已经被控制住了,怎么又突然醒了过来,目光虽不似方才沉肃内敛,但明显是醒了。 他还来不及思索,霍庭振臂一撑,人已经从水里到了船上。 男人倒退两步,被从船舱出来的宋达撑住了。 宋达淡淡的道:“任叔,你进去,这里交给我。” 那男人闪开,就露出宋达漠然的脸和手上黑洞洞对着霍庭的枪口,他扬了扬枪口,依旧对着霍庭:“自己跳下去,或者我送你下去。” 霍庭看着那枪口笑了一声。 然后张峥就见眼前黑影一晃,有水花飞溅到他脸上,等他反应过来,霍庭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他手上的枪倒是还握在自己手上,但是枪口却对着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手腕被掰着,突然一痛,手上一松,枪就落在了霍庭手中,他就手将枪开膛,宋达心中一紧,僵着身子并未说话。 霍庭掌握了主动权,宋达不是他的对手,他先看了眼船舱里,里面有火星忽明忽暗,靠舱壁有人在抽烟。 他对着那点火星道:“徐炳荣?” 里面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声“嗯”。 “还真在船上,”霍庭道,“你想逃到港城去?” “是啊。”徐炳荣边抽烟边道。 这时从甲板后方无声的摸过来一个人影,正要扑过来,霍庭对着那边就是一枪,黑暗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声,也不知道打到哪里了,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枪声在夜幕下的海面上就跟个灯塔一样,给了追逐的人明确的方向。 霍庭问道:“船上有几个人?” 徐炳荣道:“五个,四个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个在开船。” 拖船空间小,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霍庭信了,又问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出境,死在路上归不了根,图什么?” 徐炳荣缓缓吐了口烟圈,道:“总要试一试的。我不想回去了,你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霍庭顿了顿,问:“你利用我媳妇做了什么?” 此时徐炳荣指尖的烟燃尽了,他在舱底按了按,将手指上残留的烟灰吹走,淡淡道:“你自己猜啊。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说得也是。”霍庭又转向宋达,“张老师,你还打算回去做什么?徐炳荣的人手给你了?” 宋达漠然不言。 “东西拿出来!” 宋达不吭声,拳头攥紧,真想一拳打死他,但是在武力值上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才几年的,肯定不比霍庭,只能憋屈忍住:“刚才我应该直接一枪打死你的。” 霍庭道:“这就是死于话多?” 宋达气得不行,恶狠狠的瞪着他:“你的话也不少,不怕死于话多?” “你们五个加起来一起上也不行。能力强的人可以话多点,别急,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会给你个痛快的,免得你暴露了会连累家人、连累亲戚。” 宋达:......艹! 徐炳荣忍不住道:“霍庭,等我们都死了,那些人没人启用,不会做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做什么,有安稳日子过,谁想要折腾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霍庭冷声道,“就凭你吓唬我媳妇?” 徐炳荣轻笑了一声,靠着船舱摇了摇头,叹道,“本来想找个聪明人帮我将人安顿一下后事,让他们各自散了,或者直接洗白做点什么,人手就是她的了,可惜,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胆子小,连激都激不起来,她自己吓唬自己,这不能算在我头上吧。” 说起来,他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本来以为沈华浓胆子大,擅长洗白,他才主动将人交给她,也算是为他们谋个出路,没想到看走了眼,连个小丫头都看不透,每次见到沈华浓不骂她几句心里憋闷难解。 霍庭、宋达闻言倒是有些愕然,不过转瞬又明白过来。 徐炳荣道:“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保证让你满意,你让她去找吧,找到了东西,顺便帮我报个仇,好处将当是你们的报酬了,人手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今天只会沉在海底。” 他这么说,那就是怎么也不会拿出来了。 霍庭扬了扬下巴,朝着刚才的中年人,“刚才你使的那手段叫什么?” 黑暗里没人看清楚对方方才淡然温润中的面庞已经变得狰狞暴戾,不过杀意袭来,霍庭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区别。 他心中一动,道:“姓任?在国外学过心理学,研究双重人格,打伤人逃亡......你是任勋杰?” 那男人心中一片惊愕,不等他说什么,宋达骂道:“霍庭,你特么的......今天让我四个明白,你怎么找过来的,怎么猜到的?” 他有种一切都落在对方眼中的感觉,纵使他再聪明,调查过霍庭,知道他是自己暴露的一个危险源,他想得到可能是自己露了马脚,也猜不到霍庭是如何知道任叔的本名。 “你们仨凑到一起了啊。”霍庭轻叹了一句。 这时海面上突然响起船只的警笛声、马达声,由远而近。 他跟宋达一起回头看过去,追逐的船只有五条之多,船上灯火通明,呼啸而来,隐约能看见船头持枪而立的士兵。 他收回视线,再看向茫茫海面,前面是黑沉沉的一片,他看过地图,知晓那比夜色更浓稠的是一片山,山之所在就是港城的地界了。这小拖船体积虽小但是功率极大,跑得很快,当然两地的距离本来也不算远,已经能够看见了,从此过去,也不算太远了。 他目光暗了暗,微微垂眸,握枪的手攥紧,心中有些挣扎。 然后他突然朝着船头打了一枪,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声,他又是一枪过去,从船舱迸发出一阵火光,里面的人仓惶道:“油箱起火了,老子跟你拼了,老子马上就要成功了......” 对方扑过来的时候,霍庭一枪过去,船舱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响起一阵爆破声响,整个船头瞬间就被火光笼罩了,火势还在快速的朝这边蔓延过来。 第395章我顶你个肺! 拖船失去了控制,在海面上狂奔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随着海浪晃晃悠悠。 庆幸的是,油箱虽然被枪给打破了,但是里面的存油量却并不多,也就是刚刚够从新舟码头到港城,现在已经用了一大半了,流出来的并不多。 火势蔓延到船舱速度就放缓了,但是此时整个船头都已经被彻底引燃了,海浪声都被船体燃烧的噼啪间或爆破声响所盖过了。 霍庭挡在船舱门口,舱中的两个人因为火光的照射已经清晰可见,徐炳荣和任勋杰对坐着一人占了个角落,都一动不动。 徐炳荣目光怔怔的看着火,任勋杰先是一脸探究的看着霍庭。 宋达想不通霍庭为什么会知道他,他就更想不通了,从亡命天涯以来,他就很少跟人交谈,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真实姓名,就连跟救过自己的宋达,他也只提到过一次而已。 他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霍庭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查过自己吗?还是这个霍庭...... 不过,这些疑惑跟眼前的生死比较起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任勋杰的目光很快又变得凶狠起来,他究竟做错了什么,祖上是地主,这就是原罪吗?他出国接受过教育,因为在家中被查抄的时候说过几句激愤的话,因为他有病,他双重人格,他就是个反革命份子,就是的国外潜伏的间谍吗? 他学过的所有知识和道理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为什么他就要被如此对待!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条生路! 既然要死,他索性,索性...... 火光通明,这次霍庭瞧得清清楚楚,这男人的神色间暴戾四溢,跟方才施展催眠技能时候神色寡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心情复杂,一会看看火光,一会看看任勋杰,一时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宋达微微侧头去看,他也没有发觉。 船已经烧起来了,船舱里还藏了一些易燃易爆物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再留在船上过一会儿肯定会爆炸,而且后面追兵将至,如果被逮住只有一死,搞定霍庭之后跳入水中可能尚有一线生机,念头一起,宋达已经动了,他的手悄悄的往下移,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把小匕首。 他趁着霍庭迟愣的这个短暂机会,猛的转身胳膊往后使力推出去。 霍庭就见面前寒光一闪,他身体后仰,整个上半身几乎跟船面平行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不等霍庭直起身来,任勋杰已经看准这个时机从霍庭身后猛扑了过来,他手中也有一把锋利的小军刀。 任勋杰跟宋达两人以前不曾配合过,这次生死关头临时搭档起来,也是相当默契,前后夹击,弥补了武力值不高的短板,竟然让宋达寻到霍庭的一个空子,他一把攫住了霍庭手上的枪,任勋杰的军刀刺过来帮忙,霍庭要保住手只能松了枪,枪再次落到了宋达手中。 他的枪口也再次对准霍庭,冷声道:“别动,这次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你可以赌一赌。” 霍庭无言以对,算是默认了,一动不动。 外面情况扭转,徐炳荣站了起来,他从船舱中出来,手里拿着两只塑胶大油壶,他将其中一只的清水倒掉了,看眼霍庭,并没有说什么,然后从船的一边跳下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海浪和黑暗里。 随后是任勋杰,他从舱门后取下两只废弃的轮胎,看眼宋达,然后抱着跳进了水中,自己用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给宋达留着,并没有马上游走,还在水里泡着等宋达。 宋达刚往水里看了眼,马上就收回视线,继续比着霍庭:“让你别乱动!给我转过去!” 说话间,他拉开了枪上的保险栓。 霍庭无奈,只能听从,乖乖转身。 他转过去了,宋达就跳进了水里,嘱咐任勋杰先走,他则一手抓着轮胎借力,一手依旧拿着枪,继续比着霍庭。 这表妹夫实在是太惹人厌了,他不防备不行。 他心里真的是对霍庭恨极了,船已经跑出了这么远,他要再游回到内地去,很是麻烦,而且危险性也很高,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他并不想让沈华浓当寡妇恨他的份上,他一定马上就崩了霍庭。 他跟沈华浓往来不多,上次见面认出了沈华浓来,他也没有打算认亲戚,甚至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接近对方的。 在这条一路走黑、没有回头路的路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连累任何人,也没有打算跟任何亲戚朋友相认,他是打算一个人走下去的。 但是......可能是这几年日子太过颠沛流离,也可能是他太孤单了,家里的亲人不能接近,怕被他们认出来,怕他们因为知道他变成如今模样而更难捱,他几乎都快忘记了他本来是谁。 第一次在做坏事的路上碰到了沈华浓,多年未见,她并没有认出他,所以宋达才抱着一丝不会被认出来的希冀,一时没有忍住过去接近了这个小表妹,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重新做回自己的时候。 要说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也多深厚倒也不至于,毕竟以前相处就不算多,但是那是他的表妹,他能心狠手辣去杀人放火,但是无法硬下心肠让亲人受伤。 宋达只能按下这股恼火,转身游出去四五米远,心里计算了一下船要爆炸的时间,还准备出言提醒一下霍庭,然而刚回头就见对方正准备往水里跳,还就是朝着他的方向,看来还没有死心要抓他回去。 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然后对着那边就是一枪,原本他只想恐吓吓唬霍庭,眼瞅着霍庭都要跳下水了,对方反应灵敏,武力值也高,这一点宋达是深有体会的,这次能够逃脱也是万幸,而且他是往船舷开枪的,霍庭应该能够躲过......结果,霍庭在船上迟疑了一下,那枪子儿就打中了他。 宋达没听见子弹落在船舷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声音,只听那霍庭一声闷哼,然后栽下水来,也不知道子弹射中哪儿了。 他心中一紧,忍不住往霍庭落水之处回望,那里在火光的照映之下一片光亮,水面上只有波浪起伏却并不见人影。 不会吧? 宋达拢眉,正准备扎进水中过去找找,刚一动,脖子就被人给勒住了,勒得他差点儿断了气。 霍庭在他身后,往他口袋里一阵摸索,只搜出来一个用防水布裹着的不到巴掌大的小东西,他自己收了,然后在宋达耳边沉声道:“跟着徐炳荣往前游,如果你们没到地方就死了,如果死在港城,那是罪有应得,如果没死,那就一辈子都别再回来,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他的胳膊松了松,宋达赶紧呼吸了几口才缓过来,他侧头冷然的看向霍庭,厉声道:“罪有应得?我罪有应得?我有什么罪?我们一家本本分分,说将什么交出来就主动交出来,我兢兢业业的教书上课,我有什么罪?” “我这双手是沾过人命,但是我杀的只是那些应该去死的人,是那些荒唐愚蠢占满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的刽子手,但是又被离谱的制度饶过的,甚至是鼓励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罪有应得,这样的人活着世界上,活在这个国家,只会制造更多的冤屈和不公!既然你们这些自诩公正的人不去制裁他们,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一心待死,才不是罪有应得吗?” 霍庭顿了顿,他本不打算再跟宋达说什么,但对方愤怒激动,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这让他想到了一年前的沈华浓,当初她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同样的激动愤慨。 他还是跟宋达说道:“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以执法者自居,这个国家就更加乱套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报复行为暴露,或许这场浩劫会因为你、你们这样的所为而延长,再度爆发大清洗,让这些人反扑,让跟你一样的人继续遭到更加不公的对待和猜疑。” “你口中的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很多只是不谙世事被人鼓动教唆,一腔热血被利用的愚蠢的人,他们不是无可救药,不是其罪当死,他们迟早会明白的。” 宋达一脸不驯,霍庭也知道这样的话对宋达来说毫无用处,在他破碎的家庭和失去的家人面前,他的劝说显得十分无力,但是他只能这么说:“真正罪有应得的人是不会被饶过的,现在是不好,但总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他也不再多费唇舌了。 宋达冷笑了一声,这才发现霍庭左侧肩膀上是真的被枪给打中了,有个血窟窿正咕咕的往外冒着血,再看对方一脸刚毅、下手有力,半点不知道疼痛的样子,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霍庭肯定是故意装模作样让他给打中的! 以宋达对沈华浓调查过后的了解,如果这次他被霍庭弄死了,沈华浓多少会因此对霍庭有点儿埋怨,反过来,如果他真的差点弄死霍庭,沈华浓肯定会恨他,一辈子恨他。 现在霍庭顶着这身伤回去,哪怕他真的弄死自己了,沈华浓心中的芥蒂应该也不剩下多少了,毕竟一个是平时联系不多、作恶多端的坏表哥,一个是朝夕相对、感情恩爱的丈夫,这也是人之常情。 霍庭如果还负伤了,却给了自己留了一线生机,如此对比起来,凸显得他这个表哥就有点儿不是人了...... 这厮除了明着恶心他还不算,竟然还跟自己耍心机,用苦肉计来挑拨他跟表妹本就不多的情谊,实在是狡猾至极。 这对从小到大都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和标杆的张大表哥来说,简直是难以忍受的。 想明白这一点,宋达一时气得想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怒骂道:“我顶你个肺!” 这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说家乡话,连睡觉都不敢放松,就怕说梦话的时候被人发现端倪,他本性是个虽淡漠但却极有教养的人,就连心里最恨、最难过的时候也就是诅咒发誓让人血债血偿、不得好死,像这种介于粗口边缘的话,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现在是实在憋屈急了,无法抒发心中郁懑。 霍庭也冷哼了一声,将手枪往宋达怀里一塞,然后用力将人往前一推,低声道:“滚吧!用最快的速度滚,逃得越远越好,别等我一会后悔了,马上就去抓你们回来!” 身后马达声更近了,宋达冷冷的看眼他,他知道霍庭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眼神挣扎纠结,想抓他的心根本无法彻底掩饰,只是现在一时心软而已,但对霍庭这样的人来说,他的使命感随时都会压下这一丝心软。 “霍庭,那我会活着等着看你说的对不对,我等着愚蠢者的忏悔,等着罪有应得的人受到制裁,看这里是不是真的会越来越好!” 宋达说完,便不再犹豫,朝前游去了。 霍庭放了宋达之后还准备再游回去在拖船上找找看有没有遗落的证据,结果刚靠近就发现不好,他闻到了一股子古怪的气息,来不及多想是什么,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赶紧奋力往外游,没多久那艘船就爆炸了,要不是他反应敏捷躲闪得快,只怕没被炸死也被爆炸中弹起的中午给砸死在海中了。 船上还有两个人,还没有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他虽然朝对方开了枪,但是并未打中要害,只是晕在船上了而已,现在那两人怕是已经炸成了灰。 在拖船爆炸的这一刻,霍庭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但是,之前他就受了伤,现在爆炸虽然躲过了,但是也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他剩下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着他去抓人,只能原地等待救援。 另一边,宋达游出去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响,爆破时候产生的力度将浪头一波一波的往前推动,将他也推出去了一小段距离。 第396章霍庭的自我否定 宋达没忍住回头望过去,就见拖船那边火光大盛。 很快的,又迎来了二度爆炸。 这次爆炸之后船体整个就基本上都散架了,四散在水面上燃烧的框架也很快被海水浇灭,光线暗淡了下去。 也不知道霍庭是死是活,方才他一时气恼忘记告诉他船会爆炸了。 那个死扑街不会真的死了吧? 这人虽然惹人厌恶,但是往另一方面想想,至少他还会顾及小表妹的情绪而放过他,如果他死在这里了...... 宋达皱着眉头,略等了会儿,就见到追捕他们的船靠近了,船上灯火通明,将那方照得清清楚楚,看见光亮处有人被救上了船,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远远的往灯火之后那一片漆黑的家乡方向看过去。 直接害死他家人亲人的人在这几年里已经陆陆续续都死了,但是就这么走了,计划还没有完成,他依旧是不甘心,。 要是想走的话,他早就跳海往前去博这一线生机去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起码眼下是回不去了。 停在拖船边上的搜捕船又开始四下散开了,探照灯在水面上密集的逡巡,很快有清晰的声音传过来,“往四周扩大五里的搜索范围,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宋达闭了闭眼睛,收回了视线。 在灯光扫到他身上之前,猛的转身扎到了水下,船在他头顶上方驶了过去。 ...... 方圆五里范围都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钟劲松进船舱跟霍庭道:“霍局长,没有发现有人,应该是都死在船上爆炸事故中了,这边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应该也惊动了对岸港城,不能再往前了,我们这就返航?” 霍庭受了伤,肩膀上的伤口表面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子弹还没有挖出来,船上没有这个条件要等到上岸之后才能去医院,他背后被爆炸造成的擦伤和砸伤也已经都简单清理过,也上了药。 这会儿,他正光着膀子坐在灯下研究手上的薄册子。 这是从宋达身上搜来的那份,应该是徐炳荣给他的。 听徐炳荣之前的语气,他应该是不会把已经有心退出他组织的人员、或是跟以前划清界限的人员再交给宋达白白去送死,这些可以动用的人员资源,没准儿真的是潜藏在群众当中的危险分子。 有手上的名册,这趟也不算白跑了。 此时听钟劲松这么说,霍庭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抬头,依旧是盯着手中的纸张,声音无波的道:“那就回吧。” 霍庭揉了揉眉心,心情还是有些烦躁,他知道将人犯放跑是自己做错了,但是当时,面对那三个老弱病—— 徐炳荣虽然曾经为匪,但是在战争年代里,国家大义当前,他也是做过贡献的,现在已经垂垂老矣,就算逃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时日,在徐炳荣承认将手上掌握的证据留下来的那一刻,霍庭信了对方只是想离开,并不会再做什么影响国家利益或是形象的事情。 而张峥,他一开始是受害者,现在俨然成了施暴者,从为人师表,变成现如今能够毫不留情冲的热血学生下手,任勋杰也只是一名医生,老师不好好的待在校园上课,医生没有留在医院看诊行医,学生们不规规矩矩的上课学习,他这个病人也找不到医生诊治...... 霍庭心里唏嘘、愤怒,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烦躁,种种凑在一起,让他当时心里松了一下,一时冲动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想不想抓住宋达他们三个,现在没有找到,他有些鸵鸟心态的想,可能这就是天意吧。他们能不能成功的游到港城,到了港城之后会不会被那边的巡警发现抓住......就都是命了。 霍庭一直觉得命是弱者的借口,他从没想过在公事上,自己也有将一切推给“命”的这一天。 上岸之后,钟劲松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秦存诣。 那艘拖船上有什么人,船上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只有霍庭一个人清楚,他责无旁贷将情况给秦存诣交代了一遍,瞒下了他知道宋达就是张峥,以及他故意放了水这两点,将其他的说了,尤其是徐炳荣很有可能还活着这一点,他并不敢隐瞒。 “......船上有五个人,他们手中有枪,我抢到了一把,打中了两个人,在交火过程中,我打毁了油箱,强行停船,从其中一人手中缴获了一份人员名册,徐炳荣也承认他在沪市留下了线索,肯定了跟八宝鸭有关系,但是留的是什么并不肯说,只说帮他报仇,好处就当是报酬。” “对方人员发生激烈反抗,徐炳荣趁机跳下水了......后来火势太大,发现船上不对劲,我就跳了下来,当时包括徐炳荣在内还有三个活口......爆炸之后搜寻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尸体残骸,往方圆搜寻了五里,快到边境线也没有找到徐炳荣和另外两人的踪迹,只能返回了。” 对于霍庭说的话,秦存诣并没有质疑,而且霍庭又受了枪伤,小钟他们当时在搜捕船上也的确是听到了枪声,也是佐证。对于霍庭说的徐炳荣可能没死外逃了,秦存诣也没有表现出担忧。 他只嘱咐霍庭养好伤之后再回来,册子可以提前交给钟劲松带回来,其他的事情并不着急。 霍庭心虚又心烦,并没有在粤省的医院里多待,与其待在这里不如回家待着。 他在医院取出了子弹,上了药包扎了,就不顾医生的反对,还是跟着刚和粤省这边交接完的钟劲松等人又连夜奔波回到了竟市,来不及去换药,就撑着先带着东西去见了秦存诣。 秦存诣收了册子,在钟劲松表达对霍庭的崇拜之后,询问他是如何确定徐炳荣就是往粤省逃跑,又是如何确定的是新舟码头附近。 霍庭隐瞒了宋达在梁玉萍案子中的所为,用竟市爆炸案的主要发生地点除了一处和平公园之外其余主要在战斗队治安队,以及平泰闸徐炳荣逃脱案,和从平川镇开往襄城的轮船上发生的事情,将自己的总结和盘托出。 秦存诣暗示他想不想再回到作战岗位的时候,被他拒绝了,用的是身份不合适的借口。 只有霍庭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一个多次违背纪律的人,不仅会在敌人投降之后痛下杀手,还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放走重要的人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再做人民卫士,他不合格! 第一次违纪的时候,他还可以推说自己有病,不是自己做的,他不记得也没有意识,无法控制自己,但是这次呢? 纪律第一,无条件的服从,他已经一错再错了。 只希望这次他没有看走眼,徐炳荣、张峥和任勋杰不会再做危害社会,危害国家利益的事情,不然,他这辈子也许都将生活在煎熬和自责后悔当中。 见霍庭的脸色实在不大好,身上还带着伤,秦存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让人送霍庭去医院了。 之后的事情,他这个不再岗位上的人,自然是不需要再参与了。 霍庭心里揣着心事,他焦躁不安,他后悔,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他对局势的发展也十分茫然,以前他一直深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的混乱和不如意也只是暂时的,他一向也是这么对迷茫困顿当中的人这么说,他无比笃定。 现在,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厌倦,有些怀疑。 他身心疲惫,也不想再参与进去了。 霍庭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都发起了高烧,他身体上的伤因为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开始发炎恶化,但这些也只是皮外伤,他身体底子好,真正让他整个人萎靡下来的,还是因为他迈不过去的心理上的“伤”。 他身上除了那一处枪伤最严重,其他的擦伤和裂口并不算多严重,但是数量却不少,沈华浓得到消息赶到医院去见到他的时候,这些伤口上已经涂了药也蒙上了纱布,因为背后伤口多,医生直接将他整个上半身从肩膀到胸腹都缠上了纱布,腿上也有几处贴着小块的纱布,就跟打了补丁一样。 七月里天气正热,他身上还有汗,也没有盖被子,这一切就坦露在人前,看起来很是凄惨。 沈华浓走到床边的时候,霍庭正挂着点滴,人侧趴在病床上昏睡着,呼吸粗重,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都这时候了,他的眉心还纠着,也不知道在烦扰些什么,是徐炳荣和宋达他们跑掉了,没抓住?是抓了宋达怕她不高兴跟他闹脾气?还是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不高兴的事? 念头只是一闪,沈华浓就摇摇头,暂时也不多想了,目光专注的落在的霍庭身上。 这还是沈华浓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原来也这么的脆弱。 在她的印象中,霍庭好像一直就是山岳般的健壮,他立在她旁边能遮住吹来的风能挡住斜落下的雨,就是他投下的阴影都能给她遮挡一部分烈阳,他能完全将她整个儿罩住。 他还风雨无阻的锻炼,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精力十足,浑身充满了干劲,哪怕已经连着三四个月不曾放过假,晚上加班通宵都是常事,却好像从来不会疲累。 所有人都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也会疲惫难受,霍庭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当然也会啊。 “爸爸......”昭昭一看见霍庭这样直接就掉起了眼泪疙瘩,又担心又心疼。 沈华浓收回视线,先蹲下来给小姑娘擦了眼泪,然后小声安慰了几句:“爸爸没事,马上就好起来了,昭昭别哭,我们让爸爸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身体恢复得更快。” “嗯。”昭昭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好。” 沈华浓将她安置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叮嘱她好好坐着,她则去找了医生问清楚了霍庭的病情,得知并没有伤到要害,养养就能恢复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战士一手拿着药品,一手拎着一网兜苹果,尴尬的站在病床前跟昭昭大眼瞪小眼,看到沈华浓过来,对方很是松了口气:“是沈同志吧,是钟连长让我过来照顾霍局长的,你叫我小许吧,我刚去拿药去了,医生给开了药,这两盒让霍局长现在先各吃两粒......” “把药给我吧。”沈华浓客气的道,“多谢你和钟连长照顾他,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麻烦你了。” “......等霍局长人清醒了我回去复命,钟连长和秦首长都等着呢,沈同志,你一会有什么要帮忙的叫我一声就成了,我就在门口等着。”小许说完将苹果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直接带上门出去了。 屋里清静了,沈华浓弯下腰看了看霍庭,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面颊,温度还是很高,烧还没有退下去,只能先从开水瓶里倒了水出来放着,等水凉点儿了就将人喊醒吃了药再睡了。 病床旁边的钩子上挂着个衣架,上面有两条没有用过的新毛巾,沈华浓还在病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洗干净的新瓷盆,她将瓷盆拿出来,放了条毛巾在里面,正准备出去打点儿凉水一会兑上开水给霍庭擦擦,刚拉开门,小许就探过头来,主动接过了沈华浓的手上的盆。 拒绝不了,沈华浓也不客气了,说了要求,小许赶紧就去了。 等沈华浓转身回来,发现昭昭学着她之前的动作,一会摸摸霍庭的额头,一会碰碰他的脸,然后瘪着嘴要哭不哭,这幅样子,看得沈华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安抚了一下昭昭,她又从开水瓶里倒了点儿水在瓷缸盖子里,从药品里找到一小包棉签拆开了拿了一根递给昭昭,给小姑娘找点儿事情做。 “等水凉了,用棉签沾点水给爸爸润润唇,轻点儿碰碰就行了。” 昭昭乖巧的应了,使劲的吹着刚倒出来的开水,转移了注意力,倒也不哭了。 沈华浓给霍庭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给擦拭了一遍,这样睡着也能舒服一些,期间霍庭哼哼了两声,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看沈华浓,很快又闭上了,人根本还没有清醒。 沈华浓给他擦完身子,又将人给喊起来吃药,霍庭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很乖,吃了药,很快又睡着了。 见他睡得昏沉,沈华浓准备回家一趟,她刚才过来得太匆忙了,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带过来,得回去拿霍庭的换洗衣物、牙刷、饭盒、拖鞋这些日常用品。 昭昭不跟她一道回去,要待在医院里,沈华浓嘱咐了她几句,让她时不时给霍庭润润唇,又嘱咐小许盯着点儿,才匆匆回去了。 收拾了东西过来,沈华浓又往医院食堂去了一趟,给霍庭买了两份南瓜粥,食堂里今天彭振华回家带了新鲜的莲蓬过来,给沈华浓分了一些,她就用这些莲子米搭配木耳和黄瓜清炒了一份。 买了自己和昭昭吃的,又给小许也带了一份晚餐,沈华浓回到住院部这边的时候,江大伟和两个年轻公安正在门外的走廊里说话,看见沈华浓过来,他们就没说了,上前来打个招呼,又安慰了几句,略站站就先回去了。 江大伟临走前主动表示要帮霍庭守夜,也被沈华浓给拒绝了。 江大伟精神也不大好,眼里都是红血丝,胡子拉碴的,跟马克思同款的络腮胡子乱糟糟的,看样子就知道他这几天怕是也不好过,也是,出了徐炳荣事件,这几天竟市公安局肯定也一直日夜加班。 现在霍庭回来了,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沈华浓觉得徐炳荣的事情应该是暂时告以段落了吧,大家也都能松口气了。 “今晚我守着,等忙不过来再叫你帮忙,你有空就先回去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好。”沈华浓道,想起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三七鸡骨汤还是每天坚持喝。” 三七鸡骨汤是沈华浓建议王凤莲给江大伟煮的,三七粉加上鸡腿骨头就行,也不一定要杀鸡或是买鸡腿,三花宾馆每天鸡腿骨,沈华浓都给留下来了,王凤莲隔三差五去拿一次,三七粉的成本也不高,不过这种汤的化瘀效果却挺不错的,适合江大伟这种浑身带伤愈合之后慢慢进行食疗。就是味道有点苦。 江大伟这种情况也没什么更好的改善的办法了,只能平时保养着。 王凤莲上次说,江大伟都不让她再去拿鸡骨头了,嫌苦和天天喝药汤被人笑话是一方面,另外他也不想天天麻烦沈华浓。 沈华浓最近也是难得碰到江大伟,想起来就说一嘴。 “身体都是自己的,受罪也是你自己,麻烦的是别人,你还抱怨个什么劲?” 江大伟对自家媳妇很硬气会耍赖抱怨,但是当着沈华浓,他还是很客气的,这会面上讪讪,乖乖点头:“喝着呢。谢谢嫂子,最近是感觉好多了,下雨阴天也不像之前那么难捱,就是太麻烦人了。” “你知道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哎。” 江大伟想想自己的情况,怕晚上睡太沉了霍庭叫他都听不见,也没有坚持留下,想着明天再过来,他就先告辞走了。 沈华浓推门进病房,霍庭已经醒了,正哑着嗓子跟昭昭小声说话。 第397章甜蜜的尴尬 见沈华浓进来,霍庭抬眸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一时都没有开口。 “妈妈!爸爸醒啦。”昭昭高兴的道。 沈华浓之前骗她说等霍庭醒了就是快好了,她就相信了。 沈华浓嗯了声,才偏开了视线,然后将手上的饭盒放在桌子上,招呼昭昭过来吃饭:“今天有南瓜馒头,空心菜,香干炒肉,小彭叔叔还特意给你蒸了碗鸡蛋羹。” 昭昭笑嘻嘻的过来,沈华浓把她的小饭盒递给她,帮她摆好椅子,又将打包回来的用饭盒装着的菜都摆上了,让她自己吃饭,这里就只有她跟昭昭两人的分量。 刚伺候完小的,手就被瘫在床上的大的给勾住了,霍庭手指头蹭着她的手心:“媳妇儿......” 病怏怏的大男人,声音虚弱,里面还带出来几分委屈:“我呢?你不管我了?” 沈华浓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想活了,不是想让我当寡妇吗?我还管你做什么,我筹谋自己的新生活都忙得很。” 得知霍庭中了枪伤躺在医院,沈华浓匆匆赶到医院就看见男人浑身裹着绷带,背后、肩膀都渗出血迹,当时心里很是慌了一会,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他是男主的确是没有死,但是现在一切都乱了,谁知道呢,沈华浓还真不敢确定,怕自己引起的变动导致他的命运发生变化,毕竟霍庭已经不再是女主陆柏薇的男主了。 后来听医生说明了情况,得知霍庭跟自残似的,受伤之后还不顾医生劝阻舟车劳顿,也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就连粤省那边开的药也没有吃,弄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他自找的,她就只剩下一肚子的气了。 身体是自己的,遭罪的都是自己,说之前去外地的路上是真忙,顾不上也就算了,可回来的路上肯定是任务结束了,还这么自残,自己不在乎自己,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傻逼,真的是她的丈夫吗? 以前还真没有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这其中肯定是有其他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吧,沈华浓想。 霍庭讪讪道:“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怎么会让你当寡妇呢,不会的。” “我就是故意让医生给我这样绑的,让你看了之后,能够对我更好一点。” 沈华浓冷着脸哼了声,道:“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就近医治?为什么路上也没有注意,都这样了还不是想让我当寡妇?”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给我说说?我冤枉你了没有?你自己做了什么,别跟我说你忘记了,也别想抵赖说不是你做的。” 沈华浓现在已经能够用极短的时间就区分这个双面人了,现在还会当着昭昭的面撒娇,这一面肯定是什么都记得的锁子。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闷骚怪竟然又悄悄的躲起来了。 霍庭垂着眼帘没有直接回答,沈华浓总是将他和假正经当成同一个人,他跟她说不清楚,再争起这个话题来也就是被她的“绿帽子”理论和“正宫与小妾”的歪理给气死,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的确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反正已经认了命,算了。 他可怜巴巴的道:“浓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我饿了......” 昭昭滴溜溜的看过来,扯了扯沈华浓的衣角:“妈妈......” 沈华浓佯怒道:“让他饿着,饿不死他的,饿几天都没事。” 昭昭鼓着嘴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霍庭嘴边,故意跟沈华浓做对:“爸爸,你吃。” 霍庭扯了扯嘴角,看着沈华浓笑了笑,一口吃下,然后又继续轻轻的刮了刮沈华浓的手:“浓浓......”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让昭昭自己吃自己的,然后去窗户边搬了把椅子过来,摆在床头他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才道:“你不是挺能耐吗,可以几天都不吃,现在怎么还知道饿了?” 霍庭心道,路上自我折磨的是假正经,又不是我,我才不会这样呢! 嘴上却不敢反驳,只道:“回到家看见你就觉得饿了,特别的饿。” 说得倒是好听! 沈华浓顿了顿,还是转身出去将放在外面的饭盒给端了进来,刚才跟江大伟说话,就把饭盒给搁在窗台上了。 小许的那一份,他已经拿出来了正蹲在楼梯口往嘴里扒饭呢,沈华浓见过的这几个当兵的,也就是程景明斯文一些,其他人都差不多。 她这一进来病房,就见那对父女俩正背着她,一个在笑、一个则正在做鬼脸。 “爸爸,妈妈肯定给你准备饭了。” “你妈妈就是嘴硬心软。” 被沈华浓抓个正着,昭昭嘻嘻笑了,赶紧低头吃自己的,锁子也笑容加深。 沈华浓没好气的抱怨道:“笑什么笑?就你们俩是亲生的父女关系,我就是个后妈,又是个前妻,是吗?” 霍庭道:“胡说,明明就是我亲生的媳妇。” 昭昭也道:“是我亲生的妈妈!” 沈华浓没忍住唇角弯了弯,刚才心中的一股闷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怎么会不管他呢,她明明都给他准备好了,可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现在被他哄哄,看他撒个娇,就觉得心里安定了,也舒坦多了。 沈华浓将饭盒放在椅子上,揭开了盖子,又拿把勺子递给霍庭:“吃饭!你也知道你几天没好好吃饭,现在先喝点粥让肠胃慢慢适应一下。” “嗯。”霍庭乖乖应了,看到那盘专门给他准备的菜又笑了,大锅饭没有这么精细,一看就是沈华浓专门炒的,他还真的渐渐有了胃口,眼皮虚撩,得寸进尺的道:“浓浓,我胳膊疼,浑身乏力,端不动。” 沈华浓一边嘟哝:“......不是说没事吗?”说归说,还是一边拿起勺子喂他吃。 霍庭张嘴吞下,这才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华浓。 让女人给他一个大老爷们喂饭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虽然脸皮厚,但也是第一回做啊,记忆中从会自己吃饭开始,就没有让人喂过了,他的耳根渐渐有些发烫,霍庭感觉体温好像又往上飚高了,几口热粥下肚,身上又出了一身的汗。 其实他嘴里正发苦,对这清淡的汤粥和菜其实尝不出太多的滋味来,但是他心里满足,尝到嘴里便也好像有了甜味。 说起来,霍庭也觉得有些心酸,结婚四五年了,昭昭都这么大了,其实夫妻俩真正亲近也才将将一年时光,几年前沈华浓第一次将身体给他是为自己谋后路,完全上升不到感情的层面。 一年前两人讲话都说开了,沈华浓为了昭昭,为了少点儿麻烦,被他引诱着才愿意跟他试试,夫妻间的关系才算是渐渐的步入了正轨。但,这也跟喜不喜欢他无关。她还没有喜欢他的时候,也是愿意履行妻子的职责和义务的,就跟她在事业上一样,样样都尽职尽责,她本来就是一个认真的人,答应的事情就会负责。 虽然这一年夫妻间在身体上有过无数次最亲密的接触,但是给霍庭的感觉,沈华浓愿意给他,只是因为他的表现能让她满意,她无疑是喜欢他的身体的,但是这跟喜欢他这个人也不一样。 沈华浓偶尔也会说一些甜话,会做一些甜蜜的事情,甜得发齁的都能说出来做出来,哄得他和假正经心花怒放、小鹿乱撞,但是人家却很淡定,有时候他感觉都分不清楚她说这些、做这些是真心的在乎他、喜欢他,还是纯粹只是个性使然。 就像文景玉的那件事,他嘴上强调沈华浓是在吃醋,他巴不得她是在乎他在乎到醋意大发,其实他心里更多的还是觉得这就是沈华浓,她不喜欢别人觊觎她的“东西”,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属于她,被她当成所有物。 沈华浓心里或许是有他的,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都不算重要,要排在她的事业之后,排在沈克勤、沈明泽和昭昭后面,甚至排在宋达以及她的其他几个亲戚后面。 直到这时,霍庭才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面前的女人心里是有他的,肯定是有他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起码他现在是超过了宋达了。 以前为了宋达,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她都能轻易跟他提离婚。现在明知道他做了什么,见他躺在这儿,她却只关心他的伤势和身体,还会伺候他。 霍庭就觉得现在由他来确定了沈华浓的心意,便是替假正经受了这一枪的疼痛,也是值得了。 要说假正经完全是为讨好沈华浓,才故意放水才挨了宋达一枪倒也不至于,他还没有这么昏聩到全然公私不分。 不过,宋达跟沈华浓的表兄妹关系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为沈华浓在乎宋达,他才会对宋达做更多的调查,才会更加的了解,了解宋达的遭遇和前后落差,这也是那一刻会心软的因素之一,但是更多的还是假正经自己心里当时确实是动摇了,而且这次他的心志比以前要坚定得多,并没有逃离而是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直到进了医院才躲起来了。 这会儿换了锁子,他倒是对于假正经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多的纠结和痛苦,此时他心里被狂涌出来欢喜和甜蜜占据了。 在感情这条路上,他就好像是一名朝圣的圣徒,做好了九九八十一难和漫长的时间成本的准备,在以为自己只走了一小半路程的时候,却骤然得知圣地已经可期了。这种喜悦的情绪在心里激荡了好一会儿仍不能平复,他想要对人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将之表达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细细体味。 待两碗合成一大碗的粥快喝尽了,霍庭才笑道:“浓浓,你真好。” 他笑得肉麻兮兮的,沈华浓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又不好了?” “不喜欢我的时候不好。” 他还真敢说,沈华浓哼了一声:“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你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动都不能动,还不知道会落下什么残疾,吃饭都还要我伺候你,我喜欢你什么?” “张嘴,还剩下一点都吃完了。” 她凶巴巴的,勺子都差点戳到他鼻尖上才堪堪顿住,霍庭才不在意她说得多难听,现在她骂他刺他,他知道都是真的在乎他的死活,担心他的状态。 他吞下最一口粥,才满足的道:“你呀就是口是心非。” 明明是个心肠软又容易满足、给她什么她就回报什么的人,偏偏总是做出这样的姿态,别扭得可爱。 沈华浓懒得搭理他,丢给他一块湿毛巾让他自己擦嘴擦手,自己去吃饭,然后又径自去洗了碗筷,昭昭主动去还从食堂端过来的菜碗去了,也要去看看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的彭叔叔,病房里只剩下沈华浓和霍庭两人。 安静了一会,沈华浓被霍庭目光深深盯得有些不自在,再这么被盯下去,她都想拖他下去侍寝了,都受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这时候还发什么春这么瞧她。 沈华浓主动打破沉默,问道:“疼不疼?” 霍庭道:“不疼。” “可以疼一下,我心疼你。”沈华浓道。 霍庭闻言就笑了,哪怕是已经明白她的心意,还是不免被她甜了一下,扯着沈华浓的袖子,让她坐到床边上来,继续目光定定的望着她,道:“好。” 然后又道:“浓浓,其实,我真的很疼,浑身都疼,伤口疼得要命,你摸摸我到现在还没有退烧,骨头缝里都感觉疼。” “那你活该。” 霍庭默了默,然后无奈的笑了,自我安慰般的道:“随便你说什么,反正我心里都是明白的,你就是心疼我了。” 顿了顿,还主动安慰沈华浓:“浓浓你别担心,我过两天就好了,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还能趁机放几天假休息休息,就当是放松了。” 油腔滑调得沈华浓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沈华浓本来想问他之前为什么会半死不活,恨不能自残的死样子,现在也不用再问了。 她已经猜到了,这肯定是他的一面自律、一面狂肆在做拉锯战,锁子肯定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对闷骚怪来说就不一定了,之前他知道自己偷了文物、违背了纪律的时候,就一副大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可能锁子又做了什么违背了纪律的事情被闷骚怪知道了吧?可能比偷藏文物更加严重? 沈华浓还是挺了解霍庭的,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全部猜对,这次做错事的可不是锁子,而是闷骚本骚。 对一个活在条条框框里的灵魂,打击比以前都要大。 但是这种事情,没人能够帮得上忙,有的路就是得一个人走出来,得他自己想明白。 沈华浓能做的就是照顾他的生活,配合医生帮助他尽快恢复健康。 霍庭还发着烧,人一直就有些昏沉,之所以能够精神抖擞的吃完饭,还陪沈华浓说这么会儿话,全靠爱情给他打了一针鸡血,现在吃了药,药效上来就扛不住了,再次睡了过去,就连沈华浓给他擦身,都没有醒来。 沈华浓肯定得陪床,昭昭被稍后得到消息过来的董艳容接回家去了,女儿有人照看,沈华浓松了口气,晚上她去刘霞她们宿舍那边的公共洗澡房洗了个澡,就在小许送过来的一张折叠床上对付了半夜。 霍庭晚上还算乖,一直睡着,半夜护士过来拔针头又给他量了体温,温度也降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沈华浓醒来的时候霍庭已经先醒了,他是被憋醒的,昨天喝了那么大碗粥,喝药的时候又被沈华浓灌了水,不憋才怪。他也不是不能动不能走,退了烧之后人就感觉精神好多了,正准备自己下床去厕所,沈华浓就醒了,主动问:“要不要扶你去?” 霍庭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逗她来着,就说:“好啊。” 沈华浓点头,也没有耽搁,果真下来扶他。 霍庭看看她淡定自若的脸,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沈华浓已经像扶老奶奶一样,扶着他往外走了,到了厕所门口,霍庭站住不走了,“浓浓,其实我的腿没事,就是逗你的,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沈华浓:“你的胳膊和肩膀不是受伤了不能出力吗?能扯得下裤子?” 霍庭:“......能。” “你扯给我看看。” 她坚持不肯走,就这么耍流氓,换平时在家里,扯就扯,现在怎么扯?被人看见了,他还要不要脸? 霍庭无奈建议道:“......你要是不放心,让小许过来。” “他不在,应该是买早饭去了。” “......” “别磨蹭了,又不是没看过,你还知道害臊?一会尿裤子了别指望我给你洗。” 霍庭脸黑了黑:“里面有人,你进去不好,我自己去。” 沈华浓就在厕所门口喊:“里面有人吗?” 没人应答,她仰头看着霍庭道:“你看,还这么早,里面没人。” 霍庭:......!!! 他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夫妻嘛,让她看看也无所谓,不要有那么多包袱,角色调换一下,他也绝对不会嫌弃沈华浓。 他差点都要开口答应了,然而沈华浓在调戏了他一番之后,就放过他了。 霍庭:......不知道该不该失望。 第398章处对象的那些事儿【1】 霍庭退了烧,精神就好多了,没有昨天病怏怏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还不能马上出院,得再观察几天,等情况稳定了确定不会反复之后才能回家。 而且皮外伤的恢复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并不是伤在要害部位,但毕竟是枪伤,就算是出院了,这样子也不能马上就回去上班,还得再养养。 一大早,小许去帮着买了早饭回来,还带来一个消息——秦存诣给霍庭批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好好养伤。 之前霍庭已经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工作,新阶段的工作计划已经制定并且通过审核了,副手按照这个计划来实施就行了,也不是非得他在前面盯着了。 霍庭哦了声,就安安心心的开始了他又甜蜜又尴尬的养病生活了。 早上沈华浓送他上厕所,生平第一次经历这个,让他尴尬了一波,不过他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她要是再敢提送他上厕所,只要厕所没有别人,他就敢邀请她一块儿进去看着。 吃早饭的时候,霍庭将病房门一关,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他“虚弱”的缠着沈华浓给他喂饭。 看他耳朵根都是红的,想着他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是不容易,沈华浓还是如他所愿答应了。 不过一打开饭盒就忍不住笑了,“小许给你买了玉米羹,你看吸管都准备上了,多贴心,不用喂了。不知道他从哪里买的吸管,中午你喝粥,我让他再去买点,到时候你就用吸管吸。” 食堂的玉米羹就只是玉米和糖,并没有加其他的配料,沈华浓是知道这一点,不过小许给霍庭买的这一份显然是加了料的,里面特意加了蒸好又碾碎的鸡蛋末、胡萝卜末、还有鱼肉末,整整一饭盒,沈华浓拿筷子搅了搅,还在里面发现了馒头末,都切得很细。 看这些食材的现状,不难猜到这应该是买了一份玉米羹之后,另外又买了鸡蛋、青菜和鱼肉、馒头弄碎了给搅拌进去的。 也是十分用心了,配菜都剁得细到用吸管就能够洗出来了,目的嘛,肯定是方便病人入口了,一根吸管就能够解决全部问题。 虽然这碗玉米羹的搭配丑是丑了点儿,味道可能会有点儿怪,但是营养全面又便利啊,而且霍庭也不是个挑食的人。 霍庭嘴角抽了抽,单身狗这种自以为是的便利和“为他好”的小聪明,简直让人愤慨! 他一脸的不高兴,沈华浓将吸管凑到他嘴边,他恨恨的咬住了,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吸,心里失望的想着,这要是将吸管换成勺子就好了,这样就能够腻歪很长时间了。 反正现在他养病什么也做不了,多的是时间,难得能够休息这么久,他本来还暗暗计划着跟沈华浓正经处一处对象。 说起来,他跟沈华浓俩个一开始就直接往老夫老妻上去了,一个是努力当好丈夫,一个尽力做好妻子,以前霍庭没少听说处对象的时候是最容易动心的,女人处着处着就恨嫁了,而且婚姻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跟这恋爱时光是没法比的。 他就觉得他跟沈华浓开始的方式不对,一步到位并且不太愉快,少了很多步骤和滋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沈华浓对他总是欠缺了点儿火候。 现在确定沈华浓喜欢他、心里有他之后,他高兴得发昏,就想要用心的跟已婚的媳妇儿,跳出老夫老妻的状态,再好好处处对象,弥补一下遗憾,也能够将夫妻感情再上一个台阶,给沈华浓再加一把火。 该怎么处对象? 霍庭以前是有过一次处对象的经验的,但是那时候在部队,时间都被训练和任务占满了,跟陆柏薇距离又远,主要是靠书信往来,这样一来一往没多久他就被人撬了墙角,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 何况,他也是看过别人处对象的,别的不说,他嫁妹子之前是考察过妹夫卢绍杰的,其他人也看过一些,他自持对怎么处对象心里还是有点儿谱的。 霍庭是个善于总结的人,当初哄媳妇被他总结出来三招:情话、私房钱和滚床单。 现在,处对象他也总结了一番,沈华浓看不上他还得再准备点儿加分项目,但是她现在都已经看上他了,所以这次就只有一招——不如风骚。 他决定要牢记这一点并且将之融入到生活的各个方面中去,力求将沈华浓勾得主动嫁给她,不,不是,她已经都嫁了,应该是勾得不用他藏结婚证,她也舍不得再说跟他离婚,恨不能天天都重新嫁给他。 他边吃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做,这厢沈华浓也解决完了早饭。 她可不知道闲下来的老男人心里的戏竟然有这么多,还准备着等霍庭睡觉的时候将脏衣服什么的带回家去洗了,再去宾馆去一趟,还得正式请个假,好在现在也不忙,不需要她整天都在那边盯着。 结果,霍庭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还算正常,之后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莫名的精神很亢奋。 先是在她饭后掏出手绢,准备擦嘴之前,他突然抬她下巴说她嘴上沾了残汁,抢过她的手帕给她擦嘴。 然后又是给她削苹果还非要一人一口,再不然就是她给他擦手之后,他就她也擦一回,做点儿力所能及但是特别古怪的事情。 沈华浓:......这也就忍了。 更多的时候,他好端端的跟她说着话吧,突然就停一会儿有时候摸一下她的脸,有时候摸摸她的脑袋,有时候给她拢一下头发,有时候干脆就不做声了,只一脸怪异,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沈华浓:(  ̄ー ̄)...... 一开始她并没有多在意,但是男人失常的次数多了,也难免有所怀疑,最先是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跟她说,或者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求? 结果问完了,就见霍庭默默垂眸垂头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一会儿他自己又好了,然后如此再循环一回。 直把沈华浓惹毛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霍庭心里直叹气,他都那样含情脉脉的瞧她了,她连个脸红眼神躲闪都没有,还直勾勾的一脸狐疑看着他,不知道是说他表现得不到位没触动她的心呢,还是她毫无浪漫细胞,完全就在状况外? 不至于啊,挺聪明机警的小媳妇,但是事实就是,他简直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也是无奈了。 “浓浓,你过来一下。” “你眼睛疼吗?到底怎么了?”沈华浓捧着他脸盯着他看。 被近在咫尺的这么盯着,霍庭心跳加快,又被反撩了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么,哎...... 在沈华浓要掀他眼皮破坏感觉之前,他直接凑上去亲了她一口:“就是想亲你一下。” 沈华浓:...... 她凝眉伸手探了探霍庭的额头,然后骤然起身朝外喊道:“护士,护士!我这边需要一根温度计,这里的病人好像又发烧了。” 霍庭:......&<(‵^′)&> 护士给量完体温,说温度还好,已经退下来了并没有反复,让不用多担心,多喝点水。 可沈华浓见霍庭生无可恋的样子,并没有放心,心里还惊疑不定的琢磨着,他不会是任务中受到刺激太大,又多了一层人格吧? 这一面也太细腻、太情绪化了点儿吧?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了。 沈华浓关上了门问,凑到床边低声道:“你看着我,你现在还是锁子吗?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不是宝宝,对不对?” 霍庭懵了懵,等反应过来:......!!! o(一︿一+)o 在齐建国和卢绍杰那里,这种厚脸皮的骚操作就是温柔体贴撩人,让陆柏薇和他妹妹死心塌地的要嫁,轮到他头上,他就成了个神经病?! 是他有问题,还是他媳妇异于常人?! 看着沈华浓惊疑不定的样子,霍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华浓自知道他喜欢她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对他露出这种又惊又怕的表情了,仗着他喜欢她,简直是家里的霸王,现在竟然...... 这个臭娘们! 差点要把他气得原地爆炸了! 他忍气,木着脸道:“对,我是新来的,刚来,你以后就叫我庭哥,你跟那两个结了婚,那也不能厚此薄彼,就跟我认认真真从处对象开始吧!” 沈华浓:......??? 看她吞了吞口水,一副半信半疑明显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的样子,霍庭更生气了,气得昏了头都忘记了背后的伤,直挺挺的躺下来,顿时倒抽一口气。 那臭娘们还僵在原地也没过来,就这么皱着眉头望着他...... 霍庭瞪了她一会儿。 沈华浓还是没动,只犹豫着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霍庭气道。 “你是怎么搞的啊?这次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你现在觉得自己是几个人?都记得吗?那个任医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现在也没有人给你治治,这会不会以后越变越多啊......”沈华浓是真的担心,看看他,然后在屋里走来走去。 霍庭眼皮抽了抽。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真有那天,他可能......他摇摇头,不想了,也不敢想这个,对于病情他也不清楚。 当然,现在想也没有用,他自己又不是医生,还是顾着眼前吧,他恶声恶气朝沈华浓道:“对象,我背后好疼,你过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沈华浓站定了,然后绷着脸走过来,却被霍庭直接攫住了手腕,他扣着沈华浓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拉,就亲下去,又猛又急,土匪一样。 沈华浓睁着眼睛望着他,他懊恼的含糊的道:“闭上!专心点!”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换药......了!” 霍庭动作顿住,骤然收回手,放开了沈华浓,然而门已经被从外面给带上了,刚进来的人又马上退出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霍庭摸了摸嘴角,声音暗哑,嘟哝道:“都怪你......” 竟然恶人先告状? 沈华浓拧眉,突然扑上来,在他嘴唇上又咬又啃,霍庭忙不迭的配合,等他好不容易从混乱状态调整过来掌握主动,沈华浓又将他往外一推,然后猝不及防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用力的拧了一圈又一圈。 混蛋,竟然敢装疯骗她! 霍庭就知道她回味过来了,竟然是靠亲他才回味过来的,他有......那么特别吗? 他特别想笑,但是耳朵吃痛,形象受损,外面还有人等着呢,他赶紧道:“对象,你先松手,这样被人看见了可不好看。” “对你个头!来劲了是吗?” “......你再这样我再亲你了!你信不信!” “不信!你没这个胆!只会窝里横,当着人你可不敢!” “好,你说的,你这婆娘,你等着,有本事你别躲,就站在这里我亲个够,我自己媳妇我想亲就亲,我怕个球,当着人我也敢,谁还能说我犯法不成......”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霍庭被扯得歪着脑袋看向门口,程景明探进来一个脑袋,“差不多好了......吧?”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沈华浓和霍庭两人身上定了定,若无其事的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嫂子你也在啊,还以为你上班去了呢。” 沈华浓收回手:......演技差评! 程景明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进来,趴在门框边缘朝霍庭道:“哥,你好好收拾一下......我们探病的一点也不着急,看见你身体还好,精神倍棒我就放心多了,其实也不是非要探病的,下次我找个好点的时间再来也行。就是护士还等着给你换药呢。” 霍庭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淡定的朝门口道:“滚进来!” 程景明笑呵呵的进来了:“哥,早上听说你住院了,现在看来你恢复得挺好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你在石油城出差吗......” 程景明身后的小护士刘霞正伸长脖子往里瞅,霍庭一眼扫过来,她干笑了一声,端着个装药的白瓷方盘子就进来了。 “哥,你别不好意思,刚才就我一个人看见了,她啥也没有看见,我就把门带上了,你放心没被她占便宜。”程景明“贴心”的解释道,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揶揄。 第399章处对象的那些事儿【2】 霍庭吭了一声,掩饰住了心中的尴尬,反正也没有表现出来。 沈华浓的表现就比霍庭要自然多了,她若无其事的走到刘霞旁边,看她药盘子上的药膏,打了个招呼。 刘霞道:“华浓,你先倒点儿温水,天气太热了病人流汗也多,一会先擦擦汗再给上药,这药每天都得换一次,我们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过来,以后提前准备好。” 沈华浓嗯了声。 其实水是早就从开水瓶倒出来放在瓷盆里凉着的开水,就是准备着要洗伤口周边用的。 她放了毛巾进去搅了搅,瓷盆里的水温度就差不多合适了,不烫了。 “华浓,你过来帮忙拆一下纱布。”刘霞道。 沈华浓闻言,就又从药盘子里拿了把小剪刀去给霍庭拆剪绑在他身上的那些纱布,有些都已经渗出了血迹来。 整个背后惨不忍睹,难怪会用纱布将整个胸背都裹起来了。 这还是沈华浓第一回看到霍庭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刚才他还跟自己胡闹,沈华浓真想拿剪子戳死他,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了,这么想死? 不过,因为有外人在,她还是忍住了,但是也并没有收多少力度,霍庭默默忍着,这会儿夫妻俩都正常多了,也没有多言语。 刘霞拿了两盒药膏并棉签出来,将两盒调和在一起,一边搅拌一边又道:“昨天我正好休息,早上到宿舍才知道霍局长住院了,华浓,你昨晚上没休息好吧,一会你要不要补个觉?你就去我宿舍睡去,我中午当班不过去,今天带了床凉席过来才洗了的。” 沈华浓闻言道了谢:“昨天晚上睡得还行,有事我不跟你客气。” “行。”刘霞跟沈华浓说完了,才抬头白了程景明一眼,道:“我才没有你那么莽撞失礼,一般病人的病情不紧急,我们都会先敲门通知的,有时候总有些不方便的情况。” “其实吧,像是换个衣服裤子用尿盆什么的,对我们医护人员来讲,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病人觉得尴尬。” 她还以为刚才程景明急急忙忙拉上门是看见了这些,一副嫌弃他少见多怪的样子,道:“都像你这种老思想,老古板,什么看了就是我占便宜了?那我们医务人员的工作就都别做了!” 程景明望着她道:“我就是老思想,你怎么想我不管,你的工作是你的工作,反正我的屁股除了小时候我妈看了,那是没办法,就只能给我媳妇看,医生护士都不行,追着我跑要看还要按的就只能......” 刘霞闻言脸色骤变,现在每次程景明来医院找她,都会害得她被人调侃当初给他打针,他提着裤子逃跑,让她追了两层楼的事情。 今天他又跑过来,毫无意外的害她又被人调侃了,她可没有程景明厚脸皮能够不在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自己当着旁人给说出来,刘霞脸上顿时爆红,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那是打针!打针!气死人了你,程景明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再胡说八道,你就滚出去!” 程景明靠在墙壁上,双臂环胸,懒洋洋的道:“现在护士可管得真宽啊,虽然说你爱医院如家是对的,可医院又不是真是你家开的,我就不出去,你还能赶我走?再说,我今天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来看望我哥都要被你管?” 刘霞:......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对,他说得都对,但是......还是好气啊! 刘霞收回视线心里第一千次发誓,再也不理他了,以后他来看她,她也坚决不搭理他了!每次跟他说话都要气得心梗,简直就是自找罪受,他再说话,她就当没有听见。 她深呼吸几口气,瞅瞅霍庭两口子,见他俩一个趴着眯着眼睛,一个在专心的拆纱布,自欺欺人的当他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沈华浓给霍庭擦了伤口周边的血渍,刘霞负责给伤口消毒后再上药。 像霍庭这样的病人这时候还是很讨护士喜欢的,消毒药水淋到血肉模糊的那一片肌肉上,刘霞都替他觉得疼,但是人家趴着动也不动,跟无知觉似的,哼也不哼一声,十分配合。 不像前些天因为爆炸案受伤送来的那些战斗队队员,平时一个个抄家批斗写大字报的时候就特别的硬气,现在一点药水下去就怂了,鬼哭狼嚎的,就这种还口口声声提着革命,革个屁,简直就是抹黑革命两个字。 刘霞都暗搓搓想在消毒水里面再撒把盐下去了。 她利索的处理着,时不时的指点沈华浓一下,动作熟练流畅,神情严肃,看起来跟平时傻不愣登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景明勾了勾唇角,凑过到她身边问道:“刘护士,我哥这伤是枪伤吧?后背这些呢?怎么这么大一片啊,这多久能够好啊?” 刘霞默不作声,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程景明自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得丢脸,又问霍庭:“哥,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啊。” 霍庭唔了一声,这会儿没有多说,只道:“小伤。” 程景明也没有再追问,默默在边上看着,一会看看霍庭,一会看看刘霞。 刘霞上完药,又给霍庭吊了两瓶药,都处理好了,又将换下来的纱布、用过的棉球等医疗垃圾都给收拾好,又嘱咐了沈华浓注意事项,准备出门之前被程景明伸出腿给拦住了。 她绷着脸瞪了这死男人一眼,正准备绕过他往门口走。 程景明拉了拉她的胳膊,道:“你又生气了?” “说实话你也不爱听,还生气,唉,现在的人真的是都只喜欢听好话拍马屁吗?实话还不准人说了?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刘霞哼一声:“让开,好狗不挡道。” “人生攻击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我是狗,你是什么?” “哼!” “好了,别气了,你真的想要管我也不是不行,我也不是不听你的。”在她开口说不稀罕之前,程景明抢话道:“只不过,你想享受管我权利,那就得先尽到义务,我这么大的人了,我爸妈都管不了我,现在只有我媳妇才能管我,我就听她的,让我不说我就不说,让我让开我就让开,不让我哄,我也哄......” 听明白他的意思,刘霞脸上发烫,都快冒烟了,慌忙打断道:“程景明,你闭嘴!” 一双发亮的眼睛又羞又怒的看着他:你说话都不分场合的吗?尽让人看笑话! 程景明摸了摸鼻子,咳了咳,道:“这不是看你生气了吗,一会去找你,你肯定又赶我走,我不赶紧说出来,还不知道你要生闷气到什么时候去。” “再说我哥也不是外人,迟早也要告诉他们的,别气了,听到这句高兴了点儿没?” 刘霞又羞又气,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告诉什么啊,没什么可告诉的,我跟你又不熟!” 程景明幽幽的看着她,刘霞不知道想到什么,瞬间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我还有工作要做,先走了!” 程景明拦在她面前,不容置疑的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们出去再、说!” 敢说跟他不熟?程景明有小脾气了! 他匆匆回头朝病床边的霍庭和沈华浓道:“哥,嫂子,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再回来!” 霍庭嗯了一声,突然道:“小明,我记得以前我们团洗澡的地方就是个大澡堂,不说你们连了,你们班总都看过吧。” 方才在小护士面前气场两米八的程景明同志闻言顿了顿,险些没一个踉跄跌到门外去,气场顿时萎了下来。 他看向刘霞,刘霞红着脸端着药盘子推了他一把,就从他旁边挤过去了。 程景明扭头抱怨霍庭:“哥,你能不能别拆我的台?” 霍庭冷笑:臭小子没遮没拦的,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姑娘,是在炫耀本事吗? 凭什么这个噎死人的臭小子都能够一句话就撩得姑娘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后又红着脸羞羞答答的走了? 他心里特别的不服气。 他就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程景明郁闷道:“我不就是......我之前什么也没有看见,哥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厉害的,我等会再过来!”他说完追着刘霞跑出去了。 走廊里很快传来程景明的声音:“刘霞,你给我站住!你敢做就要负责任,你们领导在哪里,我去找领导反应情况。” “......” 声音渐渐远了,霍庭叹道:“这小子怕是好事将近了。以前我还以为就他那张嘴,不说得罪所有人吧,肯定会让他一辈子打光棍,没想到还被他给哄到了个......” 沈华浓赞同的点头:“他还挺会说话的嘛......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霍庭:...... “那也叫会说话?” “那自己跑到我爪下的呢?” 他小声嘟囔了两句,看沈华浓额上有汗,他翻了个身坐起来,然后拉沈华浓坐下来,“歇会,擦擦汗,等会陪我睡一会?” 之前上药的滋味十分刺激,霍庭能够忍得了疼,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汗腺,重新抹上药,又出了一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华浓只能给他多擦几遍,她还得配合刘霞给他处理伤口、抬臂、翻身,也累得一身的汗。 沈华浓顺势坐在床边,望着霍庭问道:“你背后怎么弄的,枪伤是怎么弄的?” 医生说没有伤及要害,他也表现得一副不要紧的样子,她就以为应该不如自己想象中的严重,但是刚才看那伤口,都血肉模糊了。 霍庭却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上次偷藏文物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是做对了,所以给沈华浓说起实情来也毫不犹豫。 就连之前还在部队上的时候,将那些投降的罪恶分子杀了,他也问心无愧,那些人就是该死。 这次假正经觉得错了,他也本能的想要回避。 他犹豫着,沈华浓起身去将房门关上了,还反锁了一下,然后再回来,站在床边,一条腿膝盖支在床上,然后双手捧着霍庭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低声问道:“你碰见徐炳荣了对不对?” 霍庭眨了一下眼睛。 “也见到宋达了,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 “他们逃到境外去了,对吗?” “是他们弄伤你的?你背后是他们逃跑的时候,引发爆炸弄伤的,对不对?” “人你没有亲手抓回来,逃了,是不是?” 霍庭垂眸。 沈华浓继续道:“你觉得自己没有尽全力,如果尽全力能够逮住他们或是将他们解决了,一劳永逸,所以心里难受了,是不是?” 霍庭不语。 他知道沈华浓肯定问过小许一些可以公开的内容,只看自己的状态不对,就能猜到他对那几个坏蛋放过水,能想到那两人是跑出国境了这种小许绝对不会说的内容也不奇怪。这娘们一向很敏锐。 沈华浓想问的都问完了,没再说话,而是抱住了男人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发顶。 现在再问当时的具体经过,宋达他们逃到哪里了死了活了,只会让他更加烦闷。 沈华浓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她抱着他也是下意识所为,男人爱撒娇,她就娇惯他一会好了。 告诉他他没错吗? 他要是会相信,就不会将自己给搞成这样了。 她知道霍庭的坚持与坚守,虽然她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他这一路上都是自残自弃的回来的,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就连睡梦中都纠着眉头心事重重,她多少是能够体会一些。 违背了纪律,对他心目中判定为坏人的人放了水,他过不了心理的那一关。 在此之前,沈华浓也完全没有想到,他真的碰见徐炳荣和宋达的话会放过这两人。 明明他之前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言之凿凿一定要将人给抓住、解决了。 在竟市爆炸案现场看着满地狼藉和哭声哀嚎声的时候,沈华浓其实都已经做好了会面对宋达被抓或是死亡的心理准备。 如果爆炸案真的跟徐炳荣逃亡事件有关,哪怕沈华浓再胆大,也踩过线,她也觉得这样做有些太过了,就算战斗队的人都不是好人吧,但是爆炸影响的范围太大了,也让不少无辜路人受了伤。 屋里安安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沈华浓道:“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霍庭闷声道。 “你近墨者黑了,因为他是我表哥吗?”沈华浓说完,胸前突然一热,男人之前埋在她胸前,现在竟然咬了她一下。 她动作僵了僵,霍庭已经抬起头来,“不关你的事!” 沈华浓看着胸前濡湿的那一小片,霍庭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来,不知道他是要回避这个问题呢,还是真的被吸引住,盯着一时都忘了挪开。 沈华浓来气,又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霍庭巴巴的抬眸看她。 她的气又散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萎靡不振下去吗?将事情压在心里自己折磨自己吗?” 霍庭摇头。 沈华浓又道:“他们说不定已经死在半道上了,那可是大海,游出去也不容易,或者刚跑出去就被那边巡警抓住了,弄出爆炸案那边肯定也看见了。” “其实跑了也好,徐炳荣年纪大了以后等我们国家彻底开放,他肯定都死了,回不来了,就算是有心做坏事也回不来,也无法再号召他的那些打手做坏事,在外面坏就坏吧,祸害别人去。不是说资本主义都过得惨吗,看他们跑出去肯定也没好日子过。” “宋达他如果再回来做坏事......我庭哥这么厉害,到时候再抓住他送他去审判肯定很轻松的,他以后回来,这里是咱们国家的地盘,我们先做好防备......” “也许他出去之后改过了呢,等以后开放了,我们去外面找他,让他赎罪。你要是怕他再做坏事害死人,那我平时多做好事......好不好?” “你别这样将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闷着,我们一起想办法,想不出来那就一块儿面对,你心里烦闷可以跟我说说。” 她一连说了这么多,霍庭还是闷声不吭。 沈华浓想了想,又道:“我听小许说,你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追上去的,其他人都没有跟上,也就你受了伤,要不是受伤,你还会往前追,你说,你要是将他们都打死了或者都绑起来了,如果就在原地等着其他人接应,是不是就会被炸死了?受的伤肯定会比现在严重吧?”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有些庆幸。 “你要是跟人同归于尽了,我就当寡妇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如果你死了的话就算你圆满完成任务,在我看来你也是个混蛋。” “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会不会,当时他们就是打着如果被抓住了,大家就一块儿同归于尽的打算?” 霍庭目光微闪,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一时没有说话,最后沈华浓也烦了,道:“你说话!不说以后休想我再主动跟你说什么。” 第400章小明,你赶紧滚出去! 都被威胁上了,霍庭不敢不说话,道:“我媳妇说得对。” 现在想想的确是有沈华浓猜测的这种可能性。 船上有爆炸物品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宋达或许还会因为沈华浓有所迟疑,但是徐炳荣和任勋杰就完全无法保证了。 只是从事发之后,他就一直沉浸在自责后悔和回避两种情绪之中,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这条命,还真是被捡回来的。 但是对一名合格的军人来说,死从来都不应该是他们惧怕的东西,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与利益,他应该宁可跟对方同归于尽,也要解决这个后顾之忧的。 没死,不应该是他放走人的理由。 “那你听进去了吗?好受点儿了吗?你打算怎么做?”沈华浓追问。 霍庭笑了笑,悠悠的道:“浓浓,你刚才好像喊我庭哥了,是决定要跟我处对象了吗?” 他不仅故意答非所问,回避问题,竟然还打算继续装疯卖傻。 沈华浓气得在他寸头上薅了一把,怒道:“处个屁!” 男人的头发虽然短,但是多少还是让沈华浓给抓住了几根头发,但是一扯就滑出了指间,想造成什么疼痛肯定是不大可能的了。 霍庭却嘶了一声,佯装吃痛,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浓浓......女人打架就是抓脸扯头发打滚,你还真的拿绝招招呼我啊?这么着急也是因为在乎我,对我这么用心呐......” “算了,被你抓就抓会吧,”他语气无奈的道,“换了别的女人打架撒泼那叫泼妇,换了我媳妇,我只觉得可爱和亲近,我的女人,正在跟我使小性儿,谁让我是你男人呢,喜欢撒娇就尽情的撒吧。” “你知道你以前也有跟我面前张牙舞爪耍气的时候,但是那时候又理智又克制,还是现在这样更好更自然,我更喜欢你这样!” 霍庭眼中只剩下笑意,说着还按住沈华浓作乱的那只手,再裹在掌心里攥着,强拉她坐下来:“好了,别气了。” 沈华浓还当他是准备要说正事了,结果人家问道:“浓浓,刚才有没有找到点儿处对象的感觉了?我感觉有了,就喜欢你这样。” 沈华浓:...... 她皱着眉头望着霍庭。 她是个不喜欢回避问题的人,她的态度就是拖延回避不如直接迎上去,如果遇到真解决不了的,要么直接一头磕上去搏一搏,要么暂时放下来,等以后能解决了再去解决,她会以这个问题为目标,但不会走近死胡同将自己给逼死。 但是,霍庭很明显跟她不一样,他这个人想得多,而且将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他能生生把自己憋出病来,这都已经憋成两个人了。 她从没有要求霍庭跟她一样,也不是非要逼他马上想明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甚至于他的心事,他不想说可以不说,每个人都有保守自己秘密的权利,她能够尊重,她自己也有秘密,也不喜欢跟人诉说自己的软弱和无力,可她哄他半天了,就想看到个态度。 哪怕他就说个“我想想”,“我考虑考虑”,“我累了,下回再说”都成,但他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的假装轻松的跟她胡诌,好像已经放下了。 她看着、听着都觉得累,也觉得心烦。 “行,你行,要跟我处对象当然也行,那你得等我恢复单身了再说,我这人不喜欢偷偷摸摸,我先跟家里的两个丈夫离了婚,咱们再好好的处一处,他们俩去哪里了,你给他们说一声呗,离婚以后我就是你对象了......” 霍庭闻言脸黑了:“你这张嘴真是......我尝尝是不是辣椒做的。” 沈华浓空出一只手伸出去挡了一下,霍庭就亲在她掌心里了,眼睛幽幽的望着她,抓着她手亲得啧啧出声。 沈华浓推了推他,没推动,哼道:“我还没有答应跟你处对象,你这样可就是耍流氓了啊,庭哥。” 霍庭拿牙齿在她掌心咬了一下。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了一下,没推开,外面的人又敲了敲,然后程景明无奈的声音传来:“我说,哥,这里是医院......医生护士随时都要进进出出的,你别把门反锁了啊,你快点儿啊,我等会再过来......” 话没说完,沈华浓木着脸拉开了门。 程景明见她脸色不好,这两人不像是在屋里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小心翼翼问道:“嫂子,怎么了?跟我哥吵架了?” 沈华浓摇摇头,道:“进来吧,你们先说话,我有事就先走了。” 程景明愣了愣,沈华浓又退回去三两下收拾了一袋衣物,无视霍庭的注视,走到门口,只跟程景明招呼了一声,“桌上有苹果,你自己拿着吃,不用等我过来,我下午有事就不来了,午饭晚饭我给食堂那边说一声,他们会给你哥送饭过来,下午小许也会过来,你有事就先去忙,别操心这边。” 说完,干脆利落的走了。 “哥,你们吵架了?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程景明哪能看不出问题来,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人拉回来?” 霍庭望着门口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嫂子还有工作,中午回去也能休息一会,在医院休息不好。” 程景明感慨道:“女人真的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说变脸就变脸。” 霍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小子跟刘护士处对象了?” 程景明嗯了声,在床边坐下,从兜里摸了钥匙串出来,上面有个折叠水果刀,他将刀打开,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垂着脑袋削苹果皮,看起来特别的淡定。 “处对象就好好跟人处,别整天气人,说什么话之前先过过脑子,别好不容易谈一个,将人给气跑了。”霍庭指点道。 程景明得瑟道:“放心吧,哥,跑不掉,跑了我也能够将人抓回来,男子汉大丈夫,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不会甜言蜜语哄人,但是也不会骗她,一言九鼎,说的我都能够做到,做不到的我也不说,我这种真心实意的她要是看不上,反倒是看上那些油嘴滑舌哄人的,那是她没有眼光。” 苹果皮在两圈处断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哥,你说得这么有经验,怎么好好的把我嫂子给气跑了?你说什么了?” 说完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晃得霍庭气结。 程景明赶紧跳开一步,“我说的是实话,别当我看不出来,我就是关心你,不想你一个孤家寡人待在医院里,可怜巴巴的,不然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霍庭:“......小明。” “嗯?” “你现在,马上,滚出去。” 第401章徐炳荣案结束之后 “哥,你现在能站起来打我吗?你打得过吗?”程景明不怕死的道,说完“咔嚓”抓着苹果咬了一口,“哎呀,本来是给你削的,被你一吓唬,给忘了,我自己吃了,我再给你削一个。” 霍庭:...... 沈华浓回去之后果然没有过来,中午霍庭吃过饭,睡了一会起来,没多久,就来了一波慰问团,霍国安引着慰问小分队,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我来公安局见到大伟才知道幺爹你住院了。现在交通局也这么危险吗?怎么这还有枪伤呢?”霍国安问道,显然他已经找护士问过伤势了。 “犯罪分子抓住了没有?怎么这么猖獗?” “交通局做什么的呢?也抓坏人吗?” “是什么坏东西,手上还有枪呢。” “幺爹,你这难受不?”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霍庭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自然不在乎,但是护士嫌他们太吵,吵着旁边病房的客人了,霍国安将其他人给赶出去了,让他们先回去,他自己留了下来。 只剩下他跟霍庭了,他才说起了旁的,“幺爹,公安局说徐炳荣的案子结了,他死了,这事你知道了不?我早上去公安局,他们说的。” 霍庭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敢肯定徐炳荣一定就死了,毕竟没有找到尸体,一切都有可能。不过,对于这个案子这么了结,他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霍国安摇了摇头,唏嘘道:“那老家伙真的是......当时我们在平泰闸找到一具尸体还以为那时他就死了呢,没想到听说人跑了,闹那么几大出,还是死了。这叫那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我今天听他们谈起,看那意思,好像还会登报,专门说说这个事,好像是说爆炸案也跟他有关系,就跟爆炸案告破一起将这老头的事情在报纸上说一说。爆炸真的是他弄出来的?他死了还得登报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啊?” “这都多少年了,还有那么些人死忠他呢?你说,这是何必呢。” 霍国安一连窜的疑问,倒也不是真的要霍庭回答,就是感慨一下。 不过,霍庭还真知道答案。 他交了一本详细名单上去给秦存诣,名单中的这些人这几年都没有被抓,显然潜伏极深,起码是名面上没有大错误的,如果秦存诣直接派人去照着名册将这些人以“帮派分子”的罪名给抓捕了,民众不明真相,难免造成恐慌,万一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说不定还会将眼下没有结束大清洗又给扩大化,造成局势再度恶化。 霍庭料想秦存诣肯定没有马上抓人,不过这些人应该也在第一时间就被监视起来了,大肆将徐炳荣的死讯曝光,就是故意告诉这些人的,但凡他们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肯定是逃不掉的,到时候直接抓个现行,名正言顺拿人结案,也能防备被人给钻了空子。 这些分析,他也就是心里琢磨琢磨,并没有跟霍国安提起,而是说起了其他的:“徐炳荣这件事在村里就算过去了,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牵连到别人,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霍国安道:“这个我也知道,我们村里就那几个黑的,土生土长的田家人就不消说了,村里好些人以前还是他们家的雇农呢,还能不清楚他们?就是划成分的时候遭了秧,也没有别的毛病,都是命。 外面送来的那几家......我也清楚,他们来咱们村就是有人保他们呢,还留城里不被打死大概也熬不下去。这次魏兆堂表现也挺好,影响不到他头上去,那个程礼这件事也没有差错,牵连不到。” “这些个祖宗,真是希望他们赶紧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搁我们村里也是给我增加工作,对他们好吧,肯定不行,没法跟上面交代,对他们不好吧,万一哪天人家又起来了,回头还找我麻烦,就是不闻不问也怕人自己扛不住寻死,这工作可真不好干。” 霍庭看他愁成这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情况会好转的。我看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有消息了?” 霍庭点点头。 不管是去年沈克勤开头弄出抗疟疾的青蒿素,还是现在沈华浓的代食品,都是解决国家的燃眉之急的重要创举,在这些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倒的人群中,很多已经重新爬起来在各行各业四处开花,局势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了,再加上国家穷困,百姓温饱问题都尚未解决,反对大搞阶级斗争、要求大力发展国家建设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而且现在每每上面有“指示”下达,都有人自发的针对这些“指示”做注解,展开讨论,规避理解误区,报纸上也会刊登这些内容,前两年那样肆意歪曲上意,以之作为谋私利、报私仇手段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一切都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回到正常轨迹上去是迟早的事。 霍国安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回又要乱一阵子呢,都是让爆炸事故给闹了几天,我今天还听公安局那个赵副局长说要再严查市里的坏分子,说要将他们都再给监控起来,觉得之前对他们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说是这么说,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弄,现在治安队战斗队人手都少了......” 这还是霍国安美化之后的说法。 赵黎明的原话是:“鬼知道他们表面是悔过了,心里有没有生出二心想搞破坏?大家不能被糖衣炮弹给蒙蔽,别人给点甜头,像是什么代食品,什么个鬼眼药水之类的就放松警惕,到时候小心来一发大的,哭都没法哭去。直接将他们都治罪,全部处决了才是一劳永逸!” 对方几乎明摆着就是再说沈家人了。 在竟市沈克勤一家三口,的确是黑五类中的佼佼者,这一年可谓是出尽风头了。 而且这次赵黎明又被霍庭给坑了,里子面子都被扫了,恨他恨得要死,就是要针对霍庭。 霍国安没有明确说,霍庭还是听出来了。 他目光寒了寒,赵黎明的事得尽快的一劳永逸解决了,这人站在重要位置上,时不时出来蹦达也是烦得很。 第402章健康饮食大使沈华浓 沈华浓心里有气,存心要晾一晾霍庭,从医院出来,先去董艳容家里把昭昭接了过来,用“爸爸受伤了要静养”为由,再次路过医院也没有让小姑娘进去,直接带到了宾馆。 反正他有吃有喝有力气,让他一个人耍去! 眼下代食品的热潮虽然已经过去,但是黄花菜开始大量采收的时节了,因为这黄花菜,过来竟市黄花菜厂考察学习和采买等公务往来也不少,三花宾馆入住率能有个三成,沈华浓负责的餐饮部门这边除了公务消费之外,日常也有些市民过来改善伙食,生意也不算冷清,跟往年相比已经算是热闹的了。 餐饮这边的日常业务经过近一年的磨合实践早已经进入正轨,规章制度经过几次修改完善已经很成熟了,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事就成了,出了问题也都有解决依据,还需要沈华浓操心的地方并不多,李庚孝和龚旺生就能解决。 从编写完饮食文化手册之后,这个阶段沈华浓要做的就是推进宾馆的转型,主要是发展附和当下的、集食疗食补、强身保健于一身的药膳事业,并且将物美价廉且健康的饮食观念进一步推广出去。 简单来说,就是以三花宾馆为先锋示范点,将她在书上写的付诸于实际,告诉大家该怎么吃才正确,才营养全面健康,现在的人刚从饥荒中走出来,身体里什么都缺,并不是上面宣传的没钱吃点儿黄豆、豆腐,有钱吃肉就能提升身体素质的,正确的吃法能够让强身之路少走很多的弯路。 在食材、药材方面沈华浓并不太担心,物质丰富时期有丰富的吃法,物质匮乏时期,普通食材搭配好了、用正确的烹饪手法处理之后也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起码在发挥食材的果腹作用之后,其他的作用也应该尽可能的开发出来,这也算是穷就需要精打细算的一种体现了。 这个观念在当下显然是十分超前的,普通群众一天绝大多数的时间也都是放在生产工作或是干农活上,在饮食上是有什么吃什么,弄熟能入口就成,像是土豆发芽这种,都快饿死了,谁管它有毒没毒?反正是舍不得扔掉的,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真因为吃了不该吃的毒死了也是认命。 不过,有前面的代食品例子在前,再推广这个观念,也没有让人觉得穷讲究到难以接受。 平平都是代食品,几年前的那些充饥用的代食品很多人都是吃过的,难吃就不说了,再搭配上最常吃的野菜、粗糠,让人越吃身体越亏,走路时候双腿都打飘,一脸菜色,干活没力气,作用也就是把胃撑满,让人觉得腹胀,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还会造成一系列疾病,摧毁身体底子。 现在的代食品,配方早都已经公开了,大家也都知道就是用野菜、粗糠、常见的那些食物,再加上偶尔打牙祭的一点儿精贵食物,就能用最低的价格满足维持人体基本需求的营养,一般人家都是能够承受得起的,穷苦人家咬咬牙......起码能够让身体在相对舒服的状态下多扛过一段时日。 一开始看到这样的配方,很多人都是大跌眼镜,难以置信的。 对比起来,赤果果的现实告诉你,就算拥有同样数量的食材,但是因为你不会吃,也可能被饿死,相反,别人还能吃得颇有力气。 这就是健康饮食带来的最明显的好处,说它可以降低饿死人数也不算太过夸张。 按照沈华浓的说法,她接下来推广的就是高级版的“代食品”,三花宾馆里当然不会用粗糠和菜根、果皮入菜,就是用一些家常菜,或许会加点儿常见的廉价药材,但是搭配好了,能起到事半功倍补身的效果,就好比她推荐给江大伟的三七鸡骨汤。 沈华浓特意制定了好几种不同功效、面向不同群体的套餐,最近已经在三花宾馆实施起来了,颇受食客的欢迎。 不过,这阵子的经营下来,也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亟待解决和改善,最大的问题就是套餐种类还不够多,不够细致,尤其是廉价套餐受药材食材限制,滋补作用其实很欠缺,沈华浓的确是对食材足够了解,但是在药材方面了解就比较有限了,她觉得这方面补充上来,效果肯定比现在更好。 虽然中草药未能深入机理研究,但是她一直觉得,这种通过长久以来的药效观察来确定药物效果的方式,也是经受过实例锤炼的,既然有过很多治疗成功的案例,也算是大概率事件了,为何不信呢,她是相信中草药的。 她倒是可以自己看药典学习不断的补充,但是这太耗费时间了,她决定走个捷径,找人给自己指导一下,中午吃完饭,昭昭在宾馆睡午觉,沈华浓就特意去了趟市中医院寻求帮助。 这是好事,那边接待她的一个主任一口就应承下来,说一定会找几个这方面的专家一起配合她完善药膳的搭配,他们这边需要开会通知下去,也要给专家留时间提前准备,约定了一起开会讨论的时间之后,沈华浓就从医院出来了。 等再回到宾馆,一下午就过了一半了,昭昭闹着要去医院看霍庭,劝不住,沈华浓只能应下来带她去,但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在霍庭摆正态度之前,绝对不搭理他。 正要出门,还没下宾馆门口的台阶,一辆军用吉普车呼啸而来停在宾馆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看见沈华浓,对方上前问道:“沈华浓沈同志?” 沈华浓被这车和这战士给弄得愣了一下,点头。 “沈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沈同志,有什么事情我们不清楚,我们的任务就只是接你过去。” “去哪里?” “无可奉告,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403章在强横面前的憋屈 虽然什么也问不出来,但看对方的态度尚好,沈华浓觉得应该也不至于是什么太糟糕的情况。 她跟军方扯不上关系,要说有,大概就是前几天找过她的秦存诣了,提到秦存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徐炳荣了,会不会是徐炳荣的案件又生了波澜?难道是八宝鸭的事情还没有完? 沈华浓按下这些猜测,牵着昭昭镇定的跟这士兵道:“你们要是不敢忙,我能不能先把孩子送去她爸爸那儿?就在人民医院,距离不远。” 对方马上应道:“行!上车,我送你过去!” 这时,一辆边斗正迎面而来,上面坐着三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开车的那个突然道:“得宝,华才你们看,前面那是不是霍庭家的婆娘?” 他背后和边斗上的两个公安闻言赶紧看过去,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那吉普车异常醒目,车边牵着孩子的女人不是沈华浓和昭昭还能是谁。 “就是她,我碰见过两次!” “我靠,还有这么远你就认出来了,我都没有看见脸!” “看什么脸,就看她那背影我都认得,就是她!那小腰,那大屁股,那腿,隔着衣服裤子都......嘿嘿嘿,难怪霍庭宁愿调到二线都舍不得跟她离婚划清界限,好好一个美人,就是这次要倒大霉了,可惜。” “可惜个屁,再美你也只有看的份,这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要怪就怪那个姓霍的,人都调走了还不省心将赵局给惹毛了,现在赵局要出气,她只要在咱们这地界,就只能受着了,谁让她出身不好呢,谁让她男人是霍庭呢......你们说现在霍庭还在竟市,我们抓了他婆娘,他闹起来......” “你们想想那个柳如意,就一个扫公园的孤老婆子都敢炸楼,还特么炸了好几处,炸死炸伤那么多人,这沈华浓她还能进出公安局,市政部门,还有这三花宾馆,是得好好查查,万一哪天,等大家不防备她了......我们这就是正常调查,还不准大家防备了,就是他霍庭过来闹也拦不住!” “是这个理。” 嬉笑间,边斗就已经靠近了。 “还真是她!” 这时,沈华浓正抱着昭昭上了吉普车。 吴得宝厉声喝到:“站住!” 然而车已经当他们面呼啸而去了。 “得宝,那是军车,别喊了!真把人喊回来你扛不住。” “那怎么办?” “先回去。” 沈华浓透过吉普车的后视镜,将三个来势汹汹的公安看得清清楚楚,等吉普车转弯的时候,那辆边斗上的人也没有下车,直接调头又跟过来了,只是放慢了速度,等车拐了个弯,就消失在视野里了,没有再跟过来。 沈华浓心里有数了,那几个人应该是冲着她去的,赵黎明和霍庭的恩怨,哪怕霍庭从没有跟她说过,她心里也一清二楚,小说里就提过,而且这次发生徐炳荣的事情,赵黎明能够放弃用她出身作妖的机会才怪。 这次来接她的人,正好解了她眼前之急,不然她真被人带走,霍庭还躺在医院里......等他真赶过去,她怕是也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沈华浓摇摇头,眼神有些阴翳。对这种披着制服皮的狼,她如今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资本,一旦落到他们手中只能挨打,不管她做多大的贡献、立多大的功劳,在强势和强横面前都不堪一击。 名声只能帮她从当下社会的最底层站起来,活得像个人而已,但是想站稳、走远,只靠这些名声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当前的法律和制度保护不了她,她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这样下去不行,她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得想个办法站得更高、更引人注目,不能让人说打就打,或者自己的拳头更硬...... 副驾驶上的士兵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她压下了思绪,垂下头低声跟昭昭交代,让她听话别烦爸爸,晚上睡觉去董阿姨家里...... 车停在医院,沈华浓道了谢,抱着昭昭下车,副驾驶座上的士兵也从车上下来,跟在她身后,只当是对方监视自己,沈华浓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一路沉着脸到了病房。 霍庭这边有客,霍秀英和卢绍杰两口子来了。 卢绍杰正在调节气氛:“......秀英听说大哥住院了,急得跟什么似的,今天队上收黄豆也没有心思去了,就直奔过来了,大哥,你这伤医生怎么说的?” 不过霍秀英并不给面子,似不耐烦的冷声打断道:“你多大的人了,自己还不注意点,别逞能,不是你的职责范围......算了,不说你了,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说也不会听。” 她哼了一声,道:“你自己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不管别人怎么样,多少念着点儿昭昭吧。” 霍庭淡淡的道:“我知道。” 然后病房里安静了下来,这对兄妹俩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聊着聊着极其冷场了,比陌生人还不如。 沈华浓进来的时候,霍秀英抿抿嘴,看着病房的那扇窗户,卢绍杰悻悻的说着一儿一女的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见沈华浓进来,卢绍杰热情的招呼道,“嫂子来了。”说着还拿胳膊肘拐了霍秀英一下。 霍秀英眼圈是红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这个唯一的哥哥哭过了,还是被霍庭的态度给气的,眼下倒是很淡定,冷着一张脸问沈华浓:“这边忙得过来吗?你要是忙不过来,我让绍杰过来搭把手。” 她语气淡淡的,沈华浓还是察觉到了责怪之意,她心情正不好,也懒得应酬,就道:“行啊。”然后对霍庭道:“我有事得外出一趟,昭昭你照看着点,我给她说了让她晚上去烦扰董大姐。” 端午过去没几天,霍庭虽然不在家,霍秀英和卢绍杰还是回了趟娘家,是去的三花宾馆,沈华浓接待的,上回她还热情洋溢,现在突然这么冷,霍秀英轻哼了声,兀自招呼昭昭到一边说话去了。 卢绍杰一时也有些讪讪。 霍庭看沈华浓脸色不好,道:“过来。” 沈华浓瞪他一眼,生气归生气,还是走过去了,万一今晚回不来,总是要给他说一声的。 霍庭先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安心,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不要担心,赵黎明那儿我来解决。” 沈华浓闻言这才讶然道:“你知道?” 霍庭拍了拍她的手背,张嘴却无声:“傻婆娘。” 第404章调岗 二十分钟后,沈华浓就在临时成立的战斗指挥处见到了秦存诣。 他指了面前的座位让沈华浓坐下,直截了当的问道:“小沈,现在有意向调你过去那边工作,你个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沈华浓愣了愣。 霍庭也没有跟她说过秦存诣找她是为什么事,她还以为还是八宝鸭和徐炳荣的事情呢,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工作调动,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想过工作升迁调动,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秦存诣提出来的。 沈华浓问道:“首长,我想问问是从事什么类型的工作?” “怎么?你还打算要挑肥拣瘦谈条件?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 沈华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术业有专攻,在合适的岗位上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如果是跟我现在的工作差不多的,我服从安排。” 秦存诣一本正经的道:“嗯,工作跟现在的差不多,霍庭跟我提出想将你调到一起去工作,我看交通局食堂大厨的工作应该会适合你。” 沈华浓:...... 怎么说她现在都是个管理层,按照行政级别也是副科了,将她弄去当厨师,这就是调岗降级了,可就差远了,沈华浓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需要被降职,就是调岗也应该平调吧,唯一能解释的大概就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又卷土重来了? 努力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朝又回到解放前,说不心寒憋屈那肯定是假的,沈华浓一时都有些心灰意冷。 正想拒绝秦存诣的“好意”,既然不管怎么付出怎么努力,都翻不过“出身”这座大山,那就算了。比起在食堂工作,她还是留在家里带娃吧,有御厨手札在她一样能够钻研打磨厨艺,也一样能够满足霍庭夫妻俩待在一起的愿望...... 不,不对......没听霍庭说过他调到石油城去了啊,他竟市和石油城两边跑,但主要还是在竟市上班的,去石油城都是出差,将自己调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沈华浓反应过来,秦存诣这是疑心病又犯了在试探她什么? 如果他不是撒谎,那应该是霍庭要调职了吧?他转到石油城去,是...... 秦存诣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她也没时间多琢磨,当即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一丝愕然,道:“没听霍庭提过......”然后笑了笑,甜蜜又无奈道,“既然他想我跟他在一块儿工作,跟首长提了要求,那多谢首长体恤,我服从安排。” 秦存诣闻言倒是顿了顿,才道:“你现在是在三花宾馆任职吧,过去就是降级了,真的没意见?” 沈华浓就斩钉截铁的道:“没意见!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 为了表决心,声音异常的坚定,表情亦十分真诚,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至于临走霍庭说让她一切照实说,早都被她给抛诸脑后了,就算记起来了,她也不会照实说,真照实说,她应该将这重度疑心病患者大骂一顿,发泄心中的不满,照实那不是找死吗? 秦存诣默了默,突然轻笑了一声。 沈华浓的资料早在她主动帮自家已故老爷子的时候,他就都调查过了,徐炳荣这件案子中涉及沈华浓,又补全了沈华浓剩下的信息。 沈华浓这一路走来,不管是资料中,还是秦存诣跟她打的几次交道,都让人感觉是个真老实、无心机的,但是这种老实,就跟霍庭的直爽给他的感觉一样,因为找不到破绽,让人觉得很真实,但是却让他莫名总是怀疑,这就是出于直觉了。 如果不是真就是这样的人,那就是装得太像了。 正因为这种矛盾,他才数次对霍庭和沈华浓两口子进行试探,但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这俩货人设都十分坚挺,从来都没有崩过。 沈华浓也琢磨不透他这么笑是什么意思,正色道:“首长,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工作的事情我现在就开始慢慢交接。” 秦存诣沉下脸来道:“站住!我还没有说完......” 正说着,他桌上的电话响了,秦存诣道:“你等着。”然后接起了电话,“我是秦存诣......是,嗯,说......我知道了。” 沈华浓就见他眉头越皱越深,最后道:“我马上出发。” 挂了电话,他直接站了起来,喊外面的警卫员,“小钟,通知开会,备好车,半小时后出发去省城。” 门外应了一声,“是!” 秦存诣看眼沈华浓,道:“小沈,给你半个钟头,回家收拾一下,要在外面出差几天。” 沈华浓呆了呆:“首长,我也去吗?” 要她一个厨子跟过去做饭吗? 真奢侈! 万恶的阶级! 见她呆站着,秦存诣皱眉道:“快去准备!别磨蹭!按时完成任务!” “哦......” 秦存诣匆匆出去了,沈华浓也一头雾水的跟出来,到楼下有车送她去三花宾馆,她匆匆去宿舍收拾了几件衣物和日常用品,又给龚旺生说了一声,让他下班后往人民医院去一趟,帮她给霍庭带个口信。 等沈华浓赶回指挥处,秦存诣他们正好开完会,一行有六辆车浩浩荡荡的,沈华浓跟秦存诣一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了,傍晚时分,车开出了竟市。 沈华浓就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富贵命,坐这种车并不觉得晕车,想想秦存诣虽然多疑了点,不好伺候了点,但是一个大首长,总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小厨师,她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就当是公款公车蹭回旅游了。 从后视镜看秦存诣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警卫员小钟就是他的司机,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一路上都不说话,沈华浓也没好意思打听自己跟着的具体任务是什么,车上十分安静,耳边只有车开过的呼呼风声,沈华浓看了会儿风景,肚子饿了,晚饭时间早都过了,就这么疾驰到省城还有两个钟头。 她也不忍了,过了晚上七点她是不会吃东西的,于是兀自从怀中的提包里摸出来一个饭盒,里面是她出发前在宾馆里打包的一盒绿豆糕,怕吵醒秦存诣,扬了扬手上的饭盒,小声问小钟:“车上能吃东西吗?这个没有怪味道,挺香的。” 小钟看眼后视镜,然后点点头。 沈华浓就从饭盒里夹出来一半放在盖子里,道:“给你留点儿垫垫肚子。” 第405章能扭转时局的东西 等到目的地已经快八点钟了,外面天色全黑了。 沈华浓看着门口全副武装的哨兵和哨岗亭灯光下清晰可见的“省军区指挥部”几个闪闪发亮的大字,也不由得收起度假心态,神情肃然。 车停了,秦存诣才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沈华浓和小钟两个,神色微冷。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一凛,小钟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沈华浓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索性,这方一行人刚开车门,马上就有士兵小跑着过来迎接并通知秦存诣去开会,时间安排得很紧张,秦存诣一脸沉色点头,然后道:“你们给随行的小沈同志准备晚饭,再安排个休息的地方。” 跟着转头跟沈华浓说:“下半夜警醒点,随时可能要出发!到时候会有人喊你!别让大家等着!” 说完还又瞪了她一眼,十分严厉。 沈华浓这下是明确感受到这位首长大人心中的不快了,只是她心里觉得秦存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明明上车还好好的,虽然之前也不热络亲民,但是也不至于黑脸相向,难不成是自己在路上得罪了他?刚才不是冲小钟,只针对她的? 可这一路就怕吵到人,她只跟小钟也只说了两句话,就连吃个饭都是偷偷摸摸尽量不发出声音...... 沈华浓心中一动,难道就因为吃东西这件小事? 不至于吧! 秦存诣对她发愣没有马上回答,状似十分不满,沉着脸道:“去吧!”说完抬脚就走了。 沈华浓本想问问下半夜上哪去,也来不及问出口,小钟悻悻的冲她摊摊手,低声匆匆说了句:“沈同志你赶紧休息去吧,不要多想。”也赶紧跟着秦存诣去了。 因为沈华浓在车上分了一半绿豆糕给他,这也算是一起吃了顿饭,两人的关系倒是比先前要亲近几分。 “沈同志,请跟我来。” 沈华浓入住的是军区的内部招待所,就在这院门附近倒是不远,她出门时太过匆忙也没有弄张介绍信带着,不过有小战士带路介绍了一声说跟着秦存诣同行的,接待处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查这个就给沈华浓安排了房间。 “沈同志,你放好行李出来,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沈华浓在车上就吃过饭了,本打算拒绝的,想起秦存诣的冷脸和刚才的猜测又应了下来,往食堂跑了一趟。算了,总归对方是领导,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出差几天,一直对着这种冷脸也是压抑,得想办法改善一下。从食堂回来,沈华浓就匆匆洗了个澡睡下了。 此时,省军区会议室里正灯火通明,长桌两边坐着约莫二三十余身着军装的军队干部,气氛凝重。 “这五年的形势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都应该清楚,三年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到处煽阴风,点鬼火,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就在这里,这间会议室,造反派鼓吹要将这里打乱,特乱,乱深,乱透......” “说得实在是太他娘的气人了,最后将群众都给气着了,还跟他们给打了一架,将造反英雄打成了狗熊,之后就从文斗闹起了武斗......”发言的长官说着将自己都给气笑了,但是没人体会到他的幽默,气氛依旧严肃,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虽然是大热的天,却莫名带了几分肃杀冷意。 他笑了两声,继续道:“......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没有牵涉其中,好了,废话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之前大家伙都憋屈得够久了,现在到了各位上阵反击的时候了!” “从今年五月份到现在,野心家们的活动就越来越明目张胆了,现在有明确消息,他们这两个月在沪市活动频繁,那几个也是经常往沪市跑,用各种幌子到部队去考察去参观,组织人开会,听说还成立了一个什么舰队,呵!。” “......这跟徐炳荣的案子有没有直接关系我不敢十分确定,不过时间上是能够对得上的,五月份徐炳荣被保下来之后对方就坐不住了,到现在公布了徐炳荣的死讯,对方已经慌了,未免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按照目前的种种线索和调查来看,徐炳荣确定是留下了东西的,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就是他保命的证据,也是某些阴谋家的罪证,这些东西一定要找到,捉贼捉脏,我们不跟他们一样干那些莫须有就打砸抄的事。” “老秦,这件事过去都有四五天了吧,沪市那边还没有反馈回来什么线索吗?”最后这句是问秦存诣的。 秦存诣蹙眉道:“还没有,那边遇到些麻烦,他们的人也再找,我们也不能弄太大的动静出来,那边都是对方势力,稍有风吹草动就弄巧成拙了,我准备亲自去一趟。” “嗯,徐炳荣那老狐狸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他的东西就是留个线索肯定也不是那么好找到的,对方找了四年把老家伙以前的产业、他去过的地方都快拆了翻了一遍,这都没有找到,你要赶在对方之前先拿到手。” “我知道。” 商议还没有结束,有个警卫员提着水壶进来给长官们添水,到秦存诣的时候耗费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儿。 秦存诣正在沉思入神,也没有在意,添了水他就随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细腻、润滑、甜香醇厚,绝对不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他动作一顿,低头再一看,白瓷被子里是还剩下八分满的黑色糊糊,嘴里浓郁的芝麻和层次丰富的香味已经爆开了,这一口从唇齿到喉头再入腹,饿了大半天早就空荡荡的胃好像瞬间就被安抚了一下,说不出的满足。 他眼神询问:这是? 警卫员怕打扰会议,低声凑在他耳边解释道:“您身边的警卫员说您没吃晚饭,先用这个垫一垫,您喝了再给续上一杯。” 秦存诣就不再多问了,三五口将一杯给喝完了,将杯子递过去,警卫员又从一旁的饭盒里舀了两勺出来用温水冲开了递给他。 第406章去沪市【1】 浓郁的芝麻和糖的香味根本压不住,整个会议室都是这股香甜味,将之前一群大老爷们身上的汗臭味都给盖过去了,很快就惊动了别人。 “老秦,你这是干什么呢,自个儿开小灶?敢情就你一人特别对待是吧,咱们都喝的开水,你的怎么一股芝麻味道?” 这是第二杯,秦存诣不着急喝了,朝打趣的那人淡笑道:“这是石油城最近新弄出来的副食品,还在改进阶段。”一边又问那警卫员,“还有吗?” 警卫员诧异的看看他,明明这就是用他们食堂的材料做出来的,怎么就成了石油城新弄出的副食品了?这会儿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回答道:“有呢。” 秦存诣又道:“给大家都尝尝,要是用着还成,看以后能不能够也纳入军需物资。” “啧,还军需物资,你这才去石油城几天,就是让你去压阵的,你还真把那边给弄成个大型的军工厂了?全民备战?” “这倒不至于,也是为了当地自给自足谋的发展,既然去一回不可能只拿当地老百姓的东西,等会战结束了,也得给他们回馈点儿吧。”他喝了一口,道:“东西不错,你们可以尝尝,真用着好,让军需厂的去石油城学吧。” “比之前竟市那个代食品香,之前我也喝过他们芝麻味的糊糊,没有这么浓,这个香,除了芝麻好像还有别的什么香味,你们谁尝出来了?” “......” 有了这一打岔,会议室的气氛稍微缓和了点儿。 秦存诣开会到十点半,从会议室出来又跟这里的最高长官单独密谈了半小时,去对方势力范围上找到对方苦求不到的证据还得再商量商量具体对策和流程。 徐炳荣留下线索这一消息现在还是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秦存诣的亲信就只剩下省军区的最高长官知道了,就连刚才会上很多人都是不清楚的,会上也没有提及。 两点钟刚过,就有人来通知沈华浓十五分钟后出发,她抱着薄毯翻滚挣扎了两下,只能认命的起床了,现在不化妆,朴素就是美,十五分钟倒也足够收拾了。 车队就在大门口等着,她在车外略站了一会,秦存诣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沈华浓依旧是跟他一车,见这位长官除了有些疲惫,脸色比昨天可好看多了,沈华浓猜测多半是昨天的马屁拍对了地方吧。 秦首长可真是难伺候! 沈华浓摇摇头,想着还得跟人继续打交道就觉得心中疲惫。 “沈同志,还有半小时到目的地,你可以先睡一会。”小钟一边开车一边小声的道。 “钟连长,这是去哪里啊?” “去火车站,去沪市。” 沈华浓惊讶问道:“去沪市?你们部队执行任务,我也需要跟着去吗?去做饭?” 小钟摇摇头,他也不大清楚,不过他参与了抓捕徐炳荣的事情,虽然很多内情还是不清楚,但是隐约也猜到,首长带上沈华浓大概是跟徐炳荣事情有关。 秦存诣“吭”了一声,两人赶紧噤声了。 沈华浓也隐隐猜测会不会是八宝鸭的事,不过为了个八宝鸭将厨师本人都带到沪市去,会不会太过夸张了?难道八宝鸭还真是徐炳荣留下的什么线索? 不过,不就是一道菜么,在沪市的酒楼、饭店里点一道这个菜尝尝,还能没点儿眉目?或者是找到以前有名有姓的老厨师让做一道八宝鸭,不就缩小调查范围了,再查人呗,还能什么都查不到? 在火车上,秦存诣在他的单间车厢里给了沈华浓肯定的答案:“小沈,带你去就是找徐炳荣留下的线索的,根据我们的调查,他除了将可疑线索留给你,再没有留下任何疑似的线索。” 沈华浓心下一惊,不是吧?老精怪这么看得起她吗? 这是信任她呢,还是拿生命在坑她呢? 凭什么啊!明明他们并没有什么接触啊,就连对话都没有几句。 而且,线索藏在八宝鸭里......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 不过,既然秦存诣如此笃定,沈华浓也没有办法反驳,让她找,她也只能去找了,她也没心思知道他们如何推断出来的,只最关心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首长,承蒙您看得起我,但是,我是说万一,我找不到呢?” 秦存诣道:“小沈,这些东西至关重要,找到了就是一件大功劳,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如果找到了,别说是破除你的家庭成分之见了,你家里的一切都可以归还,你爸爸的历史问题也能清除。” 沈华浓心中微动,这个条件的确是很诱人,只不过细细一想又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首长的意思是说,我爸爸的历史问题其实您很清楚不是他的错,是吗?是不是说,如果我找不到,我父亲和我家就得一直凭白背负着冤屈和羞辱?首长就算知道是冤屈的,也不能平反,只会放任,是吗?” 秦存诣被问得一愣,随后眉心隆起来,面色也沉下来。 小钟也被沈华浓的大胆质问给吓了一跳,看秦存诣神色不好,急忙朝沈华浓打眼色。 沈华浓看见了,但是并未理会对方的好意提醒,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浑身僵直的站着,依旧冷然望着面前职务高、甚至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生死的首长,毫不退却。 秦存诣神色严厉的跟她对视着。 沈华浓又问道:“秦首长,是我说的这个意思吗?” 秦存诣喜欢揣度人性,看透一个人有助于他在人际相处中掌控绝对的主动,他并不喜欢质疑与不确定,试探对方几乎成为一种本能,这就是他说话的习惯。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试探沈华浓秉性的机会,但是秦存诣对着比自己的儿子秦卫南还要小几岁却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年轻姑娘,看着对方泛着倔强寒芒的目光,忽然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打算,原本准备问出口的“是,你打算如何?”在唇齿间转了转,就变了。 他率先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小沈,不光是你父亲,还有很多跟你父亲一样的人,都需要公道。所以,你必须去找到。” 第407章去沪市【2】 “小沈,事情太复杂,我一时间跟你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就算是知道,但是也无可奈何,不是我不想,是我有心无力,除了你父亲,还有我的战友,我的老上级,我关心的人,他们也需要个公道。” “这次的东西至关重要,如果你找到了,我们才有一试的底气。我不是再威胁你,而是站在跟你同一条战线上希望快点结束这场空前混乱走向正轨的同志。” 沈华浓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说,缓缓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道:“首长,先不说线索是不是真的掌握在我手中,既然你们认定了,那我不管出于我自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肯定是要尽力而为去找的。” 更让沈华浓想不通的是徐炳荣为什么会找上她呢,他凭什么会找上她呢? 他自己交出来寻求庇护不行吗,是觉得她如果找到证据一定会交出去,还是觉得她一定能攀到一个能承受证据的人?并且对方敢交出去。老精怪也是真看得起她!也不知道他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然这些问秦存诣肯定也不能给她答案。 秦存诣道:“这就对了。” 他端着茶杯打算喝口水,又听沈华浓道:“既然事情复杂,那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您告诉我我恐怕也弄清楚,但是样板戏听多了也清楚一点,知道太多的人一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我如果找到了,能活到井然有序的那天吗?” 秦存诣闻言一口水呛到气管,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人比较讲究,匆匆从兜里摸了快手绢出来捂住了嘴,但是眼睛盯着沈华浓,一手隔空指着她,吹眉瞪眼的。 一旁小钟赶紧给他拍背,也忍不住心情复杂的斜眼看向沈华浓。 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霍局长那么英勇......也不能说沈华浓不够勇敢,起码他就不敢当面质疑秦首长,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当面质疑的人。 女人么,可能是想得多一些吧。 等秦存诣终于止住咳嗽了,才不悦的道:“胡说八道!样板戏就教你这个了?你这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沈华浓坦然道:“秦首长,说句不怕让您更加生气的话,我找到了,就怕知道得太多了,万一找不到,到时候追责我也受不了,我不是不信任您,就算是不信任,我不还是得尽力去找?我就是想死个明白。” “实在是以前的经历太难忘了,到现在我还会经常做噩梦,我妈妈就是被抄家被砸过之后病情加重过世的,您说我能够不怕吗?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哪天,突然又被扣上一个徐炳荣同伙和帮派分子的帽子?” 秦存诣目光终于还是缓和下来,到底是个年轻姑娘,算了。 只是他的语气依旧不满又颇有些无奈道:“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很怕死?” “怕死,但是更怕到了死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活过。稀里糊涂的活,又糊里糊涂的死了,不说想重于泰山,起码也要对得起自个儿,才不枉费在这世上走一遭。” 秦存诣愣了愣。 小钟也是一顿,将沈华浓的话默念了一遍,看看她,若有所思。 秦存诣摆手道:“行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成了不会将你卸磨杀驴,败了也不会拿你泄愤。” “放心,你这条小命不会稀里糊涂的没了,我秦存诣还不至于哄你个小姑娘,这件事虽然说机密,但是也不是没人知道,我也不想让别人跟着寒了心,这件事办成了,给你安排个好岗位。” 这差不多是秦存诣说得最为直接露骨的话了,听起来还颇为豪爽。 说到岗位,沈华浓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呢:“之前是交通局的大厨,现在是要提交通局食堂主管?” 秦存诣扬眉瞥了眼沈华浓,哼笑了一声,道:“你要去交通局食堂,霍庭就能把你弄过去,当个厨师,还用的找他特意过来求我?” 沈华浓皱眉。 秦存诣道:“霍庭这次仗着自己立了功,跟我提条件,让我给家属安排个岗位,这回你要是自己立个功,也能跟我提个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我答应了!等完成任务了,说话算话!” 沈华浓突然想到出发前霍庭跟她说的话,而且霍庭现在还属于竟市交通局,秦存诣的意思好像是他就留在石油城不会回来了。 再说这次去抓捕徐炳荣的行动吧,本来是轮不到他一个非战斗人员出场的,可他竟然还是主要人员,秦存诣也放心交给他,让自己的警卫连连长听他的,如果不是亲信,肯定不能吧? 还有上次在石油城,秦存诣身边的那个什么杨主任,对她也是颇为照顾,另眼相看。 这么一想,沈华浓就可以肯定霍庭是站在秦存诣阵营的了。 她舒了口气,她信不过搞正攵治的人,但是能信任霍庭。 秦存诣见她不吭声,不满道:“怎么?你还不信?要不要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明知道对方是说玩笑话,不可能真的给她写,沈华浓还是点点头:“能写一个更好了。” 秦存诣被噎了一下,霍庭的爱人是缺心眼呢,还是心眼多得返璞归真了呢! 话是说得朴实,但是真让人气得慌。 他干脆不接这一茬了,从桌上拿了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你的身份证明、介绍信、到了沪市之后会有人主动找你,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对方说。” 沈华浓愣了愣:“我不是跟着您一块儿?” “你单独行动,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没有固定的流程,我只看结果。这也是保护你的安全。这次我们去沪市涉及机密,多的我不能跟你说,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除了我们在找徐炳荣留下的东西,还有一伙人也在寻找,现在是我在明,对方在暗,那些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的......” “简单的说,就是你找线索的过程中,如果暴露了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跟着我行动只会更危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能跟我有任何接触,更不能将此行目的透露给任何人。从出了这节车厢开始,你就不能再进这节车厢,在沪市就算是见到我也当不认识。” 沈华浓呃了一声,“这么说,这件事还有生命危险?” 听起来怎么跟搞地下d一样呢,这么刺激?她来这里还得肩负拯救万民于水火吗? 难道不只是去尝尝别人做的八宝鸭吗? 秦存诣见状就笑道:“小沈,你是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不用担心到死的那天不知道自己活过,你要是牺牲了,我会负责将你的功绩上表,绝对不会让你糊里糊涂的。怎么,现在还有胆子去做吗?” 沈华浓:...... 她会听不出对方的恶趣味才怪! 正色道:“不想当英雄的厨师不是好干部。” 小钟忍不住笑出声来,见首长斜眼看过来顿时绷住了,赶紧咬着腮帮子,抬头挺胸、收腹提臀、立正站好。 秦存诣:......这都是什么鬼! 他继续给沈华浓解释道:“沪市有宾馆,酒楼三十多家,我们按照你说的菜谱进行初步摸排过了,大致步骤一致的都有十四家,还不算各机关食堂,还有这四年中曾在饭店供职过的已经退休的老师傅,其中有些人已经不在沪市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做出来的味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有徐炳荣和你才知道的味道,也只能由你去找。只有先找到了,才有可能有下一步行动。徐炳荣还跟你说过什么,你仔细想想,也许这就是线索,每句话都不要忽视,一定要完成任务,这个关系重大!” “收集的资料都在这个袋子里了,你就在这里看完,看完之后直接销毁。” 沈华浓点点头,从袋子里拿了资料出来,其实也就是几家酒楼饭店的历史资料和一些厨师的档案信息,内容十分简短并不繁杂,主要还是说的他们在厨艺方面的成就。 沈华浓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又回头默了一遍,内容不多,很快就记住了。 “记住了?”秦存诣问道。 沈华浓点点头。 “还挺快,好了,记住了就放在这里吧,关于任务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沈华浓摇摇头,然后突然一顿,“有,我想问问您有活动经费吗?虽然有人接应安排,但是手里没钱总是跟别人开口要,感觉不大好,而且这么危险的行动,没钱没票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安全感,说话都不硬气。” 虽然出门的时候她身上带了钱,但是这趟到底是出公差,当然别想她自掏腰包了,就算是回头能够报销,那也有点麻烦,还是揣在自己口袋里更安全。 秦存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冲双肩颤抖的小钟使了个眼色。 小钟啊了一声,见秦存诣一脸不快,赶紧收敛了,硬着头皮问道:“首长,之前确实没有准备这个,要给多少合适?” 这个他是没有经验的,在他当警卫员期间也没有先例可循。 秦存诣就问沈华浓:“你说给多少合适?” 沈华浓毫不犹豫的道:“肯定是越多越好,您放心我会让别人开好收据,到时候有多的会如数退还的,不会贪墨一针一线。” 秦存诣:...... 最后秦存诣还是找其他随行人员给沈华浓凑齐了活动经费,一把塞给沈华浓,摆摆手:“走吧,再别过来了!” 都快被沈华浓气昏头了,等人走了,他才想起来忘了给她说了,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 本打算让人去说一句,想想又作罢了,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紧张的,不仅质疑他会土匪行径卸磨杀驴,还找他要活动经费! 呵!呵! 沈华浓现在也的确不觉得紧张,任务虽然有危险,但是她感受并不深,而且只是吃吃喝喝找同款味道的鸭子,沈华浓自觉可以瞒过同样找线索的人。 谁能想到徐老头竟然会这么别出心裁将线索跟八宝鸭留在一起呢,可没有任何信息显示他是个吃货。 就是沈华浓自己,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既然秦存诣这么笃定,她听着就是了,万一找错了方向,那也不是她的错。 拖秦存诣的福,沈华浓在列车上住的还算舒适,她跟女列车长齐秀梅住在一个单独隔开的小空间里,应该有三分之一节车厢的长度,有上下两个床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算是宽敞。 隔着一道门就是火车上女乘务员们的休息间,白天这些工作人员基本上是不会回来的,都有各自的分管车厢负责各站乘客上下车的查票核对身份,以及维护秩序处理突发情况等事务,大部分时间这小间里就只剩下沈华浓一个人,倒是清静。 有钱有票,沈华浓也没有亏待自己,饭点到了就去餐车上去吃饭,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出去乱走动,在心里想想任务,再看看窗外风景,看看齐秀梅借给她的书,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三十多个小时,早上九点钟,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车上的广播里还在播音,车门并未马上打开。 沈华浓早早的就在门口站着了,透过车窗,看见秦存诣一行人已经被几个穿着军装全副武装的人簇拥着出了站台,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站台上,又过了一会儿,车门才缓缓的打开了。 沈华浓拎着个提包下了火车,她以前还真没有坐过这么久的火车,踩在地上还觉得脚上有些发飘好像还在晃悠,在站台上也没有找到标牌,只能随着人群往前走。 检票出站,外面沪市天气正好,才九点钟太阳已经晒得人眼睛都花了,沈华浓吁了口气,在接亲友的嘈杂人群里扫了一圈。 按照秦存诣交给她的介绍信上写的,她是过来这边食品厂做交流的,应该是食品厂的人来接她吧?只是都是陌生脸孔,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接她的,秦存诣也没有给她点儿提示。 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空档多了,沈华浓才终于看到一个人举着一张写着“沈华龙”的白纸,伸长脖子往出站口张望。 应该是接她的没错了,这个名字还真霸气。 第408章可疑的联系人 沈华浓挑眉打量着面前看起来很敦实的小萝卜头,感觉脑门上都冒出来三条黑线了。 这就是自己的联络人? 看起来也就六七岁。 这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 看那白纸上丑到爆的三个字,应该也是对方的杰作没错了。 这么矮,难怪她找了半天。 幸亏她提前找秦存诣要了活动经费! 那小萝卜丁还嫌沈华浓挡住他的视线,颇不耐烦的道:“麻烦让让。” 沈华浓又往他面前走了两步,他往边上挪了挪,抹把额头上的汗,继续朝出站口那边张望。 沈华浓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人?” 这小家伙抖了抖肩膀道:“关你什么事......”说完抬头发现是个漂亮的大姐姐,才嗯了声,“接人,姐姐,你有什么事吗?”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沈华浓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小家伙的变脸绝技,问道:“食品厂,沈华浓?” “嗯!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沈华浓!走吧,食品厂距离车站远不远?你们怎么安排的,我是住招待所还是你们宿舍?”沈华浓问道。 就算这是联系人她也只能认了。 “呃......”这小孩含糊嘀咕了句什么,摸了摸脑门,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叫人。” 说完也不等沈华浓回答就甩着那张纸蹬蹬蹬的跑远了,沈华浓远远的见他进了路边一家酒楼,过了会儿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出来了,往她这方指了指。 迎面而来的男人身材中等,穿着白衣黑裤,手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偶尔晃着熠熠光芒,他往沈华浓这边看了看,然后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圆脸,额头饱满,皮肤跟姑娘似的又白又细,又生得一双笑眼,看起来很是温和无害,边打量着沈华浓边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是食品厂的王光磊。” 沈华浓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沈华浓。” “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说归说,沈华浓可没有看出来他有半点儿不好意思。 倒是他旁边的萝卜头嘟囔道:“你又没有跟我说是个姐姐,我看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叔叔。” 王光磊伸手在小萝卜头顶上扣住,拨得对方转了小半圈才被甩开,莞尔道:“我也没有想到。” “我在这里帮你站了半个钟头,你把钱给我,我才懒得跟你说呢。” 王光磊道:“你刚才吃了我一个包子,抵消了。” 这小孩瞪大眼睛看着他,低声嘟哝了两句气鼓鼓的转向一边不说话了。 王光磊也不在意,见沈华浓打量着他们,笑道:“沈同志,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先去那边用点儿,那边的生煎包是一大特色。” 沈华浓道:“我在车上吃过了。” “那我们这就走吧,去那边坐电车,直达的,半个钟头就到了。” 沈华浓点点头,对方就率先带头朝汽车站走去。 那小孩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跟沈华浓道:“姐姐,我叫方旭,我爸妈也是食品厂的,我妈跟王光磊一个办公室的,我帮你拎包吧!” 沈华浓哪会让个孩子给自己拎包,摇头拒绝了,那方王光磊回头瞅了眼,先朝方旭道:“小马屁精。”转向沈华浓,目光在她的提包上一扫而过,又施施然收回了视线,并不曾客套一二。 火车站是他们将乘坐的这路电车的终点站,车上只坐了半满,沈华浓自己买了张票,上车后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方旭挨着她坐了,王光磊坐在方旭前座。 电车比竟市小巴上的环境干净很多,车窗和车顶的天窗也都开着,车子开动之后有风,车上的味道不重,也不算太热,在这异地他乡孤身一人的,沈华浓晕车的毛病也不矫情了,只些微有些不适,也能忍住。 一路上方旭都在叽叽喳喳的给她介绍这大都市的繁华。 “星火日夜商店,这里晚上也卖东西,唯一一家,旁边是大观园澡堂子......” “看,那就是国际饭店,最高的,远东第一高楼,一共有二十四层!” “延安饭店......” 虽然在沈华浓看来这样的热闹也不算什么,也就像是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的普通县城,不过,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这个时期,沪市这个城市的繁华程度也是远远领先于其他地方,比如说她去过的鄂省省会城市,其他诸如竟市和邻着的丰陵市就远没有可比性了。 刚才电车一路过来,沈华浓就发现了专门的妇女用品商店,绸布店,专门的点心店,绒线店,床品店铺......分门别类,不说应有尽有吧,也远超过沈华浓的预计了,在发现还有一间胸^罩店的时候,她像个乡下人进城一样,心里还有些惊讶,那胸^罩店几个大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招牌上。 要知道,在原小说中,陆柏薇在竟市的时候,就因为晾晒在外面的内衣被人发现,还被嚼舌根了,诸如不检点之类的评价困扰了她很久。 就说沈华浓自己吧,她买个内衣都是上友谊商店去买,卖内衣的售货员都一副扭捏矜持的样子,别说让她试了,就是她多挑选一会儿,她们都像是怕被人发现了。 是她太想当然了,还以为竟市就是小说中大背景的缩影。 沈华浓暗暗提醒自己,再不能用井底之蛙的眼光来看世界了,哪怕这个世界曾经出现在一本小说中,但她的眼光不能被小说给局限住了。 看她吃惊的样子,方旭心中暗自得意,之前沈华浓一直表现得淡淡然,他介绍起来都没有多少激情,原来都是装的啊,这么一想,他就找到点儿沪市人的优越感了,介绍起来也越发兴起了。 “姐姐你看见没有,那家店的一捏酥可好吃了,排队的人可多了,都是天不亮就过来排队,去晚点都抢不到。” “到我们食品厂来的外地人都喜欢去那里,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运气好能淘到便宜的瑕疵品,不影响用,你到时候回家的时候带点回去,绝对是最时髦的,最时髦的东西我们这里都有!你要是想来可以找我带你来啊,我对这里都熟,以前也给过来出差的带路!” “......” 王光磊也注视着窗外,面色淡淡,只时不时的看看车窗玻璃上沈华浓的侧影,那双笑眼慢慢的晦暗下来,染上复杂之色。 沈华浓不经意瞥眼窗户玻璃,四目交对,王光磊冲她笑了一下,但是沈华浓分明看到刚触到的那一瞬间,对方眼中带着的冷意,但是此时对方马上又笑脸迎人,她也只能淡淡一笑,带过去了。 到了食品厂的上一站,王光磊一口无声长叹才缓缓吁出来,马上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回头跟沈华浓道:“下一站就是食品厂了,沈同志,你是先去食品厂报个到呢,还是先去安顿好?” “食品厂那边有两家招待所,食品厂下一站还有个延安宾馆,环境比招待所要好一些,招待所四道五处的人都有,比较吵闹,我建议你住的话还是去住宾馆吧。” 沈华浓就道:“那就住宾馆,我想先去收拾一下,再过去报到,成吗?” 在车上带了三十多个小时,虽然她住的环境还成也擦洗过换了衣裳,但是还是感觉十分难受,她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就想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的洗澡洗头。 王光磊点点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行,我们在下下站下车。”又跟方旭道:“你自己先回去吧。” 方旭还在生他没给自己说好的报酬的气,鼓着脸哼了一声。 到了食品厂,他跟沈华浓说了再见又嘱咐有事找他,才下了车。 到了延安饭店,想到这位联系人有礼但是并不热络的态度,沈华浓也没有让对方去办住宿,她自己交了费拿了钥匙,王光磊一直跟在后面看着,也没吭声,直到她要上楼去了,对方才道:“沈同志你需要多长时间?不久的话我在这里等你,要是你想休息一下,我中午或是下午过来接你也行。” 沈华浓就道:“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下来,之后还是先去食品厂报到吧,听说还有其他地方过来你们厂里学习的,肯定是统一行动吧?也免得耽误别人的时间。” 王光磊跟着她朝楼梯口走了几步,边走边道:“那行,人也没有到齐,其实你不用太着急。” “还是先定下了再说,对了,王同志,我问一句,你是这次负责接待我的联系人,是吗?”趁着大堂里现在没人注意他们,四周也没人靠近,沈华浓重点强调“联系人”三个字。 王光磊一口承认:“是。”温和面容上也适时的表露出几分郑重,看起来认真多了。 “我有什么问题都是能够问你的吧?” “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会尽量协助。” 沈华浓试探着问道:“那你对接下来的活动你清楚吗?” “大致上。” “那你有什么安排和计划没有?” “你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你是客人,主随客便。” 沈华浓疑惑的看看王光磊,但是从对方面上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每个人性格不同,初次见面,有的人冷淡一些也无可厚非,她本质上也不是个热情主动的人。 只是,王光磊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怪异,要说冷吧,也不算,说热情也实在是谈不上。 就说接站这件事吧,秦存诣既然说安排了联系人,她不相信王光磊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可他就让个小孩子站在那里拿个错误的名字接人,自己却跑得无影无踪,这个态度跟秦存诣在火车上的严肃认真好像这次行动关乎国家大事的态度,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还有路上他的态度,也无一不显示出这个地下工作者、联系人王光磊同志,好像对这件工作没有丝毫的热情。有几个瞬间,沈华浓甚至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隐隐的排斥。 本来在上电车之前,沈华浓都以为这次任务是伟大但是轻松的,他也的确不曾将秦存诣的警告太放在心上,现在看着王光磊笑得温和无害,她心里悄然蒙上了一层阴霾,关乎到自己的小命,她还是谨慎一点吧。 沈华浓在心中已经给王光磊打上了“可疑”、“也许叛变了”的标签,接下来,她打算自己单独行动,对王光磊,在彻底撕破脸之前,还是得周旋着,一旦再有什么可疑线索,她可能还得换个住宿地,或者干脆离开。 沈华浓面上淡淡,心里揣着事情上了楼。 王光磊看着她的背影,靠在墙边无奈苦笑了一下。 延安宾馆有个公共洗澡间,有热水供应,沈华浓匆匆去洗了个澡,洗了头发,又换了身衣裳,将在火车上换下来的和刚换下来脏衣服泡在宾馆提供的面盆里加了皂粉,掐着时间下来了。 王光磊带着她去食品厂厂办报了到,领了个临时工牌,拿了学习安排表和学习班同学名册,沈华浓这才知道她是作为省先进代表过来学习别人先进的管理和生产经验的,一个省也就两个名额,鄂省她占了一个,另一个是省副食水产总会的一个干部叫彭成广,现在人还没有来报到。 是十分正式的一个学习班,沪市食品厂有全国最先进的机器,最大的厂房最多的工人,最规范的管理经验,生产的产品有麦乳精、奶糖和饼干等等都是闻名全国,的确也担得起这次学习班的主办方。 而且这次活动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并不是沈华浓以为的秦存诣是临时找的个借口给她打掩护的,不过在到这里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次学习,而且她一个管理宾馆餐饮部门的跟这个也不沾边,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占了别人的名额。 因为还有其他外地学习人员没有到,正式交流活动从后天才开始,为期十天。 沈华浓让王光磊带着她在厂里参观了一圈,对这个什么学习她并不感兴趣,将重点放在收集王光磊的信息上,还真让她打听到了点儿情况,这还不是她自己主动探问的,实在是王光磊本身就是这个食品厂的名人。 她的这个联系人家境十分优越,父母都在沪市政府部门任职,听说职位挺高的,从旁人的语气可以判断王光磊的父亲应该是站在沪市顶端的那一小撮人物,并未受到波及,至于是老革命还是新革命造反派,这些沈华浓暂时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觉得既然对方是秦存诣安排给她的联系人,也算是站在造反派对立面的,家庭背景应该不存在问题。 王光磊本人是沪市最知名学府的大学生,学的什么专业暂不可考,不过他大学没毕业就到基层去待了两年,两年前回沪市之后就在食品厂上班,主要是做设计,已经给几款知名副食品设计了包装,在厂里待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沪市大街小巷“找灵感”,是个小有名气的风俗画画家,也有别的绘画作品,有几张已经被选为面向全国发行的年画了。 逛完食品厂,沈华浓就谢绝了王光磊送她回宾馆的好意,以自己要休息为由,也拒绝了对方随口一问的“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的提议,王光磊耸耸肩也没有强求。 沈华浓回去将衣服洗了,之后就在延安宾馆吃了午饭,正好这里的八宝鸭也是在名单中需要她重点考察的目标之一,天热胃口并不好,沈华浓其实更愿意尝尝阳春面,不过为了任务,她也只能点一只八宝鸭。 这种在重要宴席才会出现的菜式,就是来见世面的外地人点的也并不多,倒也不是没有,符合沈华浓这种刚才小地方进入大城市想开洋荤的做派,虽然打眼,但也不至于被人怀疑。 沈华浓没吃多少,心里有些失望,这并不是她要找的,正如秦存诣说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是拿同一个菜谱,烹饪出来的最终成品也是差别很明显。 剩下一多半的菜被她拿来贿赂给宾馆的服务员了,就算是大城市的人,想吃顿肉也不是十分容易的,有八宝鸭开路,沈华浓想讨好别人可以做到让人无知无觉,好在这道硬菜也带来了价值,她从服务员嘴中打听了不少沪市擅长做八宝鸭的厨师和饭店信息,有在名册上的,也有不在的,大家都挺愿意给这个下里巴人做科普的,虽然谈及别的饭店不乏主观看法,但是如此下来,沈华浓对沪市的餐饮信息也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跟人闲谈了一会儿之后,沈华浓回房去睡了个午觉,外面太热也没有心思出去逛,傍晚太阳没那么烈了,她才拿了钱和票打算出去逛逛,顺便吃个饭。 结果刚下楼,就见王光磊在大堂里拿着报纸在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下来,笑着迎上来:“沈同志,休息好了吗?晚饭我做东,请你去老饭店吃饭,这是沪市最老的饭店之一了,想吃正宗的本地特色,去那里没错。” 第409章被群嘲的关系户【1】 沪市老饭店具有本帮菜源头的美誉,来沪的外地人找本地人随便一打听,基本上说到吃饭的地方,都会推荐这里。 下午五点多钟,太阳即将落山,暑气也散了点儿不似白天那么酷热难当,老饭店里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大厅里十多张桌子已经都坐满了,再来的客人都是直接往楼上去。一楼大厅里有些吵闹,仔细听听,这喧哗声中起码都有全国二十多个地方的方言。 大厅墙角落处,一张朱红色圆桌边坐着八男两女正在说话,二十多个方言里,这里贡献了有七个之多。 “大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今天我们食品厂给你们先到的这一批接风洗尘,另外还有十多个同志明天才到,到时候也会单独请他们。” 沪市食品厂厂办主任李洁云看了看手表,道:“大家都饿了吗?我们还有两个同志没有到,我们再等一等,到五点半就开饭。我看你们有些同志互相是认识的,大多数还是不认识吧,大家先正式自我介绍熟悉熟悉。” 说着,客气的朝坐在她左手边那位身穿六五式军装的年轻女同志道:“崔书记就从你先开始吧!” 在座的除了李洁云和技术管理处的马科长,其他都是今天刚到的外地学员,不说马科长跟李洁云多年同事,非常清楚这妇女为人傲慢瞧不起人,就是其他几个外地过来的,在跟李洁云打过一次交道——对方在接待他们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甚热络的样子——之后,多少对她是有些初步判断的,现在见李洁云如此推崇在座的最年轻的那个姑娘,一时都看了过来。 被称为崔书记的年轻姑娘闻言就放下手上把玩着的缀着红五星的军帽,淡淡的环视众人之后,才一脸倨傲的道:“崔凤英,京市食品厂副厂长,也是厂纠察队总负责书记,市革命战斗队优秀小队长......” 说完头衔,还讲了几件她本人英勇的革命事例,应该是经常应付这种场面,崔凤英对着一群比自己年纪大,来自五湖四海的汉子也十分淡定,说得亦是分外流畅。 如今这年头,的确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看崔凤英这资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看来还是个狠人呢。 她自我介绍完,场面静了静,随后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带头鼓起掌来,李洁云夸了崔凤英几句,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夸赞,什么年轻有为,妇女能顶半边山,后浪推前浪......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除了个别人没吭声,大部分都是一脸恭维感叹。 崔凤英倒也不客气谦虚,只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再接再厉......”云云。 彭成广跟崔凤英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闻言就笑道:“崔书记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像我老彭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你才二十郎当岁就有这样的成绩,真是叫我们羞愧难当,说到这里我老彭得给你道个歉。” 崔凤英挑眉,其他人也是不解,“这怎么还没有搭上话就先道歉了?” 彭成广才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一开始看崔书记这么年轻漂亮,我还把她给错认成别人了,你们不知道,我们省里这次来学习的除了我老彭还有一个名额,原本啊,是我们总会选出来的一个优秀代表,前天准备出发的介绍信的时候,才知道临时被人给替换了,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说清楚,就说省里另外选的人,结果是谁我们也没有见到,也没有跟着我一块出发,搞得神神秘秘的。” “中午在厂办听说我们省另一位已经来报到了,又年轻又漂亮。” 彭成广这么一说,满桌上顿时哗然。 他点点头,道:“这事我总不会瞒着你们,不信你们问李主任,之前名单都报过来了,李主任,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临时换人这个。” 李洁云闻言先是摇头道,“我们这边还真不知道,都是你们省里报过来的,我们就登记了,你说的这件事我也有印象,我们也是前天才接到的换人的通知,之前的同志好像姓刘,临时换的一位姓沈的女同志,我还以为刘同志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李洁云说着眉头凝了凝:“那个沈同志上午就已经过来报到了,长得的确是好看.” 她看眼崔凤英道:“比崔书记好像还要小一些。我看了一下登记信息,沈同志只是个小地方宾馆管后厨的一个什么主任,当时我还说呢,咱们这是副食品厂,一个管后厨的......” 她摇了摇头,没说完。 不过大概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年轻漂亮,又是破格从其他部门挤过来的,强行占了别人的名额,还没有崔凤英这么亮眼的成绩......这个沈同志,凭什么呢? 崔凤英绷着脸问彭成广:“现在还有这种搞官僚主义的做派?就没有人管吗?你们没有给省里举报?你们厂革委会不管,区里呢,市里呢,省里呢,战斗队总要管吧,不能姑息这种风气。”直接将大家的猜测给戳穿了。 彭成广道:“我出发的时候匆忙,也没有顾得上,另一个同志总是要跟上级问个清楚的,真有不对的,肯定会举报。” 崔凤英大包大揽道:“等明天,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你们那边的情况,真有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姑息。” 马上有人附和道:“必须要举报!你们省我知道,怎么也轮不到她啊,就算不是你们省副食水产总会的,不是还有个代食品的改良者吗?鄂省竟市的代食品,现在全国上下还有谁不知道的?我说代食品也能跟副食品搭上点儿了吧!” “有代餐饼干,也算是副食品了。” “就是啊,这种学习的机会给做代食品的那个同志也是实至名归啊,别人学了说不定能受到什么启发,再为国做贡献,一个管后厨的也跟着乱凑什么热闹呢,这不是浪费学习机会吗!” 第410章被群嘲的关系户【2】 “我听说代食品是竟市一个农村公社的社员弄出来的,我看过报纸,报纸上说的好像是姓沈,成分好像还不大好,人家没有什么背景后台,成分又不好,说不定有这次学习班都不知道。彭同志,你们总会给人通知了吗?” 彭成广有些讪讪,道:“这个我也不知情,我也不管这个,有别的部门同志负责。” 事实上,他们总会还真的没有将这个事往下通知,不过,代食品弄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他们当然也考虑到了,也有人提出来,不过,代食品在他们大多数不缺吃喝的人看来也就是一点下脚料食品,也就是在这样的时期,不然有什么好推崇的? 而且这样的机会实在是有限,给个只会用下脚料的乡巴佬,她能不能听得懂学习班的管理和技术课程都十分值得怀疑,实在是浪费。 最后,就是没人通知下去,在总会内部就选定了名额,另外一个刘姓代表是市里一个干部的子女,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刷的人,彭成广这个小干部还意外留下来了,高干却被人替换了。 当然彭成广觉得是自己的资历在这里,总不能省里派两个草包过来,总要有人撑场面,没替换他也实在是明智之举。 现在担心被人紧追着问话,他干脆将话题给岔开了,问李洁云:“李主任,你说还有人没有到,不会是这个沈吧?” 李洁云拍了拍脑门,点点头:“对,就是她,我都没有想到这一茬,已经让我们设计部的一个同志去通知她了,也不知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来,就差她了。” “让大家都等她一个,这位沈同志还真是好大的脸面。” “人家可是有靠山的......” 也有人听了近半小时的批斗,不耐烦的道:“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先不轻易下定论吧?” “但是让大家都等她一个就是不对。” “......” 沈华浓到老饭店的时候,就是面对这样一副场面。 沪市老饭店正是沈华浓想考察的重中之重,这家饭店中还有一个已经退休的厨师也在沈华浓的考察名单之内。而且看王光磊热情的面孔,她也想知道对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还想探探他对这次的任务究竟知道多少。 如今任务还没有半点儿线索,如果王光磊真的是个叛徒,沈华浓此时倒也不担心对方现在就跟她撕破脸皮,怎么也该等到有了眉目之后,那才是最佳时机吧。 所以对王光磊的邀请,她是欣然应下了。 到了饭店门口,王光磊往里看了看,才神色自若的笑着道:“沈同志,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次是厂里给今天到的同志接风洗尘。” 沈华浓看着对方露出来的一口白牙,顿了顿。 原来宴请的并不只是她一个。 呵! 她也笑笑,表示没关系,心中却对王光磊不走心的解释不以为然,对这位联系人也真的是越发怀疑了。 组织上是怕她任务太过简单才给强行增加的难度吗?找人也太不靠谱了,不说调查清楚,就连她一个从来没有从事秘密工作的人都能够发现对方的不正常,难道秦存诣的同伙就没有看出来? “小磊,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就等你们了,来坐这里。”李大姐远远的就看见了王光磊,格外热情的招呼道。 说着还瞥了眼沈华浓,见她容貌艳丽,衣着打扮虽不及崔凤英时髦,只是简单的白色开口衬衣,看着跟她身上的也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同,自己穿着就是直桶的,但是沈华浓穿着就是腰是腰,胸是胸,细看也没有收紧腰身,再加蓝色细白竖条纹的裤子,简单大方,看着清新又凉爽,比崔凤英那身军装肯定凉快多了。 沈华浓脚上穿着是丁字跟的皮凉鞋,带着进口的手表,手上还拎着个皮包,简单的黑色皮包的提手用红纱巾缠了做的装饰,处处讲究,但也不能说这就是花枝招展。 于是越发印证刚才的一番猜测,就是个仗着关系将真正的人才给挤下来的草包。 换做以前,李洁云还会给几分好脸色,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种顶风作案的人,人人得以批之,她直接面露不喜,比中午的傲然态度更差了。 沈华浓就感觉满桌的人都在打量自己,探究的,嘲讽的,不善的,挑剔的...... 她这是还没有跟人打过交道就将一桌子都给得罪了? “这就是小沈吧?”李洁云沉下脸问道。 沈华浓环视桌面一圈,点头:“我是沈华浓,对不起大家,我来之前不知道还有人等着我,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桌上静了静,还是李洁云不耐烦的道:“行了,快坐下吧,上菜了!” 等王光磊被李洁云拉着在她右手边的空座坐下,这时大圆桌已经都均匀的坐满了,没有空缺位置,也没有椅子,其实本来是还有一把椅子的,既然是请客,食品厂这边肯定不会做得出这样的错误,只是椅子在沈华浓到之前就被人给挪走了,其他人见到了也没有人阻拦,都打着看热闹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让满桌的人都等着,就是她先失礼在先。 沈华浓这就很确定了,并不是因为她迟到了,其他人才对她有意见,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就算是迟到也不至于整桌子的人都这么针对她,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其他人不是沈华浓的目标,她单单看向王光磊,然而王光磊被另一边的马科长拉着正在说着什么,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呢。 无法确定是不是他搞的鬼,沈华浓心下无声一叹,随后又是一笑。 整桌都是成年人,看他们的长相,年纪大的恐怕都有四十好几了吧,最小的那个穿军装的女同志看着也比自己要年长一些。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也如此幼稚,缺把椅子就能给她造成难堪吗? 要针对一个人,境界有三层,最低一等的就是这样当众用些无脑的事情来刁难,中等就是用下流手段刁难,这还能够多少给人造成困扰,境界高的刁难是让人只能咬碎牙和血吞,面上还得笑着。 沈华浓泰然自若,笑着望着李洁云,道:“李主任,都说沪市人最是周道体贴,沪市女人更是样样周祥,面面俱到,算术问题尤其精通,最会勤俭持家精打细算,李主任能管着厂办财务报账应该更是女性中的楷模,今天一见......” 她摇摇头,失望道:“只能说明传言就是传言,太过夸大其词了,在我们小地方吧,这种简单的数数问题,哪怕是没上过学的文盲都不会出错,我们公社的妇女主任,从没上过学,清点人数核对工具就一次错误都没有出过。” 说到这里李洁云面上已经是懊恼一片,小赤佬竟然拿她跟文盲比较,她张嘴就想发作,沈华浓没给她机会,继续道:“还是主席说得对,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我不应该妄信传言,今天我第一次参加沪市人承办的宴席,这次实践活动还真是大开眼界......” 李洁云又将斥责之言给咽下去了,总不能在语录后面发脾气,免得这小丫头片子揪着再上纲上线,只能忍气将火撒给别人:“服务员!我们桌之前已经给你们说了人数了,怎么还是少了一把椅子!” 慢悠悠过来个服务员,看了眼桌面道:“少了就少了呗,你吼个什么啊!”说着指了指旁边桌上多出来的几把:“那不是有多的吗?多大个事啊!” 李洁云朝沈华浓道:“那不是有椅子吗?你自己搬一把不就行了,多大个事啊!” 那服务员呵呵一笑,看看沈华浓,再看看李洁云,靠在墙边公然看起热闹来。 就这种服务员,如果是在三花宾馆,沈华浓保准给开除了。 桌上几个人有的跟隔壁面面相觑,有的皱眉不快,有的兴味的看着沈华浓,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周边几桌客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热闹。 沈华浓就道:“看样子好像有点挤,怕是塞不了一个座位,像这种情况,在我们那边应该摆两桌的。” 那服务员在边上抄着沪上普通话,嗤道:“说得轻巧,摆两桌多贵呢,还得多花钱,就你们这一桌点八个菜,三荤五素,八盘说起来好听吧,勉强能成个席面,分成两桌这几个人怎么一桌都得五六个菜吧,点四个到我们这来说起来都磕碜,这样加起来都超过十个了,你们这桌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吧,呵,能吃得起?” 这服务员倒也不是有意想帮沈华浓,她纯粹就是看这一桌挤挤挨挨的加上站着的沈华浓都有十二个人了,之前就给他们说过了这是最大的一张桌子,最多坐十个,十二个勉强挤挤也行,但是女士三位,九个大老爷们,这桌也就点了八个菜,本帮菜的分量并不多,这点儿实在是小气抠门了,心中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鄙视,一下就将整桌的外地人都包括在内了。 第411章人争一口气 李洁云闻言满面涨红,都没好意思去看同桌人的眼神,只觉得丢人至极。 又见沈华浓似乎还准备跟这服务员搭话一起看她笑话,心下暗恼,霍的站起来,先瞪了那服务员一眼,见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能够在这大饭店上班的都是有依仗的,这种人平时接触到的人海了去了,肯定能看出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敢如此态度嚣张,恐怕真跟她扯起皮来自己也是占不了便宜的。 李洁云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转头就将一腔火气都朝沈华浓发泄:“你不吃就算了,这里可不是你家,没人会捧着你!” 沈华浓不羞不恼,只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跟李洁云对视片刻,然后点头道:“那就谢谢李主任请客了,之前还准备了我的份吧,真的是让你们破费了,你们多吃点儿,我就心领了,你们慢慢吃,吃好喝好。” 服务员刚嘲笑他们这桌点得少,她这会就说多吃点儿,那服务员笑出声来,隔壁桌上的几个刚才听见刚才服务员那番话了,也没忍住笑了。 王光磊嘴角抽搐,要不是看旁边李洁云被气得嘴唇不断的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也差不多要忍不住了。 李洁云冷然的看着沈华浓,心里将她咒骂了一通,咬牙问道:“小沈,看样子你是不想继续学习了吧?你这学习机会怎么来的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既然不想学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在李洁云看来,沈华浓既然挤掉别人过来学习,不管她的关系和后台有多硬,但是她也是需要这次学习机会的,既然是有求于人,还敢如此的嚣张,怕不是蠢得没救了。 见沈华浓似乎被震住了,没有马上说话,她轻蔑的道:“本来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看你现在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回头我还真得去跟我们领导好好反应反应,让两边配合调查一下是不是有人借着学习班耍官僚主义,败坏社会风气。” 沈华浓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她来说,在食品厂的学习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别人求之不得想借此镀金,但是她却并不需要。 她不反对学习,多次经验也告诉她不要小瞧任何人。只不过,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冲李洁云这样素质的干部做派,想来也学不到真正有用的东西,真正的技术就看他们那股小家子气也不可能外传,管理经验?他们的管理人员的素质也不过如此,他们能给她上什么课? 李洁云威胁的官僚主义和核查,对她来说就更无所谓了。 要不是秦存诣非要给她安排这样的学习当作掩护,沈华浓其实更想换个地方去,一来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办任务,二来也能远离王光磊这个被她认定为叛变了的联系人,她感觉跟王光磊待在一起才更加危险。 如果对方真能够将她开除学习资格那就更好了。 而且听李洁云的意思,她抢了属于别人的学习名额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了,就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王光磊的安排,大家都很反感她,就算她今天主动低头,恐怕他们还是会向上反应情况的。今天这桌上的这顿饭,恐怕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吃,她就算硬挤上去坐了,大概也是咽不下去的。 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华浓在大家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问那个服务员:“请问,你们二楼还有空位置吗?” 服务员将李洁云的话都听在耳中,大致上也猜到了原委和沈华浓身份处境,见她如此,惊讶不已,还是点点头道:“有,怎么,你还要上去吃饭呢?” 沈华浓就道:“来个四喜烤麸,虾籽大乌参,送到二楼,到哪里结账?” 八宝鸭当着王光磊的面,她有所防备,并没有点。 服务员先是探究的看着她,而后一笑,道:“看你还提前做过功课啊,这都是我们店的特色,虾籽大乌参是我们特色中的特色,做起来最费功夫,前前后后得七八天呢,我可告诉你,这个价格可不便宜,要一块五一份,还得要一斤肉票。” 沈华浓嗯了声,十分大气的道:“就是不便宜才点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吃特色,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你们菜的分量可不比我们老家多,少得可怜,你看这两道够我吃吗?” 别说是出公差可以报销了,就是不能,沈华浓也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 一语将那一桌人给听得脸色格外好看。 沈华浓又无所谓的补充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今天不管怎么说,都得大气一回,总是要吃个满意的,让你们见笑了。” 那服务员只道早就料到了,不过这世道多的是人打肿脸充胖子死不承认自己穷酸的,像沈华浓这样坦然承认就是要强撑装面子的,倒是头一回。人家都当面承认了,她嘲笑起来也没个意思,只实事求是道:“一个人吃是够了,要是不够你可以加个米饭。” 沈华浓没有要米饭,道:“那就先这样吧。” 对方撇撇嘴:“跟我去前面交钱。” 说完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了眼李洁云那方。 除了这服务员,其他邻近的几桌也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了,纷纷对着他们交头接耳,还时不时发笑。 李洁云实在忍不住了,也觉得此时下不来台,看着沈华浓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高声道:“吃完饭回去我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这个姓沈的真的是好大的架子,借用职务之便换人不说,还在我们这里耍起威风来了!” 崔凤英一副忧国忧民姿态,附和道:“是得好好查查,看来鄂省的问题大得很,前几年就有群众公然围殴全国革命巡查工作组,将王书记都打成重伤,还以为经过这两年整顿得怎么也应该收敛了,没想到还是如此气焰嚣张,我也得给我们领导反馈。” 第412章沈华浓的人脉 其余人或垂头不言,或兀自喝茶,只彭成广面上悻悻,他不也是鄂省人? 他倒是想辩解一二,但此时桌上两女显然在气头上,又怕捅了马蜂窝节外生枝,干脆闭嘴,看着别处。 沈华浓交了钱很快就过来了,楼梯口对着李洁云这一桌,她得从他们旁边绕过去。 她还跟王光磊招呼了一声:“我就自己上去吃了,你们慢点吃,一会我吃完就不等你了,你也不用等我。” 王光磊点点头。 沈华浓径自上楼去了。 在座的诸位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过了会儿,才有人硬着头皮重新提起了话头,说起他们本地的几件趣事,其他人纷纷跟着打趣,气氛才又渐渐的活跃了起来。 等第一道菜端上来,众人对着那一盘子并不够一人夹上两筷子的特色菜,气氛又有片刻迟滞,很快被人强带过去。 跟楼下的尬吃比起来,沈华浓就自在得多了,菜还没有端上来,她正在欣赏二楼墙上贴着的几张宣传画。 老饭店就是一家本地家的常菜馆,装修风格也是地道的中国家常风,大厅看着像是扩大的本地人家的厅堂,一楼、二楼的装修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一楼墙壁上挂的是玻璃相框,里面是领导人和几个外宾在这里拍的照片,二楼墙面上就贴着极具时代风格的宣传画了,跟整体风格搭配起来也不显得违和。 沈华浓在一楼就是吵架去了,顾不上去欣赏,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也赏起了画。 这种宣传画在全国各地都有,竟市当然也是有的,沈华浓一一扫过这几幅宣传画,发现画上的标语跟以前看到的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人民军队所向无敌”、“主席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中国人民是不好惹的”、“学习十六条、运用十六条”、“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就是图画可能各地不一样,她反正以前没有见过这几张,其他距离远些的都匆匆看过了,她盯着自己桌边的这幅时间最长。 也不知道那服务员是不是故意调侃她,明明接近楼梯口的地方还有其他的空桌,偏就将她安排在偏里面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管叫山河换新颜”这幅宣传画边上坐着。 现在可不跟后世一样能够自由选空桌,瞎换位置一会服务员没准还得甩脸子。 这幅宣传画上是一个红苹果脸蛋的年轻女同志,穿着红色工作服、梳着两条麻花辫,就是时下最有特色的工人形象,这女子应该是个采石工,一手拿着锥子微微倾斜顶在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面上,一手拿着锤子,正在专心致志的凿山石。身后的背景是略模糊处理的热闹建设场面,能见到“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时从她身侧走过去一行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看见沈华浓,“咦”了一声,竟然主动招呼起来:“沈华浓!” 沈华浓狐疑抬头,很快也认出这人来,是沪市塑料花厂的一名技术员叫叶松青,前阵子才去竟市那边学习过,竟市地方虽然小,但是术业有专攻,在这时期塑料花工艺却是一绝,是当地首富张家一手创办的,在民国时候就很有名气,现如今更是远销海外,就连沪市这边也时不时的派人过去取经交流。 叶松青当时在三花宾馆住了一些时候,经常在那边吃饭,还领了沈华浓编写的那本书,还就书上的内容交换过一些想法,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因着二人年纪也相当,便都是以姓名相称呼。 其实像叶松青这样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沈华浓也认识了不少,深交的虽然没有,但是能够谈得来的还有几个,对叶松青这种身处外地他乡的外来客,这种只是“谈得来”的友谊,也比普通朋友要来得更加特别一些,毕竟这让他在异乡的不适感都降低了许多,而且本来以为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却又意外重逢,又让这种友谊显得深厚了几分。 沈华浓自然也是高兴的,比刚才对着李洁云、王光磊等人要真挚多了:“叶松青,你好,没想到到这里碰见你了。” 叶松青更是激动热情,高声道:“你怎么来沪市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到了这里我也招待招待你啊,让你尝尝我们沪市的好东西,说不定给我们也写个书出来宣传宣传。” 又问:“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这是还没有吃饭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你们三花做鳝鱼,我们沪市也有鳝鱼,这家店就有道特色菜叫响油鳝糊,你尝尝跟你们能不能比!” 说着竟是催着沈华浓下楼要再去加菜。 及时被他身后的人给叫住了,“阿青,这是遇见朋友了?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叶松青这才傻笑了一下,道:“我都差点给忘记了,实在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竟市的朋友,爸爸,陈叔叔,爷爷......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在竟市认识的朋友,竟市三花宾馆的沈主任沈华浓。” 其中一个中年人面有疑惑:“竟市?”并没有听过这种小地方。 叶松青道:“就是鄂省平原上的一个小城。” 他爸爸帮着解释道:“阿青在装饰品厂上班你也知道的,他去那边塑料花厂学习过一段时间,就是前阵子的事情。” 对方撇撇嘴,颇不以为然。 叶松青生怕父亲这位势利眼的朋友瞧不起沈华浓,赶紧介绍道:“陈伯伯,你别看沈主任年纪不大,但是人真的特别厉害,我从竟市带回来一本书,我爷爷看了她的那本书都没有去过那边就已经对那个小城说起来头头是道,人,食物,特色,文化......” 说着又朝一位老者道:“爷爷,书就是沈主任编写的,我带回来的零食礼包就是他们公社做的,她是技术负责人,那个代食品,你知道的,也是她弄出来的!” 沈华浓大大方方道:“都是大家一起弄出来的,是集体的成就。” 第413章指定的人选 这时这位陈伯伯面上方带了些惊讶之色,随行几人也都不像方才对沈华浓那般轻忽,当然,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至于拉下身份主动去打招呼。 只叶松青的父亲主动道:“沈同志,听阿青说在竟市你对他照顾颇多,现在来了沪市,也让他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当的,别客气。”转头又交代也柏青:“阿青,你留下来好好招待沈同志,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松青嗯了一声,沈华浓道了句谢,然后往边上让了让。 叶松青的爷爷叶朴方老先生没有立时走,目光炯炯的望着沈华浓。 沈华浓朝老人点头。 叶朴方突然问道:“你是来沪市食品厂学习的吧?” 沈华浓心中讶然,还是嗯了一声。 叶松青笑道:“原来你是来学习的呀,那能待上一阵子了。” 然后给沈华浓解释道:“我爷爷在食品厂干了一辈子,虽然退休了,还是时不时还回去,现在是厂里的顾问,这次食品厂承办学习班的事情还是他给张罗的呢,前几天还听他在家里念叨说要将行业精英都集中起来大家一起交流,寻求发展什么的。” 原来如此。 沈华浓这时突然想起来,在火车上得知到食品厂交流学习之后,她特意找列车长齐秀梅打听的沪市食品厂的信息—— 这家现在全国知名的食品厂也是解放初才从私有转为国营的,原来的老板就是姓叶,是做奶制品发的家,以前叫朴方奶制品有限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叶松青他们家。 叶朴方道:“小沈同志,你们的产品阿青带回来给我尝过,很有想法,内容十分丰富新奇,我们沪市食品厂也是国内老牌高端副食品厂,跟你们正好形成互补,这次我们食品厂承办学习交流班是诚意十足希望跟国内同行共同发展。到时候小沈同志也不要拘谨,大家多交流学习方能共同进步。” 沈华浓:......要不是老先生的神态认真语气诚恳,她都想送他一声呵呵了。 她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对方现在给她脸面,她当然不好当着外人说,“我刚才跟你们诚意十足的学习班众人撕破了脸皮。” 如果叶老真的是关心这个所谓的学习交流班,早晚也会知道的,她也不着急,只朝叶老点点头,道:“沪市食品厂是行业精英,各方面都值得我们学习。” 叶松青给沈华浓交代了一声,就先扶着叶朴方跟着叶父等人下楼去了。 他们刚下楼,马科长和李洁云就看见了,两人赶紧站起来上前打招呼,并主动解释道:“学习班的外地同志今天到了有一半,我们带他们过来接风洗尘。” 叶朴方并未马上接话,而是先朝儿子那边道:“阿铭,你们有事先去忙吧,我跟食品厂的职工一道说会话。” 叶铭森就道:“那行,爸,我们就先走了。”一边又无奈的给朋友说:“老爷子一听到食品厂的事情就走不动道,得了,我们先走吧。” 他的几个朋友中有人附和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叶老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 等他们都走了,叶朴方才问李洁云:“今天到的同志都在这里了吗?” 李洁云也没有多想,想到沈华浓,还道是正好告状,飞快的斟酌了一下措词,道:“人都到了,只除了一个鄂省推荐过来的女同志。” 叶朴方哦了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洁云面上适时带了几分愤慨,解释道:“叶老,这位女同志是挤了别人的名额被硬塞过来的,一开始没有她的名字,后来临时把人给替换了,她根本就不是我们行业内的人,就是仗着有关系背景,叶老组织这次学习班不就是想要让行业内优秀代表过来提高进步,大家一起为社会做贡献吗?像这种走关系的,简直就是胡闹,给我们学习班抹黑。” “而且她为人傲慢得很,让大家一桌人都在这里等她一个,一等就是个把钟头,就因为嫌位置挤,她还跟我们大闹了一场,然后自己还不负责任的上楼去了,凭白让大家看了不少笑话,像这种老鼠屎,我跟马科长都一致认为,还是不要让她坏了学习班的风气,大家都是来学习的,不是给她搞特殊的!您看是不是把的名字划掉送回去算了?” 反正今天已经丢够了人了,她也不在意是不是公众场合。 说完就见叶朴方的脸色沉了沉。 李洁云见状,心中暗爽,谁不知道这位老爷子最是较真呢,她嘴上还劝道:“您也别动怒,好在现在学习班还没有开课,将她给划掉也没什么影响,再让原定的同志过来也来得及。” 叶松青闻言却是再也忍不住,气道:“我去将人叫下来说清楚!沈华浓绝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爷爷你不能偏听偏信,我的朋友我还是很了解的!” 叶松青以前总被爷爷和父亲骂不成器,成天不干正事跟人鬼混,难得有个被爷爷给夸赞过的朋友,这会被人如此诋毁怎能不气,他也不管众人反应,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奔上楼去了。 让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叶朴方当初能够创下这番基业,战乱时期都没有倒下去,这样的人就算老迈也不会轻易被这番哄过去。 结合李洁云这番说辞,他心中差不多都还原出了真相,肯定是李洁云以为沈华浓是关系户当众刁难人家了,想到刚才自己还跟人说“诚意十足”,都感觉臊得,厉声道:“胡闹!沈华浓的名字是我亲自指定的!要说特殊,沈同志当得起这个特殊!” 李洁云不可置信道:“怎么......” 其余人也是一惊,就连王光磊知道沈华浓带着别的任务来的,也是第一回听说这件事。 叶朴方看了看桌上众人,沉声问道:“你说一开始没她名字,是后来临时加上来的?” 李洁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科长代为回答道:“是,鄂省那边也确认了一开始确实不是她,是另一位姓刘的同志,我们这边一开始登记的也是这位刘同志,前天才换过来的。” 第414章自曝其短 叶朴方眯了眯眼睛,目光在桌面上环视了一圈,问道:“鄂省的人都来了吗?哪个是?” 彭成广从李洁云和马科长对叶朴方的称呼中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叶朴方作为老一辈爱国民营企业家在副食品行业的名气很大,对在座诸位来说可能不能不知道沪市的市长和书记,但是肯定是知道叶朴方的。 彭成广紧张的站起来,“叶老,我是鄂省副食品和水产总会的彭成广。” 叶朴方问他:“一开始你们交上来的名单里没有沈华浓?” 彭成广此前还真不清楚沈华浓是叶朴方指定的一个人选,他们领导也的确不曾说过。 显然他们领导之前是没当一回事,给故意瞒下来了。 就不知道后来临时换回来是想明白了主动做的补救呢,还是沈华浓走的别的路子?真算起来,一个省副食和水产总会的领导也就能够在行业内有话语权,在省里都不算个什么官。 要是前者那倒还能说得过去,只是坑哭了自己,早知道他不多嘴多舌了。 要是后者......那要是沈华浓知道她是被选定又被顶替了,后来是阴差阳错才过来的这一内情,将消息给反馈回去告一状,那就坑死他们总会的领导了,领导倒霉,他肯定也要遭殃,毕竟是他先挑的事。 看刘姓高干之前的愤慨,彭成广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现在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多嘴多舌的替别人出个什么头? 本来跟他不相干的事,现在反而闹得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但是话之前他都已经说出去,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我也是出发前才知道她将我们另一个同志给替换下来了。” 彭成广被叶朴方看得心虚,讪讪垂下头,为自己开脱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 他说完,叶朴方只哼了一声。 饭店里是喧哗热闹的,但是此时这个角落却异常安静。 能来的也都不都是傻子,有些老油条看彭成广窘迫的模样,都已经猜透了内情,或惊奇、或嘲讽、或沉思 一时都没有作声。 这时,叶松青和沈华浓从楼上下来了。 叶松青这位公子哥儿,一着急什么都顾不得了,二话不说拽着沈华浓的胳膊就跑下来了,因为速度太快,扯得沈华浓在楼梯上还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 叶松青赶紧扶了一把,道:“你注意脚下,这老饭店也真是的,以前的老馆子用的水泥楼梯多光滑平整,偏偏去年搬到这边的时候新装修给弄成这样,用这种不平整的石块,我反正是完全欣赏不来这种自然美。” 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偏偏怪上石阶,沈华浓看看凹凸不平的石面也是无奈。 这石头台阶虽然不平整,但是跟整个饭店的装修倒是能够融合,这种风格她本人还是很喜欢的,感觉这种原生态的拙朴还很有设计感,之前她没有太注意这石阶,还当是原石抬回来的,刚才险些触地,近距离一看能看到有打磨的痕迹。 她笑笑也没说话,看叶松青急吼吼的样子,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果然到了一楼,就见叶朴方跟食品厂的人在一处,李洁云和马科长站在他旁边,两人面上皆是悻悻的。 “小沈。”叶朴方主动招呼了沈华浓一声。 这时崔凤英霍的站起来了,她年纪小,又是从革命小兵被破格提拔起来的,这几年靠着心硬手狠过得顺风顺水,不如旁人老道心思重的,但是仗着批斗揭发过几个大官,胜在一腔孤勇,这也绝非在座诸位可比的。 她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接就指着沈华浓,质问道:“叶同志,我们都是从省内行业内选出来的优秀代表,是被群众和工友所认可的,凭什么沈华浓就能够直接被指定?这是不是特殊主义,对别人不公平?你能够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沈华浓不做声,漠然看着,叶松青倒是想开口,被叶朴方一瞪只能闭嘴了,只抓耳挠腮哼了一声。 叶朴方看向崔凤英,已经稀疏浅淡的眉头明显往上皱了起来。 “特殊主义?不公平?”老人家咀嚼着这两个字,看透世事的浑浊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望着那义愤填膺的年轻女郎,问道:“女同志是从京市来的?现在什么职务?” 崔凤英抬手挺胸道:“京市食品厂副厂长,纠察队......” 叶朴方抬了抬手,打断道:“看你小小年纪能被选为代表,肯定有过人之处,现在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崔凤英豪气道:“主席说,青年人朝气蓬勃,来源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但归根到底是属于你们!” 叶朴方点点头,说:“小厂长,几年前我跟你们厂的厂长简靖峰同志一起参加过一个交流会,他跟我说,京市的副食讲究,这最普通的冰糖葫芦这用糖都很有讲头,白糖,冰糖,红糖,麦芽糖都能用来做糖葫芦,不同季节用不同样的,你能给我说说这几种糖有什么讲究吗?” 崔凤英被问得呆了呆。 见叶朴方和在座的人全都望着她,脸渐渐有些发烫,最后仰着头强辩道:“我是协助厂党书记负责管理工人的思想工作的,不负责这一块儿。” 叶朴方轻轻的笑了,然后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随后悠悠道:“既然你不负责这一块,不擅长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我们的这个学习交流会啊,就是来交流你不擅长的这一块的。 这要交流思想有其他的交流会,我们要吃要喝要过得更好,除了要思想上团结进步,也要技术上取得进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只谈思想,地里也不能长粮食,工厂机器也不会自己转。” 前面还在无奈感慨,突然语气一厉,“这技术还是要抓的,你们厂是没有技术这方面的代表了吗?还是小厂长你把别人给特殊了?” 第415章报纸上的沈同志 崔凤英以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胆子也就是这两年尝到批斗揭发的好处之后才练得大起来的。 她早就发现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当你胆子大气势拿出来,对方就被压住了,在食品厂里,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怕她的,她被主席亲自接见过,还握过手,当面夸赞过,她还亲手揪过一位大领导的衣领子,这就是她的底气! 现在却被这老人给问得哑口无言:“我......我是......” 在叶朴方洞悉一切的注视下,她终究没有脸皮说自己凭本事被选举出来的,恼羞成怒,指着沈华浓道:“她难道就知道?!她又凭什么有特殊性!” 沈华浓挑眉,道:“我是不知道老京市的糖葫芦怎么用糖的。” 崔凤英闻言就是了然的嗤了声。 却听沈华浓道:“不过,红糖,白糖,冰糖都是甘蔗中提取的,红糖精加工成白糖,白糖脱水结晶就是冰糖,红糖驱寒,白糖解暑,冰糖润肺,我猜红糖做的糖葫芦适合天寒,白糖更适合夏季,用来做糖稀不够脆,还是得再搭配部分冰糖,至于麦芽糖是麦芽加粮食发酵做成的,润肺止咳健脾胃,但是太黏糊......” 崔凤英不知道她说得究竟对不对,不过此时她也没敢再去求证,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是清楚的,免得将自己的短处都给泄底了,默默不做声了。 叶朴方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只道:“要说特殊当然也是有的,在我叶朴方这里,技术实力就是特殊。”顿了顿跟崔凤英道:“就跟在你那里思想过硬就是特殊,是一样的。” 他朝沈华浓招了招手:“小沈,你来。” 沈华浓坦然上前:“叶老。” 叶朴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好孩子,老头子给你道个歉,学习交流互相进益,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也是我想办这个学习交流班的初衷,现在发生了这些不愉快,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你也别因为这个就意气用事,学习交流会得去,啊?” 桌上的人之前听叶朴方亲口承认沈华浓的特殊,已经是震惊,现在见他竟然重视沈华浓到如此地步,又道歉又给交代的......越发惊疑不定。 沈华浓做了什么能被叶老先生如此看重? 大家都是同行的,真有这样的人,他们也不至于半点风声都不知道啊? 众人不由得暗暗搜索这几年行业内的大小新闻,其实也没什么可搜的,前几年都快饿死了,饭都吃不饱,副食品行业更是凋零毫无存在感可言,真要算也勉强有一件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那就是代食品系列中的代餐粉和代餐饼、代餐糕......虽然被饥荒的群众当主食,但是从名字看,是他们行业内的没错。 有人已经将沈华浓和新闻报道中出现过的“沈同志改良代食品”中的沈同志身上靠,只还有些不敢相信。 彭成广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鄂省本地的,知道得比旁人要更多一些,改良代食品的沈同志还带领红星公社示范基地弄了一系列的粗粮、杂粮小零食,因为价格低廉、味道多样,现在在省内很出风头。 就他们副食水产总会,以前卖得最好的糖果和饼干销量都受到了冲击,以前是供不应求,现在虽然不至于滞销,但是也不如以前火爆,曾经各大商场供销社总是过来催促他们快点生产,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减少了,显然市场有了别的选择。 跟省内老牌的食品厂相比较,红星公社的零食有个十分明显的优势——他们的原材料选择范围大,一年四季几乎都不受到材料缺乏的影响,全部都是就地取材、价格便宜,他们可以不停的生产,不用等米面糖果子等稀缺食材。 当然也没人怀疑他们就做不出来高档零食,他们的很多诸如糙米卷子、杂粮香烟麦芽糖等跟传统零食的工序比较起来更为复杂繁琐,如果换点精面粉和奶糖再做出香烟糖来,绝对是高档中的高档。 可以说红星公社突破以往大家对零食的认识,除了传统的糕、饼、糖、果这些极其衍生出来的蜜饯干果,红星公社还做出了麻辣小鱼干,五香肉松、多味杂粮锅巴、薯片等等零食,将餐饮和副食结合起来,不光孩子们吃,有些直接买这些当下酒菜。 如果,沈华浓就是做出代食品的人,那她是实打实的行业内的人。 对爱较真的叶朴方来说,给代食品沈同志特殊待遇是在正常不过的。 再沈华浓是个管后厨的,涉及餐饮,彭成广几乎都确定了她就是传说中的沈同志!想明白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阵哀嚎。 这次算是栽跟头了,如果叶朴方真要较真往上查内情,那......总会的领导肯定是脱不了身了,闹这幺蛾子的他也要凉凉。 他神色不定,其余人也各有思量,就连崔凤英虽然还是不信沈华浓会有什么本事,但此时都忍下不再找事了,怕被人再问个无言以对。 只王光磊已经敛去了惊讶之色,面上是早就看破了一切的淡然。 他并不清楚沈华浓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因为这个任务对他这个护航人都是保密的,不过时局敏感,王光磊的心里也是早有猜测的,如今的绝密任务肯定是为了那一个和平、破乱反正的目标吧! 沈华浓既然能够作为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能入叶朴方的眼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要是她真的平平无奇只是个小地方小饭店的后厨负责人,他才更应该觉得奇怪。 “小沈,退出不退出的别再说了。”叶朴方道。 沈华浓心里是真心不想再参加,但此时也不好拿大,只能点头应下:“叶老说得太严重了,既然您觉得我有资格参加,那我就不如从命了。” 叶朴方笑了笑:“那接下来的交流会你也别拘谨,咱们都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有想法就说出来,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才能更好的碰撞改进融合,扬长避短,一起进步!” “我会,应该的。” “好好,那你吃饭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时间可不早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就不掺和了。”叶朴方又喊孙子:“阿青,你好好招待小沈,多跟人学习,别整天没个正行。” 叶松青做了个鬼脸。 “去吧,我自己坐车回去,门口就是车站,别送了,快上去吧。” 叶朴方走了,沈华浓撇下神色各异的众“同行”就往楼上去了,叶松青赶紧跟上。 “刚才跟我爸他们一块吃饭我也没有吃几口,再跟你蹭一顿,你点了啥?......一会服务员过来我再加两个菜,咱们边吃边聊。” “放心,不会耽误你的事,晚上可不像你们竟市到六点半路上都没车了,我们这里的车到八点都有。” 两人消失在楼梯尽头,李洁云和马科长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脸色都不大好看,互相怪罪对方多事,马科长更是甩手而去。 席上的其他人,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这顿饭很快就散了。 王光磊并没有上楼去找沈华浓,也没有坐车,他独自沿着马路走回家,等进家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母亲冯宝珍都已经睡了,听到响动才出来看动静,见到是儿子,揶揄道:“小磊,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不是说懒得回来住宿舍的吗?” 王光磊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没说话。 冯宝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才抱怨道:“跟你爸一个样,父子俩都恨不得不着家才好,回来也说不了两句话,什么都不说不如别回来,省的我看了还心烦。” 王光磊这才笑了笑,讨好的说了几句哄母亲,然后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问道:“爸爸还没有回来?” “可不是吗,说是领导视察,还有外地几个部队的领导也过来了,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什么领导视察啊,都没有见报纸上说啊?今天的报纸上就说鄂省石油城那边的秦存诣首长过来沪市找合作的,给石油城拉支援,怎么他还能管到爸爸头上啊?” “我哪知道这些事,弄得神秘兮兮的,一问就说是机密。” 王光磊闻言,和煦面容上露出一抹明晃晃的嘲讽,“那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位极具军事天才的小将军又过来了?每次他过来爸爸不都是要急吼吼的过去开秘密会议么,这几年不都是这样,不过,今年五月份才来了一回吧,这还不到两个月,就又来了?这半年倒是过来得越来越勤快了,是有什么指示还是大动作啊。” 冯宝珍闻言在儿子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别浑说。你不愿意支持你爸爸的工作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他退了一步,答应你在食品厂混着,也不逼你了,你就别再当你爸的面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惹他生气了,父子俩见面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吵架,让我过两天清静日子行不行?咱们也立个章法,在家里不许谈工作。” “再说你这孩子,在外面也不准胡说八道,听到了没有?!” 王光磊哼了声,然后不再说话了。 第416章出差的那些事儿 第二天,沈华浓一大早就去邮局给竟市人民医院那边打了个电话,是霍庭和昭昭一块儿过来接的。 昭昭自从去年生病去省城住院之后,还从来没有离开沈华浓这么长时间,在电话里都哭了。 “妈妈,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你现在就回来,马上回来,呜呜呜......” 沈华浓心里也软乎乎的:“妈妈也想你啊,昭昭。” 不知不觉当了一年的妈妈了,沈华浓带孩子的经验已经很丰富。 安慰、许诺之后将昭昭哄住之祸,还给小姑娘布置了一个任务:“昭昭,妈妈不在家,爸爸就交给你了,他生病了,你得帮妈妈照顾他,做一些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小姑娘在一阵糖衣炮弹轰炸之后,又被肯定和当成小大人对待,很顺利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妈妈,我照顾爸爸,他想做什么我都帮他。” “昭昭真乖,现在让爸爸接电话,妈妈要嘱咐他听你的话。” 昭昭眼睛里还噙着泪疙瘩,闻言就嘻嘻笑着将电话给了霍庭。 沈华浓先听见那边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男人明显松口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昭昭没哭了。” 沈华浓嗯了声:“我知道。” “浓浓,你真厉害。没有你我们爷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昭昭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昭昭。”霍庭抱怨道。 沈华浓听他哀怨的声音,都忍不住乐了,问道:“那你还是从前的你吗?” 那边男人顿了顿,道:“浓浓,我想你了。” 声音就贴着沈华浓耳边响起,低低沉沉的,好像带着丝丝电流从听筒漏出来,让她耳根一酥,声音也不由得随之放软,问道:“这几天还趴着睡呢?能翻身了吗?” 霍庭还不及回答,那边传来昭昭的声音,“妈妈,我也想你了,我有没有跟你说呀。” 沈华浓笑:“说过了。” “我忘了,就再说一遍。” “好。” “爸爸要躺着睡,被医生伯伯给骂了一顿,现在还趴着。”昭昭告状,“小明叔叔给我带过来一只乌龟,只会趴着,躺着的时候可逗了......” 电话显然是被霍庭从女儿手中夺过来的,沈华浓还听他一本正经的哄昭昭:“电话费贵,这些话留着妈妈回来当面说,爸爸先问问啊。” 然后就又对沈华浓道:“你别笑了,正经点,你的事......跟我说过了,你别不把安全问题当回事,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你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凡事别逞强,一切安全为上,自己警醒点......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自己赶紧回来,别强撑,知道吗!?” 虽然来给他传话的人说保证沈华浓的安全,但是距离隔得太远了,沈华浓人又在不熟悉的地方,面对着最凶残的敌人,霍庭能放心才怪。 说敌人凶残,这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夸张,这几年的内部清洗和斗争下来,就连群众都被引导得有些扭曲和疯狂,一点儿小事都能无底线的上纲上线到喊打喊杀要灭绝。这种清洗,尤其是在几个大城市更为严重,比竟市、比农村更要残酷上百倍,尤其是沪市还是几个重要的造反派头目待的地方,可想而知那里的形势有多严峻。 霍庭听到沈华浓去了沪市的消息,都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秦存诣几句,谁的媳妇谁担心,事不关己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这是霍庭自己的任务,他肯定是严格要求自己,拼了命也要去完成。但是对沈华浓,他就没有这种的严格的心了。 虽然这次的任务是很重要,但是沈华浓并不隶属于相关部门,甚至来说,当前的执政机关是她人生凭添波澜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要去背负和涉险?而且她也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经验,一旦遇到危险,就只能将安全问题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然而,正因为沈华浓不属于相关部门,也是她被选定的原因之一,霍庭也知道的确是没有比浓浓更合适的人选了,她的身份是很好的掩护。 更重要的是,徐炳荣当时在逃亡的拖船上还说让她去找,可见他对浓浓能找到他留下的东西是有把握的,说不定老家伙还给了浓浓留下过其他的、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暗示,只是浓浓现在想不起来罢了,换了别人还不如她有优势。 霍庭再次后悔应该把徐炳荣抓住的,这样就不用让沈华浓去冒险了。 他现在只能躺在,不,趴在医院里,每一天都过得格外的焦躁,但是表现出来也只是给沈华浓徒添压力,他在电话里隐忍着,只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几句。 沈华浓连连道:“知道了。” 电话里静了几秒钟,霍庭才继续道:“浓浓,我们处对象吧,像处对象那样当两口子,不是凑合过日子的两口子。” 沈华浓还没有理顺他的话前后之间的不同,那边又传来极低的两个字,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沈华浓拿着电话,先失笑,而后回味过来,面上莫名有些发烫,好像真的被他隔空亲到了一样。 男人的恋爱和婚姻是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 可是话说回来,像这种经常主动挂断女朋友电话的男人,会一直有女朋友吗? ~ 趁着今天交流班还没有正式开班,沈华浓一连跑了五家店,中午一口气跑了三家,下午也吃了两家,五只八宝鸭点上桌,虽然说做法一样,但是呈上来的水平也是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连外形都没有过关。 可见,就算是手里有详细的菜谱,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当大厨的,最重要的环节,比如说厨师的刀法熟练程度,对火候的掌控等这些在菜谱中却是不会显示的。 当然也可能,她今天吃的八宝鸭并非出自主厨、或者说出自那些拿出跟她同样的八宝鸭菜谱的厨师,这样一来就给她的任务进展带来很大的干扰,现在她也没有办法特意指定名单上的厨师给她做菜。 沈华浓也不着急,她还要在沪市学习十天时间,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对沪市的整个餐饮水平都做一个整体的了解,毕竟有这个机会也不容易,还是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肯定是要物尽其用的。 如果在这个了解的过程中就找到目标那就更好了,要是找不到,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再说,沈华浓觉得这也算是保护她自己和掩护任务目标的一种手段。 按照她的想法,要甄别出目标,最快速且有效的办法是让沪上的厨师或者说饭店都做一份八宝鸭出来,交给她品尝,但是秦存诣没有直接用这个办法,肯定是有所顾忌的。同样的,如果她一开始就直接针对八宝鸭,这样目标也太直接明显,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了解沪市的酒店饮食特色更能混淆视听。 就算王光磊跟着她,也一定看不出来她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任务虽然没有明显的进展,但是沈华浓今天花了十多块吃饭和请人吃饭,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通过一番打探,她对沪市在当下的菜式、饭店特色、以及一些饭店的历史和知名大厨都有了一些了解,她本身对于本帮菜就有了解基础,还会不少的拿手菜,现在掌握的信息对于了解菜式的演变很有帮助,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跑了一天,累也的确是累,但是人也觉得很充实,天黑之前沈华浓就回到延安宾馆,去宾馆的澡堂泡了个澡好好的放松了一下,再回到房间,浑身轻松的将今天掌握的信息整理了一下,然后记录在册。 在沈华浓放松愉悦身心的时候,红旗饭店的大厨吴三宝正在发脾气。 他忙了一天,刚换了工作服准备下班回家,无意中听到饭店的几个服务员说起他今天做的八宝鸭,其中一份客人只动了两筷子,尝了口外面的鸭肉和一口里面的八宝内陷,其余的动都没动,都请店里的服务员吃了,三个服务员跟客人蹭了顿肉吃。 像这种硬菜,就是在他们饭店也不是每天都有客人点的,今天一共也就卖出去了两份,吴三宝对这两只八宝鸭的去向都还有印象,这源于他的一个习惯,吴三宝这人是很爱较真的,也可以说是认真负责吧,但是又有点儿刻板自负,服务员送来顾客点的菜单之后,他都会习惯性询问几句—— 诸如:“客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有几位?” 然后给后厨人员做一番讲解评述,比方说:“这些菜分量肯定是不够的,我敢说我做的菜他们一定是吃得意犹未尽,得再加两道......” 或者是:“这样搭配不行,不合理,口感单一,不适合这个季节吃,应该这样那样,这个菜适合配一个汤......” 当然,他也就是评价评价罢了,倒不会当着客人的面真的去建议。 今天沈华浓一个人点了两道菜,一个是八宝鸭,另外点了份素菜。 吴三宝照例给她先前点的菜做了一番评价,搭配倒是不存在问题,就是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个分量有点太多了,吴三宝当时还评价道,“看起来应该是个外地条件不差的,我们本帮菜的滋味外地人无法抗拒,我估计她能吃一半的八宝鸭,剩下的半只肯定也会打包,没人会浪费我们的八宝鸭......” 没想到,最后沈华浓只吃了两口,素菜也没有吃几口。 几个服务员一说,吴三宝马上就对上了号。 这个外地女同志这就是在打他的脸了!嫌弃他做的菜不够好是吗! 这将吴三宝给气得晚上从饭店顺了两根鸡腿的好心情都败光了。 实在是太气人了!他又跟几个服务员打听了一下沈华浓,服务员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多半都是他们在天上掉肉的好事下熏熏然的跟客人吹嘘沪市的好,能知道对方什么?他们甚至连沈华浓的名字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姓沈,外地来学习考察的,考察什么的?不知道。 吴三宝一再追问,他们才互相补充将沈华浓的年龄、外形特征这些个给说了,其中有个服务员细心一些,提供了最重要的三刀—— 一是,沈华浓的确是很嫌弃这只八宝鸭的,之后看都没有多看两眼。 二是,客人听他们说吴大厨最擅长做红烧肉,又加了道红烧肉,不过也没有多吃,并直言还是更喜欢吃传统的红烧肉。 这里得说一下,红旗饭店以前是个西餐厅,是这两年才改成的中餐馆,吴三宝以前牛排做得不错,听说他将煎牛排的一些技巧和酱料融合传统红烧肉做了改良,沈华浓一时感兴趣才点了一份。 三是,他们仨服务员给沈华浓夸店里的大厨如何了得,对方再也没有接过一句话,之后倒是很感兴趣的问起了东风饭店的大厨李忠义的那些事儿,李忠义就擅长做红烧菜。 这三刀直接将吴三宝给插得差点吐血了,心里把沈华浓给大骂了一通。他觉得这位故意来装逼以及恶心她的外地女,大概是来考察饭店的,她不是觉得李忠义比自己强吗?呵呵!记住她了!给我等着! 这倒不是沈华浓对伙食有多挑剔,挨过饿算着米粮下锅的人一般都没有这种矫情的毛病,更别说沈华浓连彭振华、方大庆做的菜都吃,吴三宝做的八宝鸭虽然皮破了外形不及格,又有点煮过度了,但也不是方大庆和彭振华可以比的。 只是正好,红旗饭店的这一顿是她今天吃的第五顿,是她点的第五只八宝鸭,在此之前她已经吃过晚饭了,上家店她点的八宝鸭虽然不满足要求,但是也不错,她多尝了几口,再说别人有道招牌菜做的特别好,她也吃了不少。 如果吴三宝水平高超那她可能还会再吃点,现在看到那只外形不及格的鸭子,她直接就不想吃了,再尝尝那道红烧肉,她也只能夸一句有创意,再没有别的了。 沈华浓在做菜的时候很会为客人考虑的,但是作为客人,她对厨师的要求就高多了,不过一般情况下,她会先去发掘对方的优点亮点,暗暗跟自己的比较,这也是多年形成的习惯。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样貌就像是个眼高于顶且骄纵的人,她当然不肯真的像外人断定的那样肤浅,因此反而更加谦逊和注意。再一个,小时候她就知道不能小瞧任何人。 当然,同样是厨师,沈华浓也是有傲气的,她会欣赏别人的好,但也从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差,短板是有,但是她的优点不也很明显嘛! 在发现这位吴姓大厨不管在刀工运用,还是对火候的把控,甚至是调味料的使用都是半吊子之后,她已经不将对方跟自己放在同一平台比较了。 再听红旗饭店的服务员说的,吴大厨这个明明是缺点,却一直坚称这些是中西合璧是合理的“拿来主义”之后,她就已经没将对方当作是同行看了,她尊重所有努力的人,哪怕天分不足,只要努力总会有无限的可能。 但是吴三宝这种连缺点和不足都不正视、不想着改进只会自欺欺人的人,成就也止于此了,也就这几年还能欺负一下大家没吃过西餐,不改变这种做派,迟早是会被时代所抛弃的。 因为心里瞧不起,在桌上的表现难免有些轻忽,这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沈华浓就这么结了个仇人。 此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当然,就是知道了也是不在意的。 自己没本事,还得要求别人都捧着? 凭什么呢?多大的脸呢! 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去食品厂参加学习交流班去了。 她到的时候,安排好的学习班里已经到了十来人,一半都是前天一起赴宴的人,沈华浓出现的时候里面静了一瞬,不过很快就被两道洪亮的声音给打破了。 孟宪平和易迎春一看见沈华浓,就迎上来了,在大家的注视下,一前一后热情的跟沈华浓握了手。 孟宪平是个北方汉子,为人豪爽,嗓门也高,一嗓子几乎让全班都听见了:“我就说这次肯定会碰见沈妹子,你要不来,大家就都没有这个资格来了。” 易迎春来自鄂省隔壁的湘省,从外形来说,她十分符合大家对现今女强人的所有定义,模板似的,长得不算好看,但是瞧着就是个精明干练人,个子高,身体强壮,行走如风,说话大方泼辣,很有气势。 “我也料到了,妹子是前天到的?早知道我该早一天来的,上回跟你聊过之后,回去我就改了配方,确实比之前的好吃多了!这次我还准备了不少问题,回头下了学,我去找你。” 孟、易二人都是两个月前到竟市去取经做代食品的干部,沈华浓正好跟他俩打过交道,是认识的。 班里有两个热情的熟人,也是件高兴的事,沈华浓就跟他俩坐在一块儿了。 【小剧场】 昭昭:爸爸,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 霍庭:天热,爸爸也想吃冰棍。 昭昭:这个不行,医生说你不能吃。爸爸,我出去吃完了再进来,你别馋。 霍庭:......说好的什么都帮我做呢?我就知道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跟年龄大小无关! ╭(╯^╰)╮!!! 第417章学习班那些事儿 沪市食品厂过来负责主持这次学习交流活动的人姓周,并非一开始活动安排上写的马科长和李洁云,周姓负责人的态度诚恳又谦逊,只让大家称呼他周工或是老周,跟鼻孔朝天的马科长和李洁云很不一样。 易迎春私下里还悄悄跟沈华浓说:“前年我们厂长来这边学习过,还说这里的人眼睛都长在脑门上,傲气得很,没想到他们的姿态放得这样低,昨天请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周到妥帖得很,今天说是学习班吧,一点儿也不拿大,讲的也的确是干货,说起来这是国内咱们行业内的老大哥,有傲气的资本!” 孟宪平已经从认识的朋友那里知道了前天发生的事情,闻言就看着沈华浓笑了声,倒是没提那天的事,只低声道:“要我说,他们也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和傲气的,对,他们的产品的确是全国闻名的高级货,供不应求,这几十年都是这老三样,奶糖,饼干和麦乳精,没有什么长进,这技术说难也不难。” 易迎春撇撇嘴,道:“孟哥这就吹上了啊。” 孟宪平道:“要是我们有这样的机器和成本,这种饼干和奶糖我们也能弄出来,说老实话,这种饼干我们也做过了,味道可不差什么,就是原材料缺乏。” “再说我们的酥糖、花生糖本身也不比奶糖差,我们当地的花馍比那什么饼干可美观多了,样式多样,有他们的原材料我们也能弄成花样饼干,技术难度比他们还高,别的方面他们强我认,但要是比技术我可不服。” “这次他们不像以前的学习班全部都靠吹和大家拍马屁,这么做事就对了,这才是学习交流班,真想进步交流,作为主办方还是得先拿出诚意来,再跟以前一样靠吹嘘,等以后日子过好了,大家的本钱上来了,物资丰富了,他们技术上没进步,那可就没有什么优势了,光靠管理那可不行。 再说到管理,我们小地方小厂子可以摸索调整,再说现在不也好好的,但是技术不是说摸索马上就能摸出来的,这么下去就算是老企业也有落后、甚至被淘汰的一天。沈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华浓点点头,表示赞成,对孟宪平比了个大拇指,这中年汉子咧了咧嘴,碍于正在参观,倒是没有笑出声。 沈华浓心里却对孟宪平更是刮目相看,这倒是个通透的明白人,能在当前经济停滞不前的混乱时期,看到社会会发展、会越来越好的必然,也能够看到光鲜下的问题所在。 如果她是这世界的土著,都不会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听完周工的介绍之后,沈华浓就明白叶朴方为什么会重视她了,显然叶老先生已经注意到沪市食品厂繁花似锦表象后的问题所在了——他们的产品的确在国内最受欢迎,但是缺乏技术和创新也是真的。 可能正因为当前的产品总是供不应求,全厂都在朝着产量任务努力,创新的确是没有的,可能是也顾不上这一点。 在沪市食品厂最受欢迎的、工资最高的就是熟练工人,听说以前还有技术部门,现在因为用不上已经撤销了,技术人员全部转岗到车间去了。 这样的企业无疑是走不长久的。 而他们缺乏的技术和创新,这一点恰恰是沈华浓代表的红星作坊最为擅长的,红星公社的技术水平已经达到了能够根据季节原料进行调整做出不同的产品,而不是受到原料的制约。 易迎春闻言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大厂子怎么可能会被淘汰,孟哥说得实在是太过严重了,铁饭碗就是铁饭碗!这可不能乱说。” 孟宪平就道:“易大妹子你可别不信,要我说你们做罐头的工序都比他们的奶糖和饼干讲究多,也繁琐得多,他们的这种饼干咱们都能造,罐头可不是都能做出来的。” 说到自家最引以为傲的水果罐头,易迎春想要反驳的话都咽下去了,理直气壮道:“可不是么,我们的技术也不是吹的,做罐头我们是全国第一,的确是精细得很。” 孟宪平继续道:“所以说,说到技术,咱们都没有输,各有所长这才有交流的价值。” 易迎春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抿嘴摇摇头,也没有再说话,专心去听周工的介绍去了。 交流会第一天就在主办单位带着大家参观了厂子的整套运作流程中度过了。 第二天他们又具体讲解了一下建厂以来的管理经验,全部都是良心经验,一开始班里很多人吃惊之余依旧是老作风,吹嘘多、提问和质疑要少。 沈华浓和孟宪平已经猜到叶朴方想要做什么,既然他们分享这样的干货,肯定所图也不小,两人倒是放得开,她跟孟宪平打头,提了不少厂子管理中遇到的问题,沈华浓每次遇见霍国安对方都是会跟她抱怨的,有些她能够跟着一起想想办法,但是时代局限性她的经验放在这里也不是全然凑效。 沪市食品厂是老企业了,早就经过了红星作坊的这一阶段,经验丰富,他们也都很认真的做答了,沈华浓给记了下来。 有他们开头,其他人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最后这种答疑式的交流行为一直进行了三天,才告以段落。 第五天周工带着大家下了操作间,不同于第一天的走马观花,这次十分细致,甚至将食品厂的主产品的重要成分和重要步骤都给介绍了一遍,有些人还亲自动手操作了一下机器,沪市食品厂这边也没有排斥,的确是诚意十足。 时间过半,第六天叶朴方亲自拉起一支十人技术小组来参加了交流活动,他是来听其他方代表讲述各自的产品和经验的。 作为龙头老大,他们拿了如此诚意出来,现在所有代表也都明白了老大哥的意图。 学习、交流、合作,这次可不玩虚的。 其余人也不好意思遮遮掩掩或是拿一些花架子来敷衍,更不好什么都不说,当着五湖四海的业内人,真没有那个脸。 依旧是孟宪平打头阵,他用半天时间分享了他们的产品和管理,还提出了几点跟沪市食品厂的合作计划意向,甚至于具体合作产品都做了构划,可见这几天他是做足了功课的,也是诚意满满,叶朴方这边的团队当场就跟他订好了再互相考察交流的时间。 到当天下午出现了很有意思的现象,学习交流班的成员直接少了近三分之一。 这些外地同行,有的是跟周工请假说是身体不好,有水土不服的,有中暑起不来身的,也有直接说厂子那边有事被急召回去,比如崔凤英,听说她就挺干脆的,已经直接买票回京去了。 还有些人,虽然没请假离开,但是之前都抢在前面的位置坐着,现在也缩到后排去了,美其名曰先听听其他人的,倒是谦让得很。 彭成广倒是没有退缩,他一中午都没有休息,抢到了下午做汇报的第一个名额。 交流会还没有开始之前,他就跟食品厂的人打听过了,李洁云和马科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贬斥,之后又从在孟宪平那里确定了沈华浓的身份,他就陷入了焦虑之中,就怕叶朴方真为了给沈华浓个交代打电话去鄂省那边询问原委,就连对沈华浓都避着,坐得远远的。 彭成广忐忑不安了几天,昨天实在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家里和总会那边问过了,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总会领导也还好好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现在听了孟宪平上午的汇报和叶朴方的态度之后,他就想着为他们总会立一功,万一事情爆发,看在他对总会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也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嘴贱而太过苛责。 彭成广是真有本事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这次还为了免责加持,汇报虽然不如孟宪平准备充分,但也不失水准,叶朴方团队也保留了他的合作计划。 汇报之后,他还暗暗看了沈华浓一眼,沈华浓正在记笔记,倒是没有多注意他。 沈华浓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能来参加这个会议是阴差阳错,是秦存诣给她硬塞进来的,并没有人给她解释过,她也不知道还有被替换的这一内情,所以对彭成广的针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是觉得自己挤掉了别人,说到底,沈华浓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副食品行业的人。 就连记笔记,她也当是给红星作坊、给霍国安记的,毕竟霍国安才是这作坊的主要负责人,每一步发展都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她就轻松多了。 沈华浓也准备了一个汇报也包括了合作计划,但跟在她之前的汇报的人提出的合作方式(主要是用己方技术,换取沪市食品厂原料资源支持的合作)不同,沈华浓提的是技术和销售上的互惠合作。 她以红星作坊技术负责人的身份做出保证。 “我们的技术人员可以用沪市食品厂现有的原材料,做出多种不同的高档副食产品,希望以此换取沪市食品厂在销售上给红星作坊提供帮扶。” “在技术上我们可以保证是我们一贯的原则:物美、价廉,跟其他同行给出的合作方案,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不会违背沪市食品厂走高端食品的风格,是符合你们食品厂的特色的,拿出去就是你们自己的产品,不会有其他痕迹。” “而且我们红星作坊开始的定位就是用廉价易得的原料,走大众或者说低端市场,以后也不会改变这一定位,就像叶老之前说的,我们跟沪市食品厂是互补的,竞争关系相对薄弱。” “......”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零食制造厂商,沪市食品厂的销售渠道也是国内第一的,其实都不需要他们跟红星作坊一样去费心打开市场,一向都是别人主动求他们的产品。 如果能够得到沪市食品厂的帮助,对红星公社来说,是真正的走向全国了。 在对红星作坊的定位上,到现在沈华浓也没有想过改变这种方式,她还是认为原料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谓低端高端其实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之所以提到高端和低端互补,也就是故意混淆概念的,竞争关系是一定存在的,现在当然也有,却并不明显,等这大饥荒时代缓和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味道好才是王道,在口味上红星作坊的产品是不缺竞争力的。 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物资的丰富,越往后人们越是重视健康,当一些精细食材为主的高档流行零食被认为是高糖、高油脂、高盐,被当作是影响健康的杀手的时候,红星作坊这种以杂粮、粗粮为主的食品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作为红星作坊的最大股东,她是能够保证作坊的发展方向不会变的。 汇报后达成了初步意向,不过,具体该如何合作,沈华浓将之留给了霍国安这个主要负责人亲自过来进行谈判协商,属于她的职责部分已经尽到了。 当天,她又去邮局给竟市医院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霍庭将消息传达给霍国安。 果然到打电话之后的第二天,霍国安就给沪市食品厂打了电话,他跟食品厂这边保证会尽快过来,又两天后,沈华浓就在车站见到了他和红星作坊的另一个负责人——霍庭。 沈华浓看到他都要气死了,“你怎么来了!” 霍庭幽幽道:“我现在是作坊,不是,红星食品的顾问,怎么不能来了?钢蛋你说是不是。” 霍国安:......“咱们在大城市,顾问同志,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称呼我?” 沈华浓又问:“你伤都好了吗?” “顺便过来在大城市看看伤,免得留下疤痕了,听说这边的医院技术比较高超。” 沈华浓:......信你真的是疯了! “我媳妇最喜欢我这身体,我当然得重视了。”霍庭趁着霍国安左顾右盼张望,低声的道,“总要尽点努力的,能不能完全治好看命吧。” 沈华浓:......“那昭昭呢!” “昭昭高高兴兴的去她姑姑家去了,放心,你这边没几天就能回去了吧?早弄完早回去。” “......” 第418章全部都是浪! 再让霍庭回去是不可能的,沈华浓要他带到附近的医院去重新上药,再查看一下伤势,霍庭不答应。 “枪伤容易被认出来,还是小心谨慎些,就知道你不把危险当回事。” 见沈华浓一脸不高兴,他又心情大好的逗她:“等伤口愈合了再去开点祛疤的药,应该是没问题的。” “随便你!” 沈华浓其实也说不上是生气,就是......不想搭理他了。 就连坐在去延安宾馆的电车上,也是跟坐在前排的霍国安说话,之前在电话里只简单提了提,具体的情况还没有给霍国安说。 霍国安才不愿意凑他们两口子的热闹。 他在外面其实挺想装一装的,装得大气淡然一些,别让大城市的人觉得他乡下来的小家子气,不就是沪市么,有什么了不起,他不也来了,这里的大厂子还得跟他乡下地方的做生意。 只不过,现在被沈华浓抓着当挡箭牌,他又两边都不想得罪,他就不装了,只能作践他自己,让车上的其他人看笑话。 他望着窗外眼睛都跟不够使似的,道:“这个不着急,一会我们在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细谈,现在我也没有心情听这些,这次来沪市还有别的任务,这里是比省城要热闹,那边是......哟,这里是......这么多人排队呢,抽空我也来买点东西。” “你是不知道啊,知道我要来沪市,村里的娘们都跟疯了似的,一个个的写了单子让我带东西,写了一场窜的,还让我放聪明点,遇上便宜的多带点回去。” “什么海魂衫,军装,大头皮鞋,懒人鞋,解放鞋,皮包,发卡,擦脸油,发油......都让我捎带回去,一个个的,手上有俩钱就造得慌。对了,还有让你帮忙带的,也给写了单子......” 说着还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本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沈华浓,“钱我带了些,票临时换了一些,也不知道够不够,先记账。” 沈华浓:...... 车上的本地人往这边瞅了两眼,撇撇嘴也就收回了视线,已经都见怪不怪了。 霍国安乡下人进城,这会儿眼睛耳朵长到窗外去了,沈华浓碰了个钉子,霍庭见状靠着椅背上闷笑,被沈华浓暗暗给掐了一把,他才借着膝盖上提包的遮挡握住了她的手,使劲攥了攥,只觉得连日来的焦躁都一扫而空了,一颗心落到了原处,眉梢眼角都蕴着笑意。 车外阳光炽烈,车内的男人看似在看窗外风景,但实则黏在沈华浓身上的目光也不比这阳光要浅多少,沈华浓感觉到了,被窗里窗外两边灼得也似乎燃起来,手上被攥得汗津津的,却并不想甩开他,心跳不由得加快,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快了,既期待又有点儿别的什么。 公众场合,霍庭还有分寸,等回到宾馆跟霍国安分开,走进沈华浓的房间,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将沈华浓按在门上,低下头就亲过来,后来嫌往下弯着不爽,大掌顺着她腰滑到臀上再往上一拖,沈华浓搂着他脖子缠着他腰。 门外走廊里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霍庭准备亲上去的动作顿了顿,他突然脑子都发懵了,生怕昭昭会突然从外面跑过来喊爸爸妈妈。 他甚至下意识的看了眼那门,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里插上了插销,外人是看不见,这里是沪市,昭昭在她姑姑家里,并没有跟过来。 天知道他从尝到有媳妇的好处开始,就没有过上一天肆无忌惮的日子,做点儿什么都得偷偷摸摸怕被昭昭给撞见了,确实不能怪他反应过度,沈华浓也跟他差不多,待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沈华浓都忍不住笑了。 “看你那怂样,你的小祖宗现在不在这里。” 霍庭看看她,才热烈的、肆无忌惮的贴下来。 中途间歇的时候,霍庭抵着她额头问道,“我来浓浓高兴吗?” 不待她回答,他就自个儿抢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很高兴,那怎么在车站还故意摆脸色给我看?” 说着还带着她旋了半圈,眼尾余光瞥见房间中的大床,心中一热,已经慢慢朝着目标退过去,然后直接将人压下去,居高临下望着她,问道:“真的不想理我?打算跟我僵着?” 沈华浓轻“嗯”了声。 霍庭恶狠狠的盯着她,沈华浓捏他脸,被他挪开,指头挤进她指缝里十指交握着,压在她身体两侧了。 “我天天都在想你,怕你个娘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怕你暴露了被人发现了,怕人欺负你,晚上做梦都吓醒了。” “哪有这么严重。”沈华浓咕哝道,“我就是过来开会学习的,暴露的可能性很低,我也很注意的。” “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说实话,这几天想我了没?” “天天太忙了,整天都要开会,还得惦记任务......” 霍庭不想听这答案,低头唇齿狠狠的撬着她的,舌挤进去跟她缠着一起,含糊道:“你个娘们死鸭子嘴硬,用你的话说那就叫口嫌体正直,你就是想了,肯定是想了,高兴了假装生气,想了又死不承认,我都知道。” 亲了一波,他挪开凑在沈华浓耳边喘息,突然低语:“看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我想起去年那次在院子里,你气得都哭了,老实说,是不是其实很喜欢?不用你承认,刚才在路上我就想这么干了,想了一路,先这样,再这样......” 沈华浓忍不住抱怨道:“别说了,你可真的是......” 这种事,做就行了,说出来就没趣了,真的是越来越流氓了。 霍庭盯着她面上升起的粉霞,理直气壮道:“我一直就是个俗人,说点儿浑话粗话怎么了?这不挺正常?浓浓,你听得害臊了?” 他原本就跟沈华浓自幼在城里长大的娇小姐不一样,只是以前再怎么糙野,他也没有给她说过这种放浪的话,一方面是他之前也没有这么猥琐,再一个,也是怕被她嫌弃。 只是,刚才在车上他就发现了,沈华浓虽然是第一次来沪市,但对这个全国人民心目中的时尚之都、最大的城市,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的自然和如鱼得水。那种对外面的繁华与热闹表现出来的随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有个妇女大嗓门跟同行的男人说了一大窜的本地方言,他反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但是看沈华浓的神色,他觉得她应该是听懂了,只是他问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 霍庭善于观察,哪能不知道她撒谎。 他一直就知道沈华浓有秘密,他虽然从来不过问,但不表示他不会胡思乱想,除了最开始发现异常的时候,他多想过,之后一直平平静静,他也将之放下了,直到现在,再一次的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霍庭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越是慌,越是察觉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他不仅没有想过美化一下,缩小跟她的距离,装装嘛,他是会的,反倒是就越想要破罐子破摔,甚至迫不及待想将距离她最远那一面,跟她截然相反的那一面给她看。 真的是病得不轻了。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沈华浓撇嘴。 霍庭顿了顿,然后一边耍气的去解她扣子,一边继续说着糙话:“这种事本身就是俗,要是真这么高雅,为什么那儿不长在脑门上,不长在脸上让人看,为什么就长在......” 沈华浓倒没有多想他怎么就变得这么猥琐,更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 她一直以为他的敏感和悲观种种负面情绪都属于叫霍庭的那一面,而这一面就是放肆和没遮没拦,走向极端,倒是不曾多想。 又或许是因为他经常变来变去,她都已经习惯了吧,也可能,这个本身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很重要,他有缺点,她也很矫情,谁还没有个缺点呢。 但是,这会儿她是听不下去了,急急捂住他的嘴。 霍庭也没动,就在她掌心下继续含含糊糊道:“这说明就跟拉屎放屁一样,是天经地义的。”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吭哧吭哧的笑了。 沈华浓半点兴致都没了,没好气的问道:“你笑什么?” 霍庭注视着她,闷声道:“听小明说花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就长在脸面上给大家看,很多女同志就喜欢花,也喜欢用花来比喻美人,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时候就不嫌弃粗俗了?浓浓,你喜欢花吗?要不要我弄点植物的生殖.......” 沈华浓捏住他两片唇。 他还是拼命的含糊说完了,“......送给你?我真的觉得我的浓浓比花还娇,真美。好了,小心肝,我们来做点吃喝拉撒一样正常的事情,行不行?我想......” 他耍疯耍够了,还冲沈华浓眨了眨眼睛。 沈华浓气得在他脸上用力推了一把,趁他往后仰,往边上一滚,站在床下了。 霍庭愣愣的看着她也没有动,被沈华浓一把按趴在床上了,他就顺势趴着,满是无赖的道:“人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弄。” 沈华浓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手心拢起一个空间,紧紧的贴在他耳朵边。 霍庭问道:“浓浓你是想......” 沈华浓没好气的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有声音没?听到什么了吗?” 霍庭:...... 他安静了一会,配合道:“呼呼声。有点像风声......还挺响的,怎么了?耳朵贴着暖瓶,贴着盒子这种类似的密闭的空间,都会有声音。” “这就是耳道附近静脉内血液流动的回声。”沈华浓说。 “哦。”霍庭回头看着她道:“浓浓知道得真多。” “我还知道你这里一点血流的声音都像风,脑子里的血流声要是能够听见,应该跟海上起台风一样响。” 霍庭:...... “什么?” “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 “你自己去想。” 沈华浓说着扯掉了他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势。 他身上的伤确实是比沈华浓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要好很多了,伤势轻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最严重的枪伤也不会动不动就再出血了,伤口已经在愈合了。 “放心了吧,都好了,我也带了药的。”霍庭道,“就是这里还不能见水,浓浓,你帮我洗个澡?” 生怕沈华浓不答应,他还卖了个惨:“你不知道我是这几天怎么过的,自己又看不见,洗的时候疼得要命,要是有人帮我肯定早就好了。” 沈华浓不信:“不是说有人照看你吗,你没让人帮你擦?” “他们粗手粗脚,还不如我自己呢,我就想我媳妇帮我。” 男人会撒娇,沈华浓还是答应帮他了,延安宾馆的住宿环境确实不错,房间里面配备了一个洗澡间,有自来水和热水,平时洗澡和洗衣服都算方便。 小别胜新婚,年轻热恋中的夫妻,做点儿身体接触的事太容易起火了,磨磨蹭蹭的,沈华浓这边才刚给霍庭擦了上半身,背后抹了药,外面霍国安就来敲门了。 她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都到了午饭时候了,他们俩竟然已经在房里磨蹭了一个多钟头了,之前说好的十一点去吃饭,现在已经十二点一刻了。 沈华浓估摸着霍国安肯定早就饿了,实在等不了了这才过来的吧。 ( # ▽ # ) 她哪好意思再拖拉下去,催道:“好了,你自己去洗洗,赶紧的把衣服穿好,我收拾一下。” 霍庭才刚兴奋的退了裤子,这时脸都黑了。 “再晚没饭吃了。” “......” 霍国安还心急去跟沪市食品厂谈合作的事情,再说食品厂那边的交流会还没有结束,早上沈华浓是请假出来的,下午的交流会霍国安也想去看看,时间紧,三人就在延安饭店吃了午饭。 饭后,霍庭也想跟着去,沈华浓没同意,让他在宾馆里歇着,发了脾气他才同意了,一个人回去了。 沈华浓带霍国安去了食品厂。 晚饭时候,霍国安跟其他同行们交流去了,沈华浓没再参加,直接回宾馆去找霍庭去了,打算带他去外面吃饭,地方就是她之前选好的名单上的一家。 这几天虽然开会,她还是也抽空去了几家饭店转了转,但是任务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现在学习交流会已经到了尾声了,霍国安虽然还要多留一阵子谈合作的事情,也不会留出太多的时间,她必须得抓点儿紧了。 第419章熊女人,熊男人 霍庭从竟市赶到沪市一路上舟车劳顿、奔波了两天,再加上出发前的那几天趴在医院里也不曾休息好,人刚到沪市,虽然精神还亢奋着,但是身体其实已经很累了。 刚吃完午饭那会儿,他还有精力缠着沈华浓想跟她一起去交流会,被赶回宾馆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等躺在宾馆的床上,翻了翻沈华浓放在枕头下的笔记簿,看了看她记录的这几天在沪市各个酒楼饭店走访一些心得体会,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对做菜如此的痴迷,看着看着他不知不觉就困了。 霍庭睡得很熟,直到沈华浓散会之后过来叫他去吃饭,他还有些迷迷瞪瞪。 他还想耍赖再缠她一会儿将中午没做完的事做了,不过沈华浓这次没惯着他,直接打湿了块儿毛巾在他头脸上一顿搓:“醒了没?醒了跟我去吃饭,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时间不早了,再磨蹭天就要黑了,她还打算今天晚餐借霍庭摆脱掉王光磊,去吃两家,争取在剩下的时间里将沪市的所有饭店都走一遍,而不是仅限于名册上的那些。 沈华浓作势往外走,霍庭哪里还敢耽搁,匆匆起来了:“等我一下,我给你一起去。” 霍庭收拾的时候,沈华浓就给他说了一下这几天的进展。 事实上,名册上的那些,她这段时间中餐和晚餐坚持去外面吃饭,基本上都快跑了一遍了,还剩下的也就是最后的两家没有确定。 一个是今天准备去的和平饭店,一个是来沪市的第一天去过,但是没有点八宝鸭的老饭店,她打算回头转转。 “都没有任何发现。” “这几天我也转了不少家饭店酒楼,也探听了很多沪市餐饮界的消息,现在对你那位首长提供的名册都有些怀疑了。” 霍庭问她怎么说? 沈华浓就道,实在是上面有些饭店实在是有失水准,纯粹浪费她的时间。 而且厨师想要蒙混过去实在是太容易了,如果八宝鸭真的是其中一条关键线索,那徐炳荣安排的这个人肯定会格外谨慎,万一落到徐炳荣对头的手中,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所以说,东西在不在名单上的饭店中,她觉得还真的是不好说。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联系人王光磊。 沈华浓觉得秦存诣安排的王光磊十分不靠谱,连带着自然对其他的也产生怀疑了。 要不是联系人王光磊捣乱,她的效率还能够更快一些。 这个王光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交流会正式开始之后就突然一反常态,一直死缠着要跟她一起行动,当着外人的面,他就说自己是厂里指派的为他们外地来的技术员服务的接待员,跟沈华浓是朋友。 他是沪市高官家的公子,又是食品厂的职工,再加上本身长得温和,又是一副笑脸迎人、举止有度,沈华浓在这边的三个朋友孟宪平、易迎春和叶松青竟然也都相信了,而且王光磊跟叶松青两人还是打小认识的。 王光磊这样的条件,说出去外人都不相信他会图沈华浓什么,肯定是朋友。 沈华浓:...... 私底下,他就跟沈华浓美其名曰是“保护”了。 跟叶松青探过话打听王光磊之后,沈华浓倒也没有强行摆脱他,但是也不可能绝对的信任,为了谨慎起见,也是混淆视听的意思,她将名册上的饭店和不在此列的酒店交替着来,基本上考察对象都点过八宝鸭或是通过别的途径确认过了。 交流会进行了这是第九天,十四家目标,除了交流会之前在延安饭店和另外五家饭店,当着王光磊的面,她又吃过五只八宝鸭,有一家是她经人推荐的饭店并不在名册上。 除了两次跟朋友吃饭,孟宪平主动点了一次,叶松青也点了一次,另外三次都是沈华浓跟王光磊单独吃饭的时候点的,两人各付一半的钱,而且王光磊似乎很不喜欢吃鸭子,一次都不曾碰过,除了坐在一边碍眼,倒也没有对沈华浓的行为过问和掺和过。 另外,沈华浓还通过看隔壁桌上点的八宝鸭外形,就排除了两家待考察的目标。 “八宝鸭是沪市名菜,很多饭店都拿这道菜当作是招牌菜、迎客菜,我已经尽量遮掩了,不过基本上点了也都没有吃完,后面跟酒店的服务员打探消息也都是当着他的面进行的,我觉得他可能会猜到跟酒楼有关,能不能想到八宝鸭就不知道了。” 这些情况,沈华浓都并未隐瞒霍庭,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霍庭这个老侦察员会发现一些她看不到的盲点。 霍庭听完,问道:“你是说,他的父亲是沪市造反派的头目?” 沈华浓点点头,再结合王光磊之前的表现,她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虽然在叶松青口中,王光磊算是个逍遥派,从来没有跟着学生起哄做什么,学校革命气氛最浓的时候,他直接退学下乡锻炼去了,不支持、不参与、不发表任何言论,也不反对。 就连叶松青也是被家里长辈教训才没有脑袋发热跟着做什么过激举动,最近这两年他看得多了,倒是沉稳了不少,背地里经常骂他的那些同学们,不过在他爷爷口中,他跟同龄人的王光磊比较起来,就是“熊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的差距。 霍庭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主要源于他对秦存诣的信任,沈华浓不了解这位长官,他倒是接触得多一些,觉得对方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王光磊的身份就是摆在名面上的,秦存诣既然选择此人,说明这一点并不存在什么问题,体制内对王光磊这样的人肯定是调查考核得更为严格的,就好像是沈华浓这样的黑五类,在就业各个方面也都要比寻常人来说更加严苛的要求。 霍庭显然比沈华浓更加了解这个时代,他知道的也比沈华浓更多,王光磊之前的表现在沈华浓看来不靠谱——正是她怀疑王光磊的主要原因,霍庭倒是觉得可以理解。 他还给沈华浓分析了一下:“这个王光磊就算不知道你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应该也心里有数的,秦首长跟他父亲隶属不同阵营,可以说是敌对的关系,他来帮外人对付自己的父亲,心里肯定是有些介意的。” 如果真要是这样,霍庭还有些佩服王光磊,在亲情面前能够保持理智、明辨是非,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大义灭亲说起来倒是容易,可能够做到的又能够有几人,有挣扎纠结的举动才是人的正常反应吧。 “浓浓,你从另一方面看王光磊的身份,现在是造反派得势,有王光磊这个造反派的公子跟着你,的确是算的上是一种保护。” 沈华浓若有所思。 霍庭毕竟也没有见到王光磊本人,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好了,你也别多想了,一会要是碰见他,我再看看,交给我了。” 沈华浓看看他,这男人虽然已经不在部队里了,但是一看就是当过兵的,浑身的气质是遮掩不掉的。 她皱皱眉:“你会不会反而惹人怀疑啊?” 霍庭扶着她肩膀推着人往外走,“走吧,不是赶时间吗。” “这几年陆陆续续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军人成千上万,你男人现在又不是什么人物......哎,在浓浓心目中,我果然是格外不同的吗?你对我这么看好,那以后我肯定好好干,争取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以前还有给妻子赚个诰命,现在虽然不兴这种说法,道理都是一样的,以后一定让浓浓过上好日子,吃香喝辣不受气......” 直到带上了门,他才收了不正经的做派,挨着她走,低声道:“放心吧。” 沈华浓点点头,他有把握就行,这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爆棚,没准儿比她更在意这个任务。 霍庭又补了一句:“有自己的车可以坐,还不用跟人挤。” 谈恋爱么,画一张饼好像都能充饥,沈华浓反正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赚不回来,到时候我自己买。” “能包养我吗?”霍庭小声问道。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到时候我有钱又年轻漂亮,稀罕我的不知道有多少......” 霍庭正要抓住她,这时一间房门突然开了,只能赶紧打住,他顿时就换了张严肃的脸孔,一本正经的跟在沈华浓后面下楼。 王光磊果然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见到沈华浓带了个人也没有表现出好奇,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两个男人在大厅里目光对上,然后同时伸出了手:“你好,王光磊。” “霍庭。” 沈华浓走在他俩前面,心里不由腹诽,男人也都是戏精,肯定互相猜测怀疑着吧,倒是看起来挺是那么回事的。 王光磊果然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和平饭店。 这里的招牌菜是红烧肉和糖醋小排,沈华浓都点了,然后又点了只八宝鸭,再加了道时令蔬菜。 听到她说出八宝鸭,王光磊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吃鸭子的,他就不喜欢吃,但是沈华浓点这道菜的概率很高,你说她喜欢吃吧,可最后她又不怎么吃,都是给别人吃了,当然她也不是只针对八宝鸭,别的菜也有被用来请客的时候。 霍庭将他神色看在眼底,道:“王同志不喜欢吃八宝鸭?” 王光磊点点头。 霍庭道:“那我媳妇肯定是也看出你不喜欢吃了,这几天肯定没少拿这个针对你吧,对不住,今天我请你喝酒,替她给你赔罪。” 霍庭的五官长相看着就一脸正气的,他说着道歉的话,看着也是格外的真诚。 王光磊忙说不用。 霍庭坚持:“应该的。” 看眼沈华浓,又说:“她这人性子就是这样,年纪小,玩心还重,让她不高兴了就不管不顾的怼人,不会处理......” 沈华浓闻言放在桌下的手攀上他腿,揪了一下,就算是想要给隐瞒一下八宝鸭这个线索,也没有必要这么当着外人诋毁她吧? 她玩心重,她年纪小? 对,她还是个宝宝! 这一揪没揪动,正要再往上爬到他腰上软肉揪一把,被霍庭暗搓搓的抓住了,一切都遮掩在桌子下,他面上表情半点没崩,此时霍庭就跟熊孩子家的熊家长一样,避重就轻的给“受害者”道着歉,替熊妻子找着年纪小贪玩的借口。 受害人王光磊也并不太领情。 他心里嗤了一声,沈华浓还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这是她不想吧,他是再没有见过比她更擅长的了,这几天她怕是都能够跟半个沪市的饭店服务员打成一片了,而且并不是所有服务员都能看在鸭子的份上低下高贵的头颅的,但是沈华浓就是有这个本事几句话功夫跟人坐着一起吃吃喝喝,这种交际手段简直就是让人叹服。 王光磊暗暗摇头:每个熊女人背后都有个熊男人,一对熊夫妻养一窝熊孩子!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霍庭跟王光磊两人喝上了酒,一顿饭吃得拖拖拉拉,沈华浓再去老饭店的计划只能泡汤了。 她要留着看看霍庭跟王光磊说什么,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他们的饭还没有吃完,男人们的话题已经从道歉变成了道谢。 沈华浓知道他的判断了,对于男人间的话题听着也觉得没趣了,就去跟饭店的工作人员攀谈去了。 这家饭店的大厨李忠义的确是配的上她这几天听到的夸赞,做的红烧肉堪称一绝,沈华浓这一年感悟颇多,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厨品可见人品,因为这道菜,她连带着对李忠义都印象不错。 恰好,饭店的工作人员认识王光磊,看沈华浓跟王光磊一起来的,为了讨好他吧,主动去后厨传话去了,李忠义这会儿已经都忙得差不多了,传话的说王公子夸奖他,他擦了擦手就赶紧跑出来了。 本来李忠义是最烦跟这些人打交道的,他只想好好做菜,安安静静的做个菜,他也不会说什么恭维感谢的话,但是后厨那帮人都催他出来道个谢,怕他得罪人。 他心中惴惴的也有点儿烦躁,结果出来之后才发现夸他的是个年轻女同志,不仅如此,对方还说中了他做红烧肉的几点秘诀,纯粹是探讨厨艺,李忠义也是个同道中人,两人就说上了。 一来一往,兴致还起来了,李忠义就坐下来跟沈华浓探讨了起来。 两人和两个服务员就在大厅的一个已经空下来的角落的空桌边,也碍不到旁人。 霍庭一直注意着沈华浓那边,见状颇为无奈的看了看她。 王光磊也朝那边看了看,他这几天天天跟着沈华浓,很清楚她除了开会,这几天就是打探这点事了,他有时候怀疑沈华浓的任务目标在某个酒店的后厨,有时候又感觉对方纯粹就是个老饕吧? 只不过沈华浓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他心里虽然好奇,有时候都替她的任务觉得着急,但也没有自讨没趣问什么。 交谈了这一会儿,见霍庭比沈华浓好说话,不免端着好奇已久的心,试探着问道:“沈夫人好像对美食很感兴趣?看她吃东西好像还挺挑剔的。” 霍庭道:“她就是喜欢做菜......” 正说着话,这时,从饭店门口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两人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其中个儿高些的那个年轻人盯着沈华浓的方向定了定,伸臂指了指,矮个留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当即面露怒容,随后大步走了过来。 “是不是她?” “就是她!” 突然被打断了,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沈华浓还有点儿懵,蹙眉问道:“你们是......” 吴三宝哼道:“我是红旗饭店的主厨!” 他找沈华浓好几天了,几乎天天下了班都过来和平饭店这里转转,他想着那个外地女同志既然能够借他的死对头——和平饭店的李忠义来踩踏他,肯定会来和平饭店的,还真被他给逮住了。 这时李忠义也认出这个讨厌鬼来了,也是一脸不快,问道:“吴三宝,你来做什么?想找茬啊!” 吴三宝刚才一直再找沈华浓,倒是没注意到李忠义,现在见沈华浓跟李忠义果然凑在一起,视线从两人面上一一扫过,当即冷笑了一声,一手指着沈华浓,一手撑在桌面上,冲着李忠义怒道:“我就知道你个江北佬一直没死心,一直不安好心,你故意找了个外地的娘们去砸我的场子,是吧,砸我场子,我没有找你,你就该偷笑了!” “说我的菜做得不好?吃不下去,踩我,捧你是吧,你也是真不要脸了,我出师的时候,你还在江北卖豆腐呢,你有什么资格......” 吴三宝噼里啪啦一通砸下来,沈华浓懂了。 这是一个不肯接受批评,还脑补过度,觉得受到侮辱的厨师。 他的确不怎么样,但是自己当时也没有明说出来吧。 霍庭沉着脸过来问道:“怎么了?” 第420章改变策略 霍庭往这儿一站,直接遮住了外面最后一抹夕阳光线,角落里都暗了下来,他先看向吴三宝。 吴三宝虽然还是一脸不爽,倒是不像刚才那般气焰嚣张了,声音小了点儿,正对着李忠义道:“怎么,李忠义,你现在还仗着你们人多想欺负人啊?我告诉你,现在这个社会是讲道理的,我可不怕你们!” 说着还斜眼瞅瞅霍庭,霍庭便转向沈华浓。 沈华浓就道:“前段时间我去红旗饭店吃过一次饭,吴师傅做的菜不太对我的胃口,我就没怎么吃,后来跟人聊天又听说和平饭店的李师傅擅长做红烧肉,就跟人多打听了几句,这让吴师傅误会了吧。” “我还是今天第一次来和平饭店,也是头一回见到李忠义李师傅,帮他去红旗饭店砸场子不存在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也就是一道菜的事。 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值一提,霍庭闻言就放下心来了。 现在的时机过于敏感,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说清楚就行了。”他乐观的道。 马上有和平饭店的工作人员站出来作证了。 待对方说完,李忠义呵呵笑了两声,道:“吴三宝,我跟沈同志的确是刚认识的,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手艺不精,客人不爱吃你做的,你还有理来找茬了?客人实话实说还不行了?你可真霸道不讲理,我要是你就躲在后厨好好练厨艺而不是去找茬!” 吴三宝气得面红脖子粗,“这里都是你们一伙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职业能力受到质疑,还是当着死对头的面,现在他也顾不得霍庭了,面色不善的看向沈华浓:“你说我做的不对你的胃口,哪里不对胃口,我做的不好?我吴三宝在后厨工作了三十年,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气,你今天必须要给我说清楚!” 沈华浓之前的说法已经算是委婉了,现在被喷到面上来,她便也不客气了:“既然吴师傅无非要问个究竟,那我就直说了,你听清楚,你做的那只八宝鸭是我这段时间在沪市吃过的十多家饭店中,做的最不像样的一只了!” “你!”吴三宝往前一步,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冲上来抓住沈华浓,见霍庭胳膊往前一拦,他才堪堪站住,瞥眼那条横在自己面前的精壮有力的手臂,目光闪了闪,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怒道:“你到底会不会吃?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等沈华浓开口,李忠义就插嘴鼓励道:“沈同志,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怕他,厨师做出来的菜端出来了就是被大家点评的,批评的声音当然也是允许存在的!他敢借这个耍横,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还瞅瞅霍庭:“是吧?这位同志。” 霍庭:......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口角纷争而对吴三宝动手,只是看看那两个跟乌眼鸡一样互相扑扇着翅膀相斗的厨师,还有一副不嫌事大的自家媳妇,心里颇为很无奈。 看来判断错误,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是要大一些的,现在的厨师都这么重的戾气。 他扶了扶沈华浓的肩膀,还没开口,沈华浓就道:“你别开口,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就是一件厨艺纷争的事情,你一开口,没准别人当你是威胁他呢,上纲上线的没完没了了,这位吴师傅较真又想得多,我就说他的菜不对胃口,他都能打上门来,你说呢?” 霍庭:...... 他门神似的戳在沈华浓边上,闭嘴了。 其实就是没有李忠义这番话,沈华浓也是打算直言的。 她朝吴三宝道:“你做的八宝鸭拆骨力道不均,表皮破损了几处,鸭肉在拆骨的时候也有几处被扯得稀碎,再加上蒸的时间过久。里面的馅料处理不当,八宝可以根据季节和食材条件进行替换,但是吴师傅做的不管是用的豌豆还是鸡肉、虾仁全部都是酱色和酱油味,原汁味浓根本没有突出......”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了,还不等她说完,吴三宝已经面红耳赤的急急打断了:“一派胡言!统统都是一派胡言!” 跟着他一块儿进来的服务员梗着脖子道:“八宝鸭本来就是要做得酥烂,就是扯碎了又有什么打紧,吃的时候不也要将肉扯开了吃,这样更方便鸭肉进味。我们的菜本来就讲究酱香味的,多放酱油还是你们沾便宜了呢,酱油不要本钱的啊。” 旁观的霍庭一听这话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不都是八宝鸭?反正也能填饱肚子,烂了就烂了呗,反正肉多烂在锅里,也没有浪费,再说一旦过了喉咙,所有食物还不都是一个样了。当然如果能够做得好吃,那肯定是更好的。 不得不说,现在大众连温饱都没有解决,有美食观念的人确实不多,特别讲究的人那就更是稀少了。 霍庭知道沈华浓,心里这么想也没有敢表露出来,他敢肯定要是他露出分毫,这就直接从对外矛盾转化成家庭内部矛盾了,以后他别说是想再吃好吃的了,怕不得还遭遇一波家暴。 正想着,沈华浓突然横了他一眼,低声道:“不许插嘴。” 霍庭:......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说什么。 他讨好的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被她给一把挥开了。 这么一走神,那边李忠义已经发起了一大波嘲讽:“只要是肉拿水煮煮你都觉得好吃,在家吃就行了,何必上饭店,厨师可不是这么做的。吴三宝,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水准啊,虽然说现在大家有肉吃就满足了,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敷衍啊。” “虽然八宝鸭要求酥烂,可也不是说蒸得越久越烂就是越好,我说,你们怎么不直接将鸭肉撕成碎条给客人吃呢,还省事,你们的不叫八宝鸭,叫酱油糯米饭和烂鸭肉,哈哈哈。” 吴三宝也不是能忍的,两人积怨已久,竟然直接就当众对骂了起来。 这和平饭店是李忠义的主场,店里的工作人员肯定都是帮李忠义的,闹出来这番动静,就连后厨李忠义的徒弟都跑出来了,就是大家都不说什么,只几人将他们围在中间,都给吴三宝一阵压力。 他不跟李忠义争了,今天肯定是争不赢的,最后冲对方吼了句:“既然之前的事情跟你无关,那我们的账等会再算。我跟这位女同志有话说,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你起开!” 而后,很干脆的再次转向沈华浓,先看了眼她身后的霍庭,长得五大三粗又如何,不也是外地人?就不信他们敢在沪市这里闹事! 他也是有底气的,想明白了,他眯着眼睛,嘲讽道:“你这么会挑刺,看来也是个行家啊,你行你倒是自己来做啊!八宝鸭拆骨没有十多年的功底,谁敢保证不会出一次差错?看你的样子二十有吗?十多年前你怕是连鸭子都拿不起。” 沈华浓闻言都乐笑了,实力打脸看对方无言以对夹着尾巴当然爽,不过她却并不想接吴三宝的激一定要争这口气,任务在身,不欲节外生枝。 她冲吴三宝比了个大拇指,道:“吴师傅真厉害,客人说两句就让客人自己去做菜,我要说冰箱不好,是不是还得先自己会制冷体会它的难处?资本主义不好,我们难道还得先过几天资本主义的日子?” 周围看热闹的一阵哄笑。 吴三宝默了默,突然笑了声,道:“刚才听你这个外地来的女同志说吃了我们沪市不少饭店酒楼的菜,这是在沪市的酒店饭馆挨着转呢,你跟我们饭店的服务员就探了许多同行的话,现在又跟和平饭店这里的厨子服务员坐在一起探话,怎么,这是想要走遍沪市所有酒店饭店?这是想干什么?” “我吴三宝做的是最差的?那看来你还给我们排了个名次先后啊,黄毛丫头,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是要砸场子啊?” 吴三宝这人还真的是个很会抓字眼的,就因为没吃完他的菜,就找上门来恨不得干仗不说,现在还这么上纲上线的,摆明了不想轻易放过她,这是要逼她认错呢。 但是,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这件事沈华浓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不好就是不好,她不可能违心的去夸奖对方好。 吴三宝倒是提醒她了,她可以换个思路去完成任务,像先前这样盲目的去试探寻找,干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她全部都吃一遍,也有碰不到目标的可能性。 何况只凭一个八宝鸭,根本就不确定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跟她做出同款鸭子的酒店?还是某个厨师? 而且,秦存诣那边直到现在也没有将补充的后续资料给她传过来,当时给她的大厨名单中,除了这些有名的酒店饭店的大厨之外,还有在半年内已经退休还乡的、病故的,万一目标在这些人当中呢,这让她上哪儿去找去?就算真找到了人,对方也不一定会承认吧? 徐炳荣这老头非说线索留给她了,又没有给她个暗号接头什么的。 现在吴三宝倒是提醒沈华浓了,与其盲目去找,不如主动出击,她就用自己做出的八宝鸭来守株待兔,说不定更加迅速有效。 当然,小范围内的打闹肯定是不行,消息都不一定能够传得出去,要来就来一场大的,这就得需要吴三宝来配合了。 转瞬间,沈华浓心里就有了计较,对着吴三宝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直接点点头,沉声道:“对。”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顿时哗然,就连李忠义的神色都凝重起来,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真做了排名,还是真要砸场子的啊?踢馆啊?” “好些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了,这女同志可真的是好猖狂!她以为她是谁呢!” “我们沪市还有做过国宴的大师傅呢,她年纪轻轻,还真敢承认!” “......” 吴三宝冷笑道:“家雀不知天高地厚。” 沈华浓权当没有听见,环视了人群一圈,傲然回吴三宝:“我的确是做了个排名,不敢说就是对饭店的绝对排名,但是起码对于给我做菜的厨师的水准,差不多就都心里有数了,沪市的功夫菜十分考验厨师的综合实力,点上几道菜,就一清二楚了。” “除非是你们这些师傅们不把外地客人当客人,故意胡乱做菜,没有发挥出真实水平,再不然给我做的都是学徒做的,不然......我觉得就这样水平的沪市特色菜,真让人失望,还不如我。” 沈华浓说完,心里暗暗叹气:如不出意外,她差不多会成为整个沪市厨师界的公敌了吧?明明她是个爱好和平的谦逊人。 算了,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吴三宝反正是被刺激得怒极反笑,道:“不如你?你还真敢说!姑娘,看样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了,我告诉你,在我们沪市你就是班门弄斧了!” 沈华浓一派轻松的道,“妇女能顶半边天嘛。”这小模样都不需要特别装,只她的长相,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高傲得目空一切。 “刚才吴师傅说我行让我上,行啊,就让你心服口服!不过,你这人明明自己不行还死撑着要顶着,甚至还恼羞成怒找我麻烦,跟你比是没有问题的,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是我要个公正的裁判,你当裁判肯定是不行的,你自己去找个在咱们业内都信服的裁判,不然,我对吴师傅你的厨艺评价还是那句,差得难以下咽!” 吴三宝身边的服务员小声道:“你刚才根本就不是这么评价的,你先说不对你的胃口,后来又说最差的一个,现在就变成难以下咽了......” 听见的人不由忍俊不禁。 沈华浓也听见了,感激的看了眼这服务员,为自己描补一下:“这不是被吴大厨给逼的么,他非得逼得我说实话,本来我只是打算私底下在沪市的饭店走一圈,心里知道自己能排第几就行了,他非得说我行让我上,我觉得自己还行,起码比他这个沪市最差的厨师是要行一些的,上就上呗。” “再说我输了也不丢人,我比他年轻还有更多机会和向上的空间,我要是赢了,反倒是吴大厨不知道如何下台是好呢!不行就不上了?” 她这么一说,一些后来过来围观的,倒是因此了解了一些前情,这位女同志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猖狂的,人被逼急了还不能放几句狠话?也是情有可原。 这会闻言哄堂大笑,气氛也松弛了点儿。 沈华浓正盯着吴三宝,她觉得以这人的小气量,肯定是不会独自一人来参赛的,肯定得找几个他觉得更不如他的一起来参加吧。 如此一来,就算是输给她了,他也有回旋的余地,要不然,就他跟她俩比赛,吴三宝这个失败者就坐实了沪市厨师界垫底的称呼了,只要他败了,其余厨师怎么说也会将这个头衔牢牢的扣在他头上的。 沈华浓现在希望是闹得越大越好,参与的人越多越好。 而且,只是厨艺比试,应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将她跟徐炳荣联系在一起,就算是在比赛之后她做的八宝鸭让人怀疑,那时候她要找的人和饭店应该也有线索了,那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回去了。至于之后的,就是秦存诣他们那些大佬的事情了。 现在的信息传递得太慢,就算是有人要查她,也没有那么快,应该能够及时脱身。 吴三宝被气得七窍生烟了,瞪了这多嘴的服务员一眼,又朝沈华浓道:“比就比,你给我等着,行,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裁判是吗,我去找!你可别大放厥词之后又跑了!” 沈华浓仰首挺胸,“我住在延安宾馆,叫沈华浓,你安排好了去找我就行了。” 吴三宝多盯了她几眼,似乎要将人给记住,准备出去的时候,又转向李忠义,嗤道:“李忠义,你刚才还帮人家说话呢,以为人家看得上你的手艺是吗?别人是来知己知彼,日后好砸你场子的!我做的菜是难以下咽,你以为你就多厉害?没听人家说失望,也不过如此!” 果然如沈华浓所料,他这就开始刺激李忠义参赛了。 沈华浓笑了笑,“吴师傅,你可别拖太久了,快着点儿,你拖几天也练着,也提高不了多少!” 吴三宝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气哼哼的走了,那服务员也赶紧跟了出去。 李忠义上前叫住沈华浓,“沈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呢?真跟他比啊?你也是厨师呢?” 沈华浓点点:“对啊,我也是厨师,今天跟李师傅聊得很高兴。” “既然今天这话已经都放出去了,比试一下也无妨。李师傅,这次比试,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进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就当是以厨会友了,如果有公正的裁判的话,我也想看看我做的八宝鸭跟李师傅的红烧菜比起来,谁能排名更高一些。” 第421章大型比赛在即 李忠义面露惊讶之色,他本来也是个耿直人,直接问道:“你要做八宝鸭?” 顿了顿,提醒道:“吴三宝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在后厨也有快三十年的资历了,做八宝鸭的水平也是时好时坏的,这道菜就说拆骨这一环吧,没有十年的功底怕是做不好,你......” 沈华浓知道对方的好意,不过八宝鸭她肯定是要做的,这个肯定是不会改的,而且不就是十年功底么,她肯定是有的...... 她下意识看向霍庭,霍庭也正低头望着她,目光只一碰,她就心虚的率先挪开了。 好像是露馅了啊...... 她跟秦存诣说八宝鸭是跟外公学的,外公教过几遍她就记住了依葫芦画瓢,当时糊弄门外汉是轻松糊弄过去了。但是,原主肯定是没有十年功底的,这一点随便查查都知道。 当面被戳穿了谎言,沈华浓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她又镇静下来了,总之她是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碰厨,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做功夫菜。 如果他问起来,她就说天赋,接不接受这个解释就随他去吧...... 她抿抿唇,道:“那就试试看吧,来沪市之后我吃的最多的就是这道菜,要跟吴大厨比肯定也是比这个的。” 李忠义闻言便也没有再劝了,只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参赛的事我考虑考虑,这么多年沪市也确实都没有过厨艺比试了,再说这几年条件也不大好,很多大菜我们也其实也做得少,比比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完,又转了话题,道:“吴三宝那人,也罢,我也不想说他坏话,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们找两个评委,这两人就是吴三宝也得信服的。” 沈华浓赶紧道谢:“李师傅为人我是信得过的,说实话,我对沪市也并不熟悉,李师傅要是能帮忙找到评委再好不过了。” “那行,你等我消息,我现在就去。”李忠义跟身后的徒弟交代了几句,也没有再去后厨,直接脱了工作服,急急忙忙往饭店外去了,竟是一会都等不得。 沈华浓觉得李忠义应该是会参赛的吧,剩下的事情,她等着就好了。 等人走没影了,沈华浓又呆站了片刻,才轻叹口气,转向霍庭。 男人正抿着唇,目光深深的望着她,两人沉默的对视着,须臾,他才先哼道:“小娘们还挺横的啊。” 沈华浓“嗯”了声。 霍庭道:“要是再狂妄一点更好,就说他们都不值得一提,全部是坐井观天,骄傲自大什么的,看你能将他们都打败,这样就更有气势了。” 沈华浓笑道:“那咱们今晚就都回不去了,这么狂妄没准都出不了这门,先回去再说,反正之后吴三宝肯定会帮我把这些话给补上的,他比你有想象力,肯定比你想出来的那些话更加有气势。” 霍庭揶揄:“我们还要回去干什么?不是就在这里等着来战吗?”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你当真这么想?” 霍庭嘴角扯了扯,“晚上还是先回去吧。” 这时王光磊走了过来,他很是惊奇的看着沈华浓:“沈同志,你真的是厨师啊?” “对啊,你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就因为她是个管厨房的,还被李洁云那一桌给嘲笑排斥了一回。 王光磊又道:“我看你这次要面对的肯定不只是刚才那个吴三宝,说不定整个沪市的厨师都会来跟你比试。” 沈华浓哦了一声。 王光磊观她的神色,大概是猜出来她就是想闹大,虽然不明内情,他也猜到多半是跟沈华浓的任务有关,他没有再说下去,只道:“那就祝你旗开得胜了,沈同志。” “谢谢,就你吉言了,王同志,你到时候可以试试我做的八宝鸭,说不定会对鸭子有所改观。” 王光磊笑笑没说话,他说的旗开得胜是指任务,并非指接下来沈华浓的厨艺比试。 厨艺是需要时间积累的,肯定是年纪越大经验越多技术越高,反正他是这么想的。而且沈华浓年龄不大,外貌上也能骗人,看起来就不像是苦练过的,没见过她做饭的人,是很难从她身上看出大厨气质的。 谁能想得到沈华浓的启蒙就是菜谱,从记事开始就开始学厨了呢?严格说起来,她真的已经是一位老厨师了。 但是别说是王光磊了,就连霍庭将她的档案资料翻来覆去看过了无数遍,也是不知道的。 王光磊这样想无可厚非,更别说是跟沈华浓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外人了。 所以,当这个看起来厨艺就不怎么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沈华浓,竟然将整个沪市的厨师都给嘲讽了的消息一传出去,真的是格外让人气愤。 有些脾气爆一些的本地大厨都不需要吴三宝劝说,就主动联系他,表示要给这个狂妄的女厨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人外有人! 也有稍微理智一些的,先骂自己人没有好好做菜,随便糊弄人,现在被人嘲笑到脸面上来了,也是活该,骂完之后,他们也是要参加比赛的。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要让沈华浓看看沪市厨师们的真实水平,不能因为她看到几颗老鼠屎就将他们全部都打翻! 不就是八宝鸭吗?谁还不会了! 另有温和派和与世无争派们起初就将这消息当成是吴三宝的笑话听听。 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的,谁什么水平还能不知道?吴三宝那样的也是迟早的,他们并未太放在心上,不过,这一行的圈子也不大,这件事在圈内发酵得十分迅速,就当天夜里都不断听到最新消息。 “吴三宝找了老宋当评委,老宋在国际饭店干了这么多年是有这个资格的,虽然他跟吴三宝的师父有私交,但是人还是很公正的,可以信任。” “吴三宝说场地都确定好了,老宋给在国际饭店预留了摩天厅,大家伙都去参加位置都够了。” “李忠义也找了叶朴方叶老和原餐饮协会的蔡会长,这两很够分量了吧!以前叶老就是沪上的老饕......” “李忠义说他是要参加的,吴三宝老是针对他,他早就不想忍了,这次就当面在厨艺上比试比试,大家以后凭本事说话。” “......” 传到最后,就变成了:“这次比试参加的人很多,我知道的都有快二十个了,也是难得搞的这么重视,一起去一趟呗?” “咱们不是欺负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也不是给她脸面,就说咱们吧,这都多少年大家没有一起切磋切磋了,可以借这个机会办一场比赛!” 这些沈华浓这个外地厨师没有入他们的圈,暂时还是不知道的。 他们离开和平饭店之后,先去了趟商店买了米曲和海盐。 沈华浓觉得做八宝鸭没准能够用得上,比赛可不会给一晚上的时间让她腌渍鸭子,一场比赛半天时间最多了,她得提前准备一下,在完全不影响口感的前提下,尽量的缩短入味时间。 万一吴三宝等不及,明天就比赛,她现在一时间也不能说买就买只鸭子先准备着。 将东西带回宾馆处理好之后,沈华浓就交给了王光磊让他帮着放在食品厂的冰箱里冷藏。做完这些,回去洗了个澡,刚从洗澡间出来,就被霍庭二话不说给抱在床上,紧紧按住了。 现在她是深刻的体会到了男女力量间的悬殊,看来以前之所以还能够推开他,那是因为他没有尽全力。 之前她总觉得昭昭在旁边,哪怕是隔壁房里,被小姑娘听见了都不好,这种事还是得避着她一点儿,现在昭昭不在身边了,霍庭毫无顾忌,彻底放飞自我了,她这才察觉到了昭昭的重要性,这男人简直疯了。 霍庭一会耍赖、一会扮可怜的哀求。 “媳妇,明天再去买那个行不行?我来的时候就顾着担心你了,哪里还想得到要带一些过来做措施啊,再说我真的带了你说你会不会生气?现在太晚了,去医院也不方便,别的地方也没有卖的啊。” “去年你说过两年再要孩子,那时你不喜欢我,不信任我,没有做好准备,我尊重你的意见,现在咱们不一样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咱们肯定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真的不能缩短一下这个期限吗?昭昭下半年就能去学前班了,我们也调到一起上班,我也能带孩子。” “你要还是觉得要两年,我也能答应,现在就这一次破例行不行,要是这样你怀上了,就是天意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到时候咱们生下来好吗?” “行不行?” “好不好?” 现在正在危险期,沈华浓是有些犹豫的。 现在就要孩子吗?万一怀上了,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啊,工作,家庭,还都不到最合适的时候...... 霍庭却不怀好意且极尽所能的撩拨她:“浓浓,你可真能忍,你真的不难受吗?” “我已经受不了了,这是要我的命......求你了......我要是能自己生,我就自己生了。” 男色当前,沈华浓果然没有坐怀不乱的定力,她心一横,直接迎了上去,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怕个毛!再说哪是那么容易说怀就能怀上的。 她同意了,霍庭兴奋的松开她的手,急吼吼的吻住她的嘴,手却悄悄摸到枕头底下,将一直紧攥在掌心中的小包给塞在枕头下面了。 要是她最终不肯答应,他也是做了后手的,谁知道雨衣上面会不会破个洞呢,质量问题总是存在的。 当然这个现在就没必要让沈华浓知道了,反正她答应了。 他还临时在心里抱了一下佛脚——让这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吧! 这娘们实在是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给他,他只能自己给制造一个。 身体有渴望,心里还有愿望加持,霍庭背后的伤好像都没有任何痛感了,最后还成功食言了。 他耍无赖趴在沈华浓身上,死活不起来,沈华浓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连踹他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承受着他的一半重量,竟然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耳边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霍庭才缓缓撑起身,往旁边一翻,侧卧在沈华浓身畔了。 刚才是痛快淋漓了,但是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背后贴的纱布都湿透了,这会才察觉伤口发疼,他并没有急着去洗澡上药,而是伸出一臂穿过沈华浓颈下手搭在她肩膀上揽住。 沈华浓茫茫然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她稍显凌乱的乌发,道:“睡吧。” 她嘤咛了声,又闭上眼睛,侧身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个不自觉的举动明显取悦了霍庭,他心里安稳了下来,满足的轻笑了声,低声道:“这个习惯很好。” 习惯比感情更能长久,当生活中的习惯彼此渗透交融,要改掉这个习惯,可能比结束一段感情更加艰难。这样当然很好,她会舍不得离开他的,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她无法改掉的习惯。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霍庭的视线落在沈华浓面上,她的皮肤在灯下泛着柔润的光泽,他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怕吵醒她才终于忍住了,只细细的打量着。 她面未有消退下去的粉霞,睫毛也有些潮湿,唇瓣红彤彤的微张着,比白天还要娇艳动人,一看就是刚被滋润过了。 是他呀,都是他的杰作,他的笑意越发浓了,低喃了句:“你个坏女人......” 霍庭视线再往下,大掌忍不住贴在她肚子上,贴了一会,他抽出胳膊伏下去,虔诚的在上面亲了亲,这就是今天夫妻恩爱的结束仪式。 他拉了薄毯给她盖上,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拿了自己的枕头垫在她臀下了,这才起身下床去收拾自己去了,过了会儿再出来,手上拿了块湿毛巾给沈华浓擦拭了一番,再给她套上了睡衣,然后抽出了枕头,揽着她睡了。 第二天早上,沈华浓醒来的时候才七点钟,窗外阳光已经很灿烂了,霍庭不在屋里了,她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正要起来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霍庭买了早饭推门进来:“快点刷牙洗脸过来吃饭。” “国安已经先去交流会了,他说跟人约好了的,要早点过去跟人交流交流。” “时间还早呢,八点开会,这还有五十分钟呢,来得及,不慌。” “一会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自个儿待着也很无聊啊,浓浓。” “......” 这男人唠唠叨叨,却什么都没有问,沈华浓松了口气,利落的起身下床,脚踩在地的时候,有什么自身体里流出来,她顿了顿,然后瞪了那人一眼。 霍庭眼神闪了闪,轻咳了咳,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她跟前:“里面是我早上去买的药,医生说这种对身体的影响最小,浓浓,你真不想要孩子,我尊重过你,吃这个能够防一防,听说效果很好。” 沈华浓看着那纸包愣了愣,然后抬眸看他。 霍庭道:“虽然影响小,但是毕竟是药,肯定还是对身体有些影响的,听说会妨碍发育,可能还会脸上长疙瘩,会变丑,都是可能的,我们还是不吃了吧?” 沈华浓瞪着眼睛看着他。 “不吃了?那我先收起来。”霍庭说着,果然直接又给揣兜里了,然后无辜的望着她。 沈华浓看他表演,他顿了顿,继续道:“下次,我提前吃了这药,应该也能防的,我不怕变丑。” 沈华浓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揪住了他的耳朵,听他一个劲的胡说八道。 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她的计生知识比他肯定是丰富多了!糊弄鬼去吧! “你吃啊,吃给我看,我看你会不会长疙瘩!” 霍庭捂着口袋掏出这纸包来,撕开一把全部倒进嘴里了,沈华浓要掏他嘴巴看,拼命掰开,就见里面还有来不及嚼碎的冰糖末。 “你个骗子!” “真的是药,没骗你,你看我是不是变丑了......想尝尝吗?” “......” 闹了一会儿,霍庭抱着她道:“浓浓,要是有了孩子就生下来,顺其自然,好不好?” 沈华浓嗯了声。 这天的学习交流会,沈华浓最后还是没有去成,她下楼就碰见红旗饭店的一个服务员了,正是昨天见过的那个。 对方是来通知她比赛的事情的。 “吴师傅已经定好地方了,就在国际饭店摩天厅,评委也找好了,是业内的三个大家都信服的,绝对公正的......” “还有,别说我们针对你啊,因为你昨天大放厥词,这次比赛不光是我们吴师傅参加,还有别的饭店的厨师,得有四十多个了,就让你看看我们沪市的真实水平!大城市不是你们小地方可以比的,别来沪市几天就觉得什么都不如你,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大家用到的食材和调料都是由国际饭店统一提供的,当然你要是不放心或者不满意,有什么私下准备的,可以自己去买,还有半天的时间应该是够了吧?你要是还敢去,就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过去!别迟到,迟到就当你不敢去了!” 沈华浓挑眉,“呀,组织得还挺迅速的,效率高啊。”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本来对沈华浓还是有点好感的,因为被吴三宝这一番折腾,再加上沈华浓昨天的挑衅举动,好感消磨殆尽:“没见过世面,这都叫慢的了,四年前大串联的时候,我们一天可以集中全市几万的学生!这才算什么!少见多怪!” 沈华浓呵了声,问道:“是你们沪市各个饭店都派代表了吗?” “差不多吧!” “行,十二点之前,国际饭店摩天厅,我记住了!” 沈华浓还打算去交流会那边呢,结果在宾馆门口碰见霍国安了,他从食品厂跑过来的,急得满头都是汗。 “叶老刚才把我叫过去问你的厨艺了,我给你吹了一通,吹完才听说你要参加一个什么比赛?跟沪市的厨师比厨艺?” “我说姑奶奶,你这是来这里干什么来了,怎么就要去参加比赛啊!你这要吓死我啊,那可是整个沪市的厨师!就说延安宾馆好了,昨天我们吃的那菜,我以前吃都没有吃过,你说你这也是第一次来,你还真以为吃过就会做得好啊?这下怎么办,吹都吹出去了,叶老还真的信了,让你交流会不用去了,好好准备一下......” 沈华浓道:“别瞎喊,什么姑奶奶,叫奶奶就行了。” 霍国安一拍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我说你......” 霍庭严肃脸:“辈分称呼还是不能乱的!” 霍国安也不跟他争,只道:“算了,已经都这样了,硬着头皮上吧,输了也不算丢人。我跟王干事打听过了,那边往下走二里地有个书店,你去买沪市的菜谱看看学学......” 沈华浓头也不回的拉着霍庭往食品厂去了,她准备的东西还放在那边的冰箱呢,得拿出来透透气,还有半天的时间,虽然没有完全发酵好,应该也能用上试试。 十一点沈华浓就往国际饭店去了,霍庭和王光磊随行,王光磊还提前给准备了三套工作服。 想着今天可能就会找到关键线索,沈华浓没有拒绝他们跟着,她一个人要比赛要观察不一定忙得过来。 何况,别的厨师肯定都是带学徒帮忙的,他俩吧......虽然在做菜上帮不上忙,但是站在她身后也能充充场面。 十一点半,三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沈华浓在前台说明是来参加厨师大赛的,登记了信息之后,接待人员还多看了她几眼:“你就是那个挑衅我们整个沪市的女厨师?” 果然,话被传成了这样。 也是意料之中,沈华浓承不承认别人都觉得是这样,她干脆大方的承认了:“是啊!” 对方啧了两声之后,递给她一个入场牌,形式上还是弄得非常正式的。 比赛场地摩天厅在国际饭店的十六楼,沈华浓进场的时候,这里已经到了十来号厨师了,再加上学徒助手,大厅里约莫有三十多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她一来,性别特征就十分明显,大家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纷纷看过来。 礼貌些的跟她点点头算是招呼,还有些就是不露声色的打量一番,随后挪开视线,更多的还是遥遥哼一声以表达不屑,并没有人过来跟沈华浓打招呼,她也没有去结交的打算。 反正她也不是过来交朋友的。 过了会儿,李忠义也过来了,就跟沈华浓坐一桌上了,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十二点之前,这大厅里就渐渐的都坐满了,吴三宝是最后跟着五个评委一块儿进来的。 早上沈华浓还听说是三个评委呢,这是临时又加了两个,除了叶朴方,其他人她也都不认识,李忠义给她介绍: “第一位是市政的周主任,沪市的酒店、饭店都是他们负责管理,叶朴方老先生是业内公认的会吃,尝一口就能分辨出用的全部调料,蔡同志以前是餐饮协会的总理事,现在协会是取消了,但是他在大家心目中还是这个,”李忠义比了个大拇指:“本身也是名厨。” “第四位宋大厨,现在就是国际饭店的总厨,参加过国宴,最后面的于大厨,已经退休了,在座的厨师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徒弟,徒孙,他也是我师父。” 第422章惊艳沪上名厨大赛! 大赛开始之前几位评委都做了发言,最后又由市政的那位周主任带着大家学习了红宝书和几条最高指示,等走完一系列流程正式开始比赛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沈华浓:(⊙o⊙) 不得不说,这场比赛的组织方将时间掐得刚刚好,他们学习完,正好国际饭店的午餐用餐时间结束了,饭店的厨房全部都空了出来,供参赛选手使用。 国际饭店不愧是远东第一高楼和沪市的心脏,包括沈华浓在内一共有四十三名参赛厨师,还有近八十名的副手,国际饭店的后厨也能很轻松的容纳了,而且每位选手都分到了一个独立灶台包括整套的锅灶铲刀具等基础厨具。 此外,如果选手还需要炉子和其他厨具,可以自己去厨具室内挑选,饭店还配备了单独的食材和调料室,这些东西也是由选手去自选。 总而言之,在这里几乎感受不到食材的贫瘠和物资的匮乏,在三花宾馆待久了,沈华浓看着国际饭店内容丰富的食材室,感觉一下子往前垮了二十年,心里还颇为感慨。 李忠义跟沈华浓是一块儿进来的,问道:“小沈,你还是决定做八宝鸭?” 沈华浓点点头:“对,不改了。李师傅你呢?红烧肉?” 李忠义嗯了声。 他最拿手的就是这道红烧肉了,这次比赛的目的是比试厨师做本帮菜的水平,比赛肯定会有个排名先后,关系到自己的“江湖地位”,他当然是选择做自己的拿手菜了。 跟李忠义同样想法的人占多数,也有做八宝鸭拿手的厨师,他们选这道菜无可厚非,不过,也有些人觉得被沈华浓挑衅了,放弃自己的拿手菜就选在八宝鸭上跟她死磕,李忠义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不由撇嘴。 他默数了一下去挑选鸭子的人,道:“这次做八宝鸭的人可不少。现在就差不多都有十个了。” 沈华浓望着在鸭笼前挑选鸭子的人,笑了笑,道:“看来今天是不缺八宝鸭吃了,正好我就做两只,还省事了。” 这次比赛在要求上比较宽松,每位选手自选做一道菜式,但强调至少要做两份或者以上,一份供评审和参赛人员间的交流互品,其余的就供饭店客人的晚餐之用。 这次比赛的场地和食材都是由国际饭店赞助,参赛选手占了厨房也影响到饭店工作人员的正常工作,多准备几份菜作为晚餐的主打菜就算是回报了,大家也都欣然接受了。 “国际饭店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饭局,听说今天就在这里有几个宴会,还有外国专家团过来,二十多只鸭子也不用担心会浪费,这些都是能够消耗掉的。”李忠义道。 他觉得选做八宝鸭这道菜的选手应该都只会选择做两只了,比赛时间是截止到晚餐五点半之前,现在还有不到四个钟头的时间,这个时间还有些够呛,多了也弄不完。 “行,你赶紧去选食材吧,我过去那边挑猪肉了。”李忠义道。 他做红烧肉虽然不用四个钟头这么久,但是比赛事关重大,他暗暗打算务必在每个环节都做到精益求精,做四份应是够了,这个时间也不是很充裕。 沈华浓去选了两只鸭子和其他材料回来,发现基本上所有厨师都已经选好并马上就忙开了。 虽然说菜式是自选,繁简由己,做简单的菜完全可以晚点儿再开始也来得及,不过显然没有人这么选,今天大家都是做功夫菜的。 沈华浓让王光磊帮着扇炉子烧开水,一会泡糯米和给鸭子拔毛都是用得上的,王公子也就会做这些了。 霍庭虽然也少做饭,但是比他还是要强一些,还能帮着杀鸭子,拔鸭毛也行,不过沈华浓怕他粗手粗脚拔毛的时候扯坏鸭皮,没让他沾手,吩咐他洗菜去了。 等沈华浓给鸭子拆骨的时候,这两个临时助理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活看过来。 他们俩昨天都听见李忠义的那番话了,王光磊是对沈华浓的实力持怀疑态度,霍庭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但是,当沈华浓将一副完整的鸭子骨架从鸭颈部下切的一个小口里整体剥离出来,而鸭子表面完好无损的时候,王光磊还瞪大眼睛一脸惊奇,他面上却淡淡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沈华浓处理第二只鸭子的时候,他甚至还默默的看了一下手表给她计时。 这方沈华浓正准备腌渍鸭子的时候,突然面前传来宋大厨的声音:“皮相完整,拆出的骨架干净,动作利索。”他看向霍庭,“她处理这只花了多长时间?” 沈华浓也看向霍庭。 霍庭望着她,平静的道:“三分钟。” 他声音不高,但是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厨房陡然一静。 从沈华浓后面灶台上传来的倒抽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而后是嘭的一声响,却是吴三宝闻言手上一哆嗦,直接将鸭子给掀在地上了,为了跟沈华浓进行对比,他的灶台就选在沈华浓的右手边。 沈华浓今天是踢馆选手,的确是有厨师觉得自己大家风范没有将她当回事,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都注意着她的,尤其这拆骨是处理八宝鸭最重要的工序了,就算是同样处理八宝鸭的选手时间紧迫,忙活之余都忍不住关注一二,现在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了。 原本不在沈华浓灶台前的周主任和蔡会长都走过来了。 宋大厨看看沈华浓,笑道:“不错,这起码有五年以上的功底了。” 这时,于大厨颤巍巍的上前来翻看了一下案板上的鸭肉,手上一顿,忍不住惊道:“内部肌肉平滑完全无撕扯损伤,阿旺,你再来看......” 阿旺是宋大厨的小名,于大厨比他年长,论辈分还是他的师叔,这么称呼无可厚非,他不可置信的拿起另一只鸭子看了看,面上微僵,望着沈华浓嘴唇动了动,还是道:“我刚才说错了,这起码都有十年以上的功底了。” 于大厨却不怎么给他面子,意味不明的呵了声,问道:“你在厨房有四十年了吧,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能做到这么好吗?” 宋大厨抿抿唇,并未接这话。 叶老哈哈笑了声,道:“小沈,看来你这厨艺还真的是不错啊!” 蔡会长跟着道:“也难怪敢踢馆了,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 周主任手背在背后,环视全场,道:“都听到了吧,踢馆的女同志可不是说说的,你们也得拿出真本事!你们做八宝鸭的同志还没有拆骨完的,也别着急,这还不到最后,重头戏还在后头呢,结果见真章。” 沈华浓也没有跟他们客套,只笑了笑,而后继续忙自己的,拆骨也就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腌渍也是重头戏,她往鸭肉上抹了从调料室领来的调味料,也加上了自己带来的调料。 叶朴方一直没有离开,见她还特意带了调料来很是感兴趣,问道:“小沈,这是加的什么?” 沈华浓道:“听说您味觉敏锐,不如等做好了自己尝尝。” 叶朴方瞥了她一眼,笑道:“还给我卖关子啊,行!我等会肯定好好尝尝。” 做完这道工序,接下来就不用赶时间了,沈华浓也有闲心看了看别人的菜式和进度。只直接掠过了吴三宝,这一副不屑于看的姿态将对方给气得够呛,赶紧放下手上的鸭子,生怕又戳破了皮。 吴三宝刚看沈华浓拆骨的时候,心情一激动,已经毁了一只鸭子了,要是在红旗饭店,他肯定不会重做,要吃当然也是能够的,现在要比试,自然就慎重多了。 慎重归慎重,现在看沈华浓镇定的样子,他心里有些慌了,这要是输了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摆了。跟他一样想法的还包括那几个因为一时之气就放弃自己的拿手菜做八宝鸭的,已经有人听到宋大厨那番话之后就当机立断换了菜式,但还是有人咬牙坚持下来,拆骨拆得快并不影响后面的味道,鹿死谁手还难说呢! 沈华浓一一看过,做八宝鸭中她算是最快的,不过其他人也不慢,已经有两位大厨也到了腌渍阶段,不赶时间的时候沈华浓还是更愿意用时间来腌渍,现在肯定不行,她在去腥和加速进味的时候取了个巧,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人跟她做法一样,不过也是各有手段。 有用刀背轻拍打散肌肉纤维的,有人直接用针头将酱汁注射到肌肉中的,也有用搓揉法的,这三种也是有效的,不过前两种多少会破坏皮相,后一种很要技巧也颇费力,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是用水果腌渍,厨房里就有人选用苹果和西瓜皮,这两种的确是这个时节的上选。 之前沈华浓也想过这种办法,除了水果,其实还可以用酸奶,一样都能够加速进味还能够使鸭肉更加饱满多汁。 酸奶这种产品在这次沪市食品厂举办的副食交流学习会上已经出现了,在崔凤英回京之后,京市那边新来的成员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天气太热,对方带来的分量也不多,老酸奶用来当菌种加了鲜牛奶重新发酵了一些。沈华浓要用的话,也能够找叶朴方弄到一些。 不过,不管是水果还是酸奶腌肉,多少都会留下一下果香或是奶香味,怕破坏传统老味道影响找证据,她就放弃了这两种法子,用了别的代替。 调料不同,处理方式不同,现在沈华浓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线索已经不在这些人当中了,唯一还能抱希望的是用揉捏法的那个,沈华浓问了一下,对方是老饭店出来的,但是她套了套话,对方就是个闷葫芦,依旧是没有任何线索,究竟是不是,只能等到最后的成品了。 她现在将注意力都放在比赛上,除了做八宝鸭,其余大厨做的菜式也很是丰富,扣三丝,白斩鸡、红烧蹄髈、腌笃鲜、草头圈子,糟香鸡这些知名菜式都有人做,沈华浓还没有发现谁是做的独一无二的菜式,至少都有两人做的是同款,红烧肉也有包括李忠义在内的三个人做。 参赛厨师多了,比做传统本帮菜,遇到这种情况也是难免,不过,做八宝鸭的还是最多的。 走了一圈之后,沈华浓对这些同行的本事基本上心里也有数了,她还暗暗给自己排了个名,结果还算满意,不过比赛成绩是由五位评委共同决定,每位评委总分二十分,除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之后再取平均值,沈华浓觉得最后结果可能还有变数,同样是八宝鸭,也有两个很出彩的。 在开始烹饪之前,还有近半个钟头的时间里只能干等着,沈华浓现在也没有跟人交谈的心思,当然也没什么人主动找她交流,有王光磊看着,她还出去透了会儿气。 今天比赛只是顺便,还得找徐炳荣留下的线索,不知道这线索会用什么方式出现,现在出来也是有碰碰运气的意思,她还暗想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碰头搭讪什么的,霍庭自然是跟着她的。 他俩就在摩天厅的大窗户前看风景,在窗前站了快半个钟头,并没有发现什么疑似是线索的人或事,在去找厕所的时候,在楼梯间见到了秦存诣,他就站在十六层和十七层中间的楼梯上抽烟,神色颇为烦躁,钟劲松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凝重。 见到沈华浓和霍庭,秦存诣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将烟头在楼梯栏杆上捻灭了,直接转身带着钟劲松走了。 沈华浓做菜的时候,霍庭出去了一趟,沈华浓知道他肯定是去打听去了,果然,过了会儿,他回来之后也是一脸沉凝,沈华浓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摇了摇头,道:“回去再说,现在专心做自己的。” 五点一刻,所有评委都就位了,叶朴方是最后进来的,出去一趟之后再踏进这间厨房,他的兴致明显降低了许多,眉头紧锁,就连周主任喊他说比赛结束,问他什么章程从哪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走神,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叶朴方打起精神来,道:“八宝鸭是本帮菜中的经典,说是第一也当得,既然做这道菜的最多,我们就从这道开始吧!” “小沈是唯一的女同志,又是这次来踢馆的,我们发扬风格让她来选吧,这八宝鸭你想怎么个顺序,听你的。” 他还给了个更加公正的建议:“大家都将菜摆上来,匿名。” 这样的确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持公正,其他人也表示没有意见。 沈华浓之前对大家的水平已经心里有谱了,她自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认为不管分数怎么样,起码对手对于她的水平也心中有数,评委品尝过后,他们也是要互相品尝的,倒是没必要弄得小家子气。 “匿名就不需要了,我相信评委的公正性。顺序听我的,那我就排第一个吧,后面的我还能排序吗?” 叶朴方点点头:“能。” 沈华浓把老饭店的耿师傅做的排在第二位,如果这位是线索人物,两个味道一样的挨着一起,更方便对比了,剩下的也都按照她心中的排名给排了,吴三宝的自然是放在最后一个。 看她这样排,其余人心里也大致有数,这就是沈华浓心目中的排名吧,还真是狂妄就将自己摆在第一位了。吴三宝更是暗恨,叶朴方倒是摇头笑了,还是年轻气盛呢。 “那咱们就开始了!” “开始!” “看外形是没有问题的,堪称完美。”蔡会长给切开了鸭腹,轻轻嗅了嗅,看眼沈华浓,然后拿了勺子先给几个评委都舀了一勺内里的馅料,又分了鸭肉。 周主任最先放下筷子,然后拿手绢擦了擦嘴,道:“的确不错,是我们沪市的味道,挑不出大错来,小小年纪已经很好,但是,也没有特别惊艳到我,八宝鸭不都是这个味道吗?我心目中觉得也就是及格了吧,看在小姑娘胆子大,多给一分当彩头,十三分!” 有人轻声嗤笑出声。 沈华浓心里呵呵,面上笑着道了谢。 这时叶朴方细细咀嚼完,也放下了筷子,手指隔空点点沈华浓,笑道:“小沈,我还真没有尝出来你放了什么,说特别吧,也说不出来,的确是我们沪市的味道,以前的老味道,当年老饭店做的就是这个味道。” 会是在老饭店吗? 沈华浓看看隔壁耿师傅,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霍庭显然是心领神会了,老饭店总是要再去走一趟的,他本想现在就去,实在是形势紧急得很,只不过想到楼上的情形,又忍下了,还是等这边事了了带媳妇一起走,将她一人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他静下心来,继续等着。 叶朴方继续道:“当年林师傅最擅长做八宝鸭,从他退休之后,我就再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了。” 蔡会长道:“林师傅三个月前就离开沪市投亲去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林师傅沈华浓有印象,属于她的名册上失联人员之一,人肯定是不能马上找到了,不过老饭店...... 叶朴方摇头:“是那个味道,但是,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差别。”他又自取了一筷子放入嘴中,还闭了闭眼睛,“很细微,很细微,跟我记忆中的味道比起来,好像层次更丰富一些,又还是那个味,算了,我也说不上来了。” 蔡会长笑道:“叶老都有词穷的时候?还记得当年叶老那词汇极其丰富的。” 叶朴方呵呵一笑,随后目光在沈华浓面前的桌面上扫过,落在她带来的那只小玻璃罐子上,问道:“那个能够给我看看吗?” 沈华浓道:“当然可以。” 叶朴方接过来,揭开了上面的盖子,端起来凑在鼻下仔细闻了闻,面上有些疑惑,急道:“给我一把汤匙。” 沈华浓从桌上拿了把干净的勺子递给他,他接过之后迫不及待的从中舀了一小勺尝了尝,先是眼睛一亮,跟着又摇摇头,而后笑道:“小沈,我知道了!你的秘方就是这个吧。” 沈华浓点点头:“对。” 叶朴方捻须沉吟两息,道:“贾思勰《齐民要术》中提到过做糟肉之法,以水和酒糟,搦只如粥,煮盐令咸,内捧炙肉于糟中,著屋下阴地,饮酒食饭,皆炙啖之......以前只当是加酒糟和盐去腥入味,倒是没有想到酒糟和盐一起发酵之后还能够有这样的效果,这是单独成了一味调味料啊,还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沈华浓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叶老厉害,没错,这就是酒糟和盐一起发酵的,要是时间够的话,充分发酵个十天半个月,味道会更鲜甜。” 叶朴方笑道:“你这丫头能想到这个才是厉害,发酵时间越长原理上来说口感更醇厚一些,而且你这酒糟好像也没有酿好,味道淡了点,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尝尝发酵个十天半个月之后用来做菜是什么滋味了。” 沈华浓也笑:“要是时间充裕的话,自己做米曲会比用这种酒糟效果还会更好一些。” “米曲?”叶朴方眯了眯眼问道。 沈华浓简单的道:“用米曲酶替代酒曲。” 在场绝大部分人都还不明所以,作为厨师谁还不会自己做点酒糟?用酒糟入菜也很寻常啊,真要他们说酒曲,米曲的区别也有人能够说上来,但是为什么用米曲会比酒曲更好,这就说不上了,只当沈华浓故弄玄虚装逼。 就有人私下跟旁边同行道:“好不好不得试试才知道?去腥不都是用酒,还米曲酶?那是用来做酱油的,当我们不懂?” “酶那不也能够用酒曲做出来?” “现在反正也拿不出来就是空口白牙一说呗。” “小姑娘,就算你八宝鸭做的及格,也别太托大太骄傲了,真正的好味那还是要一点点试出来的,练出来的,打磨出来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厨子和厨师的区别也就在于此了,叶朴方虽然不做菜,但是他在食品行业浸淫久了,又好吃会吃,一听就明白了。 他看了看嘈杂的人群,扬高了声音道:“酶虽然可以用酒曲制出来,但这两个还真的不一样,用酶来发酵粮食几乎是不会产生酒精的,这种没有酒化的米曲再加上盐后发酵,跟酒糟加盐能一样?口感好坏有时候还真不需要尝就能知道的。” 说完,他收回视线转向沈华浓,哈哈笑了两声,道:“惭愧,惭愧,小沈,刚才我说你这酒糟酒味不够,没酿好,还是闹了个笑话了,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了,你这厨师当得确实不错,比你做副食品要更厉害一些,原本还想劝你改行,现在我收回这个想法,你还是好好的做菜吧!” “我就好这一口,我给你......二十分!” 这话一出,场面就是一静。 这时于大厨也从沈华浓的小玻璃瓶里沾了点儿尝了尝,点了点头,跟他几个徒子徒孙道:“个中的差别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想不明白的就多学习多尝试去,酒糟和盐发酵,米曲和盐发酵都自己去试试,这是别人的秘方都告诉你们了,是不是还要手把手给你们教一遍?还吵吵什么,自己做出来了自己去品品去!” “会质疑别人是好事,说明你思考了,就算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也不要紧,好好学还能赶上,怕就怕明明自己无知,还只会用这无知的脑子和眼光来质疑别人,那就没有救了。” “少说多练!” 说得几个刚才声音嚷得大的面红耳赤,就连周主任都神色难看极了,就算还心中不服气的,这会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万一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呢。 于老颤巍巍走到沈华浓面前,看了看她,长嗯了声,道:“你这姑娘手艺确实不错,小小年纪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他们都是没读过多少书的,这做菜的手艺都是从小一点一点的苦练出来的,只会埋头干,有个拿手菜能混口饭吃,就当自己是大师了,不会思考。 现在这有知识和没知识的差距就出来了,你学了,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就要一点一点去试去摸索,就这一样都得多花你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往后啊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说完瞥眼跟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扶他一把的李忠义,摇了摇头:“所以我说读书是有用的,多学点没坏处。” 李忠义面上微赧,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在一个年纪轻得能做自己闺女的同行面前被师父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听见了没有?”于大厨又说了一遍。 他才赶紧点头如捣蒜,“我听师父教诲,我以后一定多读书!” “哼。”于大厨转过头,轻轻摇了摇,“你们都太安稳了,不思进取,是得给你们一些刺激,我也给这个小姑娘二十分!她刀工、火候、调味、摆盘、技巧都没有问题,我是没有看出问题的,其实,这也是给你们面子,不然等会轮到你们大家伙,再扣起分来,呵~那就不好看咯!” 老人家说得大家讪讪的。 蔡会长跟着道:“老师都给二十分,我哪里还敢扣分呢,不敢不敢,我也给二十分!老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一直安静的宋大厨身上。 评分规则是扣掉最低分和最高分之后再取平均分,无疑周主任给的十三分被扣掉了,同样的三个满分作为最高分原则上也是要被扣掉的,宋大厨的分数就成了关键。 当然如果他也给满分,那这个分数基本上就不用再算了。除了周主任,另外四个都堪称是沪市餐饮界的权威,如果他不是满分,按照事先定好的规则,他的分数就是平均分,最后的结果。 宋大厨慢慢擦了嘴,看向沈华浓,道:“于师傅是长辈,按理说,他的分数,我跟老蔡一样应该跟,不过,既然沈大厨说还这还能更进一步,能将你的这个调料做的更好,那我就扣一分吧,你还有进步空间。” 有人惊呼道:“十九分!” 除了分数,宋大厨对沈华浓的称呼才是更让大家心惊的,宋大厨现在是沪市厨师第一人,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于老是厉害,但是已经退了,看着就时日不多了,而叶朴方毕竟只会吃,蔡会长也不如老宋成就大,至于周主任......大家直接将他忽略了。 第423章踢馆成功了 叶朴方笑呵呵的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道:“不错,小沈,自己跟自己比,你的确是还有进步的空间,这一分老宋扣得有理有据,不冤枉!” “要不是已经都评了分,我都想给你扣一分让你以后别骄傲,一次一次往上进步了。” 叶朴方的意思跟宋大厨的也差不多了,但是他这句话说得就更狠、更直白了,竟是直接将其他做八宝鸭的选手都给无视了,让沈华浓自己跟自己比就够了。 宋大厨想再说什么,最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是默认这种说法。 沈华浓郑重的道了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叶朴方对她很是偏袒,这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的水准不够对方故意她,而是,她好归好,也没有想到叶老竟然会踩别人来捧她。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叶朴方帮她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出老先生很是欣赏她,今天这就超过欣赏的范畴了。还是让沈华浓有些狐疑的。 其他参赛选手面上都不大好看,然而这几个评委的确都是业内权威,这就直接杜绝了他们的质疑之心。 就算叶老跟沈华浓相熟,可能有所偏袒,但是其他的于大厨、宋大厨和蔡会长跟沈华浓都是头一回见面,周主任就更不用说了,他那个十三分以及其中的一分彩头就像是个笑话。 众人心中更多的还是震惊,现在他们看沈华浓的目光都变了,不敢再小瞧,后面的成绩还没有出来,只看现在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年轻女厨师已经踢馆成功了! 王光磊也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沈华浓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无声的笑了笑。 竟然还真的是一名厨师,听说沈华浓还是第一次来沪市,就一道菜就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和认可,已经很惊奇了,不是吗? 他又观察了一下其他厨师的脸孔,收回视线时不经意一偏头看见跟他并立的霍庭,顿时感觉一阵皮肉发麻,不由得双臂抱胸搂住自个儿,顺便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王光磊从昨天跟沈华浓和霍庭一块儿吃饭,就知道这对夫妻间的感情很好,霍庭虽然在餐桌上跟沈华浓话不多,但是一些小动作和神色间总是能透出一二的,因为经常画画,尤其喜欢走街串巷观察画风俗画的缘故,王光磊擅长观察,心思也极其细腻敏锐,自然准确的捕捉到了。 现在他可以肯定,即便满大厅都是人,霍庭的那双眼睛里也只有沈华浓一个。 霍庭从厨房出来这大厅后就什么也没有做,他只跟站岗一样,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站在沈华浓斜后方,看着她,眼中有光,眼中有笑,还有好像随时都要压不住的骄傲,更多的是一种王光磊的知识储备中有,但是却从未体会过的绵绵情愫,这种目光按照王光磊的定义,应该是属于温柔的一种。 王光磊曾经观察过老夫妻,观察过革命伴侣和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谈恋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温柔的眸光,他还在风俗画中画过这种,却是第一次觉得温柔好像是被具象化了,还是出现在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 旁边的男人正上演着深沉的、厚重的柔情注视,情意如海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涌出来,让人觉得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的汹涌澎湃,然后密密实实的,带着凶狠的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劲儿对着那个目标扑盖过去,作为想象力丰富的旁观者,王光磊好像看到了大海吞噬生命的一幕,他只是看着都有种将要被溺毙的窒息紧张错觉,差点都忍不住要提醒“受害者”了。 真开口那就闹笑话了,他赶紧偏开了视线,交错的双手用力在双臂上往下撸了撸,是真起了鸡皮疙瘩了。 他动作幅度太大,又太怪异,霍庭讶然的扫了他一眼,“冷?” 王光磊摇摇头,心情复杂的放下了胳膊,霍庭也就收回了视线,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才懒得观察别人,他继续看着小妻子去了。 这时沈华浓正在跟几位评委道谢。 拿十九分,她确实不觉得冤,对这个结果已经满意,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更好一些,她的态度很是诚恳。 蔡会长笑着打圆场,“好了,现在都过来尝尝沈大厨的手艺,以后就能够知道叶老这第一挑剔人的口味了。” 叶朴方但笑不语。 其他人纷纷上前来试这道只用自己跟自己比的八宝鸭。 他们比舌头是不如叶朴方的,倒是尝不出酒糟和盐经过短时间发酵,与先后加入盐和酒糟调味之间的极细微不同,但是都是多年老厨师,口味好坏,功底如何,还是能够品尝的出来的。 哪怕是他们比心胸又不如于大厨和宋大厨,但是心中最后那一丝不甘和狐疑在八宝鸭入口的时候还是散了,凭心说,他们自己也不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他们比油滑更是不如蔡会长,被打脸之后夸赞的话也说不出口的,一时间倒是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刚才因为叶朴方一句话带起的尴尬就被他们自己亲自又给接下去了。 蔡会长打趣了几句,也找了个“不打不相识和以厨会友”台阶给大家下,就连被边缘化的周主任都又被拉到了比赛中心。 “周主任做事一项就要求严格,有沈大厨在前,接下来你们可得小心了啊,平时是周主任给你们面子,比赛就严格起来!” 周主任面上也好看了很多:“对,我要求严格,跟你们交情虽好,但是也别指望我会包庇。” 接下来几位评委要试吃下一道菜,对沈华浓来说,参加厨师大赛的主要任务能不能完成,就看现在了。 便是霍庭,也收了落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专注认真的看向耿大厨。 一一品尝过后,蔡会长看向周主任:“周主任?” 周主任眉头皱了皱,正如他自己先前评价沈华浓的那番话,八宝鸭难道不都是这个味道吗? 耿大厨作为老饭店的主厨,手艺自然是不差的,周主任反正是尝不出来跟沈华浓做的八宝鸭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先前他给沈华浓一个及格分,另外四个评委却没给他脸,在后续评分中造成巨大的差别又让他丢了脸面,凸显得他像是个傻逼,现在怎么给分他还真有些纠结,他最后权衡之后,道:“还是叶老先来吧。” 叶朴方就道:“有当年林大厨九成手艺,单个拆开论的话挑不出错处,但是成品上差了那么点儿味道。” 沈华浓跟林大厨的几乎一样,其中差距就出来了,最后他给了耿大厨十八分,这个分数倒是简单粗暴,就按照自己的喜好为满分,只有九成,那就是十八分了。 周主任权衡之后给了十三分,跟沈华浓的一样,总得差不多才能立住“严格”这一人设。 结果越是往后,就连周主任都能够尝出来差距了,别说是尝了,你看看外观都能看出差距来,前面的是及格分,后面只能黑着脸一个一个的往后扣分了。 原本周主任还苦逼的以为自己给出的每个分数都会被当成是最低分给扣点,不会被计入统计,自己也将成为这次厨艺大赛的一个笑话,结果轮到品尝主动挑事的吴三宝的时候,于大厨,蔡大厨和宋大厨都不约而同给了个比他更低的分数。 吴三宝做的虽然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低,老实说今天他在重压之下发挥不错,应该是能够拿个中评的,结果除了叶朴方只以美食论英雄,虽然评价带了个人喜好但整体来说还算公正,另外三个大厨此时就都是烦死吴三宝了,不约而同的恶意差评了。 不管后面别的菜式有没有高分出现,现在这样的结果来说,他们确实已经算得上是被沈华浓踢馆成功了,这是全体沪市厨师的耻辱,只能将这种郁闷的心情宣泄在始作俑者身上了,谁让他没本事还挺会张罗呢,张罗大家一起丢这个人。 吴三宝今天这个最后一名是坐定了! 吴三宝:...... 周主任:...... 这些暂且不提,对这第二道,于大厨,蔡大厨,宋大厨依次给出了十七分,十八分,十七分。 沈华浓尝过耿大厨做的菜之后,还没有对他放弃希望,徐炳荣说的地道沪市风味八宝鸭,这两分的差距,对于寻常人就跟譬如周主任这种来说,并不明显,可以说几乎没有区别,徐炳荣也不知道算是那种级别的食客?到目前为止,耿大厨的这一只八宝鸭的确是沈华浓尝过之后觉得跟自己的味道最为接近的一只了。 没想到竟然是刚来沪市第一天就去过的老饭店,当时错过了又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但是,除了地点之外,她在这位耿大厨身上却一点线索也探不到,沈华浓暗暗给了霍庭一个眼神,他点点头,有目标就好办了。 霍庭和王光磊悄悄的离开了一会儿。 第424章白热化的局面 要查人查饭店的全部信息资料,肯定还是得本地人来办的,霍庭在这边没有任何人脉资源,秦存诣自己都是陷在一箩筐的烂事中,无法抽身出来帮忙,当初秦存诣是嘱咐沈华浓有需要就找王光磊,现在也只能找王光磊去办了。 王光磊应下来了,随后他单独出去了一趟,办完之后回来就悄悄跟霍庭说等着吧,到晚上九点应该会有消息反馈过来。 五点半比赛结束,五个评审将四十多道菜一一过了一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论做八宝鸭,沈华浓完胜,不过整体分数上来说,她也不是独占鳌头,就有另两位参赛大厨分别凭着扣三丝和腌笃鲜,得到了跟沈华浓一样的十九分。 拿到这个结果,沈华浓已经是今晚上的绝对大赢家了,赛后几个评委接到酒店方面的消息,去了另外的饭局,参赛选手们也没有马上就散会,留下来互相交流经验。 这会儿倒是有人过来跟沈华浓交谈了,大多就是好奇她师从何人,他们并不敢相信她这是第一次到沪市,就算是第一次来,她的师父总该是沪市这边的人士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倒也不算输得太过难看了。 被霍庭瞧着,沈华浓觉得他肯定早就有所怀疑了,但也只能放开胆子开始半真半假的编了。 “小时候是跟我外祖父和母亲学的基本功,外祖父去世之前又给我引荐了几个师父,杂七杂八都学了一点,也没有全部继承到衣钵,现在他们人都故去了,不愿我在外提他们名讳。” 原主的外祖父名叫张瑞祯,虽然一直在南边,但是当年在厨师圈里的名声却是响当当的,以前厨师这一行业内也挺热闹的,经常有五湖四海的厨师聚在一起举办比赛,消息互通,现在倒是凋零了,不过在场的年纪大一些的厨师也有认识他的。 这一说起来,就道是:“难怪了,这是家学渊源,张大厨介绍的师父,肯定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当初南北厨师百花齐放,业内大能中擅长我们本帮菜的也是有的,别的不说,我就听我师父说过一个,他尝一遍的菜就能给还原出来......” 霍庭见沈华浓被人缠着,嘱咐她留在这里好好跟人交流学习,还有王光磊在边上尽职尽责的当他的护航人,在沪市至少现在能动王光磊的人几乎是没有的,霍庭还有任务在身就出去了。 之前他出去的时候,小钟找到机会跟他见了一面,说秦存诣请他帮个忙,现在算算时间,他觉得是个不错的时机,他上了十七楼。 十七楼跟楼下摩天厅的格局一样,这里的会场也是满当当的,现在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参会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专家,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留在中国援助建设的外国专家,此时宴会进行到了一半,气氛正热烈。 门口虽然有人守着,要查看邀请函,不过霍庭穿着白色工作服,又从楼下厨师会场顺了道几乎看不出动过的菜,也顺利的混进去了。 他在宴会上转了一圈,果然见到了秦卫南。 这就是霍庭的任务了。 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任务,他现在还在休假中,秦存诣也只是用私人名义请他帮忙,让他将秦卫南弄走,要是有可能的话尽快将他送离沪市,也是只说让霍庭尽力去做,并没有说一定要完成。 这还真是个难办的任务。 简单来说,就是上层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秦存诣临危受命只身来到造反派的大本营,表面上是为他负责的丰陵石油城找建设支援,实际上就是来搞破坏活动的。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就包括找到徐炳荣留下的证据,以此来瓦解最高领导层对造反派的信任。 他在明,吸引了造反派的全部注意力,而沈华浓在暗,才是真正掌握线索寻找线索的人。 现在不管是秦存诣代表的势力,还是造反派,都认为徐炳荣留下的是指正造反派图谋不轨的证据,但是究竟是不是谁也不知道,都当成是来对待了。 这些内情,秦存诣自然不可能都告诉沈华浓,怕吓到沈华浓,也怕她知道太多反而露馅了,沈华浓并不清楚,但是霍庭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真正的危险,所以他才在家里躺不住非得过来了。 现在看到秦卫南,霍庭就明白了秦家父子的处境,难怪秦存诣要让他将秦卫南弄走了。 这次秦存诣过来,不管他用的借口多么冠冕堂皇,毕竟他的立场跟正当权造反派不同,对方也是十分防备他的,他身处高位负责战争储备、对方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动不得他,但是他来沪市这几天的日子可没有沈华浓轻松,对方不光有防备,还主动出击,用了个专家大会的幌子,将秦存诣唯一的儿子秦卫南和一些知名专家都给弄到沪市来了。 秦卫南在今年上半年刚参与了卫星发射,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没有错处不能抓捕和控制他,但是他在沪市对方的地盘上,真要动起手来却还是很容易的,现在秦卫南就被人暗中监视着。 这么说吧,在秦存诣空着手滚出沪市之前、或者说交代在这里之前,秦卫南都是作为人质的存在。 秦存诣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他跟秦卫南接触可以,但是想要将人弄走却万分艰难,今天碰到霍庭和沈华浓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秦卫南也不傻,来到沪市之后他对自己的处境也相当清楚了,见到霍庭虽然意外,但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借着端菜的机会给霍庭说了说。 “宴会上有人一直跟着我,不时看过来,就是那边两个,我怀疑楼下也有,我们进来的时候我见那两个跟人说过话。” “今天我爸爸他们在楼上开会,对他的监视更严密,楼下盯梢的肯定更多,难度很大。” 交换了信息之后,霍庭先去查看国际饭店的布局去了,虽然秦卫南觉得不抱希望,不过他总要想想办法试一试的。 与此同时,沈华浓从摩天厅尿遁了。 有老厨师讲古,换做以前她是非常愿意听的,现在却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跟他们玩“猜师父”的游戏,说多了就露馅了,当着霍庭......还好,换了别人变数就大了。 今天这国际饭店给沈华浓的感觉有点乱,霍庭也是进进出出的,出来之后她也没有乱走,打算去趟厕所,等会还是回去大厅等霍庭吧。 路过楼梯间安全门的时候,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喧哗声和人群突然涌过来,沈华浓吓了一跳。 只见一群穿着军绿色套装手上带着红袖章的年轻男女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闯进来了,或者用绑着更为合适吧。 那女人身材娇小瑟缩着,背后插了块儿歪木板写着“资修、腐化”字样,她垂着头,半边头发被剃成了阴阳头,一半是光的,另一半耷拉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上面的白色衬衣扣子被扯掉了几颗,又被拉扯得露出了一半肩膀,下面光腿穿着一条西服裙。 扯着那女人身上绳子的一个女孩正面目狰狞的说着:“蛀虫!丢人!腐化,万恶的资本主义的走狗,竟然穿西服裙......”大约是在数落那女人的罪证,说着她一把揪住那女人半边头发将人给扯得抬起头来。 沈华浓就见到了对方脸上用黑色的笔迹写的“走狗”两个字,几乎占满了整张脸,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应该有四十来岁,透过对方灰败死寂麻木的面容,依稀可以判断出几分先前的风采。 触不及防看见这样的场面,沈华浓目光摄了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她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批斗现场,在原主的记忆中就有他们全家挨斗的记忆,而且在红星公社当初李保家那件事发之后,他的家人就被批斗过了,在竟市也有这样的游街活动,她去看得不多,但也是知道一些的。 像今天这样的羞辱和惨烈,还真的是刷新了沈华浓的认知。 跟这女人一比,沈家人的下场还算是运气好的了,当初他们也受过羞辱,但是却并没有这么许多的花样,运动开始没多久,就及时从城里离开去下乡改造去了,乡下也没有这么多的明堂,就是让他们在高台上被人数落,再多就是被砸、被骂、被唾口水、跪着这些。 这时候人群中还有人再嚷着:“去会场之前先把她的裙子给脱了,看她还有脸穿着!简直就是丢人!这么喜欢西服和西方,就是不爱国!” 沈华浓抿紧了嘴,血往上涌,浑身发抖。 完全是被气得。 这时有人环视这大厅,然后道:“好像不是这一层!走错了,还得往上去!” 有人问沈华浓:“这是第几楼?” 沈华浓道:“十六层。” “还有两层,快点,快点呢,上面还等着这个资修反革命贼婆子呢!” “等会到了地方再脱吧,现在先让大家看看,这位女同志,对,就是你,你看清楚了吧,这个资修穿的就是西服裙,千万不能穿,知道吗!这就是下场!” 第425章荒诞的小说世界 沈华浓看着面前混乱的情形——那个面上依稀带着些许稚气的年轻女孩,正一脸凶狠的在教育她如何做人不要犯错。 可他们自己究竟又在干什么? 教她? 有资格吗! 她手紧攥成拳头,并没有马上回答。 好在,对方也就是习惯性的这么呵斥她这一句,见她不说话,就当人被自己震慑住了,还颇有些得意,并未太计较她的态度。 而是又厉声教训沈华浓,道:“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她是外事办的翻译官穆婉秋,是混在我们革命队伍中的大叛徒谢成瑾的老婆,现在把他们一把都揪出来了。” “她品行不纯,从生活上就能看出来,前段时间见外宾竟然穿了西裙崇洋媚外,丢我们国家的脸,这是不爱国,以小见大不能姑息......” 旁边有人催促叫这叫红兵的姑娘少说两句,他们现在还有任务呢,还是任务要紧。 红兵义正言辞的道:“我们的任务不就是保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吗,揪出反革命之后还要让人民群众引以为戒,抓这些腐化分子固然重要,但是教育引导也是不可少的。” 她应该是个小头目,颇有气势的直接抓了穆婉秋出来,在十六层环视了一圈,指着大门虚掩的摩天厅道:“这里面也有人,等会从十八层下来我们再到里面去给他们开堂教育课!我们来都来了,要让更多的群众知道他们的罪行!” 其余人群魔乱舞的附和应下了,一群人这才又吵嚷着抓着那“反革命贼婆子”,准备转身继续往楼上去。 刚要走,安全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跟这群年轻人一样装扮一身军绿和红袖章的外国人。 这倒是叫沈华浓有些吃惊,在厨艺比赛之前听李忠义说起国际饭店有办宴席招待外国专家,她那会想的外国专家也就是第三世界黑兄弟或者是东欧人,现在苏联已经翻脸了,她觉得东欧人留下的或许都不多,倒没想到还会出现西欧脸孔。 欧洲人沈华浓以前见得多了,没觉得什么稀奇的,但是放在现在这一时期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如今连外出留过学的、家里有亲戚在海外的,比方说沈家吧,沈克勤在外留学和一些旁亲在国外,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是被翻出来重新调查和清算,到现在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没有查清楚。一天没查清楚就一天背着个走资派帽子被人歧视。 可想而知,对外国人的调查会严苛到什么程度,还能得到认可,那简直了...... 还是她自己太少见多怪了。 这外国人用带着古怪口音的蹩脚中文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会场不是在这里,还在上面。” 马上有年轻人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李盾同志!我们正要上去。” 李盾道:“我听到动静以为你们找错了,下来接你们。” “......” 沈华浓在人群中听到有人给还不认识李盾的“战友”科普,说对方是法国友人,共产主义斗士,留在中国支援建设的外国专家,三年前率先号召国际友人成立了燎原国际造反队,现在在京城很有名气还负责广播电台云云。 沈华浓:...... 她再不敢小瞧这位叫李盾的法国人,那得多坚强(狠)的手和心才能打破外国人这层身份壁垒,融入到这次革命之中来? 作为被革命的对象和受害者,沈华浓对此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的,听到造反派三个字脑袋都大,她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这个群体,也不想去接触和了解,在她想象中的那一群人跟魔鬼差不多,现在跟眼前的红兵和李盾是彻底融合了。 不管他们的初衷是因为理想还是热血是多么的伟大,也不管他们只是被利用和蒙蔽也是受害者,或许他们本意也不是闹成现在这样,她反正看着就厌恶,非常的厌恶。 他们呼啸着往楼上去了。 沈华浓本来站着没动,她对扭曲的批斗大会心里也是十分排斥的,气愤归气愤,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国内形势,并不打算以一己之力去以卵击石将自己给填进去。既然这样那不如眼不见为净,量力而行做自己能做的。 但是红兵显然觉得还不够,还没有好好教育好她,拉了她一把:“你也跟我们上去学习学习,看你的样子是这国际饭店的厨师吧,你要是表现得好,我们也发展你加入我们!这可不是说有人都有资格去参加的,上面是批判大叛徒谢成瑾!” 沈华浓:...... 她说还有工作没有做完,但是拒绝的声音直接就淹没在这一小片绿色的队伍里了,大家都一副让她学习是为她好帮她进步的样子,不容拒绝的将她给夹着带上了十八楼。 这一层的格局跟摩天厅是一样的,外间是休息间,另有一个封闭的大厅,现在休息间里空无一人,大厅的门倒是敞开的,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大型批斗大会。 从门口可见大厅坐满了人,正中搭了个高台,上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正揪着另一个双手被绑着、背后插着木牌的男人,正在揭发其罪行,这个罪人就是谢成瑾了,听起来之前还是沪市的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沈华浓这个外地人倒是不认识。 台下作坐着的人还不时有人站起来附和台上人的说话,闹哄哄的。 这群年轻人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出来了嘱咐他们稍安勿躁,说对谢成瑾的批斗马上要结束了,之后他们再带穆婉秋进去。 这群人这次还挺有纪律,压着穆婉秋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约莫一刻钟,那工作人员就又出来了,正催着他们进场接上,这时,大厅内台下有几个人起身站起来朝外走过来,又有几个见状跟着起身了,并急急招呼台上的人压着谢成瑾也跟着出来了。 看装扮和气势就知道出来的这批人不简单,门外候着的人下意识的往边上让了让,那个红兵胆子倒是挺大,她没退还挡在门口问道:“后面还有程序呢,这就带着谢反动走了?” 为首那人脚步一顿,冷然的看过来,正是秦存诣。 沈华浓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存诣身上爆发出这样凛冽骇人的气势,她还跟秦存诣隔着几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气和杀气,再想到在火车上自己还跟这位秦首长要活动经费,沈华浓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那年轻姑娘也被震住,脚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勉强抬头挺胸看过去。 这时秦存诣却被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上前来拦住了。 这男人还挺客气的,给他们解释道:“现在接到上级通知,要带谢成瑾过去汇报他的反动行为。”他看了眼穆婉秋和那群不知敬畏、不懂惧怕的年轻人,道:“这边的会场就留给你们了。” 说完,拍了拍秦存诣的肩膀,“老秦,走吧。” 秦存诣站着没动,他的视线从那小姑娘身上挪开,落在穆婉秋身上,马上就偏开了,跟着,他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沈华浓,她一身白色的厨师服在一群军绿色人群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秦存诣眉头微蹙。 沈华浓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皱眉头是个什么意思。 她只摇摇头,表示还没有找到线索,让对方不要急。 想想又摇了两下,一次是想表达,她并不愿意参加这种大会,她无可奈何,也没有被他们发展。 一次是告诉秦存诣自己不会节外生枝。 也不知道秦首长懂没懂她的意思。 他身后那人又别有意味的催了句:“老秦,走吧,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 秦存诣缓缓收回了视线,道:“走吧。” 他们走了,红兵推搡着穆婉秋进场,呵骂道:“还看什么看,一对贼夫妻好不知羞!” 沈华浓之前就顾着跟首长打暗号去了,倒是没空注意别人,她也刻意没有去看穆婉秋和谢成瑾,不管他们是冤屈的还是切实做了恶行,不打量对方的毫无尊严的狼狈模样,算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一点儿尊重吧。 虽然走了一些人,但是沈华浓跟着这群人进场的时候也不是都有座位坐,她这个被发展的对象只能随着几个小喽啰站在会场的最后,正好她也不愿意坐在人群里,就站在门边上,打算找个机会溜出去了。 穆婉秋被拉到台上去了,她被推倒跪在台子上,然后会议流程正式开始。 红兵先介绍了穆婉秋的身份和罪行,跟之前在十六楼教训沈华浓的那些差不多,主要一条差不多也是唯一一条有切实证据的就是对方穿西裙,十分腐化不爱国,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然后她诚挚的邀请了李盾发言,站在沈华浓隔壁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告诉她这是一种时髦,让国际友人讲话能够更好的起到反衬作用。 道理沈华浓想想就明白了,人家一个外国人都比你更加热爱你的祖国,不远万里过来融入你的祖国并为之奋斗,这么一比较起来,就问你,你不羞愧吗? 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李盾此时的作用,就跟沈华浓被张海山拿来给群众做例子一样,“人家沈华浓一个黑五分子都能够,你们......不羞愧吗?” 沈华浓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努力着想生活得更好,她觉得自己的奋斗是真实的,周围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此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全无逻辑的、纯虚构的小说世界中,此刻发生的事情是如此荒诞,如此可笑。 身周的一切好像都变得虚幻起来,她又变成了一个小说世界外的看客,漠然的看着这由文字演变来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恍惚中,台上那个外国人的一句法语砸在她耳膜里,“我觉得这真的是最漂亮的衣服,军绿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你还穿西裙,这是对资本主义的向往和野望,是想过资本主义社会的日子吗......” 李盾是个法国人,从中法建交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并留了下来,他一直努力的学习中文,但是却并不很灵光,以前稿子都是提前准备好,然后找朋友翻译好之后再背诵下来的,现在针对穆婉秋的批判稿他还没有时间做准备,虽然是即兴的,但是大部分的发言词都是用以前用过的套话,这些可以用中文的。 但是毕竟批评的对象不同,得针对穆婉秋单独说几句,他就只能穿插了几句法语,他有个同事会法语可以翻译,这些不是问题,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没想到今天就出了事。 沈华浓本是在漠然看戏,戏都是假的就是假的,看过就罢了,不值得她投入情感,她本也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现在嘴角却不由挂了一抹嘲讽。 这语言实在跟整出戏太格格不入了,突兀得让人出戏,这些演员太不敬业,这些剧本逻辑不通,挑刺是她身为看客在付出了时间投入之后的权利。 “你们今天还吃了八宝鸭、吃了扣三丝和红烧肉呢,那是不是对封建社会的怀念和野望?这些可都是封建皇帝吃过的,八宝鸭还曾经属于满汉全席,你是想过像封建皇帝一样的奢靡生活吗?” 往常对方有没有吃她不确定,今天他们在十六层做的菜都往楼上外国专家的宴席上送过了,沈华浓很清楚,她穿着厨师服,李盾想反驳都没门。 流利的法语在李盾停顿的时候从会场门边清晰传过来。 那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年轻女人正靠在门上,双臂环胸,好像在懒洋洋的看热闹,说出来的话音调不高,带着女人嗓音特有的娇软,因为语言不通,大部分人是听不懂她的话的,只是听,若不看她的神色的话,甚至不会知道其中的嘲讽意味。 沈华浓旁边的男孩问她:“你叽里哇啦说什么啊?你知道穆婉秋的罪名,是在说这个吗?你就说我们的话,李盾大部分是能够听得懂的!” 沈华浓傻了才会说大家都听得懂的话,那不是最后还要被追责找茬? 第426章几个不友好的歪果仁 沈华浓说完之后就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些人这么扭曲,万一不由分说抓她,她如何脱身? 所以大家这会儿都听不懂那才好,万一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她还能够死不承认。 她虽然是有黑历史,但是这个李盾还是个歪果仁呢,两人真的争论起来的时候,大家信谁还真不好断定。 李盾被沈华浓问得懵了,他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的话,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有些慌乱,作为一个施暴者,他实在是太清楚万一处理不好这个质疑,自己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 他面上能够绷紧,但是沉默本身也能说明了一定的问题,台下的看客是不懂沈华浓说什么,但从李盾这里能看出些来,他们紧盯着这位传说中的国际造反派专家,他竟然被人给问住了,一时现场难得的静下来了。 同样懵的还有李盾的翻译,以及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穆婉秋,她才刚被外事部门除名,是懂法语的。 穆婉秋在外事部门工作,多年前接待外宾她没穿西裙,只穿干部装,被人指责不够郑重不够尊重对方,后来她改了西裙,这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却被人翻出来批评是腐化。 她身处风暴的中心,对局势看得十分清楚,别人要整你,别说是穿西裙是罪名了,就是你打呵欠都能够被挑出毛病来。 很多罪名都是站不住脚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穆婉秋相信一个正常的、还能够保持理智思考的人都知道这可笑的罪名它是站不住脚的,是荒唐且离谱的,并不会因此而看低她,她跪在这里垂着头不是觉得羞耻,她只是为这样的局面感到悲凉。 她没想过,也不需要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因为争论也改变不了什么,替她说话的沈华浓怕是要做无谓的牺牲了,敢在批斗大会上提出质疑,她下一秒可能就被这群疯狂的年轻人给拖下水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穆婉秋没想过有人能帮她,不过当真有人能够站出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涌出一股暖意,她感激沈华浓,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提醒沈华浓,甚至不能接她的话,一旦她开口,让人将沈华浓当成是跟她一伙的,那才是害死她了。 她沉默着、忧心着,祈祷着,进入这个会场之后第一次主动抬起头来,透过蓬乱的发丝看向沈华浓,这就是她能够做的全部了。 沈华浓刚刚还在后悔,现在陷入这片安静中不过两秒钟,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和质疑,并且让人听见的机会。 如果能把握得当,说不定她刚才的这一番冲动之举,也不一定就会落得自己被牵连的下场,说不定跟李盾对峙什么的都能免了。 以前还是在竟市的时候,有一次遇见战斗队的青年队员,她表达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有时候跟这些她鄙夷的年轻人一样,也是特别激进的,有很多想法跟宋达不谋而合,她恨不能将那些扭曲的人全部突突了。 只不过她跟宋达比更加惜命,行动力更低,只是想想,并未实施。 霍庭觉得她的这种想法很危险,化身老干部跟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这些年轻人思想不成熟,看问题也不全面,被人一引导就热血冲头,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开天辟地的好事,再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恶意引导,他们就被当枪使唤了。” “总归都是十几岁或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也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心狠手毒,也不是在做出恶行之后还能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会害怕的,只不过到后来情况越演越烈,他们就算知道自己可能错了,也没有胆量停下来去承担被他们弄得乌七八糟的后果。” “有时候心狠手狠在年轻人中间被扭曲成了一种比赛和类似投名状的东西——我就经常听他们问同伴,‘你不敢去羞辱那个坏分子,是不是同情他,是不是立场不坚定?’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随波逐流。 我相信这一部分人占大多数,他们不成熟、想法摇摆不定,如果被正确的引导,是能够改正过来的。” 沈华浓当时还质疑他,“这么会说怎么不去争取试试呢?说不定就能破除现在混乱的局面了。” 霍庭闷闷半晌,才道:“社会从来不缺好人,也不缺正直和敢说话的人,只是现在好人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刚一张嘴就被恶人给打断或者带偏了,最后也就是落得个枉做好人坑自己的下场,等机会吧。” 雨佳同志的确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他也是这么做的,并且切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不过,那时沈华浓还是不以为然的“嘁”了他一声。 现在她突然想起这些,觉得这些人既然能够被人当枪使唤,足见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没道理别人能够用他们,她自己就不行。 现在这么平静,她可以争取试试。 她大多数时候很冷静,但也从不缺冒险家的胆量。 沈华浓没搭理旁边的男孩,只看着李盾,又用法语问了一遍:“你是对我过的封建社会有怀念和野望吗?” “你连我们的语言都不精通,还需要人翻译,你连外面正在发生什么都不清楚,还得别人告诉你,你说会不会有不讲道理的人故意歪曲事实告诉你去写大字报,挑唆你去批斗,有没有这种可能?” “你口口声声说正在为我们国家做出贡献,在我看来只是添乱以及可笑。” 李盾终于镇定下来,目光闪烁,随后他用半中文半法语道:“你说的对,我是吃了,但是这不正说明了在当前的领导之下你们国家的某些食物,从封建皇帝的专享变成了人民群众都可以享用的吗?这是一种进步,是肯定这种领导方式的证据。” 他这么一说,台下聪明些的已经连猜带蒙的猜出来一些,当然也有些觉得专家就是专家,说得真好,从而对提出质疑的沈华浓分外不满。 红兵站在高台边,就马上冲沈华浓呵斥过来,“你究竟在乱说些什么鬼!” 沈华浓依旧用法语反驳李盾:“照你这么一说,那是不是穿西裙也是一种证据?证明我们已经过上了资产阶级一样的日子,我们还能够穿丝绸穿旗袍,想穿什么穿什么,过皇帝一样的日子总不能只吃不穿吧,要全面。” 李盾瞪着她,再次哑口无言。 沈华浓这才恢复成了中文,道:“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也能说,你想吃肉,这就是享受派,就是奢靡,就是想当皇帝?不光是八宝鸭,还有烤肉,炒肉,水煮肉,烤土豆,炒土豆,炒青菜这些都是封建皇帝吃过的,并且是他们喜欢吃的。” “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员,你应该去吃草根、树皮和观音土,现在我们就有很多群众还在吃这些,他们根本就没钱到这饭店里来奢侈的享受。” “你说,对不对?” “你们说呢?” 现场持续静默。 还是红兵率先忍无可忍,找李盾身后的那个翻译,问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那翻译才说了一句,大家就都彻底明白了,场面顿时就炸了。 这场哄乱是先从容易头脑发热、思考能力有限的青年斗士们开始的。 他们还真被沈华浓的问题给难住了。 谁还没有吃过肉?就是现在他们做梦都是想敞开肚皮吃顿肉的,可这些是皇帝吃过的,这跟资本家穿过的有什么不同吗? 正如霍庭说的那样,平时私底下他们偶尔也会突然想想这个问题,但是却不敢跟人交流,就怕惹祸上身。现在这个问题被在这样的大型会场上提出来,这些年轻人本能的开始心虚和害怕。 沈华浓环视一圈,略略安心了些,她先发制人,继续让自己站在革命理论的制高点上,问道:“你们平时揭发别人,自己都不自省的吗?批评和自我批评你们只做前一半?就这么贯彻最高指示?” 现在被人质疑了,这把火可能会烧到他们自己身上来,他们开始拼命的想办法自救。 有人当即表示从没吃过奢侈的肉,并且以后也不会吃肉,还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指责平时看不惯的同学。 更多的人还是绞尽脑汁找着借口证明吃肉是合理的、并不是封建的。 也有人回过神来,直接将矛头对准沈华浓,指责她破坏集体活动,想要以此转移视线。 大厅里一时议论纷纷,吵吵闹闹,有些个甚至争得脸红脖子粗,险些没能打起来,然后就变成了互相揭发。 “我知道你吃过肉,我亲眼看见过,现在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干净。” “我是吃过,我承认了,前天我参加学校的忆苦思甜会,那位代表就说了,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就跟大家说过,要让大家都过上吃饱穿暖能吃肉的好日子,吃肉怎么就不对了!上面的指示就是说让大家吃肉......” “要说这是罪,大家都有罪!” “大家别被转移的视线,那个女的就是居心叵测!她这么说不对!” 叶朴方心道,这么说的确是不对,沈华浓这话听着十分别扭,但是用错误来质疑错误,这又有什么问题了。 他被邀请来参加会议,此前就一直木然的坐在台下人群中,现在面上倒是多了点儿表情,先看着闹哄哄的会场,然后回头看了看靠门站着的沈华浓,嘴角浮现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旁边走道上正声嘶力竭维持秩序的小斗士,对方正在高声指责沈华浓居心叵测搅乱会场,并试图将舆论引导向这一方向。 见这小斗士看过来,叶朴方问道:“小同志,我也觉得她说得不对,你能告诉我不对在哪里吗?” 小斗士:...... 叶朴方又问:“我记得指示和红宝书中确实没有说不能吃肉,好像也没有说不能穿西裙,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领导的意思,太过思维发散了?” “你吃过肉吗?现在是不是不能再吃肉?那还能再吃糕点这些吗?毕竟有人还靠代食品续命,大家这么奢靡好像不大好,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应该要反省吧?” 斗士:...... “于大厨,你说对不对?” 于老便撩了撩眼皮,站起来道:“那我先自我批评和反省一下,我这上了年纪呀就容易老昏头,我今天还奢侈了一把,过了一回皇帝的日子,刚才还想着呢,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还想要从人群里出来走到讲台上去,“我有罪呀,我是最喜欢吃御菜做御菜了,年轻的时候爱吃肉,尤其是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仔鸡,烧仔鹅......” “现在年纪大了,那些是咬不动了,改吃龙须菜,炝冬笋,玉兰片,烧鱼头,烧百合,炸豆腐、炸面筋,拔丝山药......” 叶朴方道:“听您老这报菜名贯口说的这么顺溜,这是以前在北方干过学徒?说得我都馋了,我也有罪,听说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刚才批谢反派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不然,我扶您上去。” “阿旺,我恍惚记得你前几年还在国际饭店做过西餐的。” 宋大厨麻木脸:“您老还真是一直都惦记我,记性挺好的。” 于大厨哼哼道:“这要说起来呀,咱们给人做饭的就是个伺候人的事,刚才那个谢啊,他家里将警卫当保姆使唤,一股封建作风,那你说,咱们厨子是不是也是封建残留?我反正黄土埋到脖子了,你还年轻,以后要有当主人的心态,别再总想着伺候人,当官那叫为人民服务,这才是正经的去伺候人。” 宋大厨、蔡会长:......您老差不多就得了啊!别跟着上纲上线的,还来劲了。 这种哄乱就从这里开始,蔓延到了整个会场,沈华浓趁机溜出去了。 她边走边将身上的厨师服给脱了搭在手上,这衣服太有辨识度了,现在发展对她有利,不过,鬼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毕竟荒诞的人无法预计他们的逻辑。 沈华浓决定赶紧找王光磊,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已经找到老饭店这条线索,算起来任务也完成了,要不要先离开沪市? 沈华浓边下楼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等回过神来已经在一处安全门口了,她先拐进去打算先去了趟厕所,一直憋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国际饭店的厕所也比较领先,跟沈华浓所处时期的公共厕所格局差不多,男女厕所分别在两头,中间是公共洗手间有自来水和洗手池。 她从洗手池这里过的时候,有两个外国男人正一边说话一边洗手,巧的是他们用的正式沈华浓擅长的法语,为了学法国菜,她是特意学过的,英语都不如这个说得溜。 刚怼了李盾,下楼就又听见了法语,沈华浓还诧异呢,什么时候香根鸢尾国的人在这里这么普遍了吗? 她抬头看了看洗手台前的数字,才发现这是十七楼,这里是有很多外国专家在开会来着。 这时正好其中一个问道:“三天后那位的专列会经过沪市,你都帮他们安排好了没?” 另一个道:“放心,回去我就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沈华浓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当他们是帮忙接站,正准备拐进厕所,结果后者突然笑道:“埃里克,没想到新一起皇姑屯事变是我们弄出来的,哈哈!到时候再嫁祸给这几天闯到沪市的那个秦,一切完美,等着看他们窝里斗的大戏吧!” 沈华浓闻言心下一惊,下意识就回过头去,想看看那两货的脸孔,她这是碰见什么人了!?我去! 这时一人呵斥道:“别胡说!还有人在呢!” 另一个嘟囔道:“怕什么,她又听不懂!” 两道目光齐齐落在沈华浓身上,对个正着,沈华浓一脸好奇的问两个歪果仁:“你们来自米国吗?” 两人放心的相视一笑,然后用中文道:“是啊。” “你们是专家团的代表对不对?” “没错。” “感谢你们为我们做建设。”沈华浓郑重的道,简单的交流了两句,她一脸感激的去了厕所,身后传来笑声二重奏。 然后那俩竟然还留在厕所门口说话,也没有离开,他们的话题倒是转到了别的。 一个道:“他们的厨房真脏,做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一想到那肮脏的环境……说真的要不是怕饿死,我真的是一口都不想吃,现在我还想呕吐。” “我也是。” 沈华浓闻言在心里将这两货骂了一通,匆匆解决完,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了李盾的声音。 “……现在是关键时候,在外面别乱说话!因为小事就被监禁和驱逐的例子还少吗!” 沈华浓脚步一顿。 又听外面的人道:“放心,我们用的是法语,这里除了我们三个没人能够听懂,专家团的翻译都少,男厕所是空的,被你带到楼上去了。女翻译又没有,被其他女人听见也是不懂的,还当我们是米国人,凸(艹皿艹 ),我们甚至都不是法国人,哈哈。” “菲利克斯,你不是要做汇报吗,怎么这次这么快?” 菲利克斯,中文名正是李盾,被问到这个李盾语气里都透着阴郁:“别说这个了,今天差点栽了,等会我还要去开会,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埃里克,我们现在是不可掉以轻心的,懂法语的不光只有翻译,今天我就被一个女人给问住了,差点儿……” 他眯了眯眼,突然警觉的问道:“刚才你说,说话被女人听见了?你们没说什么吧?” “呃……怎么了?我们就是随便说说。” 李盾怒道:“.…..你们他妈的究竟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了?都被谁听见了?给我说清楚!” 沈华浓心里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一阵静默之后,外面那个叫埃里克的就道:“我们说了三天后的事情,有个女人正好进厕所。” 李盾爆了句粗口,“她长什么样子?是个该死的厨师吗?她出来了吗?” “这倒不是,人还没有出来。” “她个子不高,大概只到我的胸膛位置,身材很辣,长相就没什么特点,哦,除了嘴巴,虽然小看起来还有点性感。头发大概到这里。” 沈华浓:……没特点?竟然说她没特点?绝对是重度脸盲症患者!(╯&>д&<)╯?˙˙?! 如此抽象的描述之后,她竟然听到李盾暴躁的道:“就是她,他么的就是她!那个该死的女厨师!” 沈华浓:ヾ(?`Д′?)!! 男人,歪果男仁的眼光和辨别能力也是个迷,这都能对得上号? “好像是看见她胳膊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可能是厨师服。” 厕所外李盾吩咐了一声:“不管怎么样......现在跟我去找人,我去喊刘下来,她还想找那个女厨师呢,让他们将她堵在这里,快点……” 还有脚步声远去,之后彻底的安静下来。 似乎是真的走了。 沈华浓却犹豫着不敢马上出去了,不相信他们真的走了,怀疑他们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不过,他们现在大概是顾忌不知道厕所还有几个女同志,怕一时搞不定这么多人被嚷出去了......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也不是办法。 第427章砸门 女厕所里的确还有人,除了沈华浓还有两个。 厕所有隔间,门都从里面关着,沈华浓还都没有跟她们打过照面,就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她俩在说话,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沈华浓听她们简单说了两句话,两人好像都是过来开会的专家代表。 现在的情况是,一旦这俩女专家出去一个,外面的李盾他们就会知悉里面的情况,也可能他们根本等不了人出去,只要不让外人靠近,就能直接冲进来了…… 沈华浓是没有什么把握对付外面的三个高大健壮的外国特务,李盾他们能够来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想必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不仅在之前就得罪了李盾给对方造成了麻烦,听起来李盾就厌恶她的了,现在还听到了对方的计划,也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一旦她能脱身,这三人的下场绝对就是死。 可以说,现在外面李盾等三人跟她是彻底不死不休了。 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 别说厕所跟大厅之间隔着一个空旷的休息间,过来的人并不多,就是沈华浓真的嚷开了还喊来了别人,他们三个对她一人,万一先来的是李盾他们的内应,或者是盲目听从附和的脑残,她就是被倒打一耙冤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华浓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确实半点儿声响也没有,李盾他们走没走不确定,但是肯定是没有外人过来的,说明对方的帮手还没有来,当然也就意味着她向外人求救,搏一搏的希望也落空了。 遇见这种紧急的生死关头,说一点儿也不慌乱是不可能的,但是再慌下去,今天可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沈华浓在心里默念了两声冷静,然后在这本时代最豪华的厕所空间环视了一圈。 她最先看向敞开的窗户,装了铁齿撬不动不说,而且这里是十七层,她是没胆子趴到窗外去的,她的视线随后又落在天花板上,突然目光一亮。 厕所一个角落上方的吊顶有一块被拆下来了,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口。 这说明上面是有空间的。 沈华浓心里一松,她记得之前在洗手池前查看镜子上方标记的楼层数字的时候,也瞥了眼天花板的吊顶,跟这个好像是一样的。 吊顶空间应该是通的。 现在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大云,你好了没?”身后的小隔间里传来一道女声,“你快些,我先出去了,我在外面洗手池那边等你。” 跟着另一个女人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好了。” 然后传来冲水的声响。 沈华浓闻声迟疑了一瞬,然后还是赶紧循声折返过来,从外面推在那道要打开的门,里面“唉哟”了一声,“这门怎么开不了了?” 沈华浓抵在门上小声的道:“大姐,对不住,情况紧急,我只能先抵住了,我不是什么坏人。” “这是……”那女人有些焦急,嗓门都拔高了。 沈华浓赶紧低声道:“刚才我在外面遇见了三个歪果仁,我听懂了他们的语言,现在可确定他们就是潜伏在国内的特务,他们这会就在门口堵着,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出去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连累你们,我也说不准。” “你先别急着冲出来,你要是能配合,我就把门打开让你出来,时间紧急,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里面安静了几秒钟,随后那女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外国人是我们专家团的外国专家吧,这些人我基本上都是认识的,他们能够来参会就说明了他们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小姑娘别张口闭口就给人戴上特务的帽子!” 对方言语间是说不出的厌恶。 另一个女人也迟疑道:“我也认识几个专家,他们的专业知识过硬,人品也还是值得信任的,现在还留下来支援我们建设的都是好人……说特务有点过分了啊!” 老实说,沈华浓觉得自己轻易都能够碰见三个混在专家代表团的特务,更别说,在哪里都还有像刘红兵之流……她现在人也是十分警惕,对这厕所里的人就算是国人,她也是不敢完全相信的,自然不可能透露更多的信息出去。 这也是她一开始只想自己逃走,没打算联合这两人的原因,只是又想想这两人可能会被自己无辜牵累了,才又临时折返回来。 特务的事情兹事体大,现在明显大家互相不信任,她们俩会这么说,沈华浓也不觉得太意外和生气,只是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好耐性,道:“我现在没时间证明我自己,你要是想证明,可以自己出去试试看,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你们先出去一个试试看,万一被人抓了,他们要是问你厕所里的详情的时候,希望你能顾及一下你们中剩下的那位同事,不要跟他们说里面只有两个人,剩下的那位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时间等人救援。” 里面的人被噎得无声无息。 沈华浓又匆匆道:“你们若是信我,我们一起埋伏起来,外面他们有三个人,我们也有三个,而且他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我们在暗处埋伏也算是有一定优势,现在准备准备的话,也不一定是毫无胜算,我还有点儿力气,平时对付两个成年男人不成问题,对这种特务虽然没有太大的把握了,不过拖延时间让你们冲出去喊人过来帮忙应该可以做到的。” 沈华浓看过了,厕所的角落里还有两根拖把,一扫帚、簸箕,也算是有武器了。 除了自己逃走,这也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还是风险更大的办法。 “我只想逃出这里,你们要是还怀疑我可以让你们的那些专家团看着等人调查,等外人一到,是非黑白马上就见分晓了,可是等他们冲进来我们可能就难逃一死了。” 该说的都说了,可里面两位依旧没有半点儿回应。 沈华浓目光暗了暗,继续道:“我知道没有证据就想要让你们配合,这也是为难你们,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声,对你们的那些朋友还是小心为上,最好是等有外人进来了再出去,也可以直接大声呼救,或者我出去之后会找人过来……” 说着,她就松开了手。 那门一时没开,里面两个人都静悄悄的,没再出声。 沈华浓也顾不得她们了,现在自己的意见没有被采纳,她就只能按照先前的计划自己逃了,等她跑出去呼救,再救这俩吧,她能够做的也已经都做了。 她径自走到了角落,那里的厕所小门上贴了张白纸,纸上写着“维修”二字,沈华浓直接推开了,角落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扫帚塑胶桶之类的东西,她又将厨师服给套上了,然后踩着这堆杂物攀上了水管,又踩在小门顶上直接爬到了天花板上。 面前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是前方有风夹杂着霉味和臭味吹过来,沈华浓屏息凝神,四肢趴地,尽量伸展身体往前试了试这层隔板的承重力,然后小心翼翼的循风过来的方向爬了过去。 下方厕所的两个女专家从沈华浓的警告里回过神,等她们听到响动循声看过去,就只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往上一晃而过。 “这……大云,你信她说的吗?” “特务?哪有那么多的特务啊。那些外国专家有些跟咱们朝夕相处的。” “可是这人都爬屋顶跑了,可能真的有危险吧?” 两道门一前一后的开了,两人站在厕所里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有些犹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再等等?一会看我们半天不回去,老郭他们肯定过来找,再说我就不信一直没人来上厕所,也就是费点时间等一等,万一有事呢?” “行,听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厕所门外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门之前就被沈华浓给从里面锁死了,这一转没有开,旋即又响起急促的捶门声,两人心中一紧,不约而同飞速冲过去抵在门上了,心跳到嗓子眼,想问问外面是谁,但又犹豫着没有张开嘴。 真要是过来上厕所的人发现门被堵着肯定会说话的。 结果外面的人一声不吭,就开始用力踹门了。 两人现在心里反应过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悔,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拼命咬牙抵着门了,那门板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外面撞击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了,就连插销都松了,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沈华浓在天花板上面也听见了下方的动静,她身下的木板都在这撞击力下颤抖着,她默默替下方两个女同志祈祷了一下,希望有人听见动静尽快过来。 她加快往前攀爬的速度,等她出去,也能带人过来。 没多久,就听见下方的女同志带着颤音问道:“谁啊,上个厕所这是要砸门呢?” 回答她们的只有撞门的声音。 第428章要我抓你下来吗? “嘭”的一声,听起来好像是木板都裂开了,传来两个女人的惊呼声,沈华浓抿抿唇,动作略顿。 早先在李盾他们撞门之前,如果她们提前埋伏,没准还能先发制人,现在已经丧失了先机,她要是下去也是毫无把握。 正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下方隐隐传来说话声,那撞击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沈华浓狠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彻底放下心来,一边继续贴着地面听下方的动静,一边加速往前爬。 只是那说话声音隔得有些远,还隔了块儿木板,也听不太真切,只能依稀辨别出是几道男声,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下方两个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的女人都快哭了,听见有人过来,她们也不敢放松力气依旧死抵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门,只是那门板在连番撞击之下已经裂开了几条缝隙,两人战战兢兢的透过门缝往外看,不期然对上一双褐色眼眸,顿时吓得一跳。 “李盾,是李盾。” “李盾,你干什么?!” 李盾显然也认出了她们,他还往里看了眼,没有看见沈华浓,也只当是视线被遮挡了,并未多想。 他面无表情的从两个熟悉的女专家面上挪开了视线,转身背对着门口,从容的跟从外面过来的两个男人笑道:“女厕所这边坏了,里面正在维修,你们会修吗,过来帮帮忙呗,一会帮忙去找副锯子过来。” 两个女专家本来还想要不要拉门呼救,闻言心都凉了,来的是他们的同伙吗? 李盾真的是个特务,没想到特务就在她们身边,现在她们是信了,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两人陷入绝望之中,并不知道朝男厕所那边去的两个男人中,个子矮些的那个嘟囔了句,“我就说刚才过来看都见男厕所这里好好的,女厕所这里坏了对我们有啥子影响嘛,还不让人过来了……”刚才也正是他坚持要过来这边上厕所。 埃里克还站在洗手池边,一边洗手,一边还笑着解释道:“大概是马恩听错了,维修工跟他说厕所维修,让他给大家通知说去楼上或者楼下上厕所,他还以为都坏了,我刚才去帮了点小忙。” 那男人又含糊嘟囔了句什么。 另一个年轻男人还狐疑的往后看了眼,说:“我还以为是在踹门呢。” “赶紧的吧,小秦……”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进了男厕。 只是他们说话声音低,女厕那边的两人都没有听见,错过了这次求救的机会。 李盾跟埃里克对视一眼,面上写满了烦躁。 埃里克摊了摊手,别人非要过来这里上厕所,他们也不好阻拦太过,不然可能会引起怀疑的。 而且现在有外人在,他们只能先等着了,真的闹大了,被那个该死的女厨师给嚷嚷出去,那就完了,他们作为外国人在这里也是生存很艰难的。 李盾一直注意着女厕所里的情形,及时出声吓唬因为他们没有动作又想高声呼救的女人:“你们尽管叫吧,撞门的时候都没有人过来,现在也就是白费力气。”说着他还又在门上踹了一脚,显得格外有恃无恐,随后又假装跟同伴说,“你去催催他们锯子拿过来了没有。” 女厕那边的两位专家毫无经验,又惊慌过度,便被瞒过去了,两人绝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其中年长些的妇女这会倒是想起沈华浓来,她的目光往上看,给同伴打了个眼色,对方哆嗦着,已经害怕得丧失了思考能力,她抿抿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下去,只低声给对方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再撑一下,会有人来的。” 现在她将求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华浓身上了,那个女同志先前能够提醒她们一声而不是自己无声逃亡,想来她若逃出去了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门外,李盾他这刚恐吓完二女,就见又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对方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过,然后拧眉看看埃里克,匆匆就往男厕所去了。 水池边,埃里克嘴角抽了抽,往那男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用法语低声骂道:“该死的中国厨师!”他还跟李盾小声嘟囔道:“我敢打赌,他等会出来的时候不会洗手!” 李盾瞪了他一眼,他才讪讪闭嘴了,甩着手上的水珠往外去了:“我去看看马恩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过来。” 此时,沈华浓已经爬到了出风口,就在男厕所这边。 虽然这里也还不够远,但除了这儿,她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了,她摸了摸通往大厅方向的地方被水泥堵死了,并不相通。 沈华浓还在出口处发现了一截子老化的电线,看样子应该是修理工准备更换厕所的电线,因为没有换完,这天花板上拆下的隔板就没有堵上,现在倒是方便了她。 她刚从出口探个头出去查看下方情况,就马上就又收了回来,心里卧槽了一声,今天这究竟是个什么运气!柯南附体了吗?!这也是太晦气了! 刚才她只听见下面有隐隐的流水声,还以为是外面洗手池传来的,当这男厕所里没人,没想到下方居然有三个大男人,而且他们正在打架,也可能是在杀人吧。 刚才就那一瞥,沈华浓就清楚的见到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从后面用手臂勒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那人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歪下去了。 受过电视剧的熏陶,沈华浓觉得被勒住脖子的那个多半是被咔嚓了,死了,下面就是命案现场!这一幕比发现几个外国特务对她的刺激更大,特务毕竟还没有真正的做什么,说得再牛逼,她也没有亲眼看见。 现在就不同了,画面和想象力加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冲击了,沈华浓之前爬过来还热得一身汗,现在只觉得透心凉,心脏嘭嘭嘭剧烈的狂跳着,一片寂静中,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伸手捂着胸口平复心情。 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下方传来沉沉的一声:“出来!” 那声音距离沈华浓实在是太近了,应该就在她正下方,可能都不到半米,沈华浓隐在黑暗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要我抓你下来吗?” 对方说着在天花板上敲了敲,正是沈华浓跪坐的位置。 沈华浓继续不动,突然从出口探进来一只手,还不等沈华浓反应,那人单手攀着出口边缘往上一撑,身下木板一颤,沈华浓就跟对方看了个脸对脸,肩膀也被人给抓住了。 这里光线昏暗,因为隔得太近,沈华浓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刽子手面上冷酷的表情......在瞬间皲裂成碎片的一幕。 霍庭简直都要暴走了,咬牙切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华浓这才眨了眨酸胀的眼睛,瘪了瘪嘴。 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霍庭冷声道:“先下来。” 他自己先松手落下去,然后张开胳膊,沈华浓跳下去被他抱住了。 霍庭狠狠的箍着她,沈华浓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头被他一臂按着,心里却安定下来。 好在霍庭没有打算真的捂死她,马上就松开了,眉头紧蹙着望着她,“说说。” 沈华浓简单的道:“外面有三个外国特务,我听到他们说要三天后制造什么新皇姑屯事件,让秦背锅,就听了这几句,后来就被人发现堵在这里了。” “特务?!”霍庭眉头都快竖起来了,他倒不是跟那两个女专家一样不信,只是更生气了:“你......你还想听到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让你在楼下待着你上来做什么!” 虽然气急,他也知道分寸,声音却是压得很低。 想想沈华浓刚才缩在天花板上的处境,要不是遇见他......他心里一阵后怕,脸色更沉了。 沈华浓刚才极度紧张的情绪里松弛下来,被他这么一吼,心里也来气:“是别人拉我上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想上来,也不是我要听的,是他们自己偏要当着我说的,我又不能拦着他们不说。” 霍庭顿了顿,还是冷着一张脸。 这时两人面前一暗,中间的间隙处多了一道影子,问道:“秦?是我父亲吗?” 沈华浓这才发现秦卫南竟然也在,大半年不见,这位的变化还挺大的,以前那种慵懒的贵公子气质消失了,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 面对外人,沈华浓就暂时收了脾气,道:“我就听见他们说了这几句,具体是指谁我也不知道。” 这时霍庭打断道:“先出去再说。” 说着,他将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脱下来给秦卫南道:“我先把她带出去,你还是按计划行事。” 秦卫南点点头,接过那件衣裳穿上了,看看沈华浓也没有再说话了。 霍庭冷着脸打量沈华浓,沈华浓冷哼一声,偏开头去,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赶紧又转过来了。 第429章此生最尴尬的时刻 霍庭注意到沈华浓那一副不忍直视的紧张神色,马上就猜到她一定是亲眼看见了他“杀人”的过程,她肯定以为这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当他是个刽子手吧? 曾经因为杀了已经投降的敌特,霍庭被几个战友暗中称为“屠夫”,在这一事情上他就格外的敏感,此时见沈华浓这样不自觉的露出紧张的神色,他只当她又在害怕他了,更觉得她平时面对自己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和接受都是装出来的,一旦遇到事,她心里的惧怕就表现出来了,她对他始终有着害怕和怀疑...... 霍庭心里又气又委屈,简直堵得要命。 他没有滥杀无辜,假正经不记得才会觉得那是失控,但是,他,现在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疯到那个地步,就是在杀人的时候,他也没有丧失理智,他清醒得很!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了解他的清醒吗?他几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她面前。 所有人都可以因为他有病害怕他,但是,沈华浓这臭娘们怎么能够害怕他呢! 不管怎么疯,他都是喜欢她的呀,他还以为这世上至少有她能够彻底接受他,也不害怕他。 霍庭垂下的拳头不由得收紧,面上神色又沉了几分,难看极了。 沈华浓并不知道他的小心眼疑心病又犯了,还当他是继续在计较她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就当他是出于担心吧,只瞪了他一眼,决定暂且大度的不与他计较了。 没想到,霍庭一点儿也没有领情,反而越发冷然的道:“在这里等着!” 他出去看看情况,涉及到特务,对方还泄密了,肯定是动了杀心,自然是得慎之又慎。 他硬梆梆的说完,就大步出去了。 沈华浓看他一副怒气冲天,好像被戴了绿帽子的样子,气得都想跟上去踹他一脚了,见秦卫南还在边上看着,才又默默的忍下了,气得叉着腰在男厕所里走来走去。 “以前,”秦卫南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做了一些可笑的事情,还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本来去年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给你道歉的,当时太过匆忙,又有些拉不下脸来,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沈华浓顿足,从气闷里回过神来转向他。 秦卫南诚恳的道:“对不起,沈同志,请原谅我以前的失礼。” 沈华浓有些惊讶,这男二转的有点太过了,不是对所有女性都如风雪般的冷酷吗?现在竟然连道歉都会了,看来是社会教会了他很多道理,反正也没有什么交集,可有可无的人,沈华浓无所谓的道:“行,我接受你的道歉。” 秦卫南正色道:“那以前的那个约定能不能解除了?” 沈华浓愣了愣:“什么约定?” 说完她就想起来了,应该是那个双方间谁主动跟对方说话,就要被甩耳光的约定。 她第一次跟人做这么逗比的约定,哪能不记得,万一真被甩耳光都没法说理的! 秦卫南却垂眸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又抬起头来道:“看来你是已经忘记了,忘了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 他现在是彻底相信了,沈华浓是真的没有看上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不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说不定现在她都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他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了,就是觉得沈华浓是对他有野心。 沈华浓:“......随你。” 秦卫南又道:“沈同志,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秦卫南。”他还正儿八经的伸出了手。 沈华浓看看他修长白皙的手,再看看男厕所这特殊的环境,呃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上厕所后洗手了吗?”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之前她还在天花板上的时候往下一瞥,除了正在打架的两人,第三人是在上厕所没错的。 男人上厕所是需要用到手的吧? 好像是用到了。 秦卫南闻言动作顿时僵住,顿了顿,才收回了手,他的脸上已经瞬间就红的要滴血了,他长这么大也没有如此羞耻过,以后大概也不会遇到这么丢人的情形,他尴尬的看向别处。 他只是想道个歉而已,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沈华浓,就是想有始有终,和解之后,他也能够放下此生第一次被人定下的羞辱的约定,不用一直记挂着。 其实他心里还挂着事情,他的,父亲的,忧心忡忡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他要不要出去洗个手呢? 秦卫南还从没有遇见这么尴尬的局面,想化解这个诡异的局面简直就比让卫星升空更有难度,他还是选择默默的闭嘴了。 ~ 厕所外,霍庭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现在只有李盾还守在洗手池的公共空间里,正满脸不耐烦的望着男厕的出口这边,两人的目光对上,对方匆匆就偏开了。 霍庭透过洗手池前的镜子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个空间,确定这里只有李盾一个,并没有人埋伏之后就出去了。 外面走廊外还有两个外国人,一个若无其事的靠在墙壁上抖着腿,他脚下放着一个修理工具箱,另一个正在劝说两个中年妇女去楼下或者楼上上厕所,用的依旧是维修的借口,这两个妇女果然被劝退了。 其实刚才霍庭、秦卫南他们过来的时候,也是被对方给拦下来了,只不过,负责盯着秦卫南的眼线之一盯他盯得紧,不愿意走远,嫌楼上楼下人多又杂,担心盯梢任务出岔子,非要在本层解决,哪怕对方说厕所在维修,他也要过去。 “男人哪那么多毛病,我又不怕露屁股被人看见,再说就是一泡尿这么热的天一会就干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他如此说,守在这里的外国人也不好再硬拦。 至于霍庭,他跟秦卫南约定好的找机会甩掉监视他的两个眼线,见秦卫南他们进去,他自然也是坚持要进去的。 像他们这样“不讲究”的人并不多,其他人都被劝退了。 第430章偶像包袱一吨重 霍庭出来后也没有走远,之前他就仔细查看过这一层楼的格局和几个能够隐藏的位置,制定好了离开计划,现在只是确定这几个特务有没有找帮手潜伏在这一层。 其他楼层他没有时间再去看了,也不敢走远,怕三个特务等不及会冲进去,里面就多一个秦卫南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他很快就又折返回来。 守在这的埃里克和马恩两个是看着他出去的,现在他又匆匆折返回来,两人不由心生警惕。 霍庭淡定的道:“工作服落在里面了。” 埃里克眯着眼睛打量他,认出来他就是之前被他嘲笑不会洗手的厨师,友好的笑了笑,朝他摆摆手,问道:“你是怕弄脏了还特意脱了衣服啊?” 霍庭嗯了一声。 等他一走,埃里克就撇撇嘴,“天哪,我真的是无法忍受了,他就不会先把工作服脱在厨房在去厕所吗?” 马恩朝他耸耸肩。 埃里克站直了,提起工具箱道:“我回去了,一会李盾该炸毛了,你看着。” 霍庭再次回到公共洗手间时,李盾的耐性果然已经快用罄了。 让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上厕所,他的两个队友是猪吗!连拦人这种小事都搞不定!只是解决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女厨师,对三个人来说,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现在竟然拖延了这么久了,越拖他就越不安,有种不妙的预感。 同伴埃里克及时赶过来,笑着给他解释了一句。 李盾阴着脸站在昏暗处,佯作开玩笑似的跟霍庭道:“工具到了,你跟里面两个可能掉进坑里的同志说一声,这边要修厕所了,一会敲敲打打的让他们别大惊小怪。” 霍庭嗯了一声。 他再回来厕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男厕所的气氛之诡异。 他狐疑的看看秦卫南明显充血还未消退的耳根,沈华浓哼了他一声,他马上就收回了视线,道:“外面就那三个人,他们暂时没找外援,不过一会要是闹出动静的话就说不好了,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这是最麻烦的。” 沈华浓哦了声。 霍庭道:“你拿着棍子做什么!”他眼皮直跳:“你就跟着我,别瞎跑!” “哼!”这是沈华浓刚才从拖布上拆下来的,这么危险没点防身工具没有安全感。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猛烈敲砸声,而后木板应声而裂了,似乎有一声尖锐的女音,但是十分短促就消失了。 想到那两个女专家,沈华浓心中一跳,朝着门外“嘿”了一声。 这时李盾刚消失在女厕门口,冲进去了,落在他身后的埃里克狐疑回头,沈华浓朝他招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提着手上的锤子就冲了过来。 沈华浓又缩了回来,举着木棍贴墙躲着,打算给外面那个脸盲还嫌弃她的歪果仁一点教训。 霍庭看看她,目光一沉,对秦卫南比了个他俩才看得懂的手势。 秦卫南郑重的点点头。 霍庭伏下身一把将躺在地上的男人给抓起来,往他脸上左右扇了两巴掌,那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霍庭将他往门口一推,道:“这里交给你善后了!” 正好埃里克一锤挥过来,这矮个子男人在沈华浓瞪大的目光注视下,险险弯腰避开了要害,但是肩膀上还是挨了一击,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打,就拼了命的跟对方打在一起了。 特意被派过来盯梢的人,身手还不错,哪怕没有武器也避开了几击。 这方霍庭已经抓着没机会打出一棍子的沈华浓就往外跑了,见她刚才的呆样,他一肚子的气都快要炸了。 “那边还有两个女同志。”沈华浓急忙道。 不用她说,霍庭也猜到了,那边肯定是有人帮着抵着门,要不然沈华浓也没有时间逃到天花板上了,早被人破门而入抓了。 不管怎么样,他肯定是不会不管的。 他夺过沈华浓手上的棍子,匆匆嘱咐她跟着他别乱跑,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人已经冲到了女厕里。 李盾刚砸开一个小门板,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正无助瑟缩着的女专家,正要将手上的折叠水果刀刺过去,手腕处骤然一痛,一根木棍砸在他手腕上又斜飞了出去,腕骨上马上就起了一片血点,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转瞬面前多了一个男人。 “厨师?”他往旁边呸了一口,甩了甩手腕,目光狠戾,今天是跟厨师给杠上了。 霍庭并不跟他废话,跟个特务有什么好说的! 他在部队的那几年大战争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剿匪或跟潜伏在群众中的特务做斗争,对这种特务身份的人,在几次血的教训之后,他可以说是十分了解了,正因为了解,他也是恨透了,这些人狡猾得很而且毫无底线,不管老人小孩还是女人都能下死手,跟他们说话都是浪费唾沫,对他来说,除了弄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哪怕他们投降。 再来一次当年的情形,他依旧不会放过他们,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霍庭是在部队学的杀敌手段,没有任何花架子,力气又大,而且这会还有一股怨怒之气堵着正没有机会发泄出去,一拳一脚打出去都带着破空利响,李盾作为潜伏多年的特务,身手也是不弱的,十分灵活刁钻,却也被他给砸了几拳,落在身上能听见骨头断开的咔咔声。 两人来去几个回合,霍庭一脚将人踹在厕所里了,他沉着脸正想上去给李盾最后一击,手都举起来了,动作又顿住,他侧头看了眼已经乖乖跟进来的沈华浓。 她手上又多了一根拖把,霍庭也是无奈了,他目光微敛,道:“转过去!别看!”还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 沈华浓根本没有听见,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已经冲上来了,抡着拖把上前对着李盾就是一顿乱打,“很普通?毫无特色?要杀我,你去死吧!” 她叽哩哇啦都是说的霍庭完全听不懂的话。 那奄奄一息的李盾还回了一句什么,被沈华浓拿拖把堵住了嘴。 第431章别怕我 沈华浓又拿拖布对着李盾怼了两下,见李盾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不由皱了皱眉,拄着拖布,弯腰在他面前探了探鼻息,见对方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 沈华浓自认并非良善之辈,她的生活经历也不是完全在阳光下,黑暗凶险的时候也有过,为了达到目的也会耍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毕竟是长在五星红旗之下,始终都有着底线的。 真让她去杀人,如果是在情绪紧张,在生死关头要自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够做到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放松下来了,也恢复了理智冷静,在这种情况下杀个人,她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 她微喘着气回头对霍庭道:“怎么处置这个特务啊?他身上肯定还有别的秘密可挖,但是,咱们有可以信任的人能将他交出去吗?” 如果这三个特务口中的准背锅侠是秦存诣的话,那秦存诣在沪市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沈华浓此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就是从小说中随着陆柏薇的视角窥探到的一角,一大半部分基本上也就是在鄂省竟市和省城两个地方展开的情节,这其中又有将近一多半还都在下湾村,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撕极品的事情,这让她对大环境的了解十分局限,但是她也不天真,经过今晚之后,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沈华浓收拾李盾的时候,从她嘴里冒出那一窜他听不懂的外国话,霍庭就怔住了,现在被她这一打岔,他心头盘桓的那种漫天愤怒的、不死不休的暴躁状态都被打散了。 他恍惚了一瞬,很快就缓和过来,理智也迅速的回笼了,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看着沈华浓神色复杂的道:“先送你出去,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沈华浓哦了声,“好。” 霍庭抿唇,他手指曲了曲,又收紧再放开,然后一把攥住沈华浓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将她从李盾身边拉过来,道:“别怕。” 别怕我。 他刚才差点儿就当着她的面,用拳头打死人了。 以后沈华浓再看见他,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他这双手...... 多的话现在也没有时间问出口了。 沈华浓倒没他想得多,她压根就没有想到霍庭对李盾有必杀之心,在她看来,李盾他们显然还有别的价值,现在打死了他们,万一死无对证,霍庭还落得个杀人的罪名,而且这三是外国人,不审判就打死容易上升到国际事件,霍庭应该是想得到这一点的。 再说霍庭将人揍成这样,只要没死,她就一点不担心,只觉得是出了口恶气,她之前多惨都怕天花板上去了。 现在霍庭说别怕,她也只当他是指眼前的情形,心想算他还有良心知道安慰她一下,而不是一直臭着脸发脾气。 她嗯了声,心情好了点儿。 说真心话,她现在紧张是有点儿,但还真没有在怕的,可能还是对危险的了解不够深刻,也可能只是因为霍庭在身边吧,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突然放松了。 霍庭拉着沈华浓大步出去,路过之前被李盾卸了门板的隔间,里面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手攀着挡板战战兢兢的伸头看着他们,见霍庭看过来,她又跟惊弓之鸟一样收了回去,瑟缩不已。 另一个女人还躲在她隔壁的隔间里,应该是靠着门板怼着,那门板在轻轻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哐哐声响。 霍庭拧眉,下意识又收紧了攥着沈华浓的手。 沈华浓这会也没有计较这个,她甚至都没有发现霍庭力道的变化,更遑论他心情的起伏变化了,这种时候,她也需要他这样握紧自己,这让她心中安定。 她朝那女专家的方向道:“李盾昏过去了,一时半会肯定是爬不起来的,不过外面还有他的帮手,你们可以躲在这里等救援......” 那女人听出沈华浓的声音,心中稍安,她扶着隔板站起来,看着沈华浓的背影小声的道:“你们是要出去的吧,我能跟在你们身后吗?这里我不敢待了。” 沈华浓其实也不确定外面的危险程度,她没有贸然答应,这时霍庭道:“行。” 声落,他已经牵着沈华浓大步出了厕所,外面的公共洗手池空间此时已经被埃里克跟那个矮个子的男人打得乱七八糟了,他们俩这会儿倒是都转战到了外间的走廊上,两人身上都见了血,沈华浓也看不出来谁受伤更严重一些。 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跟那个叫马恩的外国特务正以命相搏打在一起。 沈华浓不认识此人,霍庭却是知道的,这个新来的是矮个的同伴,他先前听到矮个叫他猴子,这两人一起混在专家队伍里负责近身盯着秦卫南。 猴子是看秦卫南和矮个去趟厕所好半天都没回来,他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的,结果在门口被马恩拦住,他还上下层厕所都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人,这才又寻过来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隐隐打斗声。 猴子也是相当警觉,当即就冲了进来,马恩要拦,虽然还不确定双方是什么仇怨,两人还是不由分说的厮杀起来了,都是带着不能为外人道的任务,两人也不约而同的不想惊扰到外人,这就挪到厕所外的走廊上去了,这里跟外面的休息室还隔着一堵墙壁。 等他俩打过来,又见到各自的同伴在跟对方的人拼命,这就也不用多问什么了,立即就将对方当成了敌人。 这两方人马狗咬狗,正中霍庭的下怀,他将沈华浓半环在怀中,几乎是夹着她往前走。 一见到沈华浓,埃里克和马恩两个特务就想找机会杀过来,但是现在他俩在矮个和猴子心中就是帮秦卫南逃走的人,秦卫南已经不见踪影了,他们任务失败,只有将秦卫南的“帮手”拿下才能补救,哪里肯罢休。 猴子和矮个虽然也诧异突然冒出来的霍庭,但见霍庭边走也只冲那两个外国专家下手,又狠又准的直接收尾将人打趴了,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便也下意识当他跟自己是一伙的,他们也知道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在外围盯梢的。 至于沈华浓直接被两人给忽略,就算她还趁机踹了马恩一脚。 霍庭一脚将埃里克踩在地上,沉声冲这二人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厕所里还晕了一个,他交代了秦卫南的去向,我先去找人,这三人你们收拾了之后,送给秦存诣,就当咱们给他的回礼了。” 矮个和猴子瞬间“领悟”,不消霍庭说,他们也自发的认为这三个来救秦卫南的肯定是秦存诣派来的人,早知道这个老狐狸肯定也在沪市安排了人手,没有点准备,他还敢赤手空拳过来?他们反正是不相信的。 现在将他派来的人揍一顿再送还给他,也是羞辱他了。 埃里克被霍庭踩着了,矮个这会儿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听霍庭如此说,他往上掀了掀眼皮,虚弱的道:“知道了,今天......是要给那老狐狸一点颜色瞧瞧。” 说完他往边上呸了口血沫子,朝霍庭怀里的沈华浓努了努下巴,丢给霍庭一个又羡慕又郁闷的眼神。 特么的,同样都是出任务的,他跟猴子在这里拼命浑身都挂彩了,这位老兄在这种时候还能够捡了个便宜,竟然还有功夫去英雄救美,现在美人在怀死扒着他不放,怕是要爽死了吧?大家都是一样的糙人,谁还不知道谁,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娇滴滴的娘们主动投怀送抱? 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他头上! 霍庭马上就体会到了矮个的深意,他当然不会傻得说怀里的是他亲媳妇,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着脸大步的走了。 矮个嘁了声,瞪个屁!都抱上了还不准他羡慕羡慕? 这时,从厕所方向又出来两个女的,他眼睛一亮,目光转过去,旋即就失望了,惊吓过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中年妇女实在没什么看头。 同样是受到惊吓,颜值高低不同,待遇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要是他,也会跟霍庭一样,夹着长得漂亮的出来,剩下两个,爱谁谁吧,他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 等这两个女专家走到跟前,才恶狠狠的威胁道:“这边的事情别往外瞎说,知道吗!我认清楚你们两个的脸了,要是透露出去......” 霍庭回头看了眼,也没有反对。 两个女专家哪里敢反驳,慌忙点头应了,胆子大一些的那个先恢复了思考能力,还误会这矮个和猴子,包括霍庭都是便衣,并脑补成他们不想暴露这里有特务给群众造成恐慌,主动表态道:“我们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矮个点点头,他也不是特别担心这两个女专家会将这边的战况给透露出去,就是顺嘴吓唬吓唬,不就是打架吗,多大点的事啊,反正他们马上就会带着手下败将撤走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收拾,一切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摆摆手,两个女专家赶紧跟上霍庭出去了,两人走到休息厅的时候腿脚都软了,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还记着不能乱说,勉强收拾了心情,互相挽着手着进了宴会厅。 霍庭已经带着沈华浓出了安全门,门合上了,也遮住了休息间的灯光,楼梯间一片昏暗,只有楼下虚掩的安全门透出一缕灯光,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台阶的轮廓。 沈华浓小声问道:“那三个特务......” 还不等她说完,身体突然一轻,然后又是一歪,急速往下坠,沈华浓心跳到嗓子眼,本能的抓住了身下的金属护栏,才稳住了没往前栽下去。 该死的家伙,竟然将她丢在栏杆上了! 沈华浓顺着护栏斜度滑到底端,那个始作俑者还上来扶了她一把。 沈华浓气得打开他手,顺着护栏拐了个弯继续往下滑,霍庭没吭声继续紧跟上,又往下滑了一截到了十六层,他直接将沈华浓给拉下来了,堵在护栏上,扣着她的后脑勺就亲下来。 沈华浓还在生气,不让他亲,咬了一口之后,男人就顺势放开了她,在昏暗中低声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那些人穷凶极恶,别再问了,我先送你出去。” 沈华浓不想理他,霍庭已经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她挣脱不掉,气呼呼的。 霍庭刚拉开十六层的安全门,又匆匆合上了,带着沈华浓退了回来躲在门后,里面传来一阵吵嚷声,有人喊着是来找十六层的女厨师的。 今天在摩天厅比赛的女厨师就只有沈华浓一个,不是找她还能找谁! 沈华浓还听见门有人道:“里面的厨师说人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那个女的就明显是去搅事的,现在都过去这十几分钟了,她肯定早就跑了!” “今天的批斗会被她都给搅得乱七八糟的,当时她突然发问,我们大家伙还被她别有用心的转移视线的问题给难住了,现在必须要找到人跟她论个清楚!让她认错,不然今天的事传出去就是我们输了,让人觉得我们是胡闹,你们想到怎么反驳她了吗?” “有什么好反驳的,她巧舌如簧帮穆婉秋说话,肯定是她的同党,没见她还会说那种叽里哇啦的鸟语么,让她当众认罪,不需要论。” “......说得也是。” “还有那些跟着她起哄的人,他们的革命意志也实在是太不坚定了,等我们召集战斗队全体之后,那些墙头草一个都不能放过!”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有名有姓吗,找她去!” “......” 吵嚷声远去了,沈华浓跟霍庭大眼瞪小眼。 霍庭先叹了口气,现在倒是省了他的一件事了。 沈华浓不服小声道:“这不能怪我,我是被人拉上去的。” 他嗯了声,“你说过了,我知道。” 再想想沈华浓说那三个特务是主动将行动计划告诉她的,结合她会那种叽里哇啦的外语,他差不多就能够还原出事情的真相来了,真不知道是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他们不会真的去宾馆找我吧?”沈华浓不爽的道。 “你说呢?你要是真搞砸了穆婉秋的批斗会,可能会上升到很严重的程度。”霍庭道。 “多严重?” “你以为就一个穆婉秋?这楼上还有个很严肃的会议,是针对刚抓住的建国以来最大的反动分子。你说有多严重?” “你是说谢成瑾?” 霍庭闻言顿了顿,在她手上狠狠一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我就出去那么一会,你就......算了,等回去之后再说,现在还不好马上下去了,怕楼下有人守着抓你,我们去十七层。”他就着微光看了看手表,“现在马上就九点了,上面的宴会也快散了。” “宴会?”沈华浓懂了,“我们混在专家队伍里吗?他们开会应该也有人数统计吧,下面比赛进来的时候都有名单的......” 霍庭拉着她上楼,凉凉的问:“现在知道怕了?” 沈华浓默了默,等到了十七层,她不往前走了,道:“我们还不如去十八层,上面更乱,那些战斗队进来的时候没有统计过人数,你听他们现在都散了,跟着应该能混出去。” “大家都见过你了,万一被认出来呢。”霍庭直接否决,“就去十七层。” “你也去啊?” “你说呢?” 沈华浓嘟囔了句:“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专家。” 霍庭瞪了她一眼,拉着她出去了。 休息间里空无一人,沈华浓回头看向厕所的方向,被霍庭给拽回来,运气不错,这边宴会厅也准备要散席了,人都站起来了,再者人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互相认识,两人混进了人群里。 第432章离开国际饭店 霍庭一身最简单也是最流行的白衣黑裤,跟在场的绝大多数男士的装扮都是一样的。 而沈华浓一向是极爱美的,因为现在流行朴素为美,所以她在穿衣打扮上也不敢太过出格,但是在整体随大流的基础上还是会暗藏一些小心机,而且每天都不松懈,总要收拾得自己也不觉得土气之后才会出门。现在脱了外面脏兮兮的厨师服,她这身装扮就像是专门来参加宴席交流的,一点儿也不突兀。 论衣着,夫妻俩混在专家队伍里都是不打眼的,只是沈华浓觉得霍庭怎么看都不像是潜心做研究的专家精英,还不如那个矮个和猴子气质更像呢,他一看就是个武夫嘛。 被霍庭恐吓了一番,又亲眼见过穆婉秋的惨况,沈华浓心里还有点儿紧张,生怕被人发现了她是滥竽充数的给揪出去,霍庭就从容淡定多了,他之前还以送菜的名义去过会场的,但是那时大家都在吃饭和交谈,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一个上菜人员的样貌,就是有那觉得狐疑的,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也只当是看错了人。 此时正是使用电梯的高峰期,十七层有些人等不住就去走楼梯了,不过留着等电梯的人也不少,沈华浓和霍庭就在他们当中,听别人交流专业知识的时候,霍庭还一副十分熟稔又遗憾的口吻跟身旁的年轻男同志道:“这就散了啊?没说几句话。” 那男同志竟然也丝毫没有怀疑,同遗憾:“可不,本来是打算大家都认识认识,多交流的,刚才听他们说楼上楼下的人又多又乱,好像还出了什么乱子,还是早点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听物理研究所的吴教授说是明天再商量个交流的时间,大家五湖四海的聚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回宾馆去等通知吧。” 霍庭一副了然姿态点点头,而后主动道:“我叫霍庭,同志怎么称呼?” 对方热情的道:“你好,你好,我叫刘毅,是东北精密仪器研究所的。” 说着两人还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握了个手。 沈华浓正腹诽霍庭会装,刘毅突然看过来,目光顿了顿,问道:“这位是......” 沈华浓就站在霍庭旁边,人多眼杂霍庭不好再公然牵着她,但是两人靠的近,觉得沈华浓太能耐,他扯着她袖子上的布料,这姿态在旁人看来已经很是亲密了。 沈华浓正想着给自己杜撰个什么身份蒙混过去,霍庭已经泰然自若的跟他的新朋友介绍道:“这是我爱人,姓沈,她不是专家组的,今天正好他们单位组织在十八楼开会,我还打算说他们散会了,我找她下来给她介绍几个朋友,没想到我们这边也这么快就散了。” 沈华浓:......(⊙o⊙) 她这是被鄙视了吗?凭什么她就不能是专家组的? 霍庭暗暗瞅了她一眼: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虽然他知道沈华浓是能够静下心认认真真去做事情的,也知道她专注起来比旁人更甚,但是外人不清楚啊,只看她这生得娇气浓艳的样子,第一印象就会觉得她不像是能够潜心做研究的,以貌取人什么时候都存在的,与其等人质疑,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说不是呢,还能省却不少麻烦。 沈华浓不服气,手摸到他腰上,用力的掐了他一把,就见刘毅一副了然的模样道:“我就说嘛,看起来不太像。” 沈华浓:...... 刘毅又跟霍庭搭起了话:“霍同志,你是沪市本地人吗?” 霍庭摇头说不是,看眼沈华浓又道:“我媳妇是的。” 然后刘毅就兴奋的看向沈华浓开始寻求帮助了,大概就是他平时都忙于工作,难得来沪市一趟,想给家里人买点时髦东西带回去,让沈华浓给介绍介绍,他就是心理上觉得有本地人带着能找到更便宜更好的东西。 “这边的服务员、售货员全部都是说当地话,我出去听都听不懂......” 霍庭就热情的张罗道:“这有什么难的,让我媳妇教你几句,保证你回头就能够跟人杀价了。” 沈华浓:...... 她差点没把霍庭拧下来一块肉。 这死男人肯定是早就怀疑她懂沪市的方言,都没有跟她求证过,竟然就这么逼她承认?万一她不会,现在该怎么办?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想她又来气,继续掐着那层皮肉往前拧了半圈。 霍庭紧绷着腰上的皮肉忍着,冲她笑得很流畅自然,似乎一点不疼。 沈华浓小声嘟哝道:“就算我记性好,你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她声音极低,只有紧挨着她的霍庭听见了,他但笑不语。 刘毅不可思议的冲沈华浓道:“现在买东西还能杀价吗?不都是一口价?” 沈华浓便用当地特色的普通话道:“大商场不行,不过旧货商店和特卖店这些地方其实都是可以杀价的,买东西的时候可以问问......如果......” 她在沪市这些天各个饭店轮着去试菜,整个城区几乎都快跑遍了,对商店、特色店也都能说得上来。 至于砍价这些,还是那次跟易迎春出去吃饭购物的时候,易迎春一直在砍价,这位大姐真真是买什么都要砍价的,用她的话说:“万一能杀价成功呢,那就是省下一笔钱了,就是不成功也就是费点口水遭人白眼,反正又不会少二两肉,怎么都不亏。” 沈华浓跟她逛了一回商场,亲眼看见她成功了几单,才知道还有这门道,也幸亏如此,此时才有经验可以传授。 她的态度礼貌又不失热情,让人观感很好,除了刘毅,旁边站着的几个人也都纷纷凑过来跟她取经学话,还有几个妇女上前来问她的衣服是从哪里买的,贵不贵云云,沈华浓也一一作答。 等从电梯里出来,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将沈华浓围在中间边走边问,人太多,就连霍庭都被挤出去了,当然这主要也是他没想挤,顺势退出了“包围圈”,隔着人群冲沈华浓摆了下手,示意她先出去,他在后面跟着。 一楼大厅里此时已经戒严,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有几个保卫和穿着一身绿两点红的志愿者在厅内不间断的巡逻,电梯口、楼梯口都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沈华浓在热情的给专家朋友们做解说之余,还透过人群往几个志愿者那边瞧了眼,这一看还认出来几个略熟的面孔,正是将她拉到十八层参加批斗会、打过照面的小斗士当中的几个,那几人正目光跟探照灯一样巡视着人群,沈华浓觉得他们多半是来逮她的。 刚才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要不是她被人给围着,还正在说沪普,没准就真给人抓住了,沈华浓心里道了声好险,面上却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边走边给人介绍并纠正他们的沪市方言。 除了厅内的巡逻人员,国际饭店的出口处也有人紧盯着,对从饭店出去的人也都要核查证件之后才能放行,因为设了检查岗,大厅里显得有些拥堵,沈华浓他们过来的时候,这边还有十来米的队伍。 她目光暗了暗,跟几个专家就排在队伍最末了,好在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一小群一小群的排着队,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挪,并不是严格的一个一个的排着,这些素质更高一些的专家们也就依旧聚在一起排队说话,这样倒也不是太打眼。 专家们十分热情,一直没有冷过场,这也给了沈华浓很好的掩护,巡逻人员就在她背后走过来,走过去了好几趟,因为她的口音的缘故,一直没有怀疑她。 排在沈华浓前面的人出去都很顺畅,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当时进来国际饭店的时候,沈华浓也是领了酒店给的通行证的,上面就只有楼层和“通行证”几个大字,现在肯定是用不成了,一拿出来就得暴露了。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霍庭给她新换了一个,现在她口袋里揣的是一个专家用的通行证,证件在手,沈华浓一点也没有放松,跟十六层的简单证件不一样,这个就精细多了,上面除了标注楼层之外,还临时贴了一张盖了印章的一寸黑白照片,旁边还写了名字,别的楼层的证件直接归还酒店,专家们的自己带走。 沈华浓手上的证件上面,写的是霍庭的名字,但是照片中的男人,沈华浓却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霍庭是从哪里弄来的,对方甚至还带着一副眼镜...... 揣着这个,就算会说沪市话,沈华浓也是提着心的。 检查人员严肃的伸着手:“证件!” 刘毅的证件就挂在脖子上,他并未取下来,一边跟前面的同伴一样只将证件往检查人员面前递了递,一边用刚学的方言说了个“给”字,又问了句“要拿下来吗?”然后扭着头问沈华浓对不对,让她纠正自己的发音问题, 对方看看上面的照片,再扫他一眼,就摆摆手让他过去了。 轮到沈华浓了,她跟刘毅说了句稍等,然后从裤兜里摸出证件来,正要递出去,又收回来哎呀了一声,懊恼的道:“我的肯定是在老霍那里,他的在我手上呢,出了电梯他说要去趟厕所,不知道是不是碰见朋友了,到现在也没有过来。” 说完还一脸焦急的往后面看了一圈,厅里都是走动的人,视线有遮挡,她还真没有见到霍庭,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沈华浓转过身来,又用本地腔调跟那个检查员说道:“我的证件跟我爱人的拿错了,我的在他那边,现在这个是他的,我能不能先出去?要是不行,我就在旁边等他过来,能行吗?” 检查员看看她,又接过证件看了眼上面的人,还不等他说什么,刘毅就凑过来,道:“这有什么,你拿他的,他拿你的,都能出来就行了。我给你作证!” 又主动跟那个检查人员道:“这是我们专家代表团一位同志的妻子,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沈华浓身后的几个专家团的人也跟着附和,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笑,这次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检查员就挥了挥手,用方言道:“你出去等吧,里面闲杂人等不能在大厅里逗留。” 沈华浓结果通行证,道了声谢,就赶紧出去了,边走边跟刘毅道:“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对了,小沈,你说星火商店夜晚都不关门,我白天没空,现在过去转转行不行?从这里坐什么车才能过去?现在还有公交车吗?” 出了国际饭店的大门,沈华浓下了台阶,对着墨蓝色的夜空缓缓吁了一口气。 霍庭远远的见沈华浓他们的队伍正在过检,正要过去,见矮个和猴子从后门蹒跚出来,三人打了个照面,他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主动迎上去问道:“都处理好了?” 矮个脸上五颜六色的,先前刚被揍完还不显,现在半张脸都已经肿起来了,一只眼睛也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见到是霍庭,看他一脸清爽,这让矮个心中不太爽。 不过想到霍庭到底还是帮了他们的,也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并非无能,还是道:“我们哥俩也不是吃素的,都给绑了塞在姓秦的车后座上了,三个龟孙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等会姓秦的上车,哼!希望他不会被吓到!”说完,还唾了一口:“等上头跟他们父子撕破脸,到时候肯定把今天的罪讨回来......哼哼!” 他面目太过狰狞扭曲,扯到了面上的痛处,不禁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神情也越发阴沉了。 霍庭目光暗了暗,其实当时那三个特务就被他给揍晕过去了,他打出去的力气自己十分清楚,他不可能让那三特务清醒的给矮个和猴子说什么的,他们虽然伤重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死,现在听矮个和猴子的言外之意,李盾三个怕是又被他俩给揍了一顿出去,现在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了。 猴子沉着脸看着霍庭问道:“秦卫南呢?人抓到了吗?” 第433章秦卫南的一波三折 秦卫南在哪儿呢? 当时在十七楼厕所矮个迷迷糊糊的跟埃里克打起来的时候,他就趁乱跑出去了,外面走廊守着的马恩又将他当成回来拿工作服的霍庭,也没有拦他。 他前脚刚走,猴子就寻过来了,就是前后脚的事,差点儿碰上,不可谓不险。 秦卫南摆脱近身跟着的两个眼线之后,就按照霍庭的计划往十六层去了,霍庭跟他说十六层摩天厅参加比试的厨师和学徒就有一百三十来号人,再加上国际饭店原本也有的厨师团队总共有近两百人,大家都齐聚一堂正在互相试菜品评交谈,人进人出的,管理相对来说十分松散,让他找机会混进去,等散会他再藏在里面出去。 他也确实没费什么劲就混进大厅去了,只是刚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从外面冲进来一群红小兵咋咋呼呼的嚷着要搜人,阵仗弄得挺大的。 秦卫南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查自己的,事实证明,他再一次高看他自己了,这些气势汹汹的人竟然是来搜沈华浓的,搜到最后又加上了一个霍庭。 秦卫南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大概是知道了这段恩怨由来—— 那名叫吴三宝的沪市厨师,在这次厨艺比试中因为沈华浓而颜面尽失,正是恨死沈华浓了,一听到那群红小兵找她算账,并言明怀疑她跟反动派谢成瑾是一伙的,他就动了心思,不仅主动将他调查到的沈华浓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那群红小兵,还指出了沈华浓身边的两个学徒的样貌特征。 吴三宝倒还没有查到霍庭跟沈华浓是夫妻关系,他就是纯粹找事,想尽可能的给沈华浓添麻烦而已。 其他人神色各异,也有对吴三宝的所作所为暗暗鄙夷的,但是却也没人因为一个外人去冒风险阻止吴三宝。 吴三宝特别义愤填膺的跟那群红小兵道:“姓沈的带了两个学徒,一个是将近一米九的高个,一个是总是笑眯眯的圆脸小白脸。” “一个女的竟然带着两个年纪比她还大的大男人当学徒,一开始我就觉得很不正常,她一个外地过来的,能有什么学徒?那两个男的也没有帮着做什么,看起来不太像学徒,现在你们这一说,我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反动派,这次比赛就是有预谋的过来捣乱的!” 一米九的高个子和小白脸这两个都算是现今比较明显的特征了,这一时期的小白脸确实不多,红小兵们在摩天厅里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果然这两人也不再,不需要通知他们,他们已经自然而然的就被认为是和沈华浓一起畏罪潜逃了,都是坏蛋,于是将他们全部都定为了搜捕对象。 期间,这群激愤的年轻人还在秦卫南面上打量了好几次,是那种先一眼扫过,然后又折返回来看一眼,再摇头偏开,三部曲式的打量,这带给秦卫南的愤怒明显大大超过了惊慌。 他显然个头不到一米九,可见对方不是将他当成霍庭来怀疑的,但是他也绝对不是小白脸啊!! 他承认,之前他一直在基地封闭式的参与卫星升空工程是很白,但是卫星发射成功之后,这又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他已经晒黑了很多了!气质成熟又沉稳,怎么可能是小白脸能够比得上的! 秦卫南气得都要爆粗口了,你丫的,看什么看!? 他这一副泰然自若(强压怒火)的模样,再加上也确实不符合圆脸和笑眯眯这一特征,也就是被扫了几眼就被排除了嫌疑,那几个打量他的红小兵也没有找吴三宝和其他厨师求证他的身份,甚至都没有上前来问秦卫南话。 秦卫南:...... 难道,他的气质很像厨师或是学徒?! 什么眼光啊! 气闷归气闷,好在他还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在心里对这满厅的人腹诽一二,但是也实在很难产生逃过一劫的喜悦。 没有在厕所遇见沈华浓之前,霍庭的计划是让秦卫南下来找沈华浓跟另一位同伴,让他跟着他俩顶替他的身份混出去。后来沈华浓意外出现在楼上,她跟霍庭在一起了,秦卫南就自己下来找霍庭说的另一个朋友了,当时霍庭来不及告诉他王光磊的信息,只能他自己下来找,现在吴三宝一说,秦卫南就知道他要找的人肯定就是这个小白脸同志了。 现在这个小白脸也被通缉了,秦卫南一开始还觉得霍庭他们两口子不太靠谱,结果那群红小兵刚走没多久,小白脸王光磊同志就从外面进来了,他出去找了沈华浓一圈没找到又折返回来看看的。 吴三宝一眼就认出他来,之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华浓和她的菜身上,对王光磊也就是匆匆一瞥,有个大概的印象,现在这一看,马上就对上号了,毕竟王光磊身上的气质跟一群中老年厨师和常年被烟熏火烤被人使唤的学徒还是截然不同的。 “就是他!反动派沈华浓的同伙!”吴三宝正要喊人将他围堵起来。 这时国际饭店的一位厨师也惊疑不定的认出了王光磊,并且马上又被另几位大厨给肯定了。 王公子的身份将吴三宝给吓得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怎么可能!?” 王光磊的父亲王康是沪市一把手,还是从四年前爆发延续至今的这场轰轰烈烈大运动的重要负责人之一,深得上面领导的信任,还是沪市众红小兵们信任的领袖,现在谢成瑾被打倒了,王康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沪市第一人了,王光磊作为他的独子,哪怕他平时非常的低调,认识他的人也是不少的。 之前他跟在沈华浓身后,穿着白大褂在角落里任劳任怨的烧水,也不说话,还真没有人注意到他,最多也就是觉得这位学徒细皮嫩肉,谁能想到堂堂王公子竟然是沈华浓身后的一个小学徒呢,现在他的身份被道破,还真是将众人给唬得一跳。 虽然在场很多人也都听说过王光磊在食品厂上班,平时也不拿架子,儿子争气这也是王康清廉的作证之一,但是这种高干出身的公子哥儿,不拿架子也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的给人使唤吧? 王光磊能够给沈华浓当学徒,那沈华浓究竟是什么人? 从沈华浓跟吴三宝说她住在延安宾馆之后,吴三宝就让人去打听过了,正因为知道沈华浓毫无依仗,他才张罗了这次比试,可是现在他又却又有些不确定了,姓沈的真的只是过来食品厂开会的外地无名小卒吗? 这时还有人指出来,之前看叶朴方跟沈华浓说话,那语气也格外亲昵,而在大家的普遍印象中,叶朴方并不是一位好相处的老人家。 那沈华浓是凭什么得王光磊和叶朴方的照顾? 这些跟沈华浓比试了一场的厨师们所知的她的信息,大都是吴三宝说的,以及今天比赛看到的、感受到的,不能更多了。 只除了耿大厨暗觑向王光磊,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比旁人要知道的更多一些,不过他素来木讷,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人看出异样来。 秦卫南在这群人中是最早认识沈华浓的,算起来都有一年了,不过当初在竟市的时候,他对沈华浓的了解大多来自陆柏薇和自己的脑补,后来当这些全部都被推翻之后,他对沈华浓的印象就已经很模糊了。 现在想来,最深刻的一点大概就是——这是见证了他蠢得被陆女士玩弄于鼓掌整个过程的目击者,以及无辜被他误会和厌恶的受害者。 在这次见面以前,他都当沈华浓已经是受过自己的气,并给过自己气受的过客了。 此时他心中的惊讶并不比旁人少,当初那个窝在竟市医院食堂当临时工的黑五类,竟然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吗? 沈华浓过来挑战沪市全体厨师做本帮菜并且还赢了,秦卫南只当是那本《御厨手札》的功劳,并不觉得太意外,但是她一下就跟国内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家叶朴方和沪市一把手家的公子搭上线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秦卫南甚至还不由去想,今天父亲让霍庭帮他脱身,足见他对霍庭的信任,霍庭和沈华浓夫妇出现在沪市,还跟父亲一起出现在国际饭店这里,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真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跟其他人都望着王光磊。 王光磊的第一反应就是沈华浓的任务已经暴露了吗?短暂的慌乱复杂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了,只是微微挑眉,讶然问道:“你们说沈大厨是反动派?她做了什么了?” 大家被问得特别尴尬,还是站在最前面差点就要揪住王光磊衣襟的吴三宝主动说明了原委。 “我就是......听人家那么说的,说她在楼上破坏了批斗会,将会场弄得乱七八糟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王光磊眯了眯眼睛,道:“这样啊。” 他这么说,吴三宝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如果沈华浓是跟谢成瑾一党的反动派,王光磊作为她的“学徒”应该怎么算?再往上推,王光磊的父亲王康又该怎么算? 其他人跟吴三宝一样也都想到了这些,现在出身论大行其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是重要理论。 再一个,是王康将谢成瑾拉下马的。 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和支撑逻辑关系的理论凑在一起实在是特别的矛盾。 大家都懵了,面对王光磊的时候讪讪的,好在他们只是没有拦着吴三宝,并没有落井下石,也不算得罪了人。 还是王光磊先打破了沉默,他温和的道:“我回去之后会去了解一下。” 这倒是让人琢磨不透这位公子哥究竟对沈华浓的事是个什么态度。 李忠义跟沈华浓的关系相对大家要好上一些,他主动提醒道:“现在下面已经在搜捕你们了。” 王光磊冲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目光顿了顿,看向人群,逡巡一圈之后,准确的点出了秦卫南,道:“就你,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路上再跟我详细说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免得有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说完还淡淡的看了看吴三宝。 吴三宝心下叫苦不迭,额头上的汗成股的往下流,他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秦卫南马上就应下了,跟着王光磊二人大步的往外走了。 他倒是想追上去解释解释,但是这事实在是无从说起,他只能心惊胆战的看着人离开,既然是王光磊想听秦卫南那个小学徒工单独交代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很有眼色的没有跟上去。 等电梯的漫长时间里,秦卫南跟王光磊单独待着,也做了简单的交流。 秦卫南就问了句:“你知道是我?” 王光磊答:“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准备的。” 秦卫南点点头,然后两人就再不曾交谈过什么,电梯来了,他俩就挤了进去,顺利到达了一楼。 就在猴子刚问霍庭秦卫南的下落,霍庭就见前方距离他几步之遥的电梯门开了,秦卫南穿着一身厨师工作服跟王光磊一块儿正随着人群从里走出来,两人还并不是跟厨师群待在一起,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厨师,十分打眼。 两人不期然撞见对方,秦卫南面上微僵,霍庭已经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他跟背对着秦卫南的矮个和猴子道:“找到了。” “他人呢?” 霍庭哼笑了一声,道:“跟我来吧。”说完转身朝着他刚出来的那个楼梯间走过去。 这一转身迎面又撞上了一行巡逻人员,打头的那人目光盯在霍庭身上,正要上前来盘查,霍庭主动朝对方点了点头,一副打招呼的样子。 矮个和猴子见状互相看看,很快也跟了过来。 霍庭边走边跟猴子和矮个道:“他刚来就给找事,我将他给收拾了一顿,现在就躺在里面,目前是还没有跟他们父子俩撕破脸,上头说现在不能动老子,可没说不能动儿子,不整死就行了。” “现在人交给你们俩,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矮个道:“你还真的是......嘿,老子也想教训教训那个龟孙。” 他接上了话,巡逻人员就当霍庭跟他们是一伙的了,他是认识猴子和矮个的,这俩先前将三个特务带着走专用电梯通道下来,要将人塞到秦存诣的专车上去,还是他们给帮的忙,已经互相表明过身份了。 他们三人大步朝前走了,拐进了楼梯间。 他们身后,秦卫南目光复杂。 他跟王光磊的运气也不好,两人刚出电梯就遇见红小兵巡逻队了,直接被人给拦了下来,几个小兵正在盘问王光磊的身份,也很可能会问他,而他一开口,马上就会被五步开外的矮个和猴子发现。 红小兵身后又是另一队巡逻人员,而且秦卫南还注意到大厅里站着几个“路人”,也都是盯着电梯口和楼梯口,这么密集的看守,一旦他被认出来,今天是插上翅膀也难飞了。 好险,只差一点点...... 但是,这是用别人的安危换来的,他走了,霍庭该如何脱身?他上哪找个“秦卫南”交差? 他才恍了一下神,下一瞬就猝不及防被几个人给按在地上摩擦了两下,随后又恍恍惚惚被人给抓了起来,此时身上已经被五花大绑住了。 却是王光磊,就直接承认了他就是沈华浓身边的学徒,不等他再解释什么,那群年轻人就一拥而上将他俩给绑了,嚷着要将他们带到战斗队去交代情况。 秦卫南第一次被人当成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押着,他垂着脑袋从国际饭店狼狈不堪的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悄然抬头,瞥见围观群众和路人对他投来的同情目光,他看看王光磊,这就出来了? 第434章正义绝不会缺席 国际饭店门口灯火通明。 沈华浓正跟几个热情的专家团成员告别,就见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从饭店里出来了。 一个年轻人冲着门口还未散去的人们高声道:“大家都过来看看!” 四周顿时一静,大家都看过去。 那人才指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道:“这两个是我们在饭店里揪出来的,我们怀疑他们是走资派谢成瑾的同伙,现在要带他们去战斗队接受调查!” 沈华浓隐在人群里,认出其中被绑着押着的两个人是秦卫南和王光磊,心中又惊又疑。 说秦卫南是谢成瑾的同伙也就算了,怎么连王光磊也被抓了?没人认出他的身份吗?还是他帮秦卫南被发现?去战斗队? 沈华浓心中微动,悄悄看向从她出来后就一直在门口不远处的花坛边抽烟说话的两个男人,又或者他们是故意的? 正想着,那年轻人又振臂高呼道:“打倒反动派!” 他身后的年轻人也跟着齐声喊道:“打倒反动派!”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人民革命必胜!” “......” 然后他们才押着王光磊和秦卫南浩浩荡荡的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几个专家也都告辞离开了,原本刘毅几个还想去夜间也营业的星火商店去逛逛也没有兴致了,刘毅还想陪着沈华浓等等霍庭,被沈华浓拒绝了。 门口的人很快就散了,沈华浓注意到那两个抽烟的人换了个地方,现在改为蹲在马路边了,一直没有离开,她也不好继续在这里逗留,去了马路对面的一处公交站牌下,做出一副等车的样子,目光却一直留意着饭店的方向。 现在九点刚过,还有两班车一直运营到十点钟,站牌下起初还有几个人跟她一块儿在等车,之后来了几趟车,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波,又过去半个钟头,最后一趟车过来,站牌下便走得只剩下她一个了,而霍庭一直没有出来,这时饭店门口也已经静下来,有五分钟没人再从里面出来了。 沈华浓焦急的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一刻了,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再看向对面,发现一直留意的那两个盯梢的人突然不见了,她心中一惊,马上就从站牌下离开,退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借着灌木的掩护才看向路面。 那两个一直在饭店门口徘徊的男人竟然已经到了马路这边了,正一左一右朝着站牌的方向靠近,她稍晚一步就被他们给拦住去路堵在这儿了。 两人扑了个空,又一左一右搜寻起来,一个去了另一边的花坛,另一个朝着沈华浓这边过来。 沈华浓暗暗攥了攥拳头,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从灌木丛里找到一块断砖拿在手上,猫着腰,围着灌木丛转到马路边,正要悄悄绕到那人身后去给他一击,这时突然响起两声汽车喇叭声,然后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竟然大开远光灯正打在她这边,将这路灯都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顿时照得透亮。 跟沈华浓只隔着一道灌木丛的男人的影子就落在她身上,她僵了僵,那影子也是一顿,然后那人迅速的离开了,待脚步声远去了,沈华浓才站起来,没看那辆已经驶近的车,偏开头急急往马路对面去。 这么久霍庭都没有出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被困住了,还是没注意她在对面跟她走岔了,或许他一直在那边等着呢,沈华浓决定过去看看,如果没有找到人,她就先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那辆车急刹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朴方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等着急了吧,有点事耽误了,赶紧上车吧!” 沈华浓目光一顿,见叶朴方瞥了眼站牌的方向,她也没有再犹豫,拉开车门钻进去了。 “走吧!”叶朴方道。 沈华浓道谢,叶朴方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动了,沈华浓正襟危坐,不知道该跟叶朴方说点儿什么好,对方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假装是来接她的,但是他究竟知道多少呢?如果问起来,她不能承认但是老爷子救了她...... 她干脆等着叶朴方开口之后再接招,结果对方一声不吭的,沈华浓便也松口气,沉默着打量着车内。 叶朴方坐在她旁边,除了司机,车子副驾驶上还有一个男人,对方的身影大都隐在车座后,他应该在睡觉,身子和头都歪靠在车门上,沈华浓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车内后视镜照不到他,外面的镜子调整的角度正好也错开他,只能看见一个额头。 不知道是什么人,沈华浓也不好主动去看去问。 很快,后视镜上出现又那个差点跟沈华浓打照面又被汽车惊走的男人,他出现在马路边,正望着车离开的方向,又过了一会儿,汽车拐弯,沈华浓透过车窗又看见另一个男人出现在马路中间。 她收回视线,才发现坐在旁边的叶朴方正在打量她。 沈华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今天多亏了叶老。” 叶朴方不冷不热的道:“不敢当,我还怕今天是不是多管闲事坏了你的事。” 沈华浓连连否认并道谢,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过,先前在比赛的时候还对她挺热络的老先生,现在帮她之后又突然这么冷淡,她也有些捉摸不定,除了道谢这会也不知道还能够再多说什么。 叶朴方眯着眼睛看看她,然后靠在后座上,过来一会儿,才又主动问道:“要是我不拦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去饭店去?” 沈华浓想起霍庭,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心情有些焦躁,不知道霍庭现在怎么样了,人又在哪儿,要是没事还好说,要是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她听见的那个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出去,秦存诣自身都难保,肯定也是顾不上他们的。 现在跟王光磊也失联了,他肯定也是指望不上的。 她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下一步该从哪儿开始。 叶朴方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你是去找人?是找之前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学徒?” 沈华浓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是你丈夫吧?”叶朴方又问道。 沈华浓点头承认:“对。”在对方一副了然的注视下,试探着问道:“您九点以后见过他吗?” 叶朴方面上沉凝下来,看着沈华浓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说见过。 沈华浓心中一紧,这次不等她追问,叶朴方就主动道:“要不是见过,我也不会主动过来寻你了。” 沈华浓放在膝盖的上的不自觉的抓紧,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朴方微微侧身,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只道:“小沈,你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往前看。”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沈华浓脑子里似乎也随着这静谧而空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很快她回过神来,道:“叶老,还请您直说。” 叶朴方避而不答,却道:“我看那些学生兵肯定是会去延安宾馆和食品厂那边搜捕你的,那里你是回不去了,就这几天有领导要来沪市视察,车站码头这阵子也检查得非常严格,就是回到竟市去也不安全,他们有你的信息,肯定会跟竟市那边沟通,你一回去就会被控制起来。” “你别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就算你立过功,有代食品,但是政治立场和思想不坚定,这就是个非常大的问题,那些完全都可以被忽略,别说是代食品了,就说谢成瑾吧,他还是开国功勋。” “小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华浓先前担心霍庭也没有好好的想过这些,现在被叶朴方点出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然已经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步。 她先前觉得竟市不安宁,现在才知道跟这里比起来,竟市除了穷一点,其他方面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净土了,她是在“和平”中待久了,根本不知道这世界的残酷。 就是到了现在,沈华浓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切那么不真实,她做了什么?她也就是说了一句话而已,这句话根本就没有任何毛病,竟然就落得现在的田地。 还有一点叶朴方没说,她突然想到了还在延安宾馆的霍国安,也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连累到霍国安和易迎春他们,易迎春他们还好说,撇清跟她的关系十分容易,霍国安就要难一些。 她抿抿唇,没有回答叶朴方的问题。 叶朴方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难办了?就因为你帮穆婉秋说了一句话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事情都是因此而起,要解决也不是毫无办法,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沈华浓问什么办法。 叶朴方看了他一眼,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小沈,你看阿青怎么样?” 沈华浓愣了愣,蹙眉看着叶朴方:“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朴方继续道:“我看你跟他很聊得来,当初他去竟市多亏你照顾,你给他也做了个很好的表率,从竟市回来之后,他就比以前上进了很多。” “他在家也经常提起你,表示要向你学习,你不知道那个混小子,平时他爸爸都管不住他,说什么他都不听,一听让他努力这话他就往外跑,他倒是很听你的,你说的他都记得住。” “这样吧,你结过婚还有个拖油瓶,我也不嫌弃这一点,我支持你,阿青他爸爸也不会有意见,你跟了阿青好好的帮他,当他的贤内助,你的事情,我们叶家就给你抗下了。” 沈华浓难以置信的盯着叶朴方,想从对方面上看出点儿什么来,最终失败。 叶朴方苦口婆心的道:“你好好想想,你男人回不来了,你也回不去了,你想好了,明天我就让人去将你女儿完好无损的接过来,阿青单纯,你一心待他,他自不会亏待你女儿,我们叶家也不是那种磋磨人的人家,多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华浓默了默,然后收回视线,冲前面司机道:“停车!” 司机充耳不闻。 叶朴方倒也不怒,继续劝道:“小沈,你也别意气用事,阿青配你也不亏吧,你当了我们叶家妇,我才好去给你出这个头,不然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就是你现在去改口撇清跟穆婉秋的关系,也是不好使的,当时你扰乱会场秩序是真的。” 说话误事,沈华浓本来是一句话也不想跟叶朴方多说,可车不停,车门也锁住了拉不开,正常手段肯定是下不去的,叶朴方虽然说在她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了,但不管怎么样对方帮过她,并没有欠他什么,现在的话虽然她觉得难听,但整体来说还是为了帮她,她也不能做出威胁一个老人家的事情。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多谢叶先生的好意,我不需要,我是莽撞帮了穆婉秋,做的事、说的话,我不后悔,我也不会去因为这个违心道歉,颠倒黑白,我以前听过一句话,送给叶先生,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别的方面是不是永远邪不压正我不确定,但是这个社会大环境是绝对不会一直这么是非不分下去!” “要真因为我一句话就被打成反动派,我无话可说,迟早会还我公正,不需要老先生来替我扛什么!” “只有那种想要依附男人的女人,她们的孩子才是拖油瓶,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是拖油瓶,就算她爸爸不再了。” “叶先生,今天多谢搭救,有机会必当报答,不过,现在道不同,不相为谋,麻烦您停一下车让我下去。” 叶朴方不吭声,沈华浓看着敞开的窗户,因为天气闷热,车窗是全开着的,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应该是能够钻出去的,车速也不是很快,摔应该是摔不死的,与其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她不如...... 叶朴方也不拦她,她刚探出头去,突然从车顶上往下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按了回去,然后一只大脑袋从上往下看过来,道:“往里挪挪,给我让个位置。” 见沈华浓不动,霍庭道:“看傻了?我在车底趴半天了,爬到车顶力气都耗光了,你再不挪,我要摔下去了。” 这时,叶朴方往边上挪了挪,沈华浓看看他,老人家道:“坐过来吧,我上了年纪都不怕你打我,你还怕我?” 第435章信任和安全感 霍庭很快就从车顶下来了。 他一落座,先跟叶朴方道了谢,见沈华浓木着脸不看他,忍不住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浓浓,我出来了。” 要不是碍于还在车上,他是想搂着她的,要是没有外人,他还想亲亲她,现在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是他看向沈华浓的眼神却不加掩饰,大抵也表露出这个意思了,在昏暗的车后座空间里简直熠熠生辉。 沈华浓面无表情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幅样子一看就是在生气,霍庭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露面的,之前在车底,不等车走远点怕贸贸然出来被人发现。” 沈华浓闻言依旧不说话。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肯定是有机会更早一点出现的,多半是听见叶朴方拿孙子叶松青的亲事来利诱她,才又在外面躲着偷听。 之前她被叶朴方接二连三透露的信息弄得措手不及、心烦意乱,没心思去留意环境,现在平静下来了,很多此前被忽视的细节就冒出来了。 她刚上车的时候车速不算慢,到过了拐角,速度才减慢了,而现在又恢复了正常速度,先前应该是司机为了配合霍庭上车而刻意在减速。 从那时候起他应该就可以上车了。 但是他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在家庭责任感方面,沈华浓一直十分信任霍庭,就是他跟原本的“官配”陆柏薇,她也不曾怀疑过他们俩有什么暧昧,她一直就莫名的深信只要她跟霍庭的婚姻关系还存在,霍庭就决不会背叛她,正是这种信任,给了她安全感和跟他走下去的信心。 但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从他那边得到对等的信任,觉得霍庭是在怀疑她,她心里又失望又委屈,此时看霍庭都是极不顺眼的,要不是在别人的车上,她保证给他两脚。 霍庭已经大概猜到了她在恼什么。 正如沈华浓所料的,他的确可以更早点下来,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而是选择留在车顶上听着她被人威逼利诱。 他觉得这跟信任与否没关系。 他跟沈华浓一样,其实也一直都是信任她的。 早在两人感情之初,陆柏薇拿秦卫南来离间他们的时候,他就丝毫不曾怀疑过他的妻子,那时候他是觉得他的信任是基于自己十分了解沈华浓,她聪明识时务,她看得清楚形势,在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她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就放弃她的经营和目的,更不会不顾她的家人。 现在这种信任的基础,已经随着他跟沈华浓的感情增长而悄然发生了变化,除了了解对方之外,他还在这份互相信任中加上了感情的分量,可是这种分量究竟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段感情里,他缺乏安全感。 这有他自身的原因,别看他生得人高马大,但是他一直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还有不能对人言的隐疾,而且沈华浓也因为他的病对他始终是有着害怕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病,也改变不了这种情况,任何无法控制的东西,总是会让人觉得不安。 另外也还有沈华浓的原因,每当他觉得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就会又给他一个惊喜或者说惊吓,次数多了,他觉得两人之间看似亲密却总隔着点儿什么,她不想告诉他,他也不敢问,这层隔阂也让他感到不安。 所以,他就像是个不安的孩子,抓心挠肝的想用各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在沈华浓心目中的重要性,好让自己觉得踏实安心。 听见沈华浓不耐烦的、激烈的拒绝叶朴方的提议,霍庭心中又骄傲又快活。 他骄傲的是,就算处境再艰难,沈华浓也能够坚守立场和原则,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她也是最优秀的母亲,昭昭有她的呵护,他真的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让他快活的是,沈华浓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由其他男人带给她的安逸未来,而是宁可跟他一起或者独自去面对险境。 这很沈华浓,以霍庭对沈华浓的了解,他原本也没有指望她会说出什么诸如“对霍庭至死不渝”、“他死了绝对不再嫁就守着他”一类让他动容的陈词,就像现在这样,他已经十分满意了,这就是沈华浓对他变相的告白了。 其实霍庭对她的答案早有预料,可是,他就是想再听听,听到了便心满意足了,连今晚的紧张疲惫和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此时心情格外的亢奋,但是现在沈华浓生气了多心了,霍庭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想碰碰她头顶,都被她躲开。 他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掌心便作罢了,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让你担心是我不对,回去之后随便你怎么处置我,都听你的,现在......”他小声又含糊做作的道,“给我点面子,别让人看笑话了。” 车厢就那么大,再含糊车里的人都是能够听见的。 霍庭丝毫不在意当着外人说出这种话来,本身就是件没面子的事。 叶朴方发出一声轻笑。 沈华浓这次给了点儿反应,她虽然还是面对着窗外,但是哼了一声。 霍庭便望着她气哼哼的侧脸笑了笑,很快,他就敛去了笑意,转向叶朴方,正色问道:“叶老对我媳妇的试探结果还满意吗?” 沈华浓闻言也转过来,她现在也回过味来,叶朴方是在试探她,但是为什么呢?纯碎试探她的人品? 叶朴方瞪着眼睛,长嗯了声,道:“我是真的有意撮合阿青跟小沈,想帮他讨回这么个好孙媳妇。” 霍庭也不动怒,沈华浓这要是真的答应了叶老的提议,老爷子也就看不上她了,都拒绝,再说这话也就是个玩笑话,他想表现得大度,却又分外得瑟,道:“觊觎我媳妇的人多了,多您孙子一个也不多,您找孙媳妇的要求也别太高了。” 叶朴方呵了一声,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说下去,朝前方副驾驶位置上问道:“怀真,你现在放心了吧?” 第436章老饭店的秘密【1】 副驾驶座位上传来一声嗯。 沈华浓心中惊讶,马上就想到了在厨艺大赛上被她怀疑过的老饭店的耿大厨,耿大厨就叫耿怀真,老饭店原本是他们家的私产,现在耿家人依旧是老饭店的管理层,耿怀真也是凭本事去掌后厨的。 果然,那边的人动了动,车内后视镜上就出现了耿大厨那张寡淡的脸。 耿怀真对着后视镜中沈华浓的视线,淡淡道:“沈大厨,事关身家性命,我总要确定一下你的人品。” “你知道什么?”沈华浓问道,深切的体会到大城市的套路之深后,此时她并不敢放松警惕,对方确定她的人品,她还不确定对方的人品呢。 耿怀真道:“你做的菜有我师父的味道,他临走前跟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够做出他做的八宝鸭滋味,就带对方去老饭店。” “所以,老饭店有什么?” 耿怀真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这个饭店是半年前新搬到现在的地方来的,我师父负责装修的,他说将人带到老饭店之后,如果是正确的委托人,对方自然会知道。” 沈华浓:...... 还委托人,竟然搞得这么神秘。 但是根本就没人委托她什么,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再说,老饭店她去过啊,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沈华浓问道:“你师父是谁?” “林大成。” 沈华浓蹙眉,名字她知道,在秦存诣给她的厨师名册上就有这个名字,是老饭店的上任主厨,现在已经失联了,据说是去投亲去了。 她看看叶朴方和霍庭,然后继续问:“他跟徐炳荣有什么关系?” 耿怀真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透过镜子跟她对视,他也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思考,又或者在疑心什么,毕竟徐炳荣这个人曾经是沪市最大的黑帮分子,跟他扯上关系是得慎重。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方听耿怀真道:“具体的我不清楚,师父没有跟我说过,我只知道他有个恩人,他说他这辈子拥有的一切都是对方给的,这个恩人四年前遭了难,处境十分艰难,师父一直很惦记他,对方留了什么东西在师父这里托付他保管,很重要,但是我没有见过。” “师父前几年身体就不大好,他最记挂的就是那些东西,说怕辜负恩人的委托,又怕自己死了之后不知道将东西托付给谁,怕所托非人害了恩人,眼睛都不敢闭上,强撑着。我提过帮他保管,被他拒绝了,他说我拿着一直交不出去,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交出去选错人就害了我。” 沈华浓听到此处,隐隐猜到一些什么。 这个东西是徐炳荣留下来保命的底牌,就是人跑了都不忘逼她给找到并交出去,再结合沪市的情形和秦存诣的重视,其范围已经无限缩小。 对徐炳荣选择自己来当这个所谓的“委托人”的原因,她想可能是他觉得她也迫切的需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会慎重对待他留下的东西,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人上缴? 老精怪也是看得起她,算他识相。 沈华浓心中一阵激动,这会已经够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咒骂徐炳荣的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算这老头子还有良心,没有辜负她的一只鸭子,没有辜负霍庭放他一条生路,也不枉他们千里迢迢的过来冒这些风险,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别说是她眼前的危机了,就是眼下的时局也可能会好转起来。 她瞥眼霍庭,霍庭本来在观察耿怀真,突然心灵福至转过来跟她对视,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看样子他是早就知道了吧,就是没有告诉她。 呵,男人!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小肚鸡肠!疑神疑鬼! 霍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还以为她都忘记了刚才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没有转走她的注意力,女人啊......看来短时间内他得皮绷紧一点了。 耿怀真没注意夫妻俩的眼神风波,继续说着: “之前老饭店的规模很小,容纳不了太多的客人,我一直给师父提想搬迁换个大地方,市里也同意,但是师父始终不赞成,到半年前,他突然就答应了,装修也是他负责的,装完之后,他就说要去投亲,给我交代了一些关于委托人的事情,也说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走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不过人很轻松。” 他说完,才转过来,直视沈华浓问道:“沈大厨,你的八宝鸭是跟我师父学的吗?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他人还好吗?” 沈华浓说不是,她就是跟外公介绍的大厨学的,至于是谁无可奉告,而且她也没有见过林大成。 耿怀真有些失望,道:“这道菜的确也不是我师父首创的......那可能是那边早就安排了你当委托人,透过某种渠道将消息告诉给我师父,他才这么给我交代的吧。” 沈华浓心里赞成他的说法,嘴上并未说什么,这些细节的东西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跟外人说道,她当时对徐炳荣的算计一无所觉,说出来都显得自己蠢。 车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霍庭突然问道:“林大成是不是瘸了一条腿?左腿。” 耿怀真看着后视镜中的霍庭一愣,缓缓点头,“也是半年前的事,装修饭店的时候,他摔断了腿。” “他胸前有刀疤?” 耿怀真不答反问:“你见过他?” 霍庭就道:“他已经死了。” 难怪,从平泰闸下找到的那具尸体一直查不到身份,他听江大伟抱怨过走访了平泰闸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都没有发现有失踪的符合特征的老头,对方是从沪市赶过去特意当替身赴死的,他们能够查得到才怪。 “他......”耿怀真霍然转过头来。 霍庭道:“不该问的别问,多问无益。” “我就想知道我师父入土为安了吗?” 霍庭点点头,没有查到死者的真实身份,大夏天的尸体也放不住,公安局将他当成是受害者入殓了,如果知道对方是徐炳荣一伙,怕是埋了都会被因为徐炳荣事件而跌到谷底的赵黎明给挖出来。 耿怀真就不再多问了,只沉着脸靠在椅背上。 骑车是驶向老饭店的方向的,在距离饭店还有两百米的巷子口,霍庭就让司机停了车,他自己先悄然下车过去查看情况,过了会儿才回来喊沈华浓,耿怀真没有跟过去,只将饭店的钥匙给了他们。 第437章老饭店的秘密【2】 霍庭和沈华浓到老饭店门口的时候,都将近凌晨了。 这时饭店早就停止营业了,这里只是餐厅,并没有住宿招待,一边临着一条马路,一边是商场,对街原本是城隍庙区,几年前破四旧庙区的神像全部被毁了,大殿也都改造成了百货公司、小商品批发部等商区,到了夜晚早早就下班关门了。 此时到处静悄悄的,稍稍有一点儿响动都十分清晰。 可能这里并非居住区,虽然有路灯但是并没有亮,偏巧今天的月光也不明亮,四处黑乎乎的一片,稍有一点光线都格外醒目。 霍庭虽然提前过来检查过了,并未发现异常,但夫妻二人依旧不敢大意,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又赶紧从里面关上了,进门之后也不敢贸然开电灯,全靠从司机那儿借来的一个手电筒照明,先粗粗将这饭店一楼二楼的大厅给查看了一遍,这里就是耿怀真指出的那位林大厨装修的范围了。 桌椅板凳这些都是统一的样式,十分简单,也天天都有服务员擦洗,没有什么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第二遍细查的时候,霍庭和沈华浓就将注意力放在墙面和地上了。 霍庭去摸摸敲敲,沈华浓只是细细的打量,并没有急着盲目的去满屋子搜寻。 按照耿怀真所说的正确的“委托人”肯定能够找到,现在她似乎就是那个“委托人”,那徐炳荣肯定是给过她一些信息的,与其毫无章法的乱找,不如先想想老精怪跟她说过的话。 很快,霍庭已经将天花板,挂着的灯具,一楼的照片和二楼的宣传画下都摸过了,刚装修好的墙壁被刷的雪白光滑,下方也并无隐藏的暗格。地上就更没什么好说的,水泥地面磨得光溜溜的,连个缝隙都没有,台阶都是用的石料,上面也没有裂口,石头很重又用水泥给糊在一起,根本也挪不动。 他一无所获,再次审视着这简单朴素的厅堂,确实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浓浓,徐炳荣也说过让你来找,耿怀真说你到这里就能够找到,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沈华浓已经将跟徐炳荣打交道的几次情形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两人交流不过寥寥数语,她还是记得的,奈何记得归记得,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再加上本来对霍庭的气都还没有消,被他一追问,登时没好气的道:“我跟他总共就没说几回话,当时你们问我的时候,我已经全部都说过了,你在电话里也听了,觉得有暗示性的一句半句吗?” 霍庭好脾气的道:“你别急,我们再一起捋一遍,肯定能够找到的。”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在楼上走了一圈,最后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沉吟半响,方道:“除了让我做八宝鸭还他人情之外,那老头就只会讽刺我,鬼知道他都暗示了什么,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他想拿出来直接交出来不就得了,再不然林大厨去找他的时候带过去不也能行?偏要藏这么深,万一找不到他不是白忙活一场。” “没到最后一步,他肯定不会轻易将保命的东西交出去,再说时局如此,得势者别有用心,他又有很多仇敌,不得不防。” 霍庭随口帮徐炳荣解释了一句,然后踱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开水瓶晃了几晃,里面还有水,他又取了个干净的水杯,给沈华浓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喝口水。” 沈华浓接过来喝了,霍庭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浓浓,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了,可是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今天那三个特务出了事,他们掌握的信息又至关重要,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会有所防备,怕是会狗急跳墙。再坚持一下,等找到了,咱们马上就回家去。” 沪市的夏天本就闷热,现在屋里门窗还都关着,沈华浓心中又焦急,此时额上有些汗意,几率发丝黏在上面,霍庭想也没想就帮她拂开,一时忘了他的手不久前才揍过人,又抓过车底下的零件,还在车顶攀了一阵,现在又是摸墙又是摸地,已经脏得不行。 现在光线虽暗,但沈华浓皮肤白皙,那两道指印也是瞧得分明,在她额头上一左一右分布得对称,昏暗中一瞧,竟像是长了两只犄角。 霍庭眸光微闪,被她这副样子逗得想笑,见沈华浓并没有察觉,他便又把这笑意给憋了回去了,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原本紧绷的心情却因此一出而放松了许多。 “浓浓,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找到的,你别急,也别紧张,徐炳荣既然做了将东西交出来的打算,肯定是能够找到的。”话说到这里,霍庭还有心情为自己辩解一二:“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就是想听你在背后当着外人跟我表白,那滋味太爽了。” 还兴致勃勃建议道:“改天你也可以试试。” 他会说甜言蜜语,又越发能够豁出去,死皮赖脸的程度已经隐隐有超出沈华浓的架势,老话说烈女怕缠郎,何况沈华浓一向也不是什么烈女,被他插科打诨一通安抚,心中的那点儿烦躁气闷便也消散了。 其实不用霍庭多说,沈华浓想想也明白其中的危险。 现在最危险的就是在人前当靶子的秦存诣,他本就跟沪市这边主事人的立场不同,一直被防备着,现在特务消失,这背后的人肯定怀疑上秦存诣,那些秘密暴露出去就是死罪,为了自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现在他们夫妻已经跟秦存诣已经绑在一起,更别说今天晚上沈华浓还可能已经走进了某些人的视野,她虽人微言轻,可万一有那些死较真的人追着她查呢,虽然现在资讯不发达,但是查出她的底细也是早晚的事。 不为别人,就为了自己,她也会尽全力,她必须要在自己的所有信息曝光之前完成任务并且离开沪市。 沈华浓好久没有熬到这么晚,今天过得又是惊心动魄,身体确实有些累,不过性命攸关压在肩上,精神却还亢奋着,冷静下来,她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站起来,又环视着这间屋子,霍庭拿着手电筒跟在她后面。 她突然脚步一顿,停在一张宣传画前,道:“徐炳荣有一次很是莫名其妙,他突然跟我探讨男女平等的话题,言语之间很是瞧不起女人,他说‘男女平等不是一边要求所有待遇机会绝对平等,一边呼吁女士优先,妇孺先撤,一些女人嘴里说着男女平等,但依旧把自己放在需要被保护的弱势位置上。’原话就是这个意思。” “除了送八宝鸭的那次,后来五月份他从公安局回村里,我又碰到他一回,他又说什么丫头就是丫头之类的话,这老头......” 霍庭拿着手电筒对着那幅宣传画,沈华浓已经念出上面的标语,“妇女能顶半边天,管叫山河换新颜......” 他便将光线对准那行金色的宋体字。 沈华浓念了一遍,心中一动,问道:“你说会不会玄机在这幅画上?这里我都看过了,如果不是跟这幅画有关,我暂时也想不到别的了,思来想去也就是男女平等那个话题有些刻意。” 想起什么,她又补充道:“有一次我跟王光磊出去吃饭,在一家饭店也看见这幅宣传画,当时一个服务员认出了他,想拍他马屁,说这幅就是他画的,确实很多饭店商场都贴了这一张,我就看见过好多次,王光磊也承认了,他说是在采石场画的,里面的人是确有其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凿石工,他过去采风偶然碰见的就画了,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霍庭仔细打量这幅画,道:“林大成对自己的徒弟都没有透露信息,应该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旁人,里面的人我觉得不是重点。” 手电筒的光圈落在画上女同志的动作上,两人看着看着,突然偏头,视线对上,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望向通往楼下的黑黢黢的台阶,目光顿了顿,又齐齐转到画上,仔细看过之后,一起朝台阶走过去。 这台阶看起来像是直接用的原石,但其实有打磨过的痕迹,两人一阶一阶看过之后,目光就落在其中一块上,霍庭沉声道:“应该是这一块。” 沈华浓点点头。 刚才见到那幅画,她还只有五分确定那画有什么指向性,现在看到这块石头侧面的凹凸纹路跟画上女工凿的那块儿一模一样,她就已经完全确定了。 “凿子对准的是这个位置。”霍庭将光圈对准了石头上的某一点。 “要凿开吗?” “凿。” 石头厚实,表面看着也坚硬无比,霍庭之前搜索的时候也没有敲打试过,看这台阶的厚度,里面就是有中空,凭敲打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说干就干,霍庭在饭店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工具箱,里面没有凿子,倒是有一柄大铁锤,他对着那个点用力的敲击下去,几锤下去石头就裂开了一条缝,跟下方水泥台的粘结都松了,霍庭将石阶掀了过来,里面果然有一块中空,用油纸抱着一个牛皮纸袋。 把东西取出来后,霍庭也没有着急看,赶紧将已经断开的石阶给放还原了。 沈华浓低声道:“明天饭店的人估计都要傻眼了,别的都没有什么,就一块石头无端端的裂开了。” “只能这样了,交给耿大厨处理吧。” 刚才弄出的声响不小,怕惊动别人,他们匆匆离开了老饭店。 外面一切正常,并没有人发现老饭店的异样。 后半夜的月光明亮起来,将马路被照得亮堂堂,地面一长一短两道清晰的人影并排前行,时而黏在一起,时而融成一道,霍庭心有所动,指给沈华浓看。 沈华浓看过去的时候,那影子便错开了一些,他又赶紧歪了歪又融在一起了。 沈华浓斜睨了他一眼:“幼稚。”说着往前一溜小跑。 跟将近一米九的人比起来,她就算脖子以下都是腿,也显得很短,霍庭轻轻松松就跟上她,然后发出一阵低笑,见沈华浓恼了,他赶紧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自己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来吧,小短腿,你是跑不过我的,我一步你得跑两步,我背你。” 沈华浓虽然闻言不爽,但是还是跳上去了。 这是第二个背她的人,跟沈克勤不一样,身下的男人肩背结实宽阔,体温灼人,他后背的衣裳都是汗湿的。 沈华浓嫌弃道:“你臭死了。” 同样是被嫌弃,沈克勤笑得包容又暖心,这男人就痞多了,在她臀肉上用力捏了一把:“这叫男人味。” 父亲和丈夫的区别真的是大大的。 霍庭边走边道:“去年在窑洞的时候,我就想早晚会让这个娘们心甘情愿的被我罩着。” 沈华浓也想起在那个黑森森的窑洞里,他也喜欢玩影子。 这么大的人了,可真幼稚。 “那时候跟你还不熟,你就这么龌龊?” “是你先睡的我。” “......你要是正人君子,没有这份心,那里不堪用,我还能强迫你啊?” “我不管,我这个人很保守有情节,还很死心塌地,你强了我的第一次......”沈华浓掐他一把,霍庭就将后面的话给隐去了,继续道:“总之,你就得对我负责任。” 沈华浓心想他就是胡说八道,没有她,他会娶陆柏薇,就是没法将正常的轨迹展示给他看,让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说也是空口无凭。 想起来,她就不爽:“你贪图美色就是贪图美色,我要是长得丑,你还能......” “不能。”霍庭理直气壮的道,“我要是长得丑,你会选我吗?能下得去手吗?” “......不能!” 第438章危局面前 霍庭闻言先是认真点头总结,道:“我们俩就是一见钟情。” 见鬼的一见钟情! 霍庭想想当初,再看看眼下,自己都忍不住乐了,怕惊扰到人,他才收敛了,将声音都克制住了,只后背起伏着,沈华浓贴在他背上都被颠得一抖一抖的。 笑了一会,他才道:“浓浓,你还挺有眼光的,下手又快又准又狠,被你看上了我能逃得掉?所以啊,咱们俩天生就该是一对,那时你只想找我,我也只被你给迷住,换了旁的丑的,我肯定将她丢出去的。”说着,坏心的将沈华浓往上掂了掂,一双手猥琐无比的占着便宜。 沈华浓先本能的搂紧他的脖子,被捏得发痒,又揪他耳朵报复。 闹了一阵,霍庭被她拉扯得回头,面庞都稍稍扭曲,可他嘴上依旧大言不惭的道:“被我迷倒了你也逃不掉,年轻的时候能拜倒在我的裤子下,等我老了,那也是个贼俊的老头,照样迷住你!” 沈华浓乜了乜他,也是忍不住噗哧乐了,然后笑骂他不要脸。 霍庭主动将脸庞往她这边凑,道:“来,亲亲你家的俊男人。” 沈华浓被他幽黑沉敛的眸子看着,渐渐敛了笑意,捧着他大脑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霍庭不太满意,正要再耍无赖,沈华浓又主动覆在他嘴唇上,用力的亲了下去。 得了便宜,霍庭才意犹未尽的道:“浓浓,抱紧了,走吧,就是我现在想从了你,这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不着急,咱们还有一辈子。” 沈华浓侧脸贴在他背上,目光看着惨白的马路,低声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先送你去车站,我们买最早的那趟火车票回家去!”他目视前方,边走边道:“今天出发,最早也是后天才能到,等回去之后,这里的事情就都尘埃落定了。” “等我们把东西交上去,那些人就自顾不暇,不会影响到家里的,你在路上别胡思乱想,别担心,很快就能解决了。” 沈华浓嗯了声,问道:“那你呢?” 霍庭语气轻松的道:“等你上了火车,我还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从车站到延安宾馆那么远,一来一回恐怕赶不上跟你同一趟车,我跟国安稍晚一点回去。” 他说完,身后一片寂寂,沈华浓没说话。 对霍庭会将她送回家自己留下的决定,她其实早有预料,她当然也知道现在形势危险,她先回去才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只是明明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了,但是这会却莫名烦闷得很。 沉默了一会,她抱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往上蹭了蹭。 霍庭安抚道:“咱们在暗处,现在还有主动权,一切都会顺利的,可能你中午才到家,我们下午就到了。” 沈华浓闷闷的道:“我要是没有乱出头去掺和到穆婉秋事件中去,你留下来做的这些善后的事,悄悄就能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还留下来......很危险。” 霍庭回头看了眼,沈华浓依旧趴着,动也不动。 他笑话道:“之前在叶老先生的车上是谁说的掷地有声的不后悔,现在这好像没有过多久啊,这就后悔了?这话你当着我说可以,要是给外人知道,我媳妇英勇又大义的形象就全都毁了,这好事既然都已经做了,那就不能后悔,就是后悔了也只能将咽下去,现在只能选择保持形象,不能再左右摇摆了。” 沈华浓没心情跟他说笑,沉声道:“就算徐炳荣留下的东西够分量吧,对方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哪是说得准的?怎么可能会像你说得那般轻松顺利?” “秦存诣那样的大官在那三个特务嘴中也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起码人家还有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当掩护,别人要动他还得想个借口遮掩遮掩,他身边也有人手保护,但是你孤身一个,又是人生地不熟。” “耿怀真能发现我,难保别人不会查出一点半点蛛丝马迹,昨天在厨艺比赛上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叶朴方说我做的八宝鸭跟林大厨是一系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现在没有人联想到这一点没人注意老饭店这里,不表示一直没有人发现,你留下来的话真的很危险。” 可以说,他留在这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怕是回不去了。 然而沈华浓也知道,徐炳荣留下的东西还在他们手上肯定得处理妥当的,霍庭不可能带着东西将秦存诣留在这里然后跟她一走了之,但是该怎么处理,她现在心里烦躁,反正是半点思路也没有。 而且霍国安也还留在这里,也必须将他带回去,还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被她的事情给牵连,这些事情必须得有人留下来处理。 抱怨了一通,她将脑袋在霍庭背上撞了撞:“你打算怎么做?交给秦存诣吗?他在沪市有途径能将这个安全的送出去吗?” “现在负责重要事务的特务出了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秦首长要是有这能耐,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吧?他自己如果都走不掉了,你留下来更危险。” 沈华浓也想过由她将东西带出去,再交给可以信任的人曝光,但是她无法确定霍庭和秦存诣能不能等得了这么久,而且一旦消息曝光,对方走投无路,如果霍庭和秦存诣还没有脱身,那就更危险了。 也就是想想,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霍庭的样子也知道他并没有准备将这个交给她带走的打算。 那他还能够怎么做? 霍庭因为她的亲密举动,心里受用极了,乐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就是将红星作坊的花红分我一点都老大不情愿,现在就半天时间都舍不得离开我啊?可别说你想要留下来陪我,我的魅力竟然这么大了吗?” 他故作没心没肺的调侃,明摆着不打算跟她商量什么,沈华浓气得又撞了他两头,反倒是将自己脑袋发昏,他倒是乐得低低的笑得停不住。 “莫非你以前那么独立还嫌弃我都是装出来的?说实话,浓浓,我每次出差那么久不在家,你有没有想我想得哭?” 沈华浓懒得搭理他这种傻话。 霍庭在她屁股上捏了捏,道:“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好了好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上班了,你要真这么舍不得我,我以后去出差也申请将你带在身边。我说到做到。” 沈华浓嫌他聒噪,不耐烦道:“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霍庭嗯了声,背着她静静的朝前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别怕,没有那么严重,当兵之前我跟着运输队来过这边,你看,我就知道火车站怎么走。” “闭嘴!” “好吧,浓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终于安静了,沈华浓趴在他背上看着路边黑沉沉的屋舍区,却半点儿睡意也无。 转过了两条街,前面突然一道远光灯照过来,霍庭脚步一顿,沈华浓也直起身往那边看过去,前方又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沈华浓以前是非常讨厌别人开远光灯和朝她按喇叭的,现在却是目光一动,心中微暖,低声道:“是叶老爷子的车,他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吧?” 问归问,但她心里却是肯定的。 之前她跟霍庭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让老爷子的车离开了,后来从饭店出来也是走的后门且直接朝车站的方向去的,并没有从原路走。 这样也能够碰上,看来老爷子对他们的打算很清楚嘛。 “让我下来。” 霍庭微微松手,沈华浓从他背上滑下来,两人并肩朝着汽车的方向走过去。 耿怀真已经不在车上了,叶朴方似刚睡醒,一边揉着自己的一侧肩膀,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沈华浓和霍庭问道:“东西找到了?” 霍庭点点头。 “有什么打算?”叶朴方问了一句,没等他来回答,又跟司机道:“先回去。” 车子开动了,他才跟霍庭道:“一个小时以前,城东玻璃厂发生一起爆炸事故,爆炸造成墙体坍塌压垮了一辆从楼下经过的车,车上的人送医院去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霍庭的身体有刹那的紧绷,沈华浓挨着他察觉到了,也是心中一跳:“什么车?不会是......” 叶朴方打量着霍庭,缓缓道:“就是秦首长的车,不过他上车前正好有点事跟另一个长官商量,坐了对方的车,他没有受伤。” 沈华浓先为秦存诣逃过一劫松口气,马上又是一凛,这是不是说明,对方已经准备提前对秦存诣动手了? 叶朴方是见过霍庭接近秦存诣的车的,在国际饭店外他就是从秦存诣车上逃到他的车上的。 他虽然有些好奇他们的打算,但也没有多问什么,继续道:“现在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不过这件事一出,车站码头就都已经戒严了,城东那边路上都是巡逻的武装部治安队,这边距离稍远一些,应该也差不多快过来了,你们还是先跟我回去,等打听到消息之后再做打算吧。” 霍庭郑重的朝叶朴方道了谢,叶老摆摆手,“要道谢等你们安全之后再说吧。” 说完他捏了捏眼角,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跟他们交谈。 果然,正如叶朴方所说,汽车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一次武装队巡街,也被盘查了一次,叶朴方在沪市显然很吃得开,有他的脸当通行证,后半程一切顺利。 第439章破局【1】 叶朴方将霍庭和沈华浓带到了位于东城区近郊的一处清幽的独门小宅院前。 “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旧居,他们一家人现在都去了外地,这里就托付给我照看着,上个月我才过来通过风,屋里的东西都是齐备的,先在这里修整一下再做别的打算吧。” “现在城里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形,眼下这里总是要稍微清静一些,先进去吧。” 霍庭和沈华浓自是没有意见,随着老爷子进去。 霍庭眼尖,注意到院门上挂着一块儿约两尺长一尺宽的金属牌子在月下闪着金属光泽,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能挂这样牌子的人家,要么是功勋显赫也经受住了这次革命洗礼的英雄故居,要么就是在某一方面有突出贡献且声名显赫的名人故居,叶老爷子能有这样的朋友,也难怪作为民营企业家、大资本家出身还能在现今的沪市屹立不倒。 将沈华浓安置在这里,总比在别的地方要安全很多了,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大大的减轻了霍庭的后顾之忧。霍庭向来谨慎,到了这沪市之后他更是竖起防护墙,谁也不敢相信,若说先前霍庭对叶朴方还有几分怀疑,现在已经这一丝不信任已经彻底消失了。 感谢的话在嘴边转了转,他都没好意思说出口,叶朴方一再帮他们夫妻俩,简单的道谢显得轻飘飘的没诚意。 叶朴方年纪大了又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跨进门槛的时候因为头晕险些摔倒,霍庭赶紧扶了他一把。 叶朴方主动道:“你们也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你们要是把想做的这件事情给做成了,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他拍了拍霍庭的手背,悠悠长叹了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老头子能力有限,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提出来,能帮的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霍庭和沈华浓相视一眼。 霍庭也没有再客套,道:“原来是有个计划,怕是赶不上现在的变化,等弄清楚了城里的具体情况之后,再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不跟您客气。” 叶朴方点点头,又道:“行吧,你们肯定是自有分寸的,多的我也不过问,就是再多嘴提醒一下,你们切莫再冲动行事,” 他看了眼沈华浓,一脸不赞成的直言道:“我知道你这丫头是好心,不过,看不过眼的事情在这里每天都在发生,还是大事要紧,切莫意气用事免得节外生枝,就是他穆婉秋、谢成瑾知道你们要是因为他们坏了大事,怕也是不会感激你们半分。” “也不是我给你们泼冷水,徐老怪当初虽然倒了,但是底下还是有些忠心的人手的,这几年都没能够将东西送出去,这几年沪市可比徐老怪当年管控更加严格,你们又初来乍到,现在已经被人注意到了,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沈华浓就知道叶朴方指的是她搅乱穆婉秋的批斗会的事情,这件事她自己已经在后悔了,现在叶朴方说她,她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只点点头,并没有多辩解什么,说到底还是她小心大意,还对时局不了解才导致的现在的局面,如果没有在批斗会上的那这一出,现在她和霍庭暴露的几率就会小得多。 霍庭见她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想她钻牛角尖背负太大的压力,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主动对叶朴方解释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她做下这件事情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误打误撞的跑错了楼层竟然又撞破了一起阴谋,两件事搅在了一起,弄成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沈华浓看看他,脑袋在他掌心顶了顶。 霍庭道:“困了就先去睡一会儿,别撑着,其他的事我能处理。” 沈华浓摇了摇头,她哪里睡得着觉啊。 霍庭见她坚持,也没有再劝,指腹加重了点儿力道在她脑袋上揉捏着。 “哦?还有其他的事?”叶朴方按了按太阳穴,道:“这个我却是不知情了,撞破阴谋能提前防备也是件好事,说起来还是因祸得福了。” 霍庭目光微动,道:“说到这里还真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叶朴方正色道:“你说说。” “从那起阴谋中我们得到一个消息,现在就是苦于无法将之传出去,知道了却没办法提前预防,也是愁人,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将消息给送出沪市去?” 叶朴方眉目沉凝,问道:“什么消息?要送给什么人?” 霍庭嘴紧,就算是现在对叶朴方信任,却也没有泄漏任务的一点半点信息,不过,从李盾那三个特务那里听到的消息透露出去就不打紧了,这条消息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送出去的。 霍庭在离开国际饭店之前已经将消息传给了钟劲松,本来以为秦存诣那边能够有能力将这消息送出去,现在发生了秦存诣的车驾被爆炸物砸中的事情,又到处戒严,秦存诣怕是已经被彻底严防死守,这件事知情人太少,只能由他接过来。 他便把沈华浓听到那条消息的前后都给说了,听得叶朴方勃然大怒,一拍桌面直接将桌上立着的蜡烛都给拍倒了。 “真要让这些王八蛋的阴谋得逞,怕是得大乱起来,现在真是内忧外患......” 还是充当他司机的长孙叶松阳好一阵安抚才冷静下来,又吃了两粒药缓了缓。 叶朴方沉思片刻,颓然道:“现在这件事跟那个有狼子野心的团伙肯定是有关系的,专家是他们找来的,几个特务藏在专家团队里又在这里公然活动,他们不可能半点不知道......现在通讯通道、报社、电台广播全部都被他们控制着,想传出去不容易。” “他们那一伙又是现在的青年人的领袖,深得信任,空口无凭,别说领导不会信,这种话说出来可能马上就被逮捕了。敢淌这摊浑水的也不多,要是能够将这些兴风作浪之徒给拉下来倒也罢了,要是不成肯定会受到报复。” “我倒是可以找个信任的人离开沪市去外面跑一趟,不然叫松阳亲自去一趟,他办事向来稳妥,这几年跟在我身边,我们叶家的人脉他也都清楚了,只不过,只剩下三天时间,现在又过去一天,还剩下两天,两天就想将这消息往上送太难了,你们抓了特务算是人证,但是这三个人现在没办法送过去也是徒劳。” 要不是这么艰难,霍庭也不会找人帮助了,叶朴方说的这些情况他自然是早都想到了的。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道:“要是这特务现在在医院里重伤躺着呢?能不能想办法将他们弄到京城去治疗?” 叶朴方惊讶问道:“你是说人在医院?” 霍庭点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今晚玻璃厂爆炸坠物砸车事件中的受害者。” 从听到秦存诣的车被砸中,他自己侥幸逃过一劫,霍庭几乎就猜到了其他人不知道的内情—— 他觉得爆炸坠物事件肯定是针对秦存诣的一起谋杀,对方等不及提前动手了,除了秦存诣可能掌握的徐炳荣留下的东西的威胁,那三个外国特务失踪和谢成瑾被抓后大家表明的和气维持不住了也是重要原因。 矮个和猴子都被霍庭给处理了,对秦存诣动手的人肯定是不知道那三个失踪的特务被藏在那辆车上,秦存诣提前能防备,但是肯定不会救这三个特务。 这起爆炸坠物砸车事件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如若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为什么三个外国专家会满身是伤的藏在他的车上。 现在好了,李盾他们身上的伤完全可以借用被砸当遮掩,这三人被矮个和猴子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伤势严重,现在这一砸,就是不死,短时间内可能也清醒不过来了,当然,霍庭觉得秦存诣应该也不会让他们死,毕竟这是凶手,人证!但是话怎么说都由秦存诣了。 他还能够理直气壮的“怀疑”这三人是特务,对他居心不良,并以受害者的身份要求对此三人进行严审,并以此为借口赖在沪市不走,甚至是往上告状。利用得好,他的安全能够得到一定的保障。 秦存诣可不是没有依仗和支持的软柿子,对方也不能完全只手遮天,要不然他的对手也不会只敢偷偷用意外事件来对他动手了。 虽然秦存诣想彻底施展开不可能,但是跟以前全然被动的局面相比,这已经是很好的转变了。 当然,事情有利有弊,现在全城戒严,这是“保护”秦存诣,也是对他的监视从暗地里走到了明面上。 这些内情霍庭并未跟叶朴方说,叶朴方一愣之后,也没有再追问。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闷声道:“我虽然有些路子,但是两天时间肯定是不够筹谋的,再多给几天时间,倒是可以试试。” 只可惜,这时间显然不是由他们来控制的,专列就在三天,不,两天后到达沪市,视察人员的行程是早就定好了,沪市这边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叶朴方也知道。 “再想其他办法吧,还有两天......”叶朴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沈华浓突然道:“如果只是让专列改变行程,我倒是有个办法,觉得可以试试。” 霍庭、叶朴方、叶松阳三人正或坐或站苦闷着,沉思着,闻言齐齐看向她。 霍庭正给她揉捏脑袋的手指一顿,低头问道,“浓浓,你有什么办法?” 沈华浓先道:“我不敢说完全有效啊,你们看能不能行。 ” “国外的新闻报纸你们知道吗?” 见几人不解,沈华浓解释道:“外国报纸会报道我们国内的事情,我们现在虽然没有机会读,但是领导们肯定是会关注国际新闻的,如果报纸上有跟我们国家有关的报道,他们肯定不会漏掉。” “如果我们将这件事透过外国的记者或者特务传到他们国家去,如果能够被刊登出来再被首长看见,或许会引起重视也说不一定,而且运气好的话,造反派如果这一天两天没有关注国外报纸,没准还能够被打个措手不及。” 沈华浓说完,屋里静了一静,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套路。 现如今,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确是不看外国报纸的。 叶朴方先提出疑虑:“咱们可都没有外国朋友,也不认识什么国外的记者和特务,没有渠道怎么让他们一定刊登出去,又怎么保证上面就会相信?” 说到这个,沈华浓就有些犹豫了,不过性命攸关,她略纠结之后,还是直言道: “不认识不代表就没有,除了李盾他们三个,肯定还有其他人,现在发生谢成瑾的事情,他负责外事部门跟外国人打交道已久,现在国际上肯定有很多人关注他的事。咱们可以去找啊,不需要找到某个人,只要将新闻丢出去就行了。 ” “我们喜欢看资本主义世界的新闻,尤其是不好的新闻,外国人也是人,也有猎奇心,肯定也有些外国人就喜欢看跟我们的新闻和故事,但他们现在跟我们的接触途径十分有限,有些外国新闻人为了哗众取宠还会故意歪曲杜撰一些新闻发往他们国内,像我们手上这样的新闻传出去他们肯定主动刊登并帮着传播。” “要是你们长期出差在外,将家里交给长得俊俏又本身有本事,还会油腔滑调的朋友照顾,有一天住得老远,又喜欢看你笑话的外人告诉你你被戴了绿帽,你信不信?不管信不信,总是会有些怀疑的吧?” 霍庭闻言迟怔了一瞬,想了想,又有些啼笑皆非,见叶家爷孙神色莫测,无奈道:“浓浓,别乱打比方,好好说话。” 第440章破局【2】 霍庭加重了点儿力道在沈华浓头顶捏了捏。 沈华浓觉得自己的比喻没有任何问题,仰头乜霍庭一眼,问道:“你就说要是换成是你,你会不会怀疑呢?” 对这个明显有坑的问题,霍庭是傻了才会接她的话,不过被媳妇这么凶悍的盯着,他不回答她肯定也不满意,所以,霍庭全方位的对这个傻问题进行了否定。 “我的妻子肯定是我自己照顾。” “就算是我出长差了,也能将她安顿好,再说她又独立又能干,自己能照顾好家里,我很放心。” “而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也没有那样的朋友。” “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当着外人的面,沈华浓才没有呵呵他。 叶朴方和叶松阳还在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她,也没有表态,沈华浓大概能猜到一点儿他们的心理,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男人死要面子, 又道:“不管怎么样吧,我觉得一般人心里多少会有些膈应的,再从另一方面想想,事情都能够传到国外去了,自己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本身就说明有问题。” “如果能暴露这一阴谋,被那些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也有所顾忌,时间地点都被曝光,两天后的行动也不可能还继续下去了。传出去虽然是家丑,但是干大事不拘小节,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霍庭看看沈华浓,嘴角不由轻扬,刚才还紧绷压抑的心情就在这顷刻间消散了,日出云层,阳光普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心里已经认同了沈华浓的说法,并且都在脑海里大致制定了一个计划。 沈华浓说得简单,但是实施起来也不容易,而且霍庭要的结果也不仅仅是“新皇姑屯事件”泡汤,他敏锐的察觉到如果这个计划实施得好,面前的所有危局都可能会得到解决。 只不过,计划的实施肯定还是需要有人能够帮忙和配合的,不然仅靠他一个就是累死也是成不了事的,现在他能够找到的帮手也就是眼前的叶老爷子了,总得顾忌他们的想法,他没有马上回答,问道:“叶老觉得呢?” 叶朴方还没有说话,叶松阳忍不住噗噗笑了两声,见大家看向他,他赶紧摆摆手道:“你们可别这么看我,我个人是没有意见,我觉得小沈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现在的确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具体怎么来还得在好好琢磨一下。特务这种玩意,你不找他的时候,他可能就在身边潜伏,真找他们想用他们的秘密渠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赞成,爷爷,你怎么说?” 叶松阳也将问题抛给了叶朴方。 叶朴方以前被称为爱国民族资本家,自己家里过得再苦,自己再怎么抱怨没什么,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情,但是给外人看到的必须是最好的,他也见不得外人说自家一丁点儿不好,要自曝家丑叫外人看笑话,还真是为难他。 不过,现在似乎没得选择了,沉默片刻,他瞥眼沈华浓,道:“话糙理不糙,仔细琢磨琢磨,看能不能赶早,最好今天就见报。”说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三点半,这个时候印新闻应该刚好,早上就能读到了。”竟然是比他们更着急。 霍庭等三人:...... 叶松阳无奈的道:“爷爷,这个时间有点太赶了吧,能够赶在晚报时候出来,明早传到国内都很难了。” “哼!”老爷子环视众人,严肃的道:“事在人为!” “您说得也对。” “行了,你少跟我这里拍马屁浪费时间了,具体该怎么做得赶紧拿出个章程出来!”叶朴方说着重点点名沈华浓,“那样大不敬的话以后可不准再说了,不准再乱打比方,你不说我们也听得懂!” 沈华浓在老先生的瞪视下悻悻点头。 霍庭无声笑了笑,家里沈华浓就是老大,沈明泽和沈克勤也管不了她,真难得见到她听话的样子。 他还是主动岔开话题,道:“那三个特务的事情可以利用一下,他们本身就是外国人,这一点可以发挥。” “这倒是个法子。” 几人商量了一下,然后用外语将三个外国特务被抓的事情并“新皇姑屯事件”半真半假的写了下来,沈华浓负责用法语和英文书写,叶松阳会俄语,用俄语也写了几份,随后霍庭和叶松阳带着这些驱车回城安排去了,沈华浓和叶朴方留了下来。 霍庭临走前匆匆看过了徐炳荣留下来的东西,之后他就郑重的将之交给了沈华浓保管了。 之前他的确是没打算让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沈华浓身上,现在这里还算安全,他带着行动也确实不大方便,就改了主意了。 等霍庭走了,沈华浓一时也睡不着,干脆又爬起来将袋中的文件都仔细的看了一遍,反正秦存诣也没有说她不能看。 除了往来信件、电报存单之外,里面还有一卷磁带录音,现在没有设备磁带听不成,不过只看信件中的内容,沈华浓也大概能够猜得到磁带中的内容。 从里面的资料总结起来看,就是一个有狼子野心的人跟对时局不满的徐炳荣达成协议的过程和证据。 大概就是“狼子野心”希望徐炳荣能够配合他,将摆在眼前的机会好好利用发挥,嘱咐徐炳荣将当前(四年前)这把火烧到军队当中去,而作为回报,对方可以保住徐炳荣的利益不受损,毕竟徐炳荣的历史问题“很严重”,迟早会查到他清理他,现在都是他在帮忙兜底云云。 沈华浓看完摇摇头,将这份重要的证据给仔细收起来了,然后压在床褥下睡了,而这时已经快天亮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炙热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身上,生生将她给晒醒了。 第441章破局【3】 沈华浓这一觉睡得十分疲惫,她做了很多杂乱的梦,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梦又都忘了,只余下零碎的几个画面,醒来之后只觉得脑袋发胀,四肢也有些无力,她在床上恍恍惚惚呆坐了一会,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直到听到房间外的动静,她才揉了揉脸爬起来穿衣梳头。 屋外,叶朴方正在跟人说话,等说话声停了,她才推门出去。 叶朴方一手提着鱼,一手拎着个篮子,正从院外进来,见到沈华浓,主动解释道:“附近的住户见到这边门开了过来转转,已经被打发走了。” 说着,还朝沈华浓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又道:“这些是跟他们买的,我以前也时不时过来住个一两天,也是跟他们买一些,厨房里还有米面煤球锅具都齐备,柜子里也有些干货,你看看中午做点儿什么吃的。” 沈华浓也是真有些饿了,想想老先生也跟着饿到现在,便也不磨叽,赶紧从对方手上接过篮子,道:“我去看看,马上就做饭,您稍等。” 她翻看了一下篮子,里面就是一把芹菜,一颗圆白菜,几个鸡蛋,还有一小罐子的猪油,再加上一条鱼,分量都不多,两个人吃一顿却是够了,品种虽然少,不过也能够做出很多花样来,再搭配各色干货的话,可以发挥的就更多了。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沈华浓问道。 叶朴方摆摆手道:“随便吧,我也没有什么忌口的,吃什么都可以。” 叶老的味觉之灵敏,沈华浓是见识过了,那么一丁点细微差别他都能够尝出来,现在跟她说随便,这个随便的要求肯定也不低。 沈华浓点点头,道:“那我就自己看着准备了。” “行,不用着急,慢慢做不要紧,好饭不怕晚。” 沈华浓:...... “那您等一会。” “嗯。” 叶老爷子帮了她跟霍庭太多忙了,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回报,沈华浓也愿意用心做顿好饭,她将东西提到厨房后,又查看了一下柜子里面的存货,干货还挺丰富的,干贝、火腿、香菇、木耳、海米这些都还有,不过分量也都不多了,用小袋子单独密封储存着。 看看这些,她马上就有了主意,先将要用的食材挑选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提着炉子到门口去生火,按照霍庭教她的生煤炉子的方法很快就点燃了煤球,炉子上烧着水,她又麻利将那条大鱼给收拾了,取鱼头,剔出来的鱼骨再加上火腿、干贝、香菇和新鲜芹菜、小半颗白菜一起煮高汤。 用河鲜、山鲜,地鲜、海鲜荤素搭配混合熬煮出来的高汤味道鲜美,层次丰富,刚燃起来的炉子火还很小,再堵上炉眼只留一条小缝通气,这样吊出来的高汤谓之清汤,虽然清澈如白水,但是保留了食材的所有鲜香,是提鲜的上品配料。 而且以鱼骨为主材料做成的清汤,跟接下来她要处理的鱼丁鱼绒不仅能够完美融合,还能互为补充激发出各自本身的鲜味,使口感更加丰富、分明、饱满。 小火吊汤需要一些时间,沈华浓趁机将鱼肉切丁以刀背略拍之后稍加腌渍,再将鸡蛋打散,蛋黄蛋白分开处理,在蛋白中加入泡好并切末的干贝,蛋黄中加入碾碎的咸蛋黄,鱼肉用混合好的蛋白液加上生粉抓匀。最后一颗白菜也被她切好装盘了,如此所有的食材几乎都被她用光了。 叶朴方在前厅闲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厨房来了,默默的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是打算做赛螃蟹?以鱼肉干贝仿做蟹膏,蛋黄和咸蛋黄仿蟹黄,这也算是赛螃蟹的豪华版了,处理得当口感能达到九成相似。” 沈华浓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在吃饭方面,叶朴方更宁愿自己猜,沈华浓没说,他半句也不再多问,先看了看案板上放着的调味料,然后凑到炉子边闻了闻味道,沉吟片刻便摸着胡须问道,“你不会是想用这假螃蟹来做秃黄油吧?” 假螃蟹? 一听叶老这语气,沈华浓就知道他并不看好。 她还是冲老先生点点头:“没错,就是用假螃蟹做秃黄油。” 秃黄油是一道苏州菜,名字听着古怪,说破了却也很简单,秃音近似忒,是“只有”或“独有”的意思,是苏州方言,虽有黄油二字,但是这道菜做出来却跟黄油却并没有直接关系,这道菜原来是用猪油熬制纯粹的雌蟹黄和雄蟹的白膏,用油封住以此来达到长期保存,在非吃螃蟹的季节也尝到螃蟹的美味。 现做现吃的话,要求要更高一些,蟹黄蟹膏以肥猪油爆香,再用黄酒焖透,加高汤调味完成的,一道成功的秃黄油色泽鲜亮、味道香浓腻滑,油脂和蟹肉完美黏合,呈半固半液似滴非滴,这种用来拌饭堪称一绝,在物质丰富时代嫌弃猪油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是无法想象到在物质匮乏时期人们对于猪油的热爱的。 这道菜做出来步骤倒是不难,最难的地方恰恰在于其食材,对螃蟹的品质要求很高,而且三斤螃蟹做不出一两秃黄油,用普通蟹肉烹制都达不到上品,可想而知,要用假螃蟹做出仿真的口感那就更不容易了。 叶朴方对沈华浓的厨艺有一定的认识了,但是此时也的确不大看好她用假螃蟹就能做成这道菜,赛螃蟹虽然有此美誉,但是跟极品蟹膏蟹黄相比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有泼冷水,只暗暗摇了摇头,对看沈华浓做菜的兴趣却大大降低了,转而说起了别的。 “我跟这里的公社打听了一下,武装部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他们警戒特务渗透,注意陌生人,别的倒是没什么,公社里已经组织了民兵正在巡逻,你别出去应该无碍。” “现在应该还没有对你们两口子重视起来,顶多就是扰乱批斗会的事情,小霍那边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们公社作坊的那个干部我给松阳交代过了,他会照看一二,只要不是跟特务和你们那个秦首长联系起来,问题都不算严重。” 第442章破局【4】 现在的确是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情况,还有余地,但是沈华浓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霍庭从凌晨四点就出去了,到现在还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她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此时她能做的也就是按下心中杂念,沉浸在做菜中,也只有专心工作,等待和担忧的焦灼才能暂时被忽略。 等一盘秃黄油和一道开阳白菜、一道凉拌木耳端上桌已经是两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 叶朴方本来对沈华浓做的秃黄油不抱太大的希望,他都已经做好了当成普通的赛螃蟹来吃的打算,结果一筷子下肚之后眼睛都瞪圆了,随后自己等不及去盛了一大碗米饭,舀了几勺秃黄油简单一拌,就这么吃下了一碗饭,原本老先生一顿最多只能吃一碗米饭,今天硬是吃了两碗饭生生将自己给吃撑了。 他也不问沈华浓怎么做到的,一心扑在厨房里查看她用过的调味料和食材,跟侦探似的又尝又闻,自己琢磨了起来。 这是叶朴方的爱好,沈华浓也不管他随他自己去纠结思考,她吃过饭也没有闲着,先将这屋子收拾了一通,然后就找了纸笔出来开始写糕点饼干等小零食的配方,还将红星作坊个的几种杂粮零食换成精细面粉、奶粉也写了一份,用面粉、白糖、奶粉做副食这可比用杂粮粗粮搭配出来要容易太多了,杂粮在口感上总是要欠缺一些的,要改善口感这就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 这些配方是用来跟沪市食品厂谈合作的,现在沈华浓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沪市待多久,安全问题都无法得到保障,也说不准等霍庭回来她就得离开了,干等着也是心焦,正好也找点事情做来打发时间。 沉浸在忙碌中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她一连写了十多种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了才停了笔,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她忙了一下午,叶朴方也为了一道菜琢磨了一整个下午,晚饭时间要到了,他才从厨房里钻出来,道:“晚餐再做一道秃黄油,我看看你有什么秘诀以假乱真。” 沈华浓笑着拒绝了,“晚餐不能吃这么油腻,而且您中午吃的有点多,晚上不能再加重肠胃负担。” 叶朴方闻言吹眉瞪眼,但是沈华浓不肯接受点菜,他也毫无办法。 他既抓心挠肝的想知道秘诀,但又不想就这么问出来得到答案,纠结不已。 沈华浓先是主动问道:“您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您。” 叶朴方很硬气:“不需要!我能琢磨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道:“你可以给点提示。” 沈华浓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暗笑,想说的时候不想知道,现在她又不想说了,“您就当是吃的螃蟹又有何不可,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您尝到了想吃的秃黄油,乐在其中不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叶朴方:...... 在叶朴方真假螃蟹弄不清楚的时候,京城里也被一则消息炸得虚虚实实辨不清楚。 消息的来源渠道很多,有国际朋友专门发过来表示慰问的,也有那些不友好的特意赶来围观嘲笑的,还有在海外的同志询问关切事情进展的,也有替几个外国专家说话质疑事情真实性的......不管是哪种,都指向了一件让人心惊、且他们尚还没听说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到处都在传言,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有危险不能不防备,也不能让自己的同志寒心遭受诋毁,问一问要个解释这不过分吧? 于是,正暗搓搓筹备大事的某一位,突然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你们打算在两天后到达沪市的专列上搞事情?” 对方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问给打得措手不及,当时方寸就乱了,“......” 等回过神来再组织语言已经迟了。 原本只是电话诈一诈的:“......!!!” 不得了!有情况! 王光磊被他父亲的秘书从战斗队一接出来,就发现了异样。 往常热闹的街道上人烟稀少,除了巡逻人员鲜少有人走动,不时有警车呼啸过去,虽然是斜阳如火,酷暑未消,但是无端就是给人一种肃杀冷凝的感觉。 “石叔,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王光磊心里有些不安。 昨晚他跟秦卫南被带到战斗队之后,就一直被关押着,战斗队的成员本来在路上的时候还说要连夜审问他们呢,后来就这么不了了之,要不是石秘书过来接人,他跟秦卫南可能要被遗忘在审问室里了,这大半天时间里,还能时不时的听到那些激愤的青年喊着口号,他们匆匆进进出出的,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王光磊下意识看了看身后跟他一起被放出来的秦卫南,他还以为是跟秦存诣有关。 秦卫南亦是心中一凛,显然跟他想到同一件事了,他也看向那位秘书同志。 对方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秦卫南的身份,先前问起来也被王光磊给含糊带过去了,只当秦卫南是王光磊的朋友同学之类,说话也没有瞒着他。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的你就不要多问了,你父亲让我直接送你去机场,你在那边跟你母亲汇合。” 王光磊险些失声:“怎么了?” 秦卫南也是一怔。 石秘书这次就没有再回答了,只指了指面前的车,“上车吧,我送你,你的朋友自己离开吧。” 王光磊沉默,心虚翻滚难宁,涩声问道:“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石叔,我不去机场,我爸爸人在哪里,你送我过去。” “不可能。” 王光磊目光冷凝,一贯温和的人突然整个人冷锐的像把钢刀,看得石秘书目光一窒。 王光磊已经往前走了,他以实际行动拒绝上车,秦卫南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他跟王光磊几乎没什么交流,但是直觉相信这个青年,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他觉得他们应该能够成为朋友。 石秘书赶紧追上去抓住王光磊的胳膊,“小磊,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再晚可能......” 王光磊冷声道:“再晚就来不及了?现在来调查他们了,还是真的有什么阴谋暴露了不得不仓惶逃走?” 第443章父与子 石秘书看了眼边上的秦卫南,低喝道:“小磊!你别胡说!” 王光磊冷笑一声,瞥眼秦卫南,他倒是不在意被对方听见,只用力挥开了石秘书的手:“我是不是胡说你知道,我也知道,他王康也知道,不用多说了,我一直都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他人现在在办公室对吗?我去找他!” “小磊......” “你可以选择送我去找他,想带我走除非你能够将我打倒,带着我的尸体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当没有见过我,自己离开,我也不会拦你。 不过,石叔叔,我们认识一场,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此罢手吧,局面不是你们轻易能够撼动得了的,辗转到其他的地方也是困兽之斗,用你们自己的话说,坦白从宽,你不如及时悬崖勒马,整理好证据,然后投案自首,交代清楚接下来的计划减少损失,将功补过!” 石秘书目光黯然,嘴唇翕动,最终一言不发,伸出去的胳膊默默垂下来。 王光磊见状嘲弄一哼,再无二话,转头就大步朝前去了。 他憋着一股气,走得极快,转瞬就出去很远了,秦卫南心情复杂的赶紧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石秘书略站了站,就独自上了那辆黑色汽车,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半个钟头后,王光磊就出现在王康的办公室门口了。 这次他没有带着秦卫南,在半路上就让人去了食品厂他的宿舍里休息。 现在既然他父亲一伙都落得要逃跑的地步,大约也是顾不上再抓秦卫南做人质了,秦卫南安全了,不过处于风暴中心的秦存诣如果没有及时撤走,其下场应该就惨了。 果不其然,王光磊刚到门口,就听见他父亲王康正对着电话在咆哮着:“见到人直接就地处决!不用再顾忌什么!已经都这样了,还能更差吗!千万不能让人给跑了!他不死老子愤怒难消!” 他面目狰狞的摔了电话,还跟周围的人在发脾气,一向塑造出来的儒雅形象这次轰然崩塌,还爆了几句粗口。 “这次真的是被秦存诣这只老狐狸给害惨了!明明严防死守着,他竟然还能够找到证据还送出去,他特么的还故意跟我这里耍赖要交代,交代个屁!他纯粹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不是能耐吗,想耗死我,老子就是死也要拉着他当垫背!在大部队过来之前,这沪市还是老子做主!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他说完,叉着腰在满地狼藉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可见是真的急狠了。 王光磊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此时他心中复杂难言,但是情绪却已经十分平静。 王康也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儿子,焦躁面容顿时僵了僵,着急问道:“小磊,你怎么来了,你没有碰见你石叔叔?” 王光磊点头道:“碰见了。” 他走了进来,对地上散落的文件碎片视而不见,走到跟他一样高的父亲面前站定了,郑重的道:“爸爸,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我有话要跟你说,一定要现在说!” 王康眉心拢成“川”字,先将还噤若寒蝉立在一旁的两个助手挥退,对着儿子也难掩不耐的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算了,你既然来了,我也不说你,你去门口等着,一会接你妈妈的车会路过这里,你坐她的车离开。” “我是不会走的。”王光磊赶在王康发怒之前又道:“爸爸,你收手吧,别一错再错下去了。” 王康喝道:“你知道什么!”他捻了捻眼角,头疼的道:“对,被你说中了,我失败了,我们败了,你也看到了你爸爸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都是死,我只能往前走一步兴许还能一搏,你赢了,但是我不想跟你吵架,到这个时候了你就让我清静清静!” “爸!” 王康摆了摆手,打断道:“你不愿意走都随你,你大了,我早就管不了你了,我只提醒你一句,你是我王康的儿子,这几年我结的仇家那是海了去了,恨我的人数不胜数,万一他们翻了身,你留下来是什么下场,用我给你描述吗?他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王光磊哼笑了一声,缓缓道:“爸爸,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做一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但是你自己却变成了这样,这几年你变得让我觉得陌生、可憎。” 王康额头上青筋浮起。 王光磊直视着他,继续道:“以前你官没有这么大,但是那时候你是我的骄傲,我以你为荣,但是现在,呵,有时候我都怕见你,我在外面也从不敢跟人提起你,虽然你是红人,可你不知道,我觉得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再看我的那种眼神都带着防备、谨慎和恐惧......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你的罪证,这样说不定能够早点拦住你。” 王康紧抿着唇,拳头也攥着,想说什么打断却被心头涌上来的惶恐和无力给堵住了,只能沉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爸爸,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好像有很久了吧,你从不肯听我好好说话,前年、去年我经常写信去举报你,就是想你能够回来好好的听我说几句话,可惜,每次都是争吵告终,每次吵完,我都会躲起来大哭一场,我心里难受,很难受,我爸爸变了,他变得越来越陌生,像是变了个人,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给拉回来,最后只能绝望。” “小磊......” 王光磊眸中已有水光,他用力横臂一抹,决然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今天你不留余地,明天也不会有人对我留余地,父债子偿,我认了。” “我来就是告诉你,爸爸,你走吧,跟着那人逃到别的地方去再做一番困兽之斗,然后再拉几个人陪葬吧,我不会拦你,也不再劝你了,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我不会走的,我没有错,我为何要逃?” “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也没有辜负任何人,我就要留在这里,他们不找我泄愤,我就安安静静画我的画,要是不幸被你料中,那我就留下来当是替你赎罪,能赎多少算多少,赎不完的部分,就都算是你赚的。” 说完,王光磊转身就利落的走了,王康在身后喊他,越喊他越是走得快,有人来拦他,被他躲过去,等从这办公楼出来,他眼前已经模糊一片,脑子里一片空泛茫然,有人追出来喊着他的名字,他才寻了个方向,往前跑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王康颓然的坐下来。 过了一会,他颤抖的按下了电话键:“秦存诣抓住了没?谢成瑾死了吗?......好,从现在开始,不用管他们了,你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 第444章尘埃落定 霍庭和叶松阳两人辞别沈华浓和叶老爷子之后,连夜回城,他俩在车上又详细商议了一番。 进城之后,他们先去找了叶松阳相熟的印刷工厂负责人,有霍庭从徐炳荣留下的证据中挑出来的一封信和一卷录音带,负责人没有二话,亲自秘密开工帮他们印刷了几千张的传单。 传单中不光有那条暗杀消息,还有部分从徐炳荣提供的证据中的节选。 事情紧急,为了寻求帮助尽快且更好的完成任务,霍庭此时也顾不得保密了,在看过徐炳荣留下的证据之后,他就没有再瞒着叶朴方和叶松阳,现在他决定好好利用这条消息,安排好时机最大程度的闹得人尽皆知,没准能够救命。 革命造反派最擅长贴大字报,那他就用他们的手段将大字报贴遍这个城市的每一块张贴板,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印刷厂的负责人摇头叹道:“想当年徐炳荣也算是沪上的一霸,他拿着证据都被人给压了下来,现在还不是客死异乡,死前怕也是不好过,被整得如此凄惨......” 当初秦存诣负责处理徐炳荣一事,在报纸上说明了他的死讯,现在知道徐炳荣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人少之又少,这负责人知道的也只是报纸上说的。 叶松阳闻言,颇不以为然道:“我倒不觉得那位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徐炳荣也不是拿着证据还干不过他。” “从这信里就知道他当年也是参与者,他还在信中写下了诸多不良言论对上头心怀怨恨,这份证据一旦曝光,他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拿不拿这份证据出来,他都一样不会有好下场,拿与不拿怎么选,端看他最恨哪个了。” “当初他可能更恨上面的,你看这信里说的就知道了,所以当年自己受苦也要压着这些证据,就想看着那位一块儿跟着遭殃,咱们以为他不好过,谁知道他不是在暗地里兴奋的等着看两虎相争的热闹?” “现在又被这位,”他将一摞传单掸了掸,发出一阵哗哗声响,飒然一笑:“我看他是受了这几年的罪,现在应该是更厌恶这位了,这就处心积虑留下了证据,也或者,应了那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自己解脱了,还有很多无辜的人还在受罪,发了善心想提前结束这些了吧。” 负责人讶然无言。 霍庭也是心中一肃。 若不是叶松阳说破,他还只当是徐炳荣当初不拿出来一拼,可能是情况太过突然紧急,他没有办法拿出来,再就是他也不敢拿,拿出来也是个死,现在逃脱了或者说死了,就无所顾忌了。 倒是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他研究过徐炳荣的卷宗,又看了他的信件,现在想想倒是十分赞成叶松阳的说法,以徐炳荣的为人,他的确可能之前只是想看热闹,看他们拼得你死我活...... 他看了叶松阳一眼,心下暗叹,难怪叶家在当世还能够屹立不倒,甚至被领导人称为唯一财阀,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在此时期还能欣欣向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论见识学识,他的确是自愧不如。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都能够护住家人,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这次沪市之行,真是刺激了他许多,他不光自己要学习打拼,也要好好教导子孙,终有一日...... 他恍恍一瞬旋即收敛了思绪,就听那负责人道:“还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派上用场,这种信件如果没有更加明确的证明,他们完全能够倒打一耙说是伪造的。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还得想想别的法子将消息和人证物证全部都送出去,这传单上指向的这位深得年轻人和上面领导的信任,又是这次革命的负责人,现在大字报批评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溅出水花。” “......要是被他提前毁了证据,到时候没准还真的掰扯不清楚,还是要留一手准备。” 叶松阳点头应是,他们的确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原本他是打算用这些传单造势,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来为证据保驾护航,直接送到上级去,就算沪市被王康及他背后的人把持着,他也不相信他们能够堵住所有的人的嘴,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既得利益者会死心追随,但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再甘愿被愚弄和利用。 不过这个想法被霍庭给否决了。 这个计划被排在了后续,如果霍庭的冒险计划失败的话,他们再走这一步。 叶松阳看眼霍庭,这对夫妻俩都是冒险主义者呢,一个敢想、一个就敢做,跟他们相比他就少了一些冒险精神。 霍庭和叶松阳从印刷厂出来,天色将亮,两人再不敢耽搁,按照先前商定的将写好的外文消息,秘密放到几个由叶松阳提供信息霍庭看过之后,特意挑选出来的几个机关单位和大企业,在这一方面他有经验。 正如叶松阳所说,特务这类人吧,是有可能就潜伏在我们的身边的,说不定大家还天天都与他们打照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要想找到真凭实据将他们给揪出来,短时间内那是不容易,但是如果只想利用一下,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现在国内懂外文的人才不多,但是昨天夜里才传出特务埋伏在秦存诣车上却意外被砸伤的消息,现在人正警觉呢,就算是普通群众发现了这种古怪字迹的字条擅自丢弃的可能性也不大,在加上是特意挑选的几个部门,霍庭觉得钓到鱼的可能性极大。 只不过,经过昨晚玻璃厂的爆炸事件之后,很多部门的看管十分严格,叶家的人有些地方能够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肯给面子,不能光明正大进去的地方就只能冒险偷偷潜入了,叶松阳和霍庭互相配合,赶在中午之前终于完成了任务。 叶松阳还留了个心眼,将此消息在他自己周围都放了几份。 之后,两人分头行事,叶松阳将传单的事情交给了弟弟叶松青,仔细交代了几遍让他看准时机行事,他去想办法到谢成瑾关押的地方周旋,霍庭则马不停蹄的去找秦存诣了。 一旦消息曝光,谢成瑾和秦存诣两人就危险了,难保不会被人泄愤,偏偏他俩一人被关押着,一个形同软禁,真到了那时候,他就只能任人拿捏了。 叶松阳的身份为他提供了很多便利,现在市区虽然小范围戒严,但并不影响他处行走,相比霍庭来说他这边的进展要顺利一些。 霍庭就麻烦了,昨天在国际饭店大闹一场,他已经是有案底的人,再加上秦存诣也是被严防死守着,看守他的人比谢成瑾一个全市乃至全国都知道的阶下囚多多了,想接近他可不容易。 等霍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见到了秦存诣,但是还是迟了,还没有说上话呢,他就发现了楼下有武装部的人气势汹汹的进了这栋楼,杀意凛然。 秦存诣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这阵仗,挑眉冷声道:“他们这是公然要杀我?这么肆无忌惮,这是狗急跳墙了?” 他转向霍庭,又有些不确定的问:“消息和证据都已经送出去了?” 霍庭收回视线一边示意钟劲松带人往外走,一边道:“首长,等会再告诉你,这次对方怕是要跟咱们不死不休的。” “那就是他们被逼急了!”秦存诣匆匆往外走,嘴上却笃定的道,“你小子倒是有些能耐,怎么送出去的?这么快都传到上面知道了?” 楼下已经传来纷乱脚步声和呼喝声,霍庭没有马上回答秦存诣的问题,他进来之前已经将这里的格局摸透了,直接示意钟劲松他们带人进了走廊最边上的那一间。 那间房间的窗下正对着下面一层支出来的一个不足一米的遮阳棚,如果能够顺利跳到这个小棚子上,就有机会抓住墙角的一根露在外面的水管,沿着这根水管可以滑下去,楼下是街道,逃掉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除了这一处,他找不到别的逃生路径了。 显然秦存诣被安排在这里,也是对方深思熟虑之后的。 这是七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了,但为了求生,什么办法都是要试一试的,霍庭可不想死,说不定他媳妇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 进了房间,其他几人搬动桌椅去堵住门口,秦存诣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霍庭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道:“消息肯定是传出去了,但是确切的证据还在我手上。” 秦存诣难得惊讶道:“没有证据那上头就信了,怎么会这就将人给逼急了?” 处理要员程序繁琐,没有证据怎么可能一天半天的就有判决下来?就好比谢成瑾吧,他的“罪证”都有几尺高,这也已经有一阵子了,现在也只是定了罪但是上级还没有出红头文件最后落实。 他问完,他原本待着的房间大门正被人一脚踹开,一群人嚷嚷着“将人就地正法”,扑了个空之后,就是一片“搜”和“堵住门口,不能让他跑了,不然咱们都......”之类的话语。 秦存诣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越发确定,应该是上面直接采取行动了才逼得对方再无顾忌,要抓他陪葬。 霍庭一面查看房间内的环境,看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一面简短的将计划给说了。 “......只能说外面安插到沪市的钉子很多,他们的效率也很高,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说起来霍庭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秦存诣闻言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道:“水至清则无鱼,没有想到特务还能有这种用途。如果帮着传消息的人不多,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重视,没想到,没想到......” “上头不会不管,可想而知,那位以为胜券在握,消息不可能走漏,要是被上头给突然诈一句,应该就被吓得肝胆欲裂,自己乱了分寸给暴露了。” “是这样吧?” 霍庭不置可否,具体的情况他现在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他原本的设想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才否决了叶松阳的办法。 如果一开始就借助民意,那么他们手上有证据这件事也走漏了风声被狼子野心团体知晓了,民意有可能会被镇压不提,他们想逃出去的风险就更高了,出其不意没准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存诣低声笑了几声,心情颇为愉悦,除了一个毒瘤,就算面对这样的险境,他心中还是有些激动快意难以压制的,连连说了几个“好”! 霍庭在角落里找到几根铁丝,拿了出来,一边捋直几根绞成一股,一边道:“首长,咱们先等一等救援,要是真来不及了,最后就得从这里跳下去了。” 说话时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在街道尽头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往这边靠过来。 秦存诣收敛了笑,凑到窗户边去看了看,查看了一下外面的环境,心里就现有的设备勾划着逃生方法,马上接受了这个逃生办法:“行!” 他也注意到了那群人,还当是武装部派过来处理他的人,眉头微蹙,这么多的人,就算是能够逃出这栋楼,恐怕也跑不出这条街,这里会被那些人堵得死死的。 他以为霍庭没有注意,指了指那边,难道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屋外脚步纷沓,接连的撞击毁门声也越来越近。转瞬,外面武装部的人已经搜到跟前了,有人在用力怼门,受到阻力之后,门外的人立即警醒,呼喝了几声之后,就开始往里开枪了。 钟劲松几个一边躲一边看向霍庭等他安排下跳的时机。 霍庭已经将绞好的铁丝绑在临窗桌子的桌脚上了,他拉着秦存诣蹲下来闪躲,然后目光沉沉望了眼窗外,冷静的道:“再等一等。” 这个逃生路线也是危险重重,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走这一步,何况现在也不是毫无希望。 “等什么?” 霍庭道:“堵住门,再有两分钟我们就脱险了!” 屋内众人虽然不解,但是也精神一震。 秦存诣此时藏在窗户边,却瞧得真切,楼下街道上的那群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以透过衣服颜色分辨出并非武装部的人了,他目光一亮,道:“我们的救援来了!” 霍庭的后续计划是,一旦对方那边表现异常,就把早准备好的那些传单给发出去。 “没人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在这一点上,他跟叶松阳的看法是一致的,他相信只有少数既得利益者是死心塌地的追随者,更多的人是出于明哲保身和恐惧而盲从,只要有人牵头引导,他们知道真相之后就会弃暗投明。 事实证明,也正如他所料。 此时,楼下的人群虽然还距离此处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是呼喊声、喧哗声现在已经隐隐能够听见了,再近一些,只要两分钟,这么多人的声音会惊动外面的爪牙。 这些人就是他的救援。 外面武装部的人碾压秦存诣身边的警卫班是足够了,但是也不算多,就算他们配了枪也不敢与如此声势浩大且站在正义一方的人为敌。 但是,此时门已经破败不堪,撑不到两分钟了,秦存诣的警卫班中已经有人中枪倒地,霍庭捏了捏手,然后抓起一张桌子用力砸在墙面上,猛烈的破碎声响让门外一静。 秦存诣便是把握这个机会,厉声道:“你们的阴谋已经暴露了,整个沪市群众都知道了,他们现在就在楼下!到现在你们觉得还有成功的可能吗!” “我是第#集团军华中区军事长官秦存诣,你们可以奉命杀了我,这就坐实了谋乱的罪名。” “你们收枪让开路,那就只是被利用、只是服从命令,没有走出这一步就还有回头的机会!” 屋外沉默几秒,有人道:“外面真的来了好多人,咱们......” “队长,队长!有电话找你!是王康!他说,从现在开始,不用管他们了,让我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候命!” “秦长官,得罪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的......撤!” 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第445章那些新朋友们 霍庭连夜就赶到了城郊,将徐炳荣留下来的证据上交之后,他跟沈华浓也只留在沪市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夫妻俩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霍庭的假期马上就结束了,他得赶回去上班,沈华浓完成了任务一身轻松,本来还想在沪市逛逛,买点东西带回去的,也被霍庭给否决了,夫妻双双回家。 在临走之前,两人抽时间去见了王光磊一面。 因为王康主动投案自首交代了不少问题,昨晚上王康上面的人在外逃的时候被击毙了,现在他们阴谋已经彻底粉碎,这样的大消息今天就已经见报了,全国上下一片哗然。 虽然王光磊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他甚至还在背地里做了很大的贡献,调查组也在了解情况之后对他进行了表彰,并未牵连,但是他是王康的儿子,这还是让他承受到了很大的非议,怕他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迁怒攻击,厂里给他放了假,他就窝在宿舍里。 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王家的房子是政府分的,虽然在大院内,门口还有士兵站岗,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里除了纰漏,那房子已经被愤怒的群众给砸了,里面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已经没法住人,而且他现在也不能再回去,一露面怕不得被人给围殴,再不久还可能会收回去。 王光磊的母亲冯宝珍现在也在接受调查,还没有放出来,因此倒是躲过了一劫,至于后面会不会也被判罪,那还得看调查结果和冯宝珍的涉案情况了。 现在这些都是绝密,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家庭的骤变让王光磊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憔悴了不少,一张圆脸都有凹下去的趋势,双目无神,因为皮肤白他的黑眼圈看着也格外醒目,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几天没有合眼了。 不过,看到霍庭和沈华浓,他还是挤出来一丝笑容来,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霍庭道:“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对我爱人的照顾,我们马上准备回家去了,临走过来跟你道个谢。” 看看左右宿舍里有人出来探头探脑,王光磊道:“进来再说吧。” “其实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如果陪着吃吃喝喝也算的话,一开始我对沈同志也就是冷眼旁观,这肯定让她还十分不满。” 霍庭道:“还是要谢谢你,你跟着她就已经是很大的忙了。” 沈华浓也摇摇头。 其实那会她更多的是怀疑王光磊联系人的身份,对他十分戒备,要说对他冷眼旁观不满,这倒是没有的。 对王光磊这样的人,沈华浓的观感颇为复杂。 当初宋达犯罪,她尚在心里存着侥幸希望他能够躲过去,王光磊跟她比起来,无疑思想境界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 他分得清楚是非,而且立场十分坚定,这样的人,让沈华浓用“敬佩”、“欣赏”这一类的词来形容好像也不到那个份上,真敬佩欣赏的话,会想向对方学习,好比对魏兆堂,沈华浓就确定是敬佩欣赏对方的心性和意志,并且他会想跟魏兆堂一样心性强大。 但是,王光磊这种......沈华浓觉得她的境界确实不够,心中格局到底还是小一些,只装着自己,就算是做什么,出发点也是为了她自己能有好处。当然,她也赞成对方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除非是面对像她以前渣爹那种,不然她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他这样。 现在看王光磊变成这样,沈华浓心中有些同情,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她肯定不会没眼色的往王光磊心上戳刀子问出来,观感千般复杂,只化成一句:“可以理解的。” 王光磊便朝她浅笑道:“如果你们下次再来沪市,我有机会再接待的话,一定好好接待,好叫你知道我们沪市人是十分热情的。” 沈华浓点点头:“那行!” 但是霍庭无疑是极欣赏王光磊的。 因为王光磊疲惫不堪,两人也没有多留,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霍庭主动留了个电话给王光磊:“虽然相交不多,但是我觉得现在应该也算是朋友了?” 王光磊看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纸,道:“自然算的。” 两人一边握手告别,霍庭一边道:“你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能够帮得上的......” 不等霍庭说完,王光磊便应了,“真有需要我会的。” 沈华浓建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去工作?” 出身论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消失,王光磊这种情况肯定会被非议,换了沈华浓,她无法改变大环境的话,肯定会选择换个地方,起码过得清静。 王光磊却是摇头失笑,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放心吧,朋友们,我还不至于扛不住这点事情,真要是顶不住也不会去做了,现在已经比预料中的要好很多了。我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送你们,只能现在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珍重!” 沈华浓和霍庭辞别了王光磊,又跟霍国安交代了几句,他要在这里多留几天。 “跟食品厂这边最后的合同还没有签订,另外,我还跟几个同行定了要私下交流交流再合作的,再说,村里拖我买的东西,到现在也都没有买,空着手回去,那些个妇女不骂死我,再说,我这次还打算带一辆拖拉机回大队,还得联系一下东方红拖拉机厂呢,你们先回去吧!” 沈华浓之前还担心这大侄孙子会被自己给牵连了,结果他倒好,不光一无所觉,还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了。 沈华浓也想再待几天,难得出来一次,可惜霍庭不管霍国安,却死活非要拉着她一块儿回家去。 “虽然现在特务事件和这起阴谋也都结束了,但是现在的沪市还是有些混乱,上级派过来的善后小组到处在清查搜查调查的,你看看街上,从那么密集巡逻的治安队就能看出来如今也不是彻底安全,你是没有完全曝光,那天在国际饭店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再追责了,但是万一有人盯上你了呢,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找你算账呢?” “你要是想来玩,以后我放假陪你过来。” “昭昭肯定在家里哭着想妈妈。” “......” 最终,沈华浓还是跟着他一块踏上归途,在车站又碰到了特意过来送行的秦卫南和叶松青,他俩是从秦存诣和叶朴方那边知道他们要走,匆匆赶来的。 叶松青是家中幼子,为人简单,向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以前跟沈华浓的关系只停留在“他乡遇故知”的层面上时,他就已经对沈华浓的事情是大包大揽、分外热情。 现在他又从叶朴方和叶松阳那边知道沈华浓的所为,再加上他这次也被委以重任,负责看准时机将传单给发出去,并号召群众一起在最后关头救下了秦存诣和霍庭,结束了这次混乱,有了这次经历,叶松青就自觉跟沈华浓已经共过一场生死了,感情理所应当就更进一层。 反正现下他跟沈华浓说话都是透着十足的亲近,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当然,这种友好态度只是对着沈华浓,霍庭看着跟他爸爸和哥哥一样严肃,他对着这样的神色下意识就神色一肃,只匆匆客气寒暄了两句之后,就一门心思跟沈华浓说话去了。 他一手拎着土特产礼品,在沈华浓面前晃了晃,道:“你们过来也没有吃好玩好,这就要走了,我今天特意排队去买了水桃酥、高桥松饼还有蟹壳黄给你们在火车上吃,这还有两包梨膏糖,两包奶糖,八宝辣酱,醉蟹我也买到了,都是买的老牌子的、最正宗的,在外地可都吃不到的。” 沈华浓也没有客气就接过来了,道过谢,叶松青不以为意摆摆手,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给她说。 “华浓啊,你要在沪市玩几天就好了,我们这里好吃的好玩的特别多,很多百货大楼和商场你还都没有去过吧,看你天天都在开会肯定也没有去做过游轮吧?还有植物园、动物园,中山公园......我们还可以去入海口看看日出啊!” “我爷爷说你做饭特别好吃,话说回来,我早就认识你了,就知道你应该是会做的,但是你也没有跟说过你能够做得那么好啊,我爷爷昨晚上还赞不绝口要吃秃黄油。” “......你真的是不够意思,那件事事关机密你瞒着我就算了,我能够理解,但是厨艺大赛这样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你这都不跟我说,算了,我大度点不跟你计较了,对了,你把沪市的饭店酒店都吃过了吗?” “你非要走我也拦不住,算了山水有相逢,不过,下次见面你必须要请我吃饭,亲自下厨给我做饭这个总没有问题吧?” “......我们这里的头油、雪花膏......那种发卡你见过没有,从我们装饰品厂买了塑料花黏上去......” 跟叶松青、沈华浓两人叽叽喳喳不同,霍庭和秦卫南可就沉默多了。 这两人先是面面相对站着,听叶松青说了一会,可这位青年他实在是太啰嗦了,跟个女人一样拉拉杂杂跟沈华浓扯了半天家常,似乎还能够没完没了下去,霍庭有些无聊,他一开始还想跟揽过话头跟叶松青说几句,后来发现对方跟沈华浓的话题,他压根就挤不进去,头油、发卡什么的,他一无所知。 但是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会儿,沈华浓跟叶松青又相谈甚欢,他也没有突兀的打断他们,呆如木鸡的听了一会之后,就主动招呼起秦卫南来了,虽然跟对方也不熟,但是毕竟这人是来为他们送行的。 “秦同志太客气了!” 秦卫南早就没什么心思听了,也没好贸贸然打断,现在听霍庭说话,暗暗松了口气,无比郑重的道:“应该的,我想当面跟你道个谢,谢谢你救了我,救了我父亲,我都听他说了。” “职责所在,你不用太客气。”霍庭淡淡的道。 这倒也不是霍庭的客套之词,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次他跟沈华浓都算是立下了功劳,早晚会有论功行赏的一天,升官调岗那是一定的,所有付出的都会得到回报。 秦卫南原就是个纠结的人,在面对霍庭和沈华浓的时候就有些尴尬。 当初陆柏薇先是处心积虑勾搭霍庭不成,才又转头来勾搭他并且还成功了,他总觉得这么一比较,不光在陆柏薇心目中他是低了霍庭一头,只是她的退而求其次,而且最终结果也凸显得自己比霍庭蠢,这么愚蠢的黑历史被霍庭亲眼目睹了,他一向自视极高,此事给他打击极大,心里本来就一直都有疙瘩,现在又听霍庭这么说,他就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好在霍庭不是个死脑筋,他又主动问起了卫星的事情跟秦卫南寒暄起来,两人一问一答,虽然都客气有余、热络不足,但是也化解了秦卫南的尴尬。 广播开始提醒霍庭他们将乘坐的火车快要进站了,霍庭和秦卫南礼貌的握了握手,叶松青那边总算是依依不舍的收住了话头。 秦卫南这才有机会与沈华浓道了谢,匆匆两句之后,他鬼使神差的也朝沈华浓伸出了手,却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明显是顿了一顿,神色虽然看似未变,但是眸中却分明已有一抹笑意浅漾开来。 如此不怀好意。 沈华浓的一双眼睛生得最妖最媚,不笑的时候,尚带了几分不正经的意味,何况是此时笑得如此坏,再配上那艳丽面容,活脱脱是秦卫南以前看过的电影中美丽坏女人的脸谱。 换做以前,秦卫南早就觉得对方心思不纯,不屑的撇开了视线,生怕看一眼让对方缠上脏了自己,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倒是猜测到沈华浓发笑肯定是想到国际饭店男厕所那桩糗事,明知道对方真的在“心思不纯”,他却没有再犯以貌取人的老毛病,只恍惚觉得对面那双眼睛灿如骄阳,差点让人花了眼。 秦卫南短暂的神思不属之后,正欲尴尬收回手,手上突然一重一暖一松,沈华浓跟他握了握又已经分开了,“再见,秦同志!” 她虽然没有再笑,一脸正色看着正经不少,但秦卫南收回手了又后知后觉的觉得窘迫得很,恨不能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烈阳之下。 “再见!” 阳光炽烈,霍庭眯着眼睛看看秦卫南,然后一手提了件行李,本来一只手就能够搞定两人的两个提包的,但是叶松青给送过来一个极重的大包,现在他两手都占满了,只催着沈华浓抓紧他一条手臂,两人随着人群进站去了。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稍不留神就会走丢冲散了,有很多男女都是这样抓着手臂、衣裳或者牵着行李包并肩而行的,只要不勾肩搭背、不挽着手臂姿态太过亲密一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秦卫南望着融进人群消失不见的两人,心想,也许没有的陆柏薇导致的那件尴尬事,他跟霍庭和沈华浓能够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到底是差了点缘分。 收回视线,他又变回了那个从容淡然、姿态闲适的贵公子秦卫南,他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胳膊,左右晃了晃脖子,随后一手浅浅的插在裤兜里,一手贴额遮挡了一下烈阳刺眼,不紧不慢的朝车站外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其实,就到现在这个程度止步也是不错的,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叶松青追了过来,就听见他在笑,不由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秦卫南斜眼看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叶松青十分的想揍他,勉强才忍住,结果他又不无嘲讽的说:“笑你刚才说什么涂脂抹粉的事,还有纱巾发卡发油的事情,真像个女人。” 叶松青:┻━┻︵╰(‵□′)╯︵┻━┻ “你给我皮绷紧一点,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姓叶。” 秦卫南朝着迎面全副武装巡逻过来的士兵走过去:“我后面那个人他......” 叶松青:!!! 眼见那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他,他愤愤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姓秦的!” “怎么了?” “......敢不敢跟我约个没人的地方,咱们打一架!” “幼稚,可笑!” “......” 此时,沈华浓和霍庭已经登上了火车,拖叶松阳买的卧铺票,小小一个隔间里有两组上下铺,他俩正好一个上铺一个下铺,趁着对面的床铺还没有来人,霍庭低声问道:“在国际饭店男厕所,你在天花板上看到什么了?” 沈华浓瞅瞅他,“过去几天都没有提,现在怎么问起来了?” “你就说你看见什么了?” “都被你给挡住了,你跟堵墙一样,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沈华浓的语气不无遗憾。 霍庭紧盯着她,不悦的问道:“你还想看见什么?”过了会儿,等放好了行李,他去打了杯开水回来,看看车上的厕所门,又想不得,回来又问沈华浓:“你真的没有看见?那个姓秦的一脸那个表情是为什么?” 沈华浓嘶了声,“现在已经够没有被看过了就要对人负责的陋习了吧?” “你是不是看到了?!!” “......你还有完没完!” 第446章在车厢里偶遇的大人物 霍庭还没完,但是现在他们所在的隔间里另外两个乘客被列车员领进来了,他只能先压下自己的小心眼,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他们对铺的另两个乘客是一男一女,两人是说着话进来的,显然是一起的。 女同志跟在列车员后面,应该不到三十岁,容貌端庄,双目明亮有神,头发是流行的齐耳短发,刘海削得薄且短,露出大半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白色短袖衬衣下摆塞在黑色裤子里,看着十分干练。 她跟着列车员进来,看见包厢里已经有人,似乎有些意外,很快回过神来跟霍庭和沈华浓点了点头。 那位男同志落后她两步,约莫五十岁出头,头发花白,沈华浓觉得还挺时髦的,她记得她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好像还流行过一段时间这个发色,但是对方这头发色应该不是漂染的,不过一样很衬他。 到了这个岁数五官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沈华浓就直接给忽视了,她只注意到对方神态从容淡然,气质儒雅,进包厢的时候,他正温和跟走在他前面的女同志说着话,“......能够学到东西的事情是锻炼,学不到的是磨炼......” 看见包厢里还有人,他止住话头,礼貌的朝他们牵了牵嘴角。 霍庭和沈华浓便也朝他俩点头当打招呼了,因为这两个新乘客的到来,夫妻俩一时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下铺的床上,沈华浓边喝水时不时打量一下对面那两人,霍庭从两个床铺中间的桌子上拿了报纸在翻看,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老曾,行李我就先暂时放在这里了,反正等会也得换,你要看什么书我给你拿出来,这本行不行?我看你最近老是看这本......”那女同志说着拿了本书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男同志浅笑着应了:“好,就看这本。” 女人将书递过来时也是一笑:“我没带书,就从你带的这些里面挑一本,等到了江城再还给你。” 江城也是沈华浓他们的目的地,鄂省的省会。 “后天上午就到了,这时间肯定看不完,”老同志瞥了眼女人手上的书封面,道:“晓晖,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迷上这本书的,这段时间就够引你入胜。” “那怎么办呢?”女人聂晓晖摩挲着书皮,垂眸叹了口气,道:“再抓心挠肝的想看也只能先停上一两天,要不然我连夜看完,实在看不完,等我去找他办完了事,再去找你要书看,那两天恐怕也没有心情看书,都是糟心事。” 曾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安抚道:“别发愁,这些事情都会解决的,我打听过了那家人虽然有些问题,但是生活作风上还算是正派,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的......” “嗯,我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是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的,就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如果我早一点成熟,不那么浑浑噩噩,也不至于这么多的麻烦。” “......”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虽然言行举止规规矩矩的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是其中的亲昵劲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一开始沈华浓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后来以为是师生或者同事,现在她可以确定了,这俩人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其他的他们说得没头没尾的,她也猜不出来。 可能因为他们感情自然流露,作为旁观者都能察觉到那丝丝柔情和无形的默契,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气质比较好,颜值影响了沈华浓的看法,她觉得单是看这俩人待在一起倒是也很和谐的,也没有将此二人往不堪上面去想。 虽然搁在她自己身上,绝对不会发生年龄差别这么大的恋情,但是也不代表这种感情就不存在啊。 不过,相差二十岁的老夫少妻现在还是十分少见的,这两人泰然相处不避忌外人,这幅丝毫不担心受到非议的姿态,还真叫人惊讶。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啊? 沈华浓还反思了一下,难道是她自己的思想包袱太重了放不开,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太拘谨了吗?当着外人她都十分注意了,公众场所里跟霍庭拉个手都要偷偷摸摸的,人家老夫少妻已经公然秀恩爱了。 她正暗暗观察那对情侣,心里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稍稍放开一些,突然面前一暗,却是霍庭将报纸凑过来挡在她眼前,无声的瞥了她一眼,然后道:“刚才不是还吵着要看报纸吗,给。” 沈华浓刮了他一眼,躲在报纸后面只张嘴却无声道,“我什么时候要看报纸了。” 霍庭往对面看了眼,然后睨了眼沈华浓,“拿去看吧。” 沈华浓不认识这位老先生,霍庭却是有些印象的,听他们说话他也大概猜测到了点儿事情。 前段时间他在竟市住院的时候,还在报纸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就跟谢成瑾的新闻摆在一起,只不过谢成瑾是阶下囚,而这位曾先生则是上面委派过来的监管者。 霍庭还记得报纸上有人质疑过这位曾先生私德有亏不堪重任,但是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对方还是成功的上任了。 而且沪市此时一团混乱,明明严令各大机关部门对全体人员进行审查,在核实期间严令外出,这人虽然上任时间还很短,但是毕竟已经涉足到沪市高层,竟然丝毫不受影响,这么短的时间就又可以自在的外出了,足见其能力手腕之高,背景之深了。 这样的人能够扛得起常人不能承受之非议也正常。 沈华浓发现的八卦,霍庭自然也是发现了的。 其实,要不是叶松阳从特殊渠道给他们弄的火车票,他们夫妻俩如今的身份根本没可能跟这曾先生住在同一间里,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没有住专厢。 对方所处的高度是如今的霍庭根本就探不到边的,他对这位曾先生的了解也仅仅只限于报纸,对曾先生同行的女同志没有一点儿了解,不过,哪怕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和气,霍庭却对这两人的第一印象与沈华浓完全不同,他本能的有些不喜且警惕。 当然,他也不否认这种老少搭配也影响着他的判断。 第447章最伟大的离婚借口 霍庭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此时就完全不想跟此二人有任何的接触,沈华浓偷偷瞥了两眼并不失礼,也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将报纸递过去表明态度之后,又若无其事的问道:“还喝不喝水?喝完去洗把脸,这个点正好睡会午觉?” 沈华浓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沪市一行还是给她上了一课,她现在很信任身边这个本世界的土著,只暗暗撇撇嘴,道:“先看一会报纸,困了再说吧。” 霍庭嗯了一声,挨着她一块儿看报纸,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时不时有翻书声。 沈华浓才看了一版,就被这一版教育得头大如斗,脑袋发沉,伸了个懒腰,道:“我先去洗个手。” 她去车厢头的盥洗室洗了脸,擦了擦脖子和手,抹了雪花膏,才回来,车厢里还是刚才的氛围,那对男女捧着本书靠在车壁上专心的看书,霍庭看报纸,鸦雀无声。 沈华浓小声跟霍庭说了句:“你睡下面。”这床铺就这么大,他人高马大的躺上去肯定没法坐起来,沈华浓还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睡觉,还是觉得上铺更加清静。 霍庭无话可说,只低声嘱咐了句:“你当心点儿。” 沈华浓利索的爬了上去,她侧卧在上铺上然后伸手摸了下霍庭的脑袋,让他把报纸递上来。 轻微动作也让床铺发出了一些声响,那位曾先生抬头看过来,朝他们微笑致意。 沈华浓点点头,接过报纸躺着看了一会,这次一篇都还没有看完就在列车晃晃悠悠中睡着了。 霍庭没听见上面的动静了,放下手上的报纸站起来往上瞅了眼,看沈华浓将报纸盖在脸上已经睡着了,他无声的笑了笑,轻手轻脚将报纸给取了下来,又见她睡得一头是汗,脸蛋红扑扑的,他拉上了沈华浓床头对着的那半片窗帘。 光线一晃,惊扰了对面窗边的聂晓晖,她皱眉抬首看向霍庭,霍庭只是拉上了他们那边的窗帘,这大下午的光线充足,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也没有说什么,垂下头去继续专注的看书去了。 聂晓晖看得脖子发酸,才放下书,正准备活动一下头颈,这才注意到对面那个高壮的男人好像一直侧站着,已经快两个钟头了。 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他正好将从她这边窗户照进来落在那小床铺上的西晒都给挡住了,那男人就这么靠在床边一手翻着搁在床上的报纸,一手拿了张折了几折的报纸给床上的人轻轻扇着风。 她目光定了定,似想到了什么,迅速的跳开了视线。 曾先生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看看她,再看看霍庭,然后温和的道:“这会西晒是有点热,我让人弄个电风扇过来扇扇,晓晖你等等。” 霍庭早就将那几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了,正心不在焉的看着,听到这话眉目低垂拉平,余光往后看。 聂晓晖拦住他道:“别那么麻烦了,弄风扇还得从别的车厢牵插线接电过来,我一心看书,心静自然凉,也不觉得不热,再说,你有关节炎也受不得风还是算了。” 曾先生点点头,只用深邃睿智的眼眸继续盯着聂晓晖。 聂晓晖果然懂他的意思,不消对方多问,她嗫了嗫嘴唇,面上绷不住,竟然有些崩溃之色,因着车厢里还有旁人在,她克制着,压抑着。 只很小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说起来他们对我是不差的,就是没有感情也有责任,老曾,我一想到后天见到他们,他们会如何指着我痛骂,心中就难受......” 曾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自己不争气落得那般田地,你是想帮他们的,只是对方不领情,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跟着他们搭进去,都能够理解的......后天我还是先陪你一起去吧。” 聂晓晖摇摇头,道:“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不能事事都依靠你,总要走出这一步的,对大的,我问心无愧,两个人步调不一致,一个在积极前进,另一个却原地踏步还不肯努力,现在自甘堕落......其实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早在四年前就应该结束的,要不是我优柔寡断也不会连累你被人给误解成这样了。” 曾先生拍了拍她的手。 聂晓晖又道:“我就是对小的心中愧疚,这几年我也没有尽到过一丝责任,我是个失败的母亲。” “......” 两人虽是窃窃私语,但是这隔间就这么点儿大,霍庭还是听见了大半,不由被这些知识分子激得一阵牙酸。 这大概是他听过的对婚姻不忠诚最“伟大”的借口了吧。 在霍庭的道德观里面,就算是嫁错了人,也该先结束一段婚姻再开始下一段的,同样,就算是感情再炽烈,也该都建立在双方都是自由身的基础上再走在一起。 感情也不应该凌驾在道德和法律之上。 他继续扇着,宁可第三遍去看报纸,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好在没多久沈华浓就睡醒了,见霍庭正看着她,茫然问道:“几点了?” 这一动静终于惊动了另外两人,很快有人过来叫他们去吃晚饭,两人出去了。 沈华浓简单收拾过后,霍庭也带着她去了餐车,现在的火车上要么啃干粮要么就是去餐车买饭吃,并没有方便面、八宝粥、火腿肠这些东西卖,车上的饭菜虽然不便宜但是不要粮票,粮票多难得,总的来说还是占便宜的。 等他们俩吃过饭回来,就发现对面铺位上的行李都不在了,曾先生和聂晓晖没回来,霍庭觉得轻松自在多了,而且后半程对面两个铺位也一直没有再来人。 沈华浓有过一次坐长途火车的经验,现在还有霍庭陪伴着,时间也不算难捱,说说话,睡睡觉,听听列车上的广播,再整理一下叶松青送来的东西,尝尝传统老点心研究一下配方,再将要送人的礼物给分一分,三十多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第448章赵黎明惨败内幕 火车是十点多钟到的站,这个钟点回竟市也就只剩下中午那趟班车,霍庭担心沈华浓晕车,还建议在江城歇一天缓缓再说,被沈华浓给拒绝了:“回家之后再休息吧,在招待所也休息不好。” 霍庭只能依她,等两人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回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两人直接回了在公安局的家属院,只是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是来不及去接昭昭回来了,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沈华浓收拾东西的时候,霍庭去食堂打了饭回来,两人对付了一顿,沈华浓吃完饭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 霍庭带上门之后就去找江大伟几个老同事聊天喝酒去了,刚才在食堂碰见他们了,他们都知道他从沪市的,想问问那边的情况,报纸上哪能写的那么详细呢。 别看霍庭这次当着沈华浓没有表现得太得意,好像在沪市就是去旅游一样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但是其实对这次办成的事,他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有些没有公开的内容不能跟人道,但是有一些还是可以跟兄弟们说一说的,他不吹牛就是客观实事求是的描述一下。 当然,还得打听一下赵黎明的境况。 他马上还得去石油城上班,沈华浓就算是调岗也没有这么快,一时半会的也不能跟他过去,赵黎明这个心腹大患不彻底解决掉,他无法安心。 当初赵黎明准备用徐炳荣一案为借口,重新将已经洗白的沈华浓“回炉重造”以报复霍庭,公报私仇,被及时给拦截了,沈华浓去了沪市,赵黎明派人去三花宾馆扑了个空,随后就又亲自去医院找霍庭的茬,让他交出沈华浓,并且用“近墨者黑”的借口针对他。 霍庭故意刺激了他几句,暗示了他们夫妻有秦存诣包庇着,赵黎明不能如何之类的话。 赵黎明回去三花宾馆重新调查,当时是军车将沈华浓接走也不是没人看到,他就猜到是秦存诣将沈华浓给带走了,初时确实是又惊又怒,私底下当着心腹的面难免还骂了秦存诣几句,但是势不如人,一开始他只能憋着这股怨气。 他本身就不是多聪明的人,也就是依赖在竟市有些背景,加上心狠手毒才有今天的地位,赵黎明的缺点也很突出,就是无脑并且冲动,每次被周围几个马屁精一顿夸赞就有些找不着北,但凡他聪明一些,又有父亲保驾护航,肯定发展得比现在更好。 这次也一样,他骂秦存诣,那几个心腹便也附和他、肯定他,他自得过头,更加认定自己的那套“将黑分子回炉重造”的理论是正确的,是有理有据的。 看徐炳荣、柳如意这些被改造的人不就是心怀怨恨酿成了那么大的惨案?就算回炉重造这一举措太过严苛,但是重新调查一下了解一下他们,防微杜渐总是好的吧。 他是对的,那么,秦存诣公然“包庇”沈华浓,并且将人带走,自然就是错的了。 秦存诣还公开批评他、羞辱他,早就结了仇,现在抓到了对方的把柄,赵黎明一时脑袋发昏都没有去查查,就往上举报和揭发了秦存诣,当然事关机密他也绝对是查不到秦存诣带走沈华浓的真正原因。 他在竟市可以横行,举报到省里去也是走的他父亲的老交情,再加上这几年低位举报高位很常见,还有专门的通道和部门负责处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举报都会落实,但是,这些保障了这封信没什么阻碍就被送到省里去了。 霍庭原本计划是,赵黎明举报肯定会遇挫,毕竟事关机密又到要紧关头,肯定查不到而且还会吃一顿挂落,他就等赵黎明被上面反感的这个时机,再将他这几年陆陆续续收集到的赵家父子的一些罪证上交上去,一旦有了缺口之后,就不怕没人来收拾他们,可以一举将他们彻底踩下来。 换了别的时候,赵家在省里也有人,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如今的很多罪名其实界定其实都很模糊,当初宋达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就好比说被“愤怒群众”砸死的那个青年报主编,霍庭觉得是应该追责的,但是,很多人也觉得就是打死了一个坏分子,不应当追责,最后也果然不了了之了。 赵家父子没少做类似于“愤怒的群众”所犯的这种罪,端看怎么说了。 霍庭是很有把握的,他只是暗示赵黎明,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怕牵累自己,而且如果不是到竟市来调查,很难将沈华浓跟上级的秘密任务联系在一起,沪市距离又这么远,他也不担心会暴露了。 正暗暗等着出手,结果没想到发生了变故。 当时正逢叶朴方追查沈华浓为何明明在他拟定的邀请名单上,却只是“阴差阳错”挤掉别人才去了沪市,老人家比较执着较真,动用关系非要查,只查到沈华浓的名字确实被瞒下来了,没有通知下去,但是沈华浓走的什么门路最后却查不出来了,可是正巧这时候他找的这个关系方,得到了赵黎明的举报信。 对方的级别还不够知道这件事是机密,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将消息走漏了。 也幸亏只是告诉了叶朴方,所以那时叶老先生就知道了沈华浓是跟秦存诣一起的,才会在厨艺大赛上对她更加亲昵。 当然这些沈华浓是不知道的。 事后处理举报信的人继续将这封举报信往上报,消息走漏的事也就随之暴露了,高层比霍庭预想中的还要震怒,一面联系叶朴方控制消息,一面迁怒始作俑者赵黎明。 霍庭看准时机将证据以实名上交出去了,同时也知道了消息走漏的事情,没有等到赵黎明的下场,就匆匆去了沪市。 听霍庭问起,几个老同事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还能怎么样,他们父子俩现在还在审查,后来又有人揭发了几起案件,事情堆得太多了,到现在都没有审理完。” “具体怎么判不清楚,最低也要坐个十几二十几年的牢吧,他爸爸听说更加严重一些,我们这边都没有权限管了,直接由省里接管过去了,死刑也是可能的。” “总算是走了,现在我感觉公安局的氛围都好了很多了。” “早就受够他了,现在耳边清静多了。” 第449章我们是病友吗 翌日,沈华浓在一夜好眠之后就缓过劲来了,早上醒来听着院外的鸟叫声,只觉得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就算发现旁边的老公竟然没有去早锻炼,而是躺在床上面上一会是茫然一会是复杂,变幻莫测的,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见怪不怪,散漫的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蹬了蹬腿,道:“徐炳荣的事情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没有酿成大祸,你放下了吗?” “要不要给你说说发生了什么?报纸上写了一些,你自己看,我给你说报纸上没有的......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霍庭目光深深凝视她,他什么也没有说,突然直接覆上来,抱着她就啃上来。 亲了一阵,他手撑在沈华浓两侧,头深深埋在她肩窝上,闷声道:“我没事......对不起,浓浓,以后我不这样了。” “我藏着心事不肯告诉你,让你生气了,对不起。” “我冲动冒险让你担心,对不起。” “对不起......” “你肯定觉得我懦弱无能,做了的事情都不敢面对只会逃避,才让别人来收拾这个局面。我,我怕做错了,我怕造成不能挽回的局面,我做错了......对不起。” “......” 他有些语无伦次,语气里也是前所未有的软弱和惶恐。 沈华浓心下一软,搂着他的脑袋,默默听着,等他说完,她差不多气息也平息了,才道:“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而且我没有这么觉得,因为本来就没有别人来收拾局面啊,是你自己处理的,你做得很好。” 男人闷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抬头,这时他是有些庆幸的,庆幸沈华浓从没有将他跟锁子区别对待,她如此坚定执着的认定他就是同一个人,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想想都为自己的回避态度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 男子汉大丈夫......总之,如果不是他心中存了这样懦弱压抑的念头,他也不会给锁子可趁之机,占据这么久了。 锁子一次比一次出现得久,这次半个多月,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他期间是有几次出现想要找回主导权的,他也不想当个懦夫回避这件事,他也担心沈华浓的安危,怕锁子太冲动做得不好,但是不过一会就又被压了回去,只能被看着那个疯狂的家伙继续去做一些没有理智的举动。 好在这么一会理智冷静,一会疯狂冒险,两者交替着,最后还是成功了,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这次他明显察觉到了锁子对他的抗拒,他们都不愿意失去主导权,都不愿意最后彻底消失,这样的抗争下来,这次霍庭拥有了大部分的记忆,发生的事情他几乎都是知道的,很连贯。 现在他出来了,心中还是有些惶惶无措,不知道记得这些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其他的只是一片空白,他能够专心的做自己。 如果记得了,会不会被对方给影响?会不会这是锁子随时会冒头的信号? 他会被完全取代吗?有朝一日会消失吗? 他难免会这么想,但是却毫无办法解决。 他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无处宣泄,当她看过来,一眼就认出来的时候,当她迎合他的亲吻的时候,这些软弱的话就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现在被沈华浓安抚着,她贴着他搂着他,坚定的告诉他,他做的很好,这么复杂可怖又无药可救的病,她还是愿意搂着他,他心中安定了一些。 开了口,剩下的话再说出来似乎也容易多了,“如果有一天,我,现在这个我消失了,只有锁子,你会想我吗?” 沈华浓摩挲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是怕有一天自己会消失呢,还是想让我想你?” “都有。” “别胡思乱想了,以后条件好点了我们去看医生,解开你的这个心理负担,别怕,你只是生病了,我觉得就算是你的病治好了也不会消失的。” 霍庭默然。 沈华浓继续道:“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不过我觉得你这么难受害怕,就是因为你不想承认自己有锁子那样的脾气和个性,你不喜欢他那样的,所以很排斥,想得又多,但是个性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尤其你还有你自己都不知道不愿意相信的劣根性,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所以就造成现在的局面了。” “宝宝,一个人可以有冷静寡言的时候,也可以有冲动放纵的时候,可以内敛,也可以外放。你别想那么多,放轻松点,顺其自然。” “其实不光是你啊,人本来就是有多面性和复杂性的,在对待不同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展现出互为矛盾的个性。就说我吧,以前你那么讨厌我......” 霍庭在她脖子上拱了拱,沉声道:“以前是我不了解你。” 沈华浓不由失笑,“对啊,你以前对我的判断是基于我做的一些事情,现在的了解又是因为我做了另外一些事情,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我很矛盾?” “......嗯。” “那你觉得我像是两个人吗?” 霍庭迟疑了。 沈华浓理所当然的道:“那就对了,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霍庭:...... 他有时候回想一下,其实是有觉得她前后是两个人的错觉的,就是从那次她大病初愈之后碰瓷他的时候开始的。 难道,他们夫妻俩是病友吗? 霍庭胡乱想着,又听沈华浓道:“我觉得你就是比我表现得稍微要明显那么一点点,其实也不是很突兀,大家会觉得霍庭好像有点变化了,他开朗了、话多了、笑得也多了,可能是心情好了更加放松了?他这次办事有些冲动,可能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他看起来这么正经,谁又能想得到他私底下还是个色胚呢。” 霍庭闻言不满的在她耳根下方咬了一口。 沈华浓报复式的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成熟的大男人也有跟孩子一样幼稚的时候,在人前沉默可能在特定的人面前话也很多,大概就是像这样,你看你现在,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幼稚呢,还跟我哭......” “我没有!” 第450章沈舅妈走亲戚 “你就是有,不过,你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啊!” “反正你可以同时具备这些性格,别排斥它们,这种变化也不可怕,都是正常的,时时刻刻都保持理智克制也会累对不对。”沈华浓的手从霍庭的后脑勺上滑到他太阳穴上,按了按,“别对自己太严苛,你可以放松一下,你也可以犯错,宝宝。” 这一年多沈华浓也陆陆续续从村里人口中知道了一些霍庭小时候的事情,包括他爸爸的事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从个熊孩子变得沉默寡言,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 他刚才一说到不想犯错,害怕犯错,沈华浓就想到了这件事。 霍庭微微侧头,沈华浓也侧过头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是神色间的苦涩却退去了,目光也不复刚才的茫然,两两对视了一会,沈华浓眨眼问道:“我说得很有道理吧?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霍庭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我觉得听了你的话,我可能会病得更加严重。” 沈华浓噘嘴哼了一下,然后推他,浪费她的时间和口水,说这些大道理来安慰他,她也是很不容易的啊! 霍庭纹丝不动,“不过,既然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效果的,我姑且相信吧。” “什么经验?!!什么有效果!” 霍庭给了她一个“你心知肚明”的眼神。 沈华浓:...... “浓浓,你喜欢我吗?我是说,这个我,现在这个,我不会说甜言蜜语讨你欢心,还总是管着你,不会跟你胡闹,你更喜欢哪一面?”不等沈华浓回答,他又自顾自道:“算了,不问了,你说得对,既然都是我,跟自己比也没有什么意思。” 沈华浓:“......” “不过,浓浓,你喜欢我什么?” 沈华浓摸了他一把,“这个......” 霍庭目光一暗,“嗯”了声:“还有呢?” “还有我喜欢,你喜欢我啊,我们有相同的爱好,眼光也一样,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霍庭表示赞同:“嗯,志同道合就包含了很多其他方面。” 沈华浓碰了一下他越凑越近的鼻尖,道:“也不见得是这样,我喜欢的其他东西,你就不喜欢......这能够算是志同道合吗?” 霍庭挪开她的手,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缠着,“你喜欢的什么我不喜欢?” “你。” 他的呼吸好像都停了一瞬,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甜蜜,他总是招架不住的,心好像都酥了。 但是他虽然当着沈华浓的面比以前话要多一些,却还是不能够像锁子一样一张嘴就说出同样的话来取悦她、逗她、也愉悦自己,心中激荡,他碰了碰沈华浓的嘴唇,哑声道:“我想要。” “你躺着我给你?” “......” 吃过早饭,沈华浓先押着霍庭去医院检查伤口去了。 这几天他身上的伤虽然也在上药,但是一直奔波在外,他动作幅度又大,出汗也多,那伤口一点也没有好转,甚至比前几天刚去沪市时候的状况还要更差一些,刚才还出了血,沈华浓有些不放心。 医生检查了一番,的确是有些发炎扯裂的情况,又给夫妻俩强调了一下一定要按时换药、注意休息和饮食清单、不要剧烈运动之类的话,然后才说让他们也不要太担心,像这种情况上药也是能够慢慢的恢复。 不过,霍庭打算今天下午就先去竟市交通局这边销假上班,为了加快恢复速度,医生建议他打消炎针。 霍庭本来还打算上午跟沈华浓一块儿去接昭昭回来,现在被媳妇一瞪,再摸摸在医生说不许剧烈运动时候,差点被她掐掉的腰间肉,只能乖乖的独自留在医院。 沈华浓将从沪市带回来的礼物拿去医院职工宿舍给了几个朋友,也没有多留,就又去邮局给沈克勤和沈明泽一人打了个电话。 沈克勤那边没有联系到本人,只知道他们的研究到了紧要关头,沈明泽也在做实验,不过他在药厂没有药研所那么严苛到限制自由,沈华浓给他说了声回家了,兄妹俩又在电话里约定了等沈华浓再放假就去看望他。 挂了电话,沈华浓直奔小康公社,她虽然没有去过,但是霍庭给她详细说了说,她大概也知道方向,直线距离比到红星公社还要近一些,跟红星公社在同一个方向,同一条主干道上走两里路就下公路往右边的小路上去,再穿过两个村落就到了。 沈华浓一路打听,还算顺利。 这个时节正值农忙,村里也就剩下几个还不能自理的毛孩子由实在干不动了的老人照顾,其他人几乎都下地抢收去了,家里宠着的不用干活的娃娃们也都是在田间地头上玩闹,沈华浓在村里扑了个空,就到地里去找去了,好在小康公社的田地就挨着村子,距离不远。 沈华浓在半路就碰到了卢俊宝几个正在玩闹追赶的孩子,她抓出两把糖给孩子们分了,这么豪气又漂亮的舅妈很是给卢俊宝争脸,还拎着一大包礼物,惹得玩伴们好一阵羡慕,他也很是得意。 沈华浓暗暗好笑,以前这毛孩子都对她不怎么热络,上次见面还是他爸爸催几遍才不情不愿的喊一声,现在喊起舅妈来倒是没有半点不情愿,高高兴兴的辞别了小伙伴带着舅妈去找他妈找昭昭,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话。 虽然这是个被宠得厉害的熊孩子,说话没规矩,不过想想外甥似舅,沈华浓现在对他的容忍度也颇高。 熊孩子一到田头就嚷开了,“妈,我舅妈来了!” 卢家的舅妈第一次登门,不光霍秀英一家子带着昭昭过来了,小康公社里其他人竟然也都跟过来看热闹。 沈舅妈现在有些盛名,在别的地方不清楚,但是红星公社跟小康公社有几对姻亲,这边很多人都知道她,很多人还去红星公社换过代食品的。 沈华浓抱着赖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的昭昭,被人跟猴子似的围着问东问西,还是霍秀英的婆婆大手一挥,挥退了村邻,催着儿媳妇领着沈舅妈赶紧回家去说话。 第451章城里来的娇客 卢绍杰他妈对霍秀英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对从不拖后腿还能给帮助的媳妇娘家也毫不怠慢,以前霍庭过来也受到了最高礼节,不过沈华浓这个舅母娘从不上门给儿媳妇争脸,她以前还有些微词,很心疼霍秀英。 现在这点儿怨言也没有了,一边催着媳妇赶紧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家去,还偷偷交代了让她杀只鸡待客。又交代儿子去地里多摘点菜。 霍庭家里没有种菜她是知道的,每年三节媳妇回娘家都是她张罗送些自家的产出,这次也一样,除了中午吃一些,还预留一些给沈华浓带回去吃。 亲家母的热情跟霍秀英一向冷淡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弄得沈华浓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是打算一大早来的,结果拖拖拉拉弄到了现在,早知道还不如等午饭过了再来。 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她哪不知道乡下走亲戚的规矩啊,要不是有喜事大事或是逢年过节,掐着饭点走亲戚难免被人讲究,都是穷闹的,谁家里都不宽裕。 已经这样了,沈华浓道了谢也没有推迟,以后再从其他地方补偿这个小姑子吧。 卢绍杰的性子应该是传自他母亲,卢母十分热情好客,有她在全程就没有冷场的时候,再加上卢绍杰一个,霍秀英不说话气氛也丝毫不尴尬,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沈华浓婉拒了他们的挽留,再三感谢才带着昭昭走了。 昭昭一路上告着她爸爸的状,现在还有些气呼呼的,好生跟沈华浓撒了一通娇。 母女二人刚踏上大路就碰到了一辆往东边去的驴子车,再一问他们要经过红星公社,沈华浓本来嫌天太热打算直接回市区,等李月娥来宾馆送菜再让她给村里传话,霍国安没回来,她有些事情得转达一下,好让他们先准备起来。现在因为有顺风车就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回公社一趟,明天再去上班。 她没有按计划去三花宾馆上班,也就不知道此时宾馆里迎来了一位贵客。 对方由市里的领导亲自陪同来过来办理了入住手续,又亲自招待了午饭,饭前,领导还亲自到后厨将几位厨师都好生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做几道开胃的、拿手的好菜,能够做这位娇客的家乡菜让她在异地他乡也吃得顺心就最好了。 要说到做外地菜,这三花宾馆里,除了沈华浓也就是陆柏薇最拿手了,她两辈子的积累,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说什么都能做,要挑剔也有很多问题,但是应付一下现在的食客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沈华浓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陆柏薇也找到几个机会做出了一些亮眼的表现,没有沈华浓盯着压着,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现在宾馆里的同事们也对她的真实水平也有了了解。 虽然有些人还是说一些“难怪沈主任非要留下她”、“沈主任还是伯乐,看到了陆大厨没有展示出来的水平”诸如此类让她几欲吐血的话,但是,往好的方面想,她总归是以实力站住了脚跟,现在大家都知道她除了做熟食之外,做外地菜也很有一手。 这次也是一样,后厨都看向她。 陆柏薇却暗暗看着坐在餐厅中的那个被众星拱月的娇客,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竟然是聂晓晖! 显然,陆柏薇也是认识这个女人的,她的梦境中也有聂晓晖的几帧画面,她是魏兆堂的前妻,只不过现在跟她的梦境不一样,她跟聂晓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同。 在她的梦境中,她知道聂晓晖应该是在好几年后了,那时魏兆堂早就平反回城了,跟她的交情不错,暗中帮过她好几次,有一回她无意中得知魏兆堂做的事情,前去感谢他的帮助,正好碰见了聂晓晖。 当时这个女人也跟现在一样十分光鲜,那会她正在嘲讽魏兆堂,大概就是说他实力不济,停滞不前不思进取,配不上她的喜欢,他们的婚姻是她瞎眼庆幸结束得早云云。 陆柏薇哪能忍受好友受到如此羞辱,她一时气不过,出面帮魏兆堂反驳做脸,“谁说兆堂没人喜欢,我就喜欢,我知道很多优秀的女性都喜欢他......”大概就是这样,当时为了彰显自己的力度和打击对方,她还将自己当时的实力和成绩都暗示了一番。 结果,聂晓晖只是笑了一声,然后丢下一句礼貌的祝福:“你们特别相配,祝你们百年好合。”就走了。 让陆柏薇有些悻悻的,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出气的畅快感。 魏兆堂倒是怔怔的看着她,陆柏薇以为他是误会自己对他有意,赶紧解释了句她只是为了帮他出气,让他不要误会,他们永远是朋友,说完怕气氛暧昧就落荒而逃了。 后来,陆柏薇才知道,那时聂晓晖已经是国内知名的女强人,受到过最高领导人表彰,受到国际赞誉的那种,还有人赞美她是时代女性的代表云云。 她也就见过对方那一次。 很丢人的一次经历。 没想到现在提前了几年,她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如此显耀了。 李庚孝应付完领导,就跟陆柏薇道:“陆师傅,这次你做个你拿手的酸菜鱼吧。” 这道菜自从被陆柏薇拿出来,到现在几乎是必点菜了,开胃下饭,在这个季节很受欢迎。 陆柏薇目光一垂,有些无力的道:“对不起,李师傅,我今天有点中暑了,状态不好,想跟你请个假。” 让她给聂晓晖做饭?想得美! 再牛逼又怎么样,她反正不想伺候!爱谁谁去吧! 也不知道聂晓晖这次到竟市来会不会去见一见她的前夫魏兆堂? 魏兆堂现在还没有平反,比以前更加落魄,她要是见了大概又会嘲讽一通吧? 陆柏薇想了想,随后摇头,心中有些怅然,见与不见也不关她的事了,现在的魏兆堂也不是她的朋友,对方对她误解那么深,她再凑过去就算是帮忙也只是自讨没趣,她再也不会主动去讨好任何男人了! 第452章初露锋芒的学徒 陆柏薇上午都好好的,现在有重要席面了,她就身体不适要求请假,李庚孝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还是批准了。 他跟陆柏薇在竟市饭店就共过事,对她这种三不五时就要因为私事请假,看心情做菜,还总是摆出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态度也算是十分的了解了,现在看陆柏薇恍惚的样子,李庚孝也不管她是真的中暑还是情绪上来了,心情不好,他反正也不敢真的将陆柏薇赶鸭子上架,她直接不干,总比做菜的时候弄出大差错来要强。 没有陆柏薇也不是不能成席,陆柏薇做的酸菜鱼虽然不错,但是也不是非她不可,之前陆柏薇就只做熟食的时候,他们不也张罗得好好的? 何况,他们饭店不同季节都有配好的成套的席面菜单,今天天气炎热,选一个新鲜开胃的菜单,再加上几道特色菜、硬菜应该也差不多了。 李庚孝迅速的在心里拟定了一个菜单,然后给后厨众人安排了工作,他自己也准备了两道拿手菜,菜端出去了一道,剩下一道还在锅里焖着,他暂时能够松口气了,又赶紧去检查并催促其他人的进度。 后厨忙得团团转,除了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声响和催促声之外,满屋子就剩下大家伙喊张炼的声音了。 一会有人找他拍蒜,一会有人让他洗菜、折菜、递个碗盘,一会还有叫他过去打扫的。 张炼现在已经正式是后厨的小学徒工了,学徒工本来就是什么杂活都得干,这原本也没什么。 而且他虽然是沈华浓的徒弟,但是沈华浓也没有暗示明示过让大家对他关照一二,她刚收张炼为徒的那时候,那些之前总是差使张炼的人还有些不好意思,怕沈华浓给他撑腰,结果沈华浓看清楚了张炼的情况也什么都没有说过,再加上张炼本人也是十分勤快,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默不作声闷头做事,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又恢复了最初的状况,有什么事情都使唤他。 李庚孝对此也是知情的,既然沈华浓都没有多嘴,他也没有出这个头,他还有点担心沈华浓会顺势将人给推给他来带呢。 只是,李庚孝知情归知情,却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差使到了这个地步了,好像所有人都在喊张炼来干活,他想不注意都难。 李庚孝当时就脸黑了。 沈华浓虽然不曾说让大家照顾张炼,但是他有几次上早班过来得早,是亲眼看见沈华浓在指导张炼刀工,后来他还留了个心连续起早了几次,结果每天都碰到他们师徒俩了,虽然没有每次都在厨房,但是要么是沈华浓在指点张炼写字,要么就是再指点对方锻炼,可以说是风雨无阻。 可见沈华浓说收徒并不只是说说,人家是实打实的师徒关系。 就算不看沈华浓的面子,这样只盯着一个人使唤也是太过分了。 李庚孝将颠勺在灶台上一敲,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后厨没有别的学徒工了吗?!什么都让张炼干,看他闷不作声就欺负他一个?” 厨房里静了静,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讪讪的。 还是张炼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手上筲箕中整理好的菜递给一个帮厨之后,才道:“李师傅,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份内的事情。” 李庚孝拧着眉看看他,见这少年虽然忙得满面通红,额头见汗,但是神色间确实没有一丝毫的不甘愿和愤怒之色,还挺从容的。 见状,他眉头越发紧皱,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这是帮谁出气呢! “那有你一个人就能够将这些琐事都做了,还要其他学徒工和勤杂工做什么,干脆将不顶事的都给开除了吧!” 全场噤若寒蝉,还是跟李庚孝关系最好的帮厨讪讪道:“李师傅我们就是看张炼这小子做事利索,做得更好,想着省事,才总是差事他,你不说我们大家都习惯了,也没有考虑他吃不吃得消,现在我们注意到问题了,一定改正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说会改正的。 张炼再次表示没关系,见李庚孝神色不好,他也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主动解释了一句他多做点事也是在锻炼厨艺,这是他师父让他做的。 既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李庚孝这就没话说了,现在手上还有事情要忙,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耗着了,等他做的菜都出锅被端出去了,他才一边巡视一边暗暗观察。 因为他之前的一番敲打,现在大家也没有都使唤张炼了,别的学徒一样被催促得团团转,这一对比,李庚孝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同样是学徒工,张炼做事确实更快更好更省事,比方说厨师说让他给切蒜,不消多吩咐,他只看看对方锅里的菜就能够迅速判断这是要切片、切末还是剁成泥,然后快速完成了递过去。 再比方说让他把菜折好了端过去的,他能直接给搭配好,就说炒豆角吧,他能给你搭配好一青一红两根菜椒,炒藕片给你抓点木耳和豆子搭配。 其他的学徒倒也不是说偷懒,只是他们就没有张炼的这份用心,都是吩咐一句才做一句的事,再吩咐再做,不吩咐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这一对比,差别就十分明显了。 也是今年以来三花宾馆也没有承办过这样大的宴席,这次刚好龚师傅因为家里有事不在岗,陆柏薇又临时撂担子了,人手有些不足,后厨大家都忙得团团转,这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李庚孝暗暗心惊: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张炼的进步都这么快了,难怪大家都愿意让他打下手了,换了是他,也愿意用这样吩咐一步将剩下的都做好的学徒,他学厨才多久,从去年沈华浓说收他到现在,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十个月吧,从他剁蒜泥的速度和成品来看这刀工已经不比有些帮厨差了,还开始配菜了。 第453章沈师父装逼于无形 李庚孝突然想起来这几天晚上下班前,张炼都会给他五毛钱买个南瓜,这时节后厨不缺南瓜,李庚孝就做主卖给他了,怕莫名其妙多个徒弟,他也没有多过问。 然后这几天他们员工的早餐中都会有一道掺了南瓜的主食,有时候是南瓜粥,有时候南瓜馒头,有时候南瓜饼。 龚旺生还给他说过一次,说这都是张炼拿过来的南瓜,这孩子最近好像在用南瓜练习刀工,他还看见对方用这个雕点儿花花朵朵之类的,雕完了再雕刻更小的,实在不能用了就剁成碎末给大家做饭用。 以前沈华浓在的时候,没让他掏钱,现在沈华浓不在,他怕大家有怨言,所以就自掏腰包了。 当时李庚孝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心中一动,捡了块南瓜切了一块,然后招过张炼让他用这南瓜雕刻一朵花摆在刚出锅的那道菜的盘子边缘上。 张炼见多了人情冷暖,李庚孝的意图又不加掩饰,他很快就猜到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少年,还有一股子的孩子气,他早就知道别人都瞧不起他,也知道李庚孝和孙水清都生怕师父会将他托付过去,怕他怕得不行,现在他要让人看看,他有世界上最厉害的师父,一点也不稀罕跟别人学!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炼没有拒绝李庚孝,他先卖弄般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厨房里属于他的那个储物柜子里挑选了三把不同型号的刻刀出来。 从他开始练习刀工,沈华浓就找人专门给他打了套刀具,这一套也不是一次凑成的,还费了一些功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现在年纪还小,力气也不大,刚开始练习刀工,使用不同的刀具来分门别类、做精细练习是很有必要的,等你长大了,手艺提高了,就不需要用这么多的装备了。” 这是沈华浓的说法。 果然看得大家啧啧称奇,他们还真没有注意到张炼还有这一套东西,足见沈华浓对这个徒弟的用心了,不说光这一套刀具都得不少钱,再看分得这样细致,其中很多刀,就连主厨李庚孝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和讲究,他以前还在后厨打杂的时候,倒是听当时的大厨吹牛的时候说过,真正的全能大厨光刀都有一屋子。 从这也足见沈华浓应该是深入学过的,直观的让李庚孝觉得她的水平高超,肯定不只是她偶尔在后厨做个菜表现出来的那般,肯定更高。 当然,就沈华浓让他们看见的那些,他们也不一定都能看出来门道,他就模仿沈华浓做过糖醋五花肉,做过她在石油城做的几种虾,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很容易,但是自己做出来,却根本不是他从沈华浓盛菜后锅底酱汁的那个味道。 他看向张炼的目光十分复杂,假以时日,这少年一定会远远的将他甩在后面吧? 沈华浓做菜从不避开他们,问她她也会回答,但是她也只收了张炼一个徒弟,张炼能够被沈华浓看中收徒,肯定有他的不凡之处。 枉他还以为沈华浓要将这少年推给他教导呢,为此忧心了很长时间,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羞愧,他那点儿野路子,人家肯定是看不上的。 张炼此时拿着刻刀正想着师父跟他说的那些话。 “我发现你比较死心眼,说学厨就只盯着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对其他的都不管不顾,你这样下去能够做一名不错的厨子,但是最多就是严格精细的按照菜谱成菜,达到这个水平只要付出时间,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你想成为一名大师,只有这些是不行的。” “......本来打算等你刀工娴熟之后再教你做食品雕刻,现在我根据你的情况做了调整,跟其他的一块教,现在就教你,当然只靠这几堂课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刀法就那么几种,力道的收放这些都要你平时多加练习多揣摩,这些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情,我不担心你学不会,但是除了这些,还有一点是练习也没有用的——想象力和灵性。” “这是你最缺乏的东西,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教你,只能靠你自己去多留心多观察,不仅观察食材,还要观察生活,观察你周围出现的一切,这样你拿到一块食材才知道要雕刻什么最合适,你雕刻出来的东西、你做的菜才有灵性,张炼,别把你的人生局限在厨房里。” 他暗暗深呼吸了两次,然后屏气凝神,开始下刀。 手腕翻转间,食材一点一点的在他面前的案台上堆积,他手上一朵花渐渐的成型了,花的形态完整,花瓣、花蕊、花萼各个部分都雕刻出来了,他还在花瓣上加了点儿卷曲的褶皱,是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朵花。 不过,张炼才刚开始学习没多久,就算他再刻苦勤奋,其实技术也不过尔尔,刀工有些粗糙,花瓣有些过厚,薄厚也不均匀,不过,在场的同志中除了几个大厨有拿手菜之外,其他人的水平也就是能够把菜给烧熟,还远远不到美感这个层次,现在见他年纪小小已有如此程度,已经大为惊讶了。 面对众人惊叹的目光,张炼直接将这朵花给切薄片切细丝,然后又给迅速的剁成了碎末,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显然是已经做惯了的。 有人道:“你这小子手怎么这么快,这就剁了啊,你剁它干什么啊,直接放在盘子上啊,我觉得还怪好看的。” 张炼颇有些懊恼的道:“拿出去给我师父丢人。” 众人:...... 李庚孝现在也只剩下心内苦笑了,就张炼雕花的这个水平他都没有,跟沈华浓连对比的可能都没有。 以前沈华浓做臭鳜鱼、拿米汤入罐密封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他不该嫌弃,应该要好好学一学看一看的,他打定主意,以后跟着沈主任好好学习...... 沈华浓并不知道徒弟无形中给她装了一逼,她这会已经到了红星公社了。 第454章聂晓晖要离婚 聂晓晖吃过饭之后,就在三花宾馆里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又让工作人员开车载着她去竟市最大的友谊商场买了几件礼品,然后踏上了去红星公社的路。 开车过去很快,她到红星公社办公室的时候,这边还没有下工。 公社副主任慌里慌张的过来迎接他们,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很快就把魏兆堂给带过来了,同来的还有魏兆堂的儿子魏鹏飞。 魏鹏飞跟聂晓晖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不怎么记事,他对母亲也只剩下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对父母的关系更是一无所知,这些年魏兆堂和魏老爷子也都没有谈过这些事,更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过他母亲的一句不好,现在他听说他妈妈过来看望他们,兴奋得小脸通红。 在过来的路上就一直再叽叽喳喳的追问他妈妈的事情,就连爸爸态度敷衍,他也没有察觉。 魏鹏飞随着魏兆堂到了公社办公室门口,他一眼就看见里面那个干练、漂亮的女人了,他又有些局促不安,这就是他的妈妈吗? 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哪怕他又瘦又黑,跟几年前胖墩墩玉雪可爱的样子完全不同,聂晓晖还是马上就认出来了,她心里酸涩难当,对魏兆堂的不满又多了一层,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落魄潦倒、神色淡漠看她犹如看陌生人一样的男人,她马上就挪开了视线,转向儿子。 见魏鹏飞踌躇不前,她扯出一抹笑容,半弯着腰,像魏鹏飞小时候那样朝他拍了拍手:“小飞,快过来,我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你不认识妈妈了吗?” 魏鹏飞这才小声喊了:“妈妈。” 聂晓晖高兴的应了一声,跟儿子对视半响,方哽咽道:“小飞,妈妈好想你呀!你能不能过来让妈妈好好的看看你、抱抱你?” 魏鹏飞下意识的看看自己衣服上的泥土,道:“可是我身上好脏。” 聂晓晖对着他敞开怀抱:“没关系,妈妈不介意,就想抱抱你,妈妈做梦都想抱抱你。” 这句话让魏鹏飞再也没有半点芥蒂,小炮弹一样扑向聂晓晖,抱着她的脖子就哭了起来,无数的委屈也只汇成了一句话:“你怎么才来啊,你以前去哪里了?妈妈我好想你。” 聂晓晖也不由得失声痛哭。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都走了,将这独立空间让给他们一家三口。 那对母子俩抱头痛哭,魏兆堂却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看着办公室门口堆放的那辆板车,听身后哭声渐渐止住了,他才转了过来,跟已经哭成小花猫的儿子道:“小飞,你先去外面洗把脸,把手也洗干净了再过来。” 魏鹏飞不大情愿,但是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再看看聂晓晖肩膀上被他拍上的两个黑手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离开。 聂晓晖在身后温柔的道:“小飞,你慢点跑,妈妈在这里等你回来。” 远远的传来止不住高兴的一声“哎!” 聂晓晖嘴角扬了扬,转头见到魏兆堂脸色才有垮了下来,冷淡的道:“我这次过来是跟你离婚的。” 魏兆堂倒是有些惊讶,他也没有掩饰这份惊讶,只“哦”了一声。 夫妻几年,谁还能不了解谁,魏兆堂这种像是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笑话一样吃惊的神色,比嘲讽更能够刺痛聂晓晖。 她愤怒的道:“你哦什么,你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魏兆堂,我没有笑话你,你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嘲讽我!” 魏兆堂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有些惊讶,当初你都没有公开跟我划清界限离婚,现在离婚不会影响你的美好形象吗?” 聂晓晖听他这么说,越发的愤怒了:“我的形象因为你已经沾上了污点,现在我不想再忍受你了,我要跟你离婚。” “哦。”魏兆堂往前走了两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却道:“要是,我不离婚呢?” 这下聂晓晖更加炸毛:“你不离婚?当初你不是还坚持要离婚吗?现在你以为你还有资格不离婚?” “我们早就越走越远了,你根本赶不上我的脚步,我们毫无共同语言,互相憎恶,你愿意在泥潭里待着随你,但是我的人生必须要上进,不断的上进,不可能会停下来陪你浪费时间。” “再说,离婚的事情我只是来通知你,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 魏兆堂目光微垂,平静的道:“所以,现在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能离婚了吗?我记得我的军籍还没有消,现在也只是到这里来接受再教育,并不是被开除。” “你很上进,找到了新方向,我的确已经跟不上你的脚步。” 他抬眸看着双目喷火的聂晓晖:“既然通知到了,离婚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去办吧,不然看你这么激动,我会以为现在我如果不答应离婚,就会挡了你前进的路。”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情况,不得不离婚了?” 说着他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在聂晓晖看来这就是幸灾乐祸和嘲弄,她强压住心中翻滚的愤怒与心虚,缓缓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道:“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魏兆堂笃定的道:“你被人发现了,现在不离婚会影响形象,会比抛夫弃子、不讲道义更加不堪吧。” 他一猜一个准,聂晓晖的确是到了不得不离婚的时候,可以说是奉旨离婚、再结婚,当然对象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跟老曾两人调到沪市也没有几天,没想到沪市接连闹出风波,阴谋案结束之后,又牵扯出特务案,全市范围内清查特务和余党的时候,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某个特务拿着她跟老曾的亲密照片威胁上门,想要策反老曾帮他隐瞒,最后老曾冒着丑闻缠身的威胁主动将此事向上级部门汇报了。 他们很快就得到老曾的直属上级领导的批复,对方让他们俩马上结婚,也答应了会帮他们在国内压下这件事,消除影响。 第455章我要知道真相 聂晓晖知道魏兆堂对她的感情早就在两人产生立场分歧,又经历了家庭骤变和连日的争吵,以及她的背叛后消磨殆尽了。 几年前他下放之前就提出过要离婚,当时是聂晓晖自己不答应,这倒不是因为她对魏兆堂和这段婚姻还有感情,其实早在魏家老爷子和魏兆堂都死犟着不肯服软落得被革职调查的时候,她对这个家的感情就都消散了。 这年头因为立场不同离婚的夫妻很多很普遍,但是聂晓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肯定是要跟魏兆堂离婚,但是不能够在丈夫一家刚落难的时候就离婚,这样难免会被有些人指责是无情无义、不能共患难,她不想让她的人生背负上这样的污点,她要等到魏家淡忘出了大众的视野,等到她的“有情有义”被她仰慕的人所欣赏的时候再离婚。 为表决心,她当时还发表了公开声明——她要在正攵治上跟魏家对立,但是私生活上她愿意等着丈夫改正错误、回头是岸。 因此一举,她还受到了不少赞誉,这种情义将一些离婚的女人给衬托得灰头土脸,但是也被魏兆堂一眼识破并嘲讽了一顿,两人上次就是在这种互相讥诮的不愉快的氛围中分别的。 聂晓晖将当初的态度带到了现在,她原以为,魏兆堂早就不愿意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了,他这人清高骄傲,肯定不愿意婚姻被她践踏之后还继续被利用,她想得好好的,只要她提出离婚,魏兆堂就会马上答应。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说不愿意,还一直在刺探她此时离婚的内情! 魏兆堂一双锐利的眸子的仿佛能够看透她,他继续道:“你说只是来通知我离婚的消息,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要通知吗?如果没有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他站了起来。 “你站住!”聂晓晖恨声道。 正如魏兆堂所说的,他还有军籍,军婚比普通人的婚姻是要多受到一层保护的,他们离婚最起码也得双方都同意,当然,魏兆堂现在如此落魄,她也可以单方面申诉去离婚,但是那样得拖上一阵子,可现在发生了她跟老曾的亲密照被人拍下的事情,以老曾的社会地位来说,这桩丑事一旦被曝光出去影响国家形象也是可能的,若在国内被曝光了,老曾的名誉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所以,她等不起。 魏兆堂依言站住,两人冷然对视着,几年的空白动摇了聂晓晖对他的了解,她被对方的态度和眼神弄得恼羞成怒,又怒又气,咬牙问道:“你当真不离婚?” 魏兆堂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也不知道是承认了还是不屑,他道:“要离婚也可以,但是离婚的真相我必须要知道。” 魏兆堂了解的聂晓晖是个惯会装腔作势的人,冷静、从容和优雅都是她的面具,就连当初被他抓到铁证,她也不慌不忙,他还以为这女人会带着她的面具来跟他谈离婚,然而,现在她的表现就有些过于急躁了,要说其中没有问题,魏兆堂是不相信的。 聂晓晖微微一顿:“真相?真相不就是我受够你了,不想忍了,我已经说过了!” 魏兆堂“呵”了一声,摆明了是不相信的,他平静的道:“对不起,这个离婚的理由我不接受。” 聂晓晖心中暗恨不已,但是她绝对不会告诉魏兆堂真相。 在魏兆堂面前丢不丢人已经是其次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老曾,他跟魏家是站在对立面的,虽然没有直接结仇,但是老曾的上级跟魏老爷子有仇,魏兆堂如果知道了这一点,说不定会为了恶心老曾和他的上司而故意不肯离婚。 那件丑闻随时都面临着被曝光的风险,据说并不只有那一个企图策反老曾的特务有照片,这个“据说”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但是谁敢侥幸呢,再拖延下去,组织上还会不会看在老曾的面子上袒护她,很难说,如果她不能尽快跟老曾结婚,降低丑闻带来的影响,那结果毋庸置疑,肯定是将她推出去以保存老曾,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老曾心里想要维护她,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聂晓晖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一般考虑的问题也多,这些忧虑还不可避免的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导致她在魏兆堂面前的表现有失水准,才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然而,聂晓晖此时又急又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理由你不接受是吗?我知道你想让我给你想个好点的理由,是吗?说什么好呢,夫妻感情不和?” 魏兆堂不言,她越发冷笑着羞辱道:“到了现在还在斤斤计较一个说法,呵,魏兆堂,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再连累我,死拖着不放手了,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你就像个泼皮无赖。” “你这个人毫无进取之心,且知错不改,简直一无是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当初我跟你结婚就是我瞎了眼睛。” “你看看你,这几年更加堕落了吧,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你不离婚是想要跟我摇尾乞怜让我帮你改变困境吗?我知道你是不敢离婚的,离婚之后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多看你一眼。你简直就是越来越不堪了。” 她喋喋不休,用所有她能够想到的恶毒语言来刺激他、羞辱他,既为了发泄这几天积攒的压力,也是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魏兆堂再堕落,应该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这一点她还是可以确定的。 没有哪一个正常男人爱听这样的话,魏兆堂也不例外,他也早就觉得这段婚姻没有存在的必要,他对聂晓晖就连恨都在长达五年的漫长劳作中磨得一丝不剩,她只是个他熟悉的、不喜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但是聂晓晖越是这样,他就越确定她在心虚,她到了不得不离婚的时候。 第456章谁说没人喜欢他 只是聂晓晖来的这么突然,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对方如此歇斯底里的跟他离婚? 他的婚姻和自尊都被这个女人给任意践踏过了,现在即便是觉得恶心,对这送上门的把柄,他还是本能的决定握住。 婚他会离,但是他也要知道这个真相! 思忖间,门口突然人影一晃,然后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你瞎说,谁说没人喜欢魏叔叔,我就很喜欢他。” 办公室内倏的一静。 魏兆堂循声看过去,只看到从门框处探出来小女孩的包子脸,她先冲着聂晓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对着他眨呀眨,一脸懵懂的问道:“魏叔叔,这是谁呀,她凭什么说没有女人喜欢你呀?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呀?” “我也是女人呀,我没有让她代表我呀!” 魏兆堂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他特意转过头去看聂晓晖,就见她神色僵硬了一瞬。 聂晓晖一向要面子注意形象,现在被人看到她这么不优雅的一面,面上有些难看,不过毕竟是经历得多,又脸皮够厚,一个小豆丁她还不至于放在眼中,她很快就恢复过来,挤出一丝笑容问门外的小姑娘,“小朋友,你几岁了?” 昭昭歪着脑袋问道:“你几岁?” 对这么没礼貌的孩子,聂晓晖喜欢不起来,不过不想让这小姑娘到外面瞎说,她还是耐着性子道:“阿姨二十九岁,你可以告诉我你多大了吗?” 昭昭道:“我妈妈说随便问女人的年龄不礼貌,我不告诉你。” 聂晓晖:“......看你的年龄应该还不到五岁吧,你这么小还算不上女人,就是女孩。” 昭昭鼓着嘴不满的道:“凭什么不算啊?我妈妈都说我是女人,我妈妈说人的性别就只有男和女两种,小孩也是人。你说我凭什么不算?” 聂晓晖:“......” 这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她本来还想哄一哄这小女孩,将她糊弄过去让她觉得是对自己的话产生了误解,现在也歇了心思,不想费那个劲跟个孩子胡搅蛮缠,她就不搭理昭昭了。 结果小家伙却还记着刚才的事情,又道:“你问我的年龄还说我不是女人,刚才还骂魏叔叔不是男人......” 魏兆堂突然觉得想笑,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意过,只是场合不对,他没有表现出来。 聂晓晖不悦看过去,昭昭眼睛瞪大了点儿,啊了声:“你好凶啊,我不跟你玩了!”说完脑袋收了回去。 聂晓晖:“......” 她正准备再问魏兆堂一遍,昭昭又探出头来,她狐疑的看着魏兆堂,还朝他招手:“魏叔叔,她骂你你还不出来吗?”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呀了一声,问道:“她是苦瓜哥哥的妈妈对不对?苦瓜哥哥说他妈妈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她这样骂你,你也不敢走,嘻嘻,有一次我妈妈骂爸爸,我爸爸也不敢走的。” “爸爸说他要是走了,妈妈会更生气,让她骂两句没什么,不过我妈妈可没有她那么凶,她也很少骂人的,她也骂不了那么久,她就只骂死男人、臭男人......” 昭昭还不知道她曝光了什么,魏兆堂也不想将自己跟聂晓晖摆在一起和霍庭、沈华浓对比。 因为聂晓晖她不配。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正在抹泪的儿子小飞,面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魏鹏飞没有进来,他望着魏兆堂无声的流泪,怎么都抹不干净,见爸爸抬脚要出来,他想也没想,转身就往院子外跑了,边跑边哭出了声。 魏兆堂想要去追,脚步都迈出去了,又停住了。 儿子以前年纪小,又敏感又胆小,一度连门都不敢出,经常缩在家里抱着聂晓晖给他寄过来的东西哭,魏兆堂也没有将聂晓晖的事情给他说过,现在他越来越大了,开朗了许多,胆子大了也懂事了不少,让他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决定不劝了,他的男孩必须得成长起来。 昭昭回头看看哭着跑出去的魏鹏飞,再看看魏兆堂,懵懵的道:“魏叔叔,苦瓜哥哥哭了......” 魏兆堂心下叹了口气,道:“他等会就好了,昭昭,你能去看看他吗?哥哥很喜欢跟你玩。” 昭昭认真的点点头,“那好吧。” 她转身也跑了,到院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回头冲魏兆堂小大人似的道:“魏叔叔,你们别吵架了啊,肯定是你们吵太凶吓到哥哥了,要是我爸爸妈妈这样,我也是会哭的。” 魏兆堂点了一下头,小姑娘才蹬蹬蹬的跑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还是聂晓晖先打破了沉默,她哽咽着道:“魏兆堂,就算是我从前对不起你,可我是小飞的妈妈,看在小飞的份上,我们不能好聚好散吗?” 魏兆堂默默无言。 聂晓晖哭了,红着眼睛看着他,又恨又怨:“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再看看小飞,你把我儿子带成什么样子了!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路,你想做什么都没人能够管得着,但是小飞呢,你忍心让他跟着你吃苦受罪还不能接受好的教育,荒废一生吗!” “我知道你认定我找了人,你瞧不起我,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找了,但是,魏兆堂,我跟你保证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愿意接受小飞,他愿意培养他,他有这个条件和能力让小飞改变成分并且接受最好的教育!这些你都给不了!你我离婚了,小飞才能不被你影响!” “我现在稳定下来,我可以带小飞走,我伤了子宫,这辈子只会有小飞一个孩子, 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他!你要是不信,现在你就可以跟我去医院,我们去做检查!” 魏兆堂沉着脸,双手却攥紧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聂晓晖的注视下,道:“小飞愿不愿意跟你走,他自己做决定。” 聂晓晖擦了擦眼泪,道:“小飞要是愿意,你是不是就同意离婚了?” 魏兆堂沉默的点点头。 聂晓晖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总比他死咬着不撒手要强。 第457章原来是你! 沈华浓是出来寻昭昭的,刚转弯,就被边哭边跑的魏鹏飞给迎面撞了一下。 小家伙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准备继续往前跑,她将人给拉住了,“小飞,怎么了这是?” 魏鹏飞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等看清楚是沈华浓,越发哭得凶了。 沈华浓:...... “又是被我吓得?每次见到我都这样啊?”她开玩笑问道。 魏鹏飞哼唧了一声,越发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沈华浓这才收敛了笑,问道:“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小家伙摇了摇头。 “你做错事了?” 他继续摇头。 “好了,不哭了。”沈华浓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一脸肉疼的抚了抚然后盖在魏鹏飞脸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去年就跟你说过了,要注意干净注意卫生,这条帕子被你用了估计都不能要了。” 说完,用力在小家伙面上揉了揉,魏鹏飞被她揉搓得脸疼,沈华浓捏他鼻子,他想也没想,用力擤了两下,等做完还故意挑衅的瞪着沈华浓。 沈华浓不满的将手帕揉成一团在他鼻子上胡乱搓,“你这小子故意恶心我对不对,还会使坏了,谁给你的胆子跟我使坏,嗯?” 魏鹏飞想躲,被她给按住一顿揉,“不这么揉不干净,我看看你头发洗干净了没,脖子上脏不脏......” 魏鹏飞又哭又笑,直到他都要喘不上气了,沈华浓才满意的撒了手,结果,那小家伙前一秒还破涕为笑,下一秒又嚎啕大哭起来。 沈华浓头疼:“那你一个人好好的哭一会儿,我不打扰你,就先走了啊,对了,小飞,你看见昭昭没有?” 魏鹏飞边哭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沈华浓往那边看看,道:“那我先去找她了啊,你就在这里哭别跑远了,这里没人,你哭吧,前面有人被人看见了羞羞脸。” 魏鹏飞这才用哭得都哑了的嗓子,大声吼道:“我才不要你管呢,你管我羞不羞,你走吧,别管我!” 沈华浓哟了一声,然后板着脸就走。 魏鹏飞蹲下来,埋在膝盖上,边哭边委屈的道:“我妈妈来了,但是她要跟爸爸离婚,她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第一次来就骂爸爸,还要跟他离婚,她不要我们了!她还跟我说她很想我,她要是想我怎么以前从来不来看我,亏我还相信她的话了......呜呜......” 没听见说话声,他悄悄抬起头来往前看,见沈华浓没走还看着他,又赶紧埋下头来,觉得丢人,才止住了哭,边抽泣边道:“妈妈她怎么能这样呢,我刚看到她的时候,她那么好看那么好,还抱我亲我,但是她转头就骂爸爸,她骂得好凶好凶啊,她是一定要离婚的。” 说完,再次抬起头来,对沈华浓道:“我知道你肯定在笑话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刚有了妈妈,马上就永远都没有了,她还不如不来呢,她不来,我就不会知道她这么厌恶爸爸厌恶我们,我心里还觉得自己是有妈妈的。为什么她不能跟别人的妈妈一样......” 他倾诉了这么多,结果沈华浓一言不发。 魏鹏飞忍不住问道:“你不劝劝我吗?” 沈华浓:“你想我怎么劝你?你刚刚还吼我来着,我就看看热闹算了。” “......对不起。” “不接受。” 魏鹏飞慌张的道:“对不起......你别跟孩子计较了。” 沈华浓忍不住失笑:“还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当自己是大人了,我就从来不哭。” 魏鹏飞绷着小脸没有说话。 “有什么好哭的,你有这么多问题问我,怎么不会去问你妈妈,你就问她是不要你爸爸了,还是连你都不要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要我爸爸,就是不要我了!” “当然不一样了。”沈华浓道:“大人要离婚,涉及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还理解不了,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问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问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要是她说还要你呢,那你爸爸还是你爸爸,你妈妈还是你妈妈,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他们不住在一起,再说他们现在也没有住在一起啊。” “要是她不要你了,她反正以前也没有来看过你,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啊,还不是跟现在一样过,对不对?” 魏鹏飞:“......” 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不对,但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里还是不高兴,瘪了瘪嘴,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沈华浓道:“好了,起来吧,哭是最没有用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尤其是你这样边哭边往外跑,也是你撞了我,我好心不跟你计较,换了别人呢,你是不是因为哭这一回还要倒霉?” “就是别人不说你,你可能也撞墙上,摔倒,本身就伤心还要伤身,还不如站在原地想一想怎么办,想不出来也别做可能会更倒霉的事情,不然还有得哭,一直哭个没完了。” 魏鹏飞默默站了起来,拿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瓮声瓮气道:“小泽哥哥说你很爱哭,很大了都哭,刚到下湾村的时候天天都哭。你就会瞎说骗我。” 沈华浓:“瞎说......这倒霉孩子!”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道女音:“小飞!小飞!” 魏鹏飞往身后看了眼,然后转过头一副别扭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往前跑了,低声跟沈华浓哼了声:“我就听你的问问她。” 沈华浓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脑勺,“我去找昭昭去了,小家伙可别再犯傻了。” 她一转身,就见魏兆堂跟一个女人朝这边过来了,等人越来越近,沈华浓目光一闪,竟然是火车上遇见的那个女人。 她是魏兆堂的妻子、小飞的妈妈? 现在还没有离婚?! 那在车上...... 沈华浓心里啧了一声,不过别人的事情,她也不予置评。 聂晓晖跟沈华浓在这小巷子里面对面的靠近,起先只是一瞥匆匆扫过,然后又猛然转过来看着沈华浓,认出来了,她顿时脚步一顿,眯了眯眼睛,“是你?” 沈华浓朝她颔首,正准备擦肩而过,就听对面那女人突然冷笑道:“难怪魏兆堂不肯跟我离婚,一定是你都告诉他了,是吗?” 第458章曝光和道歉 沈华浓被聂晓晖突如其来的发作给弄得愣了愣。 霍庭也只知道火车上偶遇的那位曾先生,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位“少妻”,她平时又不喜欢看报纸,老曾都不认识,难道说,这位女同志也很出名吗? 她以为谁呢,大家就必须都认识她?还得知道她的丈夫还是魏兆堂? 再者,告诉魏兆堂他的妻子给他戴绿帽子了?这种话说起来也是挺尴尬的,沈华浓还真不一定会说出来让人徒增烦恼,万一对方不相信,她就枉做小人了。 见聂晓晖神色难看,想到霍庭的告诫,沈华浓还是忍着不快解释道:“这位女同志,我并不认......” 然而,聂晓晖并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匆匆打断沈华浓,指着魏兆堂愤然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跟我装什么装?呵!耍着人玩有意思吗?以前你在我心目中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也就是直这一样了,没想到现在你也会装蒜了!” 聂晓晖但凡有平时的一半的睿智和冷静都不至于乱了分寸,但是她实在是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以及跟老曾结婚的事情了,稍有不慎,她就可能被打入到尘埃中去,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她心虚又焦虑,在认出沈华浓的这一瞬间,她几乎马上就想到了魏兆堂跟她意料之中截然不同的态度,好像所有的不对都找到了答案,然后她认定自己被沈华浓暴露了,魏兆堂已经知道真相,他肯定是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他就是在戏耍她! 她又气又急,魏兆堂的眉峰也隆了起来。 聂晓晖见状越发的来气:“装,继续装,刚才面无表情,装的很低劣,现在都会皱眉了,看起来可真无辜,你装这么久,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想我求你是不是,你做梦,你以为我会怕被你知道,怕被你给拿捏住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像什么,你现在是什么?” “我原本不说出老曾就是给你个面子,怕伤你的自尊,怕你自惭形秽,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他儒雅风趣,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又是国之栋梁,比起来你魏兆堂地上的泥都不是,换个人像你这么差劲,养不起妻子,教不好儿子,让他吃饱都是大问题,早都没脸活下去了!我要是你就死了算了!” 她发泄完,巷子尽头树上的蝉鸣声似乎都被吓住了,停歇了,四周安静极了。 沈华浓暗暗看向魏兆堂,见对方面色铁青,心里不由为他掬了把同情泪。 她知道魏兆堂一定会迎来平反的那一天,他那样的心性根本不发愁不能发展起来,而且他才刚过而立之年,还有大好的年华和无限的可能,比那位年过五旬的曾先生有前途多了,只可惜,摊上了这样一个妻子。 不过这种时候,她一个外人肯定是不方便多说什么的。 沈华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就听一直没吭声的魏鹏飞突然大吼了一声。 小家伙爆发了,他先是愤恨的冲着聂晓晖吼道:“不准你骂我爸爸!你不是我妈妈!你是个坏人,大坏人!” 聂晓晖从惊怒交加中回过神来,注意到儿子,焦急的要解释:“小飞......” 魏鹏飞冲过去,一边将她往外推,一边吼道:“你走!你走!你别再来烦我们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不要你寄过来的东西了,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聂晓晖被他推得踉踉跄跄,手扶着小家伙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已,“小飞,妈妈是急了,妈妈不是说你,妈妈就是......” 魏鹏飞压根不听她的解释,只一个劲的道:“你走,你走!你再骂我爸爸我打死你。” 聂晓晖靠在墙上眼中也渐渐泛起水光,还是魏兆堂拉开了儿子,“小飞,这是我跟你妈妈的事情,她......” “她都恨不得你去死了,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次,你还想帮她说什么!你别说了,我讨厌她,我恨死她了!如果她不是我妈妈就好了!” 魏鹏飞吼完准备往外跑,回头看了看沈华浓,才又顿住,倔强的在原地站着,目光望着别处,用力的抹了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疙瘩。 魏兆堂没有再试图去安慰儿子,他无声叹了口气,然后郑重的对沈华浓鞠了个躬。 吓得沈华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你这是......” 魏兆堂弯着腰,垂着头,没人看见他眼中的难堪与晦涩,他给沈华浓道歉:“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被人误解了,将你卷进是非之中。” 沈华浓看看正好也转过来面色变幻不定的聂晓晖,再看看在她面前躬身的魏兆堂,摆手道:“解释清楚就行了,没有多大的事情,你不用这样。” “之前我在火车上见过这位女同志一次,并不知道她跟你的关系,没想到会这么巧,你们好好谈谈,别吓到了孩子,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沈华浓转身准备走,魏兆堂又将她叫住了。 他本想是提醒沈华浓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非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聂晓晖的为人沈华浓不清楚,但是他还是很了解的,虽然这件事都是聂晓晖自己心虚慌张暴露出来的,但是她肯定还是会迁怒于人。 而且,他听聂晓晖的话推断沈华浓肯定还见到了聂晓晖婚内出轨的丑恶嘴脸,以聂晓晖的品性,她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如果聂晓晖攀上的老曾是他心目中的那位,那么以聂晓晖如今的地位,她要针对沈华浓,沈华浓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防,因为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该怎么做? 他迟怔不言,沈华浓狐疑的看着他。 魏兆堂张了张嘴,又将那番话给咽回去了,说出来除了让人烦躁之外毫无用处,他眼下也无法保证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最终只是徒劳的再次道歉,心下一片冰冷。 沈华浓摆摆手离开。 魏兆堂忧心忡忡望着她走远了。 第459章来自聂晓晖的敲打 巷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魏兆堂先带着魏鹏飞走了。 聂晓晖在他们身后喊道:“小飞!你真的不要妈妈了吗?妈妈是想跟你爸爸离婚,但是妈妈也不是不要你啊,妈妈想要带你走,妈妈还要送你去上学,不用再受苦受累被人欺负,妈妈......” 魏鹏飞头也不回,绷着脸也不应声,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是不可能跟着她走的。 聂晓晖靠在墙上,看他们快出巷子口了,才又喊魏兆堂:“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跟我离婚!” 魏兆堂眼中寒芒点点,他冷冷的道:“我只想要清静,你如果能够做得到,我可以答应跟你离婚。” 如果你做不到,我便有多大力气使出多大力气跟你们拼一拼,他自己早就跟聂晓晖撕破脸,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是不能再连累了别人,沈华浓和霍庭帮了他太多了。 后面那句他并没有说出来。 那对父子俩走了,聂晓晖静静的待了一会,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是她方才太急躁了,其实她只需要平静优雅的等着,自然会等到想要的结果。 现在既然魏兆堂要清静,那她就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好好消化这个消息,以及认清楚形势并接受他自己的无能。这三天她不去打扰他,三天后,他如果还是这个态度,那也不能怪她了。 她正好也要想想怎么挽回小飞,以及怎么将离婚这件事情生出来的一些枝节给砍干净。 一直都有人在传她跟老曾的事情,说些老牛吃嫩草的闲话,老曾被推荐为谢成瑾的接替者那会儿,他俩的传言闹得最凶,险些影响到老曾的仕途,她心急如焚,写了个情真意切的文章公开发表了,这种“君生我未生”的遗憾和真情实感打动了很多人,缓解了这次危机。 只是,当时她仗着魏家人远离权力中心,知道她还未离婚的人又极少,所以撒谎了,她在文中强调过她跟老曾都是单身,这谎言就在报纸上。 本来那会她的确是打算马上就找魏兆堂把离婚的事给办了,但是那时她匆匆跟随老曾南下去沪市接下谢成瑾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有来得及腾出手解决这些事,就被特务给抓住了把柄。 现在,事情已经做下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她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堵住霍庭和沈华浓夫妻俩的嘴,虽然一对小地方的夫妻不一定有胆子跟老曾对着干,他们也更没有这个实力,但是万一曝光了呢?多少会引发一些流言蜚语,触怒了领导就糟了,她不允许这种可能性发生。 正如魏兆堂担忧的那样,聂晓晖回到市里专门接送她的轿车上之后,就向随行陪同她的两位本地工作人员打探沈华浓和霍庭的消息。 沈华浓长得漂亮在市里都是出名的,她的气质又跟村妇不同,聂晓晖刚一描述,工作人员就猜出来了,“哦,您碰见的应该是沈华浓,她的确是这个公社的,她丈夫当过兵,原来是我们公安局的副局长,现在调到交通局去了,个子挺高的,都对得上,说起来以前她跟魏兆堂还是邻居呢......” 聂晓晖有心打探,对方就将知道的事情都给说了。 从沈华浓的黑五类身份说到红星作坊和代食品,以及她当上了三花宾馆后厨负责人之后的种种。 从霍庭在传说中当兵的时候表现优异,说到他的光环在公安局副局长这个岗位上就摘掉了,不仅表现平平毫无亮眼业绩,还因为妻子的身份而避嫌调岗到交通局,此时更是彻底在竟市官场上被边缘化了。 这两位随行人员的确是知无不言,还跟开车的司机互相补充了一些,但是一来他们以前并未太多关注过霍庭和沈华浓,知道的也就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那些,二来,他们虽然在市政任职,但是身份还够不上知道霍庭带人处理徐炳荣逃亡案、沈华浓跟随秦存诣去沪市办事这种机密事件,对于他们夫妻在沪市发生的事情就更是无从得知了。 再说沈华浓在三花宾馆门口被军车接走,虽然有人看见,但是后来险些发生了泄密事件,竟市的上层知情的领导都被敲打了一遍,赵黎明和他父亲两个还被关着呢,现在这少数知情者压根都不敢再将沈华浓、霍庭和秦存诣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忽略掉这些,聂晓晖对霍庭和沈华浓做出了判断。 一个转业之后就碌碌无为、再无寸进的男人,和一个仗着丈夫的官职和一点小聪明就吹嘘自己、且成功了的女人,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 代食品? 呵! 听了随行人员告知的几个公开配方,聂晓晖只觉得不过尔尔,这种大杂烩谁还不会呢?这就是隔行如隔山,还想当然的觉得山只是个土包,自己一脚就能跨过去的典型了。 “沈同志的确是个人才。”她淡笑着道,“代食品救了不少人,他们夫妻俩也是夫唱妇随。” 工作人员刚附和了一句,聂晓晖又道:“不过,会做代食品不代表她会管理宾馆酒店吧?毕竟是隔行如隔山,我就说我住的三花宾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吃的那顿饭......” 她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的笑都僵在脸上了,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 好在已经到了三花宾馆,他们毕恭毕敬的将聂晓晖请下了车。 聂晓晖说要先休息一会儿,晚饭也不用人陪同,她想自己在宾馆里解决,有需要的话会给他们打电话。 她客气,工作人员却不敢疏忽,两人一人继续在楼下留守,随时等候聂晓晖的吩咐,另一个则回去给直属领导转到了聂晓晖的意思。 当初沈华浓应聘的时候的确表现过人,但是成分也是个大问题,她能当上这个小小的主任还是多亏了张海山力排众议,这难免也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正好这位领导当初也是推荐了名额的,还给人打了包票,结果丢了脸。 他对沈华浓本来就有点儿芥蒂,再加上现在是聂晓晖直言不满沈华浓,替换一个宾馆小主任这么点儿小事情,他直接就办了,并未通知还在省城开会的张海山。 第460章沈主任,你被开除了! 张海山再厉害也比不得聂晓晖,聂晓晖是少数挤进正攵坛的女性,且是其中表现最为亮眼的之一。她跟权力正中心的那一小撮人关系要好,听说还是其中某一位的外语老师,而且她跟曾先生的爱情,他们在报纸上都见过只言片语的。 这么大的来头,谁敢得罪? 所以这个问题压根都不需要思考。 这位领导刚通知了他去年举荐却败得灰头土脸的那位明天去替换沈华浓,转头就又接到了下属电话说,聂晓晖对三花宾馆一位叫陆柏薇的女厨师很满意,觉得对方很有才干。 得,比起得罪大佬,只能再丢一次脸了,告诉对方又干不成了,如此直白的暗示哪能不听呢。 沈华浓对这些一无所知,虽然也想过聂晓晖会不会小人之心针对自己,但没想到对方会出手这么快。 当天下午,她从红星公社回城之后就去了趟三花宾馆,昭昭跑了一天累了,被她背回家路上就睡了,沈华浓将她托付给了王凤莲帮着照看一会,她去看看马上就会。 沈华浓到宾馆的时候,正值晚饭时候,宾馆餐厅还挺热闹的,人还不少,不过她一进门,大厅突然就冷了场,然后不管是顾客,还是员工看她的眼神都古里古怪的,有同情怜悯的,有扼腕叹气的,也有兴奋看热闹的,压抑不住的八卦气息涌动着。 “怎么了这是?”沈华浓诧异的问道:“才离开几天你们不认识我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人回答她,有几个服务员甚至都不敢看她,目光回避又躲闪。 沈华浓蹙眉,刚点了周军辉让他来说,就见她的小徒弟从后厨跑了出来。 小少年竹竿似的身材被行李包围了。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箱子,里面是沈华浓送给他的那套刀具,肩膀上还挂着个陈旧鼓起的布包袱,背上背着沈华浓给他添置的两床棉被,他显然是将所有行李都拿上了。 “张炼!” 张炼本来是一脸阴郁的出来,见到沈华浓,目光噌一下就亮了,有些激动的喊道:“师父,你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张炼面上的激动之色褪去,愤然道:“师父,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你根本一点错都没有,这宾馆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大家都看得见,完全就是你撑起来的,但是现在他们见这里有了成绩,见不愁客人了,就把你换下来了,还说你的坏话!我看他们换下你还能够撑多久!” 沈华浓眉头微挑:“这么说,我是被开除了?” 张炼抿了抿嘴,不忿的道:“这里我们不待了!师父,你这么厉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沈华浓闻言不由失笑:“你从哪学的这些江湖话,前阵子你在我面前礼貌老实都是装出来的?” 张炼垂头不语。 沈华浓也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这会也并不是真的要教训他,拍了拍他背上的棉被,问道:“所以你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去哪里?” 其实不止,张炼还跟人吵了一架,他隐去没说,只低声恨恨道:“去哪里都行,反正这个地方不待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迟早会再垮掉!” 沈华浓“嗯”了声,道:“你倒是很有骨气,不过,你犯了两个错误。” 张炼抬头不解的望着她。 沈华浓道:“第一,别再说宾馆起来都是我撑着这种话,这世界上少了谁都能够正常运转,不能盲目骄傲自大。” 张炼沉默着转向一边,显然是不认同,但是他也从来不反驳沈华浓的话。 “第二,我们不死皮赖脸留着,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是犯了错还是无能,得弄明白,错了改以后当作教训,是无能自己回去练好本事,如果是冤枉的,也要据理力争,自证清白。” 张炼这才若有所思,然后嗯了声。 沈华浓环视了这大堂一圈,问道:“是谁来通知的?这是刚发生的事情?”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是这种神色。 还不等张炼回答,这时从二楼上传来一个声音:“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不是非你不可。” 沈华浓仰头,就见聂晓晖手撑着二楼护栏,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她旁边站着陆柏薇,陆柏薇瞥眼她,神色间闪过一丝快意。 “取代我的是陆柏薇?”沈华浓问道。 聂晓晖道:“对,我听说陆大厨手艺了得,懂得也很多,不少外地菜都做得十分出色,而且刚才我跟她聊了一会,发现她在管理上也有不少新颖独特的见解,我相信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岗位,比起你从食堂临时工到这个位置上,陆大厨更加实至名归。” 沈华浓闻言鄙夷一笑,她气质本就妖娆,这一笑,眉眼间的高傲都要溢出来,一副很是看不上的样子问道:“所以我是因为无能才被她替换的?” 这幅语气让陆柏薇格外不爽,现在她们的位置换过来了,沈华浓还有什么好傲的! “对。我觉得陆大厨在各个方面都能够完胜你。”聂晓晖直言道。 沈华浓的确有些小聪明,从泥泞里费尽心机爬到这里又怎么样,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她打回原形,这种碾压对有野心的人来说应当是十分难受了,而且用陆柏薇应该更能够让沈华浓怄得吐血吧。 旁人还当是沈华浓善待陆柏薇,聂晓晖却是在吃饭的时候偶然听见服务员抱怨陆柏薇、捧着沈华浓的几句话,就洞悉了真相——沈华浓此举不仅气死陆柏薇,还能够赚个好名声。 女人对付女人更能切中要害。 沈华浓厌恶陆柏薇,那她偏偏要扶起陆柏薇来恶心她,不说陆柏薇确确实实有几分本事,就是她没本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宾馆主任,换谁有区别吗?聂晓晖并不觉得。 所以,沈华浓撞破了她的秘密又能如何,她要是真聪明就该知道好好的憋着,不然她能轻易碾死她! 陆柏薇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聂晓晖。 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这个上辈子轻视她的女人,竟然会成了她的贵人。 她下午请假在家休息,突然有服务员来找她说上面来的领导要见见她,结果她见到的人是聂晓晖,对方直接告诉她要她取代沈华浓的位置。 陆柏薇知道肯定是沈华浓得罪了她,聂晓晖是利用她来打击沈华浓而已,但是那又怎么样,机会摆在眼前,她有什么理由不争取呢?她才不甘愿一直被沈华浓压着! 何况她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比沈华浓差,她完全坐得起沈华浓的位置。 第461章让她再多高兴一会儿 聂晓晖气质凛然,语气坚定,不容辩驳:“怎么,你还有意见?” 沈华浓飒然一笑,然后问道:“冒昧问一句,您贵姓?” 不消聂晓晖多言,周军辉主动跟沈华浓介绍:“这位是从沪市过来的聂同志,#$部#¥司副司长......” 沈华浓又问:“这次开除我是聂同志建议的?” 周军辉讪讪的,这就不敢回答了,他认识的人多,倒是听到了一些闲话,肯定是跟这位聂晓晖脱不了干系的。 沈华浓见他的神色,大概可以肯定了就是聂晓晖。 这女人简直是......她好像也没有跟她结仇吧! 聂晓晖早就料到了沈华浓肯定要反驳挣扎一番,她早就等着呢,见怪不怪的笑了笑,然后陡然眉眼一厉,斥道:“大家都说你是巧舌如簧,这一点果然是没有评价错,一张嘴就想往我头上戴帽子。沈华浓,我就是第一次临时转道过来这里看望朋友,怎么会左右你们宾馆管理岗位的人选问题?” “我不过就是站在顾客的角度上,给你们领导提了个建议,我看你们这门口还有意见箱,难道这箱子就只能给服务员和大厨提意见不能提你的意见?!” 沈华浓点头道:“当然可以提,不过,聂同志,请问你是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又怎么知道陆大厨就一定各个方面都比我强?语录上还有句话说,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我跟你算上现在总共也就见过三次,你又是第一次来竟市,想必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大厨吧?” 聂晓晖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做过了解?” 她找人打听了沈华浓的事迹,刚才跟陆柏薇谈话的时候,还当面问过陆柏薇。 陆柏薇信誓旦旦表示,沈华浓做的那些事,代食品、写书和她的厨艺等等,她全部都能够做到,还可以比沈华浓做的更好,就连现在传言的沈华浓将丰陵石油城小龙虾端上了餐桌,其实也是沈华浓盗取了她的创意,她早在两年前就开始推广小龙虾的做法了,这一点可以在省城查到记录...... 陆柏薇的表现十分自信,聂晓晖却也不会不做了解就完全相信她,她也跟餐厅的服务员问过了,陆柏薇说的情况基本属实。 从履历上来说,陆柏薇在厨艺上表现出来的专业性的确要比沈华浓的漂亮多了,她在省城有过亮眼表现,在竟市饭店期间起初也颇受重用,后来跟领导闹翻到了三花宾馆,一直被沈华浓给压着,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 了解之后,聂晓晖是相信陆柏薇的能力要比沈华浓强的。 现在见沈华浓质疑,正中她下怀,她就简单的从自己在宾馆吃饭感受不大好说起,说到无意间听到别人的议论,才动了了解的心思,了解之后才提的意见。 最后,还将陆柏薇说的这些也都提了提,还特意点了小龙虾就是沈华浓偷的陆柏薇的风头。 聂晓晖说完,餐厅里面正吃饭的顾客一片哗然。 在座的谁还没有一个下属的身份?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他们带入情绪。 他们当中一些人并不了解详情,也不熟悉沈华浓,听到这些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对陆柏薇都是同情,又有这件阴暗事件被揭穿之后急于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就有些老顾客稍微知情的,都用不确定的眼神看向沈华浓。 张炼却是不相信的,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人。 沈华浓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行李放下来,今天这事没有这么容易完,背着多累啊。 然后她又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陆柏薇身上。 陆大妈,你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留下人这么明显的把柄给她抓住呢!当她傻啊! 当时石油城那边的领导因为小龙虾要奖励她的时候,她一口就拒绝了,只提了一个要求——他们报道跟小龙虾相关的任何新闻,都不要提到沈华浓,只提陆柏薇和陆氏小龙虾,因为这是陆柏薇先用小龙虾入菜的。 这一点她跟人说得清清楚楚。 后来陆柏薇先一步离开石油城,沈华浓还看见那边用大红纸写的宣传标语上都提到了陆氏小龙虾了,陆柏薇这个名字在石油城就等于小龙虾。 沈华浓也承认,她这么做的初衷一点也不伟大,也并不是特意要给陆柏薇脸上贴金,纯粹就是不想找麻烦。 而且,她也不是毫无收获,她在推广小龙虾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做出过努力,这些努力也被人看在眼中,在做的实事上陆柏薇的确是不如她,这一点陆柏薇自己也无从狡辩,又因为默默付出却丝毫不贪功的行为,足以让沈华浓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她还记得一次偶然听人提到她,大概是说除了对霍庭管得严苛之外,在别的方面还挺大度的。 对沈华浓来说,这种给人留下的好印象所带来的收获,绝非是这种挂个名毫无意义的虚名可比的,小龙虾在她的人生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完全不需要以此来画蛇添足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不过,这些事情沈华浓就因为要故意恶心陆柏薇,所以也没有告诉她。 现在看着陆柏薇面上报复成功的快意,沈华浓不怀好意的想:明天还是让人帮忙邮寄一份石油城那边提到了小龙虾的报纸和宣传照片过来。 现在陆柏薇赢得多少同情,等这个消息传过来之后,她就会收获多少鄙视,且让她再多高兴一会儿。 唉,无形中,又借用陆大妈的小气抬高了自己,又一次提升了自己的形象,希望对方不要怪罪。 谁知道石油城那边“小龙虾=陆柏薇”的消息,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竟然还没有扩散过来呢,谁让她耿耿于怀到一得到机会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呢,太不谨慎了,也太小看人了。 聂晓晖问道:“沈华浓,看你的样子好像还很不服气?” “是。”沈华浓也十分坦然的承认了:“我就是不服气。” 第462章两个女人的名誉之战 聂晓晖冷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服气的话,去跟你们上面的领导反应吧,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就是看个热闹,说一两句公道话,我这个人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今天我还非得帮着陆大厨出这个头了!” “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你也可以去举报,不过我劝你一句,还是得有证据,别信口开河随便污蔑官员,那可是要受法律责任的!” 沈华浓“哦”了声,她现在完全明白了,聂晓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这就先一步堵住了她揭发她婚内出轨不道德的事。 其实,当时在火车车厢里聂晓晖跟老曾当时又没有不轨行为,顶多就算是有暧昧,而且她又没有留下影像录音证据,就是有心举报都没有用。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她就如此针对自己,在这年头,夺人饭碗跟断人生路也没差了。要说沈华浓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聂晓晖就喜欢看沈华浓之流又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有认清楚了形势,她才知道收敛。 她转向陆柏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小陆,你好好表现,我很看好你。”她乜了眼沈华浓:“既然你们以前的沈主任不服气,你就拿出实力来让她服气。” 陆柏薇之前她面对聂晓晖还心情十分复杂,现在,在她们一起压下了沈华浓之后,她心中大大的出了口恶气,现在已经坦然多了,用力点头道:“谢谢你!管理上一时半会的证明不了我自己,这需要时间,但是在厨艺上......” 她看向沈华浓,道:“正好聂同志的晚餐吃到一半,就被我们宾馆里一些喜欢嚼舌根的服务员给败了兴致,现在饭菜都凉了,我打算重新给她做一份,沈华浓,你要是不服气,敢跟我比一比吗?” 沈华浓双臂环胸,道:“比就比啊,怕你不成!” 就是没有陆柏薇主动提出来,她也会跟陆柏薇发起挑战的,说她无能?她当然得证明一下自己了! 陆柏薇见她应下,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在她看来沈华浓就是个好大喜功、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她会放过这个机会才怪。当然这也如了陆柏薇的意,她一直被沈华浓压制着,太渴望有个机会能够将对方狠狠的踩下去了,也是时候让沈华浓尝尝她受过的苦头了! 她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沈华浓做的菜她尝过不少,她承认对方水平还行,有过几次不错的表现,比如,沈华浓做小龙虾就玩了不少花样,初时还让陆柏薇有点大受打击,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沈华浓是早就暗中筹谋着、准备十分充分,而她只是临时被拉来凑数,又发现自己的东西被盗用,情绪受到影响,临时表现略逊一筹也正常。 很可能,沈华浓每一次在她面前的良好表现,其实都是绞尽脑汁后的刻意炫耀。一个糖醋里脊都能够做得不伦不类,可见她在厨艺上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但是现在,她不会给沈华浓太多的准备时间,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陆柏薇先跟聂晓晖说了句让对方稍等,然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高声道:“未免你小人之心说聂同志偏袒我,我们就像上次三花宾馆厨师排位赛那样将厨具和食材都摆出来,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比试,行不行?” 沈华浓笑道:“行啊,有什么不行的?评委除了聂同志还有谁?需要做几份?” 陆柏薇道:“一份,只需要一份,有的菜是不需要尝到嘴里,大家看刀工看色香就能够评判出来的。” 沈华浓哦了声。 陆柏薇下来了,站在她对面,气势全开,简直扬眉吐气:“所以,不需要那么麻烦,到时候聂同志自己选择她吃谁做的,行吗?” 沈华浓点点头,似笑非笑,“那聂同志选谁的就算谁赢?万一,她跟在座的各位看法不同呢,也以她为标准?” 聂晓晖讽刺道:“我跟大众的口味和评判标准应该都是一致的,不会故意针对你。” 沈华浓侧头看着她,“那就好。” 有一出免费的戏可看,餐厅众人都兴致勃勃,饭都顾不得吃了,主动帮着几个服务员搬开了几张桌子,收拾出一块空地,两套厨具和食材也很快也就位了,就连刚才还在后厨忙碌的众人都停了活出来看热闹来了,现在也没有人点餐,他们正好歇口气。 陆柏薇大度的表示:“沈华浓,我们宾馆的食材都在这里了,让你先选。” 沈华浓说不用,“你先吧。我看你做什么,跟着做,做一样的更好对比。” 陆柏薇凝目看看她,然后一哼,“行!” 她看了看食材,从中挑出两根黄瓜,对沈华浓道:“第一道就简单点,做蓑衣黄瓜吧!” 沈华浓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柏薇以为她要临时学自己,心中虽然鄙夷,倒是也没有跟她计较,刀工这种不是看一看就能学得会的。她洗菜切菜的时候,围观群众里面已经有见多识广的人主动简单粗暴的解释了何为“蓑衣”。 “这其实就是指一种刀法,蓑衣刀法,用这种方法切出来的黄瓜就像蓑衣一样,说是弹簧也可以,简单来说就是先像切黄瓜一样切薄片,但是留底部不要切断,然后再把切口的这一面朝下,再且另一面,也是一样的厚度,同样不要切断,两边互相交叉。” 才说了个开头,其余人想象了一下就是一阵感叹:“这也太麻烦了吧。” 那位做科普的越发兴起,卖弄起来:“这黄瓜啊要切得越薄、留底越浅就越好,不超过两毫米最好,越薄呢切成之后就能够拉得越长,我听说刀法好的一根黄瓜可以拉长至两倍多也不会断,还能够跟弹簧一样随便扭动,特别灵活。”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有了这一出知识普及之后,陆柏薇的菜摆在菜板上之后,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刀下的黄瓜,生怕打扰她万一切断那就不美了。 第463章比你厉害一点就行了 陆柏薇特意先看了眼沈华浓,然后屏气凝神,一把刀在菜板上剁得飞快,切完之后,她还拿起来跟众人展示了一下可以灵活伸缩扭动的成品,引来一阵啧啧称赞。 李庚孝和孙水清两人也有些惊讶,陆柏薇还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展示过这一手,这架势一看也是练过的。 众人围着陆柏薇的时候,他俩不约而同看向沈华浓,却见沈华浓不动声色的看着,并没有动作,面上倒是十分放松,就连张炼跟在她身后也是不慌不忙,冷眼瞧着陆柏薇。 陆柏薇很快就切完了第二根,装盘之后撒上了盐腌渍着,一边调配酱料一边提醒沈华浓:“这道菜入味还需要一会时间,你再不动手晚餐只能当宵夜来吃了。” “你要是不会蓑衣刀法,我可以教你两个简单的秘诀,你挑选粗一些长一些的黄瓜,切的时候用两根筷子夹在黄瓜横切面底部,这样不会切断。” 一些人纷纷跟陆柏薇打探经验,李庚孝、孙水清也仔细瞧着心里琢磨着,难得陆柏薇竟然肯教他们,见有人不懂,陆柏薇还又找了根黄瓜用筷子夹着,直观的给人展示了一遍。 她展示完了,沈华浓问张炼:“学会了吗?” 张炼道:“我才不学她的呢!” 沈华浓笑道:“有好的我们还是要学习,取长补短。” 小少年一哼。 沈华浓冲他扬了扬下巴:“去挑一根黄瓜过来,把那一小块南瓜,那块冬瓜也都一并拿过来。” 张炼兴奋的问道:“好!” 他很快就挑好了菜,“师父我们做什么?不是蓑衣黄瓜吗?” “我们做三色蓑衣。”沈华浓道,“你挑的这三种食材都要用上。” 张炼大声道:“我来洗菜!” 陆柏薇也听见了沈华浓的话,正准备拿配菜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华浓,她心里不想相信,但是又直觉沈华浓也不是开玩笑。就算要装逼也没必要不给自己留后路啊,做不做得成马上就见分晓了! 刚才给众人做科普的那位也是惊讶的道:“蓑衣刀法最简单的就是用茄子、豆干这类食材,它们有韧劲,用黄瓜已经是很难了,南瓜、冬瓜更难,南瓜冬瓜切薄片都比黄瓜要软一些,但是却易碎易断,而且它们是靠表皮硬,往里则软,别小看这一点不同,这要求下刀的时候两边的力度都不一样,这太难了!” 沈华浓瞥了这人一眼,对方赶紧噤声,安静下来了,沈华浓这才跟张炼道:“这是第二级入门刀法,正好趁这个机会教你,看仔细了。” 她一边下刀,一边道:“斜刀切更好看,蓑衣刀法有两个讲究,一是不能断,但是地步不能过多粘黏,这样不好看,这就要刀法有虚有实,不能拖泥带水,我们已经讲过了,就不再重复,二要片片均匀,所以刀的入口要平行,不能着急,手腕力道还是要继续练习。” “食材的质地不同力度也要发生变化,”她说着已经将那块冬瓜给翻了个面,“像冬瓜这种绵软的这一边要稍轻一些......就像这样。” “南瓜比这个要简单,你再看一遍......” 说话间,她已经都切完了,然后才一一拿起来拉长了给张炼看,张炼也刻意看了看陆柏薇盘子里孤零零的两根黄瓜,然后才点点头,“师父,你说的话我第记住了,回头再练习的时候再理解。” 沈华浓嗯了声,吩咐道:“你先腌渍着,一会你帮我调配酱料,就是一道普通的菜,不用紧张。” 张炼郑重的点点头。 众人:...... 陆柏薇收回视线之后,她缓缓沉沉的吁出一口气,不经意一抬头见到上方聂晓晖冰冷的视线,顿时心中一凛,攥了攥拳头,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她不着痕迹的在工作服下摆上捏了捏。 这下再不敢大意。 她走到食材架子前,先郑重的选了一块豆腐,架子上有两种豆腐,老的嫩的都摆在一起,她犹豫了一下,不想让沈华浓占上风的心思还是战胜了心里的那点不确定,她选择了更嫩的那种,然后又选了水发冬菇丝和泡好的笋,又挑了一把青菜。 这第二道菜,她要做文思豆腐,这是最经典的刀工菜,难度极高,要求将一块细嫩的豆腐切得细如粉丝,入汤之后还要根根清晰、不连不断,说是几近鬼斧神工也不为过的。 她已经选择了最嫩的豆腐,沈华浓再不可能跟上道菜一样在食材难度上战胜她,当然,只要她在刀法上不出差错的话,口感上她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赢。 陆柏薇对着一块豆腐深呼吸了两次,如此郑重,周围的人也下意识的都不说话了,然后她屏气凝神,专注的开始下刀。 她一落刀,沈华浓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她也去挑选了一块嫩豆腐,还将表层的稍硬的那一层给切下来了。 有了第一道菜镇场,此时基本上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一大半注意力关注着沈华浓,见状有看出苗头的人倒抽一口气,陆柏薇便下意识的便往沈华浓那边看过去。 沈华浓正跟张炼道:“文思豆腐的刀法比蓑衣黄瓜来说更为讲究,豆腐去老皮再一刀刀竖切成片。” 她一开口陆柏薇心神就乱了一下,去老皮? 这是个神经病啊!这么嫩的豆腐,差不多都跟水一样了,表面那层也不能叫老皮啊! 沈华浓才不管她,她已经都切了,自顾自的给张炼介绍道:“就像巴掌大的这一块,一般是竖切一百八十八刀,再横切八十八刀,粗细要均匀,除了熟练还很考验厨师的心性,豆腐太细软了,做这道菜的时候整个过程要保持力道均匀,不急不躁,心无杂念就最好了......” 陆柏薇:那你现在哔哔什么呢?吵死人了! 沈华浓继续道:“今天我们不做文思豆腐,就做一道跟文思豆腐相似的菊花豆腐。” “菊花豆腐一样要切得细如发丝,根根分明,顶端不能粘黏,跟文思豆腐不同的是,豆腐底部不能断开,必须连在一起,但不能过多,不然入汤之后不能呈现出最美的菊花形态。” 陆柏薇:!!! 第464章输赢【1】 沈华浓介绍得如此简单粗暴,在场大部分不懂厨艺的围观群众也都听明白了—— 文思豆腐做起来难度很高,陆柏薇如此小心慎重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显然,沈华浓准备要做的菊花豆腐,在刀法上的难度要更高一筹。 “这就是正面硬杠上了啊,先不说菜的味道,就看她的刀法就比对方要精。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啧啧......当场就有结果了。” 一吃瓜群众边看戏边感慨道,“菜是陆柏薇选的,沈华浓轻易就接招了,要是换她自己发挥,还不定能够到什么程度呢。” “说得好像她已经做成了一样。”也有人反对,“再说只是刀工,味道谁好谁坏还不确定呢!” “你说得这就外行了啊,有句话说‘无刀不成席’,我告诉你,好的刀工可不仅是锦上添花带来美的享受,我就问你,看到这样的刀法做出来的菜,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偏好?有个词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我们还有眼睛饿这种说法呢,人家也没准备让你用嘴巴尝。” “这话说得就玄了,不过只看她们的气势就看得出来了,一个放松一个紧张,我觉得沈华浓能成!没点真本事,一个黑五类能够做上管理岗位?你们信吗?我还听说......算了,先不说了,看做菜!” 外行人都听懂了,就更不用说李庚孝和孙水清以及几个帮厨了,几人听了沈华浓的介绍之后不由暗暗咂舌。 孙水清闻言拍了拍李庚孝的肩膀,问道:“老李,你觉得沈主任能做成吗,这也太难了,就是一块豆腐......” 李庚孝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能。” 孙水清嘿了一声,然后瞥了眼陆柏薇——这会对方已经重新收敛了情绪,专注的在做菜,在沈华浓这样的强势压制之下竟然还能稳住,不得不说,也让孙水清颇为佩服,脸皮厚的人心理素质也都强悍一些。 其实陆柏薇心里很慌,她不知道沈华浓是哪里冒出来的手艺,好像一切都乱了套了。 她也不敢想象今天要是输了,她要面对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必须要将这道菜圆满做完,一开始她就落了下风,要是被沈华浓几句话就击溃,那就输得太难看太难看了。 “总要努力搏一搏的,不能就这么认输,沈华浓做的菜难度的确更高,但是失手的可能性也更大,鹿死谁手,还不能这么下结论。” “就算这次也输了,我还有下一道菜,下道菜不做刀工菜,以味道取胜,有完美鲜料,她不用怕的,下道菜,一定可以扳回一城,有一道夺人眼球的就够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柏薇稳住心神,再不往沈华浓那边多看一眼,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孙水清收回视线后小声的感慨道:“陆柏薇的本事也不低,以前看她懒懒散散的,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其实她要是换个场合她端出蓑衣黄瓜和文思豆腐,也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老实说,这文思豆腐,我是做不出来的,可惜了她眼睛一直长在头顶上,现在碰到铁板了。” “怪谁呢?”李庚孝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沈华浓手上的动作,直到看到沈华浓将一块豆腐放进汤里,又重新拿了块豆腐,他才抽空回了孙水清一句。 他是那种有一分力都恨不得绞尽脑汁施展出十分来的人,对陆柏薇工作散漫、情绪化,这几点格外的反感了,现在提起来自然也没有好语气。 就这一句话功夫,沈华浓已经开始了第二块豆腐花的制作,跟陆柏薇的沉稳严肃专注比起来,她就轻松多了,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行云流水,时不时还能点播张炼几句。 李庚孝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都咽下去了,他甚至都顾不得看汤中的成品,又沉浸在沈华浓的刀法中去了。 李庚孝是个十分认真的人,他走到今天全靠偷师和自学摸索,学习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的习惯,这次沈华浓因为要教张炼,所以讲解得十分仔细,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难得的学习机会。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这时一个帮厨就插话道:“我刚才过来上菜,好像听说沈主任是因为能力不行才被开除的,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她的成分问题,没想到竟然有人说她无能,觉得陆大厨比她厉害,所以举荐了陆大厨,具体怎么样也没听清楚,周军辉他们一直都在应该知道。” 李庚孝、孙水清他们之前一直在厨房忙碌着,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孙水清此时分心听着,面上一言难尽。 他过了会才小声叹道:“这都是无能,那无能大概是夸奖人的好词吧!陆柏薇这眼睛是怎么长的啊,她还真的敢附和沈主任无能?” 那帮厨附和道:“就是啊,之前三花宾馆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我们谁还不清楚?就说最直观的,以前竟市饭店尚有跟三花一争高下的可能性,现在在除非是三花宾馆实在是容纳不下了,客人才不得已去竟市饭店。这里面哪里没有沈主任的努力?偏偏她就是看不见,也可能是自视太高了吧。说不定就是她告状了。” “她告状?什么意思?有什么可告状的?” “说沈主任抢了她在小龙虾上的功劳。我觉得告状的事八九不离十。不然怎么刚好就是她上了?对方怎么还知道这些事?” 孙水清不解的道:“小龙虾的功劳?什么功劳?不会是说在石油城教大家吃虾的事情吧?那件事我知道啊,本来沈主任就出了大力气,陆柏薇也就是去做了几天菜,何况她报菜名的时候,沈主任都给她注明了陆氏小龙虾,抢她什么功劳了?” “说是她最先发现小龙虾可以吃的,但是大家都只知道沈主任。” 孙水清撇撇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道:“这点事?也不想想......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她但凡多做点、多上点心,这小龙虾早就打出名号来了,还至于这样?” 这人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暗暗给他指站在二楼的聂晓晖:“就是那位,帮着陆柏薇出头的......” 第465章输赢【2】 孙水清没有李庚孝对于技术进益的执着,厨艺比试还一时半会不会完,他现在对八卦更感兴趣,于是悄悄抬头打量了聂晓晖,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被领导亲自接待的那位。 中午厨房给聂同志准备午宴,那会陆柏薇一听了这件事就用身体不舒服请假走了,现在又弄了这一出,得了贵人的支持,难道当时她就在暗暗谋划了? 如果真的是她告状然后自己爬上去,这个女同志还真叫人不敢小觑。 见聂晓晖此时脸色不好看,孙水清收回视线之后,哼笑了一声,继续围观比赛。 他先看向已经被他打上了“居心叵测”标签的陆柏薇。 此时,陆柏薇手上的那块豆腐也已经切完了入了锅,细细的,根根清晰,没有粘黏,也没有碎渣,孙水清也不得不说将豆腐处理成这样非常不容易了,陆柏薇的刀工肯定是比他强很多的。 只不过,在看过沈华浓面前汤锅里绽放的三朵完好无损、惟妙惟肖的豆腐花之后,孙水清之前因陆柏薇带来的震动马上就消失于无形了,重新换了对象。 就不提难度了,在速度上她也秒杀了陆柏薇! “我觉得后面都不用再比了,只要沈主任这道菊花豆腐不放错调味料,她就已经赢了!” “看她们怎么收场呢!”李庚孝也低声说了句。沈华浓的菜做完了,他也放松了,这才有心思说话了,“陆柏薇有句话说得对,有的菜都不用品尝,只看刀工色香,差别就出来了,只可惜她输了。” 孙水清不以为然道:“老哥,陆柏薇被说说闲话,被贵人埋怨几句能换个官当当也赚了,起码工资比以前高吧,还不用烟熏火烤的,比咱们可轻松多了。从这个角度说,她赢了。再说收场,人家官高......这还不容易。” 李庚孝默然。 “孙大厨,你是说陆柏薇输了也还是会顶替沈主任?”一个服务员听到孙水清的话,问道。 “那当然,不然呢,你以为还能再改回去?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怕是不高,对方能够听陆柏薇一面之词就轻易下结论......” “我觉得很大可能是跟沈主任有罅隙,正好又赶上陆柏薇送上的机会,顺手就用了,不然人家一个副司长管这点小事?能做这种事,可见她本身也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不可能会收回说出去的话。” 孙水清确实通透,一语道破了。 “......这倒也是,沈主任大概也就只能认这个亏了,如果是陆柏薇告状,那她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当我们领导,接下来大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小点声......”孙水清警惕的扫了眼二楼。 聂晓晖站得有点远,再加上楼下嘈杂,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她也听不清楚,不过,她的视线是不受干扰的,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直观的看到下方两口锅中的情形,她也顾不得观察别人。 “没用的东西!”聂晓晖紧绷着脸,在心里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陆柏薇是哪有脸在她面前夸夸其谈,还主动挑战沈华浓的? 还有那两个工作人员,打探个消息也是不经心,出了这样的疏漏,害她跟着当众丢了脸! 这时,宾馆住宿部那边有工作人员来餐厅寻聂晓晖,对方刚准备喊她一声,正好她陡然侧头,冰冷阴沉的目光看得来人心中一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聂晓晖皱眉问道:“有事吗?” 对方这才赶紧道:“聂同志,是这样的,刚才有位曾同志给住宿部那边打电话找你,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回个电话。” 随着宾馆的业务增多,几个月前住宿部那边也装了一部电话。 “好的,劳烦你等一下。”聂晓晖收敛了心情,平静的道。 这工作人员哪敢说不,他落后两步等着。 聂晓晖对着楼下人群道:“陆大厨,看样子沈华浓的水平也不像你说得那么不堪啊,你的刀工跟人家还差得多!” 楼下很多人其实都暗中留意着聂晓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家觉得输赢已经很明显了,就想看看这位刚才还“义正言辞”的女同志会如何收场。 她一出声,下方就是一静。 沈华浓皱眉,冷冷翘了翘嘴角,然后低声跟张炼说了几句话。 张炼点点头,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外跑了。 她放下手上的活,悠哉看向陆柏薇。 此时陆柏薇的脸刷的白了。 聂晓晖这话简直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了,说得好像是她故意挑事蒙蔽了聂晓晖来帮她出头一样。 她承认,她的确是轻视沈华浓了,但是这也是聂晓晖先找的事啊,她就是被聂晓晖推出来的打手,现在一落败,就被炮灰了! 可是这些话她却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聂晓晖是个外地来的,不了解情况情有可原,而她是既得利益者本身就惹人怀疑,她要是胜了倒也罢了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她偏偏技不如人失败了。 她倒是知道聂晓晖跟沈华浓有矛盾,但是她没有证据,就是说出来了,她明知道沈华浓被针对还落井下石,传出去也是一样的难听,这样一来就彻底得罪聂晓晖了,得罪她的后果,陆柏薇也承担不起,如果主动揽下全部错误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陆柏薇先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短暂的思量之后,她选择屈辱的咽下这杯苦酒,道:“聂同志,你还没有尝过我做的菜,还有我下道菜一定会......”翻身的! 聂晓晖并没有给她机会,只大度的摆摆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你们领导看得上你,我想你肯定也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以后还是不要这么骄傲,错了就要认,败了就吸取教训。” “沈华浓就算霸占了你做小龙虾的成绩,你也不能心怀怨恨诋毁她样样都不如你,做人心胸要开阔一些,多向别人学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沈华浓闻言哂笑。 陆柏薇却是心中略松,果然,聂晓晖见她识相,还是帮了她一把,沈华浓的位置她也坐定了。 她垂头苦涩的道:“我知道了。” 聂晓晖又转向沈华浓。 第466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陆柏薇是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是起因还是因为你霸占了别人的成绩,算了,我希望这件事到我这里就到此为止了,你们俩该怎么正名的自己私下去协调。” “沈华浓,你也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嫉恨于我,我揭穿你,也只是希望你及时改正,不要再犯错。” 说来说去,还是强调沈华浓很可能会因此嫉恨她,日后倘若沈华浓真的揭发她,她也找到理由了。 “不过,我承认,你的刀法的确是不差的,比陆柏薇厉害,这一点上我跟你道歉,刚才我说得太过武断了。” 聂晓晖这番话说得真是宽宏大量又深明大义,还谦逊。 本来嘛,两个不同身份的人闹矛盾,高高在上的那个给身份低的道歉或是礼遇,哪怕就是虚伪做作一番,也是极容易赢得大家的好感的。 听着周围几个人附和聂晓晖的话,沈华浓气笑了,能忍住她就不是沈华浓了,什么警告都被抛诸脑后。 她笑得渗人,还冲聂晓晖比了个大拇指:你等着!蚂蚁咬死象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你等着! 聂晓晖见状嘴角抽了抽,这女人是疯子是吗!当面就敢挑衅她,也不看看其他人看她的目光! 她偏开视线,压着烦躁道:“那行,我还有事情在身,必须得先离开去处理了,我就不品尝也不做判断了。你们俩都好自为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其他人也都散了吧,让两位女同志好好静一静,想一想。别围观着,咱们也要有点绅士风度。” 很多人也笑了,有人还附和说:“风度,我们肯定会保持风度的。” 聂晓晖闻言,浅浅笑了一下,这时,人群中突有一人扬高了声音道:“聂同志,你一直说小龙虾的功劳,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你说的小龙虾是丰陵石油城油焖陆氏小龙虾吗?” 聂晓晖笑容凝固了一下:“什么?” 这人继续道:“我前不久看过一篇宣传稿说石油城现在自给自足,他们那边小龙虾泛滥成灾,在一个姓陆的厨师的帮助下,将害虫变成了美味,对,说的就是陆氏小龙虾,当时看报纸的时候,我就顾着看小龙虾做法去了,倒是忘记了这一点,现在才想起来,报纸上说的就是陆氏,陆柏薇,陆大厨啊!” 沈华浓看看无声走到她身边的小徒弟,满意的笑了,动作还很利索的,她也就是看聂晓晖开口,想到她肯定还会diss自己,才让张炼找人来试试,没想到还真被他给办成了。 张炼找来的这人虽然衣着不显,在光鲜的客人中间有些格格不入,但是看面相却是十分老实的,而且此时大厅里人多,也有从外面进来看热闹的路人,倒也不会有人怀疑。 张炼压低了声音道:“我正好碰到老顺叔了,他下班从这里走。” 在张炼看来这就是天意,他们冤枉师父,他要找人帮忙,就正好有老顺叔路过。他就是这么无理由的信任沈华浓,沈华浓说有这样的报纸,他就相信肯定是有的! 沈华浓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张炼之前也是在竟市城里长大的,除了有恶邻居当然也有好邻居,这位老顺叔就帮了他很多,得知张炼在竟市饭店之后,还来看过他一回,沈华浓倒是第一次见。 此言一出,现场被聂晓晖调动起来的气氛都是一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气氛十分尴尬。 陆柏薇先前因为羞愧难当还低着脑袋,此时听到这话,猛地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方继续道:“根本就没有说到沈厨师,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邮局查查报纸啊,我忘记是哪份报纸了,不过大概日期应该是六月份的!” 这人语气十分肯定,陆柏薇羞愤欲死,她看向沈华浓。 沈华浓当然一点也不介意落井下石,装出一副淡淡然的样子,道:“当时石油城那边采访我的时候,我跟人说这都是陆大厨的功劳,以后石油城的小龙虾就叫陆氏小龙虾,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的。这点小事,我一时忘记说了,没想到让你误会了,耿耿于怀至今。” 陆柏薇:...... “聂同志,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石油城看看,确定一下,我反正是问心无愧的。希望你以后提意见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主席都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如果领导都是偏听偏信,那大家只要练习告状技巧就行了,巧舌如簧的人肯定是混的特别好的那一种,有嘴会说就爬上去了,社会还不得乱套?” “我有什么说什么,希望你别怪我直接,也不要心怀怨恨。” 聂晓晖:“!” 她瞪了一眼再无任何价值的陆柏薇,勉强保持仪态点点头,然后僵着脸转身走了。 那工作人员赶紧悻悻的跟上,去前面带路去了,其他顾客也很快散了。 后厨几个是最后走的,留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正好有人点菜了,就赶紧去后厨忙碌去了。 人都走了,张炼喊了声:“师父?” 沈华浓这才收回视线,目光跟陆柏薇在半空碰上。 对上沈华浓讥诮的目光,陆柏薇本能向避开,又忍下来,问道:“还有一道菜,你比不比?” 沈华浓嘲讽的笑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算你赢了,行吗?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自己冤枉自己的感觉怎么样?” 陆柏薇没接她明显不怀好意的话。 以前沈华浓虽然也总是一副欠揍的表情对着她,也总是陷害她,但是她还是明显察觉到,这次沈华浓的语气跟以前每一次都不同,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她呢! “不比就不比吧。”她还是先垂头避开了。 此时她心里也是难受极了,沈华浓得罪了聂晓晖算是惨败了,但是她也没有赢啊。 她因为不敢得罪聂晓晖,自己往自己身上泼了污水,现在陆氏小龙虾一出来,她唯一能找的借口也都没有了,真的是名誉扫地,而且,现在很显然还是触怒了聂晓晖,真的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陆柏薇心事重重恍恍惚惚,看着自己尽全力做出来的两道菜,哪怕晚饭还没有吃,她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 沈华浓就比她振作得快多了,得知老顺叔已经走了,她就收拾了心情吩咐张炼将做好的菜用饭盒装起来,她再炒三个菜一并带回去跟霍庭和昭昭一块儿吃,四个人,霍庭能吃,张炼也是半大小子,得多准备一点。 总是要吃饱饭,才有力气面对聂晓晖的针对,她还需要搞阴谋,对方直接明谋就够她喝一壶了。 正张罗着,霍庭带着昭昭过来了,他下班后先回了趟家,左等右等都不见沈华浓回来,倒是昭昭醒了,父女俩就一起过来寻人来了。 “怎么在大厅里做菜?”霍庭环视了一圈,又看看还在沈华浓旁边怔怔出神的陆柏薇,下颚都绷紧了些。 沈华浓看他来了,正颠锅的手一顿,瘪了下嘴,道:“我被开除了。” “妈妈?”昭昭揉着眼睛不解的问道。 霍庭眉头皱了皱,也询问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边炒菜边道:“等回去再说吧。” “你们来了刚好,让服务员上米饭,这些菜钱也去结了吧,本来我还准备带回去吃呢,你们来了咱们就在这边吃完了再回去。” “昭昭,你去选一个位置,帮哥哥把这两道菜端到桌子上去,我们准备要吃饭了。” 霍庭见她神色还好,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先去张罗不提。 虽然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但是因为有昭昭小家伙可以逗趣,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气氛也还不错。 陆柏薇怔怔看着他们,等回神的时候发现几个服务员鄙夷的看着她,她垂眸悄然离开了。 此时,聂晓晖也跟曾先生通上了电话,两人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各自的情况。 曾先生那边没什么事情,就是开会,一切正常,聂晓晖就说儿子对她有点误解,对这件事很抵触,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回去。 曾先生表示理解,也没有催促她,又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刚才听说沪市那边王康都交代了,谢成瑾的很多罪名就是捏造的,谢成瑾此前跟他们对立,就已经让人很有好感了,他的案子要重新审查,已经重新成立了专项小组,这次加了¥%、&*&几个人,他们你也知道。” 聂晓晖闻言急了,这几个人都是以前就给谢成瑾说过好话的,也是对老曾有意见的,他们去沪市会不会发现其他特务拍的照片,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些老曾也不知道,只能等着了,然后他又告诉聂晓晖一件让她简直是晴天霹雳的事情。 “晓晖,你的工作调动有可能会被取消了,现在沪市那边有些人在报纸上展开了对官僚主义和腐化的重新定义。” 聂晓晖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帮穆婉秋说话! 谢成瑾此前被调查出来的其他罪名都是他自己一肩承担了,他将穆婉秋剔除了出来,穆婉秋身上最大的罪名就是“腐化和官僚主义”,穿西裙,苛待保姆......大概就是这些。 而聂晓晖是冲着穆婉秋的岗位去的,如果穆婉秋无罪,那多半会官复原职,那她自然就调动升迁不成了! 今夜,聂晓晖注定要失眠了。 同样夜深未眠的还有霍庭,妻女和隔壁那个倔犟的张炼都已经睡了,他独坐灯下,开小号写文章。 第467章不准吃豆腐 霍庭今天下午上班之后也没干别的,正好局里开会,他就去参加了半天的会议。 举国震惊的阴谋叛乱大案刚刚落幕,各大机关单位都要开会通报情况,领导还要组织大家一起分析形势,总结教训以及学习上面传达下来的会议精神,以期对这件事情达到深刻的认识并且引以为戒、加强团结精神。 组织会议的是竟市交通局的老局长汤耀文,霍庭这次回来,对方一改常态变得格外的客气。 想想赵黎明和赵爸就是被霍庭给实名举报了,能不客气吗?霍庭是做侦察出身的,看着是不声不响的,但是人家心里一笔一笔的都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搜罗了一大堆的证据,平时不跟你争不跟你吵,关键时候将证据全部拿出来,将人给打得措手不及,就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在赵黎明和霍庭两个人身上,汤耀文深刻的理解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汤耀文本来想让霍庭来主持来着,推让了几次实在推让不过,才擦了把汗将红头文件和报纸资料都拿出来,自己上了。 霍庭学习了一下午,将文件和报纸都看了一遍,也注意到报纸上有关于“官僚主义”的议题,他是去过风暴中心的,本来就知道不少事情,正攵治觉悟又高,再看看报纸,大概就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提起笔,他思考了一会,也选了“官僚主义”这一议题。 霍庭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但是后来父母双亡,为了生计也就顾不上念书了,他去过很多地方,走过不少路,但文化程度上也就是个能认字会看报的水平,后来在部队上被选去军校进修过,也是学侦察专业,跟文人、新闻什么的是沾不上边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新闻稿、通讯稿、社论、专栏文章等等之间有什么的区别,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写,跟平时写工作报告一样,客观描述事实,再提出疑问,最后再提几点自己的想法和建议,他不懂那些讲究,但是写出来的东西胜在语句平实、逻辑清楚、有理有据。 反正最后也都会给程景明这个专业人士拿去润色再归类发表,他也不纠结形式。 今晚也是一样,他坐着想了半小时,然后刷刷刷写了一个钟头,自己默几遍然后又开始删删改改,期间还给钢笔灌了一次墨水,等觉得满意了已经是深夜了。 右手小拇指上沾了墨迹,霍庭去洗手间里洗干净回来,正要拉灯,从床上传来昭昭的呓语,霍庭仔细听了听,小丫头嘴里含含糊糊好像说的是“吃豆腐”和“吃肉肉”,小嘴还嗫了嗫,一双小手还往前挥了挥,可想而知是做了什么梦。 霍庭无声笑了,昭昭晚餐的时候吃多了,饭后从三花宾馆走回来都没有消化,睡前还让她妈妈给她揉肚子来着,都这样了,睡着了做梦都还惦记着吃。 他拉灭了灯,月光透过从纱窗照进来,屋里也不至于全黑,他摸到大床外侧躺下来,这时躺在最里面的昭昭又念了一句“要吃”,霍庭伸手在她鼓鼓的包子脸上戳了戳,说了句“小馋猫”,然后视线转到昭昭妈身上。 这女人也是,以前还知道收敛一点装装样子,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敷衍一下,现在不知道是发现暴露了就开始自暴自弃了,还是吃准了他会帮她打圆场,做菜的手艺就一点也不遮掩了。 霍庭正准备将昭昭搭在沈华浓胸前的小手给挪开,才刚碰到,沈华浓就动了,她闭着眼睛,一把将昭昭的小爪子和霍庭的都给挥开了,然后蹙着眉头软乎乎的道:“宝宝......锁子......” 她明显并没有醒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这么喊他,霍庭听在耳里好像喝了蜜,一直甜到心里去了,低低的嗯了声。 跟着就听沈华浓道:“别闹,今晚不准再吃豆腐,也不吃肉肉,我要睡觉,睡觉......” 霍庭愣了愣,会过意来又好笑又好气,然后瞅瞅自己一点也没有占便宜却给昭昭背了锅的大手,直接一把覆盖下去在沈华浓身上揉了揉。 沈华浓突然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看他,又拍了他一巴掌,“不准再吃豆腐!”说完,又闭上眼睛,往里滚了滚,搂着昭昭睡过去了。 霍庭:...... 他幽怨的看看床里侧亲亲热热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娘俩,重新躺下来。 第二天霍庭上班去了,沈华浓也开始了自己的失业生活。 她早上起来先检查了一下张炼这段时间的厨艺进展,又教了他一个钟头,之后就让他自己练习,她则带着昭昭收拾了一下屋子,母女俩腻歪了一会,然后带着两个娃出门,张炼不愿意跟着去,沈华浓强拉着他一块出门了。 小少年本来就因为家庭变故性格有些阴沉自闭,再经常一个人闷着那哪行,还是得多融入人群,多看看这个世界。 这还是沈华浓的妈妈教她的。 那个软弱柔顺的女人在油尽灯枯的时候,看着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里只有怨怼的女儿,绞尽脑汁给她编写了一本美食旅游攻略,打着教她提升厨艺的旗号,给她规定了每年要去的地方以及要尝的美食。 这个本美食旅游攻略从沈华浓十岁一直规划到她三十岁了,年纪小些的时候就是本地的、本市的、本省的,再大一些就往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扩散。 沈华浓原本也一直以为这就是纯粹的提升厨艺的方法,直到她来了这里,直到她的心境不知不觉的变得平和下来,又收下了张炼当徒弟,在这个徒弟身上发现熟悉的偏激和愤怒,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份慈母心肠。 好在有妈妈帮她规划,她虽然没有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一直都是以报仇为目标,但是这也没有耽误她去认识更广大的世界,去开阔自己的眼界增长见识,她以前的生活虽然压抑紧绷,却也丰富。 第468章不要被仇恨局限了人生 沈华浓现在想想,这些她看过的事务,她走过的路,肯定还是影响了她的性格和生活。 她虽然一如既往的心胸狭窄,也还是会为那些得罪自己的人和事耿耿于怀,但是,好在思想没有极端到钻进死胡同里去,遇事也没有一味偏激,不然,现在她的人生可能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现在她把自己的心得告诉面前沉默的少年。 “你心里可以怨恨可以愤怒,可以以有朝一日回去找那些低看你的人扬眉吐气当做目标,这些会让你更有动力去学习去努力,但是却不能让这些限制了你的眼界,张炼,你能够拥有比你现在能够想象到的扬眉吐气更好的生活。” “现在不懂没关系,不懂可以学,你就学着多看看这个世界。” 张炼现在的确想象不到什么是更好的生活,但是他听沈华浓的话,只要沈华浓坚持让他做的,哪怕他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他还是会去做。 现在他就乖乖的放下了手上的刀,洗干净了手,帮沈华浓拎着东西,然后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昭昭早先还对这个经常出现在面前的小哥哥很有兴趣,觉得有人能够跟自己一块玩了,以后妈妈上班她也不无聊了,后来她发现这个小哥哥不仅话少,她不问他,他一句话都不主动说,而且他也不爱玩,他不仅什么小游戏都不会、还不情愿去学了跟她一起玩,怎么教都教不会。 多了个哥哥对昭昭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现在她对张炼的兴趣也淡了。 当然,实在是没人玩的时候,妈妈不陪她,让她去找张炼,她才强教他跳格子、翻花绳,让他陪自己玩,但是张炼太笨了,在他有限的几次陪玩经历中,有一大半时候,他就是提供两条腿,跟宾馆院子里的树一起给昭昭牵绳子,让她跳绳玩。 张炼跟沈华浓母女出门还是第一次,昭昭早就认清楚了他木讷的事实,心情一点儿波动也没有,兀自牵着妈妈的手走在你前面,问道:“妈妈,我们去哪里?” “我们去找你董伯娘,再去看......姑奶奶。” 董伯娘是董艳容,姑奶奶就是指刘信芳。 霍庭倒是有个亲姑姑,是昭昭的亲姑奶奶,不过早年嫁去外省了,霍庭当兵在外,霍秀英出嫁的前几年被霍姑奶奶接过去住过一阵,那时关系还很亲近,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近几年已经很少往来了,差不多算是断了联系,沈华浓也就知道有这么一门亲戚,已经不走动了,她也就没有了解过。 沈华浓一说,昭昭就高兴了:“上次晨晨姐姐说她要去她外婆家,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今天你伯娘上班,我们就去公安局看看她,把妈妈带回来的礼物送过去,天气热放不了几天,怕坏了得赶紧送过去,改天她休息了,我们再去她家里玩。” 医院几个朋友的昨天就送过了,给霍庭的朋友,像是江大伟、郭指导员几个的,前天晚上霍庭跟他们聚会就顺便都带过去了,今早上他上班的时候把给程景明的也拎走了,剩下的也就是给刘信芳和董艳容分别送一份,还有给村里几个姑娘带的发箍发卡之类的小玩意等下次回去再一并带回去了。 昭昭噘了噘嘴,马上又高兴起来:“妈妈,我们去供销社,可以找姑奶奶买汽水喝吗?” “可以喝一瓶。” “ヽ(??▽?)ノ” 沈华浓让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一会,她独自去了对面的公安局,只跟董艳容略交叙了几句怕影响她上班,很快就走了,之后又带着两个娃一起去了供销社,两个小的喝汽水逛柜台,刘信芳拉着沈华浓聊了一会天。 刘信芳消息灵通,已经知道她被开除的事情了,这年头被开除岗位的事还真不算多见,除非是犯了大错误的,不然一般不会说直接给撸掉职务的。 昨天沈华浓又在三花宾馆人最多的晚饭时候跟陆柏薇比赛,这件事已经都传出去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人了?”刘信芳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的问,“昨天我听说有个沪市来的什么女司长针对你?你这也是刚从沪市回来的......” 沈华浓觉得吧,她之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聂晓晖就已经针对她了,霍庭那边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事发生,但是以此人的心胸想必对方也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昨天的事情铁定会记仇的,既然都彻底撕破脸了,那她当然也不会再给聂晓晖隐瞒了,就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 刘信芳消化了一会,才无语道:“你这也是倒霉。” 又问道:“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我听老周说她来头大得很,她要针对你们两口子,就像开除这种事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就有人赶着拍马屁。昨天那事也是你实力摆在那里,大家才都知道你是冤枉,可是工作还是丢了,还是吃了亏。” “这次又下了她的面子,将人得罪狠了,她再动手阴你们,真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沈华浓也没有详细说,太败坏形象了,她还是当老实的白莲花吧,只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把人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刘信芳帮她想办法:“你们家霍庭当了那么些年兵,又在公安局干了这几年,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帮着从中说和说和?” 沈华浓耸肩。 刘信芳叹道:“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大方坦荡的人,实在不行,她也不是全然干净,她既然在乎这个还没有离婚就跟人暧昧的名声,这个话看能不能想办法放出去?我跟老周认识省报社的一个记者,人还挺正直的......” 沈华浓摇头拒绝了,“对方来头大还是算了,免得别人也难做。” “那还有什么法子啊,这些人也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华浓,你也别着急上火,再慢慢想法子,工作的事丢了算了,这几天你也别跟人硬犟,等这尊大佛走了再说,工作咱们不愁的啊,老周可说了,就你这一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三花宾馆不要你,他们饼干厂巴不得你去上班呢。” “......” 第469章应对 沈华浓告别刘信芳出来的时候,对方还一脸替她发愁的样子,沈华浓本人倒是觉得还好。 秦存诣之前就给她说过调岗的事,不管成与不成,她反正也不愁工作的事,至于聂晓晖的针对的确是个问题,毕竟她职务高,还有老曾当靠山。 昨晚霍庭也跟她分析了一下,“首先聂晓晖还动不到我的岗位上去,最多也就是利用身份给找点不自在,使个绊子什么的,但是机会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没那么快速,这个不用着急。” “那位曾先生肯定不会跟聂晓晖一样这么明目张胆的胡闹,名面上肯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聂晓晖肯定没有给他说过这件事。因为不久前发生的泄密事件,你现在也颇受关注,我想这件事很快也会传到曾先生耳朵里去的,我们等等看曾先生是什么态度,同时做好两手准备。” “再一个,聂晓晖既然怕没有离婚的事情暴露出去,反应这么大,这就是个漏洞,我去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内情。” “而且,曾先生是去接替谢成瑾的位置的,秦首长跟谢成瑾是老朋友,你还帮过穆婉秋一次,现在报纸上还有人用你当初在批斗会上说的话给穆婉秋做辩护。其实咱们跟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线路上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别太担心,我来想办法。” “实在不行,我们俩还能回村种地,我养活你跟孩子们还不成问题。作坊还有分红,这是立过功劳的省级示范单位他们轻易动不了的。聂晓晖和曾先生还能够一手遮天不成?” 沈华浓也发现了,霍庭这人,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他各种警告警惕紧张,看都不让她多看,等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反而格外平静。 沈华浓心里也大概是有数了,也不是很着急。 她带着两个娃回家准备做午饭的时候,霍庭趁着中午下班吃饭的时间去找了趟程景明。 程景明先看了文章,道:“哥,你里面举例的官僚主义作风的例子就是这位聂司长吧?嫂子的事我听说了。” 霍庭没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程景明啧了声:“我发现你每次写文章虽然都没有点名,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全部都是帮嫂子说话的,再这么下去,大家没准就都知道雨佳的身份了,那该多失望啊?你用这样的名字,大家肯定要笑话你的。” 霍庭冷眼看看他。 程景明赶紧摆手:“好了,好了,你别这么看我,交给我了,这里面没有指名道姓说反面例子就是聂司长,就是探讨你对官僚主义的认识,可以发出去,不过,你是想让人知道是她啊,还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呢?” “废话。”不想让人知道,他写这些做什么!他媳妇丢了工作,也得让对方尝尝这个滋味。 “那这样除了她本人看得出来是暗讽她的,旁人谁知道?出了竟市就没人知道了,这样肯定不行。” 霍庭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昨天晚上让你帮忙查的报纸上出现的关于聂晓晖的信息,有多少?” 昨天他们吃过饭之后,霍庭就给程景明打电话让他帮忙了,除了程景明,他也找了其他行业的朋友帮忙,只是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程景明在稿子上拍了一下,笑道:“我们这边是一篇都没有,我找省里的同行问过了,他们倒是转载过几篇,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哥,这次咱们运气好,从别的途径找到一个有用的信息,绝对有用! 我一个同行的妹妹,十分崇拜聂司长,从各种渠道收集了很多对方的新闻和文章、照片,聂司长本身是研究生毕业,学历高,除了精通几门外语还是个才女,她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文章。” “重点呢?” “她撒谎了,她说她跟曾先生是合法的恋爱关系,君生我未生!” 霍庭眯了眯眼,低哼了一声:“这篇你先改着别急着发出去,我去想办法让外人知道就是说的她,你等我消息。” “好嘞!”程景明扶了扶眼镜,道:“不过,哥,真的有人愿意将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吗?” 霍庭没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起身告辞。 与此同时,在省城开会的曾先生,也知道了他的小未婚妻做下的好事。 省里一个干部跟张海山一起在他面前给他解释,张海山已经收到心腹下属给他的消息了,真的是头疼无比。 “......曾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您看这事闹的,说沈华浓因为无能被开除的,这是真的说不过去的。不管怎么说,她是立过功劳了,代食品一事相信您也知道,是受了上面表扬的,现在表彰还没有下来而已。” “还有她编写的那本饮食文化宣传册子,现在也被外地顾客给传出去,已经都是我们竟市的名片了,往大了说,对竟市的三花经济也起到了宣传带动的作用,今年我们市里三花的销售和输出额都比以前要高了一些。” “国内生产棉花和黄花的地区又不是只有竟市一个,做塑料花出色的也不单单只有竟市塑料花厂,今年我们三花的品质也不见得就比去年要好,但是却将订单从其他地方给拉过来了一些,凭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宣传册起到了一部分作用,代食品的名气和带来的人气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现在聂副司长说她无能,这件事在我们市里都传遍了,就刚才,我们那小地方几个厂子的领导都给我打电话了,让我问问,这个沈华浓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聂副司长,还是跟聂副司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咱们私下调节成不成?再不然,我把她找来,让她当面给聂副司长道个歉,您看这事儿能成吗?” “他们都跟我这里闹,我也是头疼。” 曾先生一直沉默的听着他抱怨,没有打断过,只手指头无声的敲击着椅子把手,等张海山说完了,他沉吟片刻,才道:“我会问清楚这件事,真有误会解开就行了。” 第470章今非昔比的沈华浓 人都有偏心,曾先生当然也不例外,就像自家优秀的孩子被其他孩子的家长告了状一样,在没有亲自确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心里还是更加相信聂晓晖。 他表明了会调查的姿态,也没有忘记袒护聂晓晖一二。 “我跟聂晓晖同志共事了几年,对她的秉性也算是了解,她虽然敢说敢做,性子也耿直了些,你说她对宾馆主任提意见的事我是相信,这的确是她能够做得出来的,她这人眼里就是不容沙子,但是,我相信绝对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就针对诋毁别人的人。” “既然因她而起,具体情况,我等会就打电话过去问问她,小张,你那边跟你告状的人有没有隐瞒你什么,你也再去仔细问问清楚。” 说完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忙去吧,等将内情都清楚了这件事也就能解决了。” 张海山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现在这样只能应了声是,然后告辞出去了,下了楼,他还愁眉紧锁的。 跟他一块儿前来的那位省里的官员与他原本是同学,关系也挺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也别发愁了,这也不是你不想护着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也没法子,大家都理解的,先等消息吧。” 张海山往后瞅了眼,然后低声抱怨:“理解个屁,谁理解,你说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老高你也知道,我都在下面窝了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动过,今年好不容易才出了点成绩,看到点希望了,现在就发生了这种事,沈华浓怎么说也是为我立过功劳的,哦,现在我要高升了,她的饭碗这当口就被无缘无故的给撸掉了,还落了个无能的名声传出去,你说别人会怎么说我?” “刚才那几个给我打电话你也听见了吧,事情清清楚楚,沈华浓之前连那个聂同志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打了两个照面,对方也承认了吧,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人,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一出。” 昨天现场发生的事情,都有人告诉张海山了,他反正是觉得没有再查证的必要。 “这还是看在曾先生的面子上,我才说她是被人蒙骗了强出头把沈华浓给羞辱了一番,事情哪里是蒙骗?就是她先搞事情,先无缘无故把人换下来了,之后才又指了个人上去。真他娘的管得宽!要不是我确定没有得罪曾先生,我都怀疑她是曾先生派来专门给我扯后腿的!” “这娘们就是事多!其他人又不知道这其中的些个烂事,就只看到我老张没用,连个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全心全意的敢跟着我干?成绩被人一句话给否了,她这不是在说沈华浓没用,这就是在说我没用。” 他气得在指着自己的脸,刮了一下。 老高笑着安慰道:“也不至于这样。” 张海山还是气得哼哼唧唧,对方压低了声音道:“我先给你透个话,你也别气,就算沈华浓这次没有被开除,以后是不是还继续跟着你干还真不一定。” 张海山猛的侧头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高道:“沈华浓前几天去做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她不是跟着秦......”张海山皱眉,他也就知道可能跟徐炳荣有点关系,多的就不知道,不过沪市刚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沈华浓就去了沪市。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怀疑了,不过还是实在无法将沈华浓跟这种大案子联系起来,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 老高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就对了,我昨儿个听老周说了一嘴,上次秦首长去沪市都是去当靶子做掩护的,真正办事的人,别人不知道,你当时就跟秦首长待一起,你还不知道他带了谁一块走的?” “这......”张海山眼睛瞪得溜圆,沈华浓这是开了什么挂,运气竟然这么好? “现在阴谋案落幕了,报纸上连证据都公开了,也说了在人民卫士的努力下,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顺利解决了,等着吧,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人家刚完成了个大案子,你说这是多大的功劳?还会给你继续干这个小小的宾馆主任?就连级别和工资都还比正常的小主任低一头。 张书记,你就是现在开始赏识别人,也都轮不上你了,以前人家那是山坳里的野千里马无人识,现在都已经被带到集市上去了,早被其他人给盯上了。” 张海山还在消化这条消息,老高又道:“你等着吧,你出不了这个头,还有别人呢,那位聂副司长肯定要给个交代的。” 张海山默然半响,分析道:“你看啊,老高,就像你说的,沈华浓这次在沪市立了功劳,别的大义咱们不说了,就说现在,名面上的,最得利的是谁?是不是谢成瑾?他跟曾先生是竞争对手吧,他起来了曾先生就升不了了,那个聂晓晖替曾先生出气,才故意踩沈华浓,这个说得通吧?” 老高无言。 张海山又道:“我就说怎么有无缘无故见人就咬的蜂子,源头应该就是在这里了。”他冷笑道:“只是这个针对的法子也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等沈华浓被提起来,她今天做的就都是笑话了,曾先生如果还故意袒护她的话......也不怪他一直被谢成瑾压着了。”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现在你放心了吧,看看热闹得了。” 张海山摇了摇头,思忖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老高,现在沈华浓还没有被调走,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传出去我也不能做人。” “那你还想做点什么?” “先看看沈华浓那边怎么做,她也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你看看她自己都没有露面,竟市就有多少人打电话过来帮她说话的?昨天那事她不也当场打了聂晓晖的脸?还有她家那口子......” 从对手看实力,张海山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沈华浓今非昔比的事实,“我看着帮她一把,全了大家互帮互助的这段情谊,日后也好见面。” 第471章陆柏薇的窘迫 曾先生当初还在沪市的时候,因为是谢成瑾的接替者,为了避嫌,他并没有参与到对谢成瑾的审查事务当中去,那天晚上在国际饭店的会议他也没有参加,第二天就发生了他跟聂晓晖被人偷拍并威胁的事情,他自顾不暇,所以也没心思去过问阴谋案的内情。 这几天他到鄂省来开会,沈华浓的功劳还没有公开,这边的相关人员也不可能单独提起来将沈华浓的事情告诉他。 他也的确还关注着沪市的动态,但是重点是放在对谢成瑾、穆婉秋的审查上,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沈华浓跟沪市阴谋案之间的联系。 在张海山找他告状之后,他也没有马上找未婚妻确认,而是先让自己随行的工作人员去查了查沈华浓的底细。看到资料后,他也只是确认了张海山说的话——沈华浓是个很励志很有本事也很大度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如果晓晖真的说别人无能而提意见将人撤职的话,是有些站不住脚。 大致有了了解之后,他才给三花宾馆那边打了个电话找聂晓晖准备了解一下情况,结果扑了个空。 聂晓晖现在正在竟市市政的会议室里开个小会,省文化宣传处的几个同志到竟市来了,得知聂晓晖在竟市之后,就特意邀请了她来参会,她在文化界也颇有名气,是当今能够排的上号的才女。 原本聂晓晖是不想参加这种会议的,但在听说宣传处的同志看中了沈华浓写的那本竟市饮食文化宣传的小册子,所以这样的文化会议竟然也邀请了沈华浓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赴会来了。 聂晓晖昨天当众被沈华浓下了脸面,她觉得那都是陆柏薇既没用又没有搞清楚情况所致,她也是被陆柏薇给蒙蔽了。今天既然是文化会议,那她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找补回来,亲自找回来! 结果,她暗暗摩拳擦掌的过来,沈华浓却并没有参会,来的是陆柏薇。 现在陆柏薇虽然名誉扫地,但是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是碍于聂晓晖呢,还是没来得及,反正并没有马上开除她,她也没有主动辞职,现在她这种情况,一旦辞职,想再找到工作也太难了,所以,她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当上了三花宾馆的主任。 今天她本来是没有心情上班的,正闷头窝在宿舍里独自舔伤口,结果宾馆的人找过来说宣传处通知主任去开会,她就浑浑噩噩的过来了,现在看见聂晓晖冷眉冷眼望着自己,陆柏薇目光闪烁,抿抿唇,偏开了视线,强迫自己专注的开会。 省文化宣传处的一个科长是牵头人,正在发言:“这次我们过来是想做一个关于鄂省风土人情、文化方面的专栏,其目的呢,除了让大家了解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群众之外,也是想向外界宣传一下我们,这个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我看竟市这个三花宾馆出了一本饮食文化方面的小册子,这个就做的不错,饮食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嘛,文化的确也能够体现在饮食中。” 他手中就拿着这本小薄册子,冲着大家扬了扬,然后翻开念了一段,“......竟市人的朴实从其饮食中浓浓的家常乡土味道里可以品味出来......一菜多料是他们圆融包容和智慧的双重的体现......我觉得这个就总结的很好。” “里面还提到了竟市的三花,全部都有机结合起来了,我听说今年你们三花的销量都比往常要高一些,文化、经济本来就可以互相促进,做的真的是不错,三花宾馆的代表今天也来了吧,在哪里能不能举个手。” “人呢?” 陆柏薇是三花宾馆过来开会的唯一一个,被人催促着,她只能举起了手。 那位科长和颜悦色的冲她笑道:“是沈华浓同志吧,一会你能不能给大家传授一下你的经验?我们第一站就来了竟市,接下来还要去省内其他的地方,正好把你们的成功经验也给他们带过去,然后再由我们统一汇编,也欢迎你加入进来做顾问。” 这一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陆柏薇,她尴尬极了,也难堪极了。 “我......” 她想说自己不是沈华浓,也不曾参与这本册子的编写,但是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摆在她面前的难得的翻身机会。 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也许她再留在现在的岗位上就不那么尴尬了,说不定能够保住这个岗位,彻底翻身。 她反复看过沈华浓写的那本小册子,里面的东西她觉得没有什么难度,她也全部都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让她来写这个饮食文化册子,她也是可以胜任的。 现在她的自信心被击碎,人生观都好像被颠覆了,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羞耻难堪过,她太渴望来证明自己,太渴望获得成功了,尤其是她曾经得到过成功,这样的落差更叫她不能忍受。机会难得,她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该怎么将这些话说出来,就被人给打断了。 “徐科长,这位并不是沈华浓同志,她叫陆柏薇,沈华浓同志在昨天下午被这位陆柏薇同志给顶替了,顶替的理由是沈同志十分无能,不能胜任岗位,您可能不知道,三花宾馆自从去年食物中毒事件之后,其管理就跟别的企业不太一样,就是能者居之,淘汰制度。” 在座一位男青年阴阳怪气的道,“就是输赢的标准可能跟大众理解的不太一样。陆同志在做菜上是输了的,但是还是担任了这个职务,听说她在其他方面很厉害。” 他是曾经跟随沈华浓一起走访各个公社村落写宣传册的小谢。 徐科长哦了声,目光沉沉的看向陆柏薇,其他人也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聂晓晖更是鄙夷的看着她,可见是对她彻底丧失了信任。 烈日炎炎,陆柏薇感受着他人的恶意,从心底里冒出来一阵寒意,她紧紧的扣着会议桌的边缘才没有失态,她竭力平静的看着众人道:“没错,我叫陆柏薇,现在接替了沈华浓,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我就担得起这个责任。” 第472章霍庭小号是大V 陆柏薇转向小谢,道:“我承认我在刀工上输了,但是实力也不只是看刀工,聂副司长也说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焉知我就一定所有方面都不如沈华浓?” 众人都看向聂晓晖,她面无表情的转动着手上的钢笔,并未表态,仿佛陆柏薇提的人不是她。 陆柏薇也没有看她,多这一出少这一出,聂晓晖都会怨恨她,那她不如豁出去,丢了这次机会,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继续道:“这本书我也看过。我承认沈华浓写的不错,但是我觉得我也可以。我不想跟你吵架,如果我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让你们看看我的实力,不信的话,拭目以待。” 对方嗤笑了一声,低声嘟囔道:“听说你昨天还说沈华浓样样都不如她,今天倒是学乖了。你可以,呵呵,可以写的人很多,但是我觉得,想到将自己知道的写出来服务大众,这个想法就比写出来本身更有价值。就算你厉害好了,你履历丰富,厨艺精湛, 也许你还会说她做的代食品你也可以,看配方很简单,谁不会啊,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先想到?你为什么没有去做这件事?她想到了,她帮了很多人,她一开始就是想要去帮助大家解决问题的,这就是她比你强,而且你永远也赶不上的地方,你没有那个思想境界。”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嘴上说我会一千遍也不如切实做一件事,脚踏实地点吧,大姐。” 陆柏薇被小谢怼得面红耳赤,她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向徐科长,问道:“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竟市的饮食文化沈华浓写过了,我在省城饭店做过大厨,省城也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我可以将我对省城的饮食文化特色阐述出来,行吗?我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徐科长为人和气,倒也没有为难陆柏薇,只温和道:“竟市跟省城距离也不远,要说饮食特色,其实很多都是一样的,我看这本上面写的竟市的特点是四个:鱼米为主,家常乡土味重,一菜多料,讲究原色原味,少用有色调味料,你觉得省城跟这个相比,除了这四个还有什么?或者说有哪里是不同的吗?” 陆柏薇张了张嘴,又有些迟疑道:“我是赞成这四个特点的,但是我觉得可以在这四个大框架下分得更加细致一些,比方说......” 徐科长笑了笑,打断道:“省城菜本来也是发源于这片平原,竟市处在平原腹地,正是发源地,按照省内菜系划分,省城跟竟市是一样的,有些许不同也是衍生出来的,大致上还是在四个特色范围内,我觉得并在一处叫平原菜系,有一处竟市为代表再补充几道省城特色进去,也就够了,你觉得呢?” 陆柏薇面上乍红乍白,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她急于证明自己,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像是个外行。 她恍惚着,等再回过神来,这会议都已经结束了,没人搭理她,她落在最后面,看着聂晓晖被人簇拥着,有说有笑的出去了,想来是刚才开会的时候,又将所有丢掉的面子给捡起来了? 也是,有她这个背锅侠在,聂晓晖顶多也就是被人“蒙蔽”了。 看着对方走远,陆柏薇伸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有人过来打扫会议室,她才站了起来,问了人她眼下的直属领导钱科长的办公室,然后寻过去了。 跟陆柏薇的失意比起来,聂晓晖就显得轻松多了,开完会之后,她又跟文化宣传处的几位一起吃了饭,饭后又聊了一会,等到一切结束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得知老曾两次打电话找她,她匆忙回拨过去,结果那边人又不在。 等到第二天,她一早上再打过去找老曾,那边一直是占线的,好不容易接通了,老曾那头一句问候也没有,劈头就问她:“晓晖,你在竟市做了什么?你真的以权压人,开除别人了?” 这种态度是从来未曾有过的,聂晓晖心里有些慌,搅着电话线道:“有人给你告状了?那个宾馆我确实有些看不过眼的地方,再加上有人给我告状......” “是吗?” “我还骗你不成......” “你住在三花宾馆是吗?” “嗯。” “你现在马上找服务员要一份报纸看看。” “报纸?”聂晓晖狐疑问道,然后瞥眼在接待台后面看报纸的服务员,“能不能把你手上的报纸给我看看?” “对,什么报纸都行,只要是今天的,都行。” 服务员前一天还对她格外周到谨慎,现在面无表情的将报纸递给了她,聂晓晖此时也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她被老曾的话弄得有些慌,一边侧头夹着电话,一边翻看报纸,“怎么了,老曾?发生什么事情了?”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报纸的声音,老曾平静的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晓晖,你有没有针对一个叫沈华浓的女同志?我们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女同志。” “我......我没有针对她!是她先威胁我的,她说要找人曝光我没有离婚就......的事情,我怕她乱说,”聂晓晖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报纸上的内容了。 魏兆堂那个王八蛋,他当了绿头王八竟然还公之于众了,他发表了一个“离婚启示”! “......近期有人传言#¥%部门的聂晓晖女士婚内跟其领导曾某关系暧昧,属于不正当恋爱关系,此系谣言,纯属无稽之谈,魏兆堂跟聂晓晖女士早在四年前就感情破裂,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才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其实婚姻名存实亡。” “现在聂女士急于办理一道离婚手续自证清白,但因为魏兆堂正在改造学习期内,出行不便,未能马上随行办理离婚手续,聂女士心急之下对部分知情人士进行打击报复,恶意找茬开除,现在魏兆堂未免再连累他人,特此登报离婚。” “未免耽误聂女士行程,给她造成不便,此申明连续刊登十天!” “此申明已经进行公证,证实有效,可以代表本人,聂女士持任意一份有此申明的报纸,可自行前往结婚证发证机关正常办理离婚手续。” “特此申明!” “申明人:魏兆堂,(印章) 1970年7月21日” 聂晓晖看完脑袋一阵发昏。 好一会儿之后,才被电话里的老曾叫回了神:“晓晖,你看到申明旁边的文章了吗?” 聂晓晖这才强忍着发晕,看向这申明旁边的文章,首先入目的就是她当初公开发表的宣言:正攵治上跟魏兆堂划清界限,生活上不放弃的那条,这份报纸竟然挖出来给转载了,这都多少年了! 再往边上看,是粗体加大字写的一篇“我认为的官僚主义”。 文章太长了,聂晓晖没有马上看完,先看了文末署名:雨佳。 雨佳这个名字如今在新闻行业已经是如雷贯耳了,聂晓晖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这个业余通讯员其实一共也就只写过两篇文章,但是两篇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他的第一篇社论,因为紧跟到疟疾这一被人广泛关注的话题,又涉及到阶级斗争这一敏感问题,论点又是跟当时的潮流部分相悖的,所以一经发表就得到很多的关注。 随后还引发各大报社和一些社会精英人士的广泛支持,他在社论中所谈及的话题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几乎引发了全民大讨论,最终甚至导致了政策上的松动,启用了对差成分人员的重新考核机制,很多人提前得到了重新踏入工作岗位的机会,国内各行各业几乎都有人因此受惠。 到目前为止,这些人投入到社会建设中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因为这先头的一批人员大部分本来都是原来各行业的精英,如今也是成绩显著。 这些人就是雨佳的头号支持者。 他的第二篇文章是批判那些刻意、恶意歪曲“最高指示”为自己谋私利报私仇的种种行为,因为他第一篇文章带来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这一篇文章一经发表之后几乎国内所有的报纸都进行了转载,还得到了上层领导的肯定和表扬。 “雨佳同志是一位敢说敢评的新闻人,在我们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时候,我们的社会也需要有人来批评、来提意见,这样才能够进步。” 其带来的影响力也是惊人的。 从那之后下达的最高指示都通俗易懂多了,而且传到下面都要经过大家的讨论和集体理解之后才宣传并执行,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某些人的个人意志行为,减少了很多因为上纲上线而造成的冤假错案。 这里面的受惠人就数不胜数了,这些很多都是雨佳的潜在支持者。 沪市阴谋案曝光之后,现在报纸上又出现了很多反思和批判性质的文章,其中罗列阴谋人罪行的时候,就有“曲解最高指示排除异己”这一项,霍庭在半年前的那篇文章又被评论人提及和引用。 可以说,雨佳的热度一直很高,支持者很多,哪怕他时隔半年才出一篇文章,也直接被放在专版头条上了,聂晓晖现在才惶惶反应过来,老曾说任何一份报纸都可以,一定是竟市的所有报纸都刊登了他的文章。 但是关她什么事啊,魏兆堂的离婚申明为什么摆在雨佳的文章旁边! 第473章大众的理解力和反应 电话里曾先生又问道:“晓晖,雨佳的那篇新文章你看到了吗?” 聂晓晖含糊嗯了声。 虽然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文章的内容,但是她已经有种不太妙的预感,直觉这篇文章可能对她不大友好。 她越是心慌就越是手忙脚乱,连电话听筒都给落下砸在桌面上了。再匆忙拿起来,就听那边曾先生叹气道:“你先看吧,这会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他说话间,聂晓晖听见他那边隐约好像是有人在催促说外面等着了,最终只听了零星几个字,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老曾,老曾!” 里面只传来一阵嘟嘟声。 聂晓晖心烦意乱的放下了听筒,靠在接待台上看起了报纸。 随着视线不断的下移,她的眉头越蹙越紧,丰润的嘴唇也是越抿越紧到最后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圆润微翘下巴也紧收着,握着报纸的手力气越来越大,看到最后她使劲的一攥,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响。 这响动惊动了正在接待台后面脑袋凑在一起轻声交谈的两个服务员,之前聂晓晖挂电话的时候这里还只有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一个,她看报纸看得太过专注竟然也没有发现,现在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她,看得出来他们俩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是面上还是透出几分面对新闻人物的兴奋和探究来。 聂晓晖恼火的道:“看什么看!” 其中一个服务员指了指她手上的报纸,道:“聂同志,报纸是我们宾馆的公共财物,你要是看完了,能不能别弄坏了?一会可能还有人要来借阅的,最后还要统一装订起来让大家翻阅的。” 聂晓晖绷着脸盯着这服务员,面容都有些微微的扭曲,用力攥得指关节都发白发颤了,好像随时都能够暴起。 这时从楼梯口下来一个人朝着接待台这边过来,服务员又鼓起勇气道:“你看都被捏得皱巴巴的了,别人还等着看呢......任何人都不能损坏公共财物,别官僚主义,同志。” 要不是尚存一二分理智,聂晓晖都能直接将这报纸给撕了。 她深呼吸了两息,然后将手上的报纸放下了,转身挺直脊背大步出了宾馆,刚到门口,那俩一直负责接待她的市里秘书就从车上下来了,车是为方便聂晓晖出行而准备的。 这两个秘书就比服务员更能绷得住一些,两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常那般客气恭敬的问道:“聂同志,您要去哪里?我们送您过去。” 聂晓晖压着往外涌的怒火,上车道:“去找魏兆堂!” “好的。” 车子一离开,宾馆接待处的两个服务员就直起身探头往外瞅了瞅,然后相视笑了起来,先是窃窃的笑,最后直接大笑,从楼上走下来的那位顾客莫名其妙的盯着她俩,“怎么了这是?今天难道有什么喜事?你们乐成这样啊!” 两个服务员只顾着笑,都没有功夫回答他,还是其中一个分心点了点被聂晓晖拍在桌上的报纸。 那顾客挑挑眉,然后拿了报纸抖了抖,看了起来,“哦,雨佳又写新文章了啊,我看看......” 这俩服务员又笑了一会,其中一个先止住了,小声道:“之前看她的样子还以为是端庄和知书达理型的,没想到连婚都没有离就跟人搞破鞋,等个拿离婚证的时间都等不了吗?还发表什么宣言说生活上不离不弃,妈耶,这都是什么人啊,这就是那种当面人背后鬼的典型了吧,这种人做出那种以权欺人,公报私仇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听说那位曾先生来头很大的,要是发现你说他们的笑话,当心把你饭碗给你端了,到时候你就回家喝西北风去吧!沈主任厨艺厉害,做了那么多事情,说开除还不是就被开除了,借口都不用好好想找一个,咱们跟她一比较就更没有分量了,招待这活谁都能够干,可不缺咱们。” 那服务员撇撇嘴,道:“我就不信就只有我一个人笑话她,大家都笑话她,她能把所有人都开了,让所有人都闭嘴不成?” “这倒也是。” 这时,那顾客看文章看了一半,边看着边感慨道:“雨佳举的这种官僚主义的例子,我还真的就碰见过,看不惯你各种针对、使绊子找茬扣工资的,给你调换到冷岗位去的都多了去了,哪个行业没有以权压人的事情啊,不过这种将人直接开除断人活路的还是太过分了。” “对了,你们餐厅后厨那边那个被开除的沈主任怎么样了?说她没用这事澄清了吗?还有抢占下属功劳这事儿确定了没有?是不是真的?” 一个服务员道:“就你看的这份报纸,第六版上转载了一篇省报的文章,里面写了,沈主任可没有抢功劳,石油城到处宣传的都是那位陆同志,是她自己小人之心告黑状。” 顾客闻言就摇头“啧”了一声。 另一个服务员笑道:“其实也不算是陆柏薇告黑状将沈主任开除的,是有人先仗着官位高耍官僚主义架子,怕沈主任揭穿她的真面目,先下手为强故意找茬开除了沈主任,正好陆柏薇瞄准了这个机会,她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就主动去给人当打手,结果告的那些状全部站不住脚不说,最后还被人给推出来背了黑锅。” “还有这事?”顾客问道。 “当然了,这还能有假了,听说本来将沈主任开除之后定的人不是陆柏薇,是有人将她给捧起来的,期间又换了一次人选。” 这客人当时就咦了声,然后狐疑道,“雨佳举的这个例子这不会就是说沈主任的事情吧?跟你们说的这个都差不多啊。” “先是说外地官员以权欺人公然针对一个小管理人员,然后又提到管理人员被告状强占了下属的功劳,还有个当地部门相关人员根本没有查明真相,就因为这位外地官员一句话就直接执行了,这么越说越是像呃,管理人员就是沈主任,告黑状抢占功劳对上了,针对她的不会是那个聂副司长吧?” 第474章事件发酵 两个服务员其中一个耸耸肩,说对,就是她。 另一个让客人继续看报纸,把这一整个版面都看完就能够知道真相了。 她俩卖关子,客人只能继续去看报纸,看了几行,还是又按捺不住,再次感慨道:“管理人员通过朋友帮忙好不容易终于联系到这位外地官员的上级,讲真的,沈主任能找到可以帮她说话斡旋的人也是厉害了,很多人不认识这样的朋友,吃了亏也就是认了根本求助无门。” “就这么一件例子,就有高高在上、以权欺人、欺上瞒下、官官相护、不负责任、脱离群众、知错不改......这么多的官僚主义作风的表现,也不愧是雨佳,看问题真的是十分的透彻,他每篇文章都写得好,能够引起共鸣。这些才是群众们深恶痛绝的、需要引起重视的官僚主义行为。” “跟这种种行为比较起来,领导们吃什么、穿什么反而不算什么了,只要在他们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范围内,合法收入所得,又没有影响职业形象和国家形象,他们爱穿什么穿什么,很多人就是本末倒置!” 两个服务员闻言也是深以为然。 “他们就是穿好的吃好的其实也不打紧,只要真的是为人民服务才行!” “对!” 既然感慨完,这顾客又好奇的问道:“欸,那这个上级说调查却敷衍了事,迟迟不给个说法,说的又是谁?我说这件事究竟是因什么而起的啊,聂副司长好端端的干啥要针对一个小小的宾馆主任啊?” 这服务员懒得句句解释,直接指了指雨佳文章旁边刊登的一则“离婚启示”:“看完你就知道了,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呢!” 顾客嘟嘟哝哝的抱怨了一句,只能耐着性子去看,他一开始还真的没有注意到“离婚启示”,现在这种登报离婚并且划清界限的方式在时下并不算夺人眼球的事情,花点钱登个报断绝关系告知大众挺方便的。 这一看顿时眼睛瞪大了,等再看完,确实没什么好问的了。 文中的上级是谁、为什么会包庇聂晓晖、以及聂晓晖的话为什么有这能量统统都一目了然,聂晓晖为什么跟个小主任过不去也很清楚了。 顾客呵了一声,这次却没什么感慨需要抒发了,闭了嘴安静的看着报纸。 这种情况不光是在三花宾馆,在很多地方都同时上演着。 沈华浓平时可能自己都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她在竟市普通群众中的知名度的确是很高,她被开除的事情已经都在竟市范围内蔓延开了,很多人没等注意到那篇“离婚启示”,就已经将雨佳文中的例子跟现实事件给对上了号。 而旁边的“离婚启示”真是神来之笔,正好又解答了他们唯一的疑问,聂晓晖针对沈华浓的原因也找到了。 竟市日报只在竟是范围内发售,竟市的平原青年报发行范围却不光只是在竟市,还会被送往周边的几个小城市,竟市之外的人们不明内情,但在同时看见这篇雨佳著的文章和旁边的离婚启示之后,也多少会产生点儿联想,很快经由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的小道消息,便也知悉了内情。 毕竟这次的事件除了雨佳自带的热度、话题又是紧跟潮流之外,实例的相关涉案人的身份也十分敏感,不光是曾先生和聂晓晖,就连沈华浓本身也是个颇具话题性的人物了,这平原上的普通群众,今年谁还没有吃过代食品呢? 更何况,这件事中还掺杂了狗官欺负好人、冤案、老少恋、绿帽子这些个最为老百姓津津乐道的狗血故事,所以整件事情发酵起来格外的迅速。 就连“官僚主义”这一议题,前天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还是跟他们无关的高大上的话题,今天突然就变得息息相关起来了—— 因为他们在报纸上清楚的认识了什么是“官僚主义作风”。 这种事情其实很可能每一天都在他们的身边、他们身上上演着,只是大家已经因为无力反抗而变得习惯和隐忍,现在曝光了别人类似的事情,很容易挑动他们的神经。 职场生活总是免不了矛盾和纷争的,很多工作人员很容易就将自己带入到沈华浓的角色里的,一想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向上、表现得多么优秀、品质是多么的高尚,随便来个聂晓晖之流,明明是她的错误,就只因为她的职务比你高,就能一句话就能将你彻底的否决,批评指责针对,还剥夺你的饭碗,大家就格外的愤怒。 可以说,现在有很多人,甚至比沈华浓这个受害者,还要更加迫切的想得到一个公正公平的结果,沈华浓因为心里有底,相对还算是平静的。 现在最不平静的当属曾先生和聂晓晖了。 曾先生其实早在报纸印刷出来还没有派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得到部分消息了,他先知道了魏兆堂的那则离婚启示。启示中虽然没有点出他的名字,但是知情人谁还看不出来呢,当时就有人告知他了,等他想要控制的时候,才知道还有雨佳的撰文配合那则启示,而且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 竟市这个地方虽有人给他面子告知他消息,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帐,报纸还是被派发出去了。 曾先生这边收到消息没多久,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老朋友和老下属打过来问情况的,他都能够收到了消息,这省里肯定也有其他人都知道了,他到这时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一事件的发酵之快、上升到的程度之高,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等他好不容易应付完朋友,让人去竟市了解控制情况,安抚受害人之后,才跟聂晓晖通上了话。 虽然聂晓晖没有直接承认,曾先生还是从她的语气里猜出来了。那时他还没有亲眼看到报纸内容,知道的都是听别人电话转述的,还有点心存侥幸,等挂了电话,亲眼看到魏兆堂的“离婚启示”和雨佳的“我认为的官僚主义”以及聂晓晖的旧新闻摆在一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糟。 第475章曾、聂的解决方法 曾先生都顾不得先担心跟聂晓晖处对象被曝光的事情了,这只是道德问题和形象问题,有影响不过周旋周旋却也不致命,但是一旦跟耍官僚主义作风扯上关系,绝对会影响他的仕途。 现在官僚主义这个议题酝酿了好几天了,穆婉秋的那件事眼瞅着要下定论了,这当口,他就正撞在枪口上了,有他跟晓晖一衬托,穆婉秋就算还剩下三分罪,这都被衬成了一分了吧? 他的第二反应就是冤枉,他哪里有不负责任、敷衍了事? 张海山找他告状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查了,确定属实之后,他就一直在联系聂晓晖想问清楚她针对沈华浓原因,他觉得晓晖不会无故去针对别人,肯定是事出有因的,他不想不经调查就冤枉委屈了她,他又不是听风就是雨的毛头小伙子,必须给伴侣尊重和信任。 结果,他一下午也没有联系上聂晓晖,晚上又去开了个座谈会,这就给耽误了。 临睡觉前他都想着到天亮了就去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就这一晚上的时间,就出了变故。敷衍这个罪名,他肯定还得费劲解释一通。 他哪里知道,这一天就是霍庭给他的解释和处理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霍庭考虑到自身实力地位不如曾先生这个短板,一开始没想着跟人硬碰硬,要不然晚报就能够刊登出来的,不至于拖到了第二天早上。 结果,曾先生查证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就对方这个态度,霍庭觉得真查清楚了,恐怕也就是口头道个歉轻轻揭过去了。 这肯定是不会合沈华浓的心意的,当时她给他说起事情经过的时候,已经愤怒的表示过了,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必须看到聂晓晖受实质性的惩罚,实在没法可想,那她就找机会混到聂晓晖宾馆房间去将她打一顿出气。 曾先生不想委屈聂晓晖,霍庭跟曾先生想的一样,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媳妇白受这次委屈,而且很难得她主动依赖他,他不想辜负。 他光明正大、有理有据的帮自己的媳妇出气怎么了?他又没有官僚主义,这都是聂晓晖送上来的把柄。事情做下了,后面会如何发酵下去,其实霍庭也无法全然预测到,他觉得聂晓晖受到惩罚的结果应该是实打实的,但是后续也是有风险的,一半一半吧。 鉴于曾先生的地位实在是高,两人之间实力悬殊,霍庭也跟程景明说过了,对方如果查到他头上的话,不需要帮他隐瞒,免得连累无辜。 这边,曾先生看完了报纸,沉思片刻之后,主动给上级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次事件。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雨佳这篇文章肯定会被大量转载,关于他的负面消息也会满天飞,他还有些政敌,这件事上司迟早会知道的,与其等他从别的途径知道,还不如他主动告知,也能够尽早做些准备。 电话通了,曾先生一点也不敢隐瞒,如实将情况都说了,上级领导在电话里将他和聂晓晖都骂了一通,勒令他必须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消除负面影响,其他的对方会想办法压下来缩小影响范围。 挂了电话,他长叹了一口气,又给聂晓晖打了个电话过去,本来还想嘱咐她态度放好一些,跟人道歉和安抚,然而聂晓晖此时已经到了红星公社,可想而知,他又没有找到人,只能作罢了。 曾先生苦笑了声,略做收拾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给随行人员道:“去纪律检查部门。” “先生?” “我去主动解释一下这次的事件,说明情况,该检查的得检查,正确的批评我们也得接受,走吧。” “是。” 曾先生去汇报解释的时候,聂晓晖也总算是见到了魏兆堂。 她一开始也是让公社的工作人员去找魏兆堂,但是竟然被魏兆堂给拒绝了,后来聂晓晖以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为由,才二度将人找到了面前。 依旧是上次的办公室,也依旧是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不同的是,上次初见还对她一脸孺慕的魏鹏飞,此时也跟他父亲一样冷着脸,漠然的望着她。 聂晓晖先看向儿子,冷静的道:“小飞,我跟你爸爸还有事情要谈,你先在外面......” 一开始上车的时候恨得想手撕了魏兆堂,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觉得解决她的危机还是需要魏兆堂出面,现在他的离婚启示只刊登在竟市的报纸上,影响力也还有限,她想让魏兆堂别发疯再连着刊登十天,也想让对方再登报给她解释一下都是误会,虽然可能效果有限,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魏鹏飞没容她说完,就直接拒绝了:“我不去,我走了,你又会用最恶毒的话来骂我爸爸。” 聂晓晖深呼吸了一口气,跟魏兆堂道:“你真的要让儿子听着吗?魏兆堂,这次我是来跟你好好谈谈的。” 魏兆堂揉了揉儿子的脑门顶,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吧,小飞也长大了,可以听一听,他有权利了解他的母亲。” “你!” 他们父子情深,聂晓晖现在是有求于人,只能忍下。 不过想到那样一则让她生命扫地的离婚启示,到底还是意难平,压抑着怒气道:“魏兆堂,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我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对不起你,但是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就没有一点错误吗?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是我不要小飞的吗?还是我对他不够好吗?我们母子分隔这么远是你造成的,我每一天都在想念他,是你分开了我们!” “现在你还让想让所有的人都嘲笑他的母亲,嘲笑他!你知道你再做什么吗?” 魏兆堂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道:“知道,别人嘲笑你怪我吗?” “我跟你说过,我只想要清静,你能够做到,我可以保持沉默跟你离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是你做到了吗?” “我怎么没有做到?我来打扰你了吗?你要清静,我给你时间让你仔细想想,你想的结果就是将一切都毁了!” 魏兆堂垂眸轻笑了一声,道:“从你针对别人开始,就已经打扰了我的清静,连累到无辜的人,你觉得我能够清静吗?” 第476章只为了教育儿子 魏兆堂又问:“我要是不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件事,你会善罢甘休吗?” 聂晓晖迟愣了一下。 魏兆堂就肯定的道:“你不会的!” 聂晓晖抿抿唇,虽然心中不爽,但是也不能否认魏兆堂说的是对的。 如果沈华浓被她敲打了一次之后乖乖的认了,不声不响的,别这么上窜下跳,那她的警告作用起到了,再顺利离了婚,这件事也就这么罢了,但是沈华浓竟然当众让她没脸,以她的气性肯定会找机会使绊子,这个她的确已经想过了...... 她神色不虞,目光也是闪烁不定。 魏兆堂心知肚明,越发觉得跟聂晓晖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再看看尚年幼思想还不成熟的儿子,怕他因为父母关系不睦心里有疙瘩,才想着将一应事情给说清楚,不过语气依旧寥寥,道:“这就是我要的清静,你做到了吗?” “我......” “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一份工作对于一个人、对于这个家庭的重要性,尤其是当你爱的事业就因为被莫名其妙的人针对,说被开除就开除......这种心情,你难道没有体会过吗?” 他说着看了过来,对上那清冷又厌恶的目光,聂晓晖心中一凛。 魏兆堂淡淡道:“如果你忘记了,大概很快就可以再重温一下了。” “你是什么意思?” 魏兆堂没有给她解释,他相信聂晓晖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然后将她不敢面对的事情给戳破。 “其实也不算是重温,起码这次你是一点也不冤屈,你是自作自受,应该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用惶惶去猜测事业受挫的原因,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后果,也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怨不得旁人。” 聂晓晖真的是被他给一语戳中心窝子了,满面怒容瞪着魏兆堂,恼羞成怒道:“我来不是听你教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要说将聂晓晖不能舍弃的东西给排个号,那排在第一位的绝对是她的事业。 她热衷的并且为之努力付出的事业,不仅仅是给她带来了无忧的生活、社会地位、爱情、家庭、婚姻、新的爱情,还带给她自信心、成就感和安全感。 她好不容易才攀到了今天的地位,如果就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工作......她几乎不敢往下想。 要说也是奇怪,她在决定以权压人修理沈华浓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对或不对的问题,更不曾考虑到万一被人揭发举报之后的需要承受的后果,在坐车从市里到红星公社的这一路上她才开始害怕起来。 魏兆堂低头看了看一脸黯然的魏鹏飞,道:“我不是教训你,我是教育小飞一个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反感的事情不要的东西,不要再用在别人的身上。” 魏鹏飞抬头,他叹道:“你的母亲就因为沈阿姨上次无意中碰见她,知道她没有离婚的事情,就被她给弄掉了工作,还骂她没用,小飞,你觉得她做得对吗?” 魏鹏飞瞪大眼睛,愤恨的看向聂晓晖,然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压抑颤抖:“不对!” “我不想要这样的妈妈!” 说完他的眼泪也落下了,呜呜哭出声来,边哭边道:“你刚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妈妈真好,比昭昭的妈妈更好,就是我梦里的样子,比昭昭的妈妈看起来还要温柔体贴多了,我以为她肯定是比沈阿姨更好的妈妈,对我肯定比沈阿姨对昭昭那样还要好,为什么你不是...... 你不是,还要针对她!我多想她是我妈妈,你没有来的时候,我做梦还梦见她变成了我的妈妈!她那么好,帮爷爷买药,还帮我们搬家,还送饭......你还骂她......” 他胡乱的哭诉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逻辑章法,却都是少年最真实的想法。 聂晓晖也是泪流满面,无声饮泣,徒劳的喊着小飞,想走过去,对上儿子怨愤的眼神也只能止住。 魏鹏飞一个字也不理她,说完了就是一个劲的哭。 魏兆堂任由儿子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等他差不多了,他蹲在儿子面上,帮他擦了擦泪,继续道:“你母亲现在做的事情被人揭发了,她的撒的谎言被人拆穿了,大家笑话她,你觉得爸爸不帮她是错了吗?” 魏鹏飞哭得打嗝,他没有回答。 聂晓晖忍不住哽咽抢话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当真要因为一个外人就跟我闹到不可收拾,让小飞见到自己的父母互相仇视敌对,双双被人耻笑?” 魏兆堂低头拍了拍魏鹏飞的肩膀,沉声道:“我不希望小飞学会虚假撒谎和粉饰太平,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想他变成一个诚实有担当的人。尤其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我自然要给人一个交代,小飞,爸爸只是帮着澄清了事实,爸爸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爸爸也相信你,就算因为父母而嘲笑你,你也能够面对,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过不去的坎,爸爸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 魏鹏飞低声嗯了声,情绪低落,哭得太过激动哪怕是止住了,身体还是在不停的打颤。 魏兆堂说得如此难听又坚决,聂晓晖就知道今天是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了。 她口不择言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四年前,你比现在更恨我吧?那时都忍了没有公开发布什么离婚申明,那时候你要是像现在这样坚持,这婚早都离了,现在你倒是连四年前的一并都承认了,当我看不出来,你这么豁出去供人耻笑要给人一个交代,沈华浓又是你什么人?我看她长得有些姿色,听小飞说的对你们还不错,他想要人家当妈妈呀,你......” 魏兆堂再听不下去,冷然打断道:“我是绝对不会因为离婚申明的事情跟你道歉,也不可能再做什么虚假的澄清,话都说完了,你要没有别的,那就走吧!” 第477章看你的表现 聂晓晖见他突然紧绷,哼笑道:“好!好,你好得很!魏兆堂!你不心虚你急什么!你急着走就说明你心虚,沈华浓是有夫之妇,你......” 魏兆堂已经不耐烦再跟她说下去,不再说话,直接抱了儿子大步朝外走去。 换做以前若是魏兆堂甩脸离开,聂晓晖是绝对不会去跟他纠缠丢人。 但此时一是自觉抓到了魏兆堂的把柄,二来儿子反正也不要她了,事业也面临着危机,又是声名狼藉,前途暗淡,满腔的郁懑烦躁无从发泄,她还顾忌什么呢,见那对父子走了,她想也不想就跟着追了出来。 边追还边刺道:“这就是被我说中了吧,你对人有不轨之心,只是人家看不上你,你以为就你会乱发声明吗,我再不济再倒霉,也是可以发文解释的......” 魏兆堂脚步陡然一停,眼底闪过寒芒。 聂晓晖见状,面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刚要说话,匐在魏兆堂肩膀上的魏鹏飞突然道:“我不想恨你。” 聂晓晖笑容一凝,又听他道:“看到你和沈阿姨之后,我就彻底明白了爷爷说的,不能以貌取人。” 魏兆堂道:“我劝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你还是好好去想想该怎么去道歉和补救吧,你如果诚心诚意,说不定,这则离婚启示就不会一直跟雨佳的文章绑在一起再出现在国内其他的报纸上了。” 聂晓晖闻言面上扭曲了一下。 “我会看你的态度,再决定答不答应其他报刊转载这则离婚启示,我觉得就算是不花版面费也会有报刊愿意帮我刊登,你觉得呢?” “你......”聂晓晖的肩膀缩了一下,她自然是相信的。 魏兆堂大步走了,这次她没有再追出去。 出了院子门,魏兆堂一气走出去老远,见儿子一路沉闷不语,又低声安慰道:“小飞,今天可能会有人因为父母而笑话你,是爸爸对不起你......” 魏鹏飞埋在他肩膀上瓮声瓮气道:“爸爸,尊重不是别人给的,都是靠自己去挣来的,以后我会用自己的表现和成绩挣来别人的尊重的。” 魏兆堂闻言又惊又喜,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来。 这下他才彻底的放松下来,感慨道:“小飞是真的长大了,你比爸爸想象的还要懂事,爸爸很高兴。” 魏鹏飞道:“是沈阿姨跟我说的。” 魏兆堂顿了顿,五步之后,才“哦?”了一声。 “以前我不喜欢出门,因为总有人笑话我,有一次,她跟我说的。” “哦。” “她说大家也都笑话她,但是只要她好好努力,以后大家就不会说她了,她天天缩在家里大家会永远嘲笑她,想要改变现状只能自己走出去,很多人都是这样你怕什么他们就嘲笑你什么,如果不怕了,他们说起来也就没劲了。” “嗯。”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会,魏鹏飞又问道:“爸爸......我妈妈要是像她那样,就好了。” 少年语气沉闷,还夹杂着怨气,魏兆堂想了想,道:“小飞,你妈妈怀你的时候也很辛苦,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将你生下来的,她或许做得不如你的预期一般好,但是对你她还是用了心的,你小时候,爸爸经常没空回家,都是她独自在照顾你,她将你照顾的很好。” 魏鹏飞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她不好。” 魏兆堂无声一叹,随后又道:“你妈妈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这一点上没得说,她一直都很认真很上进很刻苦,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当了老师觉得知识不够用又去进修,这几年她能够做到现在的程度,拥有现在的地位,她也付出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到的努力,都是靠她自己。” “这几年她一边要打拼事业,每年也还是给你寄东西了,可见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 魏鹏飞默不作声。 “虽然做错了一些事情,但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别人可以嘲笑她、鄙夷她,但是你不行,她做错了,你给她指正出来,帮她补救挽回,她要是一直不听不改,你想办法让她不成事就是了......她只有你一个孩子,日后你也不能对她不闻不问的。她如果改正了,你原谅她吧。” “......嗯,爸爸,你呢?” “爸爸跟她,永远都是你的父母。” 魏鹏飞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沈华浓今天没有出门,一大早看过报纸之后,就心情甚好的将家里仔细的收拾了一通,洗了蚊帐和纱窗,又趁着天气好,将冬天用的棉被穿的衣裳都拿到阳台上去晒着了,竟市多雨潮湿,不晒晒容易发霉。 虽然没有出门,不过外面的八卦传闻她还是知道得很清楚,同楼层的王凤莲没少跟她说。 今天上午刘霞和李素梅休息,两人还特意寻到家里来探望她了,姐们几个避开屋里两个小的,说了小半天的八卦,中午一起吃了饭,刚送走她俩,村里的几个大姑娘和相熟的几个妇女也来了一趟,彭振华跟宾馆的两个女服务员也来了一回。 宾馆的两个还跟她说了个消息,说陆柏薇已经辞职了,今天早上就没有去上班,人都没有露面,还是钱科长亲自过去同志的,不过也没有再提沈华浓回去上班的事就是了,毕竟她也是被市里的某个领导亲口开除的。 陆柏薇辞职沈华浓倒是想到了,她本来就自尊心强,发现自己是顶头上司的时候就已经想辞职不干了,就是被她给压着才留了下来的。现在又经历这番打击,就算是雨佳的文章还原了真相,她也没有落得好,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想到自家跟女主角的孽缘,沈华浓倒不觉得陆柏薇经此一事会彻底消失在他们生活中,当然,以后她也不会再主动纠缠陆柏薇就是了。 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安慰和同仇敌忾中度过了,一连接待了几波客人,沈华浓感觉比上班都要累,等人都走了,将外面晒着的东西一一收进来,略整理一下,又该准备晚饭了。 正忙着,就又有人上门来了,这次是钱科长领着一男一女来的,这两人都是穿着很正式的干部装,看装扮仪态举止应该颇有身份。 第478章登门道歉 沈华浓扫了钱科长,再看看那对男女,见他们手上提着的几盒子昂贵的礼品,心中就有了猜测,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故作狐疑的问:“钱科长,您这是......有事找我?” 钱科长将手上拎着的一个鼓起的黑色袋子往腋下一夹,然后挤出一副笑容,给沈华浓介绍道:“小沈,这两位同志是特意从省城赶过来,这位董同志是曾先生的秘书,在外......” 那位女同志嫌钱科长一味的只介绍他们的岗位和官职名头来头实在是太过磨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简单直接的自报了家门:“我是曾老师的学生,叫关雅雯,这位是老师的秘书董爱国。” 沈华浓既没有面对上位者亲临的紧张局促,也没有面对聂晓晖靠山的愤怒激动,只神色淡淡的哦了声,问道:“你们来找我的?是有什么事吗?” 她扶着门把,也没有请人进门的意思,这时外面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家属探出头来看热闹来了。 一个老大妈直接端了饭碗和小板凳出来坐在走廊上,边呼噜呼噜的喝粥眼睛还盯着这边看,她这样一带头,呼啦啦走廊上多了很多人,这家属楼里跟沈华浓关系最好的王凤莲也在其中,挤到最前头来了。 关、董二人也不在意沈华浓的态度冷淡和旁人的围观,其实有人围观更好,他们正好也让人看看曾先生的态度,先生绝非文章中暗指的那种敷衍了事和明知道聂晓晖错了还会包庇的人。 关雅雯边打量着沈华浓,边道:“沈同志,我们是受曾老师所托特意过来向你赔礼道歉的,关于你被开除的事情,老师也都已经都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如实的转达。给你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老师说了也一定要竭尽全力的弥补,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她说着,主动将手上的礼品盒往沈华浓面前递过来:“这些希望你能够收下。” 沈华浓低头看了看,心里笑了声,并没有接下东西的打算,只疑惑问道:“曾先生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被找茬开除的事情,难道说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吗?” 不等关雅雯说话,王凤莲挤在围观人群前面就道:“嫂子,这不就是狗仗人势呗,狗咬了人,它又不会自己跑来道歉,所以家里的人过来赔礼了。” 王凤莲本来又是个一根筋,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她又跟沈华浓关系好,再加上还得了家里男人的嘱咐,万事不怕的这就开启了嘲讽模式。 她说完,也有些妇女没忍住乐了,小孩子更是不知事只会乱起哄,还有学起狗叫的熊孩子。 “沈同志......”关雅雯有些心急道。 董爱国主动上前揽话道:“沈同志,曾先生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不过你也知道的,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必须去给领导和监察部门解释情况,所以才未能成行,特意委托我们来的。” “其实事情闹出来之前,先生还一无所知呢,等知道之后就马上让人去查证和补救了,我们出发之前,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一定还给你公道,他看过你的资料,直说你是个人才,是聂晓晖同志因为个人原因对你有所误会。” “作为聂同志的上司,他已经严厉批评过聂同志了,现在聂同志本该来跟你道歉的,不过她也需要接受调查,现在已经去省城了,等调查完,一定会过来给你道歉。” “我们已经去市里了解过情况了,说是开除不开除的就是一场误会,已经都澄清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上班去了!” 因为拍错马屁被打断了话,主动让到边上去的钱科长也对这条消息进行了证实:“对啊,小沈,你明天回去上班吧,这件事就是一场误会了,是聂同志脾气太大了点,廖主任又偏听偏信了,他因为这件事已经被通报批评了,现在还等着接受调查呢。” “你看这事闹得,组织上还是很关心你的,知道你受了委屈。”钱科长说着暗暗看了眼沈华浓,“这不马上就给你处理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钱科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了。 曾先生派了亲信关雅雯和董爱国过来道歉这态度也是十分诚恳了,要不是这件事闹起来,其实哪至于这样呢。他还觉得沈华浓一向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的,还等着沈华浓说几句客套话表示一下,给董、关二人一个台阶下,将这件事圆过去,表面上能够皆大欢喜,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将腋下夹着的袋子取下来,准备等会沈华浓跟关、董二人一团和气的时候,他就将袋子里面的照相机取出来,给拍个照片交上去。 结果,围观群众都有表示:“这位曾领导倒是很公正,能够这样登门道歉也是十分仁义了。” 沈华浓却没有什么表示。 她沉默了片刻,才不咸不淡的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我再回去三花宾馆上班怕是不成了。” 钱科长闻言脸色都变了,“小沈,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笑得有些难看,“你的委屈都已经知道了,人家也是真诚的跟你道歉,想办法弥补你了......”差不多得了啊。 董爱国则一脸和善诚恳的表示道:“沈同志要是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姿态确实放得很低。 沈华浓就笑了,“钱科长你们误会了。不是我看不起三花宾馆的工作,实在是我这因为骤然失业了断了收入,家里又没有积蓄,心里很慌张,现在这到处的负担又重,所以已经等不及去找了别的工作。” “现在已经都跟人家都说好了,这马上就要过去上班了,别人不嫌我麻烦缠身对我雪中送炭给我提供工作机会,这份情谊就难得,我现在倒是不好不去了,所以只能推了宾馆的工作了。” 这就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第479章沈华浓的觉悟 董爱国和关雅雯都是曾先生身边得力的人,见过不少大场面,哪里会看不出来沈华浓根本没接受他们的道歉呢,任你好话软话都说尽了,对方也绝口不提接受道歉的事。 沈华浓要是有怨气、有要求了那还好,起码他们能够对症下药的安抚她,要是她只一味的不接话,他们也有信心给转圜下去,磨到她原谅为止,只是着实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一天,沈华浓竟然连新工作都给确定了,理由也找得好,雪中送炭的情谊不能辜负,这就让人有劲无处使了。 除了有人拍聂晓晖的马屁,问也不问就将沈华浓开除之外,也还有人能够顶着聂晓晖的压力马上就给沈华浓安排就业,这也是让董爱国和关雅雯颇为感触。 同时也更恨聂晓晖了。不会先动脑子,难道也不会将人调查清楚?在他俩看来聂晓晖这次的行为也就是恶心人,不仅对沈华浓起不到敲打震慑的作用,反而给曾先生惹来一身骚。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本就是因为工作岗位而起的,必须以沈华浓重回到岗位上才能算是完,她如果不回去,就算嘴上说原谅了,外人能信吗? 董爱国跟关雅雯面面相觑,软的不行,总不能来硬的,给沈华浓算笔账,然后揭穿她撒谎说她家里的负担其实不重,这么说就是故意摆架子不接受道歉、气量狭小吧?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是挑事只会越闹越大。 根据他们调查到的消息显示,沈华浓大公无私的将黄花蒿、代食品都是免费拿出来,她在工作岗位上还无私的教同事们做菜,兢兢业业配制物美价廉的营养餐,还以德报怨给欺负过她的村里人找出路,对待恶意针对她的陆柏薇都能宽厚以待,不仅丝毫不贪功还将自己的努力成果都推给对方...... 这口碑杠杠硬,轻易敲不动。 凭心说,董爱国和关雅雯除了在报纸上见过这种有本事的活雷锋之外,在生活中还真不多见,刚看到沈华浓的资料时候,他俩都快被感动了。 这突然发现能够以德报怨的沈华浓这次竟然油盐不进,将他们的后路都给堵上了,一时间还真有些词穷。 他们俩还斟酌着该怎么接下去,那边钱科长反应还快一些,提议道:“小沈,你找的是个什么工作?比宾馆的还好那就算了,要是不如宾馆的,这人还得往高处走啊,我去帮你给人家解释解释,相信他们能够体谅你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显然,钱科长是压根不信仓促之间沈华浓能找到什么很好的工作。 董爱国和关雅雯也是心中一动。 沈华浓犹豫道:“不是在我们市里找的,在丰陵石油城那边,当时就是想着得罪了人,不再这边干了,兴许能够少些麻烦。” 这话说得董爱国和关雅雯又是一阵抱歉。 “至于岗位,还没有给我具体说,就是让人先过去,马上就安排上了,这好不好的都得干,工作总不能挑肥拣瘦的。” 沈华浓当然要将新工作的事情给说出来,不然到时候她升迁了,不知情的人没准还都以为是曾先生给她的补偿呢?以后万一人家再针对她,她岂不是还说不得坏话了? 至于道歉什么的,说句中二点的话,如果道歉有用,那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纷争呢? 要求她接受道歉,那曾先生跟聂晓晖这次陷进了麻烦之中,以后万一结局凄惨了,难道会因为她送点东西,安慰一下,就不迁怒她了? 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聂晓晖就是个器小易盈之辈,她要的是真的有心要道歉,为何不亲自前来?就算要接受调查也不在乎这么一会会,不过是说得好听。 沈华浓觉得既然已经跟这种人撕破脸皮了,那就只能一鼓作气,绝对不能给对方再爬到自己头上的机会,不然等她再反扑咬自己一口吗? 而且,说句小人之心的话,因为聂晓晖,沈华浓对于什么曾先生的心胸和人品也不是全然相信的,别管他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她半点感动也没有。 何况,在这个被道歉的舞台上,她真的是一点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就像现在,她就算是接受了道歉,人多数人也只会夸曾先生仁义,知错就改,人家已经补偿得够多了。 她要是不接受,难保还会有道德婊说她拿乔、想借机占便宜或是贪得无厌要谈条件什么的,越发凸显得曾先生一方好了。她凭什么要拿自己来给已经撕破了脸的人来作秀? 对不起,沈华浓从来没有这个觉悟。 这么一想,神色越发的淡了:“钱科长,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我屋里炉子还敞开着,等着做晚饭呢,就不送你们下楼了。” 钱科长默默无言。 关雅雯和董爱国两个相视一眼,还是董爱国出头,将带来的礼物往沈华浓这边送,笑着道:“沈同志,工作的事情可以再谈,还是以你的选择为主,但是这些东西你得收下吧,这是曾先生的一番心意。” 沈华浓也不跟他推拉,就道:“那我就借花献佛吧。” 董爱国手上一顿,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沈华浓笑着接了东西,就朝王凤莲旁边的小铁峰招手,殷殷嘱咐道:“铁峰,你把这些拿去跟院子里的小伙伴分了,这是曾先生的一番心意,送给大家尝尝的。” 孩子们听见有吃的大家都有份就乐了,尤其这两人带来的都是他见都没有见过的水果,那几个铁皮盒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看盒子都知道好吃啊。 铁峰见妈妈没有反对,兴奋的蹿了过来,眼睛都要放光了。 董、关二人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都送给沈华浓了就是沈华浓的,他们本来也无权过问,但是沈华浓这话说的,也是容易让人误会了。 这边铁峰笑嘻嘻的搂着两个大袋子,正跟沈华浓道谢呢,张炼从沈华浓背后探出头来。 “这是曾先生送给你们东西吃的,跟他们道谢就行了,吃人家的嘴软,就算你们知道也不能再说曾先生和那位聂晓晖女士的坏话,念着他们给你们送吃的的好,知道吗!” 第480章新鲜出炉的总顾问 别说董爱国、关雅雯和钱科长三人呆了一下,就连沈华浓也是有些错愕的。 她回头看了眼小徒弟,一时都不知道该欣慰呢,还是该板起脸来好好收拾他一顿。 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心眼呢! 当着面就直言怼人家,一点面子都不给,闹得多尴尬? 张炼的心理成熟,沈华浓知道他很明白他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年龄还小,别人跟他计较都不大好意思。 熊孩子耍熊之后用年龄来解释的这种情况,沈华浓是非常厌恶的,不希望他仗着年纪小就放肆。 在这一点上,她承认她的确是双标严重,她自己可以耍心机,但是却希望可以教导张炼这孩子心中阳光一些,他还这么小。 沈华浓本来还想训斥张炼两句的,只是看他躲闪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一时又有些于心不忍,总归也是一心维护自己的,终究还是咽下去了,什么也没有说。 罢了,还是私下里再给他讲道理吧,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张炼目光闪了闪,确实都不敢看沈华浓,只沉着脸瞪着铁峰,道:“还不去跟这两个叔叔阿姨说谢谢,让他们转达谢意给曾先生和聂晓晖!” 铁峰也就比张炼小两三岁,刚念初小,跟张炼一比,他明显还什么都不懂呢,脸上就是个大写的懵。 他是第一次见张炼,看他凶巴巴的,这才赶紧应了,当真转身向董爱国和关雅雯道歉,还将张炼说的一字不落的都给复述了一遍。 董爱国和关雅雯心里一苦,就知道这是白来一趟了。 他俩琢磨着还是得将聂晓晖给压过来亲自给人道歉,她闯的祸自己却不露面,也不能怪别人态度不好,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边铁峰已经去给大家分吃的去了,孩子们笑呵呵闹哄哄的跟他俩道谢,场面一时喜气洋洋比过年派红包现场都要热闹。 张炼在沈华浓面前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很显然他现在也是知道这种行为沈华浓不喜欢:“师父,我把菜切好了......还要做什么?” 昭昭也跟着他后面,往外探头探脑道:“妈妈,这是谁来了呀?” 她倒是不馋别人带来的吃的,单纯就是好奇看着孩子们分吃的。 正热闹着,霍庭带着两个人上楼来了。 他们仨一出现在走廊上,刚才还哄闹着的走廊马上就是一静,最熊的孩子都不敢追赶打闹喧哗分享得到高档零食的喜悦了,乖乖的贴着墙壁给人让道。 霍庭走在最前面,他不认识董爱国和关雅雯,但是钱科长他还是知道的,见到这三人,再看看地上的礼品盒,也不难猜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他问沈华浓。 沈华浓就解释道:“是曾先生让他们来道歉和善后的,曾先生很诚恳的表达了歉意,还让我回去三花宾馆上班,让我有委屈跟他们说,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谈不上委屈。” 霍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倒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董爱国倒是想上前,说不定这位男同志好说话一些呢。不过人家明显还有客人要招待,他也没有上去,现忍下了。 霍庭跟沈华浓道:“家里来客人了。” 沈华浓也已经认出来他身后的中年男人正是上次在石油城是见过的杨主任,当时参加援助石油城建设的会议的时候,对方出席了,对她很是友善,后来秦存诣突然问她围湖造田的弊端,这人也是在场的。 “杨主任?您怎么过来了,真是稀客呀!” 杨主任笑呵呵的道:“小沈,今天过来叨扰你了,我是听说你做菜很有一手,所以才厚着脸皮过来蹭顿饭的,你介意也不成了,我人都来了,这顿饭是一定要吃到嘴里的,这个点没错过晚饭吧!” “没有,正好要做饭呢,您来的刚刚好,跟霍庭说会话,我去做饭。”沈华浓说着,心里还有些惊讶,霍庭上次还说跟杨主任不熟悉呢。 “先别急,”杨主任道:“小沈,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你再回去上班怕是回不成了,我过来竟市出差,顺便将你的岗位任命通知书给带过来了,人事关系我会尽快给这边给你转过去,你马上去石油城上班去。行不行?” 沈华浓心中一动,这难道是开始论功行赏了?这么快速? 她看了眼霍庭,霍庭朝她点点头,也没说话,沈华浓只好自己问道:“岗位任命通知?杨主任,我现在能够知道是什么岗位吗?” 她还真有些好奇有些激动,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应该也不需要任命书吧?究竟多重要? 不过,行政岗位什么的,她还真没有计划过啊,她也并不是很想,每天看霍庭累的跟狗一样,她还是喜欢简单的做做菜,研究一下厨艺,真的整天蹲在办公室里或者枯燥的开会,她肯定会烦死。 杨主任喊了声“小吴”,他身后的年轻人就从文件夹中取出来一张纸递了过来。 沈华浓接过来先看着,任命书写得很简单,上面就写着到指挥中心规划处报道,职务就是顾问,看完她有些懵,这是个什么职务?什么行政等级?要负责哪一方面的?什么都没有写清楚。 倒是上面盖了两个大红的印章极其抢眼,的确是官方任命的。 杨主任道:“过来给我们当顾问吧,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欢迎你加入,小沈。”说着还朝沈华浓伸出手。 沈华浓没扫杨主任面子,马上也伸手握了一下,不过面上却是有些犹豫:“杨主任,我想问问这个顾问,跟厨师行业有关系吗?实不相瞒,我只想从事厨师相关职业或者餐饮有关的工作,其他方面的我也不了解,真让我去做,我也挑不起来啊。” 杨主任微愣之后就笑开了,“这个我也知道,老秦跟我提过了。” “那......这个顾问?” “放心吧,就是你要求的相关工作,不过能力大,责任也得高一些吧,真让你去后厨做菜,还是有点大材小用的!好了,工作的事情这个不着急,等你去了石油城,会有人跟你详细介绍的。” 第481章顾问这一职务 杨主任这么说,沈华浓就松了口气,“那以后就请杨主任多多指教了。” 杨主任闻言笑意加深,哈哈了几声,才道:“那现在你是心甘情愿的请我们吃这顿晚饭了吧?” “那是必须的!” “看来解决你们夫妻俩两地分居这个问题对沈顾问的吸引力还不大啊,”杨主任看向霍庭打趣道:“还不如岗位更能吸引她呢,霍庭你这个丈夫当的可见魅力还是不够......” 沈华浓一回头就见霍庭正望着她笑,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被打趣了,他也没吭声。 沈华浓莫名心中一热,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随之漾起笑容来,浅声道:“你先陪着杨主任聊会天歇会,桌子上有凉好的绿豆汤,一人喝一碗降降暑气,我这就去准备晚饭,菜都是现成的。” 从霍秀英婆家带回来的青菜和鸡蛋还剩一些,早上沈华浓去买了菜,中午刘霞和李素梅过来看她跟看望月子里的产妇似的,带了一只鸡,两只猪脚和一只猪肚子过来,这些东西中午他们几个也没有吃完,还剩下一些,没有冰箱不好保存,沈华浓都给卤了,现在要凑一桌家常菜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杨主任笑道:“那我跟小吴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小吴也跟着嘿嘿笑了笑。 霍庭应了声好,才又跟呆在一旁神色复杂的董爱国和关雅雯点点头,迎着杨主任进屋去了。 董爱国和关雅雯两人之前还有透过霍庭来完成这次任务的想法,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沈华浓是傻了才会再回去三花宾馆吧!指挥中心规划处顾问这一职务,三花宾馆的一个小主任怎么能够比呢。 沈华浓不清楚,他俩却是很明白的。 这还不能算是正式的行政岗位,但是话语权和待遇却都不低,简单来说呢,就是被机关部门特聘的行业专家,能做到这个岗位,就已经说明其技术实力达到了行业内的顶尖水准,算是权威了。 很多厂里的技术老工人,干一辈子能够被称为“专家”的都不多,何况沈华浓的这个岗位直接在指挥中心里,跟企业和工厂的顾问那还不一样,等级要更高,毕竟接触的人员层面都截然不同,那是要直接面对整个石油城的决策人的。 而且这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个位置了,虽然是技术专家,但是往前一步想提干转岗步入官场也不难,毕竟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可展示的机会,真有才干想被提拔还不容易?就算是成分不好,现在也有针对这类人的晋升政策,想要马儿跑得快,不可能不给吃草的。 曾先生给她追回的岗位完全无法比较是一方面,再一个,沈华浓在竟市说开除就被开除了,现在只看这个杨主任一身派头和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去了石油城是有靠山的,这靠山还很硬,起码轻易不会发生被聂晓晖之流一句话就开除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没什么说的了,董、关两人已经直接放弃了软磨硬泡的打算,跟着同样悻悻的钱科长一起离开了。 等出了公安局家属院,钱科长才叹了声:“真没有想到......” 今天他面对沈华浓的时候还没有转变上司心态,一眨眼,别人就变成了兄弟单位的“沈老师、沈顾问”了,凭自己这岗位,等闲都不好再接近她了,想找上门说不定还得找关系。 董爱国和关雅雯也是心中复杂,难以平静。 关雅雯就小声道:“现在这件事情更不好解决了,还想说道歉多少挽回一下......结果人家直接被调走升职了,我们拿的那点东西和还回去的那个岗位,这一比较她能够稀罕才怪呢,没把我们直接轰出来都是客气了。她的这工作算是做火箭的速度往升了吧?工资待遇直接翻番了几倍不说,社会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董爱国忧心忡忡接着她的话道:“是啊,之前就是得罪了一个小宾馆的小主任,现在得罪的可就是丰陵石油城的沈顾问了,还真的是不好办呐,现在石油城那边明显是替她撑腰的,你看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来提拔她,这不是明显在打曾先生的脸吗?” “对了,刚才那个杨主任提到了老秦,不会是总指挥秦存诣吧?” 关雅雯默默无言。 是打脸了,还能够怎么样,人家就是想打你,谁让你不知道躲,还把脸凑过去呢?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这能够怪谁? 董爱国又道:“咱们调查的信息肯定有缺漏,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就是提拔也没有这么提拔的,就说功劳和能力吧,就算她确实很强,就代食品这一样就是一件大功劳,不过,这个功劳也不是全部都落在她身上的,算是整个竟市的集体成绩,上头的人就得分走一大半,落到沈华浓头上有,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此。” “沈华浓的那份任命书我刚才扫到了,没有特别注明按照黑五类分子的岗位级别要求,就是普通人的那种,还是直接调到指挥中心去可以接触到核心人员和机要工作......”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解的道:“不简单,就成分一样就应该会被拦下的。” 关雅雯这才有些愕然。 这才是最让人惊讶的,据她所知,跟沈华浓差不多的存在成分问题、但是被考察后进入社会建设中的的专家,还没有哪一个能够得此待遇,虽然石油城地方不大,但是事关战备物资那就不能简单的根据其行政面积来算大小,现在是直接归石油部管辖的。 她愣了愣,分析道:“就算是秦存诣,总不会为了跟曾先生较劲故意去提拔沈华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只能说别人不计成分的提拔沈华浓,肯定是有依据的。” “对了,钱科长,沈华浓以前不是你的下属吗?你对她有多少了解?” 钱科长心情还复杂着呢,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关雅雯也没有再追问,只道:“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晚了,还是我们本来诚意就不足,不怪人家不接受,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第482章别让我现在开始后悔 董爱国有些烦躁的道:“还能够怎么办,威逼利诱、死缠烂打、还是苦肉计?都不成的,我觉得现在就算我们捧着更高的职位提供给沈华浓,她也不会答应的,刚才别人坚持要当厨子都不想做干部。” “之前我还怀疑调查到的沈华浓的口碑真实性,现在是再没有了,她还就是那种傻、倔、一根筋的人,这种就是认死理,我觉得就算别人品格好到能够以德报怨,那也得当事人出来道歉吧,聂晓晖不出面怕是不可能解决的。” 关雅雯哼笑了声,道:“我觉得现在就是聂晓晖出面跪下来道歉,恐怕也是不好解决了,就算沈华浓原谅了,她的事迹被这么一宣扬都惹了众怒了吧!现在已经不是她需要给沈华浓交代的问题了,是组织上因为她要给大众一个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和丧气。 “现在怎么办?” “先去给先生打电话说说现在的情况吧,看他有什么打算,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俩能够转圜得了的了。” “只能这么办了。” 曾先生是主动跟组织上交代情况,他反应十分迅速,目前来看处理对策也是无可挑剔,而且上面有人帮着周旋着,已经有消息传来说成立了专案组对他进行的调查,省城方面只能协助将人送回去,还不能单独处理他,所以他此时的处境还好,并没有落到被民间监察战斗队批斗的下场。 他走完正常流程之后,已经回到了休息地,只是不得轻易外出,已经跟人说好,等取得沈华浓的谅解,将后续事情负责处理好之后就能够回去了,至于回去再接受调查,也跟省城这边没关系了。 现在外面有人找他,电话自然也是接进来了。 曾先生听完两个得力助手的汇报,这才知道他们俩并未拦住聂晓晖,对方没有亲自去道歉就赶到省城来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都快要到了! 因为缺少这一关键的惹祸精,道歉行为彻底失败了,而且这件事因为石油城方面给沈华浓的一纸任命书,牵扯范围大了,他就知道此事轻易没法了结了,想到是在从沪市到江城的火车上碰见的沈华浓和霍庭,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让他十分不安。 眼下除了在电话里交代让两个助手留在竟市安抚沈华浓,调查情况之外,他暂时也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想。 挂了电话之后,他就先给沪市那边打电话,与其猜来猜去,他决定直接打电话过去问问,现在任命书都下来了,不至于还捂着消息。 果然,没有费多少劲,他就从老朋友那边知道了霍庭和沈华浓在沪市的所作所为,沈华浓因为国际饭店的那一出而被追捕的事情总得要取消吧,所以,这些在上层人士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件事情现在已经都半公开了吧,就是这起阴谋案子牵连太广,还没有结案,等差不多了肯定会公开的,嘉奖上头都准备了。怎么了?老曾,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了?哦,对了,你现在人在鄂省吧?难道是碰见他们了?老曾?老曾,喂?” 曾先生挂上电话,靠在椅子上,好一会儿都没回神来,还是聂晓晖回来敲门,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面对聂晓晖羞愧歉疚的述说,曾先生还是秉持绝对的耐心听完了,但是并未像往常一样安慰她、开导她、帮她想办法,他沉默着,目光沉沉的打量着聂晓晖,像是从未认识她。 聂晓晖无措的道:“老曾,我知道这件事是我鲁莽了,我实在是太怕她会到外面胡说八道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有我们的照片,我就想在照片公开前解决这件事,我......” 曾先生这才苦笑着摇头道:“晓晖,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如此恶劣的仗势欺人,事后还好不心虚的隐瞒我......我竟觉得从没有认识你一样,你知道昨天就有人跟我说了,但是当时我是丝毫不相信的......” “老曾,我是太害怕了,我担心......” “晓晖,你不用再说了,你想说什么,我大概也都清楚了。之前在来的路上你特别担忧,压力很大,我以为你是觉得不好面对魏家人,是觉得愧疚,刚才我一个人就在屋里想,我大概是料错了,你倘若愧疚,态度友好,魏兆堂应该也不至于逼迫你到眼下的地步,你是对他做了什么?” 他目光如炬,仿佛洞悉一切,聂晓晖越发的心慌,不知道如何回答。 曾先生直直的注视着她:“所以,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究竟是太害怕失去现在的工作呢?还是不相信我会跟你共同承担,怕领导包庇我,而我万一事发会将你推出去承担责任?你看,到现在我还觉得你是个睿智聪明的女人,不会轻易丧失理智的,我思来想去的,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了。” “老曾,不是这样的,我是相信你的,你怎么会这么对我呢......” 曾先生摆摆手没让她说下去,而是继续道:“那天被人威胁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辞职的打算,这样一来就算是照片被曝光了,这也就是我的个人行为,绝对不会让它成为国际上的笑谈,有什么后果,我也是愿意承担的,说实话,晓晖,当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老曾......” “我错了我承担,这是理所应当的,我怎么会将这些推给你一个女人去面对?我还想着,我这辈子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还能够有个如此知心的伴侣陪伴着,这是何等的福气。你太看轻我了。” 聂晓晖满面是泪,道:“我没有。” 曾先生自嘲的笑了笑,又道:“那就再说这份事业吧,我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是离了我也不是不能运转,我就是辞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还活着,总能够用别的方式在为国效力,当时我跟领导交代之后,他又给了我一次机会,那时我告诉你,你跟我说支持我的行为,说辞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真的觉得跟我一起辞职、一起失去所有,也没有关系吗?” 聂晓晖一怔。 “晓晖,别让我现在开始后悔。” 第483章一物降一物 聂晓晖不过是短暂的迟愣,曾先生的目光就黯然下来。 聂晓晖心中一紧,压下心中翻腾的种种情绪,然后站起来走到曾先生面前,半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一起搁在对方膝头上,才抬头望着他道:“老曾,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我不是怀疑你,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我跟你走到一起是看中你这个人,你个人的魅力,是因为我们心灵契合。” 曾先生望着她只是无言。 聂晓晖也看不透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垂下头侧脸靠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低声道:“我是害怕被曝光,也害怕会被舍弃推出来承担责任,但是这不是看低你,老曾,咱们实事求是的说,这件事如果曝光出来,就是你有心要维护我承担责任,我想领导也不会答应的,你能力高使命重,就是由我一力承担了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这个人重感情,你肯定也会有心理负担。” “而且,说实话,我想过会自己去承担,但是我心里也是真的很害怕会面临的后果,害怕被人指责对婚姻不忠诚,被人骂虚伪,他们肯定会骂我破鞋,骂我不安于室勾引你,怪我没有提前跟魏兆堂离婚,可是你太好了,我忍不住被你吸引,是我不好,才让我们两情相悦的感情被他们这么玷污......” “我没有参加穆婉秋的批斗会,但是我们上火车的那天早上我见到她了,头发剃成了阴阳头,脸上被人写了字,走过的人都唾弃她,我不知道我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坚持扛下去、能不能被羞辱后还一直不后悔。我见过太多恩爱夫妻反目成仇的例子了。” “老曾,我害怕我们之间出现这样的罅隙,我想想都不敢,我太怕了,还是我胆子小,不够坚定,不够勇敢,你后悔也是应该的。” 曾先生面上稍稍缓和了一些,空出的手搭在聂晓晖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 聂晓晖目光闪烁,心中稍安,不敢表现出来,只缓缓的浅浅的吁了口气。 她又继续道:“要是事情顺顺利利我也不想做让你失望的事情,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我去提离婚,魏兆堂却不肯答应,我想着他为人清高故意刺激他,他竟然也忍下了不肯离,后来我才知道沈华浓跟他是邻居,他们的关系很好......我跟他们俩发生一些口角官司,我害怕她为魏兆堂抱不平去外面胡说八道。” “是我太心急太慌了,当时就想着说压下她的气焰,让她不敢在去外面捣乱,所以就给她的领导提了意见,说了宾馆餐厅不好,沈华浓做的不好之类的话,本来是想给她添些麻烦拖住她,没想到那位领导竟然直接将她开除了。” “后来又来个女厨师,她说她各方面都比沈华浓强得多,她的履历的确很好看,我也看出来沈华浓是故意压着她的,再说沈华浓的资料上确实不够比较,我就想说换个能干的人上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没想到事情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我回来之前,特意去找了魏兆堂,他说因为我针对沈华浓,为了让我停手才发了这样的离婚申明,让我去求沈华浓原谅,给她道歉,不然的话,他会将这申明发遍全国,我一时生气,就没有听小关和小董的劝,直接跑回来了。” 终于说完了,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曾先生,“老曾,真的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是我连累你了。” 曾先生悠悠长叹了一声,道:“好了,别哭了,你之前一直在读书教书,后来又在外事办,虽然能力足够还是历练得太少,不知道地方上的门道,你批评沈华浓,别人想巴结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牌,当然就直接将她给开除了。” 聂晓晖问道:“她有什么底牌?那个雨佳又是什么人,也是护着她说话?” 曾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大热的天你一路奔波回来也是累了,先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我让人给你备饭,等你吃完饭,再细说吧,也别怕,万事有我呢。” “好,我都听你的。”聂晓晖哭着笑了,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老曾说了这话就怎么也不会不管她的。 夜深人静,曾先生和聂晓晖商量解决办法的时候,昭昭早就睡着了,旁边小房间里现在是张炼住着,此时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沈华浓跟霍庭坐在主卧床边说着话。 沈华浓晚上洗的头发,现在还没有干,霍庭拿着干毛巾一下一下的给她擦着,看她面有愁容,时不时还唉声叹气的,明知故问道:“在想什么,愁城这样?” 沈华浓就说张炼,教起这孩子来是真的是一点都不费劲,他人聪明还特别的专心刻苦,让做什么做什么,比规定的还要超额完成。就说今天,沈华浓批评他,不该在大人们说话时他蹦出来公然跟人叫板。 他马上就低头认错,沈华浓给他说道理,他也都说记住了,知道了,师父放心。 就是让他复述一遍她说的话那都没有问题,只是记住归记住,沈华浓敢打赌,下回他肯定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是个聪明孩子,心里很明白事,就是性子执拗得很,而且这老成过头、心眼还都摆在脸上看着就太尖锐了,迟早是要吃苦头的。跟他说道理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说他错了,他就一味认错,问他错哪里了,他就不吭声了,你告诉他错哪了,他能给复述出来,就是一看那样子就知道还不服气。” “这就让人觉得很无力了。” 沈华浓一说,霍庭就无声的笑了,心说这就是他有时候面对沈华浓的模样和心情嘛。 要让他说,他比沈华浓还要更惨一些,起码张炼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跟他师父争吵,就是无声的表达自己的不认同。沈华浓可不同啊,经常吵得他憋气憋得心口疼。 现在他颇有种“风水轮流转,可算是轮到你了”的舒爽感。 第484章有高个子顶着 沈华浓背对着霍庭坐着,可不知道男人正在腹诽自己,没听他接话就抬手肘拐了他一下,问他:“你说,这该怎么办?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思想成型的时候,不别过来,以后更没法教了。” 霍庭就哦了声,敷衍道:“这孩子本质上也不坏,就是有些心眼子,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良毛病,慢慢教吧。” 他才不会傻得发表意见和出主意,回头沈华浓万一回过味来,他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不过,也不能放任张炼这么下去,不管也不行,他决定还是回头自己偷偷去收拾一顿吧,不然仗着一些小聪明无法无天了。 沈华浓还在发愁,他一时于心不忍,才提点了她一句。 “那臭小子做出这幅样子给你看,应该是心里听进去了,就算不全部认同你说的话,肯定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是面上还挂不住,他要是真的没听进去,以他的心眼,做出一副老实认同你的样子,想要瞒过你也不难。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这都是霍庭跟沈华浓相处久了总结出来的经验。 沈华浓就有这种毛病,被指出错误来的时候,多数时候也是做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特别不服气的模样,一开始两人还没有熟悉起来的时候,霍庭真的有几次差点被她给气死,后来亲近了,她就算是心虚了,也还是要跟他争,但是多少会露出几分“我知道了但是我要面子、你赶紧闭嘴”的信息出来。 沈华浓就是当局者迷,现在被点播了一下,马上就认同了霍庭的说法,倒是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只仍旧不满的嘀咕道:“真是个别扭的毛孩子。” 霍庭这下没忍住笑出来,赶紧“吭”了声遮掩过去了。 沈华浓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他放下毛巾,忍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摆出一副安慰的姿态,劝道:“好了,你也别头疼了,你也说了张炼他心里清楚得很,别不过来的那些小毛病,以后吃几次亏,就懂了。现在还有你看着他,他有顾忌,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没有分寸乱来了,要是没人看着没准还真的会出乱子。” 说着他又有些心疼沈华浓。 张炼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跟她相似,他们俩显然都是经历了生活变故才变得尖锐和耍心眼的,如果真一帆风顺,也不止于此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沈华浓拿起桌上的梳子通发,被霍庭给接了过去,她就又坐好了,问起了曾先生和聂晓晖的事情。 拒绝道歉和打脸当然一时很爽,现在关起门来,沈华浓还是担心会不会因此而遭到打击报复,就算当事人无暇顾及,难保他们的朋友同僚不会出手。 霍庭还远不到曾先生的层次,对对方的人脉资源这些都不清楚,也就知道他跟秦存诣不是一个路数上的,跟王康和他背后的人也不是一路。简单来说曾先生这一路应该是率先提出要进行革命的,但是却被王康等人利用发展成激进造反派,这两派人马虽然都主张要进行革命清洗,但是却也并不和睦。 而且现在激进造反派已经被端掉了,暴露出来很多过度革命清洗后的弊端,霍庭觉得经过阴谋案之后,曾先生他们肯定会受到影响,革命热度是极有可能会消减下去的,国内局势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但是到哪个程度,他接触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也是无从预料了。 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很多了。 早上他给秦存诣那边通过电话,秦存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模糊透露了一些消息出来,霍庭只斟酌着给沈华浓说了:“这件事情以后怎么发展,我们已经插不上手了,只能等着看了,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他们还暂时顾不上跟我们计较,现在有动作谁都知道是他们动的手,不会这么傻。” “不过曾先生毕竟是人脉广泛,我们多几个仇敌怕是难免的,这也都是以后的麻烦事了,现在倒不用担心这些。” 霍庭始终相信一点,自己爬得越高,实力越强劲,仇敌想要找事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与其担心暂时还没有出手的仇敌,不如提高自己的实力,人在社会飘,谁还能没几个敌人呢? 沈华浓政治敏感度跟霍庭比就低多了,讶然问道:“我们插不上手,这话是怎么说的?” 霍庭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简短的道:“这件事情跟阴谋案都是一个引子,下面的事情就是上头之间的角逐了。” 这就是有人罩着了。 沈华浓正要问:“你是说......” 才刚开个头,就被霍庭给打断了,“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不是我们现在能操得上心的,早这么担心,昨天是谁气得还想偷偷去别人房里打人的?” 要是真没有一点儿把握,他也不会盲目“冲冠一怒”了,敢这么做的那些人要么都实力都杠杠的,稍有不济的,就是自不量力自取灭亡了。 “不说就不说吧,能被人利用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现在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他们自己玩去吧。”沈华浓说着突然呀了声,吓得霍庭手上一抖,差点扯下来她的几根头发。 沈华浓已经转过头来,问道:“我们有人利用,那魏兆堂,他写个这种离婚启示,现在又是虎落平阳,别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他们喝一壶了......” 还没说完,就见霍庭的目光慢慢凝重起来。 沈华浓以为他是想到了这一点也在担心,继续问道:“现在怎么办?怎么说别人也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他这篇离婚启示,谁能将雨佳文章中的例子跟聂晓晖对上号啊,雨佳的文章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就是要找茬也不好明目张胆,魏兆堂才是直接跟聂晓晖和曾先生为敌了,他在申明中说的那个曾某,一看都知道说得是谁。” 第485章喜欢和欣赏的区别 霍庭不做声,沈华浓推了推他:“你找人帮忙之前,就没有帮着想个对策?” 问完,就见霍庭脸色更沉了,目光幽幽的看着沈华浓,道:“我没有找他帮忙。” “嗯?不是你找他的?”沈华浓问道。 霍庭就语气沉沉的道:“我找他之前,他就已经写好离婚启示,就是我不找他,他也是会来找我的。” 他一边打量着沈华浓的表情,一边又说,“雨佳倒是我找来的,我胆子小,他也胆子小,最终不敢指名道姓的帮你出气,说起来还是多亏了魏兆堂。” 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沈华浓又不傻,马上就听出来不对劲了。 她心里呵呵了一声,倒是没有揭穿他的马甲早就掉了的事实。 算了,他以为自己不知道,那就当不知道好了。 沈华浓的目光在霍庭脸上定了定,然后突然捧住了他的脸,左右歪了歪,还在他脸庞上搓了搓,嘶了声:“这还是我丈夫吗?是不是戴了面具了,你这是又在怀疑我呢?” 他要敢说是,沈华浓发誓她绝对暴起敲破他的脑袋。 她的表情也明晃晃的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霍庭还真不敢。 他也不是怀疑沈华浓,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从来没有怀疑你。”霍庭赶紧道。 下一瞬他的脸就被沈华浓给挤得变形了。 “那你现在这是在酸什么呢?嗯?而且这件事我们已经都说过了,我以为已经都说清楚了这就过去了,我觉得我在男女关系上也算是举止有分寸,你倒是说说我又有什么让你觉得误会的地方?你给我说清楚。” 霍庭目光微闪,他们已经说过魏兆堂的事情了? 这一点他并不记得,心里更烦躁了。 但是沈华浓说的有分寸他也不否认,她因为长相和身份的关系,平时的言行举止已经都比寻常人更加的注意了。 就说她在外工作一年,接触到的人群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她在三花宾馆的那个岗位不是没人觊觎,霍庭在职场上也有敌人,他也听说过几句关于沈华浓的酸话,但是不管是沈华浓的对手,还是他的敌人,提到沈华浓最多的就是拿她的成分和霍庭沉迷她的姿色说事。 当然,也有些人说沈华浓得到工作机会,都靠他的关系之类,要说别的,还真的就没有了。 对村里人,那就更没有什么说的了,村里妇女更喜欢说闲话,也没有人在男女关系的事情上攀扯她一句。 长得漂亮却出身不好的女人,身边的是非和口角纷争总是要比旁人要多一些的。不是霍庭有偏见,这的确是事实。 而且沈华浓的样貌是很容易吸引男人的,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肯定是......反正霍庭自己是这么想的,往往她盯着他多看一会,霍庭都有“她是喜欢我”的飘飘然的感觉。 在这种天然条件对她不利的情况下,沈华浓能够做到就连对手要诋毁她都没法从男女关系上说事,没有跟人传出来半点儿男女关系方面的闲话,就足见她在这方面的立身之正了。 她在意名声,首先就不会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来,再有主动凑上来的男人,以她的智商和在这方面的敏锐程度,肯定都是早早发现,然后速度打发掉了。 就怕那些暗搓搓深放在心里、平时一丁点也不表现出来的......虽然不能确定,而且对方也没有打扰到他们,但是他想起来就是心中不爽。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到其他非亲非故的男人,主动帮自己的媳妇的忙! “浓浓,我没有怀疑你,你做的很好。”霍庭嘴上道,但是眼中却依旧透着郁闷。 “那这又是为哪般?你不怀疑我,那就是怀疑魏兆堂?”沈华浓在他脸上搓了搓,将一张嘴都搓得窝起来了,“你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就因为别人写了离婚申明帮了我一把?” 龌龊? 霍庭差点被这个评价给气得吐血了。 他龌龊? 那就是魏兆堂好咯? 果然,沈华浓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挑衅的睨着他道:“你怎么不想想这件事也是跟魏兆堂多少有些关系,他就是想要解决不给我们添麻烦呢?别人坦荡荡,有担当,够义气,有气魄,有胸怀,不畏强权,你就这么小心眼?” 霍庭:...... 不用沈华浓搓,他的嘴都能气歪,被她揉捏着,只能含糊道:“你倒系(是)欣夯(赏)他。” 沈华浓哼道:“这不是早就说过了?别人意志力强大,威武不屈,贫贱不移,怎么就不能欣赏了?我还不能结交几个男性的朋友,展开互相帮助的友谊了?你就这么不自信?” 霍庭拿嘴呼出一口气,手摸到沈华浓腰后用力将她一把按在自己腿上,目光沉沉的道:“欣赏?” 沈华浓顿了顿,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们因为魏兆堂吵过一次,这个话题我是跟锁子讨论过了,他也很欣赏魏兆堂,还说要向人家学习。” “胡说!”霍庭也不挪她手,就这么一张被她搓得乱七八糟的脸和嘴压下去,亲在她嘴上。 一会之后,沈华浓就没力气折腾他的脸了,气喘吁吁的挂在他身上,听那男人大言不惭的道:“他有的品质我都有,我向他学什么?!怎么也从没有听你说欣赏我?” 沈华浓有些缺氧脑袋昏昏的想:这话以前绝对是听过一遍的! 他跟锁子说出一样的话来,同样的反应...... 自己也是够了,竟然为了同一件事,跟他用差不多的对话,吵了两次一模一样的架,这也是醉醉的。 不过上次还不了解他,没觉得如何,现在再听,沈华浓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心说:你就是长相看起来像有...... 这一笑就又捅了马蜂窝了,这窝里的大马蜂不仅发疯将她蜇了个满头满脸,还卖力的往她衣服下钻。这还能怎么办,只能拿热情之火烧他,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了。 事后,精疲力尽的霍庭越想越不甘心,问昏昏欲睡的沈华浓:“浓浓,你说说我都有什么优点?” 沈华浓掀开眼皮对上他的大脸,好笑道:“有担当,够义气,有气魄,有胸怀,不畏强权......你都有,满意吗?” 霍庭:一点也不满意! “傻不傻啊,我不喜欢你犯得着跟你吵两次一模一样的架吗?有意思吗?这次吵起来感觉熟悉吗?” 霍庭:......这理由也是彻底服气。 第486章踏实过日子还得找霍庭 欣赏别人的优点,却能够包容他的所有缺点和不能对人言的病。 这就是喜欢和欣赏之间的差别。 这么一想,霍庭心里也就舒坦了,这才道:“你少给别人操心,没有一点把握就拿鸡蛋去碰石头的事情,谁会那么傻呢?你当他明知道曾某是谁,还敢这么公然叫板呢?” “什么担当、气魄、胸怀,哪个不得建立在有底气的基础上?要是真的一丁点儿资本也没有,就就空有担当和气魄那是不自量力和犯蠢作死。” 沈华浓闭着眼睛软绵绵的哼唧了一声。 霍庭摆弄咸鱼似的将她在床上摆好,又下床去将窗户打开,才拉了灯,躺下来,过了会儿,突然道:“我知道你看中他什么,每个人的经历和处境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态度当然也不一样了,这也不能说谁就比别人更好一些。” 凭心说,霍庭也是挺欣赏魏兆堂的,但是他可以欣赏,换成他媳妇,想想就觉得不得劲,尤其是这么久以来就没有听说她还特别欣赏其他人的,这种想法真的是要不得。 当然,霍庭还没有小心眼到要说魏兆堂的坏话来败坏沈华浓对他的观感。 他就是觉得他媳妇的眼界不行,见过的人还不够多,这世界上多得是她可以欣赏的人,很多人都具备她缺乏的、也需要学习的优点,可不只有魏兆堂一个。 “你就说程礼吧,他一辈子都是做学问,工作就是他的半条命,丢了工作,又离了婚的光棍教授,也没有父母子女挂念,到这里来没了寄托,看着死气沉沉的也可以理解,但是人到这个地步还能够保持风度涵养,用以一样的态度和表现来对待现在截然不同的工作和生活,将粗活累活做得跟做学问一样耐心细致的,就是这份心性谁能做到?” “再好比是徐炳荣吧,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就他的聪明和算计谁能够比得上?” “......浓浓?睡着了?” “你欣赏的那种看看就行了,过日子还是得找我这种踏实的。” “睡吧。” “......” 第二天,霍庭一大早起来,将同样早起、正准备沿着家属院跑圈锻炼的张炼提溜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张炼努力挣脱他的钳制,等霍庭一松手,他就一脸不驯的跳出到几步外,倒是知道霍庭有话跟他说,没有转身就走。 霍庭沉着脸道:“你昨天的表现,我觉得就像沟里的龙虾,自己感觉有两只钳子很威风,摆出来能吓唬人叫人不敢捉你,其实可笑得很。” 张炼气得呼呼直出气,瞪大眼睛看着他,捏着拳头,脊背挺得又僵又直。 “不服气?”霍庭冷笑问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真正有本事的人谁还把钳子举在头顶上,生怕别人看不见?只有没什么本事又自以为聪明的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出来卖弄。” 张炼紧抿着唇不语。 “见过蝎子吗?” 张炼照旧不答。 霍庭兀自道:“蝎子的钳子越小毒性越大,那种大钳子,”他在面前挥舞了一下,“反倒就是毒性小,就是个长着个摆设,自以为可以吓唬人,其实没什么用处,这种大家一看就知道它是有毒但是本事不大,十分惹人嫌,抓了它打死了再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让你师父还要操心你性格不好、本事也不大被人打。” 霍庭说完,冷眼看了看少年,转身就边活动着胳膊,边往远处跑了。 张炼这个娃,反正一向是不待见他,也不耐烦听他说什么的,他说多了反而过了,孩子聪明应该是能够听得懂的。 张炼留在原地盯着他走远,才敛眉沉目的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自己落在旁人眼中就跟小龙虾一样可笑,只是一盘不上得席面的菜吗? 连小毒大钳的蝎子都算不上? 张炼再想想昨日的情形,脸上越发的紧绷了。 也就是铁峰那样的小毛孩子才怵他,其他人对于他的反应,更多都是看不上和鄙视的吧,的确没有任何威胁性,找上门的那对男女也都没有当做一回事,也没有大人真的就按照他的想法去传那位曾先生收买他们改口风的事情。 张炼紧绷的身体顿时垮了下来,他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蚂蚁窝,有些无措,会不会因为他犯蠢连累到师父? 沈华浓起床后刚收拾好,张炼就回来了,小少年垂着脑袋,手指搅着衣襟子,语气低落的跟她道了歉,“对不起师父,我再也不会自作聪明给你添麻烦了。” 沈华浓挑挑眉,看他情绪特别低落还有些纳闷,道:“你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改正,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小孩子也不用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张炼闷闷的嗯了声。 沈华浓也没有再劝,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进了厨房,“今天早饭吃面条,我来和面,你好好看着。” “嗯。” “再过几天师父就要去石油城上班了,到了那边,等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你跟昭昭都去学校上学,在家里能学的有限,而且天天窝在家里和后厨肯定是不行的,你需要跟同龄人交朋友,需要看外面的世界。” 沈华浓不容商量的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用心看外面的世界,上学是个很好的途径,比你整天待在厨房学的要多多了,过完年你说有二年级的课本,先前也上了半年,就在家里自学完到时候直接去三年级上课,现在你离开学校有一年半了,入学的时候可能要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好好复习一下。” “好。” “以后你功课完成了,又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我跟现在一样早晚教你。” “嗯。” 事情就这么商量定了,等一家人吃完早饭,送走霍庭,沈华浓就去公安局问了一下,打算落实跟张炼的监护关系的事情。 这大半年张炼一直跟着她,她也是将自己当成监护人来看待的,而且张家人也从来都没有找上来过,沈华浓还真没有意识到需要去走个法律流程。 第487章监护权和房子 现在沈华浓马上要调去石油城,霍庭就提醒她了,张炼要在那边入学,就必须将他们两人的关系用现有的法律形式给落实下来了。 现在管得很严,上学还有一套手续要走,这些程序都是必须要办的,不然到时候学校不会收。 接待沈华浓的正是住在他们隔壁的田主任,她才刚开个头,对方马上就明白了:“你是要收养张炼那孩子吧?” “也算是吧。” 师徒关系,还是这种打小教出来的儿徒,跟收养也差不多了。 张炼家的事情去年也闹得很大,田主任现在还有印象。 “张炼没有父母,但是家里有爷爷奶奶和叔叔伯伯,当时他家出了事,他就是他大伯给领回去的,街道办将他的粮食关系也都转到他大伯家里去了,现在他大伯就是监护人,转让监护关系得他大伯同意,原则上是只要双方同意,再到我们这边来按照正规流程走就行了。” 沈华浓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还有但是,果然田主任就一脸头疼的摸了摸后脑勺,还往上头拍了两下,道:“他们家怕是不好办,这里头还有些事情没有掰扯清楚,怕是会闹起来。” “怎么说?” 沈华浓碍于张炼的自尊,还真没有跟跟他打探过他家里的情况,不过也陆陆续续的还是听说过一些,也就是知道他在张家过得并不好。 他大伯说是监护人,肯定也没怎么管他,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一个小孩子去跑黑市了。这大半年张炼在三花宾馆没有回去过,也没有见张家人过来看看他,倒是他以前的老街坊还来过几回。 当然,张炼这孩子本身也有些偏激,再加上他坚定站在他母亲那一边,对张家人都是仇视的,肯定是不受张家人待见的,这也可以想象得到。 至于张炼家的情况,她还真就不清楚。 不过照沈华浓的想法,张家人既然不待见张炼,张炼一个半大小子也正是能吃的时候,现在谁家里都艰难,张家湾那边去年更是重灾区,将监护关系转让出去应该巴不得才对吧? 田主任摇了摇头道,“你是不知道,张炼家里还有一套房子在城南。你以为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张炼两个叔叔伯伯为啥都抢着要接他回去呢?还不是看在房子的份上,当时那家子人就为这房子闹出过一些官司,说儿子没了,孙子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家的,为了保险起见,要把房子给过到张洪兵爹妈的头上去。” “后来这事是局里和街道上一起给压着才没有办下来,这房子现在户口上就张炼一个,当时就是我经手办的,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这也就是现在房子出了命案也没有过多久,暂时也租不出去,放在那里也没有进项,要不然一旦能有收益能卖出去了,他们肯定还得闹。” “这房子过几年也是不愁卖的,现在多少人几代人都窝在一个小房子里,价钱低一些肯定能卖出去,这一笔钱,别人肯定还有得掰扯,早晚的事。你跟霍局要收养张炼是他的福气,我们是知道你们都不会贪图那套房子,但是保不齐别人会怎么想。” 说实话,沈华浓现在还真不将一套房子给看在眼里,她觉得就凭张炼的勤奋劲和天赋,还有她看着,以后多少房子都能够赚回来? 不过凭她对张炼的了解,他肯定是不愿意将房子或者说收益给让给张家人的。 可是严格说来,这是张洪兵买的房子,他死了,他的父母也是应该有继承权的,张家人连张炼不是张洪兵的亲生儿子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可见也没有想分一点给张炼。 不解决房子问题,就拿不到监护转让。 “田主任,现在这房子能够买卖吗?”沈华浓问道。 田主任道:“他家的房子买卖问题不大,这是早年照顾张洪兵这些三线建设的人员卖给他们的私房,不是单位福利房子,要是后者还真不能卖了,他们家现在的粮食关系都不在城里,老的老,小的小,跟街道打个招呼,是可以买卖的。” 沈华浓问清楚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琢磨了一下办法,回到家就把监护关系和房子的事,种种利弊都一并给张炼说了,征求他的意见。 “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你正式跟着我们过,户口也都迁出来挂在我名下,但是这样一来,张家人肯定是觉得你跟张家没有关系了,不会让你把房子带走,可能还会说些难听的话,但是这样有个好处是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了。” “再一个就是,我找张家人把监护转让九年,等你成年也就不需要监护人了,我在监护转让的时候表明不掺和房子的事,这样他们应该会同意的,这种情况的话,房子的事,你跟他们肯定还有得掰扯,这些年我们可能不能经常回来,就是你的户口挂在原来的房子上,但是隔得太远,张家人私自将房子租出去了要瞒着你也容易。” “要是不断干净,张家就还有你的直系长辈亲戚,他们是你最亲的人,只要不犯大错误,都是可以在你的政审资料上留评语的,要是他们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可能你长大了有些路子就会被堵死了,比方说参军、读大学、当官,到你长成那时候肯定还是看中的。” “主要是监护关系上,看你是怎么想的。我是觉得房子倒不是太大的问题,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下给他们分多分少的问题,张家人在城里没有工作,房子留着也没有用处,有人买肯定是愿意卖的,这房子我们可以找人给买下来,还是给你留着,再叫上街道办和公安局的,当着张家人把卖房子的钱给算清楚,既然你也不喜欢张家人,以后只当是不认识的人。” 张炼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心中纠结得难受。 这房子跟“张”这个姓一样都让他既爱不起来,但是又舍弃不掉。 第488章张炼的选择 房子是张炼跟妈妈相依为命过的地方,里面有他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想让给任何人,不想出租给别人不想卖出去,甚至他自己都很少进去,他想就这么保持原样的关着,说不定里面属于他妈妈的气息就不会散。 但是,这房子里也有他最痛苦的记忆。 有时候特别恨起来,他想一把火烧了这里一了百了,也不想就这么便宜别人一分一毫,可这房子也有他妈妈的付出和贡献,不都是张洪兵一人的,到底还是舍不得。 这一年多,张炼也只有实在是太想念妈妈,或者是太难过太难过的时候,才会回去待一小会,进去之后看见里面没有太大变动的摆设,他会自欺欺人的想象他的妈妈还在,待一会又会被恼恨左右匆匆出来。 这半年来他忙起来回去就少了。 张家人说他不一定是张家的种,他也很不愿意自己姓张,即便心里不愿意张洪兵是他爸爸,但是他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不愿意按照张洪兵和张家人污蔑的那样往他妈妈身上泼脏水,他还得是张家人。 张炼眼圈都红了,黯然的垂下头,也不说话。 沈华浓看小少年这模样也就知道他的选择了,真要跟张家人彻底断绝关系他直接就说出来了,不至于这样。 早料到了,她也不觉得意外,只心下一叹,道:“这套房子,张洪兵的父母是应该有继承权的,不管他们多么可恶,张洪兵不能赡养他们,给他们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你说对不对?到时候就当为了堵住他们的嘴,不用为了那点钱跟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咱们大气一些,以后他们想说你的不是都得有人相信。” 张炼没吭声,他垂着脑袋,沈华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 昭昭个子矮,她抬头就能看见,明目张胆的告状,“妈妈,他哭了。” 张炼恼怒道:“我没有!” 说归说,就是不肯抬头,声音也是带着明显的鼻音。 昭昭不知道小哥哥哭什么,还对沈华浓做了个鬼脸:“妈妈,他就是哭了,我看见了。” 沈华浓哭笑不得,按住昭昭,不准她在追着张炼看,一面跟张炼道:“房子的事情我去找人安排买下来,这几天就把这事跟监护的事情一并都给办了,好了,不哭了,张炼,别难过了啊,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沈华浓就发现她丝毫没有安慰人的技能,不劝还好,少年只是偷哭还不让人看见,她这一劝,张炼直接哽了一声,一个“嗯”字都破音了,垂着脑袋不停的拿胳膊抹泪。 昭昭刚才还敢打趣,现在见真哭了又不好意思笑话了,有些悻悻的靠着沈华浓站着,问张炼:“你哭什么啊,想你妈妈了吗?” 张炼自然是不回答她的。 女儿一个劲在旁边戳张炼的泪点,沈华浓无奈岔开话题,故作轻松的道:“监护关系就是个流程方便入学用的,不管有没有这个监护关系,你是不是正式到我名下,你都是我徒弟,那就是正式成了样子,我也不会对你更好一点,也别觉得自己的选择亏了,就哭成这样子,没亏啊!” 张炼瓮声瓮气的道:“师父,我没有......这么想,你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就对房子的安排这份心,也跟他妈妈不差什么了,甚至比他妈妈为他安排和考虑得更多更全面。 在他心里已经将沈华浓当成妈妈一样看待了。 “那你还哭什么,让昭昭都看你笑话了,脑袋抬起来,去洗把脸。” 张炼抬起头,眼中通红。 “去吧,一会我出去一趟,昭昭就交给你照看了。” “嗯。” 沈华浓又嘱咐昭昭别再提妈妈之类的惹哥哥哭,就又往公安局去了,又找上了田主任。 田主任也一口应下来了,道:“既然你相信我,这个事我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你避嫌也是对的,张家人知道你对张炼好,难保不会坐地起价来拿捏你,你不出面掺和,以后也省了很多事。有些人是这样的,保不齐还会说些看在你带孩子的份上低价卖给你的这些酸话。” 沈华浓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贴钱就算了,可不想再买气受。 “那就一事不烦二主,麻烦田主任了,回头让霍庭请你喝酒。” 田主任笑呵呵的应了,又感慨道:“张炼这孩子有人照看有人教,我们也是松口气,就我们局里也还有人一直记着他的事情呢。得,这会我也不太忙了,还有一会下班,我现在就陪你去那边街道走一遍。” 沈华浓赶紧应了,两人再加上另一个小公安一块去了城南,由街道办的大妈领着,去张家的房子外面转了转。 这里是个大杂院子,院子左右手边分别是平房,正对门口有一栋小二层楼房,每层也就是四间房,每间就是一户。小院子里十多户人家,再加上有跑动玩闹的孩子,公共空间几乎没有。 张炼家是位于二楼边角的一个单间,就他家门口的阳台上空荡荡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旁边人家门口的绳子上都晒着东西,哪怕挤挤挨挨也没有晒到这边来。木板门上贴着一张年画,颜色也已经都褪了,还有几条水痕,红红白白的一片,还真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 沈华浓没有上去看,就听街道办的大妈介绍了一下,房屋的面积不大,有个四十平米,又出了毒杀亲夫的案子,价格倒是不高。 “以前也有人想着便宜想买这房子,当时是张炼不肯答应,他大伯还找到我们街道上去了带着张家老太太的手印说要卖,只他不肯卖,要跟人拼命,都动刀了,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买房子的人一看这情况不对,买了也有口角官司,也就走了。” “你们要买房子,张家长辈那里应该不成问题,就是张炼那孩子不好劝,这房子也就是他的一个念想,唉,就是卖了也不知道他能落到多少钱,指不定还是被他叔叔伯伯拿着,孩子还小,这日子还长着呢,只能希望他们稍微有点良心吧。” 这对沈华浓倒不是问题,转过之后她就回去了,下午张炼拒绝沈华浓的陪同,独自去了张家湾一趟。 第489章小徒弟的手段 也不知道张炼回去是怎么说的,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张大伯当天下午就带了个同族长辈和他们大队开具的证明材料一块儿赶回来了。 他们对沈华浓的态度也非常好,一副生怕她反悔撒手不管的样子,主动催着沈华浓就去办了手续。 现在各项审核调查的环节都不完善,程序并不复杂,转让的双方都同意,张炼这个年纪也晓得事了,他也不反对,公安局又有熟人,所以在当天下午公安局下班之前,将这个监护权转让手续给办完了。 张大伯问起户口转移的事情,沈华浓见张炼目露鄙夷,不由心中一动,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于是,张炼的户口关系也给办好了迁移证,从他家的房子里迁出来了,落户的地方,就跟沈华浓的一样填了石油城派出所。 都办妥了,张大伯拿着他的那份转让材料就眯了眯眼,边看边问负责接待的公安:“就是说有了这个,张炼从现在直到成年都是那位沈同志负责吃喝,出了什么事也是找她,不是找我们了,是这个意思吧?” 那小公安不耐烦的嗯了声,他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她要是不想负责了,那也不能说撒手就撒手的吧?” 虽然得了个白眼,但是好歹也得了肯定的答案,张大伯松了口气,仔细的将那张纸给收好了,搓着手跟沈华浓道: “沈师傅,不是我不愿意管弟弟留下的这一根独苗,是实在管不了,家里也有几个娃张嘴要吃要喝,负担很重,也养不起,以后张炼跟着你也是他的造化,他跟着你当学徒肯定是比我们在地里刨食要强,他要是不听话偷懒不干活的,你随便管教,要打要骂都随你。” 沈华浓听他刚才是承认张炼的是张家的孩子,刚才在监护权转让上这一点也写的清清楚楚的,虽然对对方这种急于甩掉责任的态度看不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就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张大伯又絮叨了几句自己的为难,最后又问沈华浓还要不要收学徒,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比张炼听话懂事还机灵,做事很勤快,别人怕背井离乡,他家里的不怕,去哪里都能跟云云,竟然极力推销起来。 沈华浓也不说话,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着那张转让书皱眉,张大伯就悻悻的闭嘴了。 张炼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转头就跟那公安道,“我不走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现在要是走了,他肯定要卖我家的房子!现在他还给我办理了户口迁出证,就是不安好心!” 不等公安说话,张大伯就急忙道,“你个白眼狼在这里瞎说什么呢!户口不迁出去,你的粮食关系怎么转跨市转动啊?你以为是在一个村里呢?不转过去你到那边吃什么喝什么?你常年住在那边不看户口关系呢?我事先都打听好了的!” 边说就边大步的往外走了,也没有等沈华浓和张炼,就匆匆走了。 张炼目光沉沉的看着对方的背影,沈华浓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就又赶紧收敛了神色。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伯果然就一副自己是房屋所有人的架势,去城南街道去张罗着卖房子的事情去了,张炼也赶过去了,然后“气急败坏”的将人抓了个正着。 沈华浓也没有露面,不过中午就得到了消息,房子买到了。 因为张炼闹开了,又是要赶到公安局去取消户口迁移证,张大伯怕事情有变化,他也知道很多人都是同情张炼这个孩子的,没准他的户口又落户回来了,怕夜长梦多,一听说有人要买房子,已经在街道办登记过了,他就暗暗让同来的张叔叔找上门去将房子给卖了。 田主任也没有留他自己的地址,用的是他的妻弟的。 因为卖得太急了,价格上就又压低了一成。这个价格能够买到确实算是十分划算的了。 张大伯还象征性的给张炼分了一些钱,怕引起众怒,冠冕堂皇的表示其他的钱就给他留着以后成年了娶媳妇用,被张炼当众拒绝了,并表示他是张家人,就当是用这属于他的一半卖房钱孝顺爷爷奶奶了,当他一次性预付给两位老人的生活费。 按照现在普通人家供养老人的标准,张家是三个兄弟,一个月每家给两块都是多的了,张炼的这一半卖房钱能够管五年了,这还得从他成年之后算,没道理才九岁就开始背负赡养老人的义务的,那也至少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再加上预付的五年,那就是说张炼至少十二年不用管两个老的了。 他估计这十二年也就是代表他这辈子都不用再面对张家人了,两位老人过得好也就罢了,过得不好,能再活十二年怕是非常不容易了。 至于他的两个叔伯,他用这两人仗着他年纪小,骗人骗房实在不堪为长辈为由,跟人断绝了关系,请乡邻作证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站在他这边的人很多,街道办的大妈帮着张炼将他两个长辈大骂了一通。张炼觉得他们想要用亲属关系在政审的时候给他添麻烦,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张家的两位叔伯,一点儿也不在意跟个年幼的侄儿断绝往来的事,就看张炼现在恨不得杀人的架势,他们就没有指望过这小崽子成年之后还会孝顺他们,更何况监护权都已经转让出去了,他们也不用背负拿钱却不养侄儿的恶名,这不是都已经帮他谋了出路了吗,有个借口就已经够了!他们又不在城里生活,所以真的无所谓了。 他们摆脱了个麻烦不说,还得了全部的卖房款,这房子虽然卖得很低,但是毕竟也是房子,这也是一大笔钱了,张炼不要说孝顺他们父母的,那不也都是他们的?白得了这么一笔收入,欢喜都来不及。 这态度也让看热闹的人频频摇头。 这场闹剧下来,双方都达到了目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第490章不忍直视的故事 张家的闹剧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够快。 等沈华浓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谢幕了,房子最后还是记在张炼名下了,少年除了那天上午哭了一回,也没有再跟沈华浓说什么感激的话,不过,当天晚上他就趁着霍庭洗澡出来的时候,递给他一张欠条。 霍庭拿着这张正儿八经的欠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不做声,就甩了甩纸条望着张炼,这是几个意思? 张炼跟发狠似的道:“我以后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霍庭淡淡的道:“你师父没有跟你计较这些,你好好学成了,以后孝顺她就行了。” 张炼一副“要你多嘴”的表情,道:“我能赚钱了肯定孝顺我师父,她给我花钱我不跟她见外。” 见外也见外不过来了,要不是沈华浓留下他,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会成个什么样,肯定不如现在自在和安稳。恩情太重了,有些话他对着沈华浓就说不出来,说出来都觉得轻飘,他记在心里,并发誓以后将她当亲妈孝敬的。 对着霍庭说出来倒是很自然,张炼自己也是觉得奇怪,说完又觉得心里别扭,绷着脸道:“这是花你的钱买的,我知道。” 张炼偷偷帮沈华浓算过一笔账了,就她那么花肯定攒不下来钱,工资肯定花得一干二净了,这买房子的钱肯定拿不出来。 沈华浓每个月五十多块钱的工资其实也不算是少了,精打细算一点一家人都能够过得不差了,不过她不是个会亏待自己人,虽然能够吃苦,但是有钱的时候也不悠着。 日常吃喝开销差不多能占一半,平常也吃宾馆的集体饭,这个要不了多少钱,但是宾馆如果弄到什么好食材,她就会掏腰包买点儿,三不五时的就自己给自己加个餐,这个就贵多了。 另外一大半应该都花在奶粉上了,奶粉这东西价格贵不说,也不好弄到,除了她跟昭昭母女俩喝奶粉之外,她给张炼也弄了一份,至于霍庭有没有喝,张炼就不知道了,有时候还拿奶粉捣鼓点吃的出来,消耗很快。 再就是每次给张炼上完课,每次做晚饭,她就挖上一大坨雪花膏抹在手上,就张炼看见的每天都能抹个好几遍,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别提经常写信寄包裹打电话这些琐碎的花费了。 霍庭闻言就哼笑了一声,“行。” 见他将欠条收了,张炼面无表情的冲他点点头,然后回房间了。 霍庭进主卧的时候,沈华浓跟昭昭正面对面的侧卧着,她一手还拿着把扇子轻轻的摇晃着,正低声跟昭昭说着什么哄她睡觉。两人都专注极了,连霍庭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就见女儿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无,见霍庭探到帐子里来,还一脸气愤的道:“这么坏的人,让爸爸把她抓起来!” 霍庭好笑的问道:“怎么了?有谁欺负昭昭了?” “是妈妈讲的故事,一个坏后妈!” 霍庭就道:“昭昭是肯定不会有后妈的。” 昭昭显然还沉浸在故事中,没有做出反应,一个劲的催着沈华浓继续往下讲:“妈妈,后来呢,后来呢?” 霍庭幽怨的看了眼沈华浓,跟孩子说这个,这是在敲打他吗?他是个连女人拿头发碰他都会主动交代的好男人! 沈华浓甩了他一眼,让他少打岔。 霍庭噎了一下,躺在外侧,主动接了沈华浓手上的扇子,一边给母女俩扇风,一边听她编故事,听了一会听出苗头来,原来后妈只是故事的前缀,主体是卧冰求鲤,但是—— “......后来大家都称赞王小二是个大孝子,连对待坏心肠的继母都这么贴心,所有人都替他不平骂他的后妈......再后来,王小二这么聪明又孝顺,名声这么好,当然是一路升官发财,最后当了很大的官。” 霍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故事是没有错,他小时候也听过,但是为什么被沈华浓讲出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昭昭就狐疑道:“妈妈,他好傻呀,结冰可以用石头砸开了钓鱼呀,贴在上面好冷啊,会冻坏。” 反正有沈华浓在的时候,霍庭是不需要面对昭昭追根究底的烦恼的,以前被昭昭追问得头大,这会他还有闲心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附和道:“昭昭说得对,我们昭昭真聪明。昭昭以后要孝顺爸爸妈妈也不要用这么蠢的办法,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昭昭认真的点点头。 沈华浓挨个看看这对父女,白了大的一眼,然后跟小的道:“我们昭昭当然不用卧冰求鲤啊,但是王小二不行,他要应付恶毒后妈啊。不当着别人的面趴在冰上,别人怎么知道他孝顺的事情?怎么会骂他的后妈呢?” 昭昭懵懵的瞪大眼睛,然后呀了一声,道:“妈妈,你说他是故意装笨趴在冰上给人看的吗?” 霍庭闻言脸色就复杂了,这都是讲的什么鬼故事! 但是他又怕一开口就会引火上身,被母女俩一起追问这些哄睡故事中的漏洞,也没有贸贸然开口,只暗搓搓的拿手指头戳了戳沈华浓的腰窝,让她传递点正能量,不能老将故事给讲歪了啊,带坏小朋友。 沈华浓没回头,只拿胳膊肘给了他一下,然后拍了拍昭昭的屁股,道:“好了,故事听完了,昭昭要赶紧睡觉了,再熬夜就不好看了。” 昭昭乖乖的闭上眼睛,不过两秒钟又睁开道:“那他好聪明,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后妈太坏了,难怪会当官呃!” 霍庭又戳了沈华浓一下,沈华浓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让她睡觉,见女儿这次是真的闭上了眼睛,回头往霍庭身上连揪了好几下,才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问:“你要是不想听你自己去讲。” 霍庭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给张炼讲过这个故事了?” 沈华浓道:“没有!”说完又忍不住捶了霍庭一下,“你少冤枉我,他家的事是他自己解决的,我可没有教他。” 第491章什么锅配什么盖 “是吗?”霍庭握住她的拳头,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低声叹道:“那他可真是你带的徒弟。” 他一听说这事,还以为是沈华浓在后面给教的。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 她的确没有教过张炼,不过张炼处理完张家的事情之后,她进行了一下反思,是不是张炼从她跟陆柏薇不对付的事情里琢磨出点什么来了? 小伙子这件事处理得,要她说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别人欺负上门,他年纪小力气弱又是晚辈,只一味硬碰硬,吃一肚子的亏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样拖着肯定不是办法,他大伯和叔叔的确是惹人厌恶,但是太极端狠辣的小孩也很不讨人喜欢,现在是大家还对他有怜悯之心才帮着他,可是次数多了,时间再久一点,这种怜悯和同情也就磨掉了,到时候他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处理得就漂亮多了。 霍庭攥了攥她的手道:“这还生上气了?我又没有说你不对,男孩子没点心眼,处事不干脆果断肯定是不行,但是昭昭你教她那些做什么,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子,她本来就古灵精怪的,你还教她想那么多,我们昭昭天真活泼健康的长大就够了。” 沈华浓不同意:“你说得倒是轻巧,以后她不处对象不嫁人?你能保证她在外面不碰到坏人?就是不惹事还有事找人呢,还有,你能保证她嫁出去也跟在家里一样?天真活泼只会被人骗。” 她妈妈可不就是天真了前半生引进来一匹中山狼吗? 还有聂晓晖这种人,没人惹她不也主动找茬了? 沈华浓反正是不赞成天真活泼毫无心眼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就是她的底线了。 霍庭被她给问得悻悻的,嘟哝道:“有你把关,婚事上肯定出不了问题的。我闺女以后家里肯的能够护着她......我媳妇这么厉害。” 沈华浓一点也没有被讨好,哼了他一鼻子,“你觉得女孩子就得天真活泼,那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了?那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霍庭无奈道:“这又是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现在他才终于有点理解了老郭大哥跟他说的那句—— “男人说话就事论事,女人的思维却是无限扩散的,并且十分跳跃,两件没什么关联的事情能够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来你们是为这件事争论,争到最后可能要为十件事情吵起来。” 不过,想想真的给他一个天真活泼的女人,说不定他还受不住,没有沈华浓跟他耍心眼,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可能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霍庭强行将手穿插进沈华浓指缝中,跟她紧紧交握着,妥协道:“好了,不气了,就听你的。”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他又主动说起了聂晓晖的那件事情的进展。 “今天省里的报纸已经转载了雨佳的文章......” 沈华浓果然就被岔开了,问道:“那魏兆堂的离婚申明呢?也在旁边刊登了吗?” 她原本也不是真的在跟霍庭生气,不过就是......恋爱后拥有了一项返老还童的新技能,这情绪也跟幼稚儿一样多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霍庭道:“这倒没有,只要是见过报的文章,其他报刊都可以转载的,刊登申明跟文章不一样,一般是是申明人主动去联系报社登报,如果魏兆堂没有去省报发表离婚申明,别人也不能主动转他的,真的不经过魏兆堂允许就主动转刊,那就是公然跟曾先生做对了,还是有所顾忌的。” “雨佳的这篇文章也没有指名道姓,倒是不妨碍什么,曾先生也不能去阻拦不让其他报社转载,不然那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可能本来不清楚情况的人都会怀疑是不是文章在讽刺他,不过,也说不准这已经是上面两方博弈之后的结果了。” 沈华浓又问:“那就看文章别人能够知道聂晓晖和曾先生的事吗?” 霍庭肯定的道:“省里隔得近,那边的报社不可能不知道,就连沪市那边都传过去了,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那我要不要写一份来自受害者的举报材料,将这件事给坐实了?” “这倒不需要。”霍庭说着就笑了一下。 见得笑得诡异,沈华浓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霍庭摇头说:“这倒不是,我就是想说,你不管你的形象了?” 沈华浓微愣。 “我媳妇在外面的形象是特别大度宽厚的,现在也没有实际上的利益损失,这样......不太好吧?” 沈华浓就拧了他一下。 霍庭绷紧皮肉道:“现在的风气不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其实不用你写去揭发,他们也会被调查的,已经都传出去了,很多事捕风捉影就足够了,以前他们俩也被调查过,就是没有切实证据再加上有人作保,就被糊弄过去了,这次怕是不容易。” 沈华浓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放下了亲自揭发聂晓晖的念头,人设也是很重要的。 霍庭又道:“对了,差点忘了,我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曾先生打过来的电话,他说他和聂晓晖马上准备要离开省城了,说是上面派人来接回去调查的,还给你道歉,让我转达,说调查结束之后有机会会亲自过来。” 沈华浓闻言撇撇嘴,哼道:“要来早都来了,又不是特别远,面不改色说这些虚伪的话也就是政客能说的出来了......你告诉我,我也就是多骂他们几句。” 霍庭笑笑。 沈华浓又问:“他们是回沪市去了?” “沪市那边形势他们也很清楚,哪里还敢回去?直接回京城去了,至少那边有人帮着说话。我估摸着这件事对曾先生影响不会很大,说他官僚主义这件事情没有实证,他也好解释,他们地位不对等,曾先生有人保,在男女关系上,总归是女人要更吃亏一些,聂晓晖怕是得脱一层皮了。” 沈华浓倒也认同霍庭的说法,只是想想又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聂晓晖人品不好归不好,但是男女之事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吗,都让聂晓晖一个女人扛下,她倒是为聂晓晖有点不值得了。 可是人的价值决定的后果,就是这么现实。想想还有点悲凉。 霍庭就见沈华浓目光不定的看着自己,他正要问,沈华浓就开口了,“报社转载文章,作者能够有稿费吗?是不是转载了都得给点稿费?” 霍庭:“你怎么跳跃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沈华浓:纯粹就是想到男女不对等,看你不爽。 霍庭:......这话是怎么说的? 没过去几天,他们倒是得了个意外的消息。 第492章一个好的开始 霍庭很快就从其他渠道知道了曾先生和聂晓晖的后续。 曾先生回京之后就被隔离审查了,虽然现在人还在调查并没有放出来,但是已经有一些消息露出来了。 “他因为涉险违反d内纪律现在已经停职了,具体是什么罪名怎么判的都还没有公开。至于聂晓晖,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被发派到西北的一处劳改农场学习改造。” 听霍庭这么说,沈华浓还有些惊讶,“他们从这里赶到京市就得两天,这才一两天的时间就出了结果了?这是公然包庇了吧!学完之后呢,还是回去当她的官吗?” 沈华浓还以为怎么也得拖个几天,现在一般出现那种揭发举报人的大字报,马上就会有更多的知情人赶紧站出来揭发和表态,就是没人应援,战斗队也会去了解被揭发人的社会关系情况,然后挖掘更多的罪行。 像聂晓晖这种社会关系应该更多了吧,怎么也不至于是一两天就调查得清楚的,就是调查清楚了,也要在京城参加几次批斗会,抹掉一层皮,然后再该改造的改造,该坐牢的坐牢。 虽然劳动改造肯定也不轻松,沈华浓就看沈家就知道了,劳改比下放农村肯定是更艰苦的。但是对聂晓晖这样的惩罚,跟同类型的案子处罚结果一比较,已经能够算得上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聂晓晖这种匆匆就被送往外地,沈华浓都看出来有问题,霍庭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霍庭人脉资源有限,京城距离太远了,那边水也更深,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是没办法知道详情,就这还是在省里的张海山特意他送的消息。 他以前在竟市公安局干了几年,却从没有站过队,一直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存在感并不高,跟张海山也一直没有什么交情,这次对方主动示好,他倒也不觉得意外就是了。 霍庭道:“聂晓晖的职务虽然不低,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实权,除了做的这件以权欺人的事情,在其他方面,我听说也就是一些德行上的事情,也没有违反法律,现在就知道是去劳改,什么时候能回来不一定。” 沈华浓撇撇嘴,“有些莫须有罪名的都比她下场惨,因为道德上有瑕的人多少都是送了命的,就她躲得这么轻巧。” “其实,她没有经过战斗队的剥皮也不算是什么坏事。”霍庭想了想就道,“现在虽然没有明确的条纹下来,不过可能政策是真的要变一变了,首先就是减弱战斗队的权利,一群毫无经验只会激愤的年轻人组成的战斗队本来就不该参与执法,没准聂晓晖事件就是个开始。我觉得也就是这一点可能让她钻个空子,已经闹这么大了,全国人民可都看着呢。” “浓浓,你不高兴我也得说,聂晓晖跟曾先生的暧昧这件事情,只能算是德行有亏,魏兆堂也说了他们的婚姻基础早就破裂了,也就是名存实亡了,聂晓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报纸上宣言,只是为她自己攒名誉,也没有违背法律,我们能够谴责她、看不起她,让她去接受教育,却不能因为她的不道德就抓她坐牢。” “不能为了针对她一个,就违心的觉得执法混乱是好事。你说呢?” 道理沈华浓当然懂,她也厌恶混乱之法,但是她就是心眼小,这好政策让聂晓晖率先沾了光,总是让人有些不忿,如果早一点,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群魔乱舞的人,那就只有大学老师张峥,而不会有愤世嫉俗、厌恶学生兵并冲他们下手的宋达了。 霍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也别气了,如果她真的是占了这一条的光,她后面原来站着的人还不定怎么恼呢。说包庇她肯定不至于,厌恶她倒是有可能,而且这对咱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起码他们不会因为聂晓晖的事再针对咱们。” 沈华浓愣了愣,“这话怎么说的?” “你自己再想想。” 沈华浓这一想也就明白了,聂晓晖跟曾先生都是革命派,这次革命的主力军就是广大被利用的年轻人,削弱了他们的权利了,没有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搅事情,那不就是削弱了革命派的实力了? 就靠几个人在上面喊口号,没人热血沸腾的声援和实施,那也长久不了,就是瞎闹腾罢了。 削弱学生兵的权利那肯定不是革命派自己提出来的,但聂晓晖和曾先生却是最先沾光的,不管他们俩赞成不赞成,反正他们俩是切实的享受到好处了,就算这条是因为“阴谋案”才提出来的,但是谁让正好砸在曾、聂两人身上给落实了呢,这样一来,他俩差不多被革命派视为“叛徒”了。 沈华浓私心里觉得,聂晓晖肯定是赞成的,毕竟应该没有哪个女人有面对被“斗破鞋”的勇气吧?大都市里面批斗起来可不是红星公社那次围观陆柏薇一样小打小闹,听说游街示众接受大家唾骂还算是轻的,剃阴阳头、面上写字这些羞辱只是中级,就是坦胸露乳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至于曾先生,沈华浓倒是看不清,倒是无从判断了。 总归是,石头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的。 她脑补了一出好戏,心里的憋闷这才是散了些。 见她想明白了,霍庭这才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这代表会越来越有秩序,是一个好的开始,浓浓。” ...... 聂晓晖刚抵达京市就带走隔离审查了。 那些人先是让她交代耍官僚主义作风的事情,她将跟老曾说的那套“下面的人误解了我的意思”的说辞给搬出来了,老曾又私下里帮她圆过话了,提前准备周全调查人员问的问题,她都答得不错,然后又痛哭流涕的进行了忏悔,这也不完全就是装的,进了审查室,想想那些她见过的种种后果,她真的是很怕很慌,这一茬堪堪算是应付过了。 第493章日后可期 然后别人又问聂晓晖,她跟魏兆堂的婚姻问题,以及跟老曾关系暧昧的事情。 起先聂晓晖还死扛着诉说自己的难处,同时也往魏兆堂身上泼脏水,大概就是说魏兆堂自身有很大的问题,他跟沈华浓关系不正常,是因为沈华浓被开除的事情记恨她,为了报复才发那样的离婚申明。 男女关系暧昧的事情本身也不需要什么证据,有谣传就够了,就算后面调查出来说沈华浓跟魏兆堂没有任何问题,聂晓晖也不怕的,能够将两个仇人拉下来当垫背最好,要是不行,那还不能是魏兆堂单方面的暗恋别人,心理出轨? 而她跟老曾是清白的纯洁的爱情,这一条老曾跟她对过话了,为了尽量将聂晓晖摘出来,让她说她是被动的,都是老曾主动追求,她还因为要继续守着魏兆堂而拒绝过,挣扎过,到最后还是被感动,但是碍于还没有离婚并没有突破底线。 心理出轨和身体是不是纯洁一样,那就是天知、地知、和只有自己知道了,真没有什么好法子来证明的,这时候聂晓晖也没有想到被偷拍的照片的事情,就是想到了也顾不得了,先把这一关过去了再说。 审查不是说受审人交代了就算完的,还得反复追问查找陈词中的漏洞,这些聂晓晖都凭她的心理素质挺过来了,剩下的就是在审查室写材料就行。 曾先生那边跟她的流程大致上是差不多的,官僚主义什么的,他轻易就将自己给摘出来了,男女关系上,他跟聂晓晖的回答倒是差不多,“我们有错,主要是我的错。” 在底线问题上,他也存了侥幸心理,觉得这么多天过去了,上司肯定能够帮他兜住,所以对此进行了否认。 然后就是写自省自我批评的材料。 没想到这时候出了变故—— 外事办特意向部分国家,尤其是那些当初用看笑话的心态将“阴谋案”的消息转达过来打趣的领导人,表示了诚挚的“谢意”:鉴于你在这次行动中的突出表现,特别赋予我国专门打造的一等“特工”勋章。 这也不是说说就罢了,还真派人给送过去几块别致的勋章。 想看其他国家的热闹吧,没想到领导亲自上阵给人家当了一回情报人员,这也够一些特别损的外国领导人和娱乐至上的国家调侃很久了。 因为这次发声,让很多人沦为国际笑话,其中就有人一气之下就将外事办代理头头曾先生的“艳照”给甩出来了,来呀,大家互相伤害啊! 外事办上下:......!!! 这就囧了。 这事情吧,也还真的是巧合了,真的不存在什么阴谋和针对,外事办就是这么强横,被人笑话了不得笑回去啊,哪知道,换来如此尴尬的几张照片。 这直接叫最上层知道了,这就想兜都兜不住了。 曾先生和聂晓晖分别在各自的审讯室里写材料,这才写到一半,就被几张照片给砸了一头一脸。 说好的没有突破底线呢? 你们的底线是什么? 被人拍下来了都不算吗? 最怕的事情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聂晓晖惊慌失措,然后就在审查人员冷脸和讽眼中涕泪横流的交代了,“是曾先生主动的,我是不得已的。” 好在照片上虽然能够看出是她,却看不出来她的神色,是不是自愿的谁知道? 曾先生心里也慌,发生了这样的丑闻,谎言被当场揭穿,他名誉扫地,仕途怕是真的要终结了,但是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他还是比聂晓晖要冷静多了。 他对聂晓晖的确是有真感情的,这倒不是欺骗聂晓晖,他也真心不想让聂晓晖落得被“斗破鞋”的下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不至于说跟聂晓晖一样说他自己是个强暴犯。 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够最大的减少损失? 自己这边接二连三的出事情,阴谋案审查又洗刷了谢成瑾的罪名,这当口要是他顺顺当当或许还有接任的可能性,现在这么一闹腾肯定是无望了,他肯定会被领导给放弃了! 可这照片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领导明明说了这件事他会兜着,特务策反他不成,又被上级追查,气愤之下曝光出来的,难道领导将这件事办砸了? 自己给领导交代照片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他之前还安抚了那个特务,又是在国内自己的地盘上,领导要将人拿住,控制照片流出去应该不难。 难道还有他的对手拿到了照片,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一击?或者说,还是其他没有接洽过他的特务传出来的,就这么曝光一张照片,没有发挥最大的价值,对方图什么呢? 曾先生想不通,索性问了出来。 审查人员就反问了:“从哪里来的,你真的不知道吗?这组照片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自己没处理干净,怪不得别人。” 这就不由让人多想了。 曾先生面上平静,但是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被几个审查人员齐齐盯着,呼吸都有压力,何况他们还当着他的面说着“斗破鞋”之类的具有羞辱性质的话,确实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能够维持冷静已经十分难得,想要再想个万全之策还真不容易,太考验人了。 曾先生后背都湿透了,这时,有一个审查人员给了他一条思路。 对方说:“什么斗破鞋,你们自己就是执法人员,法律里面有斗破鞋这种惩罚活动吗?这次阴谋案和谢成瑾夫妇的案子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这些民间战斗队胡乱执法给推波助澜了,弊端还不清楚吗!” 有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了。 对啊,这种极具侮辱性质的惩罚活动都是民间团体组织的,大家对他们又怕又恨...... 曾先生想到了阴谋案对革命的冲击,想到目前革命形势的种种弊端,他还分析了最后的结果,眼下的局面,也想到了自己的抱负和处境......最后是聂晓晖跟他哭诉她有多么害怕的情形,以及他想象中的,她此时的惊惧惶恐。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就有了决断。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私事,道德上我有亏......” 曾先生的自省材料中除了交代自己的问题,还将红,卫兵的种种弊端罗列清楚了,走出这一步是审时度势权衡之后的结果,也是考虑到聂晓晖的结果,但是却将他的上级领导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自己也知道不厚道,但是,人总得有取舍。 已经得罪了人了,想到这几日听到的阴谋案的处理结果,他心一横,又多交代了几页纸。 等交代过后,审查人员将聂晓晖的供词给他看了。 曾先生:...... 正如聂晓晖所料想的那样,男女之间的很多事情,除了天知地知和当事人自己知道,不好证明,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逼迫的,曾先生的确不好自证清白,他张了张嘴,还是苦笑着咽下了要说的话。 审查组也是折腾人,先只给聂晓晖看了曾先生的“两情相悦”论,她当时就又惊又怕的尖锐的否认了,“他是上级,让我这么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等到最后她才得知曾先生还是兑现了承诺,他管她了,最后没有放下她,她也不用担心被“斗破鞋”了,只是发派去劳改学习。 她和曾先生得知对方所为,各自是什么心情,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七月三十一日,赶在建军节到来之前,群众报用专刊报道了沪市阴谋案的内情始末,并展示了部分证据原稿照片和内容摘引,对主要涉案人员的判决也都公布出来了,单单是现在有了结果的人员名单,就已经占据了一版报纸。 但是这还并不是最终结果,因为案情复杂并且牵连甚广,还有很多枝节的细节仍然在审理当中。 沈华浓对罗列出来的涉案人员介绍和判决这部分内容是直接略过去的,她都不认识,也就只找了王康的那一栏,挑着看了判决结果。 上面说王康因为及时醒悟主动自首,交代的时候也十分配合,帮助特勤人员阻止了叛乱人员有预谋的多起恶性案件,特别从宽发落,判处十八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看到这样的结果,沈华浓还有些唏嘘。 她跟王康连照面都没有打过,差点还因为对方生乱而死在特务手中,那场惊吓她还记着了,倒不至于同情对方,就是为王光磊有些感慨,以前有王康这个父亲,不管怎么样,他的日子过得还是轻松的,以后,起码近十年内怕是要艰难了。 霍庭道:“家属受到的苛责和不公对待,本身就是犯罪成本的一部分,这个道理王康知道,王光磊也懂,他能一早就搭上秦家这条线,帮着弥补,就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不会为这点事情就想不开。判决出来后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听声音状态还好,还让我向你转达问候,说如果有机会会过来看看。” “而且他在这次也是立了大功劳的,报纸上是给隐去了没有写出来,但是别人都记着呢,他的处境也不会很糟糕。” 其实不光隐了王光磊的贡献没提,沈华浓和霍庭的名字也不曾出现在报纸上。 一开始拿到专刊的时候,沈华浓还饶有兴致的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呢,她想着不管是找到证据,还是揭发阴谋,总该提一次吧,哪怕不是全名呢,写个“沈同志”、“女英雄”什么的泛泛一下也成啊,后来发现想得太美了。 报纸上写的找到证据的就是“特勤人员”,揭发阴谋的就是“人民卫士”,当时她遇到的危机和焦虑惶恐,从报纸上压根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写的极其简要,就是一句话带过去了。 霍庭道:“你看这上面连找外面的特务传递消息这件事,影子都见不到,我们这里潜了这么多外人,说出来不好看,让外人传信,自己人将路都堵死了,那就更不像样子了。” 说着他又有些感伤道:“每天都有战士在冒着危险,每天都有人在付出性命来维护国家的太平和大家的安稳,这些哪里又提了一句?还有很多人失去了生命,永远都回不来了,比起来,我们做得有限,已经很幸运了。” 这是怕沈华浓觉得失望,其实哪里至于呢,她虽然一直汲汲经营名声,但是还不至于这点儿觉悟都没有,“我知道。” 这些大事,在国内热闹着,可能会造成政策的变动,日后越来越好可期,但是眼下日子还是正常的过。 霍庭一边为政策兴奋,一边又因为沈华浓的生理期如期而至而郁闷得不行,很是唉声叹气了一会。怎么就没有中呢! 沈华浓将家里的事情放下,趁着去上班还有两天时间,打算先去陆州市一趟,她要去看看沈明泽,哥哥那边她还一次没有去过,到底好不好得亲自看看才能放心。以后工作了距离更远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只怕更难过去一趟了。 第494章沈明泽的新生活【1】 霍庭挪了一天半的假出来,又从交通局运输队联系了一辆经过陆州市的大货车,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搭着顺风车到了陆州制药厂。 过来之前是通过电话的,沈明泽知道他们到达的时间,早就在药厂门房里等着了,车一停稳,霍庭推开车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赶紧起身出来,走过来正好将昭昭从车上抱下来。 “舅舅!” “来,舅舅抱抱,好长时间没有看见昭昭了,我们昭昭又变漂亮了。” 舅舅会夸人,买的礼物也很和心意,还比爸爸会讲故事,昭昭可喜欢舅舅了,舅甥俩甫一见面就“我想你”,“我也想你”的亲近起来。 见张炼从车里钻出来,沈明泽又将他呼过来:“比过年那会要高一些,也精神多了。” 张炼抿嘴笑笑,也不多话,沈明泽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华浓从车里下来,可顾不得站在阳光下寒暄,赶紧问道:“哥,让你借个车过来拖东西,借到了没?” 妹妹急吼吼的,沈明泽朝门口停放的一辆自行车努了努嘴,道:“在那边呢,”说着将昭昭往上掂了掂,抱紧了,才无奈的道:“我跟你说过了在这边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你再拿什么,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这又把什么拿过来了还得用上车来载的?” 沈华浓看看那辆二八杠自行车,道:“应该够了。” “霍庭的岗位变动了,公安局分给他住的房子也要收回去了,这几天我们收拾出来好多东西,带着走也是麻烦,带回老家也是放着浪费,正好有车顺路过来就给你带了些过来,还有前阵子我去沪市给你买回来的,应该都是用得上的。” 沈华浓说着的时候,霍庭就从车上扛下来鼓鼓囊囊的一套被褥,跟着又拎下来一只蛇皮袋,里面装了八分满,放在地上铿铿锵锵的一阵响,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这还没完,放好这两样,他又钻进去一手拎了个木箱子出来,看起来分量也不轻。 沈明泽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好容易打发了出来瞧热闹的门房,才好笑的问:“这......霍庭调走,你这是打算不跟着他去,搬到我这边来?东西都打包好了吗?” 以前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妹妹要给他安置东西也就算了,现在他也拿工资了,又是当哥哥,妹妹没有当人媳妇的自觉,他却不能这么厚脸皮占便宜。 “我在哪哪里就是你的家,你回娘家住是没问题,不过这还往家里倒腾东西,你让霍庭......” 霍庭闻言就往他这边看了眼,淡淡道:“媳妇我养得起,她高兴怎么样都行。” 这装逼装的。 沈明泽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心道还是私下里再跟浓浓说一说。 沈华浓当然知道自家哥哥想得多,道:“一大半东西都是旧的,你先将就用吧,以后你自己再换新的,只有这箱子里的是我专门从沪市带回来的,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光棍,我买回来给你当嫁妆的,你有时间就拿出去晒一晒,这样说不定能好看点,你也可以早点嫁出去......” 沈明泽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太阳晒的,面上都有些发红,抱着昭昭转身就往里走,边走恼道:“我们先进去值班室吃冰棒,让你妈跟你爸爸在这里晒着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话还是这么混账!” 临走,将还想留下来帮忙的张炼给拉进去了,“别管他们,这么能耐这点东西还拿不了?” 沈华浓朝张炼摆了摆手,他才跟着进去了。 沈明泽从窗户里扔出来一根麻绳,沈华浓接了,递给霍庭,然后帮着扶着车。 霍庭先将箱子摞起来架在后座上,又把那只蛇皮袋放在箱子上一并拿绳子缠好了,将被褥挂在车龙头上了。 等夫妻俩收拾妥当,沈明泽才带着两个小的就出来了,恼归恼,还是将手上的两根冰棒给霍庭和沈华浓一人一根,又跟往外探头探脑的门房道了谢领着一行人走了,边走边道:“药厂的生活区就在旁边,不远,走过去十分钟都不要,我过来的时候那边就给分了个单间,自己住也足够了,平时吃饭都是在食堂,自己做饭的时候少。” “四月份的时候就弄了个项目,现在才有了些进展,从陕北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这个,看年前能不能拿点东西出来,趁着你们过来我正好也歇一歇。” 当着沈华浓,沈明泽也没有隐瞒。 听沈明泽语气轻快,沈华浓就放心了,“我哥哥在哪里都会干得很好。” 制药上要做出明显的成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时候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够研究成功,哥哥要在药厂立足肯定得先拿出点成绩出来,他人有些傻劲,但这时候肯定也不会傻得去做太艰难耗资大又太耗时间的,他大学几年就经常泡在实验室里,想法不少,这些年在红星公社也没有彻底的荒废,应该是有不少东西能够拿出来的。 沈明泽就道,“所以,哥哥还能养不活自己?要你跟个老妈子一样瞎操心,以后你呀就多顾着点自己和昭昭。” 他上下打量着沈华浓,还想从她身上找两个小毛病来刺激一下她,这个妹妹爱美得很,找个脸色黄,黑眼圈什么的就够她郁闷一会子了。 结果这一看发现这有几个月不见,她的气色比年初那会更好了,红润润的,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都散发着过得很好的气息,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笑了笑,瞥了眼霍庭,倒是觉得看他比刚才顺眼多了,妹夫什么的,只要能够对妹妹好,让妹妹过得顺心,年纪大点,脾气寡淡点、不爱搭理他什么的,统统都不重要了。 “浓浓有什么想要的,哥哥回头给你买!这个月补贴涨了一点,平时也没有什么花销,哥哥有钱。” 沈华浓“哎”了一声。 说着话,就到了药厂职工大院。 第495章沈明泽的新生活【2】 沈华浓他们是中午吃过饭才出发的,这会到陆州市正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很辣,天气也正炎热,药厂家属院里安安静静的,一路从外面走到家属楼前,沈明泽硬是一个熟人都没有碰上。 他住在三楼,上楼的时候可算是遇到了一个同科室的同事。 对方许是午睡刚醒,正睡眼惺忪的往走廊那头的厕所去,看到沈明泽先随意招呼了一声,然后扫了眼落后他一步的沈华浓,看也没看清楚,就挤眉弄眼道:“明泽,你可算是开窍了啊,人家姑娘月月都来找你,没见你将人带回来,怎么,这回是看天热得受不了,把你个石头给滴水穿石了啊?你这有对象了,得请我们客了吧?” 沈明泽没回头都能够察觉到他妹妹透射在他后背上的八卦射线,嘁了那同事一口,道:“何来宝,你瞎说什么,这是我亲妹子,从竟市过来看我的!” 他还没有说完,何来宝就已经看向沈华浓了,嘴里笑说着:“亲妹子?你还有亲妹子?没听你说过啊,你妹子比你小的对吧......” 他才瞄了一眼,还没有看清楚长相,眼皮子底下就多了个彪形大汉。 对方一手拎着个箱子,一手提着个蛇皮袋肩膀上还挂了床被褥,短袖衬衫遮不住胳膊上贲起的肌肉,将他的视线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哪怕他站在走廊上,霍庭还矮了两个台阶呢,两人正好平视。 看看人家的身板,再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何来宝拿上就怂怂的收回了视线,讪讪道:“明泽,这位是?” 沈明泽没好气的道:“我妹夫,怎么没说过,我可说过我外甥女吧。” “呵呵,那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何来宝说着抬脚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听不见了,沈华浓才笑了声,笑得沈明泽心里毛毛的,道:“这是跟我一个部门的研究员,人很热情就是有些不着调......” 沈华浓道:“哥哥在这边已经都交到能开玩笑的朋友了,真好。” 沈明泽刚才的恼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他抱着个箱子继续往前走,也没回头,只道:“你呀......你哥哥还用得着你操这些闲心。放心吧,都好着呢。” “嗯。” 药厂给沈明泽分了个二十多平米的单间,没厨房没厕所,门外走廊上有一个蜂窝炉子,有个破桌子就是厨房了,倒是有个约莫四平的阳台,阳台用铁皮和支架给封闭起来了,只留了一扇窗户通风,做成了个简单的书房,里面只有个书桌和三块木板钉成的书架。 单间用了条布帘子给隔成了两间,里间就放着床铺和一个旧衣柜,再没有别的了,外间就是一个旧碗柜,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看着颜色各异,还是临时从同事家里借来凑数的。 见沈华浓满眼心酸的打量着这屋子,沈明泽道:“这已经很不错了,隔壁那房子不到四十平,可住了一家三代八口子人,我这就我一个,多少人羡慕呢,听说当初腾出来这间屋子,厂里不少人抢破了脑袋,有的还是双职工都没有分上。” “哦。” 沈华浓也知道现在城里住房紧张,竟市公安局家属院跟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霍庭调走房间腾出来,也有很多人为房子的事差点打起来了,平时还哥们呢,也为了套房子吵得急赤白脸的,到处都一样。想想还不如乡下住的舒适呢,好歹公社给卫生所单独划了个小院子。 “是真的不错了,你先坐下歇会,外面炉子上有温水,我去给倒进来你跟昭昭洗把脸,张炼,桌子底下我用凉水冰了西瓜,帮忙取出来,橱柜里有菜刀。” 沈明泽说着已经拿了个脸盆出去了,说话声伴着舀水声从窗外传进来,“这里有这里的好,起码这西瓜倒是不愁的,今年西瓜票发了不少,就是本地杨林农场自己种的,别的地方不够吃,这里还是够的。” 他进来的时候,屋里霍庭正在切瓜,其余几个人已经等着分西瓜吃了。 吃了瓜,昭昭跟张炼负责将蛇皮袋里的小物件给拿出来,然后满屋子转悠着将东西放好,袋子里面就是沈华浓收拾出来的一些小物件,衣架,肥皂盒子,瓷缸子,水壶,还有她跟昭昭一起用冰棒棍子做出来的笔筒,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没有也能凑合过去。最值钱的就是沈华浓特意从沪市淘回来的一个带拉绳的小台灯。 两个孩子归置东西,大人们坐着说话,霍庭插不上嘴,都是沈明泽跟沈华浓说,先说了会儿他在药厂这边的生活和工作,然后又说了他上次去陕北看望张嵘的事情。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会没有变化呢,阿嵘吃了不少苦头......” “他待的那地方比咱们这里可苦多了,邮寄一封信都得走二十多里路,四面都是山,就在山坳子里面,就说红星公社吧,一年到头粗粮杂粮红薯这些裹着吃也能混个半饱,他们那边地少,产出也少,每顿都是稀的,野菜麸子兼半碗红薯就这对付过去,多吃一口下顿都得挨饿,那边的知青都想着法子回城,但凡有办法的都走了......唉。” “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让他跟我保持通信,倒是做到了,话也照旧不多,报喜不报忧。” 哥哥愁的谈性都没有了,沈华浓想了想就劝道:“哥,表哥的这个事也急不得,慢慢来吧,只要能踏出步子往前走,总能好起来的。你看了昨天的报纸了吗?形势会好起来的。” 沈明泽点点头,倒是不觉得跟自家妹子有什么关系,“但愿吧。” 沈华浓也没有多说,只道:“表哥那边我再写信劝劝他。” 沈明泽嗯了声,也没再提张嵘了,依旧提不起精神,恹恹道:“对了,岚表姐给我回信了,给我们俩并在一封信上的,她给寄过来一包虾干,也不知道费多大劲偷偷摸摸淘换来的。” “她的日子倒是过得下去,就是那婆家不好相与,嫁的是以前家里的一个厨子的儿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姓蔡,以前我们去舅舅家里应该是见过的,小名叫大菜头的那个......” 第496章沈明泽的新生活【3】 沈华浓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她对岚表姐的印象都已经浅了,只知道家里的两个女孩也都是好好培养了的,两个表姐大的哪个多愁善感极为风雅,小的那个英姿飒爽大大咧咧,岚表姐就是大的。 对自家亲戚记得的都不多,哪里还记得家里厨子的儿子?不过,也不消沈明泽细说,只“家里的旧人娶了岚表姐过去,但是婆家又不是好相与的”,就这两句沈华浓大概也能猜得到这位表姐过得什么样的日子,直接脑补了一出落地凤凰不如鸡的苦情戏出来。 沈明泽叹道:“一晃都好几年过去了,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正常,我倒是还记得大菜头,以前经常跟着大表哥进进出出的,话不多,但是人很踏实,性子也老实,表姐信里说这人对她还不错......不管怎么样,能够活下来,还能够过下去,就不算是太差了,信就在这里,我拿给你自己看吧。” 沈华浓点点头,而后笑道:“哥哥的心境倒是变了很多。” 可算不是以前那样阴郁,动不动还发狠说些“大不了就是一死”之类的愤青话。 后面这句她没说出来,沈明泽也是明白的,伸出食指隔空点点她,就起身去找信去了。 他去到里间又夸了昭昭和张炼好几句,跟两个小家伙一块参观了一下自己屋里的摆设。 外间,霍庭悄悄跟沈华浓评价道:“是比之前瞧着要踏实沉稳多了。” 沈华浓嗔他一眼。 沈明泽很快拿了信出来了,沈华浓在看信,他就主动跟霍庭说起了话,先问他工作调动的事情。 之前沈明泽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去外面上过班,都在自家的厂子里,后面又下乡窝在红星公社里几年不得外出,信息十分闭塞,对外面的情形也不清不楚,对这些体制内的升调降什么的内情就更加不了解,当初霍庭从公安局调到交通局,表面上看还升了一级,他在公社时候倒不曾多想。 这半年多出来接触了外面的世界,就很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了,原本就一直有些担心霍庭会因此迁怒沈华浓,感情甜蜜的时候不计较,可谁能保证以后他事业不如意时会不会给妹妹气受? 现在是见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比之前好像是更好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刚才又听说霍庭调职了,还得从竟市公安局的院子里搬出去,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就怕霍庭是不是又因为妹妹的身份问题被人揪住不放,一直被打压着?一次就算了,要是经常这样,时间久了即便是圣人都难免会有怨言。 这会儿听说是平调到石油城新组建的武装部,他才放下心来了,狠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霍庭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还仔细给他介绍了一下武装部的性质和工作。 现在的武装部算是介于军队和地方公安之间的军事单位,在这二者之间起到很好的承接过度功能。 其主要职责是负责本地区内的民兵、预备役工作,领导区域内人民武装工作,具体下来就是战备执勤、战时负责组织动员民兵参军、进行基础训练,征兵支援前线、保卫后方,平时就是防汛抢险、救灾,同时配合公安部门维护社会治安工作,协助地方单位安排退伍军人的复员转业和安置。 武装部属于部队和地方上共同领导,主要是设立在县、县级市、市辖区、乡镇街道和大专院校、大中型厂矿这些地方,石油城设立武装部也正常,这里的驻军迟早是要撤离交给地方的,因为石油的特殊地位,所以石油城的武装部等同县级市,属于正团级别编制,对应地方上的跟局级干部等同,作为部长,霍庭的等级跟以前在交通局时候任局长是一样的。 霍庭这也算是因为有特殊功劳才能够从地方上给调回去,也算是别无先例了。 虽然这也不是对外作战部队,但是跟公安局一样,也是他最钟意的两个转业岗位了。 他本身就对部队有情结,现在也算是达成所愿了。 当初放走徐炳荣,秦存诣就问他还想不想回去,那时他心事重重、担心因为自己造成不良后果正在自我否定中,就直接给拒绝了,后面去沪市也算是亲自力缆狂澜将这件事完满解决,心结虽然还有,但是因为徐炳荣造成的心理负担却没有了,再加上他的那个不能为人知、折磨他很久的病,他进来也渐渐看开了许多,上次还拥有了属于“锁子”的记忆,他想想觉得这不算是坏事,可能好转了也说不定,这才又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真要是病情无法控制,日后再说吧,眼下他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霍庭也是感受了一把人生际遇的反复无常和难以预料,当初他退伍是因为他在病中几次违反了纪律,迫不得已不得不退,从公安局调出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武装生涯是彻底的结束了,没想到还能够有这样的反转。 当初因为沈华浓才从公安局出来,现在也是因为她,自己又如愿了。 “你不用操心我们,浓浓很好。”霍庭看向沈华浓,目光含笑,端的是温柔至极。 沈华浓亦抬头冲他一笑,霍庭牵了牵唇角,一切就在不言中,不需要再多说了。 两人眉来眼去看得沈明泽既欣慰又有点肉麻。 索性霍庭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神色也恢复了自然,对沈明泽道:“你就顾好你自己吧,现在的生活和工作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这边屋里说着话,外面走廊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住的人多了就显得格外嘈杂。 沈明泽道:“平时我就是回来睡个觉,倒是不影响什么,别看住的人多,这大多数时候都得在厂里上班,药厂现在还是倒班制度,就是跟隔壁左右也都不是每天都能碰上,别看这栋楼三层有接近四十户,每天能够有三分之一能够同一天休息待在家都算多的了,不算吵。” 在牛棚都住过了,无论换了其他什么地方总比牛棚要好,哪里就不适应呢。 第497章沈明泽的新生活【4】 张炼和昭昭帮着收拾的那些小物件,剩下的收起来就更快了。 两床棉被直接放进衣柜底层铺好等天凉了拿出来直接用就是,两只箱子,一只装着两套被面和一条毛毯,另一只里面是沈华浓从沪市给沈明泽带回来的衣服,两套梅花牌运动服,都是宝蓝色的,一套是男款的,一套是女款的,一套灰色中山装,还有一件是冬天穿的厚实军大衣。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沈华浓在沪市逛的时候顺便给买的,嫌不好携带直接跟她买的其他一些一并去邮局给邮寄了,人已经回来半个月了,这东西却是昨天才收到的。 就知道沈明泽这里没有箱子,才特意打了两只箱子带过来的,里面的东西也不用拿出来了,直接连箱子一并放在柜子上面就行了。 等都收拾好了,沈华浓才道:“哥,上面的箱子里还有我给小红买的一套运动服,她要是过来,你帮我给她吧,我这一时半会的怕是碰不见她了。” 沈明泽正在喝水,闻言就呛了一下,之前何来宝浑说他就知道今天会躲不过去,一直提着心呢,还等着沈华浓问,没想到她问也不问就给买东西了。 他垂着脑袋都没敢抬起来,道:“我跟她联络也不多,我送人家东西也不像话,容易叫人误会。” 沈华浓笑道:“那是我送的,又不是你买的,你给人说清楚就行了,我这也是感激她给我哥哥写信交朋友,丰富生活,没什么可误会的。” 说着还用“你心虚”的眼神望着自家的老实哥哥。 “胡说!”沈明泽面红耳赤的道。 沈华浓撇撇嘴,“反正你看着送吧,送不出去以后留着送给嫂子穿,一时半会没嫂子,你就卖给你们厂子里的女职工也行,从沪市带回来的,不愁卖的。” 沈明泽顿了顿道:“我把地址给你你给她寄过去吧。” “哟,我还不知道她的地址呢,就知道好像在江城大学医学院,别的真不清楚,还没有收到过信。” “你别瞎想,她就是给我写信问课业的。”就这他现在也没有回过,只在张小红过来的时候让她去问学校的老师,但是她的信他都留着,不用翻看,信封上的地址看得多了也就记得了。 “哥哥你觉得我想什么才是瞎想?” “......” 沈明泽无话可说,又见昭昭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他,脸上作烧,一手牵了昭昭,一手拉了张炼就往外走,“好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去,今天罗师傅说从渔场弄来两车鱼虾,晚上有加餐,一会下班铃声响了食堂人多拥挤,我们早一点过去。” 到外间又嘱咐两个小的帮着拿瓷缸和饭盒,然后率先出去了。 沈华浓好笑的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向霍庭又有些怅然道:“我觉得可能快要多个嫂子了,有了嫂子我哥哥就不只是我哥哥了。” “那你是想要嫂子,还是不想要?” “想也不想,没有嫂子,我哥哥孤家寡人太孤单了,有了嫂子,以后可能就真的变成两家人了,他有妻儿要照看,我们总会疏远一些。” 霍庭也是有妹妹的人,闻言拍了拍沈华浓的脑门道:“傻。” 沈华浓道,“说真的我还挺佩服小红,这么大老远的还每个月都来看哥哥的冷脸,除了大姨妈还没有谁每个月坚持不懈的来看我,不管我冷不冷脸的,就说说你吧,之前出差几个月都过家门而不进呢。” 霍庭被噎得又堵又气闷。 他现在也知道什么是“大姨妈”了,万恶的大姨妈!不能推迟十个月再来吗!更气人的是,那他跟那个比什么?有可比性吗?! “小红都不怕被牵连,也不知道哥哥还在别扭个什么劲,以后总是会好起来的......就算小红家里有阻碍,他试都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成?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无动于衷的,试试也算是给别人给自己一个交代了。”沈华浓又叹道,“他是我哥哥在这一点上,我也得说,换了我,才不惯他的臭毛病,你说我要不要点播一下小红,让她冷着点哥哥,看他着急不着急?” 霍庭无奈道:“你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这种事旁人哪里说得清楚的,你哥哥这边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依我看,那个张海山,应该不会接受这门亲事,试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相处久了感情深了断掉更不容易,还不如干脆别开始。” 他想了想道:“你不如劝你哥哥当断则断,干脆什么信都不回,人来了不说带进家里了,干脆不要见了。” 就算形势好转了,成分问题也不是马上就会消失的,张海山又是个有野心和爱惜羽毛的人,只要沈家的历史问题没有彻底澄清,想让他结个有身份污点的亲家,怕是相当的困难。 而沈明泽也是个骄傲的人,被人这么挑剔嫌弃,怕是也不会坚持。 霍庭觉得他跟张小红的结局已经可以预料,当然,如果张小红能够彻底豁出去的话,也不是没有转机。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 张海山她也是接触过的,是个谨慎的人,她也知道霍庭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总希望哥哥能够过得顺心一些,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还真的是难办。 “别想这么多了,你哥哥知道分寸,先去吃饭。” 吃饭是在药厂的食堂解决的,这药厂算是陆州市的大企业了,食堂修得很大,打菜的窗口都有二十多个,菜色已经算是丰富。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打了五份菜,分量很足,沈明泽还专程让食堂的师傅给做了条清蒸鲳鱼,这位罗师傅就住在他隔壁,倒是好说话,等他们来的时候都已经准备好了。 吃了饭,在药厂外面晃了晃消消食,又说了会儿话,沈华浓到底也没有再提张小红,让沈明泽松了口气,天擦黑了,他就将他们送到药厂的招待所去了,昭昭吵着要跟舅舅住,等她在招待所洗完澡,沈明泽又将她和张炼一并给带回去了,他那张床不大,挤一大两小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天吃了午饭,一家人才告别沈明泽回去了,正好跟张小红给错开了。 沈明泽去客运站送了妹妹一家回来,到药厂门口就看见了蹲在值班室边上树阴下四处张望的张小红。 第498章你以后别再来了 沈明泽脚步顿了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亮色,但是很快就又黯然下来,面上也恢复了常色,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沉下脸大步朝属下走过去了。 张小红看见他过来就站了起来,先将之前甩到背后的军绿色帆布包给扯到身前来,把两根辫子也拉到胸前来,然后手背在背后又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上衣。 这会功夫沈明泽已经走近了。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张小红先开了口:“昨天学校有活动,月底放假的时候也在筹备活动的事情,我就没有过来,今天有空正好又要到陆州市来有点事情,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沈明泽哦了声,看这傻姑娘被晒得脸上通红,又一头都是汗,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心里又软又涩。 每次都用来陆州市有事的借口,真傻,从省城过来也得两三个小时,当天来当天回,路上就得半天时间,再加上两头去车站在车站耗费的时间,一天就累过去了。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他送妹妹妹夫去客运站,在站里也停了半个多钟头,这一趟来回起码有一个半钟头了。 这大热的天,马路上都被晒得要反光了,放一盆水在外面半个钟头都能烫手。 从四月份到现在,她来看了自己四回,从春天到夏天......除了过来还写信,一封一封的,也不嫌累。 只是,何必呢? 不过是搅得她家宅不宁,跟父母关系不睦,就是真的能够走到一起也只是多个人跟着自己一道儿受苦。 老实说,他的处境的确是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但是即便这样,厂里每隔段时间都有政治任务,像他这样的成分还是要接受额外的再教育,要经常写材料自省上交汇报不说,跟其他人相比还是要被区别对待的,只是因为他有技术,厂里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做的太过分。 张小红执拗,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不怕,不过,沈明泽还是觉得她是个傻得天真,如今这样保持着距离,她当然看什么都千好万好,要是真的走到一起了,她一个出身好、家世好、有前途的姑娘,因为自己的牵连,面对别人的嘲讽奚落,能受得了吗? 精神的折磨比身体受苦更加熬人,他不太想用这个来考验人性,也经不住再来一次。 就是张小红能陪他一起吃苦,他也不想让她跟着过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想,都没有开始的必要,这几个月他还是太贪心了,不应该.......真为她着想,早就该彻底断了。 沈明泽微微曲了曲指尖,想说什么,上下嘴唇像是黏住了一样,什么声都没有发出来。 张小红看他面上陡然冷下来,背在背后的手指不由勾紧,目光有些黯然,稳了稳神才笑道:“你今天没有上班啊?休息吗?” “嗯。” “很难得碰到你休息,上回碰见你同事,他说你一天也没有休息过,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人也要适当的放松放松,机器用久了都得停下来上油润一润。” “嗯。” 张小红看他句句都回应自己,跟以前相比可热络多了,心里就松了口气。 以前一见面就劝她回去,然后掉头就走的。 她笑了一下,继续道:“好些同学只是初中毕业,小学毕业的,学校怕他们跟不上进度,这几个月教的东西都很基础,我在卫校都学过了,就把教材自学了一遍,不懂的也找老师解答了,老师给我推荐了几本书让我先看着......” 她像个正在跟家长汇报成绩的孩子似的,又紧张又有一些小骄傲,满脸都写着,“我很乖,你不表扬一下我吗?” 沈明泽目光里有隐隐的笑意,真是会得寸进尺,没有马上喝止她,她就顺杆往上爬了。 “我这段时间都没有荒废,在学校都好好学习了,我们前两年都是上课第三年就实习了,我在这两年一定能够补上去的,毕业的时候一定是个合格的医生。” 沈明泽又嗯了声,眼中的笑意只是一瞬就又敛去了,快得张小红以为只是自己被太阳晃花了眼睛,等她揉了揉眼再看过去,果然,那人分明就是冷着眼、绷着脸,神色寡淡。 沈明泽道:“以后你来陆州市别再来看我了。” 次数多了,张小红也不在意了,只笑道:“我知道,你没时间嘛,我反正也是顺便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不费什么事,又不是专程来看你的,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明天还要上课,现在也准备要走了。” 说着还冲沈明泽摆摆手,“你先进去吧,我等公交车呢。” 沈明泽突然加重语气道:“你别再来了,这样让我很困扰,我对象......她会误会的,她很不喜欢我跟其他女同志有接触。” 怕何来宝跟她胡说,他想了想又道:“她人虽然在外地,我们也只是书信往来,但是我也不想背着她跟别的女同志有什么不明白的叫她伤心,张小红同志,希望你能够理解。” “祝你学业有成,以后也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张小红愣愣的看着他,问道:“是上次那个严医生吗?” 沈明泽也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只看她那呆样,心中就有些不忍,垂眸冲她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转身走了。 药厂对面有个卖冰棒的门市部,他进去买了两根出来,还见那傻姑娘站在原地就对着他的方向,他冲她晃了晃手上的冰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她上午打了电话过来,说天太热了,让我帮她也吃一根冰棒,就当两人见了面。” 张小红迟愣愣的哦了声。 沈明泽进了家属院,闪身站在门口的一株桂花树下看向药厂的方向,她还在那里站着。 买来的两根冰棒都渐渐融化成了水,只留下两根孤零零的细竹棍,她才蹲下来头埋在膝盖上,地上的糖水渍招来不少蚂蚁,很快水渍也被晒干了,药厂门口那片树荫又重新暴露在阳光下,她才重新站起来,走了。 第499章女同志的择偶标准 转眼到了八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沈明泽照旧泡在实验室里。 何来宝在窗边的桌前翻着书查着资料,突然猛地将书合上,道:“明泽,我就说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沈明泽一边看着显微镜下的反应,手上仔细的调着精度,头也没抬:“有什么不对劲,思路应该是没错的,提炼出来的纯度比上周还要高出三个百分点。” 何来宝走过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都一个多月了,张小红同志怎么没有给你写信,也没有来看你啊?” 沈明泽手上就是一抖,刚刚才调出来的精度一下给扭歪了,显微镜镜头下空茫一片。 他一边继续扭着按钮,一边若无其事的道:“她以前是来陆州市有事要办,路过这里而已,写信也是问我医学问题,我答不上来自然就不写了,再说我们本来也不熟。” 何来宝翻了个白眼道:“我看是你跟人家装不熟吧!你这么冷冰冰的,现在将人给惹毛了,不愿意看你的冷脸了,现在真的不搭理你了。” 沈明泽没说话。 何来宝弯下腰凑过来道:“真的无动于衷?” 沈明泽抬头皱眉道:“别败坏别人女同志的名誉,本来就没什么!” 见他动气,何来宝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这还气上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既然你对小红同志确实没有意思,你这么说哥们还能不相信你吗,不过......” 他搓了搓手,腆着脸道:“你能不能给哥们跟她牵个线啊?我看着觉得她不错,人长得漂亮,家里成分也好,还是工农兵大学生,脾气也是挺好的,就因为你以前给她讲过题还记得这个好,路过也来看看你,这人的秉性就差不到哪里去......” 沈明泽眸光微暗,语气倒是平静:“我没有给人牵过线,不会做这种事情。” “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就将小红学校的地址给我,以前她问你什么题,你给我说说,我回信帮她解答,哥们水平虽然不如你,但这不是还有你教我吗,你给我大概讲讲,我再写到信上去用我的名义寄给她,后面我俩就自由发展了,不用你再帮什么忙了。简单吧?成不成的,我跟小红都认你这个红娘......” 刚才还张小红同志,两句话的功夫变成了小红同志,现在就直接小红、小红的叫上了。 沈明泽看着心这么大的同事,觉得堵得慌。 “不是我说,就我这条件也不差了吧,上次听厂里那几个女同事怎么说来着,一表人才,二老双亡,三转一响,四十平方,五官周正,六亲不认,七十工资,八面玲珑,烟酒不沾,十分听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吧,我这除了二老健在,别的都符合了吧?就说我父母吧,他们另有住处也不跟我挤在一处,他们有工资也不要我孝敬,平时还能够贴补我一些,比二老双亡还要更好对吧......你倒是给句准话啊,我这条件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沈明泽顺着何来宝这话想了想,呐呐道:“这倒也没有错。” 他的这位同事,各方面的综合条件确实不错,用他刚才形容张小红的话说,能够跟自己这样的人交好,已经足以说明其脾气和秉性都不差了,会尊重人,说八面玲珑也勉强算得上。 总结起来,嫁给何来宝,过日子的确能够舒坦得很。 他心里默默评估着,何来宝还在自夸:“......在咱们厂里多少大妈大姐都热衷于给我介绍对象,我都瞧不上......” 沈明泽心里空落落的,被何来宝逼得没有办法,他这才道:“她个人条件更好,你这条件人家轻易就能找到,他父亲以前是竟市的书记,现在调到省里去了,肯定不会让她嫁到陆州来,给她在省里安排了亲事......我看你还是拉倒吧。” 何来宝顿了顿,然后一脸探究的打量他,“我说,明泽,你不会是对人家有想法自己觉得没戏就不肯承认吧?” “胡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还骗你不成,这个月报纸上都登了,那个张海山就是她父亲,既然没戏,何必还给你牵这个线。” 何来宝啧啧了两声,不再说话了,却是去桌前看报纸去了。 过了会儿,感叹道:“要真这样咱们还真高攀不起,不过,以前看她在门口等你还真不觉得她是干部子女,这多好的姑娘......” 沈明泽心里也认同,却也没接这话,好在何来宝后面就是谈报纸上的内容去了,没有再提这件事,他才放下心来,附和他说了几句最近的时政。 这个八月,报纸上的确是出了两个他觉得顶好的政策—— 一是取缔红,卫兵的特权,他们不能再参与抄家打砸等行动,不能不经过批准就以执法自居,以后只能再武装部抓了人之后义务帮忙组织批斗活动,二是针对在报纸上闹了一个月的官僚主义这个话题,也出台了应对政策,成立了专案部门对官员进行监管,接受群众监督举报。 也是这个月,他分了点心关注报纸,才听到了沈华浓被“官僚主义”的消息,这个妹妹报喜不报忧,她做了什么一点也没有给他说,沈明泽反应过来气得就想回去当面骂她一顿,不过临出发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再竟市了,调到石油城去了。 现在怕是也知道自己正生气,都没有写信和打电话过来。 沈华浓倒不是真怕哥哥会顺着电话线爬过来骂她,她这个月实在是太忙了,用霍庭的话说,这个月又白瞎了,连生孩子都没有顾得上。 从陆州市回去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去跟竟市的朋友告别,霍国安总算回来了,她还回公社了一趟,以后回去得肯定少了,被拉着开了半夜的会。 然后就是退房、搬家、置办新家、和霍庭两人都要熟悉新岗位、新同事、新邻居,还得给昭昭和张炼两个小家伙联系上学的事情,等终于将事情给整理顺当了,将两个娃也送进了学校,才有空舒口气,挨个给亲朋好友或打电话或写信告知近况,给联系方式...... 第500章石油城的新生活 沈华浓调过来的时间点还算不错了,去年石油城这边一切建设工作都是才刚开始,工人们还住了一段时间的帐篷,后来才搬进去集体宿舍里过了冬,那时候盖的宿舍就连糊墙的水泥都没有干透,这边的冬天本就湿冷,住在里面真是凉飕飕的,那才叫难熬。 现在她这一来正好就遇上了石油城第一次分房,她跟霍庭没有赶上这一批分房抽签,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人多房少,不存在预留房屋,这次分房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因为很多人搬进了新家,所以也腾出来不少宿舍,这些宿舍现在还没有重新分配,他们还是可以择优来住的。 经过一年的完备,这些宿舍墙体早都被晒得干透了,陆陆续续的也装修完成,墙体被刷得雪白亮堂,窗户都是玻璃窗,也都完成了供电和供水,比乡下来说要好上太多了。 拖家带口到了石油城之后,四个人先在交通局那边原先分给霍庭的宿舍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霍庭去新筹建的武装部报道去了,沈华浓暂且不急着上班,杨主任派了个办事员领着她四处转悠选看宿舍去了。 逛了一上午,沈华浓没看中位于其他单位内的集体职工宿舍,而是看中了原先作为建房处指挥所的那个院子。 这里的两排铁皮房办公室都拆走了,只剩下三间平房和角落里的一个厕所,原来还兼具停车场和运动场功能的大院子,从外面看就显得有些空旷,走到里面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已经被人牵了一排排的绳索,上面晾晒着衣服被褥,就连乒乓球台子上都摆满了勤快人家晒的干豆角。 房子就三间,外加一个小开水房,加起来也就是六十多平,跟现在分的三室干部房的面积还要小一些,现在大家都喜欢住楼房,真选择这里住下来也不会招人眼红,在沈华浓提出住这里之前还没人打这一片的主意,之前还觉得用不上,打算拆除来着。 从办事员那里得知住在这里可行之后,沈华浓就将这里订下来了,比较起来她更愿意住这样的院子,而不是挤在楼上半点隐私都没有,而且这院子就在居民区后门处的东南角,位于住宅楼的侧面,这边没开窗户也不用担心被人从高处看见院里的情形,最主要的是用水用电都不受影响,排水管道对接起来很方便,算是闹中取静了。 办事员也很认真负责,当天就帮沈华浓联系了几个建筑工人,他们第二天就从工地上带了工具和材料过来,开始整改了。 三间房本来就是并排着的,户型方方正正,改起来也不算困难,将几间内部全部都打通了,顶头的开水房改成厨房,另外三间正房隔成了一厅三房,几个工人研究过后在客厅那边墙的背后开了道门给加盖了一个厕所,从这里埋下水管线和自来水管线跟旁边的住宅楼接起来最省材料,也就是这个工序要费事一些。 再就是将院子缩小,把角落里的那个厕所、运动场和以前的停车场现在的晒衣场所都给隔出去,怕自己独占一个院子有人说闲话,沈华浓将院子长跟房屋齐刷刷对着,宽也就是刚够将门口的那个水井给包进来。 说起来很容易,这几个工人忙完正事后利用休息时间抽空过来敲敲打打一番,整个实施起来也花了大半个月。 房子选定后的第三天沈华浓就开始上班去了,刚接触新工作,简直忙得要起飞,幸好昭昭有张炼带着,她才能够放心一些,一家人吃饭都是各自分开吃的,晚上沈华浓带着两个孩子挤在宿舍里,至于霍庭,都是在武装部正在修建的建筑工地值班室里跟人一起凑合睡的。 房子改建完了,还得过去打扫收拾,一样样的往里面搬东西,又趁着放假去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等全部收拾妥当,又到了学校开学的时候,将两个孩子送过去,已经进了九月了。 沈华浓这才想起来亲人和朋友,还在心里忏悔了一下,她担心哥哥有了嫂子之后跟自己疏远,其实她现在一心忙着经营着自己的小家和事业,不也先将可怜的单身哥哥给抛诸脑后了。 兄妹之间也没有谁能够陪伴谁一辈子。 “哥,你赶紧处个对象吧,快点给我找个嫂子!”沈华浓给沈明泽打电话的时候这么说。 “我们家已经越来越好了,你看现在基本也不算是拖累别人了吧?再说,你有工资有补贴又温柔细心,怎么就不能照顾好嫂子了?”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拖累呢,你怎么就知道对方不愿意?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有时候只要有那个人陪着,就是一起共苦也是高兴的。” 说得沈明泽心里酸酸胀胀的,无比感性的道:“浓浓长大了,这都已经开始向外了。” “你别急着岔开话题!到底怎么样了啊!” 那边沉默了一下,被沈华浓催着,才慢吞吞的道:“厂里有大姐给我安排了相亲,说对方知道我的情况,就在这个周末,要不,你等我去看看人,然后我再跟你说吧。” “小红呢?” “本来就没什么......过去了。” 沈华浓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周沈明泽给她打电话说:“别人看不上,相亲黄了,等下次再有相亲告诉你。”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了无音讯,再问就是没人给他安排相亲他也没有办法。 沈华浓简直没被他敷衍的态度给急死,后来又打了一次电话过去,都没找他,直接找了何来宝问了问,大概知道哥哥的状态。 亲近的同事都没有看出沈明泽的异样,沈华浓问了几句之后就确定了她哥哥是真的失恋了。 第501章凶残的两兄妹 妹妹突然良心发现对这个当哥哥的疏忽了,隔三差五就打电话过来关心慰问和催婚刺探。 沈明泽被关怀着,心里真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亲妹妹,他这分明就是多了个亲妈! 话说回来,就是亲妈还活着,也没有沈华浓这么能闹腾人的,亲妈就算唠叨,总不会像妹妹这样生怕他不够难受,还故意捡话来刺他。 他这妹妹就是又唠叨嘴巴子还厉害,还专门捡了他的痛处戳,忒折磨人了。 可这要沈华浓说,她这哥哥纯粹就是想太多自作孽,人家巴巴的找他给他写信的时候,他端着冷着,现在没人给他写信了,也没人去看望他了,他又蔫巴巴的。 别人失恋了还能够跟朋友亲戚宣泄一下,他失恋了什么都闷在心里,还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失恋,平时一心扎在工作上,出了实验室就恍恍惚惚,这都不是什么才是? 大傻子一个! 小红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成分,她也不是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作为最看中成分的工农兵大学生中的一员,张小红还能够不知道跟哥哥接触之后的后果?她清楚得很,却还能够过来看他,已经表明了态度了。 沈明泽现在的条件的确是不符合时下的择婿标准,但是他要养家却也不难,也就是这几年要难捱一些,沈华浓觉得形势的发展可能比自己原先预料的还要更快一些,说不定根本就不需要再等五年,所以只要张小红自己愿意,他二人在一起的问题就不大。 一个张海山还真不算问题,大不了,给他一个外孙子...... 当然这话沈华浓也就是想想罢了,她也知道就是说出来哥哥也不会听,哥哥那人笨倒是不笨,就是品德上底线太高了,只是空有君子的想法,但是又做不出君子的洒脱,拿不起、放不下、断不了,要是他断了就能放手那倒好了。 他这种人就是会自苦。 有个这样的哥哥,沈华浓想起来就来气,不刺他几句都觉得不爽! 说不定能够将人给刺得想明白呢,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还是及时行乐吧。 霍庭难得有空稍早点儿回家了一次,听见沈华浓抱怨沈明泽,就忍不住感慨:“这叫龙生九子,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 都很凶残。 后面四个字他咽了下去。 哪怕这样,沈华浓还是目光沉沉的看他,然后开始翻旧账:“对,你就是被我逼的不得不跟我做夫妻,现在我改过自新,不逼你了,你今天就到厅里去睡吧。” 霍庭:“......这是哪跟哪啊,再说了,我们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 “你倒是说说啊!” 霍庭就开始指鹿为马了:“......我是自愿的,心甘情愿的......真的,我们可没人反对,大家都同意,都真心祝福我们。” 信口胡诌好像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作为胜利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不准再提黑历史,那就不提好了,作为唯一的历史见证者和失败者、以及被统治者,霍庭还得绞尽脑汁帮着洗成白的,也是不容易了。 “哼。” “......” “对了,今天物资管理处有个女同志突然过来找我,跟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将头发蹭在你身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华浓斜眼霍庭,努了努下巴。 霍庭闻言目光深深的望着沈华浓,也不说话。 沈华浓戳了戳他的脸,被他一把抓住,沉声问道:“真的不懂?” 沈华浓想起那个女同志一脸紧张忐忑,还找了个规划处的一个大姐做中人说和道歉,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忍住眼中带笑,嘴角上扬“嗯”了声。 霍庭一眼将她识破了:“骗子。”就着握她的手的力道将人往身上带,“就这么高兴?” “别人当我是母夜叉,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沈华浓嘟哝道,“那位女同志说给你们送物资,下车的时候头发被车门卡住了,她弯腰拉头发的时候不小心发梢碰了你一下,碰你哪了,还巴巴的跑过来给我道歉?我是会因为她碰了你一下吃了她不成?” “还说接下来跟你们单位打交道比较多,让我不要介意,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她坐在霍庭腿上,目光流转,一副傲然的样子睨着他:“你给别人胡说八道什么了?” 问归问,其实沈华浓心里也猜到大概是文景玉那事的锅,真是天地良心,她也没有对人家做什么! 霍庭环着她腰的胳膊收紧了些,定定的盯着她脸看了一会,才很是中肯的评价道:“我看还是有些得意的,别口是心非了。” “我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坏了!” “嗯,是我败坏的,我就一直负责到底了。”霍庭还绷着脸点头承认道,然后又说,“你就别操心张海山外孙子的事情了,有这功夫,我们生个孩子吧,免得你还有空瞎琢磨别人的事情......” 沈华浓眯了眯眼睛,问道:“是不是我哥哥找你了?” 霍庭保持缄默。 “你这样子,那这就是真的了?他找你干什么?” 持续缄默。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他是不是跟你告我的状?” 霍庭默了默,才淡淡道:“也不至于,你哥哥,就是打电话给我催我们生孩子。” 哪里只是告状这么简单呢,妥妥就是报复打击。 其实沈明泽说得比这个可直白多了,大概是这样的—— “昭昭都这么大了,你们没有想过再生一个?这都几年了,以前感情不好也就罢了,现在你们的感情是装出来给我看的,还是你不能生了?” “你这么大年纪了,再耽误不得,赶紧抽时间去检查一下,结果我帮你们看看,怕被人知道你悄悄过来一趟,我给你把把脉看看,开点药......” 其中很多话还是沈华浓给沈明泽说的,诸如:你年纪大了,我帮你看看,你赶紧......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我看你就是...... 就连语气也模仿了个十足十。 这不叫凶残叫什么? 第502章最后一次来找你【1】 沈华浓打电话霍霍沈明泽,他觉得扎心之后就找霍庭出气,自家的妹妹嘛,捂着心口都要将她锋利的关切给忍下去的,但是对妹夫就不用了。 而且他感觉自家的妹妹经常找他麻烦,其实还是不够忙。沈明泽觉得等有了孩子之后也就顾不上他了,他这也算是曲线救自己了。 这倒是不假,沈华浓作为规划处的顾问也就是为建设出谋划策,主要还是面向食品厂和粮食加工处这些跟粮食、副食相关的部门,以及石油城规划的两年内建成的招待所和酒店,除掉那些在计划中的,其他的,她都在之前处理红星作坊的时候练出来了,能够很好的将以前的理念跟现在的实际相结合。 现在这点小打小闹给她的时间也很充裕,她工作上手挺快,这两个月早就够她游刃有余了,这一来时间就多了,再加上前阵子忙过之后及时反省了一下,可不就是能远距离电话盯着沈明泽了吗。 沈明泽刚开始给霍庭打电话纯粹就是打击报复出气,后来他就觉得,发泄之后果然感觉好多了。 所以,沈华浓再怎么催他结婚,他就催霍庭赶紧跟妹妹生孩子,沈华浓怎么刺他,他就怎么刺霍庭。 杠来杠去,沈明泽这也确切的意识到了,妹妹就是霍庭家的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下意识的将妹妹做的事给摊在霍庭头上,于是心中越发不爽,觉得霍庭娶到妹妹真的是太容易了,自家养得水灵灵的大白菜就白手给了猪拱了。 霍庭就这么受了不少来自大舅子的无名之火。 他刚开始还有些茫然,后来就从电话中大概猜到缘由了,这叫人说什么好呢? 为了自己耳边能够清静一些,他本来早就想跟沈华浓说说,可他这阵子太忙,晚上要么睡在值班室,要么就是回家特别晚沈华浓都已经都睡了,就一直给耽搁了下来,现在才找到机会说出来。 沈华浓望着受池鱼之殃的丈夫,悻悻了一会,对着霍庭幽怨深沉的注视,她垂下头戳着他胸口道:“......我又不是不答应生,但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生就能够生的,你自己没空怪谁?怀昭昭反正就是一次就有了,当时的记忆你肯定是不记得的......” 霍庭:!!! 他这下彻底脸黑了,这叫什么话?用他自己来打击他? 他这样的良家妇男,可忍不了这样的委屈和刺激,一时热血沸腾,也不忘记给自己描补一二:“就知道你这是想我了,想了就想了,非要这么气人?等我忙完这一阵,到时候天天跟你生孩子......也别到时候了,就今天,今天就跟你好好生,你可别哭!” “谁怕你!” 霍庭就盯着她冷声说了个好字,然后箍着沈华浓的腰将人往肩膀上一扛,去了主卧左侧给昭昭安排的小房间。 两人这架势跟约着要去打架似的。 这办公室改造的房子要说缺点也有不少,十分潮湿,不如楼房干燥,白天门口人来人往的过来晒东西晒太阳有些吵,不过好在有个显著的优点就是隔音效果挺好。打半个晚上的架也不怕会被人听见。 晚上生孩子也没有耽误沈华浓白天继续去关心哥哥,免得他失恋之后一个人无处倾诉抑郁了。 每次传达室喊沈明泽过去要接电话,他的心都是提着的紧缩着,就怕沈华浓冷不丁给自己来一下,让人噎得半死又刺心得很。 不过,被折腾和折腾人的日子好像过得也挺快,果然是比一个人沉闷着好过多了,沈华浓还没有时间过来看他,他也腾不出时间去石油城转转,这也就接了六七回电话,天气就彻底凉了下来。 好像不久前厂里才发了西瓜,这一晃杨林农场的柿子都红了,沈明泽也分到了六斤多,他不太喜欢吃这玩意,沈华浓打电话的时候说要吃柿子饼,他就跟隔壁在食堂工作的罗师傅学着将柿子全部给加工成了柿子饼,等罐子里的柿子饼上都裹了白霜做好了,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陆州的秋天也就在柿子变成柿子饼的时间里彻底过去了,一连几天阴雨之后,冬天就匆匆来了。 天又阴又冷,沈明泽这种加班狂魔都不大乐意晚上在实验室里耗着了,下午下了班去食堂吃了饭,就匆匆回宿舍床上去窝着了,看看书、整理一下试验数据,现在试验到了尾声,也该准备个总结报告了......时间也不难打发,一晃就到半夜了。 这天上午,市里的工作组到药厂来检查,沈明泽作为药厂新引进的黑五类重点观察对象,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参会人员,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按部就班的跟人汇报完自己的思想动态,又听几个领导和同事对自己的监督和批评,再表态之后,他的情绪就很低落。 会议结束再送走检查工作组就已经接近一点半了,再半小时下午班就要开始了,食堂也都已经没人了,他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跟领导请了半天的假。他平时很少休息,而且现在的药厂领导人还不错,也能体会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给批了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又安慰了几句说他的努力和表现大家都看在眼中。 沈明泽挤出笑容跟领导告别,就匆匆出了药厂。 一连几天都间断下着蒙蒙雨,这会又开始落雨了,雨被风裹着乱七八糟的落,撑着伞都没有多大的作用,遇上这天气,伞的主要作用也就是能够挡挡风了。 到了药厂门口,他将伞面擎高了些,习惯性的看向马路边的那棵树,这一看目光就顿住了,已经三个月没见的那个身影又出现了。 沈明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去树下的半路上了。 树下的年轻姑娘也没有打伞,穿着军绿色的棉袄,同色的裤子,斜挎了个帆布包,两条黝黑的辫子搭在胸前,看着比以前要长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新留了一层刘海还是瘦了,脸看着比三个月前要小一些。 第503章最后一次来找你【2】 张小红在沈明泽抬伞的那一刻就看见他了,换了以前她早就主动跑上前去了,这次她没有,就站在原地巴巴望着那边,苍白的小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因被遮住了视线,才时不时伸手在脸上抹一把。 沈明泽走近了,这才发现她衣服有一大片颜色要更深一些,这是在雨里站了有一会了,被淋湿了,再盯着她脸一看,嘴唇都冻得直哆嗦。 他心里有心疼又气闷,本想将身上的棉袄脱给她坡上,胳膊刚抬了抬,又收回来了,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不能再给人任何误会。 他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只端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问道:“下着雨呢,怎么也没有打把伞?” 说着,到底没忍住主动将雨伞挪过去了。 张小红抬眸看着上方的洋布伞,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才转向沈明泽,转眼间又蓄满了眼泪。 沈明泽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略略偏开视线,掠过她的头顶看着冷清的街道,沉声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找你。”张小红横臂抹了一下眼泪,突然间跟发狠似的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刚才站在这里就在想,如果没见到你,那就算了,如果看见你了,哪怕你嫌我烦,哪怕是不道德对不起严医生,我也想跟你说一声......” 她说着哽咽了一下,垂下头又抹了一把泪,道:“总要说一遍,这么久我还没有说过呢,说完我就走,不会耽误你的事情,也不会再让你困扰,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我跟你告别,行吗?” 沈明泽张了张嘴,又徒然的合上,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静静的看着她,点点头。 “沈明泽,我......” 张小红又酝酿了一会,深呼吸了两次,才彻底平静下来,她缩着肩膀,双臂交叉着手抓着自己的肩膀,自己抱着自己,垂着头飞快的道: “我叫张小红,今年二十二岁,父亲在省里任职,母亲在街道办工作,有个弟弟在读高中,我先前读的卫校,毕业后在竟市人民医院当了两年护士,那时......也不懂什么,就是混日子,到现在也只存下来六十二块五毛三分钱的存款。” “现在在江城大学医学院学习,我虽然很笨但是我很勤奋认真,我也有目标,我想好好学习顺利毕业,以后能够当一名合格的医生,做护士也行。” “我现在每个月有十五块钱的补助,已经不需要再找家里要钱和贴补了,还有两年半毕业,不过,实际上最后一年都是在岗位上实习,是有工资可以拿的,实习的工资肯定也比学校补贴要多,我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以前我计划是毕业后就申请到陆州市的医院去工作,现在不定,看情况吧......” “我以前没有处过对象,但是有两次喜欢人的经历,都失败了,第一次是从京市调到我们医院的一个研究员,我喜欢他工作上认真谨慎的态度,喜欢他有理想有抱负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总共也没有说几句话,后来不了了之。” “第二次,那个人叫沈明泽。”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男人,不知道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道:“他救过我、帮过我,他有学识,也有理想有抱负,他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英俊、最礼貌、最聪明还最努力的人,我观察他的时候,学了很多。” “他经过了很多磨难,大家对他不友好,他还是心肠很软很善良,会冒险去见义勇为,还有明明很厌烦我的纠缠,我问他学业上的问题,他还是会耐心的给我答疑,就是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张小红,他很好,只是不喜欢我。” “虽然很丢脸,很难过,我还是想说,谢谢他,我以后不会浑浑噩噩过日子让他瞧不起。” 沈明泽愣愣的望着她。 张小红捂着脸来回用力的搓了搓,长嗯了一声,压下激动,才放下手,挤出一丝笑容来道:“今天早上我回家,我爸爸给我安排相亲了,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跟那人说了一遍,说完我就想着应该跟你也说一遍的,所以就跑过来了......站在这里等你,我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来我就说一遍。” 她抬手腕看了看表盘,又笑了一下:“现在说完了,刚刚两个小时正好,不多不少。说出来之后就感觉完成了一项任务,轻松多了。”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来一个大信封,沈明泽瞥了眼就认出来了,当初他把张小红写的信都还给她就用了个大信封邮寄的,上面就是他的字迹,这就是那个信封。 “里面是你的一条手帕,还有你给我回的答题信,我想这些你肯定是不会要了,我回去就会相亲结婚,这些也不好再留了,看这些也对我的丈夫不公平......这些东西,我想让你当见证,反正什么没谱的事情我都当着你做过了,你心肠好,也不差这最后一件,这些毁掉之后,希望你也忘记我做过的那些蠢事......” 她抿了抿唇,然后用力一撕,信封撕开了一厘米的口子,手突然被人紧紧的攥住了,那个大信封被这外力一挤压,拧得变了形。 张小红茫然的望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掌,然后抬眸看向手的主人。 “别撕。” “可是......” 沈明泽没有松手,反而又紧了紧,将那双冻得紫红的手攥得发白。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温度传过来,对方现在也没有放开的迹象,张小红有些无措,张口结舌道:“那我不撕了......你要,我,我就还给你。” 被沾了便宜也不知道反抗。 沈明泽心下叹了口气,主动收回了手,张小红失落的望着自己的手背,将信封递过去。 沈明泽接下了,道:“我叫沈明泽,今年二十五岁,父亲是资本家,现在在药研所戴罪立功,母亲已经去世,有个妹妹叫沈华浓,已经出嫁了,我五年前去竟市红星公社接受群众的改造,还有过一次流氓罪的记录,去年才被取消了。” “我五年前处过一次对象,但是无结婚史,现在在背后这家药厂上班,半年前每个月有四十一块钱的工资,现在涨到了四十九,但是每个月得拿十块钱出来捐给厂里的特困户,那是为了争取表现,其实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我并不想捐。” “我以前的确认真勤奋,是因为喜欢我的工作,现在认真勤奋,我也说不清楚有多少是因为初心,有多少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现在手上有个项目马上要出成果了,可能会涨点工资,但是多的部分我还是会给厂里捐出去,也就是说以后基本上就一直维持在四十块钱左右的工资。” “我每个月还要做两次汇报接受群众的批评和监督指正,如果有人嫁给我,应该会受到跟我一样的待遇。” “厂里给我分了一间单身宿舍,只有三十平,三转一响我一样都没有。” “如非必要,我从不乐于助人,在结婚之前,除了父亲和妹妹,我可以六亲不认,那次帮你也只是因为那天我心情郁闷,刚好萃取了毒药,想找个人出气发泄,正好碰到了孙刚撞上来,如果那天你受孙刚胁迫反咬我一口,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我一点也不善良,心肠也一点都不软,除非,是对在意的人。” “你以前对我还不够了解,现在我告诉你了,像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喜欢吗?” 张小红微仰着头看着对面的青年,都懵了,先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眨眨眼。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我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处对象。你还愿意跟我处对象吗?”沈明泽又问。目光灼灼的望着傻姑娘,见她久不说话,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两人无声对视着。 沈明泽先打破了沉默,他笑了一下,道:“被吓住了吧?算了,你赶紧回去吧,雨伞给你,不用再还给我了,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转身,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听妹妹的话试过了,不会再后悔了。 第504章我愿意! 沈明泽刚走出去两步,胳膊就被一股大力给拽住了,力道之猛拉得他身体都跟着歪了歪,隔着一件厚衣服都感觉到胳膊被掐得疼,这就跟被突然袭击了一样。 等他再回头,那雨伞就迎面砸下来,要不是他歪了歪,伞尾的尖尖就戳到他了,就这样伞布边缘还是擦在他胸前,伞面上的雨水飞溅得他满脸都是。 沈明泽:...... 不答应就不答应,这是还想揍他一顿出气还是怎么的? 下一瞬,歪倒的雨伞被那个红鼻头的姑娘给扶正了,她将伞柄往肩膀上一架,空出另一只手来,两边一起抓着他的胳膊:“你别走!” 说着还跺了跺脚,“你让我消化一会儿呀!” 沈明泽瞅瞅自己的胳膊,再看看女孩撅着嘴,眼里泛着泪花的样子,温声道:“行,你好好消化,我在这里等你想清楚。” 张小红这才破涕为笑,伞往后坠下去,她赶紧松开一只手扶了扶,又迅速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盯着青年看了一会,见他这次没有避开,她才哑着嗓子质问道:“你不是在跟严医生在处对象吗?你怎么能这样又跟我说这种话!” 沈明泽道:“我没有对象。” “那你还买了两只冰棒,说帮她吃一根。” “是骗你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怕你像现在犯傻继续跟着我浪费青春年华,怕你以后因为受苦再后悔。” 张小红瞪着眼睛望着他,“你少瞧不起人,我傻归傻,但是从不会后悔!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后悔过,我犯的蠢我自己都认,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你要是不相信去问我的朋友!我给你写信,过来看你,你不接受,我做无用功还伤心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知道了,是挺傻的。” 张小红抿了抿唇,又道:“你刚才说要跟我处对象,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嗯。” “你是看我哭了,觉得我可怜才这么说的?” 沈明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姑娘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被可怜巴巴的瞪着,他心里一软,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说了我一点也不善良,心肠也一点都不软,除非,是对在意的人。” 张小红面上有了笑意,一动不动,只不错眼的望着他:“那你就是说对我很在意。” 沈明泽看她笑得傻呵呵的,轻咳了一下,才道:“我每个月都要接受批评,都要写反省材料......” 张小红赶紧道:“我不怕,我也经常做自我批评,还挨我爸爸骂,跟那个也差不多。” 沈明泽又道:“我每个月只有四十块钱的工资,以后也不会变多。” 傻姑娘想也不想就说:“我很好养的,我每个月只花十五块就够了,以后我在陆州市上班,不用在省城和陆州市来回,省了路费我十五块都用不着,再说以后我上班了也有工资。” 这么急切的态度,让沈明泽心中阴霾散尽,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散了,他盯着姑娘的眼睛,道:“我不是你以为的善良和心肠软的人。” “我以前还就怕你烂好心,对别人都狠不下来!没听说现在的择偶标准就有六亲不认吗?” “我也没有什么理想和抱负,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有,你就是有!” 沈明泽也不跟她争,继续道:“我的宿舍只有三十平方。” “三十平也不小了,都能够住一家子人了,何况只是我们两个人。” 张小红嘴快,等说完,发现沈明泽嘴角蕴笑,目光里有隐隐的戏谑,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面上一热,垂着脑袋低声“哎呀”了一声。 沈明泽看她这样,轻笑出声,无奈道:“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了。” 张小红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面前突然一暗,却是沈明泽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给她脸上擦了擦,又揉了揉本来就红彤彤的鼻头,她呆在原地,脑子里都空了,整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明泽收了手帕,就看见一张傻乎乎的脸,面上笑意更深,顿了顿,将大衣脱了下来,罩在还在发愣的女孩身上了,又抽掉了她脖子下方的伞柄,这才道:“我们走吧。” 张小红还扯他的袖子没有松开,有些熏熏然问道:“去哪里?” “去三十平方看看,去不去?” “去!”她忙不迭的点头,说着就要将衣裳还给他。 沈明泽道:“你穿着,我不冷,再说就在前面,几步路也就到了,要是不想都冻病,你就走快点。” 见他坚持,张小红也不跟他推让,扯了扯大衣裹着自己,然后抬脚就往前跑了起来,她这时才觉得身上有了温度,好像全身的血液刚开始循环起来,又像是在做梦,脚下都有些飘忽,一切那么不真实。 她回头看沈明泽望着她,温温吞吞的走着,扬声催道:“你倒是快点儿啊!” 沈明泽应了一声,这才跑了起来。 见他跟上,张小红一溜烟往前跑到家属院门口才停下来,沈明泽就在她旁边跟着,她停下来,他也停了下来,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沈明泽将伞往边上让了让,道:“进去吧,就是这里了。” “嗯!”张小红赶紧跟上。 进了家属院,有人跟沈明泽打招呼,张小红刚抬头,就听沈明泽跟人介绍:“这是我对象......” 她刚跑了一阵,脸色已经缓过来有些红晕,此时闻言更是红得快要滴血了,这姑娘一直大胆直爽,这会儿倒是突然紧张扭捏起来,别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蚊呐似的应了几声,羞羞答答半躲在沈明泽身侧,倒是让他越发觉得好笑。 张小红一时甜蜜一时紧张激动,在上楼的时候还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整个浑浑噩噩的,险些绊倒,沈明泽扶了她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进了屋。 “你进去里面把湿衣服脱下来,柜子里有件大衣,你自己去拿出来穿上。” “嗯。” 第505章新上任的男女朋友 等张小红披着厚重的大衣出来,手上就被塞了一个大瓷缸子,里面装了一大杯味道浓呛的姜汤,“赶紧喝了。” “嗯。”张小红乖乖的接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鼻尖上都冒了汗,身上彻底暖和起来。 沈明泽又递给她一块干毛巾,让她把两条麻花辫拆了,把头发擦一擦,这会功夫他夹了块没烧过的蜂窝煤去隔壁换了块燃着的,把炉子烧了起来,上面放了水壶烧着,拎到她脚边上。 屋里暖融融的,两人一个擦头发,一个进进出出的忙着,突然转变的关系让两人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一时都没有再说话,不过,刚确定了关系的年轻男女即便不说话,几个目光交汇,也带着一股子甜蜜劲。 张小红头发差不多干了,浑身放松下来,疲惫过度情绪起落之后的身体就扛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她还强撑着不愿意睡觉,沈明泽将她赶到里间睡去了。 新上任的女朋友躺在床上,一边跟睡意作斗争,一边拉着男朋友的衣角,小声道:“我不想睡,睡醒了会不会发现我在回去的车上啊?这些就是在做梦。” 沈明泽:......不会。 “那你以前为什么都不搭理我?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过来跟你说,我早点来吹风淋雨冒雪暴晒生病,然后哭给你看了。” 沈明泽:“......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呃?呃!不,不行,不行!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答应,我答应了!”本来脑子还一团浆糊的姑娘突然杏眼一睁,坐了起来:“以后你就是我对象,要结婚的那种,不准反悔!” “那你赶紧睡,等你睡醒了我们去吃饭。” 张小红这才又躺下去,重新裹上了被子。 “闭上眼睛,不许睁开,不许说话。” 她乖乖闭上眼睛,张了张嘴,还是乖乖闭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明泽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舒了口气,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扶额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从柜子里取了一床被褥出来,在布帘子内侧挂上,挡住了床头,才又拿着换下来的湿衣服出去了。 这些衣服还得尽快烘干了才好,他将炉子上的水壶挪开,拿着衣服在上面仔细烘着,想想又去敲隔壁的门想借了个竹子做的镂空架子,放在炉子上跟火源隔开一定距离,方便烤衣服的那种。 隔壁有个两岁的小孙女,现在还尿床呢,一到冬天经常得烘衣服,烘尿片子,这种东西就是必备的了,沈明泽见他们用过。 他刚过去找隔壁换过煤球,那会屋里还有人呢,这会人家门关上了,一开始沈明泽也没有多想,这么冷的天又是风又是雨的,关门那不挺正常的,像他这样将大门敞开着的倒是少,可孤男寡女,有人见到小红进了他的宿舍,他不想让人说闲话,只能这样了。 敲了好一会,一个跟沈明泽差不多年岁的男人挂着脸,裹着被子光脚垫在鞋里就过来开门了:“有事?” 沈明泽见人这幅打扮就是目光一闪,先说了来意,对方虽然刚才神色不好,但是借东西也没含糊,很快就给沈明泽找出来了。 他道了谢,又听人家屋里传来个女声问怎么还不来,沈明泽歉意的笑了笑,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硬着头皮将这男人给叫住了。 “等等,大宝,我正好有件事要给你说说,我们研究所准备招几个学徒......” 说到这,那男人正要关门的手都顿住了,又拉开了些,惊喜道:“沈工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也知道研究所有些职工眼看就要退休了,现在厂里一日比一日好,但是新生力量跟不上,人手紧缺,肯定是要培养一些学徒工的。” 沈明泽就在研究所上班,虽然才来不到一年,成分也不好,但是已经是技术骨干,他这么说,对方还是相信的,那男人就搓了搓手,问道:“沈工,这个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具体有什么条件?我弟弟他初中毕业,妹妹也上了初中的,这个文凭合不合适?有什么要准备的......” 这也不能怪人家这么激动,做研究的哪怕是学徒工也比车间的工人待说出去体面一些,出不来成绩的话,工资可能还没有普通工人高,但是厂里给的福利却比其他部门都强,别的不说,起码研究所的人都是优先分房子的,而且还有集体宿舍,六人一间,总能够跟安排一个铺位。 隔壁这户人家姓罗,老俩口、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孙女,还有个没结婚的小儿子和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这么些人都挤在这间四十平的房子里,转都转不开,可想而知他们对于房子的迫切,可再等药厂分房子遥遥无期,如果有人能够进研究所表现好那就能够有指望了。 哪怕不分呢,谋个集体宿舍的铺位也能够缓解一下家里的住房压力了,还是青壮的罗大宝跟他媳妇也不至于想办点儿夫妻间的亲密事,都得全家总动员提前配合腾时间腾空间,虽然都是自家人,但是这还是有些尴尬的,可娶了个媳妇不办事不生娃,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呢。 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希望,都让罗大宝激动了,这会连事也不想办了,就想打听消息。 沈明泽道:“咱们都是邻居,有消息我最先就想到了你家,你先把衣服穿好免得着凉了,我给你具体说说,回头你让小宝他们去准备。” “哎!沈工你先等会。”罗大宝说着将门掩上了,并没有锁死。 屋里传来男人女人说话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沈明泽这才松了口气。 这房子的隔音也不算好,要是隔壁真动起来,有声响传过来,还真的是......他看了看里间,一股热气涌上来,脸上有些热。 他很少休息之前还真没有碰上这种事,只听何来宝调侃过,说住房紧张,很多人家都这样,罗家全家还带个两岁的孩子,这大冷天的挪出小半天时间和房间出来给小夫妻也不是不容易。 这就被他给搅合了。 第506章我跟你一样的 沈明泽将借来的竹架子架在炉子上方,将衣服裤子上淋湿的地方正对着炉口慢慢烘着。 很快罗大宝就出来了,穿戴整齐蹲在门口跟他说话,人打听完回去还兴奋了好一阵,拉着媳妇又嘀嘀咕咕了半天,没多久,罗家的老太太就领着孙女回来了,隔壁一热闹起来,张小红也醒了。 她醒来看着陌生的地方先还有些迷迷瞪瞪,等听到外间沈明泽跟人说话的声音,知道他正在给自己烘衣服烘鞋子,才想起先前那一茬子事情,这都是真的,不是做梦,脸上登时就充血了一般红透了。 她埋在被窝里又羞又甜磨叽了好一会,直到外面声音暂歇了,她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正要下床,沈明泽隔着帘子喊她,问她睡醒了没,还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小红赶紧应了,一面说起来了,一面裹着大衣下床,撩开帘子见到人,她又羞答答的垂下头去了。 她垂脑袋之前,沈明泽还是发现了她红得不正常的脸色,还给吓了一下,伸手就又将人给推了进去,“怎么红成这样?肯定是发烧了,你真没有哪里难受?你别起来了,先躺着,我去借个温度计。” 他风风火火又要走,张小红赶紧将人给拉住,“哎呀,我没事,真的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烧,之前喝了那么一大碗姜汤还出汗了,我身体好着呢,我就是......” 说着,脸上却更红更烫了。 不由暗骂了自己两声没出息,她羞得跺了跺脚,“亏你还当过医生呢,这是不是发烧你都分不出来啊。” 沈明泽哪里还不懂,他面上微赧,轻咳了声,岔开话题道:“衣服都烘干了,我拿过来你换上?” 张小红嗯了声,换衣服的时候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一会甜蜜,一会懊恼,脸上的红色倒是褪下去了,就是从里间出来的时候人还有些发愁,之前的欢喜劲都给建设没了。 好在她不是个能够藏得住话的,不等沈明泽探究,就主动交代了。 “以前就想跟你处对象,希望你也能够喜欢我,等真的到了这一天,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以前没处对象的时候我在丢人,现在处对象了,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好,总是丢人,其实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真的,可是回回都是让你看我出丑......” 说着人还有些丧气。 沈明泽闻言都忍不住笑了,看面前傻呵呵的女朋友,他好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心思简单纯粹,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跟这傻姑娘一样,也是直白直接得不像话。 张小红撅着嘴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不会再反悔吧?” 沈明泽就朝她伸出手,道:“手给我。” “呃?” 那只大手又往面前凑了凑,张小红这才矜持的伸出一只手,被捏住的时候脸上又不争气的红了,沈明泽看看她,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耳朵上。 张小红陡然瞪大眼睛,等沈明泽松开她,她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绕到他后面瞧他的耳根,都红到了脖子根了,这个发现让她喜得不行,一会瞧瞧那对红耳根,一会看看青年神色无异的脸,高兴的道:“也很烫,不是耳朵冻了,就是害羞了。” 沈明泽坦然点点头,“嗯,我也很激动,跟你一样的,所以别再为这个发愁了,傻乎乎的。” 张小红纳罕的问道:“那你脸上怎么看不出来呢?” 沈明泽瞅她一眼,道:“有你垫底出丑,我想想就觉得没什么了。” “呀!你......” “不用特意做什么或是表现什么,当着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 “嗯。” “你不笑话我?” “不会。”沈明泽笑着点点头,道:“好了,中午你肯定也没有吃饭,我们先去吃饭。” “好。” 这个时间食堂还没有开始供应晚饭,沈明泽直接带人去了饭店,两人一人来了一大碗骨汤面,拌了个豆芽,片了一小碟子的肘子肉,这就算是第一次约会了。 吃完饭,沈明泽要送张小红回省城,等公交车的时候车迟迟不到,又耽误了一会,等赶到客运车,最后一趟从陆州市发往省城的班车因为天气不好人数不足临时取消了。 索性张小红明天没课,倒也不会耽误什么,她本人其实也还不急着回去,两人只好又原路返回。 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雨,也没个地方方便说说话,这会也下班了,家属院里都是人,将一个单身姑娘留在家里想想也不像样子,沈明泽直接带着人去招待所给定了个单间。 这边就是药厂的招待所,上次沈华浓和霍庭也是住的这里,还算干净,盘查得也得也很严格,当初前台盘查霍庭和沈华浓的夫妻关系都盘查了老半天,这还是有介绍信和结婚证的情况下。 现在沈明泽将张小红送回房,两人虽然主动交代了是男女朋友,为了免得让人说闲话,还开着门不过是略说了几句,服务员和扫洒大妈都在门口转悠了几回了。 “那些年轻的男女青年最容易出事了,我们街道上,有个女娃没出嫁肚子都大了......与其相信他们的自觉,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们不检点的机会,就不能让他们单独待一屋,这孤男寡女的......” 这就是变相的在赶人和训斥了。 沈明泽目前没那心,出来的时候都被两个大姐给看得红了耳根,这真的是......叫人哭笑不得。 张小红都羞得没脸送他,赶紧关上了门,捂着脸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 管得严格,沈明泽也就放心将新任女朋友留在这里了,只能这么匆匆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过来招待所接人了,现在大家也很少有睡懒觉的习惯,张小红也起来了,两人一块去食堂吃了早饭,沈明泽就又马不停蹄的赶早班公交车陪着女朋友去了客车站。 大姑娘家家的一晚上夜不归宿,还是从相亲现场坦白之后消失的,张小红本人倒是格外心大,一点自觉都没有,沈明泽买了票跟着她一块上车,她还赶人呢。 第507章实力坑爹的张小红 “不用你送,送来送去多麻烦啊,天气又不好,你要是今天休息呢就在宿舍歇着,不然我把票改成下午的,下午再回去也来得及,你要是上班就赶紧回去上班,为这个请假不值当,再说我都来回好多次了,还会走丢了不成,浪费钱和时间。” 沈明泽无奈的叹口气,又是好笑,挨着她坐下来,小声道:“你昨天没有回去,相亲的事情也都搅黄了,你家里肯定等着你的交代,我应该是要上门一趟的。” “啊?!”张小红这才想起这一茬,有些悻悻的,转而又有些为难和歉疚,垂着脑袋小声道:“我爸妈肯定要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你跟着去他们肯定也会跟你说难听的话。” 沈明泽道:“不要紧。” 既然做了决定走出这一步,他就预料到了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争取一下。 张小红犹豫道:“要不,你这次还是先不要去了?去了也是跟他们吵架,我怕他们说得不中听又把你给骂跑了。” “少瞎想,处对象又不是过家家,我能够跑到哪里去?”沈明泽安抚的笑了笑。 “可是我不想你挨骂,我爸爸就是个老古板,老封建,势利眼......上次那回我第二天去红星公社找你,你就气走了......” “我那不是气的,是真的有事才走的,放心吧,再说这次又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是我想将他们养这么大的女儿娶回家,你爸妈白搭一个姑娘,我被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啊......嘿嘿。” “好了,坐好,冷吗?手放在我的衣服口袋里......” 张小红还没有想出个章程,车已经启动了,一路上沈明泽倒是相当的淡定,再差的状况能够比批斗大会还差吗?张小红就愁得不行了,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气哼哼的,快下车的时候,她终于想出来一个馊主意。 “我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在学校,如果以后你要跟我结婚,我们直接找学校就能开介绍信去办证了,我看我同学办过,到时候拿了证再回去,我爸爸再骂你也没有用了,也免得你少受气。对,就这么办!” 沈明泽闻言都愣了一会,一时间他都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暂且没吭声,下了车之后,等车开走,四下无人时,才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以后不许再提了,更不准当着你爸妈的面说这种话。”不然非得把他们给气死了,“再说你才认识我几天?又有多了解我?也不怕被骗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骗我的,你要想骗我早就骗了,哪会躲我啊......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不想让你受气,换了别人我能这样吗,你还这么说我。” 沈明泽无奈道:“小红,我不是在怪你,你为我着想我很高兴,真的,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大好,要是真这样做了,你爸妈要么认定我是骗子,要么觉得我没担当,更不会接受我了,怎么会放心的将你交给我,你听我说完,就算他们不这么想,可我连去都不不敢去,他们会怎么看我?这不是没担当是什么,再说我们正经处对象,我上门拜访不是应该的吗?” “好了,这件事你就别多想了,我来处理,他们还能怎么样,也就是多说几句骂几句,最多将我轰出去,又不会掉一两肉。对我来说前面才是最难的,那九十九步你都走过来了,最后一步,我来走。” 张小红无话反驳了,重重的点头,心里高兴,脸上也露了出来:“那我陪你。” 沈明泽也笑:“好是好,但是你也别表现出这么恨嫁的样子,你父母看了更加讨厌我。” 张小红鼓了鼓嘴。 “你昨天相亲的对象人品怎么样?”沈明泽突然问道。 张小红微愣,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妈反正夸了他一堆,我就听他自己介绍了一下,我介绍完就......走了。”想起自己做的事情,她哀嚎了一声,捂住了脸:“我昨天当着人那么自我介绍......” 要是沈明泽不答应跟她处对象,也不跟她一道回,她可能还沉浸在难受中,也不觉得如何,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适婚大姑娘当众剖白自己的感情,说什么喜欢男人,还喜欢过两个,遇见脾气好的可能就骂一句“不害臊、不检点”,碰到品格差的,没准都要告她思想不纯洁或是腐朽了。 沈明泽看她那样就知道了,这是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都不知道这是这一天的第几次叹气了,拉下她捂着脸的手,道:“我们先回去看看再说,也没有那么严重。” 张小红一路长吁短叹,沈明泽劝不住,只好转移注意力:“先不说这个,你以前还喜欢过一个?我昨天听着好像是说对方有理想有抱负,知道自己要什么......好像跟你说我的那些也差不多?” “......哎呀,你还翻旧帐,那就是不成熟的敬佩吧,我就没有想过去给人家写信和纠缠。” 张家所新居就在眼前,沈明泽郑重的道:“小红,设身处地的想想你爸妈的担心也有道理,他们说什么出发点都是关心你,一会别管他们说什么,你千万别跟他们吵起来了,都交给我,行吗?” “好吧。” 张海山今天在家休息,这是昨天得知闺女相亲事宜之后气得临时跟人调整的一天假期。 不调怎么办,他还得亲自上门给人赔礼道歉,将心里有人还不管不顾嚷嚷出来的闺女介绍给人家,人家不定怎么恼呢!另外,还得争取取得别人的原谅,不要将小红说的那番没羞没臊的话给传出去,尽量降低影响。 沈明泽和张小红进院子的时候,张海山忙活了一早上,这也是刚回来,正跟媳妇王彩凤发脾气。 “你生的这个孽女,就没见过这么坑老子的,我这么勤扒苦作是为了什么?她就这么给我扯后腿,说话做事也不顾场合,人家要是给她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大姑娘不知羞耻,还 第508章准丈母娘看女婿 沈明泽正要敲门,被张小红拦住,她“嘘”了声,然后指了指门,示意听一会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进去,沈明泽要敲门还被她一把挡在前面了。 张家住在省机关家属院里,这隔音算是很不错的了,张小红贴在门上,依稀听见“势利眼”、“老脸挂不住”、“被人看尽笑话了”这些字眼,还说了好几遍沈明泽的名字。 不用说,肯定是她爹又在发脾气了。 那可不,张海山是真的觉得被坑死了,这会正敲着桌子在跟王彩凤说:“他们问我沈明泽是何人,条件很差还是怎么的?我这是说呢,还是不说呢?我说差还是说不差?我这怎么开口都是错的!” 隔了一层厚重的门板,张小红都能够感受到张海山磅礴的怒火。 她缩了缩肩膀,有些心虚,也有些不服气,要不是她爸爸不顾她的意愿给她安排相亲,要不是他真的势利眼,也不一定真的就到现在的地步了,父女俩也不是第一次为这个争吵了。 这会进门就正撞在枪口上了。 她刚想转头跟沈明泽说咱们不如先到外面去晃一晃,等爸爸发完脾气了再进去。 面前一暗,却是沈明泽抬手越过她敲门了,然后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门上响了两声,屋里静了一下,王彩凤过来开门,一见到张小红,就恼得掐住她的胳膊将人给一把拽了进来,压着火气,低声呵斥道:“昨天你相亲完跑哪里去了,啊?” “妈......” 屋里张海山背对门口坐着,头也没有回,只道:“先进来再说!这楼梯口时不时有人上人下的,被人看见了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王彩凤瞪了眼张小红,一手抓着她,一手食指在她脑门上狠戳了两下,才收回来准备关门,“进去再跟你算账,差点把你爸爸给气出好歹来......” 这才发现闺女还带了个小伙子回来,一时让想要骂人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打了个磕巴,狐疑的看着沈明泽:“你是?” 沈明泽弯了弯腰,礼貌的笑了笑,仿佛没见刚才的尴尬,坦然道:“阿姨您好,我是沈明泽。” “沈明泽?”王彩凤顿时拉长了脸,神色不善。 你就是那个将我家闺女迷得五迷三道、该杀千刀的沈明泽? 她没说出来,表情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沈明泽点点头,还算从容道:“给您添麻烦了。”他看眼张小红,道:“我跟小红是认真的在交往......” 王彩凤掐着张小红胳膊的虎口陡然收紧,张小红“嗷”了一声,“妈,你要掐死我呀!我知道你生气,我们这不是回来道歉了吗......” 王彩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张小红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妈,你别揪着我,你松松。” 王彩凤闻言气得往她身上拍了两巴掌,娘俩个眼瞅着能吵起来,沈明泽无奈低声喊了小红一声,让她别跟阿姨吵架,她就乖乖不动了。 这时倒是听话了,王彩凤越发怄得很,只觉得这个闺女真的是白养了,给别人养了一回,恼火道:“你个讨债鬼!” 沈明泽继续道:“阿姨,这事您要怪就怪我,我应该早点过来拜访,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得挑,即便王彩凤心里觉得这个闺女白养了,可真正怪的还是怪沈明泽,现在人家主动承认了,态度也不错,王彩凤闻言就气顺了两分。 但是,她也一直都知道就是自家闺女对人家一厢情愿的,现在听他这话的意思,倒是两人早就好上了? 她之前还跟张海山说过小红这事闹腾不了多久,人家对她家的傻女儿没那个意思,也从来没有做出半点儿回应,小红单方面闹闹溅不起水花来,让不管她,过阵子心思自然就淡了,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越是打压越是反抗,没准还适得其反。 当时张海山还不服气,说什么算那小子识时务,知道不该想的不想,死都不肯承认自己闺女上赶着追着别人,但是别人还看不上。 这是叫老张给说着了? 比起自家闺女死缠着别人反被嫌弃的憋屈,现在这样,明知道是撒谎呢,不然她那傻闺女也不会当人说出“他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我”这种蠢话了......总归是让她又气顺了几分。 算你小子有眼光,我闺女你都看不上,想上天呢! 王彩凤脸色微微缓和了些,探究的看看面前的青年,长相气质是没得挑,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可能是受过挫折磨难,倒比她见过的青年才俊要多几分沉敛稳重,被磋磨几年,神色间不卑不亢,她心里暗暗点头,这小伙一点也不比老张给小红安排相亲的青年才俊要差。 虽然如此想,王彩凤也没有表露出来,冷声道:“你也知道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了,人家说我们小红不知羞耻伤风败俗,这话传出去,将来在她的档案上是要记一笔的,你说怎么办?” 沈明泽神色一凛,正要说话,张小红打断道:“妈,我们学校才不听这些闲话,不至于,再说了感情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凭什么要记在我的档案上......” 王彩凤就手往闺女胳膊上一巴掌,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傻闺女,她恨不能将她塞回肚子里让她再长长脑子:“我问你话了吗,我问他,你急吼吼的有没有一点样子?你就是被家里给惯得一点事也不晓,因为一点闲言碎语被记一笔被抓了劳改的都多得是。” 她喝止住闺女,然后转向沈明泽:“我闺女被你拖累成这样,你说怎么办?你总不会也跟这个傻的一样不明白其中的风险。” 沈明泽道:“这事本就是我的责任,小红不谙世事,是我给她带了坏影响,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自己认下教唆影响的罪名,小红就能够摘出来了,虽然被人笑话也免不了,但不会留下什么不良记录,这已经是最轻的影响了。 第509章来自老父亲的忠告 王彩凤见他神色坚定,话说得也真诚,这下心里是真的半点气也没有了。 老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呢,女人总是更加感性一些的,一个男人长相气度和本事都过关,遇事能够站出来承担后果,能够先想着保全女人,实在是太赚好感了。 可惜了,就是成分差了点,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成分差,还真跟以前一样,人家也不一定还看得上小红。 要不说张小红这种性格的源头在哪里呢,这就是了。 王彩凤心里对沈明泽已经满意了,连带看闺女也都顺眼了,傻归傻,倒是会给自己划拉了一个好男人。 张小红察觉到来自老娘的嫌弃,也没有多想,这会听沈明泽这么说,她已经急了:“你没有影响我,我去相亲之前,你总共也没有跟我说几句话,要说影响只有好的影响......” 王彩凤一脸麻木。 屋里的张海山是真坐不住了,站起来沉声喝道:“在门口磨蹭什么,进来再说话!” 刚才沈明泽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这是同意人进门的意思了。 张海山可不像王彩凤那么好说话了,关上门,他先一脸冷漠的跟沈明泽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什么叔叔阿姨的,人家压根就没有应下,“不敢,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保持些距离。” 然后冲还在门口打眼神官司的母女俩道:“你们有话进去说去,我跟这位沈医生有话说!”跟着还道:“听说你现在去药厂了,倒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了,算了,还是还沈医生更加方便。” 沈明泽哪会挑剔这个,神色无异:“您随意。” 这边王彩凤拉着张小红进厨房,“过来帮我把这些萝卜给切了,先腌着,等天好了晒干萝卜片。” 张小红一脸担忧的看向沈明泽,沈明泽朝她笑了笑,让她先进去别担心。 厅里只剩下两人了,张海山才道:“小红的事情要真不可收拾了,就按照你说的办。” “应该的。”沈明泽姿态放得低。 张海山也是开门见山“你也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你跟小红的事情。” 沈明泽点头:“我知道。” 张海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沈明泽坐下来,他打量着这位年轻人,道:“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跟你卖关子,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行。” “那我就直说了,你跟你妹妹我都观察过,对你父亲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们家的人,看着不错,就照现在的这个势头,做出成绩是早晚的事情,以后倘若局势明朗了,你们家再起来也是很有希望的。但是现在毕竟还没有,谁也不知道局势还会不会再反复,以后的事不说了,反正我就看一点,历史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背景就不清白。” 张海山看了沈明泽一眼,顿了顿。 他点点头。 张海山就继续道:“你能明白就行,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人,我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都盯着,我不能放松,这个位置也不允许我找你们家这种背景不清白的亲家......” “小红那丫头是个死脑筋,她被惯坏了,长这么大我也没有让她过一天苦日子,这些道理跟她说不通,她没有吃过苦,就太过想当然的高估她自己了,不知道这生活的艰难,你信不信,她真跟了你这日子长了,这天天的在一处,肯定会跟你吵,跟你抱怨,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在哪里都是对的,她不明白,你应该是明白的,不然你当初也不会一直拒绝她了,是这个理吧?” “嗯。” “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她说了那样话,又风雨无阻、锲而不舍的去找你,我也懂你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这是一时被她感动了吧!这几年没少见到阴暗可怖或是遮遮掩掩虚假的人和事,她这样的直白真诚就更显得可贵了。”张海山说着哼笑了一声,仿佛洞悉了一切。 他的语气十分的笃定,带了几分过来人对当局者的指点与残忍意味:“这事你还是想想清楚。我现在拦她,她只当我是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可她是我生的,我还真的害她不成,父母总是希望子女过得顺心的,说老实话,我这个闺女,我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所以我才敢说这些话,我敢断言她一个月都扛不住......你也不希望葬送这段感情吧?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希望她以后过得好过得顺心,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沈明泽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您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这些顾虑也正是我曾经考虑过的。” 张海山刚松口气,又听这青年坚定的道:“现在我还是想给我跟小红一个机会,我会尽快让她了解了我的生活,让她知道以后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让她看到最残酷的现实,在这之前,我不会公然出现在她的生活圈子里,我尽量不影响不打扰到你们,如果万一影响了,责任由我一力承担,教唆引诱什么罪都好,我会把她摘干净。” 张海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打断。 沈明泽就继续说了:“如果小红在了解之后,她还是愿意,那么,我只能辜负您的这番信任了,真到了那一天,我相信我们不影响到您声誉的办法也有很多,至于小红,您不用担心,以后就由我来照顾,我虽然不能给她跟现在一样无忧的生活,但是我会给她我能够给的一切。” 张海山呵了一声,“你能够给的一切是什么?乞丐能够给的一切就是讨来的半个馒头,半碗残羹剩饭,这也可以叫做一切,我闺女稀罕?” 沈明泽笑了笑,没有马上说话,从带来的包里取出来一份报告,递给了张海山。 张海山盯着那厚厚一扎纸定了定,“这是什么?” “您可以看看,我想,凭这个,我应该能够让小红吃穿不愁。” 张海山接过来,翻开,才看了一页,眼睛就越瞪越大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第510章成长的代价 张海山倒不是不相信,这报告不日就能验证,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知道这种病目前还无药可医,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没有药,竟然还能够提前靠疫苗来预防。” 说着还摇了摇头,“以前只能看着人感染病症然后终身瘫痪,国内每年的发病率还不低,就我们机关家属院里都有一个,那真的是一辈子差不多都毁了,你这个要是真的能够做成,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沈明泽道:“现在已经出了药样,已经递交上检了,要是过关马上就能投放人体试验,可能明年春天就开始小范围内接种了。” 他跟着还解释了一下:“我上学的时候就跟着老师在研究这个项目,几年前那时候米国其实就已经有了这种疫苗,我们透过一些渠道,知道了他们生产的疫苗的确能够有效的减少疾病的发病率,也弄到了样品回来研究和破解,当时已经有了一些成绩,后来......老师没有完成课题就去世了,这个研究不得已才中断了。” 这些渠道,也正是像沈家,像这位已故的老师,“背景不清白”被质疑是海外特务的根源之所在了,他们的海外关系太深了。 “现在老师不再了,我不想他的研究也被就此埋没,所以就重新又提出来继续做下去了,如果能够顺利推广开,也算是给老师一个交代了。”沈明泽说。 张海山淡淡道:“你倒是有心了。” 他很快看完了报告扉页上写的内容,这一页的内容跟沈明泽说的话差不多,他写了立项的前因后果,然后将那位已故的老师放在了主导研究人的位置上了。 他侧头瞥了沈明泽一眼,心说,其实现在那个老师人都不在了,不用多想都知道资料肯定也都被毁掉了,就是不放这个名字,他自己取而代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倒是实诚,不居功也不抢功。 说他老实,却也不是全然无心机,就冲他选了这个一开始就是依托海外关系和国外的成品来进行的项目,要说他没有其他心思,张海山都不相信。 他眼睛盯着报告,心里还略琢磨了一下,觉得沈明泽现在这个时机选得还不错,早几年形势严峻的时候,拿个疫苗出来没多大用,当时多少专家大能甭管曾经做出了多大贡献,鲜少有没被这次革命给波及牵连的。 现在国内上上下下就都理性了很多,没那么极端了,如果效果真的跟报告中说得这么好,这就是一个证明海外关系也有其正面意义的例子,没准还真能够被沈明泽搞成了。 思及此,他不由轻声哼了哼,早先调查沈家人的时候,只看资料他还以为沈家这对兄妹俩性格不同,觉得沈明泽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书呆子,专业上不挑剔,但是还不够聪明世故,现在接触了再看,人家还真是亲兄妹。 这倒也是,能够从泥泞里翻身杀出,哪个就真是简单的,就算是曾经简单,经历多了看多了也该学聪明了。 张海山道不怕沈明泽心思重,他一个老油条还搞不定一个心思重的年轻人?笑话! 他就怕遇见个跟自家闺女一样的傻白甜,两个傻子凑在一起,什么道理都说不通,没准人家还一冲动闹出人命来,那他才该头大了,真到那个地步也只能让他们结婚,但是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两人会把日子过程啥样。 沈明泽现在这样倒是不错,有心眼,有理智,懂分寸,识时务,还能够有责任感,这么一想,他倒是对这青年多了两分满意,要不是那个成分问题,他还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打着官腔评价道:“嗯,不错,你好好干。” 沈明泽也没有谦虚,只道:“现在药厂的条件有限,只能先破解别人的挪为己用,算不得自己的成果。其实还是抄袭,等以后,如果能够给更多的时间和更好的设备仪器,我能够做出更好的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底其实还有些羞愧和怅然。 他这些年虽然窝在红星公社,但还真没有耽误什么,身体的确是在做脏活累活粗活,但是大脑却无人监管,他可以自由在脑子里回忆以前自己参与的、感兴趣的、想要深入研究的各个项目,没有仪器和设备,他可以一遍一遍的回忆理论知识,用这些在脑子里模拟构建试验,反复推演,这些知识和兴趣陪着他一起熬过了最困顿的那段时光。所以现在重新工作起来,他没有生疏,只有一脑门的想法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到实践中去。 要说更有价值的,能够更快出成绩的,绝对是他本人的成果的,也有,这个还真的如张海山猜的那样,是他特意选出来的,他别有用心。 再一个,其实他这一年在以前跟老师共同的研究成果上也有一些别的想法,只是现在为了求稳却并不敢拿出来用,万一投入使用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换做是在家中出变故之前,他肯定不会这么畏首畏尾,这几年的经历到底还是磨掉了他的棱角、冲劲与锐气。沈明泽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这算是成长了呢,还是功利心变强了。 张海山还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研究别人的药样就像是照抄试卷一样容易,他这次倒是给了个好脸,道:“你停了这几年还能够破解出别人的药品已经很不错了,人家的东西就摆在那里,也不是人人都能够破开揉碎了再自己弄出来的,只要能够服务群众倒是不用在意这些小节。” 他态度有所缓和,沈明泽心中略松。 翻完这本剔除了绝密技术内容的报告,张海山心里还有些波澜未平,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你跟小红的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沈明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道:“谢谢您能谅解。” “你也别先急着谢我,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改变得了的,就是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就是有本事,总是还要先吃几年苦的。要是最后小红吃不了苦......这可不是我逼的。” “我明白。” “行了,就这么的吧。” 第511章以后你叫上我【二合一】 沈明泽和张小红的恋爱关系这就在张家过了明路。 张小红整个过程都被王彩凤关在厨房,她妈倒是时不时偷听,还是抽空将她给挡得牢牢的,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让她听见,事后她就追着问沈明泽是怎么跟她爸那种老古板说通的? 她毫不怀疑沈明泽的优秀,也一直坚信如果让她爸了解沈明泽之后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她就是觉得她爸固执得可怕,让他去接纳一个跟他心目中女婿人选截然不同的人挺艰难的,反正她妈、她弟弟和她都不能左右还改变老头的决定,他在家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没想到沈明泽这还不到一个钟头,爸爸竟然就让步了。看着对沈明泽的态度也比刚进门的时候可好很多了,不再沈医生沈医生的喊人,还给改成了小沈。 沈明泽也没有跟张小红细说,就在回陆州市之前嘱咐了她几句,让她暂且别跟人提到他提到处对象这种话,万一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也让她别着急,也别管,只安心读书就是了。 沈明泽来省城之前觉得问题挺麻烦的,跟张海山谈过之后,观他的态度,他倒是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怎么说都是张海山亲自给小红挑选的相亲对象,他自己应该也是提前了解过人的,不至于挑了个这么不容人还传闲话的青年才俊。 当然,人心难测,沈明泽倒也没有完全指望张海山,他也留了一手准备,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闹出来,对小红有什么闲话,按计划再推到他身上之后,他也想好了办法—— 高干青年跟他是近墨者黑和被影响,但是换个角度来说,还不能是他渴望进步、渴望近朱者赤吗? 他仔细想过了,真闹出来的话应该也不至于会不可收拾,不过被人笑话却是免不了,只要不伤筋动骨那都不叫事儿。 交代完新上任的女朋友,还怕她跟着瞎操心,沈明泽跟沈华浓哄昭昭似的还给女朋友布置了一项任务,说下次张小红他们考试的卷子发下来,他要检查,如果是书上出现过的原题原话还出错了,他要给女朋友惩罚。 张小红:......Σ( △ |||)︴ 男朋友这一手就讨厌死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喜欢他,只能苦着脸答应了一定会好好学习。 沈明泽又安抚了两句,“现在我手上的研究项目正到了最紧要的时候,需要留在单位并时刻准备着跟上级检查部门沟通,随时要配合他们做进一步的效果验证,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药厂了,就不能来看你了......”就是能来,他也跟张海山约定过了不会出现在张小红的生活圈里。这样一来,两人的见面就只能是在陆州市了。 张小红一点儿也不介意,很大度的表示:“我有假,我去看你就行了!” 沈明泽笑:“不能来也不要紧,我们还能通信,最晚到元旦,我总能有空的。” “嗯。”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女朋友,客车启动了,沈明泽还想着呢,他要让小红看他的生活,看最残酷的现实,其实就是每个月例行的两次检讨会,在厂里大部分人其实还算是正常往来,跟他亲近的不多,私下里议论辱骂肯定也有,但是如从前那样见到就唾口水远远走开的也已经很少了。 说起来还是利益作祟,他能够给药厂带来效益,工人的福利好起来,谁还会跟钱过不去?他还给困难职工支助,有那极个别的一小撮人在这方面也比不上他,溅不起什么水花来。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放哪都错不了。 从头到尾,他说的苦日子,指的是被一些人当作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是这种精神上的苦,这个他只能尽力去改变,却无法保证后果,但是生活上他不会让小红吃太多苦。 既然爬起来了,他不至于无能到连心上人都养不活、养不好,短期内可能不会有张家一样的好条件,但只要人脉关系打开了,那也是早晚的事,在生活上不会苦太久。 所以说,只要小红旁观检讨会后还能够扛得住,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元旦之前有一次检讨会,可以让她过来一趟。 等沈明泽人都走了,张海山才突然想到,以小红的尿性,人家没接受她的时候,她都巴巴的追到陆州市去,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挑破了,她还能够忍得住不凑过去? 沈明泽的确是说过了不出现在省城不影响张家,可没说不再其他地方勾搭自家的闺女,也没说不会再其他地方公开关系。 这分明就是直言会继续勾着小红主动去陆州找他,哪怕真的是为了让小红了解他的生活然后知难而退呢,还是得被他哄过去几次,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 先不说年轻人血气方刚这话,他姑且先信任沈明泽的人品,但是小红总去找姓沈的,难道他还会遮着掩着躲着人? 真要是孤男寡女整天躲在屋里?这更要糟! 要是在外面瞎晃悠,这要是被人给看见了,可就都是他的证人。 他这闺女算是砸那臭小子手上了! 更气人的是,他竟然给这资本家的狗崽子给将思路带着跑偏了! 一听他将责任揽上身就觉得他够实诚,态度很端正,可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让他就掩耳盗铃,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自由发展算了? 气,气死了! 张海山突然站起来,拍桌骂道:“无商不奸,这小崽子!以后还是要防着点别让小红跟他走太近,她学校要是放假找个由头让她回来!” 王彩凤狐疑道:“这是怎么说的?你不是刚答应了吗,这就反悔了?” “上了他的死当了!”张海山怒道,“迟早要被他给连累了。” “呵!”王彩凤笑了声,然后掰着手指头回忆张海山说的那些话,“你不是说了解自个闺女吗?她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从小娇生惯养的,如果真的让她看清楚沈小伙过的日子,她一个月都受不了,这不都是你说的吗?到时候她都跟沈家这小伙子掰了,还会向着人家说话?真有对手拿沈明泽跟小红的关系来攻击你,只要小红咬死了不认,还能攻击得上?” 张海山就被老妻给噎了一下。 没错,这些话都是他说的,真这样倒是省事了,他此时还是认为自家闺女吃不了苦,哪能过得了贫贱日子?真看清楚沈明泽的苦日子,早晚会哭回来,可是总感觉好像忽视了什么...... 王彩凤见他不说话,就揶揄道:“怎么,你刚才信誓旦旦说比闺女更加了解她自个,现在又自己打脸了,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难得见自家这口子还有犯蠢的时候,她还给点播了两句:“人家小沈有本事说了能够给小红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也信了吧,那生活上他就不会让小红吃什么苦,这就不占‘贫’字,你也说现在政策形势好了,给了小沈这样成分的人很多机会,比以前的地位提高了,他本人又争气能够给药厂带来名利,那连‘贱’也算不上,什么让小红了解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就知难而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人家小沈听着没有反驳你一句,不过还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说的那一套,没用,你这还想不明白呢?” 张海山眉心的褶子都挤出来了,还是辩解道:“那现在不也还是成分占主要?” 王彩凤就摇头说:“老张啊老张,这小红看问题,跟你看的可不是一样的,你看小沈是成分低被人看不起吧,觉得小红受不了这屈辱,我倒觉得小红只会更加心疼他,明明什么都好的男人还被人这么对待,多值得心疼呢。” 张海山愣了愣。 王彩凤笑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张海山瞅瞅老妻,“我看你这样子倒是对沈明泽挺看好的,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这以后小红可就是资本家婆子了,你可别再跟我念叨哭她被人批斗自甘堕落过得不好多凄凉。” 王彩凤白了他一眼,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是也说了不确定以后是个形势?谁知道以后人家会不会又一飞冲天?” 张海山心里就算也这么想,却也只是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王彩凤道:“当初咱们结婚那会子,大资本家怎么了,一般人想嫁还嫁不上呢,再说当年,你去我家提亲的时候还是个天天组织同学游行示威喊着解放喊着要反对内战的穷学生呢,我爹那会就觉得你上窜下跳的不稳重,还担心你随时可能被抓去吃牢饭挨枪子呢,谁料得到你有今天呢。那回你被抓进去,觉得活不成了托人来退亲,就是那回我才决定非你不可的。” 张海山:“......这不是在说小红吗,你瞎白话这些做什么。” “哼。” “反正以后那小子要是没闹出明堂就再上门,我给他打出去。”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赌什么赌,不赌,赌可是明令禁止的,你别糊涂。” 王彩凤就睨着他笑,张海山咳了咳道:“照你这么说,沈明泽这小子今天来干什么来了?”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上门来见家长来了,你不都把闺女许给他了吗。” “......混账!” ~ 元旦来临,学校放了三天假,张小红在元旦前一天就去了陆州市,这还是她跟沈明泽确定关系之后,两人第一次再见,大姑娘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赶到了药厂。 现在她可就是药厂职工的家属了,很是理直气壮的在值班室里登记了,然后经人指路找到了药厂的研究所。 结果,她兴冲冲的过去,看见的就是让人肝肠寸断的一幕,她男朋友正站在主席台上,身上有个“资修”的标签,他被一圈人挨个的指点批评,有很多批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还只能一一应下并感激别人的所谓“指正”,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反省本不属于自己的错误,一句都不能够为自己辩解。 这次正好市里来了个坚定的造反派领导,表现得格外的过分,说话特别难听,沈明泽也只能低头认错,并接下了所谓的帮助他纠正资本家作风的体罚,站着不准抬头,因为这不谦逊,走路姿势和身上的衣服对方都能够挑出毛病。 看着沈明泽被人折腾,张小红站在门口就忍不住哭出来了,这一哭差点没把会议室给淹没了,然后就被邀请进去了,她也被要求站出来给沈明泽提意见批评他帮着他改正,不然就是对他们有意见。 张小红就提了。 “你不负责任,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天天加班熬夜,这样怎么为人民长久的服务?” “你就是喜欢出风头,谁让你支助同事了,大家都比你进步,要你出头瞎表现什么。” “还有工作上,其他人有跟你一样浮夸吗?大家都踏踏实实的,就你一会想做这个一会想做那个,一点也不脚踏实地!” “做对象也不行,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不管我,我们处对象这么久,你就一天都没有休息过,还得我过来看你!别人谁跟你似的,你跟工作处对象得了!” “人家说你衣服不对,说你抬头挺背不对,你就是不对,你看看他腆着肚子走,多学习,学不会多吃些就对了,经常开批评会都没有学会,活该你挨批!” “......” 张小红连珠带炮对着沈明泽轰,却将周围的人轰得面红耳赤的,好好的一场会,最后落得草草收场了,大家都匆匆散了,她还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抬起头来就见沈明泽望着她笑。 “别哭了,没事了,他们都散了,让人说几句也掉不了一两肉,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那几个也就是一个月来两回,厂里大家其实都挺和气的,这也是任务不得已的。” “那他们就为了任务胡说八道冤枉你?!以后再开会你叫上我!” “......” 陆州市这边沈明泽度过了一个有人陪伴的温暖元旦,沈华浓在石油城也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512章意外的来客【1】 一九七一年元旦,石油城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下了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到下午地上已经全都白了,积雪漫过了脚面。 霍庭属于特殊部门,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更不能休息,他去上班没回来,沈华浓带着昭昭和张炼在院子里扫雪堆雪人,就听见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和引擎熄火的声响,这是有车停在门口的空地上了。 自从国庆节居住区门口设了个公交站通公交之后,这几个月来已经很少有车会停进来了,院子外的停车场早就改成居住区的活动广场了。 这会儿听到响声,昭昭抱着准备充当雪人脑袋的大雪球就往院门处跑,探出头去瞧热闹,她今天在家里待了半天没出去,天太冷也没有小朋友过来玩,她可是憋坏了。 沈华浓不过是切了一块红萝卜皮准备当雪人鼻子用的功夫,昭昭和张炼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领着人进屋来了。 沈华浓在厨房听见指挥中心后勤部的苗大姐喊她,赶紧放下东西、擦干了手就出来了。刚到客厅,一位面生的女同志就朝她走过来,面带笑容,很是热情的伸出手:“沈同志,你好!” 沈华浓觉得这位女同志面生,心里还有些纳闷呢,不过这位又是苗大姐带过来的,她也赶紧伸手跟人握了握:“你好!” 说着看了眼苗大姐,苗大姐乐呵呵的望着她们笑,却并没有帮她介绍的意思。 那位女同志主动道:“你没有认出我吧,我是穆婉秋,七月中我们在沪市见过的,在国际饭店。” 她只说出名字沈华浓就想起来了,不过两人虽然见过面,但看看面前这个虽然看得出有了年纪,但依旧精致优雅的女人,她一时还真不能将之跟记忆中形容狼狈、神色麻木的穆婉秋对上号。 “要不是您主动说出来,我还真的是没有想到。” 她打量着穆婉秋,对方当初被霍霍得乱七八糟的长发现在已经收拾好了,虽然是爆款齐耳短发,但是也加了不少心机,微微有些蓬松,耳侧还有一点儿弧度,散碎刘海搭在额前,露出秀气的眉,看着就比苗大姐同款的发型要时尚有型多了。 她今天穿了件西瓜红的小立领的呢子大衣,收了腰身,扎着一条同色滚金边的大腰带,脖子上挂着一条长丝巾,也是红色加金色的配色,跟霍庭和沈克勤先前给沈华浓和昭昭买的红加金纱巾整体暗淡不同,对方这用色堪称大胆,格外鲜亮醒目。 另配着黑色灯芯绒的裤子,黑色浅口皮靴,这一身绝对算是当下最时髦的装扮了,她皮肤白,穿上也很好看,显得比同龄的苗大姐年轻十多岁了。 在此之前沈华浓还真没有见过谁穿得这么明亮的,她自己收着的原主的几件亮色衣裳一直都是压箱底的。 沈华浓也关注过沪市那件案子的后续,是知道报纸上关于衣着和饮食方面的争论的,不过到底不在时尚之都,距离又远,窝在这石油城,她只知道最后结果是放开了些,现在石油城的姑娘们也多了一些鲜亮点儿的衣服布料选择,不过整体上主流还是军绿、蓝色和黑灰,穿衣风格上依旧是秉持越穷越光荣,越朴素越光荣,补丁叠补丁依旧是劳动人民最正确的穿衣方式。 现在看到穆婉秋,沈华浓脑海里当即就闪过各式各样的漂亮衣裳,恨不能马上去弄点好料子做衣裳,憋了这么久,再这么朴素下去,真熬个五年八年的,她最鲜嫩的年华都要过去了,岂不可惜。 这会儿还要待客,她才勉强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而后由衷的夸道:“您这样装扮好,很好看!” 穆婉秋闻言笑了笑,道:“说起来也是沾了你的光,从那次之后这方面倒是放宽了,现在沪市市面上的衣服布料颜色款式都比以前多了很多,我给你带了几块料子和几件衣服过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回头喊了声:“老谢。” 站在她后面的中年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谢成瑾了,虽然有了年纪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俊美,谢成瑾穿衣打扮虽然不如穆婉秋这么精致明亮,但是也比一般人更为注重细节。 然后,对方就给沈华浓递过来一个很接地气的黑色大提包,提包的拉链已经拉开了,露出里面红红绿绿的布料。 “都是阿秋特意去挑选的,应该很适合你。” 沈华浓:...... 她愣了愣,然后赶紧道:“无功不受禄,您这样我可收不起,我知道您是记着当初我说的那番话,这件事我已经得到了奖励了......” 何况她当时也没有真的帮上穆婉秋的忙。 沈华浓又不傻,哪里不知道后面的形势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推动着,这是几股势力之间的角逐,跟她为穆婉秋说的那几句话还真没有太大的关系,有她没她都不影响穿衣吃饭的争论和现在的发展。 穆婉秋说沾她的光实在是夸张了,对方这么说,她却没这个脸皮认下。 穆婉秋拍了拍她的手背,打断了她的话,道:“小沈,我就这么叫你吧,你呀想得太多了,我这就是看出来咱们是同道中人,都好这一口,正好我弄到这个又容易,才特意带给你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说说上次你在国际饭店穿的衬衣是怎么收腰的,看起来跟大家的都差不多,挑不出毛病,穿着就是不同,你有什么其他的衣裳款式也可以给我说说......咱们交流爱好,这个不能不收吧?” 沈华浓:...... 你这真的是认真的吗? 当时是在批斗会上,我还觉得你麻木绝望呢,你竟然还注意我穿的是什么? 她神色十分诡异,惹得穆婉秋哈哈笑了两声:“当时处境是不好,我呀就是打小爱美形成了这习惯,一时改不了了,其实当时也没空去想这个,是后来好起来,才重新回忆起来的。” 这个解释也是服气。 【今天有事耽误了,先一章,我明天尽量补上】 第513章意外的来客【2】 穆婉秋却不管沈华浓吃惊不吃惊,继续道:“我那个时候也只能天天垂着头看着地面,又不想听旁人说一些废话,只能自己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怎么转移呢,我就看别人的衣服打扮。” 她这么一说,沈华浓就能够理解了,那样的处境不想被人逼疯,又不想自己把自己逼疯,转移注意力的确是个十分明智的办法。 回想最痛苦的那段经历,穆婉秋的表情很是平静,还感慨道:“不过当时大家的装扮大多数都差不多,衣服也就是那么几种,也实在是没有多少看头,有几回等我都看一一看过了,那大会才开了几分钟,我就想点别的事情,这一游神时间就过得快得很,往往是会议都结束了,我还没有想完呢,还嫌他们结束得太快打断我的思路。” 说着还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道:“那天碰见你这个小朋友的时候,你穿了件厨师服,衣服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你的裤子了,裤管稍微细一些,裤脚比寻常的要小,还稍微短一点儿,露了脚踝,现在这年月这样穿也不突兀,好多人家都是裤子短了也将就穿着,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这裤子是故意弄成那样的对吧,后来我看见你混在人群里,那一身挑不出什么错处,就是比旁人的好看一些。” “我觉得要是换那种的确良料子来做,上面做得松一些,夏天穿着应该也是不错的,把脚踝处用松紧收口又是一种风格......” 她还真正儿八经的跟沈华浓讨论起衣服的面料和款式来,沈华浓虽然不会服装设计,但好歹是各种奇装异服都见得多了,倒是能够跟上她的思路想象出描述的样子,两人还真的一来一往搭上了话。 穆婉秋又提起了前话:“带来的衣服和料子都是我特意挑的,你看着搭配搭配......” 苗大姐笑着道:“小沈,她这人一直就这样,以前就爱臭美,眼睛也毒,看一眼人就能给帮着搭配衣裳,穿着还怪好看的。不过,我们这些俗人,可都跟她说不到一处去,她这几年也是憋狠了,你呀这是对了她的路子了,她说是给你挑的,那给我穿肯定也不好看,不然我就拿走了,你就赶紧收下吧,也就是几件衣服的事。” “你们可赶紧揭过这个话题吧,我听着脑袋都有些大,也想不出是个什么样子的。你们俩要再说这个就单独找时间背着我去说,现在可赶紧的,说正事要紧,还有人等着你们呢。” 穆婉秋笑着嗔了苗大姐一眼,两人都是老相识了,打趣起来也没有顾忌什么,“我跟你们这些老姐妹是说不到一处去了,现在有了个小姐妹,我也不稀罕你们了。” 苗大姐就笑,摆手道:“得得得,随你。” 这时,谢成瑾已经将提包放在桌子上了,昭昭刚才还老老实实的,现在好奇的凑过来看。 穆婉秋又道:“听说你有个女儿,还有个徒弟,我也给扯了几块布料,小姑娘和小少年做成衣裳穿应该都是合适的......”这是提前打听过了。 张炼表情淡淡的,听穆婉秋这么说也只是看了看人家,没有多余表情,面对外人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样子,但是比以前总是阴沉着、凶狠外露的样子却是好多了。 昭昭打小就爱臭美,现在却眨巴着眼睛看着穆婉秋,然后瞅瞅沈华浓。 沈华浓不答应收下,就是别人给她的又是她特别想要,或者说特别好奇的东西,也不会接别人的东西,更不会去翻看。 沈华浓还能不知道这小家伙?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推迟也不好,大不了以后从别的地方补回去吧,于是朝昭昭点点头,道:“还不谢谢婶婶。” 苗大姐闻言就看向穆婉秋呵呵笑道:“这叫奶奶都使得的,我看你脸皮多厚会答应昭昭喊你婶婶。” 苗大姐跟穆婉秋年龄相当,比沈华浓大了有二十岁了,她管着机关后勤,沈华浓跟她打交道不少,昭昭跟着妈妈去参加过几次后勤帮着组织的职工婚礼之后,也是认识苗大姐的,是喊的奶奶,她还有个二十岁的儿子,农历年底都要结婚了。 穆婉秋白了她一眼,道:“你看我敢不敢应,昭昭就叫我婶婶,可别急着把我给喊老了,听你妈妈的,你妈妈是我新交的小姐妹,你喊我婶婶正合适。至于你苗奶奶,随便她去,我们不跟着她论,她是怕错了辈分被人占便宜,我可不在乎这个,我呀就怕被人喊老了。” 昭昭眨眨眼看看妈妈,沈华浓冲她点头,她才跟这位婶婶道了谢。 沈华浓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她跟张炼进屋去,帮着把包给腾出来,两小要看衣服布料就先去看,想再出去堆雪人也成。 打发了两个孩子,沈华浓给四个客人倒了水,除了谢成瑾和穆婉秋夫妻,苗大姐之外还有个指挥中心的司机,沈华浓这半年在指挥中心进进出出的,也是认识他的。 穆婉秋喝了口水,率先开口:“其实这趟过来也就是趁着有时间来看看朋友,本来早就该来一趟的,可事情了结之后,就赶着上班去了,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这不就拖到了现在了。” 不得不说,穆婉秋真的是会说话,一开始还提沾了沈华浓的光,似乎过来就是为了表达谢意的,三两句话就找到跟沈华浓共同的爱好,拉进了关系,现在这才喝了一口水,就变成来是单纯来看望朋友了。 想想他们夫妻的职业,沈华浓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样的人可不都是人精么。 沈华浓自认也是擅长人际关系,跟人家一比,还真有些自愧不如。 穆婉秋对她的态度亲近,不管是真心的感激还是只是施展手段,现在刚认识,沈华浓不予置评,不过跟这样的人说话打交道,还真的是如沐春风,没有半点不自在的。 第514章沈华浓的第一次诱惑 穆婉秋道:“今天来找你,一来呢,以前我们就是神交,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式认识认识,除了这个,我还真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问问你的意见。” 对方态度和煦,沈华浓也放松了很多,故意道:“可是问衣服款式搭配?” 穆婉秋笑,道:“是这样的,小沈,这半年外事部门人手紧缺,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跟我们做同事?上次我听你说话,语言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也专门问过老秦打听过了,你的胆识和急变都不缺,倒是很符合我们部门。” 沈克勤是在米国留学学医,当时有个关系很密切的法国友人,他是会法语的,所以沈华浓会法语他们也没有觉得奇怪,直接就当沈华浓是从沈克勤这里学来的。 只不过这些沈华浓一开始自己都不大清楚,小说中对沈克勤这个反派配角着墨并不多,原主以前也不是多喜欢学习的人,沈克勤或许是教过她的吧,反正沈华浓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当时还心虚发愁怎么跟霍庭解释,后来秦存诣回来之后问及她会外语的事情,她想含糊带过去,霍庭主动给她扯了从沈克勤这里学会的这个幌子,私底下,他却从未问过什么。 这一茬就这么揭过去了。 现在沈华浓没想到穆婉秋会说这个,还真有些吃惊:“就是缺人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你们的活啊,我......” 这跟她的职业规划可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外事部门什么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啊,让她去做这个?她还真的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乍一听就觉得跟开玩笑似的。 穆婉秋道:“你可别以为我是说笑的,我们是真的缺人手,你也不是外人,我跟你直说了吧,这半年这部门里接二连三的再清洗,当初我跟老谢那次就牵连了很多人,后来有些虽然洗脱罪名了,可人也是真的怕了,在我们这样的部门,没有胆量畏首畏尾的还能够成什么事?这些人也只能退到二线了。” “那位曾先生接替了老谢一阵子,可跟着他又出了事,他的案子......怎么说呢,越审牵连越广了,直到现在还越挖越深,跟拔萝卜一样,这都半年了还时不时的甩出点儿土星子,现在他人还被困在京城随时都要接收调查,部门里这又被他给拉下去一批人,我们那都少了一半的人了,很多事情确实施展不顺畅。” “当然人手不够还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合适,语言基础过关,形象过关,说话做事也十分得体,胆子也大,敢说敢想,你以前没有做过不要紧,多跟着学习几回看看也就明白了,再说那回你跟李盾对峙,找外国特务帮忙传消息的事不也做得挺好的吗,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我们部门的工作范畴了。” “其实这外事办的工作吧,听起来陌生遥远,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跟外国人打交道他们不也是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你也别想得太严肃了,有时候吧,我觉得我这工作也跟居委会大妈似的,还不是经常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零碎事跟人扯皮。” 一直没有开口的谢成瑾也跟着点点头对妻子的话表示赞同,并让沈华浓好好考虑考虑,他还说现在国家正是需要这方面人才的时候,如今国际形势变化,我国“两个拳头打人”的策略肯定要做出调整,不然无法突破现在的僵局。 以谢成瑾的身份能够说出这番话,肯定是十拿九稳了,这态度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外交政策上会如何变化,谢成瑾倒是没有说,不过沈华浓大概心里也有数,跟同阵营和不同阵营的两个超级大国对垒,实在是打得太吃力了,那还能够怎么办? 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这对外事办是重大的挑战,但是也意味着机会。 这的确是一个有很多展现机会的舞台。 等客人走了,沈华浓还坐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倒不是被这个新工作邀请给吓唬住了,她是在想着谢成瑾说的那番话。 没人点破的时候,她整日里忙来忙去,工作上游刃有余还能够看到成就,自己的日子舒心惬意,家人无忧就行了,很少会蹲在家里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她是个连报纸都不怎么看的人,现在被说破了,她难免结合以前的时空多想想。 几乎可以肯定对外政策上的这次调整,是要摆脱了从前被意识形态牢牢束缚的局面,走向以民族和国家的利益为主要标准的转变。在外事关系上即将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 也难怪之前聂晓晖如此重视,并为此做出一些糊涂事,她如今要在西北劳动农场学习改造个三五年,那可就错过了这一可以载入史册的盛事,等她再回来,就算是再有才华、再有本事,再符合穆婉秋说的对于外事人才的要求,可最好的机会已经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此时身在劳动改造中的聂晓晖怕是要遗憾死吧?! 沈华浓想想还有些幸灾乐祸,自己讨厌的人得到了求而不得、眼睁睁的看着机会在眼前溜走的这种报应,她觉得还是挺爽的,不过乐过之后,又隐隐有觉得有些悲哀。 成王败寇直接打脸固然爽,可是......就好比说聂晓晖吧,她是输在技术上吗、职业能力上不如人吗? 沈华浓觉得不是。 从陆柏薇对聂晓晖的态度细节,她猜测聂晓晖在陆柏薇的记忆中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更有可能,她还是外交史最辉煌时刻的见证人、主导者,不然陆柏薇那么心高气傲和自以为是的人,不可能明知道她是魏兆堂的前妻,还对她妥协。 在自视甚高的人,在面对自己无法撼动的强者的时候,哪怕对方是个讨厌鬼,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收敛起来。 如果聂晓晖是赢家,那么谢成瑾和穆婉秋夫妇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一切都被蝴蝶的翅膀给扇变了,聂晓晖败了,可她却是输给了正攵治。 第515章一步一步走稳点 其实,这个困顿的时期其实也不缺乏各个方面的人才,只不过他们或主动或被动的被正攵治斗争给波及牵累,陷进这泥淖里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罢了。 这么一想,刚才沈华浓还有些意动的心,又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功名利禄果然是魔鬼,对她这种野心勃勃的人真的是极香的诱饵,差一点儿就让她忘记了初心忘了自己要什么,准备扑下去了。 她明明只是想要当个最顶尖的厨师,将自己的厨艺发扬光大,并以此给过上安稳无忧、富贵享受的生活,可被一诱惑,竟然差点抄着锅铲去跟人在名利场上厮杀去了。 真的是疯了。 霍庭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沈华浓这时已经有了决定。 “朋友可以结交,态度和立场必须坚定,但是主动将自己陷入进去却不必要,有这么几个成王的朋友和交情在,想做什么做不成的,我才不受这个累呢。明天就给他们回话推了去。” 霍庭闻言就笑,“我回来的时候这个事情已经都传开了,大家都觉得你肯定会答应,在大城市的工作,可以见大世面,做出大事业,功成名就,待遇高。” “那宝宝你以为呢?” “我觉得我媳妇肯定是舍不得跟我分开的,必须是拒绝。”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边和面、边道:“去把炉眼打开,叫两个小的准备吃饭了,先吃鱼,最后在汤里下面条。” “行。”霍庭应了声,倒是不急着去喊两个电灯泡,他脱了外面的大衣凑过来从后面搂着沈华浓的腰,弯腰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低声道:“真的一点也不想去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真舍不得我舍不得孩子,可以想办法。” 沈华浓也不瞒他,说一开始是有些动摇,后来想想又不想去了,是真的不想去了。 说完她还反过来问霍庭是不是想她答应呢。 霍庭说不知道,沈华浓扭过头来,他巴巴的跟她对视了一会,才解释道:“一方面是相信我浓浓值得有更大更好的发展,不应该被家庭困着,为国尽力人人有责。另一方面还是舍不得你飞远了,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看不了那么远,真发生点儿事情,我也没法及时给你反应,时间长了......我不想往下去想。” “所以,我不知道你该不该去,你去我支持你,你不去,浓浓,我心里却是真的松了口气。” 沈华浓在他脸上戳了个面粉印,笑骂道:“出息!” 霍庭注视着她道:“让你差点动摇的那些东西,我去拼回来给你,你就在我看得见的地方飞,等一等我,浓浓。” 沈华浓冁然而笑,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能飞哪里去,举着锅铲飞啊?我自己的斤两我清楚,人家就那么一说,可能就是感念我们做的事情想报答才这么说的,真的应了,以后跟他们当上下级还不如现在他们欠着人情这么走动更舒坦呢。” “再说,我就想好好做饭,成为超一流的传奇厨师,并且凭此发家致富,丈夫孩子热炕头。” 霍庭也笑了声:“好。”说着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又有些幽怨,连着重点日子的时候他就忙得不可开交,还去省里出了一趟差,到现在都半年了,里面还没有开花结果。 外面传来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沈华浓拍了拍他的手道:“现在我都是能够蹭你车随便出行的人了,要我愿意,车都能开到咱们门口来,你说的已经做到了,现在这就很不错了,让我差点动摇的东西那是魔鬼,你征服它可以,如果被它俘虏忘记了最初的目的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事也急不得,咱们一步一步走稳当点儿。” “好。”霍庭又收了收胳膊,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这会儿他的心情已经轻松愉悦了不少,还贫了一句:“有你看着我还能被别的什么给俘虏了?我媳妇可是连魔鬼都打得过的人。” 他如今倒是比从前放松很多。 沈华浓摆摆手,催道:“行了,锅里有热水自己舀了洗手去,给两个小的也洗洗,昭昭玩了一下午的雪了,你给她搓搓再洗,别直接就冷手泡热水里......” 霍庭今天晚上吃了饭就不用再出去值班了,帮着收拾完家里,时间还早,他带着张炼把院子门口的雪都铲干净了,铲了条路出来,跟居民区的主干道连了起来,忙完回来,沈华浓正跟昭昭在灯下看今天穆婉秋给带过来的衣裳布料。 穆婉秋还真像是苗大姐说的那样憋久了,挑的都是花花绿绿的,色彩鲜艳的。 沈华浓本来不太偏好格外鲜亮的这种风格,她更喜欢清新点儿的鹅黄新绿水红浅紫这类,不过憋了近两年之后,感觉这些浓艳的色彩还挺好看的。 穆婉秋给沈华浓带了三件成衣,一件玫红色西装领的呢子大衣,一件亮黄色的薄风衣,还有一条夏天穿的裙子,并不是这是这几年官方唯一指定的素色开襟领连衫样式国裙,而是一条十年前十分流行的苏联翻领小碎花“布拉吉”,成功避开了这几年十分流行的几个颜色和款式,什么军绿、蓝灰白和格子,一样都没有,由此可见穆婉秋对这几年大众审美的怨气。 不过,不得不说,穆婉秋的审美的确是不错的,在沈华浓的眼光看来这三件衣服也不过时。 另外就是几块布料,家里的大大小小她都顾上了,春夏秋冬四季都准备了,也算是很用了心了。 见霍庭进来,沈华浓就把今天穆婉秋跟她说的那番关于衣服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些也不算便宜,明天我去弄点特产,再把家里准备的酱料干菜匀一些出来当回礼吧。” 霍庭点头道:“你看着办。” “再给叶老也准备一份,给他寄过去,一直说给他寄,前阵子太忙没顾上,上个月我正好做了霉豆渣,米粉也都晒好了......这些天气冷倒是能放上一阵子,路上也不怕坏了。” 第516章一块碎花布引发的 穆婉秋带来的布料有很多,不仅四季都有,还分了大人的孩子的,全家一个都没有落下,沈华浓一一看过,分门别类的叠好,又挑出来几块做了安排。 “这块料子过年的时候回去给你妹子,这大小她跟宝琴一人一身都够。” “这块呢料跟我身上这件衣服的差不多,有两件呢子换就行了,再做一件犯不上......刘霞腊月十八结婚,这块就给她当贺礼吧,现在竟市还没有这么鲜亮的颜色,给她这个新嫁娘正好。” “后勤部有个裁缝手艺特别厉害的,现在我看有人结婚的都是找她帮着做衣服,恐怕是没时间做,我先去排个队,年前能够给张炼和昭昭把过年穿的衣服做出来就行。” “......” 霍庭都没有意见,在家务安排和人情往来上沈华浓一直都比他做的好多了,他的心倒是不粗,就是忙起来自己都顾不上,哪里会准备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也总有疏忽的时候,今年的这日子才是家的样子,方方面面周全多了。 见娘俩翻看着、安排着,他也凑过去看了看这满床绚烂,挑眉问道:“这才放开了半年,沪市那边就这样了?” 沈华浓随口道:“那可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觉得大家这几年怕是都憋狠了,就跟弹簧一样,压制得越厉害有机会反弹的时候肯定就越凶猛,沪市是潮流风向,这股风应该也快吹到这边来吧。” 霍庭对衣服这玩意倒是没有过多的需求,他一年四季基本上都是穿制服,在交通局干的时间不长可以忽略,不管是公安局还是武装部的制服,都跟部队上的军装看着都差不多,他习惯了也喜欢穿这样的,平时能穿便装的时候真不多,要添衣裳也就是白衬衣和黑裤子。 这么说吧,他衣裳虽然不多,件件拿出去都是当下最时髦的,时髦到他从没有在着装上被压制的感觉。 虽然不能体会广大女同志被压抑的爱美之心,不过瞅瞅自家的妻子女儿,再看看面前花花绿绿的一床,他还是能够想象出来一二的,他笑了笑,道:“等过年放假我们去省城转转,有什么新鲜样式和颜色给你们再买几身。” “行,等你有空我们去逛逛。” 沈华浓马上就应了,从沪市回来,已经很久没有去逛街了,石油城的百货商场还在筹建当中,有个供销社但里面东西很少,也就是一点红糖点心鸡蛋这些,衣裳布料都还没有,这边工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从上面发下来最基础的物资,想要逛街只能去丰陵市区,沈华浓也就去了一次,石油工人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不存在的。 昭昭也跟着闹,喊着要买这个、要买那个,要跟妈妈买一样的裙子,要做一样的大衣,霍庭哄完大的,又去哄小的,脸色比白天在岗位上那冷峻样子可要柔和多了。 张炼跟在他后面进来,这会就站在霍庭边上,虽然这半年也是见惯了霍庭的变脸技能,但是还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不说沈华浓给张炼布置了要观察生活,融入生活的课程,他本来就是个心思敏感,思想早熟的聪明孩子,也早就反应过来,当初自己误会霍庭是跟张洪兵一样会家暴的男人,肯定是霍庭故意引导的,起初他还不知道霍庭的用意,这么久了,也够他琢磨过味来了。 他再倔强,也不得不承认,霍庭帮了他很多。 他排斥反感,这个男人就用迂回的方式来帮他。 张炼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不过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他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发现,他对霍庭的态度虽然不如以前那么抗拒,但是也依旧没有因此变得亲近,他没有去找霍庭道谢,也没有怪他多管闲事,没有放弃现在因为对方而得到的一切,他只是多了个习惯,会在暗暗的观察霍庭。 其实,观察多了,他在某些行为上,还会不由自主的去模仿和学习霍庭,只不过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现在他刚走神,沈华浓就喊他了,她拿了块花布往他身上比了比,道:“这布料凉快,等夏天用来给你做件花衬衣。” 张炼:...... 他瞅瞅布料上的小碎花,面上僵了僵,有些拿不准沈华浓是不是开玩笑。 他的师父就是这样的,你以为她开玩笑,她跟你玩真的,你跟她认真,她可能只是在开玩笑。 张炼颇为头疼,还没有想好怎么说话让师父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沈华浓又道:“这小碎花一衬,你看看人都活泼多了,说不定院子里的孩子们都不怕你,也会来找你玩。” 这一个学期快要念完了,沈华浓也没有发现他交上什么朋友,这院子里的孩子们也从不找他玩,有一次沈华浓还发现,本来几个娃还打打闹闹的吧,看见他马上消声跑远了,这板着脸的样子,还有这小眼神,也很能唬住同龄的小朋友。 张炼抿了抿嘴,道:“......我有回路过武装部,听说里面训练的人也都很怕......霍部长,没人敢跟他玩笑......” 你怎么不给他做一件呢,说不定大家也都不怕他了。 后面那句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不过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确了。 霍庭闻言好笑又好气的扫过来。 这臭小子...... 张炼没有看他,却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僵着脖子看着那块布:“这么大一块。”够裁几件了。 沈华浓闻言“噗哧”一声乐了,道:“你是想说你要跟他一人一件?这样也行,你们俩一块穿出去肯定很也好看,改变一下你们的形象也行。” 说着真的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张炼低声道:“他要是穿,我也敢穿。” 沈华浓“哟”了声,朝霍庭挤了挤眼睛,这还是张炼第一次主动提到霍庭呢。 霍庭无奈的看看她,目光转向自己的小棉袄。 这时,昭昭正拿了沈华浓的花裙子往自己身上套,花裙子裹在棉袄外面怪模怪样的,霍庭一点也不嫌弃,笑道:“可别浪费了,这花布都给我们昭昭留着裁裙子穿。” 第517章选择 昭昭的裙子正裹了一半,霍庭还帮着往下拉了拉,看着就像球状外裹着一条裙子,他真诚的夸道:“穿着更像你妈妈了,真漂亮,这块布都是昭昭的。” 昭昭嘿嘿笑了笑,怪模怪样的在她爸爸面前转了个圈儿,险些踩到裙角跌倒在地,被霍庭一把给提起来,她还扑腾了两下,眨巴着眼睛道:“我是沈华浓。” 霍庭忍俊不禁,沈华浓往父女俩瞥了眼。 昭昭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双手掐腰,眼睛一瞪,装模作样的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不漂亮吗?” 霍庭忍笑点头:“漂亮,当然漂亮,昭昭最漂亮。” “我是沈华浓!” “好,你是沈华浓。” “你再笑我就把你吃了!”小姑娘指着他气势很足的威胁道。 这下霍庭马上就笑不出来了,隐晦的瞥了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沈华浓,然后将昭昭放在地上,认真的道:“昭昭是长大了,都能够扮演妈妈了,从今天开始你睡自己的房间去。” 昭昭用“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眼神瞅着霍庭。 以前小姑娘一闹,霍庭就屈服,宁可晚上自己多折腾换房间,这次他是下定决心了,连后路都给堵上了:“爸爸等会给你灌热水瓶,冻不着你。” 从医院拿回来的那种输液用的玻璃瓶,有个橡皮塞子密封性很好,装上开水能三个钟头都不散热,捂手捂脚暖被窝都不错。 昭昭哼唧了一声:“我不!” 霍庭心软,又哄道:“你自己乖乖自己睡觉,这块花布也都给你做裙子,爸爸和张炼都没份。” 昭昭瞅瞅那块布,纠结了一会会,就噘着嘴道:“那我不要了,就留给你们做,我就要跟妈妈睡!” 沈华浓忍笑,也没有提醒小姑娘别舍不得那块布,你爸爸巴不得都留给你呢。 昭昭大了,是该分开睡了。 霍庭嘴角抽了抽:“......你睡着了爸爸也会抱你过去一个人睡,布也不给你,都给张炼做衣服。” 昭昭看了眼张炼,张炼正要开口说他都给昭昭,他不要。 霍庭却没给少年开口的机会,又道:“过年爸爸放假还不带你去省城玩,如果你自己睡觉,我们就买跟妈妈一样的新衣服穿,你看现在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衣服,省城肯定也有,爸爸给妈妈买很多,昭昭真的都不想要?” 昭昭:...... 小姑娘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妥协了,霍庭在跟他女儿的较量中总算是取得了第一次的胜利。 张炼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穿花衣裳了。 他再瞅瞅霍庭,心里默默评估,这人实在是太坏了,他就是没办法才扯他当了回幌子,他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这都要计较,简直就是心眼针尖大。 这件事说完,霍庭陪着昭昭去整理她的房间去了,沈华浓将布料都整理好,然后就带着张炼去厨房教他炖汤。 大冬天的喝汤最好,又暖和又能滋补,剩下的用来煮面泡饭都很好,一点不浪费,沈华浓这几天就是教张炼做汤,晚上熬起来,第二天早上正好喝,毛汤、清汤、奶汤、红汤......各种换着来,不一定要多好的食材,一根骨头,一个鱼头,一锅杂菜都是入汤的好材料,不算贵,这个冬天却将一家人都补得气色红润、精神饱满。 霍庭哪怕是天天加班呢,依旧精力旺盛得很,晚上确定孩子们都睡着了,他关紧了主卧的门,放开手脚在大床上跟沈华浓胡天黑地的来了一回,以前憋在小床上哪有现在这么痛快,等结束了,他精神还亢奋着,想了想穆婉秋和谢成瑾过来带的东西和他们说的那番话,就更加睡不着了,睡不着就凑在沈华浓边上咬耳朵。 沈华浓已经昏昏欲睡,他也不是要吵醒人,声音压低低的,跟催眠似的。 “......对外政策的变化是好事,这都能够调整,说明国内的政策也会变化,在资本主义国家有海外关系这一项的影响肯定要减弱,可能变化没有那么快就落实......如果能够提前联系上海外的亲人朋友,两边一起努力,想要澄清沈家的这些海外关系应该不难。” 沈华浓唔了一声,脑子早都成浆糊了,撑开眼皮看看他,用力的听进去了,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含糊道:“那我问问爸爸和哥哥,再找谢成瑾他们帮忙联系一下人,让他们爱国华侨表现一下这样行不行?” 霍庭在她后背上上上下下的摩挲着,闻言低头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用求别人,明明有机会能够自己去找......就是应下来,这样也不算不稳当,有机会能够搏上去就不是不稳当,机会确实是难得,以后你不一定能再遇上。要是沈家人在海外得用,自己去联络比别人帮着找人效果更好......这件事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外事办上班。” 沈华浓一大半意识都见周公去了,已经无思考能力,霍庭说话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都好像是断断续续的,只茫然的望着他:“什么?” 霍庭亲了亲她的眼皮,道:“你睡你的,我再好好琢磨琢磨,等你睡醒了明天再跟你说,现在乖乖睡觉。” 沈华浓便又继续睡了。 霍庭又给她提了提,其实两人虽然性情不同,但是骨子里都是敢拼敢抓机会的人,霍庭一提,沈华浓就通透了,该怎么做她心里就有数了。 一大早她还想去给沈明泽打了电话,家里海外关系的事情,她只知道个大概,还是问问哥哥知道得更加详细,不过想想这个话题现在不好在电话里多说,先作罢了,过年总能找到机会,到时候再说。 就是谢成瑾和穆婉秋这边等不得,他们昨天提过说吃过午饭之后就会离开,沈华浓中午就拎着做好的汤,和打包好的特色礼物去送行去了,同时也正式回绝了他们的邀请。 对他们这种她一点也看不出深浅的人,沈华浓也不装了,选择坦然相告。 “我还是更 第518章穆婉秋其人 穆婉秋闻言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嗔道:“做厨师有什么好的,这又是烟熏又是火烤的,你这小脸常年被烟火这么熏烤的那可不好,还有这手......” 她亲昵的摸了摸沈华浓的手,然后咦了声,怪道:“这还是年轻,这手没有起厚茧子,我看那些大厨哪个不是厚厚一层茧子。” 说着又捏着轻轻的拍了拍,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虽然说行行出状元,你这要做成厨师里面的状元,把手弄粗把脸熏黄,真的乐意?我是看你投缘,说话也不拘什么,就掏心窝子跟你说,这可不是我对职业有偏见,我也不是瞧不起女性,觉得她们就干不起厨师什么的,我就是觉得这女孩儿家家的吧,本来就艰难一些,别人怎么看咱们管不着,但是我们自己还是得把自己看重些,多善待自己,爱惜自己。” 穆婉秋还伸手在沈华浓脸上蹭了一下,“还有这张俏脸蛋,长这样多不容易,得好好的爱护,好年华就那么几年,你就真的打算就待在厨房里绽放?” 穆婉秋连沈华浓收徒弟的事情都知道,哪能不知道她的厨艺?她也是听说过沈华浓踢馆沪市厨师的事情,不过到底没有亲眼见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又摸她的手,确实不像是多年行厨的,就是有天才的厨师,那基本功也得练吧。 也不怪她会误会,沈华浓现在的手的确细溜得很,原主一直娇生惯养着,以前那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是嫁给霍庭之后什么都要亲自动手才粗糙了些,不过也没有做什么重活,实在粗不到哪里去,沈华浓来了下厨的次数虽然不少,可这也就还不到两年时间呢,比她以前从基本功练出来又花了不少力气保养的双手,还是状态要好很多。 知道穆婉秋是误会,沈华浓也没有多解释,只笑道:“那也没办法,就是喜欢做这个,粗就粗吧。再说也不是所有的厨师都手粗脸黄,还有白白胖胖,就连皱纹都比同龄人要少的呢。” 穆婉秋也笑:“这说得也是,做大厨的就知道怎么吃怎么补,药补不如食补,用化妆品那就更不行了只是表面功夫......行,你意志这么坚定,我也不多劝你了,劝不动你,也只能这样了。”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许多,实际上却并未涉及到重点,也没有回答沈华浓的问题,绕了一圈扯远了。 沈华浓现在才多少能够探出点儿穆婉秋的意思来了,这也算是有了收获,不至于跟昨天一样不知道远近深浅,现在她就知道怎么跟这对大人物相处了。 难怪人家说检验感情的唯一标准就跟对方借钱,她刚才说的这话也跟借钱差不多了吧?穆婉秋还不知道她能不能还得起,这态度也很正常。 这么想想沈华浓也不觉得失望,心里还有点好笑,不由暗暗一叹,幸亏没有贸然答应对方的邀约,人家可以“报恩”,自己却不能“挟恩图报”,别人给和自己要性质不同。 她也是个心眼多的人,但是真跟这样的人上下级处着,那也是累,果然放弃是对的。 现在心里有了成算,沈华浓也不再提别的,只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拿实力说话吧,总要让人知道自己的水平再决定给不给这次机会。 她扬了扬手上的保温桶,道:“我也知道您当我是朋友另眼相看,起因也就是我当初多了那一句嘴,就一句话的事,您昨天还带了那么些衣裳布料,我心里真的是觉得受之有愧......别的也没什么能拿出手当回礼的,这是我刚做好的汤,另外有一些特产和我自己做的干菜酱菜也都不值什么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穆婉秋看看地上的篮子,笑着应了,又主动接了保温桶,道:“那我可得尝尝你的手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呢,说这次能不能有幸尝到踢馆沪市成功的沈大厨的手艺?可是这时间上安排得太紧了,咱们也就是见了面说了几句话,还以为没机会了,你有心了。” 沈华浓笑了笑,道:“心意送到了,我就不占着您的时间了,现在提前祝您一路顺风,工作上旗开得胜!” 沈华浓前半句纯属客套话,后面的祝福却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早点成功,早点带来这社会的变化,沈家人也是受益的。 说真的,沈华浓觉得没有聂晓晖,这世界的进程肯定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在外交战场上,穆婉秋应该能够比聂晓晖做得更好,别的方面就不多说了,就说她能够承受得了诋毁,能够坦然面对曾经的狼狈经历,仅仅一面之缘就能够投其所好,能屈能伸,收放自如......这些就不是聂晓晖比得上的。 可能她对聂晓晖也不够了解吧,反正她挺看好穆婉秋的,这个女人具备了成功的要素。 穆婉秋也很高兴:“行,就你吉言,我跟你一块儿出去吧,这会子也差不多要准备吃饭了,省的老谢过来喊,正好把你的这汤带过去加道菜去。” 沈华浓跟穆婉秋出来的时候,碰到谢成瑾和秦存诣正从外面走来。 谢成瑾看了眼沈华浓,问穆婉秋:“怎么样,小沈跟咱们走?” 穆婉秋摊手,“那我辜负你的希望了,我可挖不动这墙角。” 秦存诣笑说:“早就跟你们说了,挖我们石油城的墙角是没有用的,肯定不会成功,小沈当初我挖她过来她就说明跟厨艺不相干的事情不做。除非你们挖她去做这个她想做的,没准还有可能,要是这样她真要去,我也不拦着,痛快放人。” 他就是开玩笑,却不想正撞在点子上,穆婉秋之前岔开了沈华浓的话没接,现在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显摆了一下手上的保温桶。 都是人精,秦存诣状似无意的瞥了眼沈华浓,沈华浓一脸坦然,也不会给穆婉秋找不自在,只当没听见,道:“这保温桶就先放在这边食堂吧,我明天上班来拿就行。” 第519章开水白菜 秦存诣也没有再提,看了看那保温桶,道:“今天她还给你俩做了菜了?那算你俩有口福,说实话我们这个沈大厨师,我还真没有尝过她的几次手艺。” 这话倒是不假,秦存诣尝过沈华浓的手艺,不过仅有的几回,还是当初在竟市人民医院的时候,也就是普普通通软烂营养的病号饭,当时他并没有尝出什么精妙的厨艺来,现在想想也就是觉得比平常吃的好入口一些罢了。 现在沈华浓虽然在为餐饮行业和食品加工出谋划策,但是还真没有做菜服务过谁,秦存诣也忙,又不是太注意吃喝的人,还不至于惦记口吃的。 不过,沈华浓有胆子去沪市厨师界踢馆还成功了,他一点也不怀疑她的水平。 沈华浓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首长,您这是在暗示我以后得往您这里走走交情拍拍马屁吗?” 秦存诣就被噎了一下。 不由想起沈华浓拿着一叠收据找他报销的事。 当时那收据上的花费加起来差了几毛钱才能凑个整数,沈华浓给他搭了两把糖果,说加起来一起算个整的吧,免得不好找零,那几颗糖加起来还超过了五分钱呢,多的五分钱就当她孝敬的。 秦存诣气得差点没把那几颗糖给她扔出去,当他稀罕这五分钱的孝敬? 不过后来才知道那是沈华浓自己做的润肺糖,有川贝雪梨味道的,有杏仁玉竹味的,还有莲子百合味的,都是搭配麦芽做的,味道怪是怪一些,但是效果却不错。 这把糖就跟她悄无声息准备的芝麻糊糊一样,秦存诣就觉得沈华浓是个知道分寸、懂得感恩又不想表现出来的别扭孩子,对她倒是比别人要亲厚几分。 沈华浓在他面前也随意得多,这人就吃这一套。 “我这次马屁如果拍对了,这就是成功的经验,以后有机会再往您身上招呼,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去给我们家老霍送饭去!” 秦存诣点了点她的背影,问穆婉秋道:“小沈跟你说话没有噎着你吧?她就是这么个人,说话有时候气死人。” 穆婉秋但笑不语。 谢成瑾道:“先吃饭。” 沈华浓告辞出来,门口等着的车就过来了,她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坐车,是宁可走着上下班的,左右居民区距离指挥中心也不算特别远,不过现在天冷地面又结了冰没有除尽,滑得很,霍庭知道她会过来跟穆婉秋告别,提前让车来接送她了。 车上还有个保温桶,是给霍庭留的一份汤水,今天花大力气熬了汤,表现得表现,也没道理自家人都不尝尝。 武装部就在指挥中心同一条街上,开车过去眨眼就到了,沈华浓到了武装部,透过铁栅门正好他们下班了,一群糙汉子刚训练完正浑身冒着热气往食堂冲过去。 她在值班室登记后就等着里面的小战士去通知霍庭,等着他来接,如今的武装部还是正经的部队编制,哪怕是家属都不能随意进出。 霍庭很快就过来了,接过保温桶,带着她去专门的小会客室,路上悄悄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手,道:“这么冷的天,你过来做什么?我还不能到食堂混顿饭吃?” 沈华浓道:“正好都做出来了,就送给你尝尝,反正也出来了一趟,给别人都送得,还不能给我们家老霍送一顿?” 霍庭心满意足的嗯了声,到了会客室,走廊里已经没人走动,大家伙都吃饭去了,鸦雀无声,他想想还是把门关上了,先给她搓手,搓得暖起来了,又给捂了会儿脚,边捂边批评她不该因为爱美就穿皮鞋,“明明有大笨布靴子不穿,再这么几回冻了别再跟我哭。” 沈华浓撇撇嘴。 霍庭又问:“让你带到办公室换的靴子你平时坐着换了没?” “换了,换了。”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自己手脚冰冷的毛病?” 他念起来没完,沈华浓蹬了蹬他的肚子:“你先吃饭,我站起来走动走动跳一跳就好了,今天就是坐车没动,往常我走着上班浑身都热。” 见差不多了,霍庭在她脚上拍了一下,才放开了。 沈华浓给他把保温桶里面的隔层都拿出来,隔层的盒子虽然不大,但一盒子杂粮饭压得实实的够他吃,另一个小盒子里是两样菜摆在一起,一道木耳炒藕片,一个酱酿豆腐,另外就是半桶汤。 菜嘛肯定是比食堂做得香,霍庭先看向那桶汤,他是知道沈华浓主要是给穆婉秋送汤的,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早上他出门前还听沈华浓给张炼说呢,这是很要制汤功夫的一道,边说边将棒子骨、鸡架子、鸭架子和半个蹄子往水里放,那一大锅味道应该差不了的。 这一看,之间亮闪闪的保温内胆里面就半桶清水上飘着几片大白菜,大白菜在热水里泡了这么久,色泽倒是还很嫩绿,瞧着也有些清鲜清爽的感觉,要不是霍庭了解沈华浓,都以为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她不爽了惩罚他呢? 想想最近一切正常,夫妻生活十分和谐,他才放下心,先看看沈华浓,见她挑眉笑,才拿了罐子里的汤匙舀了一口,汤一入口,他就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得罪媳妇,好好的呢。 汤还是沈华浓的水平,比这段时间喝的汤好像滋味都更美妙一些,看着清澈见底跟白开水一样,但是味道却醇得很。 霍庭大老粗一个,平时不讲究吃喝不挑食,也想不出太多的形容词来描述,只知道好喝就用实际行动来表现了,尝了一口知道温度适口,他端着保温桶直接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把白菜也都单吃了,这一尝才发现菜叶子上的膜皮都撕掉了,叶筋也都抽干净了,看着不讲究,实则处处讲究。 他就着剩下的汤泡了杂粮饭,杂粮也不显糙了,配着菜扒了个干干净净,以前还想想沈华浓会不会嫌自己粗鲁,现在就没有这顾忌了,“晚上还有没有?” 另一边秦存诣、谢成瑾、穆婉秋三人可比这粗人雅多了,一开保温桶穆婉秋就叫出了名字:“开水白菜?” 第520章跟上位者打交道的分寸 穆婉秋以前是吃过开水白菜的,她也问过厨师这道菜大致的步骤。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准备好材料,鸡骨、鸭骨、猪骨头和火腿蹄骨,将这一锅杂骨一次性加够足量的水,然后反复吊煮,期间捞出热水洗净晾着,再用拍好的猪肉茸、鸡肉茸兑水调散后倒进汤锅中吸附油花,如此交叉着来几次,直到将一锅鲜汤最终熬成清水般澄澈鲜美。 难就难在这“开水”上,白菜倒是相对容易得多,穆婉秋自己平时也喜欢养身喜欢美容,也经常自己煲汤喝,问过大厨做这道菜的步骤之后,她就在家实践过好几次,可是不管她怎么耐心的炖煮,所煮出来的汤色最多也就是像黄酒一样,澄澈归澄澈,但是还远不到像开水一样。 她一次成功的经验都没有,自然也知道这道菜的难度如何了。 真简单也不能是国宴精品菜了。 她看着保温桶中的色开水白菜,伸手在保温桶上方扇了扇,顿时一股雅香扑鼻。 “去拿小碗来。” 今天这顿午饭就是秦存诣私人宴请谢成瑾穆婉秋夫妇,只有他们三老友一块儿吃饭,食堂的工作人员很快就给找了三只小碗过来。 穆婉秋拿了汤勺过来分了分,正好三小碗没碗装了七分满,里面的白菜也就一人三片,分好后她还笑了下:“小沈这是都给量好了的吧,不多不少,温度也正好,大家先尝尝。” 她先喝了一小口,嗯了一声,道:“不错,真不错,这汤鲜得很,你们赶紧尝尝。” “白菜也处理得好,柔嫩化渣,鲜香异常,滋味都进去了,人家说百菜不如白菜,放在这里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小小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穆婉秋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小沈年纪轻轻,只炖汤的手艺倒是一点也不输给老师傅。” 谢成瑾尝了一口,眉头微微挑了挑,道:“可见是真的喜欢做这个,也是有些本事的,也不会拒绝咱们的相邀了。” 秦存诣放下碗,说了句:“有些家学渊源,她自己也是个有天分的。” 穆婉秋掏出手帕按了按嘴角,轻笑道:“那之前是我想当然了,先前还真的是有点小瞧她。” 秦存诣问道:“这话怎么说?还有你看走眼的时候?” 穆婉秋就将之前沈华浓跟她说的事情给桌上两个男人讲了。 沈华浓的家庭背景在座三位都是十分清楚的,她的意图其实也表达得很清楚了,无非就是想提前将沈家的资深海外关系给查明白。 穆婉秋感慨道:“这位小朋友还真有些意思,这个事情现在真的是八字都还没有一瞥,她这都想到跟那些老外搭上线之后的事上去了,以后的事哪里说得准,我就没应她。” 现在其实怎么打破眼下的外交僵局,就连谢成瑾他们也没有定下具体的方针,有些基本原则是绝对不能够妥协的,更别说现在还在南边交锋呢。 秦存诣先笑了声,道:“这是很看好你们嘛,这你还有意见?” 穆婉秋正色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老秦,我应下她就对后面的都有了责任,咱们这跟外面断了好些年的往来了,谁知道他们沈家的人在国外是个什么情况?要是没问题那就最好了,她能尽早将家里的帽子摘掉,我也乐见其成,可这万一他们真跟国内立场不一样呢?” 她压低了声音,道:“或者说跟宝岛那边有什么关联呢?出去这么些年了,这些事情还真说不好,到时候,她求上来,我帮她隐瞒说一切正常清清白白,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也不是我们两口子的私事,旁边的人能一点不清楚?这要是透出去一星半点反倒是害了她吧。” 秦存诣道:“那应该也不至于此,她是个有分寸的,她敢这么跟你提出来要去找人,可见心里总是有几分底气的。” 穆婉秋转头问谢成瑾:“老谢,那你怎么说?” 谢成瑾转了转手上的空碗,道:“常言说吃人家的嘴软......你也说了这手艺不输老师傅,不就是要去当几天临时厨师吗,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有合适的时机,给她个机会也行。” 穆婉秋嘴角扯了扯,嗔道:“你倒是会做好人,显得我好像特别不顾情面多冷酷无情一样。” 谢成瑾知道妻子这是有了小情绪了,笑着冲老友道:“阿秋就是这样,总是想得太多了,当初小沈在批斗会上帮她说了话,当时她还不知道小沈身上有任务呢,就一直叨叨说她年轻太莽撞了,真要搭进去她又多连累一个,后来得知还带着任务没完成还帮她,念叨了好几天说得亏没有耽误任务,不然她是死了都不安心。就为这一茬事,一直觉得小沈年轻冲动,考虑事情不全面,难免多掂量掂量。” 穆婉秋顺势叹道:“也就是老谢知道我了,就不知道那位小朋友有没有误会还生我的气,多半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了吧!” “老秦,你说说,我这么考虑不对?她提前知道了也是有风险的,不能否认吧?她要是提出来让咱们帮着找找人,咱们还能不私底下帮她打听打听去?要是情况好能不帮她解决这个背景问题?要是不好,还能从中转圜一二,她就这么巴巴的提出要主动凑过去,没准还惹上事了呢。” 谢成瑾闻言就跟秦存诣使了个眼色道:“老秦,你看看她,我这话没说错吧......” 秦存诣也没再多说,只道:“年轻人胆子是大一些。” 正好这时工作人员端了菜进来,谢成瑾道:“算了,不说了,免得让老秦看笑话,我们先吃饭,你也说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到时候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这顿吃完咱们再见老秦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也是,下回约莫得等你们旗开得胜回来了吧?到时候庆功,大家总能见一见的。” “哈哈。” “来,走一个。” “......” 这时沈华浓也在跟霍庭说见穆婉秋的情况,最后道:“以后我们还是看她的态度再来往吧,别人有来,咱们就往,也不用太上心,更别上赶着贴过去。” 霍庭深以为然。 第521章嫁娶那些事儿【1】 谢成瑾和穆婉秋是私下过来石油城的,行程很紧,来去匆匆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 也就是有条传闻说,沈华浓在沪市的时候在穆婉秋的批斗会帮着她说了一句话,然后穆婉秋感念于心特意过来亲自道谢,并带了一大堆衣服布料当谢礼。这事儿被大家传了几天。 事情从哪里传出来的沈华浓没有去查,听说了也就是笑笑罢了,有人跟她问起来,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姿态摆的低,也不多说什么。 只说当初也就是说了一句话而已,难为人家竟然还大老远的跑过来道谢,真的是当不起,受之有愧,多的就不肯再说了。 再有那些好事的要追问细节,她就把穆婉秋带来的衣服和布料拿出来,沪市的时尚一下子就将大家惊呆了,话题很快也给带偏了,这传闻没几天就彻底淡下去了,倒是时尚这个话题在石油城热了很长一段时间。 听说有几对年底要结婚的新人,还因为时尚新风潮闹出来不少事情,最严重的一对还因为这事都直接给吵掰了,婚都不结了,工会组织上的大妈大姐没少为这些事去劝架。 沈华浓也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女方要求结婚的时候做新式大衣,而男方觉得太出格了,不符合艰苦朴素的作风,坚决不肯助长这股风气,多半也是因为穷给闹的,反正就是为了这事儿没谈拢。 因为穆婉秋这尊大佛镇着,倒是没人公然怪罪沈华浓不该将衣服布料拿出来臭显摆,至于私底下他们怪不怪的,沈华浓也懒得去管了,只要不传到自己耳朵里就行。 进了腊月将季节性的美食备好,再将人情往来梳理了一遍,礼品包裹信件陆陆续续发出去,时间一晃就到了岁末了。 石油城这边大多数部门像是沈华浓所在的规划处,都是腊月二十五才放假,霍庭他们武装部要更晚一些,得到腊月二十八去了。 腊月十八刘霞出嫁,沈华浓和霍庭提前一天就倒好了假,带着放了寒假的张炼和昭昭回竟市喝喜酒去了。 中午从石油城出发,到了竟市四点多钟,一家子先去了程景明那边,这小子今天已经打了好几遍电话催过霍庭了。 霍庭和沈华浓到的时候,程家的院子里灯火都已经亮起来了,亲戚朋友已经来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到巷子口都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笑声,门口的大红喜字也已经贴上了,一片喜气洋洋的。 院子一角还特意用砖头垒了口临时的大灶,程景明父亲单位食堂的大师傅也被请过来了,正在蒸煮烹炸,看样子是为明天的宴席做准备,灶旁的两张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筲箕炸好的萝卜丸子和藕丸子,还有一盆蒸好的豆腐丸子,香气四溢,竟市无丸不成席,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就时不时的吸着鼻子擦口水,玩着玩着就转到大灶边上来了,别说孩子了,好些大人都时不时的眼睛往这边飘。 桌子上还另堆放了一些白菜、粉条、黄花菜、萝卜和夏天存下来的干豆角,这些零零碎碎的就占满了一大桌子。桌子下还有一只大木盆,里面有五条大青鱼,另一张桌子上单独放了两条猪后腿,别的不说,能够弄到这个就真不容易了。 现在的婚礼普遍是比较朴素的,有些人家条件差些的,不准备宴席,就给宾客抓一把瓜子给两颗糖,倒上一杯开水也就混过去了,宾客送礼也不那么讲究,一尺布,一个脸盆,一对枕巾这都算是很好的礼了,再差些的送一块手绢几根头绳。当然,条件好些的,还是尽量会做得周全,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管朴素还是隆重,倒是没人在这大喜事上面挑理。 像程家这个规格的,真的算是很不错的了。 霍庭早就给沈华浓介绍过程景明的情况,家里的条件不差,住的是独门独院,父母都有正式的工作,他是独子,家里好些年都没有正经办过什么大事,这次肯定是要好好操办一回的。 霍庭带着沈华浓还俩孩子刚露面,跟在院子里忙碌的程父程母说了句“恭喜”,就被人给拉住了,寒暄几句之后,对方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会感谢霍庭对程景明的关照,一会说程景明这小子不靠谱,以为他得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结婚的这天,他们为人父母的也是完成了一桩心事...... 拉拉杂杂,看得出来老两口是真的高兴极了。 正说着,程景明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这马上要当新郎的人了,他脸上的喜意都漫出来了,乐呵呵的招呼过了,又拉着要霍庭评理,说自家老头总是接他的短这么做不对,他这都是要结婚成家的人了,不能再这么说他。 程父程母又当着霍庭的面教育了他一顿,“没法子,小霍,这小明就听你的,你帮我好好说说他。” “一会都留下来吃饭,可别急着走,你媳妇还是第一回来,留下认识认识以后免得遇见了都不认得,晚点还得找你商量商量明天的事,家里这人少,招呼不过来,有些客人还是得你帮忙照应着,这会我先去待客了,小明,跟你哥好好说话!” 霍庭应了程父程母,跟着程景明进屋之后,还真教育了他两句。 “别的我没什么跟你说的,你小子道理一套一套的多的很,你也都懂,我就说两点,第一,你以后可别跟你媳妇死犟,凡事都非得争出个输赢来,夫妻之间没有对错输赢,男人嘛,该退就得退,你别总是噎人。” “第二,遇事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 听着还很是那么一回事。 程景明揶揄了句:“这是哥哥的血泪经验?” 闹归闹,最后还是老实的道:“我都知道,她离开家离开父母跟了我过得还不如娘家痛快,那嫁给我图什么?” “这还算句人话。” 等沈华浓吃过饭之后带着昭昭和张炼去了刘霞那边,霍庭送人回来才又给补了一句,“当然,男人的原则和立场也要坚定,大事上绝对不能含糊,你媳妇真有错,你先退一步把人哄好之后,再好好跟她说道理。” 第522章嫁娶那些事儿【2】 听霍庭这么说,程景明斜眼笑:“哥,你这可就不老实了啊!当着嫂子的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调侃完,又问了一大窜的话:“哥你老实说,就我嫂子有没有错的时候?她跟你吹枕头风有没有用?我听人家说枕头风是最厉害的,多少英雄好汉都经不住这一吹,你真的能立场坚定的稳住不松口?真的一次也没有动摇过?” 霍庭面上淡淡,一副理所当然,且不屑回答这种愚蠢问题的样子:“记着我说的话就行了,哪那么多问题!” 枕头风?当然吹过啊,确实还挺管用的。 他吹一吹,浓浓就动摇了。 不过,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事情就不宜跟旁人多说了。 程景明聪明归聪明,还是看不透霍庭的心理活动,一脸感叹的冲霍庭比了个大拇指。 又坐了一会,江大伟几个也过来了,男方这边就开始商量迎亲待客的事情,都是有经验的,三两句安排完,剩下的时间就是一伙已婚的过来人,可劲的拉着程景明这个新郎官打趣的时间了,心里还憋着坏想着明天必须整整这新郎官。 在场的除了霍庭悄默默的就结了婚,其他人不管条件怎么样婚礼上都是被这小子折腾过的,现在总算是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不提男人这边,女方那头也热闹得很,不过娶亲和嫁女的气氛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跟男方那头纯粹的喜气洋洋不同,刘霞这边喜庆里就多了点儿伤感。 刘霞是家里独女,有个哥哥听说早年在朝战场上牺牲了,这会她家里的人也不少,沈华浓带着昭昭和张炼过来的时候,她爸跟几个叔伯兄弟、两个连襟、一个姑爷、两个舅子和刘霞的几个堂表兄弟正在外间说话,将不大的客厅给挤得满满的。 沈华浓虽然是第一次登门,但她认识刘霞姑父周元海,也省了自我介绍,刘霞爸爸上前来打过招呼,道了谢之后,刘霞的一个婶娘就招呼沈华浓去了刘霞的房间。 刘霞她妈和她大姨正一边一个搂着她抹着眼泪呢,刘霞也是眼睛鼻子都发红了,刘信芳带着几个姑娘媳妇正在边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 “这霞霞嫁得也不远,这婆家娘家两家来回都不要一个钟头,以后你想她了随时去喊她回来就是了,这不还跟她住医院宿舍上班的时候也差不多。” “那老程家的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看霞霞公婆老俩口也都是和气的,我们霞霞又讨喜,看彩礼都知道人家不知道多满意我们霞霞呢,亏待不了她。” “程家条件不差,人口也简单......这样的婆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了,霞霞,你妈跟你大姨哭,你也劝着点儿,别一味的哭了。” 刘霞张了张嘴,就又忍不住哭了,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埋在她妈肩膀上又哭了。 刘信芳将她大姨拉开挤了过去,一手搂着打小看到大的侄女,一手掏了帕子伸过去在刘霞面上擦了擦,劝道:“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爹妈,以后你多回来看看他们,还不是能够跟没嫁人的时候一样的孝顺,姑娘要孝顺父母也不在乎远近,是吧?人家小程不也跟你保证了,以后又不拦着你回来。” “以后嫁了人去了别人家是跟当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你也别担心害怕,我们霞霞知书达理的,怎么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什么先让小程去解决,他是文化人,又当过兵的,这觉悟思想品行绝对是过关的,本身也有本事,你俩是自由恋爱的,他自己巴巴的过来求娶回去的,可不敢委屈你,再说他要解决得不好,咱们还有一大家子人给你撑腰呢。好姑娘别哭了,跟你妈好好说几句,让她宽宽心。” 刘霞还没有说什么,倒是刘妈妈登时坐直了,眼睛一瞪:“他还敢让霞霞受委屈......” 刘信芳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笑道:“嫂子,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你就放心吧,小程不知道多稀罕我们霞霞,平时你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女婿吗,还能看不透他,再说了,我们霞霞也不是个孬的,你要真担心,就别哭了,好好教教霞霞怎么拿住小程,这可不比哭重要。” 劝了半天,这才劝到点子上来了,刘妈妈果然就不哭了。 她还能不知道自己闺女,看着泼辣,实则外强中干,跟程景明之间就是处于被碾压的一方,平时她是被程景明这女婿给麻痹大意了,心里满意,也没想到这一茬,现在这都要嫁女儿了才想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哭。 眼泪一抹,就道:“小程那儿,他见识多,你大事上听他的,小事上可不能都由着她,这男人得给他做脸但也不能惯着......” 刘霞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回不来神呢,见她妈转眼就精神抖擞的开始教育她了,还有些茫然,突然问道:“妈,以后我回来是走娘家,程家那边是婆家,我自己呢?就没有我家吗?” 刘妈妈愣了愣,然后抬手就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千百年都是这么叫的,现在追究这个有什么意思,婆家娘家不都是你家,咱们家不讲究这个,现在你仔细听我说的,别事事都叫小程给你拿捏住!” 刘霞捂着肩头,哎哟了一声,连连喊疼,又说:“妈你可拍死我了,我是不是你亲闺女,我这都要嫁了,你还打我。” 刘妈妈很是霸气的道:“哪怕你七老八十了,只要我在,我都能打你!” “妈你怎么这样......” 画风转变太快,众人轰然大笑,还哭的几个也破涕而笑,旁边几人跟着发力,很快就着收拾男人的这个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在场的除了李素梅和吴阳几个小护士还是大姑娘,其他都是做人媳妇的,其中可以交流的经验还真的是不少,说起来女人开起车来,那是个个都是老司机,平时没人敢说什么就怕担上伤风败俗的帽子,这会却是不怕的,就连嫁人才一年多的张利君也都竖着耳朵听着,吸取一下别人的经验也是好的。 第523章沉淀 只不过话题太劲爆,将几个大姑娘说得面红耳赤。 刘霞堂姐刘雪不耐烦听这个,站起来招呼扎着脑袋不敢抬头的几个大姑娘就往外走,“你们说你们的,我带他们去我们家坐坐,等会再过来帮着收拾!” 刘霞也红着脸想走,被她妈和刘信芳给按住了。 李素梅几个在门口见到沈华浓,又是一番寒暄不提,沈华浓进了房间倒是不介意跟着听几耳朵,不过她带了两个孩子,小孩子不一定听得懂,但是昭昭就是个“问题”儿童,这会一双眼睛正滴溜溜的转着,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古怪问题。 为了不自找麻烦,沈华浓还是赶紧将带来的礼物给刘霞送过去了,又真心实意的祝福了她一回。 刘霞跟她妈妈赶紧站起来道了谢,又忙着给两个小的抓瓜子糖果,刘霞和刘信芳又问了沈华浓的近况,这边正说着话,沈华浓带来的礼物袋子被人给打开了,摆在桌子上,引得屋里几个媳妇一阵惊叹。 今天来送嫁的不少,刘霞闺房的桌上、床上都摆着女性长辈和小姐妹们的心意,被面、床单、窗帘、梳子、手绢、钱包......都快能够开个小卖部了,基本都是大红色,看着倒是喜庆得很。 大大小小都是大家的心意,一般也没有人公然评论贵贱好坏,私下里说说倒是免不了的,像对沈华浓送来的礼物反应这么大还真的不多。 沈华浓送的是穆婉秋带过来的一块胭脂红的呢料,大小够刘霞做一件中长款的大衣了,这礼物不轻,呢料本来就贵,但让大家惊讶最主要原因还是这呢料的颜色实在是太抓人眼球了。 “好些年没有见过这样艳的红色了,现在街面上穿红的不多,也就是正红,这么艳,好看是好看,穿出去要不要紧?” “有卖的就不要紧吧?不过,这也说不好。” “沪市早半年就什么颜色都有了,上个月我结婚去省城想买块亮点的料子,跑了几个商场都没有找到。”说话的是刘霞的一个表嫂。 她看向沈华浓笑道:“这块是不是从沪市带过来的?你是从石油城过来的沈华浓对吗,我也是石油城的,我在采油厂上班,前阵子还听人家说到你,我们有个同事还专门跟同乡说是去看过谢部长和穆司长夫妇带给你的料子呢,回来一说,让大家可羡慕了。” 这提到什么司长部长又是让大家一阵惊呼,七嘴八舌的催着这个表嫂和沈华浓讲讲里面的故事。 沈华浓但笑不语,刘霞表嫂接过话道:“我听说沈同志去沪市的时候,在针对穆司长的批斗会上帮她说了一句话,现在穆司长的案子证实是被冤枉的,元旦的时候他们夫妇特意百忙中抽空赶过来亲自道谢来了,是不是这样就问沈同志了,我也就听人说了几句。” 言语中充满了对谢、穆二人的推崇和对沈华浓的羡慕。 “我还听说谢部长因为这个,还请沈同志去沪市上班呢,不过沈同志没有答应去,多好的机会呢。对了,沈同志,你当时帮穆司长说了什么啊?能不能给大家说说啊,就一句话还让人惦记着呢。” 说完,还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沈华浓,等着她接话。 旁边几个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追问沈华浓是不是真的和她说了什么。 沈华浓看看这个表嫂,并没有接她的话,只跟刘霞和她妈说:“衣料确实是人从沪市带回来给我的,说是在沪市已经流行起来了,我就觉得这个颜色明亮好看,霞霞新嫁娘穿着正好,就给拿来了,放心大胆穿吧。” 刘霞和刘妈妈摸着布料又道了一遍谢。 刘信芳道:“这料子可不能糟蹋了,得找个好裁缝师傅,华浓身上的这件样子就好看,我看照着这个做用这个颜色也好看。” 众人便又都盯着沈华浓身上的大衣,这是她十月份自己买了料子做的一件,布料也是定好的,颜色暗了些,是姜黄色的,款式跟现在这小城里时尚人群穿的中规中矩的直筒有些区别,她稍微改良了一下,做的是茧子型,不过当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做西装领,放下来是西装领,扣上来就规矩了,出门的时候领子扣起来倒也不出格。 刘霞拉着沈华浓转了一圈,这事就说好了。 沈华浓也准备走了:“今天你也是事情多,这会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带着两个孩子就不多待了,等以后咱们有的时间说话。” 正要走,那表嫂又不依不饶的玩笑道:“沈同志真的不能给大家说说吗?这又都不是外人,也不是什么秘密吧,还怕大家学你去啊?” 沈华浓转头正要开口,刘信芳道:“胜军媳妇,华浓还有事你就别为了这点事拉着人家没完没了的,你要真的羡慕,以后再有批斗会你就上去帮人家说话,不说沪市了,就我们竟市批斗会也不少,这被批的人里面有头有脸的也不少,没准以后人家也会感激你。” 那表嫂被落了个没脸,脸上涨红,刘信芳又是长辈,她含糊嘟囔了句也就不说什么了。 沈华浓感激的看向刘信芳,刘信芳挽着她的胳膊,牵了昭昭,也不认识张炼,并没有问什么,只顺嘴夸了张炼一句说他不错乖巧得很,“乖巧”的张炼刚才还瞪着刘霞表嫂呢,现在被一夸,赶紧垂下了头,一副老老实实的腼腆样子。 “走,我送你们娘仨出去。” 刘霞和她妈妈也送到了门口,刘霞还暗暗帮着那个表嫂道了歉。 沈华浓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大喜的日子你安安心心做新娘子吧,别管这些,我又没有放在心上,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再跟你们说吧,只是不想当着那么些人扯这些。” 刘霞家在筒子楼上,下了楼,刘信芳一直送到了家属院大门口,路上跟沈华浓道:“......你不提这事是对的,不说上面的人了,就是我们平头百姓,谁乐意总被人提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呢?人家自己提出来可以,来谢你这是知道感恩,是礼贤下士的好品质,可这要是换过来你说出来,那可不大好,你以后还是也别说,这么做是对的。” “要我说,真感激还私底下来道谢,怎么就弄得大家都知道了?这事闹的,你也是个聪明孩子,你心里有数,我也就不说这些了。” 刘信芳没少跟沈华浓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沈华浓也是真将她当亲戚走动了,认真的点点头:“我都明白。” 还玩笑了一句:“真没有这点眼色,就该巴巴的跟着人家飞黄腾达去了。其实也没做什么,哪里这么厚的脸皮说这事呢,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在批斗会上说完那番话,被人追赶,马上就害怕后悔了,说起来白得了这么多布料已经占人家的便宜了。” 要不是谢成瑾和穆婉秋跟她说那么多邀请她去外事部门的话,又是缺人、又是种种机会摆在眼前,那穆婉秋还一副跟她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样子......她当时是真的当了真了,不然,也不会迟了之后还去提当临时厨子找亲人的话了。 到外事办当个厨子,对方都有诸多顾忌,真到了外事部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活了。 说起来穆婉秋是不是爱美爱穿漂亮衣裳,沈华浓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她想就算以前有,因为衣裳的事遭过罪,应该也收敛一些吧?那还给自己带那么多好看的布料,坑她应该还不至于,只是其中的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穆婉秋肯定是知道这些衣料带来的话题热度的。 这是沈华浓第一次在人际关系上看走眼,忌恨倒不至于,从国际饭店逃出来的那天晚上,霍庭打算送她走再自己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后悔在批斗会上说了那几句话。 自己都后悔,还有什么立场怪穆婉秋道谢不诚心,再说,她当时说话的时候也不是出于帮助穆婉秋的立场,后来穆婉秋夫妇平反,也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还不至于这么厚脸皮。 不过,提起来多少有些不得劲,这事也让沈华浓最近好好的沉淀了一下,走到现在虽然有些坎坷,但过程都算胜利,走太顺畅还是让她有些自视过高了,人家随便夸她还当了真。 不提这些丢人的事情,沈华浓跟刘信芳道:“还有一块豆绿的料子,跟咔叽布有些像,但是比这个柔软一些,能够做件春装风衣,我瞅着你穿肯定合适,也带回来了,明天办完霞霞的喜事,我再过来一趟,你有空去三花宾馆找我拿也成,我们说说话,反正都是白得的。” 刘信芳也没有跟她客气,笑了笑就接受了。 刘霞家里距离三花宾馆也不是很远,路上有雪光,就是没有路灯的路段也不显得暗淡,沈华浓也没有让霍庭再过来接,她带着两个孩子直接去三花宾馆去了,以前是在这里上班,现在的身份就变成了客人,他们去程家的时候,霍庭的司机就帮着把带过来的行李带到宾馆去并订好了房间了。 第524章遗憾和弥补 这个时间也不算早,路上积雪未消回去红星公社的路上不好走,距离也有点远,再说屋里也有半年没住人了,等收拾好都不知道几点钟了,就在三花宾馆住下了。 两个大人带两个孩子直接订了个大三人间,沈华浓带着昭昭睡一张床,霍庭和张炼一人睡一张,出门在外也没有太多讲究了。 霍庭是半夜才回来的,那个钟点沈华浓和孩子们早就睡了,她隐约记得听到开门声还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了会,似乎还跟霍庭说了几句话,说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很快又迷糊睡过去了。 沈华浓第二天听到响动才醒,霍庭已经都穿戴整齐正准备去程家帮着待客,见她醒了还嘱咐了句,说天冷天气也不大好,让她多躺会儿,又说今天刘霞家那头肯定是挤来挤去的,送嫁的,哭嫁的,抬嫁妆的太闹腾了,要是想去看热闹还成,要是见朋友说话就不用去了,肯定是说不上什么话。 沈华浓肯定还是要去的,刘霞是她在这里最早结交到的朋友,要不是认识她们,别说顺利找到工作了,她连口肉都不一定能吃上,意义是不一样,沈华浓不多喜欢凑热闹,但还是想亲眼看着这位姑娘出嫁,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见证她从少女时代走向新人生的仪式。 霍庭道:“那行,我中午也得跟过去迎亲,到时候再去接你们。” 瞧这话说的,跟他自己去迎娶似的,沈华浓闻言咧了咧嘴,望着霍庭笑。 霍庭顿了顿,反应过来也笑了笑,然后凑过来弯下腰抵在她额头上,低声道:“羡慕了?” 他不问沈华浓还不觉得,他一问,她才想到的确是有点儿羡慕。 去年张利君出嫁,嫁得格外仓促,准备嫁妆彩礼都靠她本人和几个姐妹帮着去供销社抢,要多凑合有多凑合,还娘家敷衍婆家不重视的,当时她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看刘霞两头都宠着捧着疼着,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操持见证她的婚礼......她才恍恍觉得从昨天开始她心里涌出来的那抹情绪,就是羡慕。 沈华浓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但是说到底一年多前她还是个少女,刚二十出头,称少女怎么就不行了,她很少做白日梦,但关于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在某个契机触动时,比方说看见婚纱,参加别人的婚礼,电视上的盛世婚礼,也难免还是会想一想,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想嫁个什么男人...... 可一睁眼就成了孩子妈,忙着解决麻烦,忙着为凭空多出来的疼爱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而欣喜,这日子过着过着就走到了现在,过程中真顾不上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现在生活都理顺了,她也有闲心来羡慕别人了。 霍庭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道:“......没给你婚礼,对不起。” 他算是思想传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心里再愧疚想弥补也完全没有重新办婚礼的想法,这是压根没有这种意识。再说现在也不流行这个,倒是他俩结婚的模式——领个证知会亲朋好友一声,这种还算普遍。 沈华浓见他这样,那点儿羡慕带来的低落情绪马上就又散了,仪式只是表象,她羡慕的无非是有人疼有人宠,她也有疼爱她的父兄和丈夫,也有真心为她着想的朋友,不必再去羡慕别人。 心思流转间,霍庭又道:“我看景明结婚就拍了几张照片做新婚纪念,等今天忙完,我们去补拍照片好不好?” 沈华浓勾着他的脖子问道:“能拍这种吗?”说着在他嘴上啄了一下,“这种亲热的行吗?” 霍庭目光暗了暗,手扶着她腰捏了一把。 沈华浓凑在他耳边问:“这种呢?能不能拍?” “别闹,孩子们都在呢。”霍庭低声警告道。 沈华浓回头瞅了瞅睡得正酣的两个孩子,霍庭趁着这机会将她胳膊扒下来塞回被窝里了,紧紧了掖住被角不准她乱动,嘴上说着:“别着凉了,被子里漏风了,别让昭昭着凉了。” 沈华浓眨眨眼睛,又低声问道:“不穿衣服的那种呢?能不能拍?早就买了相机,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茬呢,拍的照片都是那种傻愣愣的站着坐着的,实在是太单调了,等老了拿出来看都没意思,回去我们......” 霍庭面上神色僵了僵,然后就当她现在就没穿衣服一样,又压了压被子紧紧的将人给裹好,还伸手抓了隔壁他床上的那床被子,又给压了一层,目光深深的看看她,然后站直往外走了。 沈华浓缩在被子里,看着那男人绷直的脊背,轻笑了一声:“你不否认啊?那我就当你是......” 霍庭匆匆拉开门走了,将磨人媳妇的未尽之言都给关在门里了。 他才不会由着她胡闹呢。 出了宾馆,冷风一吹,他才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旖念,往程家的方向去了。 屋里沈华浓窃笑了一会,又搂着昭昭睡了会儿,等天亮了,娘仨才起来了,收拾妥当之后,先去楼下宾馆吃了早饭。 沈华浓又跟以前的几个同事联络了一下感情,也知道了现在三花宾馆的新主任还是按照以前她定好的规划走着,一切顺利,沈华浓没有完成的跟市中医院那边的合作,现在也已经都完成了,菜谱中已经辟出来几份似模似样的药膳。 有人离开了,有人结婚了,也有新人加入进来,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细细一看也有一些不同,等下次再回来,又不知道还有多少老面孔,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花宾馆从来都不是沈华浓计划中的终点,倒没有太多的感慨,当着熟人略略一叹,也就过去了。 在三花宾馆还碰见了李月娥,这姑娘现在还是在往三花宾馆送货,冬日里泥鳅、小龙虾这些都不好抓,她过来是送干菜和腌菜的。 这姑娘在外面跑得多了,手上有了余钱,看着比以前骨瘦嶙峋的样子要好一些,脸上多了点儿肉,人也比以前要活泛了很多。 第525章充满希望的新年 李月娥搓着手道:“上回张炼给我淘换了两本农书,我都读完了,不认识的字就对着字典查,按照上面伺弄菜,长得比往年还要好些,今年那两分自留菜地都了好些,我晒了不少干菜,干茄子干豆角干萝卜片都有,十月份腌好的萝卜缨子也都能吃了,龚师傅说也收,我就一并带了些过来。” 还知道做别的赚钱,也没有憨到家。 沈华浓又问了她读书的事,这姑娘憨倔憨倔的,读书也没有什么灵活法子,就是靠勤奋和认真的傻劲也有一些成绩,从原先大字不识几个到现在已经开始一边学习三年级的课文,一边背字典了。 张炼以前就跟李月娥处得好,现在也为她的成绩高兴极了,脸上倒是难得有些孩子的天真笑容:“月娥姐已经学到三年级的课本了,她都能够背下来,她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看书,一天能够看五个多钟头,算术没有学,不过她天天算账从来没有出过错。” 李月娥也笑:“你也很厉害,好好跟着舅婆学做菜,也别耽误了上学。” 这两人姐弟似的处得好,沈华浓点点头:“这样就很不错了。”想了想又跟李月娥道:“今天我应该没空回村里了,有个事我先跟你说一声,你给你国安叔也提一提让他心里有数就行,也别嚷嚷出去。” “舅婆你说。” “石油城那边可能是明年,最迟后年要在周边进行一次招工,竟市也在招工范围内,到时候要组织考试,原则上是以知青为主,要是文凭在初中以上的也可以争取一下,读了高中的哪怕没毕业希望也更大一些,想去的现在就开始准备起来,想读书的别耽误了。” 往前四、五年这些中学生们蹦达得最厉害,现在红小兵的作用已经弱化,石油城这半年基本上都没有学生,运动,指挥处的宣传科的还经常组织人去给学生上课讲道理、讲形势,分析他们前几年认识浅薄眼光片面造成的错误,风气倒是好了很多了,竟市应该也差不多。 去年霍国安拘着村里的初中生不让继续念,也不让跟着闹腾都下了学在家务农呢,招工在现在倒是一个很好的出路,对乡下学生来说也算是改换门庭拿国家工资吃皇粮的城里人了,至于以后工人不算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不是知青这也不打紧,沈华浓和霍庭还是能够给自家宗亲弄来几个名额的。 李月娥赶紧点头道:“我都记下了。” 沈华浓又鼓励了她两句:“你学习上踏实刻苦,一年比那些孩子们学几年的都强,这还有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好好赶一赶,不懂的多问问,学完一学年的书本就找学校弄点卷子做做,找老师帮着批改一下测试一下你的水平,我觉得照你这么学下去,也是有希望的。” 李月娥高兴的“哎”了一声,又问了他们返回石油城的时间,就准备回去了。 张炼跟沈华浓说了声要去看他在竟市的朋友和熟人,中午就不跟着一道吃饭了,沈华浓叮嘱了他几句,也没有拘着他,这小家伙在竟市街面上混了一阵子都混到黑市上去了,还能给她弄来两个古董手炉,肯定是有些关系交情在的,要走动走动也行。 张炼和李月娥一道离开了,沈华浓独自带着昭昭往刘霞家去了。 如今嫁女很多习俗都被破四旧给简化了,不过想热闹也容易,人一多孩子们一闹也照样热闹。 刘霞家在他们楼下的空地上搭了个帐篷,里面放着几个大架子,上面摆放着刘家尽全力给她准备的嫁妆,不说三转一响这些大件够吸引大家的眼球了,就是其他比如家具和一些零碎小物件这些也比旁人家的要更丰盛一些,几乎整个家属院的人恐怕都过来围观了。 虽然天气冷,但嫁妆前面还是人来人去的络绎不绝,再撒两把糖果花生孩子们一追赶欢笑就能欢腾一片、喜气洋洋了。 沈华浓在楼下凑了会热闹,就带着昭昭往楼上去了,女方这边倒是省事,也不需要再准备什么,刘霞这边关系近些的亲朋好友都是等会跟过去送亲,在男方那边吃席,现在就是喝茶嗑瓜子吃糖聊天等着迎亲就行了。 陪着刘霞坐了坐,才九点半钟,男方那边的迎亲队伍就来了。 程景明也是个有意思的,拉着一大票汉子,让人穿着统一的军绿色衣裳,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浩浩荡荡的就过来接人了,他自己穿了套灰色干部装,挂着写了“新郎”二字的红花,在一群绿色队伍里也算是红花一朵了。 这自行车在当下也是豪车了,拉出一个车队来惹得路人连连赞叹,好些没事干的还一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迎亲的兵分两路,一路在楼下张罗着搬嫁妆,程景明有个发小在运输队开车,还开过来一辆大卡车是专门托运嫁妆的,这些搬到男方家还得再晒给那边的亲友看。 一路上来接新娘子,年轻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想不热闹都难,现在结婚流程虽然相对来说要简单淳朴,但是能玩的花样也是有的,小护士伴娘队逼着程景明唱了歌,跳了舞,还考校了一下他对新娘子喜好习惯的了解,到十点半吉时到了,程景明牵着刘霞给刘家二老磕了头,刘霞一个堂弟背着她送到楼下去了,新郎骑自行车驮着新娘率先出发,其余人也载了女方这边的一些宾客跟上。 霍庭是跟过来当知客的,负责接送女方亲友,等年轻人走了,那辆大卡车送完嫁妆又回来了,将剩下的客人一车全载过去了,大冬天在敞篷卡车上还真有些冷,好在距离不远,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送走女方亲戚,霍庭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会才下午年轻人可不管什么时间,还闹了一会洞房,洞房闹得倒是不凶,没有夫妻俩人共吃一颗糖亲嘴这么开放,可共同咬面条还是可以的,折腾新郎的节目还是很多的,喜得合不拢嘴的新郎官在被女方折腾后,又被他的哥们给闹了一通。 霍庭倒没有观看完倒霉新郎全程,跟司机约好来接他们的时间快到了,就带着妻女辞别了程家人。 回到三花宾馆,张炼已经回来了,霍国安和李月娥几个开着拖拉机也过来了,李月娥还带来几双她做好的布鞋,给张炼做了好几双,也有给沈华浓、霍庭和昭昭的。 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匆匆道别了,再晚等回去天都该黑了,反正再有十天就得回来过年,回来有的是时间再叙旧,倒不急在这一时。 今年春节沈克勤还是回不来,倒是提前寄了包裹回来,沈华浓也吃的用的都给他寄了一大箱子,回竟市这天打电话过去药研所可算是找到他本人了,父女俩互相了解了一下近况,沈克勤说明年应该能回来一趟,沈华浓说明年可以抽时间去北京看他,就匆匆挂断了,药研所那边的研究人员们都等着这天跟家里通电话呢,也不好一直霸占着。 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大包小包的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回到红星公社,当天沈明泽也赶过来跟着他们一道过年。 家里提前让赵桂兰给帮着敞过打扫过了,倒是没什么霉味,略收拾就能住下,一家子刚安顿完,霍国安就带了今年作坊的分红过来。 上半年就是做代食品,利润低微,到七八月间攒了一些,又找霍庭借了一千才凑够了买拖拉机的钱,分红就是这后半年的,霍国安还了公社找霍庭借的两笔钱,除了拖拉机这回,当初建作坊的缺口也是找霍庭拿的,收回了欠款,夫妻俩还分到了九十六块钱。 他俩算是占股多的,这数额也真心不多,其他人只会更少了,不过,作坊今年将欠债都给还了,其实加上这接近两千的欠款也不算少了,还养着一个学校呢,收益算是很不错的了。 现在有个省级示范点的牌子,名声打出去了,还搭上了沪市食品厂,这生意也不愁起不来,明年肯定会更好。有了盼头,今年村里的气氛明显比去年好多了。 除了这个,霍国安还给说了件事:“冬月里上面有人过来调查魏家这几年的表现了,我还带着人去了他家里一趟,我琢磨他们的态度,这应该不是坏事。” 这个霍庭心里有数,他一直关注着曾先生那边的动态,对魏家的事情,他比霍国安知道的更多一些,没有说内情,只道:“应该是在重新调查魏家爷俩的事情,可能人要回去重新启用了,对他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不用刻意去讨好,别人心里都有数。” 霍国安唏嘘了声,道:“总算是把这些祖宗都给送走了。” 说着就见沈华浓看着他,又拍了下脑门道:“姑奶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没说送走你,不包括你,真的。” 沈华浓哼了哼。 霍国安又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对了,那个程教授那边......” 霍庭道:“他是有海外背景,没那么容易查清楚离开,肯定得多留几年,你掂量着看,要是不违规的话可以让他给学校帮帮忙,也算是双方受益。” “行,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年底吃吃喝喝,走亲访友,联络感情一晃也就过去了,上班前两天霍庭还带着家人去省城逛了逛,沈明泽也跟着去了看望了女朋友,春节过完,大家就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了。 刚出了正月,沈华浓就接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新任务。 第526章新机遇 “从去年下半年各省市就已经重新开始组建专业的运动队,三月底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倭国举办,国家决定要派代表队参赛,这是从革命开始以来第一次参加世界性比赛,其重要意义我就不多说了,你要不明白,回去让霍庭给你分析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让你去协助照顾运动员的饮食,具体怎么个照顾法,现在我也不清楚,你到了京市跟体育代表队集合之后就明白了,那边跟着一起参加赛前动员会,然后跟着队伍一起出发。” 沈华浓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不可思议。 这跨得有些大了吧? 她才刚沉淀下来的心,这会都不免有些浮起来了。 出国对沈华浓来说并不稀罕,但是在这个时候就极为难得了,在国外就算是跟着代表团要遵守纪律要行动一致,也有人监管着,但是如果想要找机会联系一下在国外的亲戚朋友还是比在国内要方便太多了,地址她都找沈明泽要到了,也不知道这二十年有没有什么变动,如果能够联系上以后背景清白化的事情就顺利了。 就是联系不上呢,出去长长见识看看这个时期国外的情况也不亏,说出去也是资历了。 怎么算都是一件好事啊。 过年的时候,沈华浓仔细的问过沈明泽了,沈家在外面确实还有关系很近的亲戚。 爷爷沈荣生有五个亲兄弟和两个亲姐妹,在那段十多年的动荡岁月里,两个叔祖父先后出国,后来接走了小姑奶奶留下的唯一儿子,听说年纪最小的那位叔祖父还娶了个有华人血统的当地女子,后来沈克勤出国留学,也是这位帮了忙,到解放前大姑奶奶也跟随婆家出国去了,这三大家子人再加上这二十年的繁衍生息,这么一算起来,在国外的亲戚确实不少。 双方断往来有些年头了,别说沈华浓没见过这些亲戚了,就连沈明泽也对他们毫无印象,不过沈克勤多少跟他提过一些家中旧事,当初沈克勤也不知道写了多少汇报材料交代情况,这些沈明泽也是知道的。 沈华浓问起来,他一口断定家里的亲戚跟政治扯上关系的可能性不大,更不可能站隔壁宝岛,不说思想觉悟吧,就说现在的国内虽然闭塞,但也不代表外界就一点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就为沈克勤一家着想,他们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再说了沈家祖上就没有出过政客,而且跟宝岛那边又实在没有丝毫的牵绊,这么乱站队图什么呢,没必要。 沈华浓也是认同这一观点的,还专程写信问过沈克勤,这些沈克勤已经交代过的都不是秘密,在信上写出来就算有人检查,她也不担心,端看怎么写了。 她就大剌剌在信中提了谢成瑾和穆婉秋的“邀约”和她的考量和婉拒,她想找亲人怎么了?找到他们劝他们回国参加建设,如果他们立场有问题她表示要果断断绝关系,谁还能说她这么想不对? 而且吧,就准穆婉秋利用她搏个好名声,还不准她反过来扯他们的名字当虎皮吗?她就当看不出穆婉秋的想法,写了这封信,穆婉秋难道还会跳出来跟她点破了不成? 信投出去有一阵子了,算时间肯定是早就到了药研所,进药研所的信件就要被人核查,到现在虽然没有收到沈克勤的回信,那可能是他又去忙项目研究的事情去了,但也没有人因为信的事来追究沈华浓的问题,这就已经证明这么写信是安全的。 说起来,之前沈华浓还没有这么大的心要提前将家里的海外背景清白化,还是上次谢成瑾和穆婉秋过来让她开了眼,他们的那番话给她打开了新思路,后来虽然证实别人就是哄哄她的,但是她总时不时的遗憾一下,真有机会说不定能成呢? 因为太遗憾了,哪怕明知道机会渺茫,她还是忍不住跟沈克勤去打听,还大胆的在信里还把这层意思给露出来。 原本还以为要等上几年呢,没想到这就又掉下来一个机会。 经过穆婉秋的打击之后,沈华浓这次没有被这巨大的馅饼给砸晕,她半点恍惚都没有,冷静问道:“这运动队应该本来也配备了专业的厨师和营养师吧?就是没有,京市也不缺这样的人才,怎么这个机会就落到我这里了?您......帮我争取的吗?” 除了秦存诣她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秦存诣端起茶杯啜了口,瞥眼她,道:“上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走外交部的路子不容易,那边管理严格对外事务一举一动都要慎之又慎,稍有不注意就牵连很大,你也别有情绪。” 沈华浓哪敢说有情绪,赶紧否认。 秦存诣笑了声,道:“得了,你也别瞒我,霍庭都跟我说过了,真没有情绪,他一直关注人家搞体育的事做什么?还巴巴的找到我跟前来。” 沈华浓愣了愣,她还真不知道,当时谢、穆二人拒绝她之后,她回来就说不用跟他们走太近,霍庭也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还另辟蹊径成功了。 秦存诣吹了吹茶杯上的沫子,头也没有抬,问道:“他没给你说?” “没有。” “虽然这次只是体育事件,但是现在到哪都脱离不了政治二字,也就是有轻有重的区别,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到了外面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放大,而且倭国跟我们国家的恩怨不消我多说,这个分寸你掌握好,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别偷偷摸摸,我不想听见一点不好的消息。” 不用秦存诣嘱咐,沈华浓也不敢节外生枝啊,赶紧应下:“记住了。” 秦存诣又道:“三月底开赛,你们二十五号出发,到四月上旬比赛就结束了,期间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倭国要比咱们这边天气冷一些,戴点厚衣服,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后天老耿正好要去京市一趟,我跟他说过了,你就跟着他们一道出发,直接去体工委报道,介绍信都在这里了,开完会赶紧回来柳杨湖是养鱼还是养鸭子这些还得好好的规划。” 第527章出发前的惊喜 秦存诣口中的老耿是石油城的副指挥官耿益平,沈华浓这大半年在这指挥中心里进进出出的,虽然没有跟人说上过话,但也都是见过的。 从秦存诣这里拿了介绍信出来后,她就去找了耿益平身边的警卫员,跟人说了自己也要跟着同行说要给他们添麻烦了,还问了耿副指挥的出发时间,在哪里上车也问清楚了,总不能让人等着自己。 下班回到家,她看着那张介绍信还有些飘飘然,想跟霍庭说吧,他今晚上直接不回来了,武装部才刚拉起来,现在这时节他们要做防汛准备还要训练民兵,又刚接手退伍老兵的安置去向问题,忙得不可开交。 沈华浓要出发的前一天,霍庭半夜才赶回来,沈华浓也一直等着他,她还连夜炸了不少红薯丸子和藕丸子和鱼块鱼排出来,又给昭昭蒸了一屉蛋糕做安抚,现在天气还凉,做出来也能放几天。 “这些让孩子们晚餐的时候热热就能吃了,米面蛋这些我都囤好了一个月的量,家里还有点腊肉,也跟大毛说了让他抽空过来转转,粮本粮票我交给张炼了,两个孩子白天上课吃食堂,就晚上这一顿,张炼也会烧几个菜,豆芽也会发。吃饭是没什么问题。” “今天跟你闺女说了我要出去几天,来回路上的时间算上,这差不多快一个月,她跟我闹了半宿,这会也才没有睡着多久,晚上的安全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昭昭,年纪小,现在打雷闪电都要跟我睡,这时节哪里少得了打雷闪电的......” 沈华浓说起来也是愁得很,人口简单有人口简单的好处,但是遇到点事缺点也很明显,这还得亏是有张炼,不然只剩昭昭一个她更担心。 霍庭嗓子有些哑,还透着一股子疲惫,“我这几天晚上尽量回来,你放心,别担心家里,安心去办你的事。” 他比沈华浓更愁,跟着就嘱咐了一箩筐:“你出门在外又离得那么远,还是在倭国那样的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莽撞,也别管别人的事情,凡事三思而后行,就是想做什么也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提前跟领导报备一声,千万别自作主张,能争取的就争取,实在争取不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也别逞强,往后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说到最后,更加不放心了,又叹了声:“要是条件允许我真想跟你一起去,免得你又冲动。” 沈华浓只能一一应下,又连连保证,霍庭也没有完全放心,被沈华浓推进去洗澡去了,等他洗完回房发现沈华浓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又免不得多嘴问几句,先是问钱带了多少,多带点,看体育代表团的人怎么弄的能兑换就兑换一些,不能兑换也省的到了外面到处走,又叮嘱一定要带件厚大衣,毛衣也得拿着...... 他絮絮叨叨各种不放心,沈华浓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两人抱着亲了一会,霍庭就将人抱到了床上,手上也开始不老实,想着将近一个月见不着妻子,他连疲惫都没有了,精神抖擞的问了句:“我记得这几个月讨人嫌的大姨妈是月初来的?” 现在二十号,那就是正容易怀上的日子,难得这个月还赶上了。接连大半年都没有中,霍庭现在也都对知道算日子了,这知识储备是丰富的。 他还琢磨着换个姿势感受一下,沈华浓按住了他的手。 霍庭提醒她她才记起来,过年放假那几天是一月底二月初,当时她来了一回月事,后来好像就没有来过了,这阵子她忙着柳杨湖的规划,经常还得去考察跟农畜局去沟通,竟然忘了这一茬了,现在算算这都有一个半月了吧。她虽然还没有什么早孕反应,不过心里觉得多半是有了,她的月事很正常。 不过这个时候霍庭本来就担心,现在要是知道还不得念到明天早上去,说不定干脆都不让她去了。 机会也不是总能有的,沈华浓觉得自己注意点应该没问题,何况又不是去做什么重体力活,锦标赛主办方应该提供食宿,就算有需要厨师的地方,应该也忙不到哪里去,肯定还有其他人负责总不至于就她一个厨子,这倒是不担心。 沈华浓想想就不打算告诉霍庭了,但是这会儿床单肯定是滚不成了,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她闭着眼睛抱着他的大脑袋亲了亲,道:“好了,明天要上班,我还要赶路,这会太晚了,赶紧睡觉。” 霍庭兴致都起来了,见沈华浓眼睛都闭上了,纠结了一会又压上来蹭了蹭,低声道:“一个月都见不着,你就忍心这么对我?真不想?” 沈华浓推了推他,“别闹。” 这拒绝的干脆直接,见她是真不想,霍庭又流连了一会才松开了,沈华浓顺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翘了翘嘴角道:“赶紧睡觉。” 霍庭长叹了一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两人密密的贴在一起,他还坏心的将人往被窝下压了压,腹下那块肉正抵着沈华浓腿间,明晃晃的表达着自己的欲望却也没有硬来,只郁闷的道:“睡吧。” 沈华浓:......就这点出息。 又好笑又好气的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咬了一口,也不管他自己睡自己的,她也是真的累了,很快睡着了,霍庭见这娘们竟然真的铁石心肠的不管他睡了,绝了希望之后也很快睡了。 第二天上午沈华浓没去上班,在家里安顿了一下,又跟家属区这边几个经常在门口运动场活动的相熟妇女打了个招呼,让她们帮着照看一下,中午早早做了顿饭吃了,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去给两个小家伙送饭想想还是放弃了,早上小家伙上学都抹泪呢,再去又惹她一次。只在炉子里小火炖了锅汤,留了字条这才锁了门往门口的公交站牌去了,在这里等着耿益平的车过来就行了。 耿指挥的车没到,霍庭先到了,两人才说了两句,出发去省城的车就来了,一共来了四辆,头车刚停稳,沈华浓就听见后面车上有人喊她:“沈阿姨。” 车窗是开着的,魏鹏飞从窗子里探出头来。 第528章分别和不舍 魏鹏飞跟魏老爷子坐在车后座上,副驾驶的位置上是魏兆堂,这爷仨突然整整齐齐的出现在这里,沈华浓一时还真有些吃惊。 过年的时候才见过他们一回,这会透过车窗看魏老爷子比那时明显精神头还要更好一些,而魏兆堂虽然看着平静,但是眼中的光彩骗不了人,至于魏鹏飞这个小家伙,平时很腼腆,这会面上的欢喜劲更是完全掩饰不住。 沈华浓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解禁了?要回去了? 霍庭显然是早就知情的,平静的跟从车上下来的魏兆堂握了握手,道了声:“恭喜。” 虽然说回去之后还要隔离审查,但不管怎么说能调查也确实是好事,魏兆堂用力跟霍庭握了握手,郑重的道了谢。 旁人只当他是回应霍庭的这声恭喜,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其中的分量,可这会大庭广众之下,后面车上还有调查人员,自家的案子虽然有了好的苗头,可也没有个确切的结论,多的话魏兆堂也不便说,免得给霍庭惹麻烦。 两个都不是话多的,各道了保重就收回了手,霍庭跟魏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又去前后的车上跟耿益平和他几个他认识的警卫司机道了谢送了烟,媳妇托付给别人,他还是尽量周全礼数。 有人看着时间也紧,霍庭也没有再跟沈华浓多说什么,只低声匆匆说了句:“在外面乖乖的,记着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含糊极了,沈华浓凑得近倒是听清楚了,这都嘱咐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她也保证了很多遍,这还是不放心,沈华浓只得又应了一声好,说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霍庭轻叹了声,看看她,然后拉开了最后那辆车的车门,这里还有个空位置,沈华浓先上去,他再把行李递过去,趁她在车上接行李的时候,霍庭没忍住捏了捏她的手,又当着车上的人叮嘱了一遍:“记着我说的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沈华浓嗯了声,他才收回手,道:“等你回来。” 匆匆关上车门,这就准备出发了。 沈华浓刚把行李袋从腿上挪到地上去,就听一个眼熟的司机在前面打趣道:“沈顾问这是要出差多久?看霍部长那个舍不得的劲,两人还是年轻,这感情可真好。”说着还瞥了眼后视镜。 沈华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霍庭还站在原地望着这边,她扭头去看,霍庭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刚往这边走了两步,车子突然发动了,他就站定了,只冲她摆了摆手。 两人的目光隔着后窗玻璃对视着,看着霍庭眼中的不舍和担忧,沈华浓心里突然莫名一酸。 不过是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之前还真没有多舍不得,要担心也就是担心昭昭可能会哭闹,但是见多了现在的孩子们的能干,见多了他们大的带小的不用家长操心,也不担心石油城的治安问题,夜不闭户那也是真的,其实这份担心也有限。 她更多的还是兴奋,满脑子都想着能做点什么,就连昨晚上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怀了孕,虽然也有高兴,但想的也是怕被霍庭发现之后又不准她去了,所以她得不动声色的瞒过去。 现在被男人这么注视着,那种不舍的情绪就突然窜出来了,她抿了抿唇,突然张嘴无声的道:“我怀孕了。” 说出来让他先高兴一下,免得傻愣愣的站在这里让人瞧着心里不得劲。 霍庭一直看着她,见状突然一愣,大步朝这边走过来,这车才刚发动,前面的车开的慢,沈华浓所在的这一辆也慢慢的往前行,当然也可能是司机刻意的放慢了速度成全小两口的情趣,也是想看热闹吧,所以速度并不快。 沈华浓笑了下,趴在椅背上,又慢吞吞的再说了一遍:我,怀,孕,了! 这次霍庭看得真真的,眉心一蹙,张嘴就问道:“真的?” 沈华浓没听见声音,但看出来了,她也没有什么经验,身上也没有多的反应,以前电视上说的恶心呕吐,昏睡,吃不下饭她统统都没有,只知道看月事周期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还是朝他点点头。 霍庭往这边跑了过来,沈华浓赶紧收回了视线,坐直了,提醒司机道:“师傅,前面的车都走远了。” 司机问道:“不管他了?霍部长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沈华浓说没事,他就是爱唠叨。 这司机笑了笑,见霍庭没喊停车,现在要追他也能追得上,但是突然停下来没追了,一会笑一会眉心紧皱,脸上说不清是气还是喜,他也了然了,多半是两口子的情趣,道:“行,那你们都坐好,我这就加速跟上去了。” 车速果然提了起来,沈华浓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清他的神色了,但是动作还看得见的,看见她回头,霍庭原本只叉腰站在原地,现在突然伸长胳膊朝他指了指。 沈华浓猜测他的意思大概是回来要跟她算账? 她笑了声,回来也有办法治你。 车子拐了弯彻底看不见了,沈华浓重新坐好。 那司机也跟着笑了声,这次没再多说什么,沈华浓旁边坐着的男人倒是开口道:“听说你们石油城的武装部部长十分惧内,是个连女人头发丝不当心蹭到他都会跟媳妇说的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沈华浓在石油城半年多都没有见过这位,心猜应该是上面派过来调查魏德隆和魏兆堂的吧,这时心里吐槽连连,也不好当着人多说什么,见人家没有恶意,只是玩笑,只不好意思的朝人笑了笑,道:“不至于......” 那人只笑也不说话,沈华浓徒劳的解释道:“这些都是谣言......其实,我们是互相信任......他尊重我。” 对方依旧只呵呵,显然更相信这可笑的谣言。 沈华浓木着脸也不再解释了。特么的,这还真说不清楚了!不用说,她肯定是被人传成了善妒小心眼的母夜叉了。文景玉和物资设备科的那个员工将这事给坐实了! 第529章他乡遇故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就爱听笑话看热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沈华浓杜绝不了别人传闲话,也管不住人家就愿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奇葩”,只不服的在心里辩了一句,“我们家霍庭乐意,他高兴,他都没意见,你们这些吃瓜群众知道个屁!” 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受多了,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昨晚没睡好,路上补个觉吧,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早孕反应,她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到了省城还是被人给喊醒的。 在省城也就是略打了个站,沈华浓买了点零嘴带上,就又跟着人坐上了去京市的火车,跟着大人物一起出公差,待遇是真不错,弄的是内部卧铺票,旅途虽然漫长疲惫,但这已经是顶好的待遇了,跟她对铺的是调查组的一位女同志,显然他们调查魏兆堂的时候也知道了沈华浓,这位女士就对她颇为好奇,一路问题不少。 对方态度也算友好,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沈华浓对她也十分客气,能答的都答了,就连一些谣言也都解释了,至于对方信不信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了,她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有些谣言涉及到的魏家的话题,她也没有刻意回避和隐瞒,坦坦荡荡的。有人说话,旅途倒也不枯燥。 魏家人虽然是北上去接受调查的,但在路上的待遇倒也不差,也没有被彻底隔离,沈华浓估摸着对他们的案子应该已经是半明朗了吧,肯定差不了了。她提出去看望一下魏老爷子也都被批准了。 上火车后的第二天,沈华浓在检查组人员在场的情况下见了他们一面,闲聊了一会,多半是老爷子跟沈华浓说话,魏鹏飞时不时插嘴问问,魏兆堂几乎没有开过口。 他公开离婚申明的事情与聂晓晖针对沈华浓不无干系,这件事检查组的那位女同志还问过沈华浓了,沈华浓这才知道聂晓晖对此事做过一些龌龊的猜测,她还当魏兆堂是为了避嫌,也没有主动跟他交谈。 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沈华浓就告辞出来了。 后来快到京市车站的时候,魏鹏飞还来找了她一次,送了她一个用松木雕刻的鸟类说是给她当纪念的。 之所以说是鸟类,也是因为沈华浓只看得出来这是一直扑闪着翅膀的鸟,真要说是什么种类,她是看不出来的,一是这雕刻的功夫一般般,没有那么细致,再一个嘛,沈华浓很少拿天上的鸟禽做食材,很多都成了保护动物,她也不认识,看着觉得像是大雁,又像是鹅的。 魏鹏飞说这是鸿鹄,鸿是大雁,鹄是天鹅,觉得像大雁就是大雁,觉得像是鹅那就是鹅吧,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那就统称鸿鹄,不是有句话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就是一种很有志气的鸟。反正就是祝福沈华浓前程远大的意思。 沈华浓听到这个解释失笑,“这分明就是没有雕刻好嘛,还想糊弄我,是你自己雕的吗?你是想雕个小飞吧?能看出这是翅膀意思也出来了,这个就叫小飞算了,什么鸿鹄我不知道。” 小家伙鼓着脸不回答,往她面前递:“那你究竟要不要?” 沈华浓笑过之后也就接受了,这木雕鸟也不大,就是拇指头的大小,当个挂件倒是可以,不是太贵重,也就是个心意吧,“要,当然要了,小飞送的我当然很喜欢啊,回去让人帮忙在这小飞上钻个洞挂在钥匙上。” 又逗着小男娃回了他一块手帕当纪念品,“以后要爱干净,讲卫生,知道吗?” 主要也是她出门在外的,身上没带什么能够当礼物的东西,哪成想路上会碰到他们呢,小手帕这东西倒是随身会带上几条,现在卫生纸工艺不过关,不带擦手擦嘴都不方便,这条还是新的,是程景明和刘霞结婚的时候,发给宾客的纪念品,也就是过水了一遍,还没有用过。 魏鹏飞有些气,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已经很爱干净了!以前,以前那是年纪小,吃了脏东西,不是我不讲卫生╭(╯^╰)╮!” 说归说,还是气呼呼的收了这条手帕。 沈华浓又说了几句让小家伙以后好好学习,孝顺他爷爷和爸爸之类的话,广播提醒快进站了就送他去了他所在的车厢口,也没进去,看着他自个进去就回车厢收拾去了。 魏鹏飞回了车厢,魏兆堂就在出口不远处等他,他将道别的话都给爸爸说了,魏兆堂看看那块帕子,面上有极淡的笑意,若不仔细都看不出来,语气平平的问道:“谢过人家了吗?” 魏鹏飞哼了哼,嘀咕道:“沈阿姨好是好就是嘴巴太坏了。” 魏兆堂在他脑门上揉了揉,没说话。 魏鹏飞又问道:“爸爸,你一开始是想雕刻大雁呢,还是天鹅呢?”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魏兆堂马上就岔开了话:“小飞要进站了,去扶爷爷,别走散了。” 是天鹅还是大雁又有什么分别呢?左右不过是一件纪念品,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什么,这样才对了。 火车进站了,沈华浓跟着耿益平一行人率先从特殊通道出了站,站口就有车等着接他们,她是直接去体工委就不跟着他们同行了,上车之前,沈华浓隔着两辆车跟魏家人摆摆手,就算是道别了。 以后地球都只是地球村了,总能够有重逢的时候。 沈华浓到了体工委拿出介绍信很快就找到了组织,后勤部没有多余的房间,她在内部招待所安顿了下来,修整了小半天和一整夜之后人才缓过来,她还想说要不要去打听一下京市的医院做个b超什么的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怀了,然后给霍庭回个电话过去,还没等去打听,就接到通知说让她赶紧去参加代表团的动员会去。 说是动员会,也就是个出发前的介绍会和强调纪律要求的大会,沈华浓赶到会场的时候里面偌大一个会场里面挤满了人,就连外面的走廊都挤着人,还将她给吓了一跳,这差不多有五百多人了吧,都是代表团成员?知道我们国家乒乓球厉害,这也不至于吧? 正在门口徘徊呢,肩膀就被人给拍了一下,叶松青露出一个大笑容来,“刚才我在后面看着背影就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也是乒乓球选手?女乒那边我去玩过,没见你来集训啊。” 第530章动员大会 敢情这位居然还是一个乒乓球选手?国家队的? 沈华浓摇了摇头说不是,然后一脸探究的看着叶松青。 叶松青吱哇怪叫道:“你竟然不相信我!我跟你说,华浓,我打乒乓球很厉害的,这次就拿块金牌给你瞧瞧!” 还不等沈华浓开口,叶松青旁边一副大总裁范的叶松阳就将他给喝止了,“你闭嘴!” 叶松青悻悻的嘟囔了句什么,叶松阳厉眼一扫,他就赶紧捂住了嘴,眼珠子倒是滴溜溜的转着。 叶松阳又朝沈华浓点点头这就算是打招呼了,沈华浓也朝对方微微颔首,在这里碰到两个故人,还是挺高兴的。 叶松阳又道:“时间差不多了,动员会马上就开始了,有话等动员会之后再交流。”然后指了指会议室前面的几排空位,道:“代表团成员有位置坐,先进去吧!” 这语气就比跟自家那个跳脱的弟弟说话时候要软和得多。 叶松青还暗暗朝着他哥哥翻了个白眼,叶松阳偏头过来,他就赶紧望向别处,这样子看得沈华浓失笑。 叶松阳瞪了眼弟弟,也不多话,率先挤进去了,沈华浓和叶松青跟在后面也进去了,找了两个挨着的空位坐下来。 叶松青跟左右打了声招呼,问了他旁边的那位:“怎么都来了?这么多的人。” 那位看样子也是个运动员了,随口就道:“都好奇想听听呗,与世隔绝几年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水平。”说话时目光依旧注视着会场正前方的讲台,头也没有歪一下。 沈华浓往前面看了眼,那边有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话筒,叶松阳拿着话筒用手轻拍了一下,没发出声音,又跟工作人员低声交谈着什么。 叶松青耸耸肩,低声跟沈华浓交谈:“你真不是运动员?那你怎么来了?” 沈华浓说她就是在国外比赛期间帮着料理他们的饮食的。 “原来是这样。”他也没有多问,只乐道:“我们那位大厨说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有的不吃又不行,你在帮我改善一下口味。” 这话沈华浓还真不敢一口应下,她连负责人都没有见过,具体要做什么也不太清楚,走关系进来的底气不足,只道:“你们的吃喝都有严格规定,有的东西的确是不能乱吃,万一身体出问题,检查出状况,你还想不想参加比赛拿金牌了?” 叶松青连说了三个“得”。 沈华浓这才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要是都在规定的范围内,改变一下口味也不是完全不行,我还没有见过负责人,也说不得准。” “这可是你说的,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对了,你是去比赛的,你哥哥呢?你们兄弟俩都是乒乓球选手?” “这倒不是,只有我是!别看我哥哥多厉害,他其实是个运动无能!”叶松青瞥了眼还在调试话筒的叶松阳,得瑟道:“我前几年就入选了国家队,还以为能参加国际大赛呢,这不是耽误了几年吗,后来就回家去了,好在去年说重新选拔,我还宝刀未老,又回来了。” “你哥哥?” “他啊,是来给咱们开动员会的。他以前在莫斯科待着,前年调回来就被派到倭国去了,上次你们去沪市,正好他休假回来,他对那边比较熟悉,这次是跟体委和外事办的领导一块带队的,负责一些杂事吧。” 听这小子这说得轻描淡写的...... 沈华浓笑了声,暗道:这就难怪了,难怪人家看见自己一点也不意外,没准她能够参与进来的事情都是叶松阳给办的。 叶松青拉着沈华浓闲话了几句,动员大会就正式开始了,这下不能说小话,全场静静的听着。 一开始是领导强调代表团的纪律,正像是秦存诣所说的,虽然是体育交流,但是政治目的才是第一位。 套用对方的话说,“这次就是去打政治仗,要打出水平,打出风格,风格就是政治、思想、品格、作风。水平是技术。实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对方更是对参赛人员直言:“你们这次出去,即使技术不熟练,稍有失手,但是思想过硬,万一输一些,也不会责备你们的。如果是政治上的错误,那就要受罚了。” 然后才是“要坚定、敏捷,严守集体行动。” 对后勤人员除了参赛这一条,其他的意思也都是一样的,跟霍庭嘱咐也都差不多,沈华浓心里不能更有数了。 强调了纪律要求,接下来就是叶松阳给大家介绍外面的形势和情况,包括这次参赛国的一些介绍,更主要还是介绍这次比赛主办方倭国的情况,政治经济和体育方方面面的内容都涉及了一些,也免得大家出了国门之后两眼一抹黑,闹出什么笑话来。 不得不说叶松阳是个很有见地的人,就是沈华浓这个在其他时空去过倭国很多次,已经觉得没什么新鲜感的人,都不由得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不知不觉中就听完了全程,这可有将近两个钟头了。 沈华浓对原先她所处时空的倭国的历史也不大了解,对他们在这个时空的发展也不清楚,不过,她感觉叶松阳已经介绍得尽量客观了,几乎没什么个人情绪透出来,但却并非所有人都跟沈华浓一样的想法,大家的受教育程度和见识参差不齐的,这也是难免。 叶松阳介绍的时候,下面听众当中就有些人嘀咕说他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质疑那个国家真有这么好?再就是说一些“你就是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较圆”之类的酸话。 其实叶松阳压根也没有将外面跟国内进行比较,就这,也难免刺痛一些人敏感又狭隘的爱国心。 叶松阳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反正他是不动声色继续介绍。 叶松青倒是气得一哼一哼的,他性格活泼却也不是个莽撞的,这会也没有跟人争论什么,左右马上就要出去了,外面什么样自己长了眼睛自己看去。 第531章海外之行【1】 叶松青到底是意难平,不满的跟沈华浓嘟哝了几句:“坐井观天就是说他们了,听不得说别的国家一点好,这就是爱国了?只会在这里说些酸话,真有本事有志气的,应该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好!真真是乞丐以为皇帝就是顿顿吃馒头了,浅薄......” 这话说得,沈华浓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也知道有些过,赶紧闭嘴了。 沈华浓从竟市出发前往京市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号,到达的时候就是二十二号了,二十三号开完动员大会,会议的当天晚上,代表团就离京赴赛了,比赛开幕是在二十八号,时间上确实是有些紧张。 沈华浓别说是做b超了,会后她跟叶家兄弟交流了几句,又和叶松青一起在这边食堂吃了晚饭,正准备去寻地方去打个电话,就接到临时通知说要马上出发了。 匆匆收拾过后,当天晚的专机从京市到粤城,在这里整修了半夜,第二天乘船赴港城,再从港城转机,倒腾了一回,到达倭国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四号晚上七点多了,主办方派了大巴过来迎接,路上累还是累,起码省了很多折腾。 跟国内一到这个钟点就黑灯瞎火相比,现在倭国街头正是华灯初上灯火璀璨的时候,听了叶松阳的介绍就知道了,倭国早就度过了战后恢复期,现在正在高速成长,我们在封闭倒退的时候,他们的经济却迅速打开,现在已经成为仅次于米国的第二经济强国。 车上的代表团中有也不乏有人私下发表过一些对倭充满偏激仇恨的言论,此时看着外面现代化的繁华都市,也不得不承认,事实胜于雄辩,七十年代初的倭国已经十分富有,城市高楼耸立、人头攒动,其繁华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心中的时尚之都沪市。 车上绝大部分人都是此前没有出国经历的,前一天还在国内,今天再看外国的风景,这一视觉冲击和对比无疑是十分强烈的,车上的成员初时还有些或亢奋的交流着,或不服的挑刺挑别人不如自己的地方,渐渐的就变得鸦雀无声了,大家各怀复杂的心情,霍静静的闭着眼睛,或看着大巴车外一闪而过的夜景。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祖国更加强大、更加繁荣昌盛,感受到跟邻国经济之间的落差,心情一时有些低落也在所难免,就是沈华浓这个融入当前的生活不到两年的人,也有些这样的情绪。 到了主办方给安排的住宿地已经是八点半了,见代表团气氛低迷,大家情绪不高,领导又赶紧给运动员们开了一个短会,鼓舞了一番士气。 沈华浓这边,后勤人员们也单独开了个小会,结合主办方的安排重新调整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包括沈华浓在内一共有三个厨师,要做的工作还真不多。 据工作人员介绍住宿地这边是有个集体大食堂的,食堂会给各国运动员和工作人员提供一天三餐,中西餐清真餐各地风味都有准备,且绝对是按照国际标准为运动员们提供的营养餐。 此外,各个国家的代表队住宿地也都单独设有厨房,想自己开火也是可以的,食材可以去食堂楼下自由选购,菜色调味料等等都是很齐全的。 按照代表团带队领导的安排,运动员原则上是必须都去食堂吃饭,安全省事,还能节约时间用来训练,万一真有水土不服吃不惯的、或是临时加餐的、或是其他突发情况的才用国内厨师单独准备。 对随行工作人员倒也不强求一定要吃食堂,但规定要去吃饭也得集体行动,不能单独出行,如果有特殊情况必须外出的,要跟领导打报告并找人陪同。 别的工作人员要做什么沈华浓也没有关注和打听,领了他们厨房的工作和任务,就匆匆随着另外两个大厨离开了,在住宿地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的厨房,打算给代表团的同志们做一顿宵夜。 其实在国内集训的时候,这些大厨们是不给乒乓球选手们另外准备宵夜的,毕竟也不是什么重消耗量重体力的运动,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啊,这异地他乡的,大家多少都受到了一点刺激,用袁主厨的话说,就是吃一顿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让大家明天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比赛当中去。 厨房餐具都齐全,看着安排的也还挺妥帖,跟国内的那些也没有什么分别,还有个沈华浓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电烤箱,她对照说明书看了一下,虽然说工艺有些粗糙,但是基本的功能还是都在的。 同行的主厨袁师傅怕用不顺手还带了他常用的一整套过来,自己摆出来架上了。 厨房里除了餐具碗盘筷子这些,别的东西就都没有了,都需要人去买,这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不通,天色还不早了,另两个老厨师都不太乐意去,这任务就分派到了年轻力壮的空降兵沈华浓头上。 她倒不介意跑一趟,去外面转转也行,欣然领命,袁大厨是他们三人小组的负责人,也没有点菜,让她看着选点新鲜的,调味料也都是国内那些,不消多提,沈华浓心里也是有数的。 出门也不是她一个,上面还给安排了个翻译和一个后勤人员一道去,人数摆在这儿呢,东西她一个人也搬不回来。 中心食堂并不远,也就是七八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这里虽然不提供宵夜吧,但是考虑也算周到了,这会还开着门,里面的菜品也算是比较新鲜丰富的了,沈华浓除了将调味料一次选齐,只挑了够吃两顿的米面,鸡肉、鱼和蔬菜、鸡蛋这些也就只估摸着人数,挑了够吃一顿的量,另外水果也拿了一些。 可以敞开买她也没有多买,再要吃再来买吧,倒是没必要跟在国内一样囤货了。 沈华浓这速度已经算是很利索的了,等回去也是九点半钟了。 在国内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入睡了或者入睡前运动,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这时期又不准打牌,虽然已经出现了电视机,但是绝大部分家庭是用不起的。 沈华浓倒是想用呢,哪怕一个巴掌大的还是黑白的就得一千两千三千的,她也豁得出去,倒不是多喜欢看电视,实在是娱乐活动太少了,对精神生活太渴望了,可能是饱暖思淫欲?反正以前有生命危险又吃不饱的时候,她倒是不在意这些,现在嘛,这种心情大概等同于手机党没有信号。 可惜这种高档玩意产量很少,省城也没有几台,一出来就被人买走了,想弄一张电视机票太难了,整个石油城都没有一台电视机。 现在到了这里,这个时间点外面还热闹着,就他们旁边那栋楼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代表队的,这个时候还有人鬼哭狼嚎般的唱着摇滚,伴随着铿铿锵锵各种金属敲击的声响,时不时传来几声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喝倒彩的声音,显然人家的夜生活丰富着呢。 偶尔隐约能够听见几个英文单词和法语单词,不过说英语的国家也多了,还是问过负责接待他们的本地工作人员之后才知道是枫叶国代表队。 “这安排也算是靠谱,我们和枫叶国去年秋天建交了,是关系友好国家。”走在旁边的翻译感慨了一句。 沈华浓就感觉今天过得很玄妙,好像前一脚还在现代城市里,后一句话的功夫就又被人给拉到七零年代,如此交替着,恍惚着。 上楼的时候碰到叶松阳,他正要下楼,打了个招呼,要错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沈华浓:“正好有点事跟你谈一下。” 另两个工作人员先提着食材往厨房去了,再耽误下去宵夜也不用吃了。 人还没有走远,叶松阳道:“你交上来的申请我已经看过了,也递上去了。” 沈华浓赶紧道谢。 叶松阳嗯了声,说等领导审核再说,然后又提醒沈华浓说他觉得批准的可能性不大。 沈华浓闻言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太意外,之前的动员会她就有些预感,刚才去买菜在商店碰见了几个米国人,知道他们是华国人之后就在背后叽叽咕咕说什么他们登上月球都容易,要踏上华国的领土很难。 同样的,在对方领地上找人,肯定也不大容易,毕竟官方之间还没有正式的交流。 沈华浓表示理解。 叶松阳还是给她露了点儿话,道:“我先透过外面的朋友去帮你打听一下,有地址还有公司的名字,跟当地米国公民结婚,对方的姓氏也有,应该是不难打听。” 算上这次,都欠叶家两个大人情了,每次别人都是冒险帮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上,沈华浓诚恳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如果有风险那还是算了,其实以后建交之后再找也是可以的,一切还是以稳妥为主。” “我刚好认识一名枫叶国的记者,对我们来说千难万难的事情,对别人也不算什么,要是你提供的电话没错的话,说不准很快就能找到。”叶松阳说完,摆摆手道:“你先上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这一等就等到了世锦赛开赛这天。 第532章海外之行【2】 这几天叶松阳是忙得要命,代表团里大大小小的对外交流的事情都找他协调,沈华浓几次碰见他都是被人围着在忙,还真顾不上说话。 叶松青他们一群运动员除了达到的第二天上午休息了半天熟悉了一下环境,下午就去体育会馆训练去了,接下来也都是在调整状态备战,连找沈华浓改善口味都顾不上。 至于沈华浓,她则是闲得快长毛了。 工作上要操心的事情很少,这些运动员们的身体底子本就比普通人要更好一些,这倭国距离也不算特别远,食堂里吃的喝的也都丰富,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大家还真都没有这毛病,一心就想好好比赛完成政治任务和比赛任务。 勤务人员们也多是约好了一块去食堂吃饭,方便管饱,品种也多,不存在吃不惯的,还能吃个新鲜感,就不说别的了,只这些倭国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和手艺就没得挑的,回去之后想吃自家大厨做的还怕吃不上嘛,几乎没人找沈华浓三个。 这两天闲着的三个厨师也就是给团里成员烧个开水,再就是有两个成员有点鼻塞的,帮着熬了点生姜水,就这点儿活,其实一个人做都绰绰有余了,还是因为两个老师傅不太敢出去买东西,轻易不出门,所以沈华浓才接了这个买瓜果的差事,晚上运动员们回来要是饿了,吃点瓜果也就够了。 至于说到了国外还能闲的发慌,起码可以出去转转吧?沈华浓倒是想,可团里规定了逛也就是在体育中心这一亩三分地上逛,不准私自外出。 而且这逛吧,就是组织大家一起逛了圈就算完事了,再想自己出去的可以打报告申请再找人陪同,也不是谁都跟沈华浓一样有时间的。 运动员们就不用说,到比赛结束之前肯定都是提着心绷紧弦的,哪有心情去逛的?教练、助理、医生、记者这些得随时候着看着吧。翻译和外交工作人员那就更忙了,一场比赛不是说将人拉到国外来在场上厮杀就没事了,各个环节都得有人去接洽去沟通,就围绕比赛本身上的事情就已经有不少了,更别说还背负着政治任务,不管是赛上还是幕后,他们的活动也是少不了的。 沈华浓也就是跟着大集体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就是每天买瓜果的时候出去转一圈,就这路上来回一刻钟的路程,她想拍个照片,跟随她的翻译小金都一脸正色的阻拦,这不行、那也不符合规矩,要说严重点的,这都能够上升到对资本主义迷恋的高度上去,十分败兴。 想要跟除了团成员之外的人交流可能性也极低,买东西都是翻译出面,沈华浓想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有次路上碰见两个外国人将他们当成倭国人过来问路,只听对方操着英语,那翻译就赶紧摆手表明身份然后催着沈华浓走了。 为了这点儿事情,小金回去之后还跟领导汇报了一下。 就这样,沈华浓出去的兴致也都高不起来了。 赛前唯一的交流活动是跟两个兄弟国家进行了友谊赛,沈华浓起先还兴致勃勃的去观战了,后来发现这种友谊赛跟闹着玩似的,放水十分严重,男乒赢一局呢,女乒就败一局,要是混双赢呢,那男团就输,而且单场的输赢比分几乎就是都控制在两分以内。第二次友谊赛,沈华浓就没有去观战了。 好在这总无聊的时光也就是三天时间,比赛终于开始了。 当天沈华浓跟随后勤人员一起去观战助威了,开局男子团战,对战的是欧洲强国,比赛堪称激烈,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哪怕是沈华浓这种对乒乓球赛事并不很了解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一天时间就在观战中度过了。 开局形势不错,当天夜里领导们连夜开过会,小厨房这边三大厨又自发的给准备了宵夜,沈华浓这才碰到了叶松阳,并说上了话。 叶松阳给她带来两个消息,一个不算好,一个有点坏。 不算好消息的那条消息是,沈华浓提供的电话号码,叶松阳已经委托朋友联系过了,遗憾的是那边并不是沈家人,不过,接电话的人还真就认识沈家人,据说沈华浓的那个娶了当地女的叔祖父一家混的好像还不错,开的医药公司因为业务扩大已经搬到其他城市去了,就是联系方式对方也不清楚。 线索暂时中断了。 另一条消息则是,她提出的申请已经被他的上司给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是,领导认为现在正是跟米国关系有融冰可能性的时候,不能出任何的问题,民间往来也不能贸然行事,她觉得这可能会影响到全局。 沈华浓没有什么政治觉悟,想了想也没有想明白这会如何影响到全局,又是怎么个影响法?她只知道,如果真的是事关重大,影响恶劣,秦存诣肯定不会帮忙送自己出来,也不会说让她公开争取,光明正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秦首长这么说,就说明这件事是有希望能够办成的,哪怕可能性不高呢。她也不觉得叶松阳有必要骗自己,他要是真不想帮,直接就不会带自己出国了。 当然,沈华浓也知道肯定会有风险,但是绝对不会有驳回理由说得这么严重。 不过就是个官方借口罢了,她也没有再多纠结,赶紧跟叶松阳道了歉:“这事也怪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还真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早知道肯定不会托你的关系进来让你为难了。”代表团多个用处不大的人,想必叶松阳也是难做,这还凭白欠了他一份人情。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不能再连累你了,叶大哥,这件事就算了吧,你也别再查了,等顺利建交之后,总能有见面的日子的,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是真的不着急,要是影响到你,那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 第533章海外之行【3】 叶松阳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这个有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待沈华浓多问,他就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是不打算多说什么了。 沈华浓只能道歉又道谢,然后回宿舍去了。 叶松阳见她走了,还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嘀咕。 他往上电话汇报说代表团有个成员想要联系一下在米国的亲人,上司先是说可以考虑行个方便,还说现在官方没有正式建交,先民间交流也是一种思路。 对这个答案,叶松阳还有些意外,一开始他是真的认为对方会否决沈华浓的申请,毕竟双边关系也挺紧张的,他那个上司还是个十分慎重的人,一般不会为了谁而通融,就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 他马上就想到对米国的政策松动上去了,还不等打听清楚,上司反应过来又不解问说怎么代表团还有有海外关系的,连说这不可能吧?等知道申请联系的人是沈华浓之后,就又把这件事给否决了。 对沈华浓是找了个官方的理由给拒绝了,当着叶松阳说的是:“小叶啊,这申请我不批,我这是在为小沈着想,万一她的这海外背景真的不清白,这能够让她现在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与其这么莽撞的去冒险,不如就像现在这么过,她的现在的日子比谁差了?非要折腾那些做什么。” “她的申请书我刚看了,别的不提了,就她家的那个姑太太,当时是举家在解放前跑出去的,这个就很有问题,那时国内都太平了,要是清清白白还跑什么呢?你好好跟她讲讲其中的道理,这明显就有问题的,咱们还是放一放。” 叶松阳听过之后也就挂了电话,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另外找同事又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现在外事办对米国的政策就是先致力于拉拢那些在海外有影响力的华人,想要通过双边一起努力来推动两国官方的深化交流,可拉拢靠什么呢?不就是靠同根同源这一点了。 现在外事办还专门辟出一个部门在查这些海外牛人在国内的底细呢,亲戚路线就是个思路,这就是过去有些年头了,人家要不配合,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查不到什么。 所以其实现在有机会让国内的人寻亲,也是正撞到他们的思路上了,这万一寻到几个跟那些有本事的沾亲带故了,还是大好事一件。要是在国内想打国际电话都没有开通,这事儿吧还真不好办,可这都到了外面,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退一步说,就是寻亲寻到个立场不同的主,那国内的亲人不是还能够给帮忙劝劝、拉拢一二? 真撞上大人物,那可就是赚了。 就是个小人物跟我方的立场不同,于大局还真的是无所谓,不让人私下往来就是了,不过对当事人来说,有这么个没影响力还立场不对的亲戚,肯定是会有影响的。 从这一点上说,叶松阳也不能说穆婉秋说的就毫无道理。 但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叶松阳反正一开始还真有点理解不了穆婉秋的做法,给别人都能通融,怎么就不能给沈华浓机会?这是认定人家家里的亲戚就一定就是没本事又立场不对,毫无价值? 沈华浓如果真找到了这种亲戚,这山高皇帝远的还不能帮她瞒下来?就给她个人情让她死心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吧。穆婉秋这真的是为沈华浓着想? 不过,能够混到这份上的谁也不是笨人,叶松阳略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沈华浓的事情要是顺利那就是皆大欢喜,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情,如果是别人倒还好处理,换了沈华浓吧,大家都知道沈华浓帮她说过话,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彻底不管的好。 年前叶松阳在家休假的时候,还听说谢部长携夫人扫荡了一遍商场之后就奔赴石油城道谢去了,想来沈华浓是跟他们夫妇见过面的,只怕沈华浓跟穆婉秋的交情,在穆婉秋看来应该也就是几件衣服钱,不然她若是真有心,私下里就能查了。 老实说,如果沈华浓想找外面亲戚,这要找人帮忙,以谢、穆二人的身份来说,确实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有直接答应,不然霍庭和秦存诣也不会又找到他这里来了。 说起来秦存诣这事情做的也是逗人得很。 叶松阳摸了摸下巴想,上司都办不成的事情,他这要是办成了,这话该怎么说来着? 不管怎么样,穆婉秋是上司,既然她否决了,这件事就不能摆在明面上进行了,不过有公司名称又有地址大致所属的州名,查起来也不是很难。 沈华浓对这些一无所知。 别说,现场看比赛也是特别紧张,她这看了一大场都觉得累了,晚上睡得挺沉,第二天沈华浓又继续跟着去观战去了,今天的要对战的是某个兄弟国代表队,看点明显低了很多,虽然不至于跟友谊赛那么难看,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沈华浓撑着看了半场,觉得没意思,中途休息的时候就回宿舍去了。 自从通过实际比赛深刻的认识到了比赛的政治任务,一是巩固跟兄弟国家之间的友谊,就是赢了人家也不能让人家有情绪,免得影响关系,第二,有比赛难免就有纷争口角,友谊第一,尽量避免产生冲突之后,沈华浓对这次赛事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但是别人都去观战,就她一人不去也不大好,勉强又去了一天,她的早孕反应突然大爆发了。 先是随时随地都可能不顾场合的突然恶心反胃一下,再来以前爱吃的现在见着就恶心想吐,反倒是以前不喜欢吃的,还莫名其妙特别想尝尝。 这种情况将团里人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怎么了呢,沈华浓主动反应了情况,然后领导就批准她不用去加油助威了,食堂也是去不成了,要是大庭广众的吐了,那就太败兴了,再就是沈华浓觉得万一看了资本主义美食想吃呢,这影响也不好,现在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国家形象。 第534章海外之行【4】 于是,从进了四月开始,沈华浓也不看比赛了,就窝在住宿地自己给自己做吃的。 好在这里食材多,想吃什么基本上也都能够买到,有这点好处在,沈华浓这几天的憋闷都散了大半,觉得这趟也不算是白来了,这要是待在石油城里想吃点什么,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就当来度假村待着了。 自己这个情况,她也有自知之明,主动给代表队管账的交了一笔钱就算是伙食费了,她天天去买水果,价格自然是知道的,问清楚汇率之后换算一下也不能白占代表队的便宜,这样一来就算天天去买菜做饭也没人有意见了。 再说了,这出门在外的,大家可都盯着比赛呢,也没人跟她一个孕妇计较。 每天早上过了九点钟,这栋小楼里就再没闲人了,沈华浓帮着开走廊的窗户通通风,将走廊上有人忘记带下去的垃圾提到楼下,这就出发去买菜。 来往食堂和商店的次数多了,翻译小金见她熟练得很,也从没露过怯,跟领导反应过后,沈华浓就取得了每天独自外出买菜的权利,总不能为了她这点儿小事耽误大家的大事吧。 虽说是自由了一点儿,但是来回加上在商店,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沈华浓也没敢以身犯险违反代表队的纪律,跟外人几乎是零交流,当然,现在各国代表队都在这里待了几天了也熟悉了,没有再发生过有人问路的事情,这几天也没人主动找她搭话,出门一趟太太平平,清清静静的。 回来之后就是做饭,想吃什么做什么,多麻烦的菜式对沈华浓来说那都不叫事儿,现在她就是清闲,难得条件也好,好好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每天换着花样给自己做吃的,多奢侈都没人说什么,反正也没有人看见。 她每天估摸着时间算着代表团快回来了,就打开厨房的窗户散散味道,现在她承包了烧开水的活,也很少有人再来厨房。 说起来,那两个不爱出门的老师傅每天都跟出去观战助威,举着国旗一站就是一整天,情绪还被比赛结果操控着,时悲时喜时愤时慨的,沈华浓又不是没经历过,知道多累人,何况他俩年纪还不轻,这也是很不容易了。所以就是团里有临时要厨房这边帮忙的,不管多晚,她顺手就给做了,让两个老师傅好好休息,厨房都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有时候沈华浓一顿饭就能够慢慢耗上一天,有时会做得简单点儿,多出来的时间也不无聊。 一来沈华浓现在瞌睡比以前重一些,不睡能撑着,一躺下就能睡着,二来,隔壁楼里那个枫叶国代表队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去参赛和观战的,他们就自由得多,沈华浓没去问过看过,就听动静,好像每天都有几个人就是闲逛,逛完回来之后就叽里哇啦的交流,沈华浓英文不如法语流利,听还是能够听个七七八八,就当乐子听了,也能打发时间。 而且他们当中还有一伙摇滚狂热爱好者,大概以为这边没人,只要回来得早就把摇滚乐放得震天响,要么就是自己表演,就是发挥不太稳定,有时候沈华浓听着觉得还行,有时候那就是鬼哭狼嚎,甭管好听不好听吧,这事她也管不了,也不好跟人说让人别嚎了,万一上升到两国关系她可担待不起,算了,就当听新鲜了。 沈华浓调整了一下心态,感觉这日子还算惬意,至少她还从没有这么悠闲过,她是悠哉惬意了,但是,代表团厨房窗户正对面,那个枫叶国宿舍里的小伙子受不了了! 他是参赛选手,早早就被淘汰了,也不大在意比赛结果,不用参赛了也不是天天都去观战,时不时的还出去浪一浪,浪完回来天天被香气攻击,就是晚点回来,也都还残留淡淡的香气。 谁让他这里是下风口呢! 沈华浓那边厨房一通风,那味道可不就往他这边扩散了! 但是对面那是华国啊,华国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再加上这几年国内虽然封闭了,但是对外战争并没有少,国际上还有很多华国的传说,反正有很多被妖魔化的传闻,要是换了别的国家,他就去看看了,现在只能忍着。 如此过了几天,叶松青就来陪沈华浓混吃混喝来了。 按说他就算是个人赛结束了,也还有团体赛,双人赛呢,哪怕没有比赛的还可以充当啦啦队啊!我们这边啦啦队和观众都不多呢。他人好好的,又不像是生病,就是看着很丧,这是为啥? 沈华浓问了他的队友,队友也不肯说,摇摇头就匆匆跑了,叶松青亲哥叶松阳也没有多说,拍拍他的脑袋就带队参赛去了。 还是沈华浓追问,叶松青才从被子里爬出来,红着眼睛说了。 原来他在半决赛的时候将兄弟国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了,后来就是跟自己国家代表队的队员争夺冠军赢了。 沈华浓觉得没啥,正常啊,我们乒乓球本来就厉害,就是包揽一二三名好像也是发生过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兄弟国还没有拿过金牌,所以在他们半决赛之前,团里不知道那个糊涂鬼就说过了让叶松青退一步,将奖牌让给对方,反正他们的金牌已经拿了不少了,技术成绩已经可以跟国人交代了,完成政治任务就行了,所以不必再争这一块...... 但是运动员比赛的时候,太过投入了,打着打着杀红眼了也正常,叶松青就忘记这一茬了......所以,现在明明拿了个金牌,还是没有高兴起来。没有直接批评他,但是某个领导脸色也不好看,说是已经跟国内反映过了,回头还要去跟人道歉,说没有照顾好别人的情绪。 沈华浓听完囧了半晌。 这让人说什么好呢? 国家大事她管不了,她就安慰安慰自己的这个小伙伴吧,“阿青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回去才知道是什么结果,我反正是觉得竞赛就应该全力以赴,公平公正,不光是对别人,对你自己也要公平,凭什么有本事不发挥出来呢,我觉得你没有错,是对的,这才是体育精神!为了恭喜你这个冠军,我给你做顿大餐吧?想吃什么?” 第535章吃货无国界 叶松青也是个心大的,其实还是家里有底气,纠结了一会之后就放开了,“好,我要吃大餐!超级大餐!买菜去!” “买什么?点菜!” “佛跳墙!” “行!” “要配银丝卷吃。” “好!” “还要松鼠鳜鱼!啊,不,要金毛狮子鱼!” “可以。” “能够把刺给踢掉吗?狮子鱼我也不想要有刺。” “那就把刺踢掉!” “还要吃......” “好。” 叶松青点了一堆的菜,他心情是轻松了点儿,沈华浓做饭他也过来搭把手,跑前忙后的。 这天厨房对面的小伙子浪完回来,还带了个米国小伙伴,两人都是摇滚乐发烧友,正准备交换磁带听一听享受一下,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刺激得人唾液腺疯狂分泌口水。 这已经不是枫叶国小伙子第一次闻到对面传来的香味了,以前能忍受,但是这次对方格外的过分,简直就是变本加厉!听着喜欢的摇滚乐都没办法忽视这股香味的存在。 米国小伙子第一次就被冲击到了,连音乐都听不进去了,关了录音机,就道:“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对我们进行生化袭击,真的,这香味就不正常,我连the beatles的歌都听不进去了!感官都集中在嗅觉上。” “对面传来的?我怀疑是某种神秘的东方食物,可能加入了某种秘密调味料......不是说东方有很多神秘的东西吗?反正最近我天天都能够闻到。” “......你觉得是华国人在做饭?” “不然呢?” “唐人街我倒是去过,不过,不是说华国国内现在很落后吗?不是说他们很穷,穷得吃不起饭?看那代表团一个个瘦弱的,不......我觉得可能是倭国人,借用了他们的厨房,而且那些华国人不是每天都出去了吗?” “......似乎也有道理!” “华国人不会跟我们说话,如果是倭国人,我们......看看去?” “走!” 纠结了多日的枫叶国青年就这么轻易被傻大胆的米国兄弟给怂恿动了,两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楼下的大门还真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都来了这么些日子,除了倭国工作人员有事情会过来通知,就没有人过来窜门,外事办工作人员跟兄弟国家沟通都是在外面解决的,也少有外国人会主动凑过来接触的,更别说还摸到这临时大本营来了。 沈华浓就完全没有想到,今天的大餐会引来两个不速之客。 她刚将两个汤盅从蒸锅里搬出来,那边叶松青也摆好了菜,摩拳擦掌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刚掀开汤盅的盖子,正要喝,背后突然传来两声清晰的吞咽声。 两人还惊了一下,对视一眼,然后一回头就跟两个外国帅哥大眼瞪小眼了。 “呃???” 叶松青都呆了好吗?楼下还时不时的有倭国的工作人员在走动,他俩怎么摸进来的?这是想干什么呢? 沈华浓想的是,贸然闯入别人的地盘,在国外是可以直接打死的吧?也不犯法的对吧? 这么想,她就手拿了锅铲,绷着脸瞪着两个闯入者,一时没有说话,敌不动我不动,就这么贸贸然的打了他们俩,哪怕他们国家法律允许呢,但是别国法律也不会保护自己,万一上升到政治问题那就麻烦了。 她神色防备,叶松青回过神来也一脸警惕。 两个冲动型帅哥也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这么贸然前来好像是不大好。 但是来都来了,其中一个棕发灰绿眼睛的肚子还突然发出两声“咕咕”声,他咽了咽口水,然后颤悠悠举起双手。 然后才撞了一下旁边的褐发蓝眼睛,这个也跟着举起手来,赶紧道:“我们不是坏人,是闻到香味过来的。” 说的是英文。 这位说着瞥了眼沈华浓背后的桌面,又吞咽了一下,“你在吃什么?做的什么,真香。” 叶松青就是听不懂他说话,只看他的动作神态,都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看了看沈华浓低声问道,怎么办? 沈华浓没有马上动作,脑子里正在思考该怎么办呢。 今天她做了个改良后的佛跳墙,没有绍兴老酒酒坛子,部分食材也没有凑齐,但是工序完整,她也是用汤盅拿蒸汽炖了一整天的,哪怕只有七八十分呢,这也是很诱人的了。 另外就是酸甜口的金毛狮子鱼,菠萝肉......对面枫叶国好酸甜,被吸引也正常。 算了,先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被食物吸引来的,就算是吧,她该怎么办? 留人吃饭?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肯定是要被审查的,没完没了的,没问题都可能审出问题来,这太麻烦了。 将人赶走? 这倒是省事,他们还敢跟她强抢不成? 万一呢,一言不合打起来了那就麻烦了。 万一这俩闯入者出去之后乱说呢,万一外面有记者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这还真的是一个大麻烦。 沈华浓蹙了蹙眉。 蓝眼睛马上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住在对面,是枫叶国的乒乓球选手,”他说着还指了指沈华浓旁边的窗户,“正对着的那个房间就是我住的。真的是闻到香味过来的。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米国的选手。” 说着又赶紧收回手来,举起来了,舔着脸笑了笑。 叶松青小声跟沈华浓嘀咕,“那个米国佬跟我打过比赛,我记得,应该是他没有错,名字好像是叫大卫。” 另一边的米国同伴小声提醒蓝眼睛:“笨蛋,他们听不懂你的话!你不是学了几句当地话吗?跟她问好!快点!问好。” 蓝眼睛哦哦了两声,反问道:“你确定她是倭国的?” 棕发又小声道:“当然,你看桌子上有寿司,还有,你看那个摆盘就知道了,唐人街的华人摆盘不是这样的,这肯定是倭国的。” 说着还又催了句:“你问问她是什么汤?我觉得是汤的香味,还有那个红细丝,看着像是鱼,篷起来一大堆,是什么鱼?”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问吃的。 “我一句一句说吧,你少打岔!”蓝眼睛打发了同伴,然后笑着憋出一句怪腔怪调的倭国语言,还朝沈华浓和叶松青摆了摆手。 然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问:“你们是在这里试餐吗?”一会英文一会是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语言,“寿司旁边那个汤,食堂明天会提供吗?我们能不能先尝尝?”然后是一句古里古怪的倭语:“拜托,拜托!” 吃货的样子做不得假,沈华浓的防备心暂时放下了,但是都服了这两个人的脑回路了! 这俩真的是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诠释得淋漓尽致,倭国人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做饭还试餐?两国根本没有建交,只有民间交流,就来参赛都是受到这边乒乓球协会的大力邀请,还是临时决定要来的。试餐不能在食堂试餐?用得着舍近求远跑这里来? 叶松青问沈华浓听懂了没,他俩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沈华浓说:“他们将咱们俩当成倭国人了!” 叶松青闻言就往前两步,冷声道:“我们是华国人!”他刚想说“这里不欢迎你们!”,才发了一个音,沈华浓就拉了他一下,微微摇头。 她想想还是担心这两个二货到外面去乱说,万一被代表团的翻译和外面的记者给听见了也是麻烦。然后小声提醒叶松青话不要随便说,现在一言一行都代表国家,真被写歪了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再想想上次谢成瑾暗示她的中米关系问题,沈华浓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又壮着胆子,指了指桌面,解释道: “那不是寿司!是糍饭棒,是华国沿海的一种食物,是用糯米、蛋黄、脆皮、花生、蔬菜、熟虾仁做成的圆柱形饭团,用的是熟面皮包裹的,寿司是用紫菜或海苔卷米粒与生鱼片、黄瓜、肉松、焦葱为主,材料和形状都不一样!” 说这个就没问题了,就是传出去,也就是讨论饮食。 这两个人呆了呆,一个惊讶道:“你会英文!” 会一点。 另一个总算意识到重点:“你们是华国人?”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是寿司没有切开。” 沈华浓没搭理看着更蠢一些的蓝眼睛,道:“对,我们是华国人!” 然后指着盘子里的食物又强调了一遍:“这是华国的食物,叫糍饭棒!糍、饭、棒,不需要切开,就这么吃,懂了吗?” “那个也不是饭团,更不是炸鸡,这个叫糯米鸡,是华国中部的一种食物,由料酒、酱油和肉末拌制的糯米饭油炸而成的,你们不要误会了!还有,我们虽然不很在意摆盘,但是不代表就不会摆盘,高档的华国菜摆盘精致得很!” 棕发男受教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诚恳的问道:“那个是什么?看着像是一种花?” “那是荷花酥!一种华国甜点。” “我们可以尝尝吗?还有这几样,看他们跟寿司和饭团有什么区别。”棕发男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 第536章冒险 蓝眼睛也在一边惊喜的道:“这就是来自东方的神奇食物吗?”一副特别想尝一尝的样子,“那个是什么,苹果吗?外面裹了什么,看起来好好吃啊?” “叫拔丝苹果,宜热吃快吃。”沈华浓说,跟这两人一磨叽,差点耽误了他们吃饭,为了准备这一顿,她跟叶松青两个中午就只吃了一碗面对付过去了。 “我们在对面闻到的香味是那个汤吧?那是什么汤?” 沈华浓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回答他,跟只听进去几个单词正一头雾水的叶松青解释道:“他们一个是枫叶国的,一个米国的,想尝尝咱们的菜。” 叶松青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为难道:“留下他们肯定是有麻烦的,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有没有问题,万一是特务,咱们俩就是浑身都长了嘴巴也都说不清楚了。” “要是现在不留下他们,他们出去之后跟外面的记者瞎嚷嚷,好像也不大好,多少有些影响国家形象吧?这样做倒是保险,领导也不能说咱们不对......”他纠结了一下,又语带惋惜道:“这还是第一个跟咱们说话示好的米国人呢。” 叶松青是家里的老小,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是长在叶家那样的人家,从小耳濡目染,能够傻到哪里去,显然就这会儿功夫,他已经都分析清楚了跟这两个外国人往来的利弊了。 如果利用好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契机,要是走错了...... 这个后果,他琢磨着自家应该能够帮他兜住......吧?不就是跟外国人吃顿饭,能要命不? 那赌不赌呢?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处理过什么大事,魄力和决断这东西吧,他天生没有,后天又没有训练过,一时犹豫不决,这还是家里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大事上缺乏冲劲。 “现在又没有领导,我哥哥也没有回来,也没法去请示啊。”叶松青挠头。 沈华浓从不缺乏冒险精神,她出发前霍庭耳提面命一番,她也都记得,因为冒险也吃过亏,但是总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吧?她要是胆子不大,也不能顺顺当当的走到今天了。 这会也一样,机会摆在眼前抓不抓呢? 抓,但也不能盲目的抓。 沈华浓就转头跟两个外国帅哥说了,香味是飘过去了,给你们造成影响,干扰你们的嗅觉真是对不起,但是你们也经常将录音机的音量调整得很大,也给我带来了噪音污染,所以大家这是扯平了吧! 两个青年一听她将音乐说成是噪音还是污染就受不了,一个试图给她解释摇滚音乐是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美好,美好在于哪里,见她一直get不到美好的点,一个引吭高歌当场给她来了一段,后来变成两人对吼,随后还把歌词翻译出来,背后的情感也给讲解了一通。 两人这么中二,将刚从中二期走出来的叶松青还给吓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一会嫌弃一会好像有些自弃到不想看。 最后俩外国青年还总结呢:“......所以这怎么是噪音污染呢,这是最美妙的语言!” 这嗓音吧,沈华浓是听过好几回的,那个蓝眼睛应该是住在对面的小青年,这错不了。 那个米国青年的嗓音应该也是听过的,想想在厨房里听到对面传来的一些中二语言,再看这两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青春冲动气质,沈华浓觉得应该是本色演出,起码他俩今天闯进来应该不是有预谋的。 叶松青觉得他们可能是特务,整个代表团也对外都是严阵以待,绷得很劲。 沈华浓倒不这么认为,先不说特务会不会这么中二吧,就说他俩图什么呢?从她跟叶松青两个非政府工作人员身上也打探不到什么机密消息,现在距离比赛结束也只还有四天,赛后他们就回国了,实在是没有任何好处。 排除特务问题了,沈华浓就有了决断,“不就是一顿饭吗?反正咱们今天做得多,分一半也不怕不够吃。” 叶松青道:“不是这么简单的......看这俩傻不愣登的,也不太像......” “不敢请?” “你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请就请!” 叶松青就招呼两人过来吃饭了,还很大度的表示,我们华国人很热情的!拉着沈华浓给他翻译一下。 他学过英文,但是也就只记得几个单词,听人说话能听到开头和结尾两个词,如果正好是他认识的词的话。以前还开口念单词,现在听了两个外国佬说倭国语言,他就丝毫说英语的打算都没有了,怕闹笑话。 这俩人也不客气,搓着手就过来,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枫叶国的那个叫鲍勃,米国运动员的确是叫大卫,应该是跟叶松青对战过的没错了。 沈华浓觉得这个叫大卫的青年应该没有那个心机,可能单纯就是脸盲,所以并没有认出跟自己隔着乒乓球台厮杀过一场的叶松青,不过也知道套近乎,先将华国的乒乓球夸了一通,然后还说之前对战过一个华国选手被人给淘汰了,说对方十分厉害,看着个子不高、肌肉不发达,没想到打出来的球竟然有杀气,感觉对方可能会功夫,还问沈华浓和叶松青是不是也会功夫? 沈华浓给叶松青翻译了,他乐的不行。 这俩见气氛松弛了,十分放松的将手搭在叶松青肩膀上,拍了拍。 对叶松青来说,甩不甩开这也是个问题。 沈华浓拿着菜刀唰唰几下就切割了两个苹果,又抄起锅铲重新炒了份拔丝苹果出来,“之前那份都凉了,而且这再多两个人,我感觉可能不大够吃。” 鲍勃&大卫:...... 叶松青按压了一下手指骨关节,咔嚓几声脆响中,对方默默的收回了手,自己搬了椅子乖乖的坐着去了。 米国人和枫叶国都是分餐,沈华浓也尊重别人的规矩,她还真不放心跟两个陌生人一块吃饭,又去拿两个盘子两个碗出来,用夹子将桌上的菜和点心一样分一些过去摆盘摆好,汤也又匀出来两个半盅出来,给他俩一人一个叉子一人一把汤匙这就解决了。 第537章零交流的局面打破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不错,讨论了几句华国美食,沈华浓就将话题往乒乓球上引。 两个外国青年和叶松青都是乒乓球运动员,不愁没有共同语言,得知叶松青刚刚才夺得了一个金牌,果然他俩的兴趣就都转过去了。 说起乒乓球,叶松青就有得聊了,哪怕听不懂对方的英文呢,运动是无国界的,对方摆出几个动作,身体摇摆几下,他也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沈华浓再翻译,好在也不需要她,不然她好些专业词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吃完饭之后他们仨都没有聊完,别看大卫和鲍勃两个好像有些不靠谱吧,在专业上却十分认真,一直拉着叶松青请教。 叶松青本来也是个跳脱性子,哪里憋得住,也是相当用心的指点了对方几句,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时不时的还比划几下,就拖到代表团的人回来了。 一开始大家伙听到厨房方向传来的说笑声,除了个别人吐槽叶松青这么没心没肺的,也没太当一回事,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歪果仁过来了? 队伍里也有懂英语的,听得不太分明还嘘了声,大家顿时就都安静下来了,就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厨房的方向,侧头听,听不懂英文还能听不懂叶松青那小子说得啥? 大家听完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是叶松青的米国朋友? 叶松阳是落后一步上来的,他带着助理跟两个记者在后面单独说了点儿事,上楼就看见一群神色各异、但是都跟石化了似的团成员,还顾不得诧异,就看见自家的傻弟弟和两个外国青年从厨房走出来了。 他走着走着吧,腿脚就两边弹动起来,手上也没空着,一臂抬着,一臂空比划着一个握球拍动作,往下往前用力一抽,同时解说着,“抽球就是这样的,这么比划没感觉,我回房拿拍子演示给你们看......” 他身后两个马上也跟着他比划着,还问:叶,是不是这样? 看到面前一群人,三人整整齐齐的呆了呆,都是一脸傻样。 还是叶松阳先反应过来,他匆匆绕过人群大步上前,等走到厨房门口,面上已经挂上了标准的笑容,问叶松青:“这是......?” 叶松青有些讪讪的道:“哥,这是大卫,米国人,这是鲍勃,隔壁枫叶国的,他们......”他顿了顿,道:“我们在交流乒乓球技术。” 叶松阳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在人前他从不会做出失态失礼的举止,至少在这两个外国人看来,他还在微笑着,很礼貌很客气,这俩也神色松了松,叽里哇啦的解释了一堆。 叶松阳带着浅笑听着。 沈华浓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做大餐的后果就是吃完还有一片狼藉等着自己来清理了。 她朝叶松阳低声解释了句:“我们在厨房做饭他们闻到味过来的,鲍勃就住在隔壁楼正对着我们厨房的那间房,是我留他们吃饭的。”顿了顿,然后又平静的道:“叶大哥,如果米国代表队想跟我们交流乒乓球技术,能不能行?我们跟倭国也没有建交,现在不也应邀过来参加比赛了。” 叶松阳看看她,心中还有些复杂。 她这是防着万一有过,所以先将松青给摘出来了,但也没有将话说得绝对,如果有功劳,总有自家傻弟弟的一份。这大胆敏锐的程度,不到他们部门还真有些可惜了。 难怪爷爷说让他能帮沈华浓就无论如何要帮一把,这人的确是通透明白,也厚道仁义,值得结交,就是她要找的在国外的人,肯定也是有把握的,不会明知道是麻烦还找人帮忙。 叶松青也跟着附和道:“对啊,哥哥,我们能不能就打球不谈别的呢?” 叶松阳瞥眼弟弟,然后朝沈华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放心。” 然后用英文跟两个国外青年做了自我介绍,他没系统学过英语,但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是会的,现在翻译还傻愣在后面并没有及时过来,他也只能自己顶上了。 叶松阳也是有意思,作为这次国家代表队的最高领导吧,他只介绍自己是叶松青的哥哥,别的没有多提,这是还留下了转圜的余地了。 然后沉稳的伸出手跟两个外国青年握了握,并对二位表示了欢迎,随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两块绣着祖国山河的织锦送给了他们。这些织锦是助理随时都准备着的,有时候碰到国际友人会酌情送一份出去,今天助理跟着记者一块走了,这包就他自己背回来了,没想到回来还派上了用场。 之后,他又掐着时间亲自送着这两个外国小伙子从住宿楼出去了。 这个时间点正是各国代表队从赛馆、食堂回来的时候,路上本来人就不少,再加上今天华国代表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外面一直有记者在转悠,叶松阳带着两个明显的欧美人一露面,马上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大卫身上还穿着米国代表队的衣服呢,而且叶松阳作为华国代表队的领导,也是有人认识他的。 咔嚓、咔嚓,闪灯光四起。 叶松阳也没有回避,任人拍完照就转身返回了。 华国代表队一向低调,并且轻易不会在外接受外国记者的访问,即便是接受采访也都是事先预约好再以官方名义发声,几乎不会以个人名义接受访问,这些记者哪怕心里蠢蠢欲动呢,也知道拦住叶松阳也没有用,不是正常采访程序,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但是,对那两个小青年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等叶松阳一走,他俩就被一群记者给团团围住了。 “请问你们是去华国代表队驻地干什么去了?是被邀请过去的吗?” “为什么邀请你们呢?” “他们对你们的态度如何?” “这是不是华国示好的表现?” “他们......” 叶松阳在楼上看到了这些,随后他就给国内反应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国内对这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件还没有明确的指示下来。 这个态度就有点磨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卫就过来送给叶松青、叶松阳一人一件米国乒协纪念章的运动服,单独送给沈华浓一盒摇滚乐磁带。 沈华浓:......可真是会添麻烦,磁带这种东西给她,她还得送上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当天晚上,米国国家代表队的负责人就正式向华国驻地提出了拜访请求,并向华国乒协提出了世锦赛之后能不能考虑邀请米国乒乓球队访问华国的设想。 叶松阳马上又将这个消息反馈回了国内。 此时距离世乒赛结束也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这个消息在国内经过了怎么样的讨论,领导又是如何反复考虑的,沈华浓一概不知,没有答案之前,她都提着心。 总算,在华国代表队离开倭国的前一天,终于接到了国内传来的通知:欢迎包括美国队在内的五个国家的运动员代表队访华。 这个消息让沈华浓彻底放下心来,她可以安心回国去了,不过,叶松阳还得在这边多滞留两天,他得留下来跟这五国代表团商量后续访华事宜。 沈华浓临走前,他特意让叶松青领着登门了一趟,还是一贯的风格,话少,就让沈华浓放心,找人的事情放心,请米国人吃饭的事情放心,回去等消息就是了。 回去还是原路返回,先在港城转一趟,下了飞机之后要在指定的休息室等上小半天,然后再乘船回粤城,转机到京城去。在港城机场,刚下了飞机,沈华浓就忍不住冲去厕所吐了一回,等脚下打飘的刚出来,就被人给拉住了,马上还堵住了嘴。 不等她挣扎,那人就低声道:“浓浓别喊,是我!大表哥!” 沈华浓好悬没被他给吓死,心里扑腾扑腾狂跳着,后背冷汗都出来。 刚才那一瞬她差点以为要莫名其妙的交代在这里了,刚才被从后拉住堵住嘴的时候,她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听到说“大表哥”她都还心慌着没平静下来,脑子也没有马上转过弯来。 好在对方很快就松开了手,沈华浓瞥了眼已经改头换面一副斯文败类相的宋达,还愣了愣,然后张嘴往他白西装上吐了一身。 不等宋达开口,沈华浓按着胸口,弯着腰,难受的道:“孕吐,这不能怪我,这是肚子里这个要这么对你,你可能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吧。” 宋达闻言略略放下心来,又有些哭笑不得,道:“行吧,行吧,现在还忌恨着呢,我就当我外甥是想跟我打招呼。” 沈华浓哼了哼。 “还难受不?再吐一回我也受着,你就别跟哥哥置气了。” “我先去漱口,你整理一下衣服,不然我看见或是闻着那味道又想吐了。” 宋达:...... 沈华浓收拾之后去跟领队说了一声身体不舒服,觉得闷得慌,就在休息室附近厕所旁边的窗前透透风,一会再回去,得了允许,她又摸出来了。 第538章截然不同的大表哥 宋达领着沈华浓去了休息室上方的一间小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然后给她点了杯热奶茶。 “坐在这里能够看见代表团所在休息室的大门,如果有人出来找你马上就能发现,不会耽误事。”宋达给沈华浓将椅子从桌下挪出来,“这边有个盆栽挡住了,楼下的人不容易看到上面,咱们说会话,有这机会可不容易。” 沈华浓“嗯”了声,宋达在她对面坐下来,她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哪会这么巧呢,港城机场人流量很大,代表团基本上都是团队一起行动,她也就是一个人去了趟洗手间才落了单,就这么会儿功夫要说不是提前等着的,她都不相信。 宋达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报纸,摊开然后推在沈华浓面前:“从报纸上看的,我说浓浓现在行啊,是越来越能干了。” 这是一份英文报纸,沈华浓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面的照片,照片里面是她跟叶松阳、叶松青兄弟和大卫的合影,地点是在体育中心华国代表队住宿地门口,应该是那天早上大卫过来拜访回礼的时候被人偷拍的。 不用说,肯定也是叶松阳故意制造的机会,这位叶家大公子对内是留了余地,在外可是不遗余力的展示了中米友好往来。 虽然照片是黑白的,像素也不高,但如果是认识的人,肯定也看得出来那确实是她。 沈华浓将报纸推了回去。 宋达重新收了起来,然后笑了声,开口问道:“浓浓到现在还在生大哥的气呢?”不等沈华浓回答,又感慨道:“你小时候就喜欢生气还记仇,这一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其他的是真的不一样,不然说女大十八变呢。” 他竟然还有脸先倒打一耙。 沈华浓轻声哼了哼,也没马上说话,抬眸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意思也很明显,要说变化,他这变化才是真的大。 一年多前还穿着摞着补丁的粗黑布大棉袄子,兜着手操着豫省地方方言在竟市的黑市上瞎跑,现在是丝毫看不到当初属于驴蛋的痕迹了。 宋达身上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不知道是扔了呢还是放哪儿了,沈华浓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没穿,这会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和西装同色的马甲,衬衣袖子往上卷了两卷,露出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头发往后梳得流光水滑,说苍蝇趴在上面会劈叉沈华浓都是信的,也不知道他是真近视呢还是只是做装饰,弄了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戴着,是以前那种很讲究的那种眼镜,眼角鬓边还耷拉下来一条金光闪闪的细链子。 就这身行头都不便宜了。 宋达才来港城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说实话,他能够混成这样,沈华浓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就不知道是不是继续跟以前一样做着刀口舔血的事情,要真只是重操旧业当老师,也置办不出来这一身了。 宋达也不做声,由着她打量,沈华浓心下一叹,道:“你变化也很大,脸还是那张脸,但是这么捯饬一下,还真跟换了个人一样,以前还厚着脸皮喊我姐姐,要是穿这样喊我,我可不敢应了。” 宋达闻言就笑,隔空点了点她,“浓浓这胆子是真的变大了啊,你小时候可不敢跟我这么没大没小,那时候在我面前可乖得不得了。” “你以前还会以身作则教导弟弟妹妹呢,现在可不敢跟你学。”沈华浓哼道:“现在是收拾得好了,怎么感觉好像都比之前见到的狼狈模样要大了好几岁呢。” “可能看着要稳重一些吧。”宋达道,“都是过了三十的人了,不稳重那也是为了生计。” 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热奶茶是沈华浓的,还有四盘糕点,宋达自己的是咖啡,他将蛋糕都推到沈华浓面前,才道:“打算以后再也不喊大哥了?就这么一直跟我见外下去?” 沈华浓喝了一口奶茶,垂着脑袋道:“是你先不想认我们的,谁也不管,谁也不联系,谁的话也不听,就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现在倒是会倒打一耙。” “那大哥现在跟你道歉,就罚我不加糖,把这杯苦咖啡一饮而尽,浓浓不生气了?” 沈华浓闻言就抬起头,看看那被咖啡,扬了扬下巴。 宋达又笑了笑,端起杯子道:“那行,咱们这就说好了啊,干了这杯就不跟大哥生气了。” 沈华浓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道:“喝吧。” 宋达看看她,果然一咕噜将一杯咖啡给喝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将她当孩子哄呢,反正眉头蹙得死紧,一副快要被苦死了的样子,还夹了块糕点吃了,“浓浓?” 沈华浓这才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宋达咂嘴:“张峥。” “你还是以前的大哥吗?” “是。” “那你现在从事什么行业?以什么为生?危险吗?” 宋达“嘶”了声,一副无比苦恼的样子道:“小丫头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不管做什么都还是你大哥。” 沈华浓正色问道:“那你是完成了外公的理想,还是在为舅舅对你的期许在努力?或者说是正在实现你自己的梦想?” 宋达目光闪了闪,然后扶额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还真的是在国内待得被教呆傻了,你天天这样昭昭能受得了你吗?” 沈华浓不理他的胡搅蛮缠,继续道:“大道理不用我说,你肯定也知道,以前都是你教着我们,现在轮到你自己,我知道谁劝都没有用,你肯定也不会因为我的话就改,要是你听得进去早就改了。” “可是,大哥,我如果不说你,就再也没人会跟你说这样的话了,有资格说你的人都不在了,其他的......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还有谁能劝你一句两句?” “所以,我就想着再试试吧,讨嫌是讨嫌了点,可是万一我大哥,就是因为身边没人劝他一句呢?他不需要弟弟妹妹,说不定需要个姐姐,需要个人来提醒他呢。” 第539章刀子嘴的小表妹 宋达绷着脸瞪着沈华浓,道:“浓浓,越说越混账了啊。” 藏在暗处偷偷把风的人见他这样都吓得一凛,就怕他突然掀翻了桌子,对面坐着的小妞长得这么正,被他给吓坏了那多让人心疼呢。 沈华浓也是无知无畏,仗着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怕个球,继续道:“以前外公和舅舅们都是想将张家厨艺发扬光大,以前我大哥想去做武器研究,差一点就能实现了......” 宋达哼笑道,“小丫头还开始煽情了。你也说了那都是以前了,人都是会变的,我还记得你那时候,也就只有这张桌子这么点高吧,说你自己的理想就是想当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想做,现在呢?这都窜到国外去了,又劳心又劳力,这操心的比谁都多了吧?” 说着,又混账的表示:“现在哥哥的理想也变了,我现在就想像以前一样,家里有长辈,岚岚,岑岑,阿嵘还有阿屹,一家子都热热闹闹的,时不时的,姑姑带着你跟小泽两个回来,能行吗?” 沈华浓顿了顿,道:“那你就赶紧成家,以后自己生一堆小萝卜头,慢慢也就当成长辈了,还不是热热闹闹的。” 宋达都被她的话给气笑了。 你呀你...... 都不知道怎么回她好。 沈华浓理直气壮:“我这话有什么不对?人活着就得往前看,你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吧,就算命长些吧,现在也过了三分之一的人生了吧?算个平均年龄,这都已经过了一半了吧?有选择的余地怎么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刚才说的什么理想纯属无理取闹,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好,现在外面的人都觉得中餐不行,又脏又乱还不卫生不美观,你去改变别人的印象都难!” “还有现在人家米国什么原子弹、导弹、航母、潜艇、还有什么战斗机、机关枪反正挺先进的,统统都已经被人研究出来了,你除了会几个土炸弹,还差得远,现在年纪也大了,智力也开始退化了,想学国外的大学研究所你能进得去吗?真有本事,你就弄出点成绩来,以后让国家哭着求着你回来,那才叫扬眉吐气,叫报仇雪恨。” 宋达往后一靠,双臂插着环在胸前,也不表态,就是扬眉嘴角噙笑看着她。 激将法能激得了他才怪。 虽然听不进去,他也没想去打断沈华浓,这样鲜活飞扬的亲人,也就只剩下沈华浓一个了,看她这模样,他还挺高兴的,没想到还有两人调换过来,他这个做哥哥被批评指责教训的这天,又想到以前,他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了,神色宽容又平和,简言之就是无动于衷。 沈华浓说完,一气吃光了两盘子的蛋糕,又将剩下的奶茶一饮而尽了,才又道:“二表哥在陕北,跟你差不多,可能比你更严重,你还有心有力去蹦达,他连活下去的心都没有,只是没死罢了。” 宋达这就笑不出来了。 沈华浓横眼他,道:“我跟他说,你这样等死的样子跟死了其实也一样的,二舅妈让你活着,肯定不是让你这么活着,她为什么藏着菜谱?她是抱了希望的,她能看到你却看不到,我说你听她的完成她的愿望好好的,他说还有大哥呢,别人都说大哥死了他不信,他说以后大哥肯定能够继承家业,他是一点目标斗志都没有。” 沈华浓盯着宋达的眼睛,继续道:“我说大哥那么厉害,只做菜真是小瞧他了,他能逃掉那肯定是去干大事啊,说不定到处为家里报仇杀敌呢,你还是活着吧,不然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大哥,你知道吗,后来他就给我回信说那边太穷太苦了,他想在那山坳坳里打口井,还说想种果树,不知道那边的土壤适合种什么,让我给他找几本书过去,下次来信大概就要让我帮他找树苗了,等真种活了,说不定能混个大队干部当当也是可能的。” “你看看他,我那么说,他就真的相信了,想着以后给你做依靠做后路,你看这就是你教的弟弟,他还是很了解你的吧?” 宋达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的像是在哭,先说是,还嘟囔了句你个臭丫头...... 沈华浓拍了拍手上的蛋糕屑,宋达递了块手帕过来。 沈华浓接了,一边擦手一边道:“这次见了你,等回去之后,我就有又有新的目标给他了,他不光要在陕北好好活着,还要活着到港城,不然连收尸都不成,听说港城有什么四大探长?还有古惑仔和很多帮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这下可有得学习和拼搏了,他又没有你的狠劲和聪明,就只能靠勤奋了,不然呢,爬不起来。” 宋达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不至于全港都是黑社会。” 沈华浓没接他的话,道:“大哥,我不能待太久,得回去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还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着做的?” 宋达沉默了片刻,然后打了个响指,喊了声waiter,这就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也不打算做什么了。 服务员就过来了,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说了句不用找了,站起来,跟沈华浓道:“我送你下去。” 沈华浓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厅,宋达落后两步,轻叹道:“浓浓是真的长大了。” 沈华浓说二十好几了,再不长大那多丢人,还说呢,我可不跟你们一样任性,一把年纪了还看不开还不知道做什么,浑浑噩噩。 宋达被噎了也只是笑,“大哥这都已经说不赢你了,再说你几句,你会不会跳起来挠我呢。” “哼。” 最后几级台阶了,下去左手边就是休息室了,沈华浓站定了,宋达也站定了,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说:“以后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沈华浓问:“你呢?” “我当然也好好的。” 沈华浓点了点头,看了眼下方,道:“大哥,咱们会有机会再见的吧?” “会的。”宋达瞥了眼对面二楼,那边有望风的跟他示意有人朝这边过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道:“以后肯定能够再见的,中米都能建交,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你们入关也是要检查的,我就不送你什么了,昭昭和这个没见面的外甥,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他们补上礼,还有阿嵘和岚岚也都得你照应着了,以后大哥给你个大红包。” “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数了,想跟你说女孩子别逞强,有什么使唤男人去办,你怕是也不会听,多的话不说了,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对了,那个老精怪还活着吗?” 宋达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笑了声道:“他还说你是个小精怪,还惦记他呢?活着呢,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跟大哥抱一下?”宋达说着,张开了手臂。 沈华浓迎上去,他略环了一下就松开了。 “去吧。” 确实不好再耽搁了,沈华浓转身就走了,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 宋达找她也没有说上几句话,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趁这个机会见一见亲人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飘着,也是不容易。 这几个哥哥,其实都很不错了,不管大是大非,性格如何,对自己都是真心的。 沈华浓也说不清楚对宋达有几分兄妹之情,毕竟原主对他的记忆没多少,她看的半本小说中这个任务也几乎都没有出现过,有的就是在三花宾馆那几天的接触,和他暗中的帮忙,以及留下的烂摊子......但心里却是盼着他好的。 但愿吧! 她想着事情,刚一转弯,就见一个男人疾步而来,她往边上让都来不及,还是差点撞在一起,沈华浓在墙上撑了一把方稳住了,对方拉住了她的胳膊也免了磕在台阶上的窘境。 双双站稳了,那男人收回手,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胳膊顺势就撑在沈华浓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双桃花眼里盛着笑,问道:“这位迷人的小姐怎么称呼?刚才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摔得难看了。” 用的是粤语。 沈华浓不欲惹事,假装没听懂,摇了摇头。 这男人正要再开口说什么,身后台阶上传来冷冷一声,“张耀扬?” 面前的男人站直了些,胳膊也没有收回去,往台阶上一看,道:“你还真的在这里呢,跑这边来做什么?跑机场谈生意?我找你半天了,黑仔那群人他娘的根本说不通,那群英国警/察也是白拿钱不干事,遇事就躲了,咱们都是大陆老乡,这个忙你帮帮我,借我几个人,武器也借我一些,不让你白干......” 见张峥盯着他的胳膊,他还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然后看看沈华浓道:“她听不懂......这个妞很正点......” “想死?”张峥冷声打断道。 张耀扬看看他,又看看沈华浓,讪讪收回了胳膊:“你的马子?对不住了兄弟,这事闹的,我眼拙......难道是大嫂?” 第540章对霍爸爸身份的疑虑 张峥这会是打死张耀扬的心都有了。 他自己做的事情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呗,怎么着不是一天啊,但是当着刚训了自己一顿的小表妹的面,他还是想要保留点儿当哥哥的尊严和架子,现在什么都被张耀扬给捅破了,以后怎么还摆架子教训这个表妹? 他目光森冷的看着的对方。 张耀扬却只当他是为自己冲撞了沈华浓的事情生气,想着怎么揭过这一茬呢,他的目光又落在沈华浓身上,被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也不敢多看,匆匆又别开了,笑着对张峥道:“兄弟,你的眼光不错,你俩看着挺有夫妻相......” 姑表兄妹,长相上当然是有些许的相似之处了。 但,这丝毫也没有取悦到张峥。 这时,沈华浓盯着面前的男人,用普通话问了句:“张耀扬?大陆过来的?” 她想起来小说中出现过这么个名字,一个爱国华侨,前竟市首富张家的大少爷就叫张耀扬,霍庭的爸爸曾经就是这位少爷的武师父,给张家人办了几年的差事,也是霍庭小时候的亲密玩伴。后来赵黎明查出霍庭跟张家的关系给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还是这位突然给国内辗转捐赠了一大笔的物资得了个爱国华侨的身份才化险为夷。 现在赵黎明已经坐牢去了,张耀扬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巧就是那个张耀扬,但是碰上了同名同姓的,沈华浓总是要问问。 倒不是想攀亲认故,她就想知道,霍庭的父亲既然在张家待了几年,说不定张耀扬家的长辈能知道点儿霍爸爸的事情呢? 霍爸爸的死一直就是霍庭心中的一根刺,过去这么久他也始终无法释怀,可现在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断了,追查无门,这根刺就拔不出来,一直折磨着他。 沈华浓去年国庆节,听霍庭说过霍爸爸跟沈爸爸之间的纠葛,霍庭觉得他的父亲应该是有什么其他身份,他出现在国庆前夕欢庆活动被戒严禁止进入的后方,冲出来受了伤还拿着炸弹,这让人不怀疑都难。 沈华浓当时还安慰他,要往好的方面想,可能霍爸爸是己方的特工人员,得到消息去做任务的。 霍庭不信,他太理智了,连敷衍他自己都不会,反问说如果是这样,那爸爸为什么还要让沈克勤帮着隐瞒他的死亡真相呢?只推说是车祸还瞒着家里? 他不仅不信,反倒怀疑真相跟沈华浓的安慰是相反的。 沈华浓说没准儿霍爸爸是发现暗处还有见过他的敌人,他怕对方怪他坏了大事,找他家里报复呢?退一步说,就算他以前的身份是站对立面的,但是最后他能够拼命的破坏这起爆炸案,也足以证明他是知道是非对错的,这样的人有底线,不会做什么恶事,最多就是因为立场不同吧。 霍庭没有再争论,这的确也是一种可能性。但是他给的猜测也一直梗在心里,没有比他的爸爸是被他给害死的这残忍的画面带来的心理负担少。 张耀扬闻言狐疑转过来,哟了声,也用普通话笑问道:“你也大陆来的?老乡,哪人呢?” 沈华浓没回他,继续问道:“你是鄂省人?” 张耀扬点点头。 沈华浓紧追着问道:“前竟市首富是你......” 话没说完,就听到叶松青在喊她,他跟一位女领导已经从休息室出来了,也已经看见沈华浓了,两人一道往这边过来。 叶松青边走边问她好点了没有,还说已经跟接待人员说了看能不能弄点酸梅子什么的压一压,在外面吹风也不是个事。 他没走几步就停住了,看看她身边的张耀扬,又拧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华浓说没什么,就在门口晃晃,没注意差点撞到了人,已经准备回去了。 这时候别的话肯定是不能多说的,就是想问也不能再问了。 那位女领导已经沉了脸说:“这楼梯口这里就是界线,之前就一直强调让咱们别越过去,真发生什么事情谁负这个责任?现在是你运气好,警察正好不在这里,不然都能给你算是偷渡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尽量别外出,一会就出发了,坐上船到了咱们的地界就好了。” 沈华浓也知道是这个理,要不是遇见表哥,她也不会乱走。 警察之所以不在这儿,可能也是表哥安排了吧。 她点点头,道了个歉,说知道了,这就准备回去了。 那领导也没有揪着不放,转身走了。 叶松青跟沈华浓一道走,边走边说:“你也别往心里去,她一直在清点人数,没见着你都急了,正准备去找找呢。” “我知道,没往心里去。”沈华浓说着又往后看了眼。 那边张耀扬还没走,见沈华浓回头,还朝她挤眉弄眼的,原来是大陆路过的,既然确定了不是张峥的女朋友也不是大嫂,他这下是彻底的松快了。 沈华浓也没马上转头,脚步略顿,突然叹道:“不知道霍庭有没有照看好孩子,出来这都半个月了,还真有点担心家里。” 张耀扬皱了皱眉头。 叶松青不知道沈华浓在看什么,也跟着回头,沈华浓又说:“霍庭的小名叫锁子,他爸妈给他娶的这大名小名都是跟家里有关的意思吧,他偏偏整天不着家。” 叶松青安慰说:“这马上就回去了。” 沈华浓“嗯”了声,该说的都说了才转了回来,“走吧,我恨不得马上就回去,坐都坐不住,说一会就出发这一会也还有两个多钟头呢,就得在这小屋子里干耗着。” 叶松青也收回了视线,还抱怨呢:“妈的,这港城明明就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上,现在也不能到处乱走,其实去粤城也就这么点儿远,要是下了飞机就出发,两个小时都能到了......” “迟早能随便走。” “嘿嘿,希望吧。先进去,要喝水要出去你喊我。” 他俩进屋去了,休息室的门又合上了。 张耀扬还站在拐角那儿没马上走,见张峥从台阶上下来,他还往休息室那边努了努嘴,“你认识刚才那个.....女士?” 第541章就是那个张耀扬 张峥没理他,一把拽着张耀扬的胳膊就往楼上去。 离远了,才问道:“你老家是竟市的?认识霍庭?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他刚才也听见沈华浓跟张耀扬说话了,没有问完就被打断了,听的那一半她觉得应该是认识的,后来又说起了霍庭,他觉得话题转得有点儿刻意,沈华浓突然提起这个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意图,要不然呢,这节骨眼上还跟逃亡海外的人攀交情是那么好攀的? 张峥问起来,张耀扬抠着刘海,表情还有些羞愧,然后才点点头说是。 祖籍是鄂省竟市的,也确实认识霍庭。 “我以前是有个玩伴叫霍庭,小名也是锁子,大名小名都能够对得上号,要不是同一个人不会那么巧,张兄你说刚才那个女士,是不是霍庭的太太?她是知道我的名字,才故意那么说的?我要是早知道她是我兄弟的女人,死也不会拦她还说这样的话啊,朋友妻不可戏,我哪是那样的人呢!” 说着说着,又是气又是好笑:“真他娘的,这世界也是小了,这都能够碰上,碰上不是坏事,可这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见我霍兄弟?” “我得去道个歉,解释解释,怎么说也应该去打个招呼啊,我都有二十一二年没有见过我这锁子兄弟了,难得竟然这都碰上了,问问近况也行啊,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看样子应该还不错,你是不知道,我家里出来之前,也就是前几天,他父亲过世了,那年他才八岁......” 说着还有些蠢蠢欲动。 张峥将他拉住,低声喝道:“你现在去是害死他们,有海外关系这事你就算不知道多严重没见过,也没听过?出门带脑子了吗?” 张耀扬这才按捺下来,讪讪道:“我这不是一时激动了吗?那让他太太将我这事带回去告诉他?我还要不要脸?” 现在还知道要脸? 张峥才不管这个,他示意张耀扬继续往下说,将他知道的跟霍庭有关的都说出来,都说出来他才能够知道表妹究竟想做什么。 有武器的那就是老大,张耀扬哪敢不说,再说这会儿遇到老家的人,又听人提起幼年的玩伴,他也确实想说说,先将小时候跟霍庭一起做的那些印象深刻的追鸡撵狗的事情拿出来说,说完还有些感慨,“这一晃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还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张峥及时将他给打住,不想听两个讨嫌小破孩的事迹,听着听着他心里还嘀咕,没想到霍庭还有这样的童年,倒是跟他调查的这个表妹夫为人相去甚远。 不过人嘛,长大了经历得多了,有些变化那也很正常,只有这位张少爷这种,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才会性情不变吧,那也真的是一种福气了。 他也没有多想,打断之后就开始主动提问了,先问霍庭家的人,又问他父亲去世的事情,张耀扬知道得也不多,大致说了说,一时半会的张峥也没有听出什么疑点来,不过霍庭跟张家有着一段渊源本身就是个问题。 “霍庭家里跟你们家牵连还不浅,知道这事的应该还不少吧?” “当时家里雇的人都知道,就是霍庭老家知道的人也很多。” “要是被人告发,他会被你们给害死。” “......有这么严重?” 张峥说是。 他也是过过富贵日子的,知道武师傅这种跟一般的雇工还不同,除了教功夫,还跟着东家出门,那都是当打手用的,打手虽然也没有田地,但是划分成分的时候可不这么算的,说得难听一些,那叫资本家的帮凶和走狗,张家还是主动逃出国门的资本家,背景什么的也压根经不起查,就连张峥家里关系密切的都被连累了。 当然,霍庭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当时霍庭也还小,这段关系说有多深其实也不至于,但是真要有人以此为把柄针对霍庭,那也是个麻烦。 难道表妹要说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他琢磨着,别的暂且不提,这件事情既然自己知道了,那就得彻底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他没有再说什么,张耀扬想了一会还有些不得劲,主动问他:“那该怎么办?现在跟国内是没有联系的途径,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有法子......” “先等等看吧。” “等什么?” “过几天才知道。” “行吧。” 张耀扬最后还感叹了句:“霍庭也有三十一岁了吧,竟然娶了个小妻子,小时候他就说要找年轻漂亮的太太,他还真的是......你说,会不会是二婚?” 张峥眼睑一抬,他才悻悻终结了这个话题,然后又催着道:“张兄,现在咱们关系更亲近了点吧?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认识我哥们的太太,那借人借军火的事情,你怎么说?我就是拉过去镇镇场子,这在异地他乡的有多难混,你也知道,三不五时有人去闹场......” 张峥看看他,抬脚就走。 张耀扬赶紧跟上说:“车就在外面停着,咱们是先去你地盘还是去我那地?” 张峥道:“去你家,我跟你父亲谈谈。” “我爸?他现在年纪大了,不管事了,这都交给我了,你跟他谈什么?” “你管不着。” ...... 代表团当天顺利抵达粤城,沈华浓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在这边见见表姐,然后再直接回家算了,从这里到鄂省省城也就是三十多个小时,跟从京市到省城耗时是一样的,转一趟也太折腾人了。 不过,跟代表团领导请假却遭到了拒绝,对方让她跟随回京,他带去的后勤多少人得如数带回去,回去还得开总结会。 于是又跟着连夜到了京市,沈华浓又住进了招待所,修整了一整天,才缓过劲来,借用体工委的电话先给霍庭联系上了,也不说太久,当着人沈华浓也就简单的说了一切都好还要留几天,又问了两个孩子,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就挂断了。 沈华浓一直想去照个b超看看肚子里胎儿的情况,不然总觉得不太放心,打听过后才知道现在b超这玩意还没有用在孕检上,也就只有两家医院配备了这种设备,想要做检查恐怕还要专门申请,因为还没有过先例。 这就囧了,只能作罢了,健不健康的,只能看命了。 第542章精英接待团里的女厨师 运动员们这边的总结大会回来之后马上就开了,后勤翻译这些也都单独开了会,这也都跟沈华浓扯不上关系,她就是个编外人员,靠走关系进去的,从国外溜一圈就回原单位去。别人也没有邀请她去参加这种内部会议,不过也不知道他们这会是怎么开的会,反正会后就有人来通知沈华浓了。 说你还不能走,等到米国乒乓球代表团来访华,再跟着一道接待。 她这是被纳入接待团主力人员的名单中了。 刚开始跟米国人接触的时候,胆大如叶松青都捏着一把汗,不敢下决心往前一步,可现在不同了,米国人来访华那是最高领导亲自同意又亲自嘱咐过的,一定要好好接待、好好交流,能够进接待团就是一种荣耀了。 但也不是谁都能够进去的,接待团中一半是外事部门的成员,包括四个领导、翻译若干和记者三名,剩下一半就是乒乓球队这次得奖的成员,除了他们,再就是沈华浓了。 沈华浓这次夹在这一群人当中,简直就比上次在出国代表团还要醒目一些,那会儿好歹还有两个厨师、两个司机和几个医务人员跟她作伴,这回是真的没有这些闲杂人等了,外国的参观团来了也要吃喝要坐车,这倒是不用专门安排固定的后勤人员来服务,他们的行程安排中参观地也不止一处,走到哪儿再另外给安排。 可以这么说,接待团成员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英,一半是运动员,毕竟这些米国人是专程来参观学习国内的乒乓球的,另一半就是外事办的精锐,原则上这次米国代表团来访是民间交流,不涉及政|治,但是官方哪能真的干看着呢,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跟米国释放友好的途径,民间先有了,这也是一次契机,处理好了,说不定是外交史上的一次飞跃。 运动员们用得没得奖牌来选名额这是最直接公平的做法了,大家都没意见,外事办呢,这几年大家伙能露脸的机会确实不多,想展示自己和竞赛都没有平台,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如你呢?难得有此机会,为了能够争取进接待团的名额都快抢破脑袋了......怎么里面就轻易的混进来一个外地来的女厨师呢? 不少人都盯上沈华浓了,也不怪别人,她的名字掺在公布的名单中还让一些不认识她的人摸不着头脑,名单后面是列了所在单位的,沈华浓自己报的职业就是厨师,摆在这一群精英当中也是有些违和了。 其实国外的报纸都已经将这一内情讲得很详细了,就连沈华浓的照片都已经刊登过了,这还不止,他们还针对大卫和鲍勃两个的馋嘴表现还调侃过华国美食,但是在国内并未宣扬开,就只有少数人知情了,霍庭也还是沈华浓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才简单提过一句。 还真有人不服气过来找接待团理论的:“凭什么安排个厨师呢?她是能跟人谈打乒乓球啊还是能够说国家大事?会说英文吗?要说接待团里非得配备厨师那也行,京市大厨多得是,参加过国宴的被领导表扬过的就有好几个,人家资历还是哪里比不上这个姓沈的?” 接待团这次的总负责人是叶松阳,叶松阳这不是还没回来吗,穆婉秋作为他的上司也是够格管国内的这档子事情的,她听下面反馈上来的质疑,就说了,就凭是沈华浓做饭引来了米国运动员的来访,然后才有了后续,在其中沈华浓就起了一个引子的作用,米国代表团提出访华,国内也同意了,这是需要双方本身都有意向才能成事,可能没有沈华浓当这个引子可能也会有别的引子,可谁让人家就是赶上了呢! 能走出这第一步就很不容易,不然呢,代表团也不只是沈华浓一个,那么多人,有的还天天都在赛馆碰上,怎么就不见别人主动去说话的?换了你,你敢去吗? 再说了,人家米国乒乓球运动队现在可都知道沈华浓了,可能因为沾了个第一的关系,也可能是大卫为了撇清他不是馋而故意着力渲染,不管是哪个,反正这些代表团的人还没有来就已经馋上沈华浓的手艺了。 所以,人家应不应该在接待团中? 应该。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了。 还觉得不公平吗? 没有了。 助理走了,穆婉秋也没法马上集中注意力再来办公了,她的心情多少受到了点儿影响。 那番话不光是让助理对下面的人说的,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从今年开始,她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对米国的事务中来,一心想要干出点儿成绩,现在刚接触到了几个米国籍华人,才有了点儿思路,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进一步工作,没想到这个她没太重视的乒乓球赛事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可惜这件事情却不是她办成的。 她一开始甚至没有太重视这次比赛,对这次乒乓球世锦赛虽然布置了政治任务,但是更多的还是当成民间活动而非国家正式外交事件来对待的。 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日后就是她做出了成绩,这个第一步也不是她走出去的,第一步的意义当然是不一样的。 话再说回来,她现在已经落后了这一大步,以后能不能再抢先一步做出成绩也还是未知之数,现在负责接待访问团的就不是她,而是叶松阳,可叶松阳明明是处理对亚洲事务的,他就连英文都说不好,可跟米国代表团接触的一直是他,这事也是上面直接任命的。 穆婉秋再看看名单上的沈华浓,还是觉得她莽撞傻大胆,可想想人家也没有吃过亏,一次是运气好,两次呢,还是运气? 她莫名有些不得劲,在办公室叹了几回,才拿了电话给体工委那边打了过去,想联系沈华浓跟她说说话,穆婉秋倒是想得好好的,先夸夸她这事做得不错,再鼓励她几句,然后当面解释一下为什么会驳回她在赛期想联系国外亲人的申请。 电话是打通了,可没找到沈华浓的人。 第543章去药研所探亲 沈华浓一大早上就往药研所打了电话,电话不是沈克勤接的,这也不打紧,她三不五时的就往这边打电话,接电话的都认得她的声音了,有时候也会简单的交谈几句,虽然没有见过面吧,但也都不能算是陌生人,对方也没少吃沈华浓给邮寄过去的东西。 沈华浓就直接跟接电话的说了,说想去看看沈克勤,说她出公差来京城了,自己也有任务,但是现在还有一天时间空闲,就想跟快两年没见面的爸爸吃一顿饭。 从体工委过去药研所真是得穿过整个城了,一来一回那真是得一整天了,可不就是只能坐下吃顿饭么。 接电话的就帮她去跟领导说了。 这药研所里,谁不知道沈克勤的闺女?写信写得勤,包裹寄得勤,电话也打得也最多,孝顺不说,也很会做人,人也特别的积极上进。 沈华浓调到丰陵石头城指挥中心上班之后,信封上的地址变动就引起了药研所领导的注意,她在信中虽然没有跟沈克勤交代自己做过什么,只模糊代过去了,现在沈克勤还只当她是跟霍庭调岗调到一块工作去了,别的真不清楚,但这边领导们却还是将沈华浓的底细给摸清楚了。 像药研所这样的部门,研究员家庭成员的情况是必须掌握得一清二楚的,沈华浓不说,他们也得查,这一查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虽然还没有见过本人吧,但看过沈华浓写的每封信,又查过底细,对她的印象是很好的。 “难得小沈过来一趟,我们研究任务虽然抓得紧,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给沈克勤放上一天的假,让他接她闺女去。” 沈华浓又打电话确认过了,就出发了。 这时候当事人沈克勤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呢,他正在参加小组讨论,就突然接到通知说要给他放假,他和同组的人起先都被这放假给唬了一跳,以为他这是又被停职了,还疑心说又要查历史问题?怎么回事? 等弄清楚原委之后,别人是齐齐松了口气,沈克勤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这下会也不开了,将随身的笔记本交给同组的研究员,他的想法都在这上面呢,让人帮着代说,这就往外去。 传话的人在后面喊他,笑着说你着什么急,你闺女才刚从城东出发,咱们这在城西郊区,还早呢,过来得三个半小时,与其去车站空等着,不如先去食堂看看能不能给闺女先订两个好菜。 沈克勤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也是哦,坐车过去没准路上错过了,只能到这边车站去接,城郊这儿也就只有一个车站,等着就醒了。 其他人也纷纷给他出主意,这个说工资补贴是十五号发,这也隔不了几天了,你先去支取出来免得手上不宽裕,要用票的大家都给凑一凑,回头给孩子买点东西带上。那个说我屋里还有刚弄回来的麦乳精,打算月底给老家寄回去的,钥匙给你,你先拿了用吧,月底再还我,下个月还上也行。 沈克勤也没有客气,全部都接下来了,以后再慢慢还回去就行了,同事之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帮扶亲戚,帮扶子女的多了去了,别人借到他这里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有小气过,沈家的这父子、父女三人哪怕是到了现如今呢,都还是有些大手大脚的毛病,有钱就花,这一点倒真的是一模一样的。 沈克勤跟两个子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自己花得很少,多半都是给儿女买东西了,哪怕沈明泽和沈华浓都有工作了,也总跟他说什么都不缺呢,他还是不放心,那四年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这是跟大多数为人父母一样,落下了后遗症了,总担心孩子们吃不好穿不好,一有机会就想给孩子们淘换点东西,现在闺女来了,当然是要可劲的招呼了。 沈华浓是空着手过来的。 她真想买东西其实也不难,叶松青就能帮她换票,他们运动员还有特供票,送她去车站之前,还问她要不要呢,她给拒绝了。 平时隔得远了,在家里给孤身在外的父亲做衣服、寄自己做的菜和糕点,那是关心和孝心,可真面对面找爸爸吃一顿饭还送礼,那就实在是太客气太见外了。 今天沈华浓就想当个被疼爱的闺女。 她是一路晕车一路吐过来,感觉都快去了半条命,才终于到了城郊客运站,一下了车就看见了往这边张望的沈克勤,登时人都精神了:“爸爸!” “浓浓。”沈克勤大步过来,赶紧扶了她一把,“怎么脸色差成这样了?晕车了还是生病了?” 显然,对于女儿坐不好的车就晕的富贵命他还是有数的。 等走出人群,空气清新了,呼吸也顺畅了,沈华浓才说:“我没生病,爸爸你又要当外公了。” 女儿语气轻快,神色轻松,这孩子是在她的期待下来的,这也说明小夫妻俩感情和睦,沈克勤就笑开了,笑过之后又拉下脸来,“那你就更不能跟人挤车了,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想爸爸了打电话过来,我去看你也是一样的。” “要是忙完了还有时间,我再通知爸爸去看我。” “行。” 父女二人说着话,走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药研中心。 这里是个科研机构,还有保密研究项目,就像沈克勤还时不时的需要跟闭关一样做研究,遇到这种情况,一项目组的人吃住都得待在一个楼里,管束得十分严格,但这种情况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上下班,多数时候这里都是个正常的科研单位,家属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附近还有家属区呢。 沈克勤在家属区也有个宿舍,不闭关的时候,他都是回宿舍去住的。 “这边镇上还没有饭店,要么就是自己做饭要么就是吃食堂,爸爸懒得做饭,一直都是在食堂吃,里面的师傅手艺还不错,烤肉饼尤其是一绝,不比饭店的师傅手艺差,今天正好烤了一炉,买了一些让宿舍的同事给捎带回去了,我们先回去吃饭,然后再带你转转。” 第544章有爸的孩子是个宝 沈华浓没意见,转不转的倒是其次,她来主要是想跟爸爸说会话。 她过来的路上班车耽搁了一会,晚点了,现在距离上午下班有一会了,食堂门都关了,沈克勤是提前订了饭菜,又托了同屋的同事帮他打了饭带回宿舍放着的。 那同事跟沈克勤在不同的项目组待着,目前倒不像沈克勤这样时不时的要封闭式做研究,相对来说还比较自由,沈克勤今天被特批了一天假出来,两人才碰着,就找他帮着带了饭。 他两的情况还有些相似,遭遇也差不多,又一屋住着,关系倒是比旁人要更亲近一些,对方不仅帮着把饭带回来了,还找住家的同事借了个煤油炉子回来,煤油也倒上了,就都摆在沈克勤的桌面上,点燃热了饭就能够吃了。 东西准备好了,人却不在,这是让父女俩好好说话的意思。 沈克勤领了别人的心意,也给沈华浓简单说了说这位同事的事情,然后就问起了沈华浓来京城是干什么来了。 沈华浓简单的说是跟着乒乓球代表队当厨师的,又提到了找叔祖父一伙子人的话,“要是提前找到查清楚他们,家里的海外关系不清白不就查清白了吗?” 沈克勤也给了沈华浓一颗定心丸,他早年出国的时候就去过叔父那边,那小叔叔虽然是娶了当地女为妻,但本身并没有原则错误的,也不涉及政治,后面陆续出去的叔父一家和姑妈一家,立场也不歪,就是单纯的资本家,因为怕被游击队员们给平均了,瓜分家财才避出去的,肯定也不会牵扯到宝岛那边。 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评判标准,反正他觉得家里的海外关系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完这个,沈华浓又说起哥哥谈了对象的事情,这个沈克勤也知道,沈明泽写信跟他说过了,连他跟张小红的合照都给沈克勤寄了一张过来。 这个沈华浓还真不知道,她还不满的抱怨了两句,说哥哥可真是不够意思,她隔得近,都从来没有说给她这个妹妹看看合照,她每次问哥哥进展,他都不肯多说,对象都处上了跟她说说怎么了? 太气人了。 沈克勤闻言就笑:“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呀就是操的心太多了,你哥哥处对象还给你交代进度?你是当妹妹的,他脸皮又薄,哪里好意思跟你说,你也别欺负他,差不多就行了。” “我看他的这个对象应该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他那性子我知道,但凡有一丝不确定的,也不会给我寄照片过来。”沈克勤说着还有些感慨,“一晃你们兄妹俩都长大了,这都各自成家了,爸爸错过了很多。” 他很有些失落,且不说儿子的事情了,就说沈华浓这个闺女吧,在沈克勤看来,这两年她实在是太懂事了,这一声不吭的连国门都迈出去了,说是去乒乓球队当厨师的,可人家还能够缺了厨师?肯定是背后使了力的,为的就是想解决海外背景的事,她敷衍不肯跟当爸的多说其中的艰难,沈克勤又不是不沾人间烟火的,哪里不知道这些,看着她为这个家里里里外外的操心,他就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的真的是可有可无,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直到沈华浓跟他说想要京市的时髦布料,说现在很多漂亮颜色,在石油城还买不到,听说这边就有,她还要提前弄点奶粉备着......提了一箩筐的要求,沈克勤的心情才好了点儿。 “行,爸爸想办法给你都准备上,想要什么就跟爸爸说,在京市这边物资比其他地区还是要丰富一些,现在待遇也提高了。” 沈克勤高高兴兴的忙前忙后,给沈华浓装平时淘换来的东西,她空着手来,回去的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大包。 沈克勤也不放心她一人坐车回去,非得买了票跟上了车,那就只能提早点儿出发,不然他再回来赶不上末班车也是麻烦。 到城里的车就那么几趟,车上的人还真不少,就连走道里那都挤满了人,父女俩虽然都有了座位,是两人坐,但也得挤三个,就是买三张票,那也是没法两个人占两人坐的,坐着想舒服也不容易。 沈克勤一路都朝着窗户这边侧坐着,也就略占了凳子一角,用背挡住推推挤挤的乘客,不让人撞到他的宝贝女儿,一臂撑在车壁上才勉强坐稳,一臂挡在敞开的车窗前,现在道路不宽,车子开动的时候,路边的树枝枝桠时不时的会探进来刮到人,他得挡着。 可不开窗户这么多人挤着这小车厢里,味道难闻又憋闷,沈华浓哪里受得了,就是她想关,别人也不答应。 就这么着进了城,可能有爸爸挡着护着,回去的路上沈华浓感觉比去的时候要好受一些,晕车也没有吐出来,提前准备的袋子没有用上,等终于到站下车的时候,沈克勤的手背上都被树枝给刮破了。 到了车站,他也不能继续往前送了,最后一班车马上就得走,他得跟车回去,见沈华浓情绪不高,眼圈红红的,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道:“爸爸以前也很少有时间能够出来逛,今天正好在车上看看风景,放松放松,这么着,回去的时候我就坐另一边,沾浓浓的光,这一来一回我两边的景色都看过了。” “爸爸......” “放心,回去人不多,也不挤,一人占两座都成,好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爸爸说一声,打电话过来就算不是我接的,也都能够把口信传进去的,爸爸帮不上你什么忙,你有什么事我心里有个数也是好的。” “嗯。” “天色不早了,浓浓先回吧,看你走了爸爸再上车,等你生孩子,爸爸一定回去看你。你要在京市待着还有空,爸爸再过来看你。” “嗯。” 沈华浓还是先走了,快拐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天色暗了,准备发车的班车车灯都已经亮起来了,司机按着喇叭,沈克勤站在光影里冲她挥了挥手。 第545章一些好的变化 沈华浓虽然进了接待团,但上面也没有马上给她安排什么具体的事情,就让她留着候命就行了。 她当然也乐得清闲,叶松青说他们比赛结束之后也放了几天假,可以陪她逛逛故宫、颐和园,爬长城,她都给拒绝了。 觉得没必要。 一是兴趣真的不是很大,这出门一趟,到现在才半个月了,期间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路上也享受了最好的待遇,但她对这趟旅程就只有一个感觉:累。实在是不太想动弹。 二来也是想着外国代表团来了之后,肯定也是要逛京城的,没准她还得陪着。 这边也没有什么需要走动的朋友,沈华浓认识的人除了叶家兄弟,也就是帮助爸爸的郑军舵,昨天爸爸说了这位郑叔叔现在出差去了,省了她再跑一趟。 除此之外,再就是严学敏和严学平两姐弟了。 刚开始严学平还跟沈华浓写过一封信,跟她讨要吃的,让她给寄点过去,当时沈华浓在三花宾馆任职呢,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她不仅给寄了份三花礼盒还加了自己收工做的一包零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指望严学平一顽主跟自己保持密切联系也是笑话,这些公子哥也不缺玩的,转眼就又有新鲜乐子了,忘了乡下下地方也不足为奇,沈华浓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能结交就结交,不能结交的也不上赶着巴结。 倒是哥哥那边,好像跟严学敏还有书信往来,主要是沟通某个医药问题,当初他们两人说有共同的爱好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沈华浓过年的时候听哥哥提了一嘴,好像是说严学敏那边已经立项了,有时候对方还帮着哥哥找资料和书籍邮寄过去,沈华浓年前还特意邮寄了特产帮着还人情了。 现在她也没有打算登门拜访,就年节时候走走礼行了。 不过,说是哪都不想去,最后还是去了趟新华书店。 给昭昭挑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小姑娘渐渐大了,对什么都好奇还喜欢发问,干脆买套书,教她自己学着看去,家里也有字典,昭昭现在也会查字典了。 在书店转了转,发现连环画又重新出现了,不过像是隋唐英雄和西游记、三国这一类的还没有,就是《雁翎队》、《水上交通战》、《儿童团长》、《麦收的战斗》这种革命题材的,沈华浓一共找到十二本,也没有翻,就每本都拿了一册,带回去给张炼看吧,也算是丰富精神世界了,早几年想看那是不可能的。 张炼这孩子太懂事了,平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好来,不过沈华浓估摸着,他的这个年纪应该是到了开始崇拜英雄还中二的时期了,连环画什么的应该是喜欢的。 最后她还又挑着买了几本农书,又找叶松青帮忙,转了几道弯的关系,想去农林站弄了点抗旱的作物种子,关系是叶松青帮忙找的,人情总不能也让别人贴补,沈华浓将爸爸给的工业券拿了出来,想想又去体工委那边弄了套印着“华国乒乓”的运动服,这些东西拿出去就很能看了,现在华国乒乓正出风头呢,这种运动服现在还只有代表团里和体工委有。 关系走通了就好办事了,沈华浓趁这个机会又将各种水果种子也都买了一些,这边的种子品种倒是很多很全,现在粮食才是最最紧要的,像这些水果类的种子都放在农林站搁放了几年了也无人问津。 沈华浓想要,对方一点没含糊的各倒了一大半给她了,给了还有些不意思,说也不知道放坏了没有,有的很有些年头了,还能不能种出来也不敢保证,说着又抓了几把蔬菜种给她,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菜,沈华浓都收了。 买了种子不会种那也是白搭,这不又转回书店去买了两本种果树的书,想买种菜的还没有,书沈华浓留了一本,水果种子也留了一半,这些带回去看石油城和红星公社能不能试着种种,其他的都打包好,直接从京城给张嵘邮寄过去了。 从邮局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个熟人,崔凤英。 去年七月间沪市食品厂组织交流会的时候,去的那个京市食品厂的代表,学生兵代表出身,据说还被主席接见过,握过手的那种“能人”。 当初挺厉害的一个姑娘,走路的时候那都是抬头挺胸夹肩膀、脊背挺得笔直的,沈华浓到现在还记得对方那犀利的小眼神和傲然的姿态,这会突然在路上碰见了,对方灰头土脸一脸丧,跟以前真的截然不同,沈华浓虽然对她还印象深刻的,但也是想了想才对上号的。 眼对眼的看了个正着,沈华浓觉得对方应该是认出她来了,不过,崔凤英别开视线,脑袋一扎,就匆匆走过去了,这是装作不认识的意思。 沈华浓本来也没有想着打招呼,对方这样倒是还省事了。 等人走过去了,她还往回看了眼,叶松青就问她看啥。 沈华浓说碰到了熟人,简单的提了提崔凤英。 叶松青也扭头看了眼,他对崔凤英是半点印象也没有的,不认识。 顺着这个话题,就给沈华浓指了指他们准备转弯的反方向路口,“京市食品厂就在那边,倒是不远。” 没走几步,他又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像那种只会磨嘴皮子搞革命的人应该不太好过,去年政策就变了,他们这些人的作用小了,没有权利再随便对人动手抄家,就靠一张嘴,怕他们的人就少了。以前又到处打小报告,动不动对人动手的,得罪的人海了去了,看不惯的只会更多,穿小鞋都穿不完。别说还没有真才实学的,怕是工作都不长久。” 就是这个道理。 国家的企业是不能无缘无故的开除人,但是还不能精简人员吗?城市和企业的负担太重了,这十年精简得人没有两千万也有一千多万了吧?本身又没有真本事,重要岗位肯定是再待不了的,调到边缘岗位,顺势就能被精简了。 不用去了解崔凤英的工作情况,就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和精神气,都能看出来,她的处境跟去年肯定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也不说什么被利用和耽误的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崔凤英一样,脚踏实地的人还是占多数。 毫不客气的说,沈华浓还挺高兴的,这也是个好现象。 第546章接待团的那些事儿 虽然高兴了也没有提高沈华浓的逛街兴致,她连京城商场、华侨商店都不想去逛了,只觉得疲累,就直接回去了。 一回来就听说晚上要放电影《红色娘子军》,去年已经有两部京剧《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用影片的形式跟大家见面了,不过看的人不多,石油城那边就还不知道,不算那两部的话,这还是时隔五年之后的第一部正规电影。 体工委的院子里简直就沸腾了,到处喜气洋洋的。 只除了食堂。 以前一到饭店,食堂里都是人,想找个空座位都不容易,今天这边空荡荡的,难得碰见几个人还都行色匆匆的,拿着馒头端着饭盒就往放电影的运动场跑,这是要提前去占位置的,就连打饭打菜的大娘和大叔都按捺不住,喊着让人帮着拿条凳去占个好位置。 这会才五点半钟,四月中旬的京城离天黑还得有一个多钟头呢。 沈华浓也是哭笑不得,被窗口的几个师傅盯着,她也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解决了一顿,吃完饭也没有去凑热闹,跟叶松青告别之后就回招待所去了,晚上外面大家看电影的兴奋劲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白天在体工委院内转悠的时候,还能听见人在议论《红色娘子军》,说是今天晚上还要再放一遍,已经看过一遍了,大家的热情也一点都没有消退。 电影带来的热闹还没有散,十二号这天中午米国乒乓球代表团和一小批美国新闻记者抵达京城,成为建国以来第一批获准进入华国境内的米国人。 沈华浓就跟着两个外事办的代表去机场接待去了,同行的还有叶松青。 只是把人接回来倒是不需要太多的人,除了叶松青,包括沈华浓在内的三人都是可以跟米国人正常沟通的,问题不大,再说叶松阳那边还带着两个人在机场呢,他是跟米国人一道从倭国过来的,这就够了。 沈华浓几个到机场的时候,这边已经安顿好了休息室,只等人落地之后先略作修整,再乘巴士前往市区。 负责安排行程和调度的琐事是轮不到沈华浓的,那她要接待什么呢? 也很简单,就是在外事办的五人忙碌的时候,她跟叶松青两个闲人就负责满足米国代表团的好奇心,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这也就是私下的了解,早先就沟通过,也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 在休息室和从机场到京城的班车上,这一路,沈华浓就没住过嘴,一直在嘚吧嘚。 米国人对华国有二十二年的断层,这导致他们对华国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从天气、交通、生活习惯、卫生、购物、饭店,习俗等等都感兴趣,问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 沈华浓感觉自己就跟在科普问答现场似的。 其实一开始还有叶松阳几个帮着回答,她主要就应付大卫和他旁边的那个叫朱蒂的女运动就行了,再就是给叶松青翻译。 那些简单的、好回答的问题沈华浓直接就答了,有时候也会跟叶松青讨论讨论再回答,算是正常的聊天,毫无压力。 可,自从另一个米国女乒乓球运动员问在华国能不能买到安全套,沈华浓答了之后,画风就开始变了。 米国代表团的成员们什么购物、交通都不问了,马上又抛出来一窜差不多的问题,针对华国人的婚姻、计生问的兴致勃勃。 然后,包括叶松阳在内的那五个外事办的代表就不约而同的选择退居二线,让沈华浓打头阵了。 “小沈,你回答,我跟这女同志说不明白。” “小沈,这个你了解就说说吧,我不清楚。” “我们说起来也不方便。” “......” 这也是让沈华浓哭笑不得。 几个大老爷们还羞上了?! 不得不说,两国的文化差异导致了双方性格上的不同。米国人开放,性在他们那儿就压根不算什么隐秘事。但是华国人不同,在公众场合不说谈性色变,也差不多了。 车上这些外事办代表们平时凑在一起说不说荤话沈华浓不清楚,反正她知道霍庭跟他几个哥们还是说的,有时候撞上石油城的工人们凑在一起也会说,一群妇女在一块儿还时不时的会扯黄段子呢,不过,那得有个前提,大家都相熟了,互相了解才会这样。 这算是含蓄的奔放吧? 但,要他们当着不熟悉的人,当着外国人、还是外国异性谈论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害羞和别扭的。 其实人家一开始也没有问太过分的问题,就是华国女人月事的时候用什么,怎么避孕的,华国的妇科卫生安全、生孩子之类的吧。 沈华浓觉得还好,也不算是特别敏感深刻,答就答呗。 当然,她也不是问一句答一句,她也会主动扩展一下,说一些华国的红糖和女人的痛经之间的微妙关系、介绍一下我们生理期的保养,诸如不能碰凉水,不干重活,还会激素紊乱发脾气、忧郁之类的需要男人包容。再就是华国人生孩子在饮食上的智慧,吃什么备孕能够增加怀孕几率什么的,多说些跟饮食养生相关的,尽量将话题控制住。 她虽然不害羞,但是也得防着这群米国人问出什么更私密的问题来,到时候答不答? 还是得考虑一下现在的国情。 她坦荡荡的,代表团听得一脸新奇,几个外事办的代表们结了婚的、没结婚的都垂着脑袋,被强行科普了一回婚前婚后生理卫生常识,确切的说,是妇女每个月的那些事儿以及生孩子的二三事。 等下车之后,一个外事办的代表就严肃着一张脸,跟沈华浓说多亏了小沈。 另一个说看不出来你胆子挺大的,不愧是第一个跟他们接触的人。 这两个是结了婚的。 没结婚的表情就复杂多了,毕竟这是一个没有生理卫生普及的年代,未婚小伙子知道女人每个月流一次血的都不多,更别提怎么经期保养,保养不善的后果之类的话题了。 叶松阳偶尔看沈华浓的眼光都有些诡异。 沈华浓感觉这大概是一种类似思考的目光? 应该不会影响这个大龄青年对婚姻的态度吧?要是嫌麻烦,那确实可以不用结婚了。 叶松青就大大咧咧多了,听完代表给他翻译的那番话之后,他就抱怨沈华浓,“你们女人可真麻烦。” 说这话就是典型的还没有开窍,大道理跟他说不上,沈华浓就道:“男人要是会生孩子,我们女人肯定是愿意伺候和包容的。” 叶松青:...... 第547章接待团的那些事儿【2】 沈华浓在车上回答米国代表团时候所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翻译出来,还在周围给传开了。 因着这番话,她还莫名其妙的小红了一把。 不过,算是个半黑半红吧!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她的观点。 没过几天,还有人过来跟沈华浓咨询说吃韭菜、吃虾、吃鱼是不是真的有助于生孩子? 再就是,男人吃芹菜吃多了是不是真的影响生孩子? 抽烟喝酒真的会影响肚子里孩子的健康? 怀孕不能吃...... 提出这一类问题那都还算是很正常的,沈华浓一一答了,让她哭笑不得的是,体工委后面的家属院还有大娘大妈过来问她有没有吃了能够提高生男孩概率的东西? 沈华浓说没有。 人家还给她说呢,老话说的酸儿辣女,我媳妇吃桔子都捡酸的没熟的吃,能不能保证怀个男胎? 沈华浓:......呵呵。 重男轻女的思想再过几十年都不能杜绝,何况是现在呢,天天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还是因为这种思想作祟,才得天天强调? 遇上这种人,跟她扯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那也是完全不顶用的,说多了还惹人烦,沈华浓就将昭昭拉出来挡,说我就只有一个闺女,真不知道。 啊? 哦。 人家这就马上不问了,你自己都没有生男孩,也没什么经验可借鉴的,要真有,你沈华浓也不至于结婚多年就只生了一个女娃。 虽然听着气人,但是总算是将这些婆婆妈妈都给打发走了。 这还没完,那天沈华浓爬完长城回来,招待所前台的接待员,一女同志,就主动跟她说话了。 人家是这么说的:“我们女人哪有这么娇气,这要养那要养的?就是来了月事该干的活还不是照样的干,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什么不浸冷水红糖养着,也太娇惯了。” “前几天才看的《红色娘子军》,那电影里面的姑娘不也都是这样,个顶个的都是铁娘子!你去周围问问,咱们这些妇女谁把自己当女人看?咱们生理上是跟男人有区别,但是也没有那么娇弱,处处要包容要伺候,那不跟蛀虫似的?他们能做的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呢!他们不能的,咱们也还是能!” 人家还说了,“这才是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有的样子,沈同志,你这思想是要不得的!我还听说人家米国女人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也不知道是怎么给歪成这样的。 蛀虫沈华浓最烦这些抓点话头子就开始上纲上线说思想的人了,觉得这些比那些重男轻女的还要可恨,重男轻女折腾的是自家人,这种......别人的生活态度关她屁事? 不过,她也知道轻重,还是先压着脾气解释了:“就是给国际友人那么一说,打发打发时间,人家嘴上经常挂着男人要有绅士风度,不得让他们看看我们华国的男人多有风度?传出去还说男人欺负女人呢,这就好听了?” 这也是。 解释清楚了,她就将人一顿怼:“再说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也还在坚持出差上班,连家里都顾不上,我又比谁落后了?怎么就思想不对了?” 对方这就没话说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沈华浓就是天天陪着游山玩水,好吃好喝的,也一点儿都不累人,要出差跟她这么轻松愉快,她愿意天天出差!但这话她也不敢说出口啊。 这接待工作,换了别人他也担不起事啊,人家沈华浓原本是厨师来着,现在混得跟外事办代表平起平坐了...... 其实,一开始沈华浓也觉得自己是团里的厨师,她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也得当回主厨给米国代表团招待一顿,可后来她直接就成为随行聊天的人了,人家就认她,觉得跟她说话有趣。 米国代表团里的运动员都是年轻人,思想开放、思维跳跃、敢问敢提,沈华浓则是理智中带着一股虎劲,思维能够跟得上,也能够很好的领悟他们的意思,而且因为她的身份就是厨师,她也敢说敢答。 叶松阳就跟她说了,你答得好算官方意思,说得不好那就是一个厨师的一己之见,大家对厨师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也不用怕会犯错误,大胆的说。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叶松阳一样认同沈华浓,并且愿意将她往前推,凭什么让一个厨师在外交事务上出风头呢,没这个道理,不就是跟人说话吗,能够有多难?就有个外事办的记者不服,主动跳出来替换过沈华浓。 可这一问一答,人家觉得他答得太枯燥了,双方都get不到对方幽默的点,时不时的冷场,要是在官方访谈会,记者会上这种情况也不是问题,但是放在接待上,又有之前跟沈华浓对比,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这位记者前前后后上前也待不到半天,就又退回来,让沈华浓去了。 沈华浓也会做人,就跟人说了:“我也不比你强,而是你身上的职务和责任给你无形的压力了,你得考虑会不会答得不好,显不出水平影响外事办给人的印象?但是我就没有职业上的压力,没听叶大哥说吗,让我随便说,不怕人家对厨师的要求高。” 说得大家都笑了,这就将对方的面子也全回来了,圆满的解决了这次矛盾,没让人嫉恨。 沈华浓一方面是不想跟人记者结仇,那麻烦多了去了,另一方面也是真的这么想,她还有一点没说,她开了外挂了。 这位记者跟米国代表团之间有巨大的文化差异,和长久以来在这种文化氛围中养成的迥然不同的个性,这些都是他们双方交流上的桎梏,答记者问,他的水平足够了,但要做到跟对方的交谈像聊天一样,短时间内还不行。 但沈华浓不同,她生于二十世纪末,长在二十一世纪,虽然这里可能是平行世界,但是她看这两个世界的发展的程度和水平,感觉也应该差不多同步,这半个世纪的时间差就是她的外挂。 半个世纪后的华国跟米国之间也存在种种差异,但是那时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差异显然不如这一时期大,二十一世纪的沈华浓应付七零年代初期的米国青年,还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而且她走南闯北去看过很多世界上不同地方的风景,所有她看过的、听过的、了解过的、掌握的东西,平时可能不觉得重要,但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的,变成学识、见识、个人气质的一部分。 论起见识,就连叶松阳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比沈华浓要强,不管那群米国人问什么,她基本上都能够搭上话,就不说套套这些让人害羞的话题了,就是米国现在流行的嬉皮士运动,人家略一提,问沈华浓怎么看,她也能够说得头头是道。 这才是沈华浓让外事办的几个代表觉得刮目相看的地方。 查过她的档案的人,还只当她这是天赋高,当然也不能否认就是存在那种人,天生就情商高、会说话,还理解力惊人,哪怕从未接触过国外的事务,只从几个米国运动员的话语中就能领悟呢。 就这样,沈华浓跟着外事办的代表陪着米国代表团同进同出了,米国代表团跟国内组织乒乓球友谊赛,她得在一旁观战,人家参观她参观,人家游玩、她也游玩,人家跟领导人见面,她也跟着蹭了两面。 说起来都是,“啊?小沈是个厨师?不错不错......” 叶松阳跟人将她介绍了一番,虽然暂时还没有哪个领导脑袋一拍说沈家全家人多不错之类的话,但这些也足够了,算是混了个脸熟吧,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了。 至于做饭什么的,京市还真心不缺好厨师,能够料理国宴的,哪个就水平低了? 沈华浓这几天跟着混几顿也算是了解了现如今京市厨师行业的高端水平了,当初那个大卫就是被佛跳墙的香味给吸引过来的,这次他们代表团过来,这次招待也特意安排做了这道菜,食材配备齐全,调味料也正宗,水准确实是高,借着跟米国队员解说的机会,她还跟几个厨师交流了几回,也算是有些收获。 顶着厨师的身份做着外事办的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替下来的。 这也是招待所的那个接待员不敢再跟沈华浓纠缠的原因。 这话再传出去,也就没人再当着沈华浓说这种酸话了。 这一茬才算是彻底过去了,沈华浓想想也是觉得挺可笑,你自己不在意、不重视自己,还不准别人重视自己了?这算哪门子的思想有问题? 对,现在是流行那种铁娘子类型的女人,能抡大锤、能做饭、能当牛马使唤那种就最好了,报纸上都是夸她们的,树典型立模范,女人们纷纷叹服模仿。 可要沈华浓说,你们愿意当你们自己去当,她反正是不愿意当这种意义上的铁娘子。 她自立自强,也不靠着男人过活,但是,同时也珍惜自己,想要有人疼着、宠着,这样矛盾吗? 第548章哄男人和问孩子 沈华浓从京城回来,在从丰陵市到石油城的车上,别的都来不及说,就最先跟霍庭抱怨这一通。 霍庭本来是过来丰陵市办事的,因为知道沈华浓今天回来,特意在车站等她的,这会霍庭坐着,沈华浓侧卧在长座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 军用小货车的后车厢就只有他们俩,挺宽敞的,中间堆放着物资,也不觉得拥挤,而且隔着一块钢板,也不担心司机会听到他们说话。 霍庭听完就说:“不矛盾,一点儿也不矛盾......所以,以后我再不放你一个人出去蹦达了,要么你就待在家里,要么,你去哪我也得跟着你,不然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 要不是沈华浓了解他,都以为他这是在说甜言蜜语了,其实人家还真不是,这就是实事求是的描述他这一个月的状态。 霍庭是真怕沈华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山高皇帝远他看不着管不着顾不上,让她受个什么委屈,真这样他得后悔死。 沈华浓觉得他是想多了。 霍庭就道:“这哪里是想多了,你说说你胆子多大?别人不去做的事情,你就蹦出去做,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出发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 沈华浓辩说,以前她或许考虑不周,但是这次真的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事实也证明结果就是好的。 霍庭说不过她,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贴了贴她的眼皮,道:“不是说困了吗?你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顿了顿又说:“总之,你以后不准去冒险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说不想当铁娘子吗?还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家里还需要你去冒险博富贵?” 这话说得...... 沈华浓将他手拉下来,拍了一巴掌还不算,又咬了一口。 霍庭一动不动,沈华浓抬眸看过去就见他目光深深的望着自己,怕是真这么想了。 罢了,罢了,男人在这方面没有安全感,还是她的错。 沈华浓轻哼了声,手却抱着他的胳膊没放,脑袋在他腰腹上蹭了蹭,道:“你不在,我到外面都睡不习惯了。” 过了会,霍庭才动了,放在她腰间的胳膊略收了收,弯下腰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沈华浓,你个大骗子,就会撒谎哄我,前阵子我晚上回得晚,有时候还不回来,也没听你说睡不好。有时候回来,咱们床上那个睡得熟的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的人,是谁呢?” 这人,非要拆穿她,毫无情趣到令人发指......沈华浓嘴角翘了翘,抱着他一条手臂晃了晃。 霍庭轻笑了一声,又问:“没有我在,真的睡不好?” “嗯。跟缺了什么一样。” “想我了吗?” “想了。” “算你有良心......以后再不让你跑那么远了。” “带上你。” “好。”霍庭摸了摸她的脸,早见过她下车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没再问孩子的事,只道:“才一个月就瘦了不少了,这个月自己在外面辛苦你了。” “也还好。”沈华浓闭着眼睛问道,“孩子们怎么样?昭昭有没有闹,乖不乖?” “也还行,这个月算是过来了,这个家里没你真的是不行......” 沈华浓笑了一下,说他:“你知道就好。” 说完夫妻私房话,沈华浓又详细问霍庭昭昭的事情,她在外面最不放心的也就是昭昭了,上次她去沪市,昭昭还有姑姑看着,现在可没有,而且这个季节雨水多,打雷闪电屋里断电都是常事,昭昭还是太小了,家里就两个孩子,就算大的懂事,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啊。 小孩子其实对家庭气氛的变化十分敏感,就说昭昭吧,以前很乖巧的,爸爸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年人家不这样了,犟起来就一个劲说“不”,“我要”,反正不容易听进去,跟大人唱反调,要哄才行。 沈华浓就觉得小丫头好像是执拗期来了,跟别人比是来得有些晚,但这也是儿童成长过程中的正常阶段,她也没有太紧张,哄着和顺着一半一半吧,大不了就想让小丫头往东故意说往西,反正多半时候她都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的,换了霍庭,不是沈华浓小看他,八成时候他都搞不定他闺女。 霍庭就说了,“刚开始是闹,哭着哭着累了也就睡着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沈华浓听他这么说,觉都不睡了,拿眼睛瞪他。 霍庭笑了笑,然后捂着她的眼睛,道:“好了,别生气,逗你的。” 说着叹道:“这次真的多亏了张炼了,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白天还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回来,也就是晚上能跟人调调班,回来的也不早,家里的事都是张炼办的,他出去买东西,回来做饭,洗衣服,带昭昭上学下学,一点不含糊。” “晚上也给昭昭讲故事,刚开始是不行劝不住,昭昭确实是哭了几天,后来小丫头就听他的了,慢慢就顺了......亲哥哥也就这样了。” 昭昭会听张炼的? 沈华浓还不怎么相信,她出门之前昭昭那丫头主意都大着呢,跟张炼可玩不到一起去。 以前在三花宾馆的时候,昭昭周围没别的玩伴,就张炼一个,人家都不大乐意让张炼当道具牵个绳子什么的,现在这家属院里孩子多,她的小伙伴不少,平时放学在外面玩的那是疯得很,得喊回来吃饭睡觉,现在有朋友了,更不需要张炼了。 喊哥哥那都是从来都没有的,别看昭昭年纪小,可人家还记着张炼骂她爸爸,跟她爸爸吵架还想动手的事情,也记着张炼脚踢她的小伙伴的事情,就是不喊哥哥。 当然,沈华浓跟她说过这话,外人问那是不是她哥哥,她也不否认就是了,除了这,别的再没有了,沈华浓也没有强求俩孩子跟亲兄妹一样相亲相爱,由他们去吧。 张炼呢,也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他也就是对沈华浓和李月娥要热乎一些,昭昭要让他帮忙,他帮,昭昭跟人起矛盾,他出头,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将人揍一顿,这一片是再没人敢惹昭昭的,揪她辫子的男孩纸?不存在的。但是要他主动讨好也不可能,也就这样了。 沈华浓看他俩上学下学都是各走各的,昭昭跟小伙伴在前面边玩边走,张炼独自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 第549章孩子们的童年趣事 四月间正是平原上风光正好的时候,阳光温暖,微风怡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四月末,春日到了尾声,公路两旁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的花期也已经过了,但是菜籽将熟,空气里都是油菜籽即将收获前独特的气味,将卡车上的别的气味都给压下来了,一路闻着,沈华浓都有些熏熏然,竟然也没有晕车。 车子晃晃悠悠的开着,耳边是霍庭低低沉沉的说话声,他一边说着孩子们的事情,手上也没有闲着,一下一下轻轻的按压着她的头皮,还在回家的路上,沈华浓心里一松,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昭昭肯听张炼的劝乖乖听话?这俩孩子还突然关系好起来了?嗯,她对霍庭的话持保留意见,可没力气多问,也没有精力再想,瞌睡太沉,沈华浓就连什么时候到家,怎么下的车,怎么躺在自家床上的,她统统都不知道,恍惚记得一点儿,除了霍庭,家里好像还来过人说过几句话,其他的就没有印象了。 太阳西斜,家属院里热闹起来了,她才被一个由远及近的拉长的脆亮嗓音给唤醒了。 “妈妈——” “妈妈——妈妈————” 是昭昭的声音。 声音是从院子外面传进来的,时不时的顿一下,越来越近,听得出还带了一些喘,跟着又响起两声狗叫,家属院门房那儿养了一条黑狗,应该是被她给惊得跟着吠。 不难想象小姑娘是边跑边喊,欢快得很,雀跃得很,不知道从哪就开始喊起来了。 沈华浓坐起来的时候,嘴边就不自觉的带了笑,她朝着窗外高声“哎”了一声,说:“你慢点儿跑!” 然后拉开窗帘往院子里看,这时院门还关着呢,昭昭人还没有到院子里,等沈华浓再伸了个懒腰,院门就一下子被撞开了,昭昭跟小钢炮一样冲了进来,小脸跑得红通通的,额头上都见了汗。 家里的门还都关着呢,她又一阵风似的过来推了推,等沈华浓走到门边手按在门把上,她已经先一步拿了钥匙开门进来了,准备往沈华浓身上扑,沈华浓都张开手臂了,人家也到跟前了又突然刹住了,放缓速度过来搂住了沈华浓的腿。 小姑娘头发中分扎了两个马尾,家里又没人会输羊角辫,就用花花绿绿的皮筋在两条马尾上一边又缠了两根截,虽然没被风吹得满头乱发吧,这会儿两个辫子也是一高一低,一松一紧,乱蓬蓬的脑袋就贴在沈华浓腰上蹭啊蹭:“妈妈,你生病了吗?” 沈华浓顺手就给她把皮筋取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有生病,你要是想妈妈抱抱,还是可以抱的。” 昭昭仰着头说:“我听人说李医生来家里给你看病了。” 石油城的医院刚盖起来,人员设备都还没有到位,不过各大单位也都安排了卫生员的,家属区这边正对面就有个小卫生所,昭昭说的李医生就是里面的卫生员。 沈华浓这才恍然,之前家里来的人应该就是李医生了?她就依稀记得一点,应该是睡太熟了将霍庭给吓着了吧?这在外的一个月确实是觉得累了,回了家人才感觉放松下来。 “妈妈没事,就是昭昭要有弟弟妹妹了。” 昭昭瞪着眼睛盯着沈华浓的肚子看。 弟弟妹妹嘛,她也知道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家属院里住的人多,大肚子的孕妇昭昭也见过不少,她好奇发问,沈华浓还给她解释过。 也经常有人逗昭昭,问她要不要弟弟,要不要妹妹?还特别气人的说你要羡慕别人就让她妈妈去生啊!要是没有弟弟妹妹,你以后嫁了都没人帮扶,你爸妈再怎么能干,挣出来的家业也都是给别人攒的,等你嫁出去了不都便宜了别人?他俩就是白忙活一场。 大概就是这些话,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昭昭气呼呼的跟人争辩说以后她娶个丈夫回家!把逗她的人给笑得不行,人家又说入赘的男人都是没本事的,有本事的才不给你入赘呢......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就给小姑娘说一通。这么个大院子住着,人多是非就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其实有些个大人们也就是涂个嘴上的乐子,他们是真的这么想的,也不见得就真的是坏心,还不能因为这个认真的去跟人计较。沈华浓反正是不知道他们逗哭、逗急孩子也不知道笑点究竟在哪里。 说起来,她其实已经尽力融入这个时代了,不说是非体质吧,可人往这儿一戳,还是会有人说闲话,谁人背后无人说呢,别的方面人家还说不上,可她和霍庭结婚不是都五年多了吗,可就只有昭昭一个闺女,人家就说这个,“人多力量大”的标语还在家属院的院墙上写着呢。 沈华浓也有个感觉,现在好像是进入了生孩子的井喷期,在院子里走走,到处都是丁点大的孩子,地上爬的,扶墙走的,追着赶着的......一偏头都能够看见几个孕妇。大家都以此为荣,一家没有个两三个都跟对不起国家似的,她只有昭昭一个,可不就成了“短处”了吗? 沈华浓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别人爱说不说吧,有机会呢她也刺挠别人一下,没机会就这么着吧,事事都计较那自己的日子都不用过日子了。 昭昭还回家告过状,也生了几回气,许是别人说得多了,她还真就给霍庭、沈华浓提过要求:“我也要弟弟,要妹妹,别人有弟弟妹妹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华浓就逗她说,“不怕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和妈妈都更喜欢弟弟妹妹吗?” 昭昭小大人似的,斜着眼睛看她,一哼:“我们老师说那是重男轻女,是封建,我妈妈才不跟***和&&的妈妈一样思想落后呢!&&的妈妈对她弟弟也没我妈对我好!” “我比弟弟妹妹大,永远都比他们多被爸爸妈妈喜欢几年!” 得,这上了学的娃就是不一样,学前班还不到一年呢,这都知道什么是“思想”了。 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沈华浓就不用担心昭昭对二胎有什么排斥念头了。 这会昭昭听说有弟弟妹妹了,就一脸惊奇的看着沈华浓的肚子,一副想摸又怕摸坏了的样子,还清了清嗓子问:“弟弟妹妹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了?” 沈华浓抓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那儿已经有一点点凸起,不明显,但是跟以前还是有区别。 “ta现在有桔子那么大吗?摸也摸不出来,我们班曹红卫他妈妈的肚子就特别大了。”昭昭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妈妈以后也会那么大吗?” 沈华浓点点头,小丫头又说:“那得到什么时候去啊?曹红卫说她妈妈的肚子是尖的,里面是个弟弟,说圆的就是妹妹,妈妈,你这肚子这么小,也看不出来是尖的还是圆的啊!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沈华浓闻言也是哭笑不得的,这石油城大会战过来的人真的是五湖四海、五花八门,昭昭现在接触的人多了,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连这个都说得上来。 沈华浓说:“我也不知道。” 昭昭就叹气:“都行吧,反正有我照看,总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沈华浓点了点她的脑门:“行,反正有昭昭姐姐呢。”说着拿了洗脸架边绳子上晾着的干毛巾给昭昭擦了脸,又伸手往她背后摸了摸,这从卫生所一路跑回来,后背全都汗湿了,她给擦了擦,又拉着人塞了块汗巾子进衣服里,“以后别跑这么急,别把汗巾扯出来了,当心着凉。” “我是想快点看到妈妈啊。”等沈华浓收回手,小丫头还扭头问她:“妈妈,你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昭昭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期待的望着沈华浓,沈华浓就摸着下巴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回,小姑娘头发就不说了,已经被她给打散了,一会重梳,身上穿着蓝色劳动布做的背带裤,外面罩了件明黄色的外套,脚下是白球鞋,鞋尖上蹭了泥,要说变化嘛—— 沈华浓就扯了扯她脖子上的红领巾:“别说,我们昭昭戴上红领巾精神多了。” 昭昭就爱听这话,“那当然,我现在也是少先队员了!” 可谁给学前班的娃红领巾呢,现在进少先队也不容易,不是每个小学生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那些小学生们就爱红领巾,是真的以加入少先队为荣,小学快毕业还不能入队的,那还真有哭鼻子在家里闹的,闹也没有用,没人会拿红布做条红领巾出来哄孩子,那就得在学校加入还有个严肃的仪式。 张炼也是今年开学才进入少先队的,刚拿了红领巾回来的那两天,沈华浓有天半夜起来喝水,还看他戴着红领巾在镜子前面臭美呢,反复比着敬礼的动作对着镜子看。 现在昭昭跟张炼那时也不遑多让的,脊背挺的老直,还给沈华浓敬礼:“妈妈,好不好看!标准不标准?爸爸教过我的!” 第550章男人的小心思 沈华浓好笑:“又偷偷戴你哥哥的红领巾戴,他人呢?没找你要?” 昭昭鼓着嘴道:“他跟我说好的,回家就给我戴!现在这就是属于我的,明天去学校还给他。”说着还将被沈华浓扯歪的巾角往下按了按,又扯了扯后面的三角,扯得平平整整的。 沈华浓这就明白了,原因在这里呢,如果张炼答应给昭昭戴红领巾,那她应该是能够听得进去的,小姑娘肖想张炼的红领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丫头...... 沈华浓拿了梳子一边给她扎头发,一边道:“你好好学习,成绩能够跟你哥哥一样好,到时候学校就会批准你加入少先队,到时候戴着自己才值得骄傲,抢了哥哥的,那也不荣耀,你想想要是有人偷戴你的,找你借,你愿不愿意借......” 正说着话,张炼就到了院门口,边走边喊“师父”,虽然没有昭昭这么大反应,但是看着也是高兴激动的。 昭昭听妈妈跟张炼说话,摘下脖子上的红领巾递给他,“还给你,我以后戴自己的。” 张炼接过去之后,小姑娘还宣誓似的道:“我以后肯定也有红领巾!” 张炼嗯了声,说:“你好好学习,肯定能的,要是作业不会写我教你。” 又说:“这几天你算盘口诀会背了吗?不会背我写完作业继续给你念,你别再睡着了啊,我上学前班的时候已经会背了。”其实他现在学校才正学算盘呢。 昭昭:...... 沈华浓:......背这个哄睡的啊? 算盘口诀?别说昭昭不会了,沈华浓自己也不会啊,以前她也就是在那种仿古饭馆见过算盘,自己还真心不会拨,有计算器谁用那个啊?现在她的工作也用不上算盘,所以也没有办法教昭昭,以前昭昭跟着她沈明泽待过一阵子,沈明泽也只教她写大字,背诗词。 没办法,这一家子都不会算盘...... 不过,昭昭虽然不会算盘口诀,九九乘法口诀还是会背的,诗词也会一些,在学前班成绩算是好的,学前班嘛,也就是学个写拼音和数字,最难就是名字了。 沈华浓要笑死了,这会也不插嘴,就这么看着。 昭昭哼哼的说,“今天我跟我妈妈睡,要听妈妈讲故事,你别念了。”说着赶紧上前去看张炼放在桌上的袋子,道:“里面是什么?鸡?哪来的?” “路过武装部霍......我叔......让我带回来的,说是巡防的时候打的野鸡,他买下来的。” 这冒出来一个我叔,还给沈华浓愣了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炼垂着脑袋道:“叔给我的时候都已经都洗过了,我去剁了炖上,师父你歇一会。”说完一溜烟跑厨房去了。 沈华浓这才恍然,他这是说的霍庭? 她不在家的这几天,两人感情还见好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在家还影响了他们仨的感情还是怎么着? 今天霍庭下班回来的早,其实也就是赶上了跟家里一块儿吃晚饭,饭后沈华浓指挥着一大两小收拾她带回来的东西。 张炼拿着连环画就挪不开眼睛了,昭昭暂时连十万个为什么也没心思看了,两人凑在一起翻看《儿童团长》,剩下的还得霍庭收拾,分门别类的都按照沈华浓的要求给摆放好,剩下两个包,干净的直接放在柜子顶上,另一个有些脏了,他拍了拍,打算用湿毛巾擦擦再收起来,这一拍发现包里还有东西,然后就从兜底摸出来一个指头大小木雕。 “这是大雁?你买的?” 沈华浓就笑说:“是小飞送的,正好一道去京市,快下火车他送我的,你觉得是大雁就是大雁吧。”她还将魏鹏飞的那番话给说了,然后道:“帮我窜在我钥匙上,也不用再另钻洞了,就从翅膀那里那个空窜进去。” 霍庭抿了抿嘴,没什么表情拿着正反翻看了一会,才平静的道:“你也是不嫌钥匙重。” 他是知道魏兆堂会木雕的,雕得还不错,以前霍庭就见过他拿着把镰刀在一块小木头上一点一点的雕凿,说是雕的时候能静下心。 像是这几年这样的环境,谁还能真的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呢?焦灼、烦恼、压力......种种负面情绪是个人都会有的,魏兆堂自然也是有的,这木雕就是他的解压方式。 不过这个大雁......雕得真的不怎么样,看起来还真的像是门外汉或者说是刚学的孩子雕着玩的,可霍庭知道这肯定是魏兆堂雕的,但不是他的真正水平,他故意藏拙了,或者说是让浓浓以为是孩子雕着玩的才好收下,不然以她的敏锐程度和个性,肯定是不会要的。 破绽就在这鸟虽然看着粗糙,但是边缘棱角部分全部都磨得光溜溜的,不知道摩挲多少回了,这是手盘出来的才能这么圆润幽亮,可不是小孩子弄得出来的,就算魏鹏飞有这个天赋、耐心和力气,要磨成这样那也得好几年了,几年前这孩子学没学这个,霍庭很清楚。 外面落户到红星公社的这几个黑五类、坏分子,都是上面安排到市里,有几个还是他有目的的挑选了给落到红星公社去的,像是徐炳荣这种危险的,他放哪都不放心,落在红星公社搁在眼皮子底下最好,像是魏德隆、魏兆堂这样的实际是他以前的老上级给打过招呼的,搁在红星公社也能看着点儿......所以一直都盯着呢。 大雁......也别管是大雁还是天鹅了,这是欺负人没怎么念过书是不是?反正一说大雁,霍庭就想到大雁传情,一说天鹅吧,他就想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暗搓搓的小心思......人都走了,这辈子还不一定能再见着面,反正都没有表露过,何必非要临走整一出,再多憋一会是会死吗?! 这个魏兆堂...... 亏那傻娘们还一直觉得人家好,还各种欣赏! 霍庭心里憋着口气,可面上真的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见昭昭看过来,他还笑着招过昭昭:“昭昭拿去玩吧!” 昭昭蹦蹦跳跳的过来,小姑娘可不就 第551章最了解我的人是你 昭昭还说呢:“那我挂在钥匙上,我就一把钥匙,曹红卫还挂了个那种软管编的金鱼呢。” 霍庭哪里会不答应:“行。你要不觉得挂在脖子上重,你就窜在钥匙上,爸爸给你窜上。” 就这么独断专行,轻飘飘别的直接处理了别人送给沈华浓的纪念品。 沈华浓这会也没有多想,给就给吧,她顺嘴就嘱咐了句:“昭昭,你好好留着这个可别弄丢了,这个可是苦瓜哥哥做的,以后长大了没准还能碰上呢。” 霍庭心里哼了哼,还想着以后碰上?知道人家去哪了吗就想着再见面了! 昭昭“哦”了声,还真问了:“妈妈,魏叔叔、苦瓜哥哥他们去哪里了啊?以后会回来吗?” 沈华浓摇摇头,朝霍庭那边努了努嘴,说:“问你爸爸去,妈妈也不清楚,到京市之后就分开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母女俩都望着他,霍庭哽了一口老血,云淡风轻的道:“他们老家是鲁州的,魏老爷子以前也在鲁州工作,等查清楚了应该会直接回去,至于你魏叔叔,爸爸也不清楚。” 说是这么说,霍庭心里觉得魏兆堂应该也是先回原单位,如果再有调动那就真说不好,这些就不用详细跟妻女说了,不过,又怕被窥破小心思被沈华浓嘲笑,他还又故意给解释了句:“毕竟老爷子是年纪也不大了,回去差不多也马上要退下来,折腾得可能性不大,魏兆堂还年轻。” 说着瞄了眼沈华浓,就见沈华浓认可的点头:“说得也是。” 昭昭就说:“那就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这丫头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这学舌学的...... 霍庭很捧自家丫头的场,说:“就是这个意思。”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那只木雕鸟给窜在昭昭的钥匙绳上了。 昭昭拿着挂在脖子上,还提着看了看,道:“以前听苦瓜个儿说鲁州很远的,那多半再也碰不上了吧?” 沈华浓笑了笑,道:“那也不一定,等昭昭长大了,那才是真的好时候,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很方便,也不像现在这么麻烦。” “行了,去玩吧,你们俩看完这本连环画就赶紧去写作业,写完看两页书,张炼还得去厨房练一练。” 两个孩子应了一声,又凑一起看连环画去了,张炼是看得懂的,昭昭字虽然认识得不多,但是有图画可以看呢,还是看得明白的。 一家子各忙各的,到睡觉时昭昭要跟沈华浓一块睡,霍庭只说没收全部的连环画,小姑娘就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霍庭关了门,两口子就躺在床上靠在一起说话,分开了一个月,那自然是很有话说,沈华浓白天睡了半天,这会精神还挺好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说着说着,霍庭就按住了沈华浓的腿,不准她再往他腿上蹭,拦住了腿,拦不住手,他就干脆不动弹了,沈华浓拿手指头在他身上戳,他也纹丝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绝对不会为美色所动的禁欲样子看着她:“你一个孕妇还想做什么?老实躺着。” 沈华浓瘪瘪嘴,将他往外推了两下。 霍庭无奈道:“先忍忍,等生了孩子再说。” 沈华浓哼了声,转脸又凑过来,一把掀开他身上的毯子,笑得像个妖精:“这还有七个月呢,要不要我帮帮你?免得这段时间你忍得太辛苦了。” 霍庭看她不怀好意的脸,下意识就夹紧了腿,还往回收了收曲起来,刚才他还真的有些旖旎的心思,全靠意志和良知才忍下来的,现在看沈华浓这眼神之后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就怕这娘们将对付李保家的那一套拿出来招呼在他身上。 虽然说李保家死前跟疯了似的喊过他可以他能行了,霍庭猜测她那套大概也就是能够压住一时,但,即使能够恢复,他也不想啊,宁肯憋死也不愿意面对那种处境。 他一把将人捞过来,胳膊紧紧箍住,“别胡闹,不就是七个月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就忍不住。”义正言辞的拒绝之后,还又故意说了句:“你怀着孩子,我还要你伺候,我还是不是人了!你就别瞎想了。” 跟着赶紧岔开话题:“找人的事情是怎么说的?有消息了没?” 沈华浓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抬头道:“那行,等哪天你忍不住了再找我,我是很愿意帮忙的。” “浓浓!” “我就知道我现在都已经吸引不了你了,以前你虽然害羞,也就是假意推迟一下,心里......”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前后都是坑,霍庭都快要被沈华浓给逼死了,将人堵在床上亲了亲,才撑在她上方,目光炯炯的凝视着,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患得患失的,那我要乐死了,浓浓,该担心没有吸引力的人是我。” “我不会木......不会写诗不会写小说,也不能给你跟以前一样的优渥生活,我想做得更好一点,可这还需要很长时间,话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心虚,现在就连让你给我生孩子,都将你折腾成这样,才刚开始就瘦了一圈,后面还有更多罪要受......要是你发泄一下,心里能舒坦一些,那随便你怎么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抵抗。” 说着他还翻身躺下来,一副任由沈华浓处置的样子。 啧啧,还不抵抗? 这死男人......简直了! 小肚鸡肠! 就是闹一闹他,他还撒娇扮起可怜来了!她还能真的下手给他按成不举了不成?不经逗! 沈华浓捏了捏他的脸,“还是以前好,你以前还知道害羞,还有羞耻心,现在简直混蛋,昭昭都那么大了,你还经常撒娇让我来哄你,看着硬汉,心里还是个娇娇。” 霍庭被她这话给吓了一下:“......我有吗?” 有!怎么没有!“我现在要不说你有吸引力,你高兴得起来吗?” 不高兴。 这不就结了! 看霍庭一脸沉思凝重,沈华浓没忍住噗哧了一声,然后捧着他脸啪叽了一口,“我男人这样子怎么就这么有吸引力呢!” 霍庭抬眸瞥了她一眼,沈华浓又挨着他躺下去,脑袋压在他肩头上,霍庭便顺势揽住了她的肩。 第552章好消息,好消息 沈华浓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好像是输给这个撒娇的大老爷们了。 还真是,男人撒娇起来都没女人什么事了。 浑闹了一回,她就说起了这次出差的事情。 其他都没什么可说的,她重点挑了跟米国代表团接触前后的事情。 “这机会突然落在我面前,多难得你也知道,我不捡起来都觉得可惜,放过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霍庭“嗯”了声,在她肩头轻轻摩挲着,垂着眼睑看着她,问道:“你老实说,这其中有没有跟人赌气的成分在?” 沈华浓闻言揪了他一下。 何必非要说破呢! 她的确是想过。 穆婉秋当初邀请她去外事办工作,可当她一提出以厨师身份跟出国去一趟,对方就不接话了。可想而知,这所谓的邀请,究竟有几分诚意,肯定是没有对方嘴上说得那么诚恳的,什么在外事办发展潜力大,她多么合适,全部都是屁话! 如果是被自己都看不上的人小瞧,比如说陆柏薇吧,那沈华浓肯定是不屑跟她纠缠的,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人都捧着她? 可穆婉秋不是泛泛之辈,首先她是个领导,其次她还是能够左右沈华浓事业发展的人。 只从秦存诣这次帮忙将她安排出国,沈华浓就可以肯定,这位首长肯定是知道她当初跟穆婉秋说的话。不管穆婉秋有没有跟秦存诣解释过拒绝她原因,沈华浓都觉得这会影响她的领导对她的印象,毕竟她连去外事办当厨师对方都不收...... 何况,沈华浓觉得秦存诣安排她出去,帮她应该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可能还是考验她,看她是不是有本事,看她在国外会不会沉不住气、惹麻烦,也看看穆婉秋拒绝得有没有道理。 不然呢,难道秦存诣会不知道这么公然帮她,是在跟穆婉秋唱反调吗? 当然,也可能是沈华浓想多了,毕竟她又不是谁的蛔虫。 反正她就是心里不舒服,有机会了为什么不能证明一下自己?穆婉秋跟米国人还没有搭上话,她偏要使出浑身解数将一群米国人哄得好好的,就要聊,就要聊! 霍庭还能不知道她,见她这模样,还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呀!” 沈华浓哼了哼,然后又笑了,“我回来之前,穆婉秋还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要不要去外事办上班,说这次办得挺好的,还说以前见我没有出国的经历,没想到还胆子挺大。” “还给我道歉,仔细解释了,说我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不让我找人那是为了保护我,万一找出来一个鬼,我现在的日子都没有了,哭都没地方哭。” “还说当初转岗的话,可能会有人说我就是看他们夫妻的面子情转过去的,怕对我影响不好,还说这次就没有这层顾忌了,没人会说什么的,又说已经在领导面前挂上号了,很有发展潜力。还是那一套说辞,听着就特别的真诚。” “那你答应了?”霍庭故意问道。 “当然没有,让她知道她看走眼就够了,我才不过去自找没趣呢。好好谢了人家的好意和知遇之恩,找人的事当然也不能告诉她,反正不麻烦她,就是道谢呗,面子情还是做足了的。她一个八面玲珑的大人物也不会计较我这点合理的小心眼,也就这样了,不说她了。” “找人的事有消息了吗?”霍庭问。 沈华浓摇了摇头,“还得等。回家之前,叶松阳说他差人去找了,有公司名称不难找,不管那个公司跟沈家人有没有关系,他都先会给我个信,还让我在京市多等两天,可我就想回来。” 这话是不掺假的,沈华浓送走米国代表团之后就一点也不想待了,其他的代表团她也不想接待。当天给药研所那边打了个电话,没好再让人通融给沈克勤批假,就让人传了口信说回家了,晚上就上了火车。 “临走把你办公室的电话留给叶松阳了,有消息让他打给你,我们那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很不方便。” 霍庭闻言就笑,知道想家那就好。 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沈华浓的背,说:“在外面跑了一个月累坏了吧?回来了好好睡觉,你这小脑袋先别琢磨那么多,也不急于这一时,慢慢来,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嗯?” 沈华浓被他这么拍着还真困了,瞌睡说来就来,打了个呵欠说知道,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说,跟脑子里的江湖挣扎了一会,还是抵不住困意来袭,睡了。 霍庭很少睡这么早,这阵子虽然累,但这个钟点也睡不着,又琢磨了一会事情,才摸了摸沈华浓肚子,搂着她睡了。 果然,第三天霍庭就接到了叶松阳的电话,说沈家人有消息了。 这次是确切的消息,他不光是委托国外的朋友帮着找了,还跟专职处理米国事务的同事给确定过了。 叶松阳是根据沈华浓提供的电话辗转知道公司名称,他先知道这是米国第三大医药公司,然后在这家公司打听沈姓华人,这才得知该公司现任总裁jason sung的中文名叫沈克祥,其父,也就是该医药公司的创始人沈耀生,则是个百分百华人。 而外事办那边收集到的资料显示,这位沈老先生年近七旬,早年留米,妻子是当地米国人,有一半的华人血统,虽然是私生女但是娘家属于当地望族,早年沈老先生就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站稳了脚跟,并创办了自己的医药公司,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这家公司有多项药品专利,迅速窜为一流医药企业。 现在老先生虽然退下来了,但是在华裔中很有声望,也是难得的闯进米国上流社会的人物,同时,这对父子也是外事办正在极力争取的目标,要不是这样,外事办也不会有对方的信息资料了,只不过,这些信息他们查出来还没多久,正准备尝试去接触,还没有落实对方的国内详细信息。 叶松阳因为确定了这家医药公司的名气,才想到找同事确认,没想到这名字和信息还真的都跟沈华浓提供的对上了。 第553章海外关系清白了 叶松阳去找同事核对信息的时候就没有故意隐瞒,这一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这倒是给外事办省了事了,已经联系上了双方的亲人,这就好办了,外事办只用从中给牵桥搭线让人顺利联系上,这就很有诚意了。 现在外事办正摩拳擦掌准备趁着乒乓球代表团之旅的热度,再加一把火推动双边交流的进程呢。 叶松阳给霍庭打电话的时候还颇为感慨,感慨完,穆婉秋的电话就过来了,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松阳也没有直接承认是自己主动帮沈华浓寻亲,就说是仔细看过了沈华浓的申请,又偶然间听国外的记者朋友说到这家医药公司,这才给对上号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他也知道穆婉秋多半是不相信的,反正解释之后,就主动将手上跟米国方面的交流往来计划全部都交接出去了——米国乒乓球协会也邀请了华国代表团去米国访问了,行程已经在规划之中,这些本来也是叶松阳负责的。 代表团这么多人出国访问,跟米国外交上的往来交流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叶松阳其实大有可为,可人家麻溜的交出去了,然后就不再留恋的回倭国去了。 他临走前,霍庭给他打了电话表达歉意。 叶松阳私下帮沈华浓寻亲这件事暴露了,结局又有些出人意料,这多少会让穆婉秋这个当领导的有些难堪,要不是这样叶松阳也不用特意避开,甚至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好机遇了。 叶松阳心里还真一点也不介意,他跟霍庭在沪市并肩作战了一次,互相欣赏,虽然联系不多吧,但是说话半点也不掺虚的,在电话中直言道:“继续留下来是弊大于利,当断得断。” 在跟米国外交事务上,只看目前的情形,他是可以跟穆婉秋争一争,但是这边样一来,会得罪不少人,他们叶家从资本家转型到现在有多不容易,只看现在国内就只有一个叶氏还整整齐齐的,就知道了。各方利益牵扯很深,每一步都得小心权衡。 “现在该得到的也得到了,放手正合适,要是没有沈家的这件事我也会找个理由退出去的,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是沾了小沈的光,没有她还不可能这么顺利。” “其实,在倭国也大有可为,米国跟我们的关系也会影响倭国对我们的态度,拿下他们也是大功一件,人家还跟咱们是邻居呢。” “行了,你就不用跟我说什么道歉的话了,真觉得不好意思,让小沈时不时的弄点新奇食材照顾一下我家老爷子,他也就好这一口了。” 霍庭回来还将叶松阳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仔细的跟沈华浓说了。 为啥?这位叶大公子身上确实有很多值得他们夫妻俩学的,霍庭不光自己仔细琢磨了一阵,还说出来教育沈华浓,直接上教育课沈华浓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有具体例子,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说起来,霍庭和沈华浓虽然出身不同,但是两人走到现在都靠善于抓机会,沈华浓有些冒险主义,哪怕就只有一丝机会她都会往前冲,霍庭虽然要比她冷静一些,但整体上也是逮着机会就不会撒手的主,就说发生在叶松阳身上这件事,如果落到他们夫妻俩头上,可能谁都不会轻易放过,但人家叶松阳就放了。 霍庭觉得以前他跟沈华浓夫妻俩地位不高,人脉、利益牵连各方面都很简单,往前冲虽然也得罪了一些人,但是也都有惊无险解决了,但以后两人肯定不会止步于此,越是往上交际圈会变大,纠葛也就多了,必须学会张弛有度和取舍。 这些事情霍庭在沈华浓这边叨叨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但是对沈克勤和沈明泽意义就大了。 海外的背景寻找到了,就不再是模糊的“海外背景不清白”,清白不清白的,等确定国内沈家和米国沈氏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联系,其实也就能够证实家里的清白了,如果海外那边沈家人立场坚定的跟国内表个态度,戴在沈家人头上五年多的帽子,就能够彻底摘掉了。 这是好事,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沈克勤和沈明泽不用再定期做汇报思想,不用再定期接受大家的批评,工作就是工作,不需要什么“戴罪立功”和“边改造边奉献”了,待遇上也不用再低人一等。 这也就够了。 沈华浓的目的也就是这样。 不过,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等这个帽子真的摘下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都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沈克勤和沈明泽在外事办的牵线和监督之下,跟米国沈家人联系上了,就是由外事办工作人员给他们双方传过信件,以后应该还能够找机会见一见,目前暂时还是没有这个条件,听说国外沈家多多少少做了努力,帮着奔走了。 他们俩一直关注这件事,也比沈华浓先得到消息,两人先后给沈华浓打了电话。 沈克勤在电话里说:“轻松了。” 沈明泽就说:“清静了。” 这三个字背后是数不尽的心酸和艰难,不说家业传承这些身外之物了,从六五年到现在这六年的大好时光,就都在磋磨里煎熬着都荒废了,沈克勤还付出了一双手的代价,现在是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沈明泽呢,原本是药学院最年轻的学生,优秀的毕业生,当时一腔热血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事业,现在也多了沧桑和顾虑。 沈克勤还说:“该知足了,咱们家是第一个查清楚的,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好的,六年的时间也能补上来,不怕。”又说以前沈爷爷兄弟几个发展是差不多的,沈爷爷给家里留下的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制药厂,现在在他手上落后了,得更加发奋上进做出成绩来,不能跟国外那边差太多。 第554章孕期那些事儿 沈克勤这是多少受了点儿刺激,这也不全是坏事。 沈明泽的情形跟爸爸还不一样,他跟沈华浓在电话里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请了个长假过来石油城看望妹妹一家了,大包小包的来了,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茫然。 人在从紧绷的状态突然进入松弛状态之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也是正常的,沈华浓并不太担心哥哥会迷失,沈明泽这人吧,心性摆在那里,他也迷失不到哪里去,过几天缓过神来也就好了。 沈华浓也尽量不给哥哥压力,不说这些事,也就问了一回他跟小红的事情。 问他们俩进展怎么样了,要不要双方家里人见个面,好好谈一谈?爸爸不在家嘛,而且他那边又忙,自由也不受控制,给沈华浓打完电话之后就又闭关去了。只剩下兄妹俩,她这个当妹妹的得上点心吧,别的不行,见面礼能帮着准备吧,要是说定了,订婚、彩礼什么的她也可以帮着参详和安排啊。 现如今处对象少有那种一拖两三年、三五年都不结婚的,“享受恋爱时光”这种说法搁这会那叫耍流氓,叫不想对女方负责任,沈华浓这也是入乡随俗的问问,当然也有她的八卦心在里面。而且她觉得吧,按照沈明泽的性子,这婚事应该也快要提上日程了。 现在沈家的事情基本上也都解决了,除了成分差点别的毛病没有了,这家庭成分虽然不好,但是现如今成分问题正在淡化,他们家三个人的这思想已经都证实了是跟上面保持高度统一的,这大条件也不算是特别糟糕,沈明泽养家糊口那肯定是不存在问题的。 “我也可以当家属出面啊,张海山嘛,大家都是认识的,老相识了。”沈华浓这么一说,直接将沈明泽给臊得跑出去了,出去之前就说他心里有数,自己会安排,让沈华浓顾着自己吧,少婆婆妈妈瞎操心。 这难为情的样子,沈华浓都替他觉得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啊,大姑娘似的羞羞答答,小红都说不定比他大方。 当然,她也没有非得要插手哥哥跟小红之间的事,就是再亲密的亲人之间也不能事事都插足,不然那就该讨人嫌了,这个分寸沈华浓还是懂得的,最多就是哥哥不告诉她,她就写信从爸爸那边了解一下呗。 沈明泽来石油城这些天,也没闲着,给昭昭辅导作业、晚上讲故事,下雨送伞、接送,这些都是他的事了,沈华浓在家呢,他就拉着给她把脉,对着她已经显怀、看着月份还明显偏大的肚子和沈家祖上留下来的笔记沉思,他毕竟还只是个半吊子水平的中医,中医业务不熟练,处于边摸索边实践阶段呢。 白天家里没人呢,他就在家属区外面的卫生所跟人帮会忙,才几天就跟里面的李医生关系处得很好了,好处就是能借付听诊器回来用一用,用完再还回去,别的仪器这边也没有,就拿沈华浓的肚子当研究对象,听诊器按在上面左听听、右听听,也不知道听出什么明堂了没有,沈华浓问他吧,他也不说,只说还不确定,再学习学习研究研究再说。 然后就是帮妹妹调养身体,沈华浓从回到石油城之后,孕吐和嗜睡状态就慢慢都消失了,能正常上班了,但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黄,人也一直没有养回来。 不过,沈华浓这状态跟别人家的孕妇比较起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这段时间家里就没有断过油荤,供给虽然不足,但她也没吃过一丁点儿苦。 霍庭没少趁着外出巡察的时候偷偷干私活,套野鸡兔子,摸鱼,跟附近村里的淘换母鸡、鸡蛋,没有鸡就鸭子,还给沈华浓弄过两只刺猬,一只甲鱼,除了甲鱼沈华浓没吃,其他的也不挑食都吃了,但是不管怎么补吧,都没有什么起色,跟她以前面上有红有白的时候那还是差远了。 家里两个小的,张炼和昭昭最近都收敛了很多,生怕沈华浓累着了或是被吵着了,好像突然间都懂事起来了,昭昭不要沈华浓陪着睡了,执拗期好像一晃就过去了,现在水果稀少,沈华浓就说了一回,张炼就去外面弄到不少西红柿,放假的时候还偷偷跑了一回杨林农场,弄来几斤毛桃...... 家属区这一片就没有比沈华浓过得更好的孕妇了,就是沈华浓自己掌握的那些食材的知识,也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可人就是补不回来。 去卫生所看吧,那医生就说多吃点有营养的,再问别人就说,怀孕之后脸色是会差一些,这都是正常的,怀孕反应因人而异嘛,别的就说不上来了。 别说,沈明泽按照家里留下的笔记,给她在各种汤汤水水里面也就是加了点儿不贵的药材,才几天她面上就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了,再这么一补,面颊都圆润了些,一家人这才算是放下了心,立生还早呢,暂时不想那么远。 沈华浓身体调好了,沈明泽的假期也差不多了,这就准备走了,临走前私下霍庭嘱咐了一堆,还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他怀疑沈华浓肚子里可能不止一个孩子,是不是的他也不确定,半吊子中医就是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又说会抽空再过来,这就挥挥手走了。 留下霍庭又惊又吓,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到七月这会,沈华浓怀孕带来的喜悦已经都散光了,霍庭最近好像得了焦虑症,以前沈华浓没怀孕的时候,他天天想要她怀上,那时候也没有想太多,就觉得有孩子是好事,现在他的这双耳朵跟天线似的,整天接收到别人家的孕妇产妇的那些事儿。 全国这么多人呢,石油城每天都有孩子出生,顺顺利利的那种没得说,别人就说稀奇的和那些不顺利,反正霍庭最近听到的不是谁谁谁的某个亲戚摔了一跤一尸两命,就是谁谁以前的老婆生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再就是某个产妇大出血,某某产妇本来好好的,看着一切都正常了,突然就昏了一睡不醒了,还有生出来的孩子有毛病的...... 活生生将他给吓得焦虑了。 有时候他看着昭昭心里还感慨忏悔,以前确实是太疏忽闺女了。 沈华浓刚进门的时候就带着身子,等安顿好了、风波过去了又是几个月,那会儿他刚转业到地方上,上上下下的形势也越来越差,外面见天的各种革命、各种斗争,内部也整天各种揭发,发展到后来还有人武装袭击公安局想夺权的,那时人人自危,什么孕妇产妇的八卦也没人说,可能工作、生活都是一团糟,他也没注意到吧,确实是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怀孕的妻子身上,好像是一晃眼的功夫,昭昭就出生了,他从头到尾没操什么心,觉得母女平安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又一晃,闺女都这么大了,最近也疏忽她了。 昭昭被爸爸这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爸爸,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霍庭回过神,清嗓子的功夫都想好了:“柳杨湖清理了一片出来,你不是说想要钓虾吗?爸爸今天就陪你去?” 昭昭盯着他好一会儿,眼神古怪的问:“爸爸,你放假不在家里陪妈妈,还想出去玩?” “我们班曹红卫的爸爸每次想偷懒都说曹红卫要什么......然后跑出去。” “你难道也是这样的人!” “曹红卫她妈妈说,男人是人还是狗,媳妇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霍庭:......真是哭笑不得! 那什么,你以后少跟那个曹同学一块玩!这都听的一些什么怪话呢! 哪怕他解释过后,昭昭日后还是继续用监督的、陌生的,许是在观察爸爸是不是变成了狗的眼神望着他。 有天,张炼在跟他说,他们班一个女同学家里妈妈难产,这次生的是男孩但是难产,后来保了小的,说完就那么面无表情,目光森森的望着他。 “你怎么看?” 霍庭:...... 他只是想要跟自己媳妇生孩子,好像犯了大错误一样,这一个一个,都没大没小拿话来敲打他。 霍庭心里各种苦,还不敢表现出来,怕被人笑话,还怕影响到沈华浓,孕妇也不经吓唬啊,吓出个好歹来了怎么办? 沈华浓还真没有他这么多的担心,她身体底子不差,又年轻又健康,霍庭也没有不良嗜好,生活习惯也好,每天还运动着呢,她倒不担心孩子健康问题和生产时候的问题,这么多人都是母亲生下来的,别人都行,她难道会不行? 再说了,现在这个身体也是二胎了,听说二胎会比第一胎顺利一些。 她就是捧着大肚子,看自己的身体变化发愁,肚皮上长出来好些妊娠纹,中间还冒出来一条黑线,就连胸上好像也有纹了,腋下跟没洗干净一样发黑,刷都刷不干净,好想哭...... 霍庭则看着她都大得都有些下垂的肚子,肚皮上面青色筋络清晰可见......也默默的想哭。 第555章孕期那些事儿【2】 自从怀了孩子肚子凸显出来,沈华浓好像一下就跟家属院和办公楼里的婆婆妈妈们关系拉近了。 以前走路上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不多,现在经常有妇女主动问她怀几个月了?是第几个?再就是以过来人的经验,观察她的肚形,走路姿势和身材变化种种,推断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骨架子小,怀了孩子腰条看着也细,虽然补得不错,但是别的地方长得不多,就一个肚子挺得格外大,孕中期就跟人家那些快临盆的也差不多了,不管是走路上还是在办公室,都对她挺照顾的。 遇见怀孕的小媳妇,不管以前熟不熟的,也总能搭上几句话,别人会问她怎么养得这么好?再交流交流孕期反应,一起对对症状诉诉苦,再就是吐槽家里的男人和公婆不作为或者重男轻女种种。 自家人口简单,沈华浓唯一能够吐槽的就是霍庭,其实她怀孩子以来,霍庭做得很不错了,沈华浓也没得挑,霍庭这人看着外表粗放吧,但其实心思敏感细腻得很,观察力也惊人,真想伺候好人那肯定是可以的,他现在本来就压力大,沈华浓不好违心抱怨他,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又是一样负担,所以,别人都在吐槽的时候,为了显得合群,她就在一边义愤填膺跟着附和。 “对,这种行为的确是不行!得批评教育!” “可不是嘛!回去你是得好好说说!不行让妇女主任去做工作。” “......” 女人的友谊嘛,这样聚众吐槽几回也就产生了。时不时的也还有人给她送点酸枣、酸黄瓜之类的大众孕妇喜欢吃的东西,沈华浓也偶尔将自家的零嘴给人分分,一来二去的,这人缘倒是好了起来。 好些有经验的妇女都说她看她的样子怀的是女孩,说是怀女孩肚子圆也更养妈妈,怀女孩的时候当妈的气色肤色都好,满院子里确实找不到比沈华浓气色更好的孕妇。人家说完还安慰她,说先开花再结果,生男生女都一个样,妇女能顶半边天,让别往心里去。 沈华浓听完也就是一笑了之。 她不介意男女,不过说出去别人多半也是不信的,还只当她嘴硬呢,也犯不着为这个跟人争辩什么。 在这一点上,她也从来都没有考验过霍庭,他喜欢男孩、她生不出来还能怎么样?该如何还是如何,她就跟霍庭说甭管这一胎生男还是生女,生完这胎以后她暂时是不想再生了,以后的事嘛谁能说得准的,沈华浓也很少将话给说死,她就说生孩子嘛,经历过了体验过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就行了。 霍庭没犹豫的就说好,生怕说晚了,沈华浓会敏感多心不痛快。 他跟着还安慰说,在他跟沈华浓还不亲近的那会儿,他还想过只要她不提离婚,就这么过着吧,他带着昭昭过吧,跟那会一比,现在这日子可真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想起近日做的那个没有沈华浓,没有这一胎,也没有石油城的噩梦...... 他又说,想身边不孤单容易,想心里不觉得孤独却很难,现在他每天都觉得踏实满足有奔头,别人要儿子是指望儿子养老,他没这个心,他要生儿育女本来也不是指望他们来为自己做什么的,家里就算只有姑娘,那大小姑娘都是他的宝贝,他就想给她们撑起一片天来,让她们好好的看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等以后老了,沈华浓能陪着他这么继续走下去也很好。 他还说,这一胎是他们感情的见证,弥补了生昭昭时候的遗憾,够了,原本他就只想跟她有更多更深的牵扯,现在目的也达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华浓,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 沈华浓一向只会提眼前,也只知道及时行乐,这怀了孩子,心倒是比以前容易软了,这次被他哄得软成一团水,难得感性了一把,跟他提了一回未来。 “好嘛,霍老头,等老了咱们还这样过,谁也不靠,就靠彼此。看着好像女人普遍比男人寿命长一些,你还比我老,你可得好好的,别指望到老了,还让我来伺候你屎尿。” 这一番话,将那噩梦给霍庭带来的阴影都驱散了,他闻言就笑了:“信不信我老了也能撑得起你,不信?等着瞧!” 进了八月之后,沈华浓就到了孕后期了,这一阶段她的肚子长得就更快了,不光别人怀疑她是多胎,沈华浓自己也有感觉了,觉得应该有两个吧? 胎动越来越频繁,肚子时不时的起起伏伏,里面的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沈华浓有时候就同时看见自己的肚子这里凸起一块,那里凸起一块,这边好像是被什么给划过去了,那边又像是被踹了一脚。 哎哟喂。 你快看! 当妈的感觉特别神奇,她还能笑呵呵的在自己的肚皮上戳着玩,她戳哪儿,哪儿就鼓起一块,她胆子也是大,有一回就差点抓住提出来的那一块凸起,跟霍庭说:“摸到了,我觉得可能是脚丫子。” 霍庭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心说:你捏她干什么呀!祖宗们,你们都在干什么呢,都安分点儿不行吗? 大的吓唬他,小的也吓唬他,爸爸快被你妈和你们一块儿给玩死了! 霍庭真恨不能自己怀、自己生,还是自己更靠谱点,自己揣在肚子里心里也踏实一些,这隔着一层肚皮,总是不安稳的。 九月份,石油城广场要放电影《红色娘子军》,可算是传到这边来了,沈华浓当时在京市天天精力不济也没有去看过,这会儿就是想去,霍庭也不让她去。 “你肚子大了,又是大晚上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孩子也多,得当心点,老实在家待着!这是宣传处那边自己买回来的设备,以后有的是机会看电影,这部片子也不会只放一回,我也不去,等你生完孩子,咱们再一起看。” 他自己最后果然也没有去,不过这个骗子,今天晚上他得值夜班,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第556章熊孩子的杀伤力 因为放电影,家属院子里今天普遍吃晚饭的时间都提前了很多,太阳还挂得老高,就听见妇人们吆喝孩子吃饭的了,这个女人孩子一多了吧,就是格外的热闹。 沈华浓不出去也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是比当初京市体工委那边放电影还要热闹得多。 张炼和昭昭两个小的肯定是要去看的,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兜里装好了零食,眼睛盯着条凳,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昭昭是只等小伙伴一吆喝就要出发的,张炼肯定得带着她,跟她的步子走。 沈华浓自己不去,也不会拦着他俩,只拉着两个小家伙给叮嘱了一回:“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别到处乱跑,看完了就早点回来,别再外面耽搁。” “晚上好些孕妇老人都去看的,你们注意着点儿,别撞到别人了,也别被人给踩着了。”今晚这家属院差不多都要空了,广场不远,除了病的、孕的、太小了走不动的都去了,还有一些平时跟她拉家常的孕妇也都去了,还有人来喊过沈华浓呢,不是谁都像她这么谨慎的。 沈华浓想想又嘱咐了一句:“不准往高处爬着看,宁可坐前面点儿,你们小人家也不会计较这些,就在最前面看吧,有什么事情找在广场巡视的武装部的叔叔帮忙。” 两孩子一一应下,临走还有些不放心沈华浓一人在家,一脸的纠结。 沈华浓摆摆手:“去吧,去吧!我没事,离生还早着呢,你们不在家我还清静点整理一下报告,又不出门能有什么事。再说这边也时不时有人巡查,有事喊一声就是了。” 还是孩子,哪里会不想玩和看电影的,听沈华浓这么一说,就痛快的跟着小伙伴们呼朋引伴的走了。 说起来现在的孩子也是可怜,昭昭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电影呢,从她出生,大家就忙着闹革命去了,电影都停拍了,张炼还看过一次,不过也是听他妈妈说的,他自己是没有印象的。 电影是晚上七点才开始,家属院里五点半钟就都安静下来了,以前运动场吵到九点都不带消停的,今天倒是清静,沈华浓趁天还没黑,在院子里就将手上的工作报告弄完了,之后慢吞吞洗了个澡,就躺在院中竹床上纳凉,虽然进了九月,可这天气也还是热得很,她肚子还大着,觉得比往年夏天还要更难熬一些。 月份大了,腰酸背痛、耻骨疼,脚也抽筋,躺着一时半会的很难睡着,她就盯着天上的星星想事情出神,突然零星落了几滴雨点下来,这也是常有的,有时也下不大,沈华浓见月亮还亮着,就想在外面赖一会儿,屋里更热。 不成想,这雨点是越落越大了,她赶紧就进屋去了,顺道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座钟,这也才八点钟刚过,电影应该还没有结束,这雨就落得有些败兴了。 现在放电影是那种露天布幕,一套设备可不便宜,沈华浓估摸着就是看电影的人愿意淋雨看,放电影的恐怕也不愿意,应该会结束了,倒不担心俩孩子在雨里傻待着,不过,路上人多都还跑得急,这会就是去送伞也不一定能碰上,她也就不去了,将炉眼打开熬了一锅姜汤灌在保温瓶里了,又赶紧烧了一锅热水。 水还没有热,俩孩子就湿答答的跑回来了,昭昭一进门就嚷嚷,“妈妈,曹红卫她妈妈在广场生孩子!都来不及送卫生所了,几个人帮她围了个圈,就在广场那个棚子里生,刚好医生也在那边看电影。” 沈华浓还来不及多问,小丫头又嘴快的说起了别的,“小壮他哥哥他们非要爬到雕像上去,还打起来,大家都在看电影也没人发现他们拦下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将雕像手指头给弄断了......这会人被带走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他妈妈在广场里哭也不回来。” 前面那件事吧,虽然人命关天,但是对石油工人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刚大会战那会儿,他们也不是没在露天住过,后来还挤了大半年的帐篷才搬进宿舍,孩子也照样生,别说是生在广场上了,生在井场都不是稀奇事。 后面那件事情,那就可大可小了,说小点儿赔钱赔个雕像,那也不便宜就是了,说大点儿,那可是伟人雕像,以前将红宝书撕个口子被人抓住都是要批斗的。 这些熊孩子,让人说什么好? 这件事还真说不好会怎么样。 “你们俩没有掺和吧?” 张炼说:“没有,我们坐在最前面,是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才知道的。” 这就好。 沈华浓也没有多操心别人家的事情,赶紧催着两个孩子一人灌了一碗汤,又让他们去洗澡,张炼去卫生间洗,昭昭就在房里用大木盆洗,节约时间。 昭昭洗澡也不要沈华浓帮忙了,小姑娘一边洗一边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这回是给沈华浓讲电影,第一回看电影,激动着呢。 等家里都收拾完,外面的家属院就看电影的人回来的时候闹了一波,很快就都安静下来了,比往常还要安静一些。 发生了雕像的事情,牵扯到好几个家庭,那几家的皮孩子一被带走,安静一些也正常,再加上,这件事肯定也让其他人紧张起来了。 石油城这边的政治氛围一直都算是宽松的,因为大会战忙生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少了,现在国内整体氛围是轻松一些,但是这边现在也有人提出这个城已经有雏形了,是不是也该跟外面一样让工宣队、革委会都发挥应有的作用来?虽然都设立了,但还是不如管生产的,当然,也有人不赞成,可这关头又出了这个事情,这就不好说了。 这还真是...... 沈华浓又跟赶羊入圈似的将俩孩子都给赶过去睡了,他俩看了电影疯玩了一回,倒是很快睡了。 沈华浓却好半天没睡着,过了两个钟头,听见外面有动静,曹家的婆婆那破锣嗓子老远传过来,依稀可辨是说生了个儿子。 雕像的事情还没有出结果,卢绍杰来了,他家的熊孩子也惹出来一件不小的事情。 第557章妹妹家的麻烦事 七八九嫌死狗,这话用在卢俊宝身上那真的是总结得相当精辟了。 沈华浓第一回见到这个外甥的时候,他还不到六岁,当时他爸爸碰他一下,他马上就一巴掌还回去,说他一句他能顶两句,看着就有些没大没小。 可卢绍杰自己都乐呵呵的毫不在意,霍秀英也只看到这孩子能哄人,也不管管,霍庭一个不多亲近的舅舅看着虽然凶巴巴的,他也想说一说,最后还是忍下了,这还是觉得对不起孩子妈,没有资格去管,至于沈华浓这个舅妈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沈舅妈不敢说有多了解这孩子吧,这两年加起来见卢俊宝应该也有个五六回了,这每次见吧,她就觉得这娃特别能闹腾。 别人家的孩子还有吃不饱和早当家的时候,卢家就不存在这个情况,他们家虽然在村里,但是条件并不差,除了宝琴和俊宝两孩子,还有四个劳力呢,卢绍杰他爹以前是村上的支书,现在改大队了,他还留在大队管账,卢绍杰自己呢人也圆滑,在队上也混得开,好像现在管着他们那边水利和挖渠的事情,也另有一份工资拿,只要不遇上特大灾年,孩子肯定是饿不着的,卢俊宝就长得敦敦实实的,也被家里宠得厉害。 可能到了这一阶段的孩子本来就精力旺盛,反正沈华浓每回看到他都跟停不下来似的。 他爹妈不痛不痒的说他两句,他必须是不听的,一会爬上一会跳下,一会撵鸡一会逗狗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大人在家里说话,他待不住,沿着河坡去烧野火,差点将人家置在河边的柴禾垛给烧着了,那回端午,他出去跟小伙伴玩,手贱捣了个马蜂窝,闹得村里是人仰马翻的...... 就说以前昭昭养的狗子贝贝吧,跟着昭昭一块去小康公社住了几天,一看见卢俊宝夹着尾巴就跑,狗子被折腾的小姑娘心疼极了,跟姑姑说了,才把贝贝送去放在董艳容母女那儿了,后来因为搬家,刚到石油城的时候人都住不开,贝贝也就没带过来,被董艳容和晨晨留下了。 说是猫狗都嫌,那还真不是冤枉他。 霍庭跟霍秀英兄妹俩有隔阂,霍秀英出嫁这都有快十年了,除了年节平时一般是不会主动登娘家的门,卢家过得好不好的两说,但是再怎么好,家里家外的十年中大大小小的也不至于说没有一丁点儿事情,可她硬是一次也没有找霍庭这个当哥哥帮过什么忙,还压着婆家那边,其实这还是跟霍庭生分着。 这次卢绍杰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找到石油城来了,这妹夫一向是见人就先带出几分笑来,这会却是一脸愁苦笑不出来,身上的衣服也能看,但这么热的天,怕是有几天没收拾了,一股子馊味冲人。 沈华浓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怕是发生的事情不小。 今天正好放假,沈华浓是正常休息,霍庭也难得在家呢,当时脸色就沉了沉,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卢绍杰几天没睡了,熬得眼睛通红,揉了把脸,声音嘶哑开口了:“哥......秀英没事,就是,俊宝他闯祸了,闹出人命了,家里天天被人堵着,砸也砸了,两个孩子也吓得不成样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知道怎么办才过来......”说着抱着脑袋眼泪都下来了。 “怎么就出人命了!他才几岁,你们当爹妈的......”霍庭当时就急了,毕竟是亲妹子,还是有亏欠的,他哪能真不慌呢。 他是关心则乱了,沈华浓这次就比他冷静,她拍了拍霍庭的胳膊道:“你也别慌里慌张的,这闹出人命了,公安能够不追究,还让俊宝好好的待在家里吗?就是未成年人也该问情况调查的,真到那一步绍杰还能跑过来?不至于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俊宝虽然淘气但是也不是敢杀人的,你好好问,问清楚了再看怎么解决,先别着急训人。” 说出来可能冷血无情了点,沈华浓还是认为这世上绝大部分的问题,都是能够用钱解决的,这件事最后肯定还是归到钱上面,出了命案官司,人家只砸家里不说以命偿命这事就能转圜。 “你们慢慢说,别吵吵,我去端两碗绿豆汤来,消消火。” 霍庭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卢绍杰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沈华浓端了绿豆汤过来的时候,卢绍杰正说着:“......竟市小学都号召学生们去挖洞,没这么干事的,那个洞都塌了好几回了,一直说要挖挖挖,一直有学生娃受伤的......” 这话的源头还得从前年说起。 自从前年跟苏联闹掰了之后,国家领导人估计国际形势严峻,重点强调了备战问题,号召全国人民挖防空洞修工事,做好战争物资储备工作,到今年,这人防工程的规模进一步的扩大化了,有些干部甚至喊出口号“宁死两亿,核平苏修!”,于是乎全国各地都刮起了这股风,指示传到下面就成了政治任务,一些干部也不管土壤地质条件如何,反正让挖那就必须得挖,别的地方沈华浓不清楚情况,就石油城这边也同时挖了好几个,想想也知道竟市当然也不能例外了。 甭管让小学生挖洞这做的是不是人事,但这跟卢俊宝有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呢? 小康公社离市里近,他们公社那小学也安排孩子们去帮忙,孩子嘛还觉得这事挺好玩的,也不嫌累,挖一挖、玩一玩也都是正常,上周卢俊宝几个皮小子玩土玩到最后都舍不得走,多留了一会落到最后了,还把已经遮上的防空洞口的雨布给掀开了。 竟市的土地吧潮湿得很,其实不太适合挖洞,雨水也丰沛,时不时的就落一场雨,这洞口每天都会压着雨布,就怕雨水灌进去。 就那么巧了,几个孩子把雨布掀开了,后来也没有人过去转转检查检查,当天还真就下了一夜的雨,雨水灌进去了,防空洞被水泡了,安全措施不到位,也没有人守着,又有几个孩子下洞去,也不知道是玩还是帮着挖洞,刚下去洞就塌了,人塌在里面了。 第558章妹妹家的麻烦事【2】 卢绍杰也是渴了,这事发了有两天了,他就两天都滴水未沾,沈华浓端了绿豆汤过来,他接过去脖子一仰就咕噜咕噜的都喝光了。 沈华浓又把给霍庭的那碗给他推过去,他摇了摇头,没再喝,继续道:“万幸是发现得及时,人都抢救出来了,一共有五个孩子,有三个是轻伤,有两个伤重一些,我过来之前有一个已经醒了,就是伤了腿,大夫说怕是不能下地走路了,另一个人还没有醒,有没有脱离危险的还说不好。” 这么一说,霍庭和沈华浓心里就都有数了,去闹的肯定是这两家人,人家的孩子一个生死未卜,一个这一辈子都给搭进去了,那肯定得追究啊,谁家摊上这种事不糟心的? 这事要查起来也容易,随便问问就能查到那几个皮孩子身上去了。 也正如沈华浓所料的,卢绍杰就说了:“那三个孩子,我们几家凑了凑赔了钱也就了结了,另外两家把医药费揽了......老的小的,还是将家里砸抢了,还赖在咱们家不走了,其他跟俊宝一起玩的那几个,家里大人就拿了刀递给人,再把孩子推出去说要钱没有,要是觉得不解气的,可以当面把孩子给宰了废了都由他们,孩子他们不要了,咱们家......舍不得俊宝,老的小的都给人跪下磕头了......别人就盯上家里了,再学别人也来不及了。” “那个伤了腿的孩子,我说我们愿意养着,当亲儿子养着,俊宝有什么,那孩子就有什么,人家也不答应,那家里有三个小子,还有两个姑娘,他是老小,说舍不得,凭啥凭白给咱家一个儿子?” “好说歹说都是不行,我爹也是被逼急了,拉着俊宝说不然让他们敲断俊宝的腿赔给他,人家这才透了话,说要了可以,要一千块钱,儿子也可以给我们,以后我们得负责他的生活,但不能在咱们家过,他们信不过咱们,怕亏待了孩子,要按月给钱,现在一个月三十块营养品药费另算,以后看情况再说,家里实在是凑不出来了......” 一个月三十块顶的上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了,说来说去,这家就还是说钱的事情。 皮孩子虽然惹人厌,但按沈华浓的想法,这种人防工程出了工程事故,施工单位、承办单位都得负责,不至于就得让几个皮孩子出来承担全部责任。 首先就不该让孩子去帮什么忙,这办的的确不是人事,其次,监管力度不够,可以说是毫无监管,不应该让孩子们待在那边上玩,也不能在没有成年人的监护下让他们下洞,施工现场连个检查看管的人都没有,整件事可以说毫无安全观念可言。 当然,可能老师们确实是口头上给孩子们说过了,但是如果能大人说什么孩子就听什么的,那还会有熊孩子吗? 但是现在的价值观念不这么看,一切全凭自觉,孩子怎么了?孩子也是社会的一份子,人家才不管孩子们小不小,能不能经得住捣蛋的诱惑,能不能抗得了危险。 上回昭昭回来还说呢,老师就鼓励他们当小英雄,为国家那应该不计较得失后果、勇往直前,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那才是国家的好儿童。沈华浓是好说歹说摆事实、讲道理,才将小姑娘的观念给扭过来。 所以,因为国家的战备工事出了问题,是为国效力,是不能主动要赔偿的,只能自认倒霉,顶多了承办方出于人道主义和同情,给出事人的家里一点照顾就行了。 家长不能找学校方面和政/府的责任,这不刚好有几个熊孩子吗,找他们要旁人也管不着,再说这几个孩子确实是做了恶了。卢家这摊上了也只能认,不然呢,真的跟另外几家一样把孩子推出去让人剁了泄愤,别人不敢动手,这就算是解决了吗?事情也不能这么办。 还真是件为难事。 “另外的那个孩子,还得看能不能治好,看后面是个什么情况吧,问大夫,大夫说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养养能好起来,也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也可能半死不活的,就是醒了也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后遗症,他们家怕是也盯着家里了。我说出来想办法,人家才放我出来了,秀英和我爸妈带着孩子在家里。” 卢绍杰说完又抱着脑袋垂下去了。 霍庭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跟沈华浓对视了一眼,不消他说,沈华浓就懂了,主动进屋拿存折去了。 之前霍庭交给他的几个存折加起来有一万出头,这两年沈华浓花起来在别人看着那是挺大方的,但夫妻两人的工资都是看涨的,现在沈华浓一个月都有六十多块,霍庭现在的工资和各种津贴加班什么的加起来过百了,两人加一起,在石油城都算是收入顶尖的那一小撮家庭,维持开销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再加上现在很多东西就是想买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有钱没处花才是常态。 沈华浓出差两次去省城两次都有动过存折上的钱,但后来也都补回去了,这大半年的两人还存了有五百多块了。她也不小气,一股脑将几个存折都拿出来了,有个霍庭原先在南方当兵时候的也拿出来了。 霍庭没拿那个,沈华浓还是塞给他了:“竟市这边医疗水平不高,这边看着不好的病症,可以送省城看看去没准能治,实在不行就去京市,或者找找关系,找几个好医生给看看,我一会打电话问问我爸爸,他应该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也不知道人家是在天南还是海北呢,都拿着,万一用得上呢,有消息我往竟市医院或者公安局打电话。” 霍庭点点头,这才给收了。 沈华浓又劝他:“只要能治好别的都好说,真治不好的,再看怎么赔偿,能商量这事就不是不能解决的,你也别着急上火,关心则乱。” 霍庭嗯了声,叫上卢绍杰就准备动身,临走看看沈华浓的肚子,说:“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这事能办,你在家好好的,我去看看情况,尽快回来。” 第559章霍舅舅的善后处理 昭昭和张炼今天都不在家,学校组织他们工厂上实践课参观去了,霍庭和卢绍杰一走,沈华浓就揣了钱,把家里门锁了,然后出去找邮局打电话去了。 这石油城外地人多,邮局算是最早盖好的服务单位了,就在家属区附近不远,周末也有人值班好方便群众,打电话的人还是不多,很快就轮到沈华浓了。 她先往药研所打了电话,本来是打算直接找沈克勤的,后来电话接通了临时又改了主意,先给接电话的人说明了情况,顺嘴跟对方咨询了一下京市那边的医院情况。 接电话的这人跟沈华浓也熟了,人也很热情,一面让人去喊沈克勤,现在沈克勤头上的帽子摘掉了,虽然是保密工作吧,但自由度比以前还是更高一些,接电话什么的就方便多了,对方一面还给沈华浓仔细介绍了医院,还针对卢俊宝这熊孩子闹的事情给出了点派不上用场的主意,等这边说得差不多,沈克勤就过来了。 沈克勤以前就是外科医生,这事算是撞他专业上了,不过沈华浓对伤患的情况也就知道个大概,也说不清楚,他也不好判断,也只能跟沈华浓介绍了省城的几个这方面的专家,还特别介绍了一个老中医,话里话外暗示了一下,这位老中医怕是不大好找,到哪哪哪去打听打听。 沈华浓都记下了。 沈克勤又安慰了几句,还嘱咐她也别嫌麻烦,看在霍庭的份上这时候也不能计较太多,有钱拿钱有力出力。 这个道理不用沈克勤嘱咐,沈华浓也很明白,霍庭还是很在意这个妹妹的,霍秀英要是过得好,他可以不去碍眼,可要是这个妹妹过得不好,第一个着急的就是他。 而且这次的事情吧,还有一层是沈克勤不知道的。 沈华浓觉得,兴许这件事会是霍秀英体谅霍庭的一个契机。 霍秀英虽然没有当她面直说过,但沈华浓从霍庭透露出来的一些意思,和上回他受伤入院,霍秀英在他病房中说的话中推断,这小姑子之所以跟霍庭不亲近,应该还是怪霍庭小时候太闹腾才间接害死了爸爸,而他们的妈妈也因为爸爸的死没熬过去,小姑子心里对霍庭是有怨言的。 沈华浓能理解霍秀英年幼时骤然失去父母并且怪罪哥哥的想法,但是,她也心疼自己的男人,她希望霍庭的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够原谅他。 霍庭背负着这些压力太久、也太苦了。 且不说霍爸爸去世没准还另有隐情,就算他当时真的是为了给霍庭买礼物才意外身亡,可霍庭当时才几岁?孩子要礼物,家长又负担得起愿意去买,他这又坏到哪里去了呢?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够被原谅吗? 现在惹了祸的卢俊宝跟当初霍庭骤失父母的年纪也差不多,霍秀英这个当妈妈的能够护着自己的熊儿子,能够挡在他面前,能够原谅他并跪求别人原谅他,那又为什么不能原谅霍庭呢?难道霍庭幼年之时做的,会比卢俊宝做的更过分吗? 沈华浓对霍秀英,也就是因为霍庭而产生的一点爱屋及乌、不值一提的感情,说得无情点儿,如果这回能够让霍庭的心结和压力减缓一些,她还得感谢卢俊宝这个熊孩子,没有他闯祸,他妈妈永远都这么跟霍庭相处着,那霍庭这一辈子都没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以前沈华浓是不在乎霍庭跟霍秀英是怎么相处的,她也从来都不过问不插手,可现在情况不是不同了么,霍庭是她的男人,他难受,她也愿意多想想,虽然她实际上也没有真的插手做什么,但心境是真的不同了。 只从这一点上考虑,花点儿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那钱也不是她的,当初那么艰难她都能把日子过出来,何况是现在呢,她又不是等着霍庭的钱来过日子的,霍庭给他妹妹花,沈华浓真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沈华浓估摸着霍庭到竟市医院的时间,把从沈克勤得到的消息传了过去。 霍庭在那边也没有多说具体情形,就说马上跟省城那边的相关医院沟通,今天就将两个病人给转过去,又嘱咐了沈华浓一遍让她好生待着,这边的事不到那个程度,能谈。 沈华浓其实也不担心他会压不住场面,他心眼不少,而且再怎么说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他往那一站都能将一些人给吓住了,在竟市真能跟他歪缠的人也不多,只要提出的解决办法合理,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霍庭挂了电话,又给省城医院那边联系了一下,几通电话打完从值班室一出来,就见到了门外走廊上站着的霍秀英和卢俊宝母子。 霍秀英一脸憔悴苍白,眼睛浮肿,卢俊宝这次也是真的被吓住了,人看着是瘦了不少,神色间满是惶恐不安,吃了教训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霍庭看看这对母子俩,心下叹了口气,面上却淡淡的,道:“省城那边医疗条件要好一些,你嫂子打听了几个专家和权威,说这种情况能够治愈的可能性很高,人能治好别的都不算什么,这些事情我来安排,你先带俊宝回家去吧,好好的做顿饭,吃了再睡一觉,那些人我都说好了,他们不会再去小康公社的。” 霍秀英“哦”了声。 霍庭走到卢俊宝面前,蹲下来,一脸严肃的跟这混小子对视着。 卢俊宝瑟缩了一下,偏开了视线。 这两天他的生活整个都大变样了,本家的亲戚指摘他怕被连累,就连一向疼爱他的爷爷在家里被人砸得稀巴烂之后也冲他发了脾气,拖着他要别人打断他的腿,爸爸看他也是一言复杂,妈妈抱着他哭给人下跪,说要断断她的腿,是她没有教好他......他是真的怕了。 霍庭将手放在他肩膀上,他抖了一下,头也不敢抬。 “抬头。” 舅舅发话了,他只能颤抖的看过去,吓得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霍庭冷声道:“还知道错和怕就行,以后就吸取教训别再犯了,你妈妈一直夸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那就别再让她跟着担心受怕。” “嗯。” “在决定做事之前好好想想对不对。再有下次,舅舅绝对不会再管你了,所有人真的都不会再搭理你了。” 卢俊宝肩膀缩了缩,颤抖的道:“嗯。” 霍庭抬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卢俊宝还以为舅舅要揍自己,吓得脖子都梗住了,可最终那只蒲扇大的手掌只是在他脑门顶揉了揉,面前冷峻的舅舅,皱眉道:“你哭什么,错了就认、就去改,你现在还有改过的机会,不哭,等真无法弥补了,哭也没有用。” 他顿了顿又问:“俊宝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去改正吗?” 卢俊宝僵硬的摇了摇头。 “去跟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姐姐道歉,以后让他们监督你,说再不犯熊不再让他们担心了。” 他点点头。 霍庭又说:“去跟老师,跟工程上的人,跟受了伤受了惊吓的几个小同学道歉,承认错误,作检讨,他们因为受了伤耽误的事情,你去帮着他们去做,毁掉的工程,你找时间帮着在外面监督检查,不让别人做同样的事。” 小家伙抿唇,一脸害怕退缩。 “错了得认。”霍庭拍了拍他的脑袋,他这才点了点头,蚊呐似的应了一声好。 “你真心悔改,以后用实际行动证明和弥补,他们总会原谅你的。” 不肯轻易原谅他的那些人,也有他这个做舅舅的帮着顶着,用成年人的方式来弥补,“记住了吗?” “嗯。” “回头你都做完了,我过来检查。” “......好。” 霍庭收回手站起来,站在霍秀英面前,从兜里摸出来一卷钱和票据递过去,说:“把家里重新归置归置。” 霍秀英垂下头,手放在儿子肩膀上,越收越紧,一时没有说话。 霍庭以为她不要,道:“东西没了,再买就是了,你要是觉得这是我的钱,过意不去,这些钱你记着,日后再让俊宝赚钱了还给我吧。”说完也不管她怎么想,往她口袋里一塞,就往前走了,这边还得去跟医生商量。 霍秀英看着兄长走远的背影,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第560章沈明泽的蜕变 跟两边的医院都沟通好了,两个病人的家属那边也都接受了霍庭的安排,暂时消停了,当天这两个病人就连夜被转到省城的医院去了。 霍庭也跟着过去了,霍秀英和卢绍杰也要跟过去,霍庭拦了拦,说让他们先把家里顾好等都收拾好了再过去也不迟,这两个孩子的病情究竟有多复杂眼下也说不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都还得在医院待上一阵子,又说他工作任务也重不可能长期请假,浓浓也快要生了,家里没人不行,他不可能一直跟人耗在医院里,万一病人的情况不乐观,那肯定还是得卢绍杰夫妻俩多看着的,倒是不用在乎这一时半会。 卢绍杰和霍秀英夫妻俩这才被劝住了,两人匆匆安顿了家里,卢绍杰也只待了一天,就往省城去了。 霍庭到省城之后第二天就往单位去了电话,请了两天的假,也跟沈华浓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声,说岳父介绍的几个医生他都试着联系过了,明天会有几个专家针对两孩子的病情进行会诊,他再留一天等会诊的结果出来,根据医生的建议安排好之后就回去。 不知道是省城的医疗条件真的这么好,还是运气好,昏迷的那个孩子在转院的第二天下午还不等会诊就醒过来了,人还是虚弱,被防空洞的梁木给砸了头了,后遗症也还不轻,但清醒了有意识了那就是好事,第三天会诊前这孩子就开口找大人要吃要喝了,这时才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好好养一养就能痊愈。 霍庭到这会才松了口气,没有闹出人命就是万幸。 倒是伤了腿的那位情况不太乐观,说是压着什么神经了,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会诊得出的结论也就是现在国内的医疗水平,西医是没有办法的,建议用中医,按摩加上针灸刺激,再用药慢慢的调养,兴许能好,也兴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省城这边的医生就是国内业界的大拿,他给出了判断,暂时也不用再折腾去京城了,就在这边医院住着每天针灸按摩养着,再一边找这方面的老中医吧。 其中一位医生看在沈克勤的面上也没有瞒霍庭,说现在医院的中医水平不高,当初倒是真有个能称得上是国医圣手的人物坐镇,这种情况人家也是有治好的例子的,不过这位几年前被当作牛鬼蛇神打倒了,去世都好几年了,家里人也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要是能找到人和以前的笔记说不定能行,实在找不到,人家还建议霍庭再想想办法找找本事人,这样治愈的可能性会高一些。 霍庭倒是有几个战友复员后留省城了,但也都不是行内人,卢绍杰对省城那就是两眼一抹黑,思来想去,霍庭找上了沈明泽,让沈明泽帮着寻人。 他打电话到药厂,得知正巧沈明泽就在省里开会。 沈明泽去年报上去的那个疫苗缺乏具体的试验数据,这边检测机构通知他上交资料,他是特意过来汇报情况的。 其实这疫苗完全是仿制的国外的药品成果,压根也没有什么数据分析,国外这种药品已经问世四十年,早就有了详细的数据。这也是沈明泽当初刻意为之的,他就是拿这个仿制药品来为老师洗刷冤屈,为他家里的海外关系做解释的。 没想到药品的事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找他补充试验资料,而这会家里的海外关系已经都被证实是清白的了——报纸上都刊登过了,米国总统都已经准备明年年初访华了,海外华人也是在其中出了力的,他家的这背景的确是清白得不能更清白了。 现在别人问他数据的事情,有了这个清白的海外背景,说出来就更有信服力了。 数据吗?他现在没有,他的老师倒是收集过,但都被丧失理智的革命斗士们给毁掉了,其他的数据那都在海外市场上。 自此,沈明泽做这个疫苗的两个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个,他借这个机会,将他的老师是怎么想着提出这个课题,以及因为这个课题的数据反而被打成跟海外勾结的资修特务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近期的报纸上,领导还亲口承认了“存在干部和知识分子遭受打击迫害的事实”,他觉得,现在很多人已经从那几年那种癫狂的斗争状态里恢复了些许理智,不至于还认识不到这一疫苗的意义,不至于还会坚持认为毁灭一个勾结海外弄到医药数据的老师维持队伍的纯洁性,比这种疫苗研发出来更加重要。 他前阵子已经多方奔走,联系到了几个以前的同门师兄师姐为老师做了联名申请,只等这个疫苗的事情被推出来并有了结果,就能递交上去了。 终于还是等到了! 沈明泽从药检所大楼出来,心里还百感交集无法平静下来,走到了大门口就碰见了特意寻来等他的霍庭。 沈明泽对这个老妹夫本人虽然有些微辞,但是大事上他也不含糊,一口就应了下来,说找人的事情让霍庭放心,这省城,他的确是熟悉得很,业内中医他不敢说都熟悉吧,但是知名的也都是听过的,也没准见过,荣生制药厂就有个中药材部门,跟他们打交道多。 说到这个,沈明泽就想起六年前举家从这里狼狈离开的情形,如今也是时候回来了,再不回来,荣生制药的老底就都败光了,现在这药厂也不比陆州市制药厂好多少,也就是靠着一两种老药品勉强支撑着,虽然说这药厂已经是国营厂子,但毕竟是爷爷和爸爸的心血,以前是毫无办法,现在不能再看着它这么衰败下去。 就从这件事开始吧,重树荣生制药的招牌也需要优秀的中医。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霍庭连夜就回了石油城,过了一周,他就接到了卢绍杰的电话说已经有一个中医过来看过那孩子了,不知道有戏没戏,反正看架势好像比医院里的几个年轻中医要强一些,之前那几个都不敢下针,你推我、我推你的,这位直接就给那孩子给扎成刺猬了,又说家属想拦,被他给按下了。 第561章临盆 霍庭已经给安排到这个地步,卢绍杰从一团乱麻里缓过神来了,这点事还是能够拿得住的。 他本身也是精明人,知道了霍庭跟儿子说的那番话之后,就让他爹带着孩子按照霍庭说的一一都去做了,现在更是直接把人给送到医院来了,让卢俊宝负责照顾这孩子的起居,送饭,擦洗,端屎端尿,念书,逗人高兴,还跟着医生学了按摩给那孩子按摩和翻身。 卢俊宝看着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同龄人,再多的委屈都给憋回去了,总算还没有无可救药。 他也有八岁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甭管男孩女孩都是会做些家务的,只是卢家宠着孩子,霍秀英因为打小没爹没妈,自己没享过父母疼爱,就越发的疼孩子,从来没有让他沾过手,卢俊宝刚开始伺候人也是手忙脚乱,看着蠢笨得厉害,时不时的还得被病人和家属呵骂。 卢绍杰虽然也觉得心疼得紧,但是这次的事情给的教训实在是太重了,他跟自己说,再这么放任下去,孩子就废了,让他学会承担也不是坏事。 霍庭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他也就顾不上妹妹家的事情了,因为他的妻子马上要临盆了。 沈华浓掰着手指头算过预产期,她是一月底的末次月经,算来应该是在十月底才生产的,但九月的最后这一天,晚上霍庭加班回来,她去给他煮了一碗寿面吃了,然后催他去洗澡,她则洗了手重新歪在床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数胎动。 毫无征兆的,好像是孩子猛烈的蹬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一声类似袋子崩破了的声响,但比那个响动要小一些,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声响呢,下一瞬就察觉到身下的床单全部都湿了。 沈华浓是没有生产经验,但是她之前跟院子里的妇女们打听过不少,心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破水了,这会肚子还没有开始疼,她还挺淡定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这会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庆幸刚刚洗了头发,不然下回洗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庆幸完,沈华浓也没有马上动弹,平躺下来减少活动减少水量,然后默默的等霍庭出来。 霍庭洗澡一向都快,今天也是一样,没几分钟他就头上还淌着水的出来了,沈华浓没喊他,他也没马上回房,先去厨房给炉膛里换了块煤,晚上一般都是让炉子熄了第二天再重新生火的,这样能省一个煤呢,但今天不行,明天是国庆,霍庭一早就有任务,肯定是赶不及生炉子了,沈华浓大着肚子也不好生火,他再把炉眼给留一个小孔,这样能够撑到明天早上火都不灭。 等弄完炉子,他正准备往铝锅里兑满凉水的时候,才听见沈华浓在房里喊他。 她太平静了,就说让他来一下,等霍庭不慌不忙的进来,她也没马上说要生了,先让他别把锅里的水兑凉了,还让把炉子打开烧开水。 霍庭随口说:“家里开水喝完了?你先睡,我等着,水开了我起来倒进开水瓶里。” “不是,我要生了。” 霍庭闻言愣了愣,还笑呢,问她:“真的?又骗我玩呢?” 沈华浓这几天都诈生了几回了,把他诈得满脑子都是生孩子这事儿,就连别的心事都变少了,以前一到这几天,他要么低沉阴郁,被压得喘不过气只想求解脱,要么......强颜欢笑麻痹自己,现在虽然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但还能扛着,这应该就是一种进步了吧? 这会儿他是狼来了听多了,还有些不信。 “我羊水破了,流出来的还不少,我问过医生说这种情况先别乱动。”沈华浓有条不紊的说着,“我现在肚子还没疼,离生应该还早,早上才让职工医院的安医生看过,她说一切都正常,有两个孩子早产也是正常的,说有情况随时喊她过来,你先去医院找她。” 霍庭已经看见她身下的床单颜色是要深一些,这会惊慌得差点跳起来,嘴巴都有些哆嗦说:“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医院那边刚修起来,里面都没有收拾好,说不定还没有家里干净,卫生所那边也就那条件,最近院子里好几个产妇都是在家里生的,你喊安医生,她知道要带什么。” 可能是无知无畏,也可能是看多了家属院的那些铁娘们生孩子的事,沈华浓还真有点傻大胆的意思。 霍庭不,他这会压根都没有听进沈华浓说什么,边往外走边说着:“浓浓你别怕别慌,我们去丰陵市里的医院,我去找车,过去很快的,应该来得及,那边条件好......” 沈华浓将他叫住,还是强调了一遍,“你找了车,也再给安医生说一些,她懂得多,让她来一趟。” 霍庭已经就这么穿着背心和裤衩就跑出去了,沈华浓也是还没来得及嘱咐他,这会喊也来不及了,算了,由他去吧,裤衩也挺大的,不算特别丢人。 九月末天气已经很凉爽了,霍庭在外面狂奔也没有觉得凉和爽,奔到半路碰见夜班回来的工友,他心里压着事情是压根没发现这几个大活人,这几个也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一晃就从旁边过去了,跟鬼似的,人家还是从他那个头认出来的,先是虚惊一场跟着又给纳罕了一回,说霍部长跑得真快,穿得还挺凉快的,这大半夜的干啥呢?出事啦? 霍庭慌归慌,脑子还在,没有一味的傻跑,路上遇见了一辆车,他也不管是什么车车里是谁,冲上去就给人拦下来了。 司机还说我们这有事呢。 霍庭不管,他太紧张了,都没有听见人家说什么,这会什么事也比不上他媳妇生孩子重要,她肚子里还是两个孩子,已经发动了,等不了,真的是人命关天,三条命!他已经坐到副驾驶上去了:“麻烦你先送我去找车,我还得去医院找安医生,我媳妇马上要生了,她这会都不能动了,别耽搁,快点,你快点!家里就只有她带着两个孩子,我得快点回去。” 第562章人丁兴旺 霍庭抬手抹了滑到眼皮上的汗珠,一边喘气一边看向没动的司机,还微微摆了下头说:“走吧。路过武装部放我下来就行,我自己去医院找人。” 司机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怎么都不听解释呢?这就挤上来了?要是只有他一个,他就答应了,可车后座还坐着领导呢,要赶着去省里开会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这霍部长也不知道问问领导同意不同意。 他正要再开口,从车后座上传来略带疲惫和嘶哑的声音:“小钟,先调头吧,就去武装部。” 霍庭这才发现车上还有别人,他扭过头朝坐在后座上的人道了声谢,对方摆了摆手,他就马上又扭回来了,身体绷得直直的催小钟,快点,车速再快点。 小钟踩着油门,说:“这已经很快了,五分钟就到。” 霍庭心里还是嫌慢,却也没有再吱声了。 这时车后座的人问他:“你媳妇要生了?” 霍庭反应了一会才木愣愣的回过神来,这应该是跟他说话吧?他哦了声。 那人又问:“赶在国庆这日子挺好的。” 霍庭目光紧盯着窗外,嘴上嗯了声。 “两个啊?” “嗯。” “你小子倒是很有福气,这一下就整出来俩。” 霍庭没回这话,对方继续道:“分来职工医院的安医生是专门做这个的,得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了,我儿子当初也是她接生的,很有经验。” “哦。” “今天天挺热啊。” “是。” “还是穿背心裤衩子凉快。” “嗯。” “这是棉布?我还是觉得棉布比的确良穿着舒服透气。” “嗯。” “别把裤子跑掉了,还是得注意一下个人形象。” “是。” 小钟听着听着,古怪的看了眼霍庭,发现他还是跟平时一样面容冷峻,心里越发的觉得好笑。 他这会可算是知道了,霍庭可能压根都没有听清楚领导问的是什么,说不定人家到这会都没有认出跟他说话的是谁,不然不会这么坦然的回答这些见鬼的问题,他心里还怀疑霍庭虽然瞧了他几眼,可能也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闲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小钟把车停下,说了句:“到了,四分半钟。”正准备说点恭喜霍庭家里添口的话,霍庭已经拉开车门跑下去了。 他看着霍庭一路狂奔到武装部大门口的灯光下了,才忍笑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动了,后座上的领导没忍住放声笑出来,小钟也跟着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霍庭转头就忘记了蹭车的事情,哪里还记得车上面目模糊的两人呢。 他找了辆车,又紧赶慢赶赶到医院去将已经歇下的安医生喊起来,等带着安医生回家的时候,沈华浓已经趁着水流不那么汹了将床上的床单撤了,铺了早准备好的旧棉褥和旧床单,还用了块防水布。这会她已经都有阵痛反应了,正躺在床上翘着腿深呼吸呢。 张炼也听到响动起来了,用煤油炉子熬了沈明泽上回过来带来的催产的药,他正盯着,炉眼也都掏开了,大铝锅里正烧着开水。 昭昭还呼呼睡着,也都没有惊动她。 霍庭心里着急的不行,安医生是见怪不怪了,再加上早上才给沈华浓做过检查,这会心里有数,不慌不忙的进屋又给沈华浓检查了一遍,检查完说一切都正常,这都已经开了宫口了很顺利,等着生就行了,还说看样子应该也快。 检查完又看过了催产的药,说了句可行,就让沈华浓喝了,然后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安排了,人家还准备在客厅的竹床上眯一会。 医生很淡定,霍庭做不到,他想说送医院去,还希望安医生也跟着去,这话都来不及说出来,外面有人火急火燎的喊着救命找他们家来了,那边的产妇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见红了,这会疼得不行了,情况危机,安医生一听,挎着箱子就站起来准备跟人走。 这种情况霍庭想留人那肯定是不行的,那他提议说要不将人送医院吧,他正好弄了辆卡车,车上安置两个产妇还是可以的,安医生一道跟着,还能同时顾着两个产妇。 行是行,但也还是得安医生先跟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万一情况危机,她这好歹是能帮着做点急救措施,那边人一走,霍庭就开始往车里搬床搬东西了,他一趟一趟的进进出出,将昭昭给闹醒了,小姑娘迷迷瞪瞪在房里喊妈妈,沈华浓说爸爸加班才回来呢,你睡你的,昭昭才又睡了。 沈华浓喊不住霍庭也只能随他去了,等霍庭这边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收拾完,沈华浓喝的催产药的药效就慢慢上来了,阵痛时间缩短了,疼得厉害,她又不是不能忍的人,一声不吭的调整着呼吸,霍庭虽然听过一些但到底也没有亲眼见过别人生孩子的过程,也不知道她到哪一步了,除了看着干着急也别无办法。 然而安医生那边还没有回来,霍庭等不及,可又不敢自己带着沈华浓去医院,他得开车啊,车上没人照顾也不行,万一在路上就要生了那更糟糕,真遇上这种情况他大概会哭出来的。 他在家里留着,张炼往那边跑了一趟,结果张炼哼哧哼哧跑回来就说那边已经都开始在家里生了,还说好像是快了。他也没有进人家家里去,就是在门口听人这么说的。 现在的妇女就是这么彪悍,却差点没将霍庭给为难死。 最后沈华浓还是在家里生的。 张炼跑了三趟,那边可算是生出来了,安医生这才过来,可过来的时候右手手背上起了一大片的泡,还来不及上药包扎,看着就触目惊心的,那家人毛手毛脚的将一盆开水撞在安医生手上了。 霍庭一看险些没昏过去,这家人莫不是跟他有仇故意的吧?!可这会儿骂死别人也没有用,霍庭说还是送医院吧,安医生过去又给沈华浓检查了一回,说来不及了,就在家里生,这情况上车得生在路上。 “我在边上指导你,你来。” 霍庭:...... 刚进行的全国人口普查,都已经有六个亿的人口了,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就是生孩子吗,多大个事呢,安医生才不管他能不能胜任,轻飘飘的就吩咐开了:“把我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烧锅开水去煮煮,要是不放心你们先用里面的酒精擦擦也行。” 就是这么粗糙。 “手脚快些,马上得用呢。” 到这份上,霍庭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等张炼在安医生的指导下给人上了药包扎好了右手,霍庭这边总算是都准备就绪了。 安医生还夸了他两句,说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做得不错,家里有了孩子的是跟那种妻子生头胎的男人不一样,上一个男人就是没经验,手忙脚乱笨得很才将她的手给烫伤了。 霍庭一脸镇定的点点头,问接下来做什么。 这就准备开始了。 沈华浓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接受了霍庭来接生这件事,能亲手接生自己的孩子,这也挺有意义的。 她就是不大想让霍庭看见自己的脸,觉得用力的时候怕是有些狰狞会影响美感,至于其他的也顾不上了,这会也想不到那么多,霍庭过来给她擦汗的时候,她抽着气正准备说让他把枕巾递过来,还想着遮一下,就见 他抿着唇,下颚绷得紧紧的。他直起身的时候,额头的汗直接都滴在她脸上了,这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沈华浓要说的话就都咽下去了。 看就看吧。 霍庭那人,正经的时候知道收敛也会在乎一下形象,可不正经的时候也不少了,夫妻之间,她可没少看他的丑,故意的,无意的,方方面面她也都差不多见过了。 霍庭转身擦了把汗,准备去拿医药箱子,沈华浓盯着他的背影,就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怪得很,再一看这是顺拐了。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想笑。 这一笑...... 哎哟! “头出来了!”安医生一直注意着沈华浓的情况呢,突然叫了一声,抬头瞥了沈华浓一眼:“对,就是这么用劲,继续。” 然后又跟突然窜过来的霍庭说:“小沈家的,你去把塑胶手套带上,扶着她的腿,一会......” 小沈家的一脸严肃的照着做,就是扶着她腿的手心汗津津的,隐隐的有些发抖,松开握紧了几次,似乎在调整力度,沈华浓看他这样,跟被他掐住了痒筋似的,忍不住别开头又笑了两声,还晃了晃腿,突然就感觉有什么从身体里滑了出来。 沈华浓:...... 然后就听安医生说:“快接住了,抱好,对,就这样,拿剪刀,剪下去......行了孩子递给我吧,小沈肚子里还有,你看着点,就跟刚才那样,这孩子我来收拾。”跟着还叹道:“见过生孩子的时候哭的,还没有见过笑成你这样的,怎么了这是?你要笑也行吧,顺利生出来就行。” 霍庭绷着脸看向沈华浓,似乎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手脚僵硬得很。 两人默默对视着,沈华浓微微摇了摇头,阵痛很快又来了。 那边安医生抱着孩子背对沈华浓这边收拾去了,立时就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听着不是很嘹亮,沈华浓心里一紧,正想撑起来想看,就听安医生说:“没问题,健康着呢,有三斤八两重了,出生时间十月一号五点十一分。” 她接生经验丰富,手垫一垫重量差不多就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并没有马上说孩子的性别。 这会也没有人在乎性别不性别的,听说是健康沈华浓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是只有三斤八两?前天霍庭弄回来一条鲩鱼都不止四斤,她那么大的肚子,孩子竟然只有这么小一丁点儿...... 生了一个,后面的就容易得多了,十四分钟后,沈华浓又生下来一个,这个也只有三斤九两。 听到这体重沈华浓心里凉凉的,她孕期没少补,肚子也长得特别大,到后期都感觉会被肚子往前给拉倒下去,可两个娃加起来竟然连十斤都没有,之前好几个有经验的说她肚子大,孩子肯定长得不小,沈华浓再看看自己还不小的肚子,感情都长在她自己身上了? 可这会也不在乎肚子不肚子了,她担心是早产影响了孩子的发育,算起来她这都提前了快一个月了。 安医生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解释说满三十七周都能算是足月生的,沈华浓这有两百四十多天,算起来的确是早产了,早产半个月,但因为养得好,孩子情况不算差,这重量也正常,有的单胎也就只有五六斤重,刚才那家六斤二两都能称得上是胖小子了,要是还不放心再送医院看看也行。 “对了,你家这两个也是男孩。” 沈华浓哦了一声,突然面色一变,“霍庭......” 霍庭刚才见沈华浓精神头还不错,正蹲在床边缓神呢,他这会手还抖的厉害,结果还没能站起来,就被这一句给惊得都破音了,“医生医生,浓浓......”话都说得不大利索了。 安医生回头问:“怎么了?” 沈华浓要笑不笑的:“......好像还有一个。” 双胞胎都挺稀罕的,三胎的更少了,安医生还真没有碰见过,这会将两收拾好的孩子往准备好的摇篮里一搁,就赶紧过来看沈华浓的肚子,往上按了按就笑开了:“是还有一个,之前我还没有摸出来,大意了,这还是我手上第一个三胞胎,要是三个那前两个娃也不算轻,不算轻了。” 霍庭心里纠正说,这是从他手上接生的! 他此时只觉得后怕,连着接生了两个,其实生孩子的事主要还是在女人这边,他要做的不多,可精神太过紧张,人就跟脱力了一样,脑袋都感觉有些木,这会什么话也不想说。 安医生却很兴奋:“小沈你继续坚持,马上这一个就能出来了,再坚持一会。” “小沈家的,你去冲个蛋花水过来给她补一下力气。” 这倒用不着霍庭动手,张炼在屋外等着呢,听见医生这么说麻溜的就打蛋倒开水,又加了红糖搅了搅,安医生在门口接了,又夸了张炼一回。 “你们家这大孩子不错,能顶半个大人了。” 安医生是新到石油城的,一直再忙忙忙,并不清楚沈华浓家的这些事。 再加上沈华浓这人吧,怎么说呢,她这长相和发育就属于那种早熟的,以前还读高中的时候,人家就以为她大学成年了,倒不是说显老,就是稚气和天真跟她没关系,过了童年时期,别的女孩还干巴巴青春期呢,她好像一下子就熟了,现在她二十四岁了,看着更熟更风韵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她只化化脸,刘霞几个只看身材就喊她大姐了。 安医生觉得她看着就像是那种二十好几,生活得滋润,风华正好的熟女,现在的人普遍生活条件都不好,二十出头没长开的多得是,在夫家过得好生养后慢慢张开的她倒是见过不少。 这种就是属于青春期长得着急,但成熟期挺长的,以后年纪慢慢大了才会显出优势来。 二十大几岁,生出张炼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华浓这会倒是也没计较这个,算是见怪不怪了吧,只说:“这孩子就是懂事得很,家里很多事都靠他呢,我们家那个小的都是他带着,说起来,小的这会儿还睡着没醒呢,也是有她哥哥顶着,比别人家的还要娇惯一些。” “那你有福气。” 张炼在门口默默的听着,虽然垂着脑袋,但嘴角微微翘了翘。 里面安医生又说起了别的:“加上这三个娃,你们家这都有五个了,可不能再生了,现在这人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上面虽然没有政策下来,但是每回我们去开会,都给提了要求了,让给你们普及一下这些计生知识,大家生孩子还是得适当的节制节制。” 沈华浓就知道有计划生育政策,原来这个时候都已经认识到人口问题了。 喝了一碗蛋花糖水,马上肚子疼起来也没工夫再胡思乱想了,十分钟后她生下了老三,这个四斤勉强出头,是个女孩。 “这个最小的倒是最重的,别看这才多了不到二两,看着还挺明显。” 家里一直就以为肚子里是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都是够两个娃用的,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别的不说,小衣服这会儿还是够穿的,安医生将孩子收拾妥当,就放在沈华浓身边了,小摇篮位置不够,最后这个只能挨着她睡了。 沈华浓状态不错,安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见她这里还有产后调养的药,催奶的都不缺,可见家里是有人懂这个的,她也不多说了,又匆匆走了。 送走医生,霍庭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回房来沈华浓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她累归累,但是精神还好,主要是亢奋,指挥霍庭把摇篮搬过来,她还没有看过另两个孩子。 等搬完,沈华浓就侧身看孩子们,霍庭跟虚脱一样,一下趴在床边,头埋在沈华浓胸前不动也不说话。 沈华浓顾着看孩子也没有管他,他这人感性起来是这样的,这会儿孩子们还都睡着,不吵不闹也还有时间给他感性一下,以后那就有得忙了。 第563章家有新成员【1】 三个孩子都才丁点大,哪怕是闺女多二两呢,看着也就是小小的一团,实在是小得可怜。 三胞胎长得像不像这个问题,现在沈华浓看着觉得好像是差不多的,三张小脸都一样红彤彤的,脸型看着也差不多,瘦瘦小小,下巴尖尖,额头上都有些皱巴巴,头发和眉毛倒是生得浓黑,那头发这会干了还硬挺的,都得有差不多两厘米长了吧?虽然孩子们都醒过了哭过了,但可能是早产的原因,眼睛还没有睁开过,也看不出眼睛的大小,现在也还没有长出睫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刚出生的孩子,乍一看谈不上好看,不过刺猬都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光,屎壳郎还觉得自己的孩子香呢,沈华浓再仔细看看,就觉得仨孩子长得好看了,这发质发量都随了霍庭,硬、黑、浓,眉形也随他,眼睛没睁开过不要紧,端看眼形那眼长不是还挺长的嘛,鼻子看着不很高,但这会也没有定型啊,没准还能长,嘴巴仔细看能看出来是随了她了,嘴角都有些上翘的弧度。 不丑,一点也不丑。 她观察孩子观察了多久,那边霍庭就趴跪了多久,脸埋着,上半身瘫在床上,腿长床又不高,人家这会是跪在地上的,两只手也耷拉着,就这么个姿势,一直都没有动过。 沈华浓可算是想起他了,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缓过来没有?” 霍庭闷声说没有,声音又哑又沉,他这会还在后怕呢,“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人家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你别再吓唬我了。” 枪林弹雨都见过的人,这会就只接生了三个孩子,怂成这样了,沈华浓看他着怂兮兮的样子就笑说:“听你说这话的意思,好像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我得摸摸看你肚子里还有没有。” 她伸手往霍庭肚子上探,被一把按住了,他这只手上的手套还没有取下来呢,上面的血迹都没有干透,沈华浓呀了一声,“你也不去洗洗,弄我一手的血,赶紧拿开。” 霍庭这才抬起头来,将那只手套给取了,塑胶手套都被汗和血水给黏在手上了,好不容易才脱下来。 是不干净,他也不去洗,还是那么跪着不动,只伸手将摇篮边搭着的毛巾给够着了,在手上擦了擦,又给沈华浓也擦了下,毛巾往边上就这么一扔,也不管了,然后往前一趴,再伸手握着沈华浓的,又往她身边拱了拱。 “让我先这么待一会,不想动。” “好吧,待会就待会吧。”沈华浓低了低头,凑过去跟他靠在一起。 过了一会,霍庭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道:“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真有不舒服的等你缓过来才发现,我肯定都已经凉了。” 霍庭攥了攥她的手,道:“别胡说!” “没胡说,你瞅瞅你,不就是接生孩子吗,看把你吓得......”沈华浓还给打趣了一句:“以后你该不会都有心里阴影了吧,咱们以后还能有夫妻生活不?” 说完就见男人抬起头来了,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瞅着她,也不说话。 反将沈华浓给吓了一跳。 这家伙...... 她慢慢收了笑,低声说:“都已经顺利生出来了,就在一边躺着呢,你看看他们都好,我也没事,别瞎想了,这都是你接生的,亲手接生的,我就想着我男人在给我接生呢,他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一点也不怕。” 霍庭跟她对视了一会才道:“真的?” “真的。”沈华浓毫不犹豫的道。 其实,那会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个呢,疼起来脑子里只想着赶紧生出来,赶紧用力,怎么还不出来啊......男人和接生的人全部都是浮云,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是霍庭听了这话就感觉好多了,面上都松了松,跟着道:“你个傻娘们,这是一点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只会傻大胆,算了,现在也生完了,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华浓也没想着还有下次了,还问他呢:“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厉害,你什么时候都厉害得很。 “那你高兴不?” 霍庭嗯了声。 这会慢慢放松了,他心里才有喜悦的滋味慢慢的涌上来,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高兴得跟做梦一样。 这是他们感情的结晶,一下子结出来普通人的三倍多,这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这能有这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呢,都顺利的产下来了,母子母女都平安。 这三孩子也是会选日子,竟然就在他生日的当天发作的,那会他真的是怕,孩子们满打满算才在沈华浓肚子里待了两百四十多天,也就是足足八个月,听人家说过了什么七活八不活之类的话,他是真的吓得差点魂都飞了,他是厌恶死自己的生日了,再有个什么万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彻底疯了...... 现在这个日子不光是他的生日,不光是他父亲的忌日,还是这几个孩子的生日,他的生命一度差点停止在这一天了,却又是在这一天迎来了自己生命的延续。 霍庭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滋味繁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出来,冲破一直缠绕在他心上的那一层阴影。 他愣愣出身,沈华浓扯了扯他的脸说:“一点也没有看出你高兴,高兴你倒是笑一下啊,怎么说也是添丁添口的事情,你就摆出一张愁苦的脸,这么给我脸色看?我在这个家里还能不能有点地位了?” “又胡说。”霍庭扯了扯嘴角,没等笑出来,突然又低下头埋在沈华浓肩颈间,马上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滑下来。 他又用力的抱了抱沈华浓,这回不等沈华浓再开口,霍庭就问道:“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你憋着一声不吭吓死我了,要学会出声知道吗?” 这就是没话找话说了,怕她笑话故意岔开话题呢。 沈华浓也没有戳穿他,说:“挺疼的,以前不知道听谁说的,这个疼比蛋疼还要疼一点,生三个大概就是碎三次加起来那么疼吧。” “要不我捏捏看?也让你体验体验究竟是多疼?数量不够也不打紧,你有这个体验一下的心,跟我感同身受的态度总是好的。” 霍庭:...... 这就完全没法交流了。 霍庭往她脖子上蹭了蹭,在她作势伸手过来的时候,他倏的站了起来,也不看她,低着脑袋说了句:“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擦擦,你别乱动,好生躺着,出了那么多血,要养一养。” 说着话人就出去了,带上门才腿上一软,撑着墙才站稳了,跟着弯腰揉着自己的腿。 太久不动腿都麻了,怕被沈华浓笑话,硬生生忍着走出来的,这酸爽......揉着揉着,他没忍住低喃道:“真浑,真浑,真浑!这娘们简直了......”可他偏偏就喜欢这样重口味的,喃喃自语着还笑了起来。 张炼跟着熬了一宿,这会还没有去睡,师父生了三个,他还等着看呢,这会正倒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等着霍庭把里面收拾好了来叫他,然后就见证了霍庭怂怂的一幕。 霍庭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客厅还有个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霍庭咳了咳,赶着张炼去睡觉,“你先去睡一会,等会收拾好了叫你,看的时候多得是,这孩子这么傻不愣登的等什么。” 说起来,他自己都没有好好看过孩子们,接生的时候紧张,脑子里只剩下安医生的指令,后来又只顾着感慨去了...... 张炼撇撇嘴,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庭一回,没做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起身回房去了。 霍庭低头看看自己。 w(?Д?)w 虽然一夜没睡,霍庭还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之前还跟抽干了力气似的,这会人缓过劲来了,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他先舀了一盆开水在一边慢慢凉着,又冲了一碗蛋花红糖水,这会还太烫,他也没有马上端进去,去洗了手,又在炉子上熬了小米粥,煤油炉子兑了煤油,把药和水都放进去了,这才端着盆和那碗糖水进屋里去了。 这会沈华浓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勉强把一碗糖水喝完,马上就睡过去了。 霍庭先给她简单擦洗了一遍身体,又将床上的防水布给小心扯下来了,重新换了一块沈华浓经期用的棉褥子垫在她身下了,刀纸也垫了一层,再给盖好了被子。 伺候完大的,这才有时间去看让自己心绪剧烈起伏的三个孩子。 沈华浓还得看第二眼才发现孩子们的美,霍庭比她还要自恋一些,第一眼就觉得这仨孩子长得好看,三个长得像,都一样的好看,这长相甭管是男是女都美得很,就是太瘦太小了,他两只手捧着,孩子看着比他的手掌也不大多少,得仔细养着,赶紧养壮,不然他抱都有些担心力气大。 昭昭出生的时候有五斤八两,那嗓门嘹亮的,对门公鸡打鸣都别想压过她。可这三个平均一下一人还不到四斤重,嗓门也都小。 稀罕着孩子,时间都过得飞快,等他反应过来,外面天都渐渐亮了,这才赶紧出去搅拌了锅里熬的粥和药,然后又匆匆去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霍庭再回房,就见昭昭正站在摇篮边,昭昭本来睡眼惺忪的起来喊妈妈,妈妈睡沉了没有出声,她就自己找到房里来了,然后就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在床里侧睡着,被沈华浓挡住了,她顾着看孩子也没有闹醒沈华浓。 看完摇篮里面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小丫头胆子挺大,霍庭抱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人家不,正伸着手指头戳老二的嘴巴,戳完这个又戳了戳旁边的老大,一抬头看见爸爸进来,就咧着嘴笑了,“妈妈什么时候生的,我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啊。” “晚上生的,没叫你起来。” 昭昭还有些懊恼,“应该叫我起来的,我看看怎么生的,妈妈说我是从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出来的啊。” 霍庭心说起来了也不会让你看的,他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岔开了,给昭昭介绍两个弟弟,“这个是大的,这个是小的,还有个妹妹最小,挨着妈妈睡了。” 昭昭长大了嘴巴,然后就看向床上,“妈妈的肚子里装了三个?”跟着就要爬到床上去看里面的妹妹。 霍庭说妈妈累了,别吵她。 小丫头轻手轻脚的从床尾爬上去,盯着刚出生的妹妹仔细看了看,然后又回到摇篮边上对着两个弟弟看,看完又爬到床上,如此几回,终于得出了两个结论。 “妹妹最大。” “弟弟妹妹怎么都......不太好看啊!” 霍庭先说妹妹确实是最后出生的,最小。 昭昭还是坚持认为妹妹应该是老大,“比大小她就最大,他们的大小难道不应该是根据大小排吗?说不定她就是懒一点才最后出门呢?” 霍庭:...... 说不通,他就说:“弟弟妹妹跟昭昭姐姐长得很像,只比你刚出生的时候难看一点点,比别人家的都好看,看这头发,看这眉毛,看这小嘴巴......都跟昭昭一样的。” 昭昭:...... 爸爸说得如此笃定,昭昭拿着沈华浓桌上的圆镜子蹲在摇篮边上,一会看看两个弟弟,一会看看镜子,比对了老半天,最后心里还是不大相信。 但是毕竟这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她也不好太过嫌弃,也不想打击明显不愿意接受现实的爸爸,大度的表示:“是比我丑一点,就丑那么一点点吧,哎。” 你说是就是吧。 一副特别无奈包容的样子。 等张炼起来,两个大孩子对着刚出生的小家伙们嘀嘀咕咕,当然主要是昭昭说,张炼听着,霍庭抽空出了趟门,本来今天还得上班升旗开会的,这会肯定是去不成了,他也放不下心走开,但工作上的事也不得不交接,还是亲自回去请了个假,又匆匆回来了。 第564章家有新成员【2】 霍庭前前后后离开了还不到半个钟头,他家里添了三胞胎的事情都已经在家属院里传开了。 他刚走,跟沈华浓同一天生孩子的那家男人过来这边看了一回,他冒冒失失将安医生的手给烫伤了,等忙完了家里的事情,添丁的喜悦劲缓下来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人等着安医生去接生呢,是特意过来道歉的。 霍庭不在,沈华浓也没有醒,他也没好没多留,跟张炼说了两句就走了,然后,三胞胎的事情就给传开了。 霍庭进了家属院之后的这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看,有些人因为对三胞胎太过好奇,都不介意他的冷脸了,还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和询问了。 “霍部长你家里真的一胎生了三个?两男一女?” “怎么这么能生呢?这几年不怀,这一回可将几年的都补上了,倒是省了事了。” “不容易,是真不容易,让小沈好好养着吧,多歇一歇,生一胎就很伤元气,她这回身体都得被掏空了。” “你们家又没个老人帮着照看,一下多了三个孩子,这都你们俩口子带着?你们还都得上班呢,这工作也不好总耽误吧?你是不知道,我隔壁老曹家就生了一个这都要满月了还是闹得很,大半夜的一哭整层楼都别想安稳的睡,你们这三个哭起来那可怎么办?夜里怕是都别想睡了,这一下生三个......也不都是好事。” 这是得亏他们没住楼上,这住在小院里吵也吵不到别人,就是自家人怕是得熬一阵子了。 想到这些,原本还羡慕霍庭家一口气生三胞胎的,这会就连羡慕的心都淡了点儿,再说这么多张嘴,要养活也都不容易。 连带着也不眼馋霍庭家住小院了,真让他们住楼上,这一年两年的谁敢跟他们挨着呢,太吵了。 算了,算了。 前面的话吧,霍庭嗯嗯哦哦就将问话的人给应付过去了,后面的,也甭管人家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话还真的是提醒他了,带孩子这真的是摆在他面前的大问题。 原本以为只有两个孩子,夫妻俩在生产之前盘算的时候还挺乐观,沈华浓觉得她哪怕身体没复原也能搭把手,起码喂奶、拍觉、看着点儿孩子们还是能的,霍庭也觉得他带两个应该勉强应付得来,可现在是三个,别看只多了一个,那影响太大了,真碰上三个一块儿哭的情况,谁去管另一个?这还只是最普通的例子,其他的霍庭暂时都不敢想像。 武装部才刚拉起来,现在石油城的时局还有些浮躁,因为放电影那天被弄断的伟人雕像,后续也引发了一些事情,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这也是免不了的......可以说现在是霍庭的工作最要紧、也是最能做出成绩的时候。 机会肯定是比不上老婆孩子更重要,他辛辛苦苦往上爬,图的不就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是妻儿最关键的时候,没养好以后也补不回来,他不会本末倒置,但现在的问题是,沈华浓这次遭了大罪身体肯定是大亏了,必须得好好的养着,不能再劳她动手和操心,而三个孩子早产本来就比正常孩子弱一些......他一个人能够照看得过来吗? 老实说,霍庭自己都没有信心。 现在公然找保姆肯定是不行的,亲朋好友的倒是可以搭把手帮一帮,人情再慢慢还就是了,但是找谁呢......霍庭想着事情,就到家门口了。 沈华浓和三个孩子都还睡着也没有醒,霍庭也没惊动他们,将昭昭和张炼先唤出来,他俩今天放假不用去学校,霍庭给了钱和票让他们自己去食堂买早饭吃。 吃完饭让张炼去医院再请一下安医生上午一定过来一趟,看看家里一大三小的情况,然后再去柳杨湖那边跑一趟找清理淤泥的徐强,让他开始准备鱼,要是有野鸡野鸭之类也留着,尽量留活的,从明天开始再送,三天送一回。 这是霍庭早就偷偷跟人说好了的,也已经付了两个月的定金了,就是为沈华浓做月子准备的,清理湖中淤泥的那些人要弄到这些并不难,杂草浅滩里就有不少野鸡野鸭,虽然不能明着做买卖,但是黑市从未彻底消失过,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了。 以前是徐强夜里过来,也不进家门,就是等霍庭下晚班或是上早班的时候,两人路上偶遇一回悄悄就把这事给办了,现在霍庭抽不出时间出去,只能让人送过来,这么贸贸然的送也不行,说定了个时间让人到点从运动场那边围墙角给丢进来,他再去拿。 今天倒是不用着急,家里还有条鱼有只鸡是沈华浓备着过节用的,再者今儿是国庆肯定查得格外严格,得避一避。 霍庭也给昭昭派了任务,让她去邮局打电话去,得给她舅舅和外公报个喜,原本应该是他这头煮了红鸡蛋再规规矩矩的送过去的,但这不是家里没人吗,沈克勤和沈明泽也隔得远,只能这样了,沈明泽也说了万一提前生了得告诉他。 再就是往市公安局打个电话,给江大伟说一声,让他帮着去给霍秀英和村里两头传个话。 往霍秀英那边是报喜讯,嫂子生了给她说一声也是应该的,前些天霍秀英给霍庭打电话问国庆能不能回去的时候,还专门说了这个事,让务必给她说一声。 去村里是想让霍国安帮着找个合适的人选送过来帮帮忙,这种话在电话里也不好多说,霍庭给昭昭说的是让老家来个人搭把手。 最多再有一个月这一年的农活就都做完了,村里人口不少,闲着的妇人肯定是有的,霍庭常年在外都不大熟悉了,也只能委托霍国安了,至于来的人合不合适的,那就得靠霍国安的悟性了。 他还要嘱咐,昭昭摆摆手说知道了,跟着张炼就往外跑出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霍庭将药锅里兑了碗水继续煎着,炉眼堵得更小了用小火熬着粥,又把厨房里搁着一直没用的一个大炉子也点燃了烧了开水,再把提前准备的两个奶瓶和小勺子都拿出来又在开水里过了一遍,还凉了一碗开水备着一会冲奶粉用。 第565章家有新成员【3】 做完这些,霍庭的脑子都空了一下,不知道再做点儿什么好,他又去房里看了一大三小,等缓了缓才想起来将脏衣服、脏床单都搂到卫生间的大木盆里,兑了肥皂水泡着了,又回来把房间给收拾了一番。 房里还有血腥味没有散,这会虽然没风,他也没敢开窗,只把房门给打开了,把客厅的窗户和门都敞着,聊胜于无吧。 做完这些,他一边支着耳朵注意着房里的动静,一边就去洗衣服去了,没等洗完就听见了奶猫似的哭声,孩子醒了。 霍庭赶紧擦了手过去,刚将闭着眼睛哭的老二抱起来,还慌得不知道先做什么好,摇篮里的老大也哭开了,他双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拿脚在摇篮下方的弧形支架上踩了踩,还想着将这哥俩一块儿哄哄,然后床上的小闺女也哭开了。 这三重奏,虽然声音都不大吧,但是此起彼伏的几乎就没有个停顿的时候,霍庭恨不得多长四只手出来。也只能是想想,他先放下怀里这个,赶紧将床上的闺女给抱下来,先管她吧,就她声音最大,离妈妈也是最近,一会该把沈华浓给吵醒了。 霍庭凑到床边,正要将孩子抱下来,发现沈华浓被这么吵着还是睡得无声无息,还是维持着入睡的姿势,动也没有动过,他心里陡然一慌,傻不愣登的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将小闺女抱下来了。 先摸了摸确定不是尿了,霍庭狠狠心舍下哭哭唧唧的兄弟俩,抱着小闺女就去了客厅,试了试凉着的开水,然后拿小勺开始喂水,喂了两勺多的不敢再喂了,可孩子还是在哭,他慌手慌脚的准备冲奶粉,单手冲奶粉不难,就是一边抱着个小不点时时都提着心,再说屋里还有两个哭着呢,镇定不起来。 正忙着,严满香过来了。 她是听到沈华浓生了消息,特意过来帮她坐月子的。 她家大毛鲁兴中去年跟着霍国安过来支援石油城的建设,教人家种蘑菇来了,到现在其实是教得差不多了,跟他同来的那些在竟市有正式工作的,比方说黄花菜厂的、农牧局的,人家都已经回去了,就剩下鲁兴中和红星作坊的几个。 石油城物资供应处给红星作坊借了个地方,现在那几个人就借着原先工人们住的帐篷,将作坊在这边开了起来,产量也不多,也就是让孩子们平时有个能就近买零食,大人们走亲探友买东西的地方,也省得非得去市里。 现在看着虽然条件苦一点,但是人家也说了先看看干得怎么样,要是做得不错,以后正式给批个地方他们把牌子立起来,这也算是双赢的事情。 所以,红星作坊的这几个人是有着落的,以后那都算是石油城里的正式工人了,虽然他们的工资是公社那边发的,也只能算是红星公社这个集体的工人,和石油工是有区别的,但是天天跟着石油人唱着石油工人之歌,那感觉,跟他们是一样的荣耀。 这件事情对红星作坊意义重大,但对这几个人也就是个心理奖励吧。 鲁兴中跟他们都不同,他回去也就只能是务农了,沈华浓看这孩子实诚得很,他教起来也真的是半点不留虚的,跟那些教种黄花菜什么的还不一样,有了这个名头,就推荐他去了新建的农畜站。 说是农畜站,现在其实也就是在柳杨湖边那个农场借的几间办公室,这是专门为了开发那片柳杨湖设立的,主要就是在湖上湖边种植水生作物、养鱼养鸭子,开发这片湖泊的“粮仓”价值。 现在给鲁兴中弄了个外聘技术员的岗位干着,还是教种蘑菇木耳这些,顺便研究一下培植银耳,增加产量,对鲁兴中来说也不算特别难,说起来确实是做着技术员的事情,他也能够胜任,但是这外聘其实还是临时工,要是干力气活,正式工倒是可以弄到,想做技术员就有些难度。 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技术员的文化水平不高,初中都没有毕业,再一个,这孩子胆子不大还特别腼腆,也不大会说话,让他给领导汇报或是给人讲个课都张口结舌,只会领着人现场教,那些老农民没文凭但是会说的,都可能落个技术员,可他两样一样都不满足要求。 严满香让儿子都听沈华浓的,他也是真的听话,没听人的劝先捞个正式工干起来,就这么闷头做起了临时工,沈华浓也不坑他,上个月丰陵市有个农学院中专部重新招生,给了石油城这边几个入学指标,有这个机会,沈华浓就让霍庭将他给推荐过去学习去了,九月份人就已经上学去了,等两年学完,拿了文凭回来就能转正当技术员。 因为这件事,严满香一家子对沈华浓和霍庭是感激不尽,借口说儿子上学去了,放心不下那一屋银耳,严满香就过来了,她在石油城待了有快一个月了,一直盯着沈华浓这边的动静呢,她不帮点忙心里都过意不去。 这会儿在外面听见孩子们的哭声,她大步就进来了,“院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哎哟,孩子们哭得,小可怜的......”霍庭也没有功夫回她话,她二话没说先把孩子接了过来,“我来抱,你化奶粉。” 霍庭这会也没有跟她客气,将奶粉冲好了递给她,严满香给孩子喂到嘴里,小家伙马上就不哭了。 他顾不得松口气,又赶紧将另一个奶瓶也兑水兑奶粉化好了,进房间去,看着嗷嗷待哺的两兄弟又犹豫了一下,把更轻点儿的老大抱了起来。 霍庭以前还设想过歪着头夹着奶瓶,然后一手一个娃,虽然只能喂一个但是另一个他可以抱着摇晃着哄啊,他还拿枕头演练过,这会觉得什么演练简直是蠢爆了,孩子们一哭他的心态也不太稳定,这高难度动作不太敢尝试,再说,这玻璃奶瓶重得很,万一滑一下砸到孩子那不是开玩笑的。 只能先顾着一个了,另一个他摇着摇篮也不顶用,依旧哭着。 心里急得很,也忘记了给这个喂水,先这么着吧,只这么一会儿他都满头是汗了,都是急出来的。 屋外严满香也跟着心里叹气,倒没有这时候说什么添烦。 刚出生的婴儿吃得不多,两个孩子很快就吃完了,只是挪开奶瓶还是哼哼唧唧,严满香边给小女孩儿拍着后背边跟霍庭说,“听说双胞胎是一哭都哭,这三胞胎应该也差不多,不把另一个喂饱怕是都哄不好。这个我拍完嗝了放摇篮,你把手上的孩子给我,赶紧的都给喂饱了再说。” 霍庭听她的,手空出来就重新冲了奶粉,奶瓶不够,暂时只能兄弟俩用同一个了,他好在奶嘴是提前准备了几个,换奶嘴就行了,再回来就听严满香絮絮的跟孩子们说着呢:“......不是你爸妈偏心不疼你,这不是看你最乖吗,晚点吃吃完等会让你挨着妈妈睡,他俩自己睡,不哭不哭......你们俩也别哭了,知道你们心疼兄弟......” 见霍庭进来,还跟他说呢,“孩子是听得懂的,你多跟他们说说话,教着教着就会了。” 霍庭受教的点点头,等他将奶嘴喂到老二嘴里,小家伙还委屈得哼唧了几声才开始嗫喏着嘴巴吸了起来,前两个霍庭注意了,喝奶都没有睁眼,这个倒是把眼睛睁开了,说让只是眯着一条缝,那也是睁开了。 这边停了哭声也就一分钟,那两个还真的先后都不哭了。 严满香看着就乐了:“还真是蒙着了啊,这从投胎起就在一起待着的还真是呃,人家说的那个什么词来着......” “心有灵犀。” “对。” 将三个孩子哄好了,霍庭继续去洗衣服,严满香帮着煎药,又将鸡给放在砂锅里炖着了。沈华浓一直没醒,跟着三个孩子又先后尿了,没尿的也跟着尿了的哭,从换第一块尿布到将三个都擦干净了哄睡又是大半个钟头过去了,严满香都替霍庭发愁。 “孩子们晚上得喂个两次,挨个喂一遍那就是六次,一个哭起来不等都喂完都不带停的,再要尿了拉了弄个三四回,还是保守估计,这少说加起来也得换十片尿布吧,你算算,这样下来你晚上都别想睡了。华浓现在也不能吵,这休息都休息不好,身体亏了以后就遭罪,家里还有两个上学长身体的大孩子呢......” 第566章坐月子那些事儿【1】 沈华浓是近十二点的时候醒来的,房间的窗帘是拉着的,门也关着,屋里有些暗,只她一个,孩子们都不在房里,能听见从客厅传来的婴儿此起彼伏的哭声,还有人在说话,没听见霍庭的声音,就只有两个女声,一个是严满香,另一个听着像是霍秀英。 沈华浓直接就坐起来了,还想拢拢头发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头上多了顶帽子,绒线的,就说怎么这么热呢,她把帽子摘下来了,整了整衣裳正要下床,霍庭就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家属院门口卫生所的李医生,手上拎着两个个吊瓶。 霍庭见到她就抹了把额头的汗,狠松了口气,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华浓感觉还好,这睡了一觉,她感觉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卸了货之后人感觉还挺轻松的,比生之前要轻松多了,坐起来都不费劲了,轻盈了许多,她差点都快忘记这滋味了。 李医生就说:“这醒了能下床了能自己吃喝,吃饱喝足补一补比什么都强,这两瓶葡萄糖我觉得还是别打了。” 霍庭就是看沈华浓总不醒,脸色也不好,安医生又说是伤了元气又累着了,他急得不行,人家才给开的葡萄糖,这会醒了不打就不打吧,李医生又拎着吊瓶回去了。 沈华浓被霍庭给拦在床上。 不让下去。 沈华浓不醒吧他着急,醒了他又不让离开床。 他还振振有词:“坐月子就得多躺着别乱动,人家说生回孩子骨头和脏腑都挪了位,躺着才好恢复还原,你就别下床了,这颠来颠去的不利于恢复,饿了吧?我先去给你端吃的来,你想看孩子们等会我抱进来你看,有别的你再叫我,安心躺着。” 沈华浓要去厕所,他从床下给端了个痰盂出来,“新买的,我仔细刷过了很干净,你就在屋里解决,这会脸还苍白得很,出力和受风都不好,免得以后头疼身上疼。” 沈华浓:...... 厕所要是在院子里隔得远怕风吹到那就算了,可就隔了个小客厅,才几步的路,大门都不用出,她死都不答应,这是觉得房里的味道太好闻了吗? “那你把帽子戴上,裹着毯子再出去。” “你这都哪来的歪理?” “几千年传下来的,甭管对不对,别人都这么过来的,肯定有其道理,我也不是让你整个月子都这样,这刚生完不得多注意?” 反正霍庭是不戴帽子不裹毯子就不让出去,沈华浓这会力气可比不得他,又憋得不行只能先妥协这回,刚裹好,霍庭就抱着她出去了,绕过客厅的几个人直接给她送到了厕所:“你头晕走不动我抱你。”这就算是解释了。 沈华浓心说我走得动,她都没眼看严满香和霍秀英,她这个样子......连招呼都没好意思跟人打。 “浓浓你脸红个什么劲?这是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你出了很多血,我帮你?” “我这是热的,这么热的天你自己就一件衬衣我裹这么厚......出去,快点出去!别逼我发脾气!” “孩子我都接生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好在这人不管怎么变,脸皮还没有厚到刀枪不入的程度,沈华浓一瞪,他就无奈的将她放下来了:“行行行,你别急,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喊我,我在外面。” “......” 沈华浓从厕所出来之后,就用房间需要通风散气为由在客厅里赖了一会,抱了抱孩子们,也听霍秀英和严满香说了会育儿经和月子经,勉强撑到在客厅里吃了顿饭。 这顿饭她吃了一大碗的小米粥和一大碗肉堆得冒尖了的鸡汤,鸡是野鸡,这只肯定是平时不喜欢运动的,长得膘肥体壮,一层肥厚油皮,汤是严满香炖的,没有撇油,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油,看着都觉得腻得慌,沈华浓感觉吃得这么腻不大科学,但这两个生养过两个孩子的都觉得必须得这样,说这样补身又下奶,补元气是最好的东西了。 现在都缺油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虽然沈华浓并不觉得自己缺油......但这是别人的一片好心,人家好意过来帮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了半碗油。 才觉得腻,霍庭又给她端了一大碗鸡蛋红糖米酒,米酒是霍秀英带来的,是在家里做好了背过来的,也是说下奶用的,说是用这个解腻的,最后还是被甜得快腻死了。 霍庭说:“出了那么多血,得喝点红糖补补。” 现在红糖比肉还难买,家里的红糖是霍庭从三月底就开始攒的,还找人借了一圈红糖票,都是二两三两的买回来的......虽然难得,但太甜确实是太甜,没法违心说这样健康,不想让霍秀英和严满香觉得自己又作又矫情,沈华浓也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这样的好意。 算了,想想她这喝的不是油和糖,而是是心意和情谊,就感觉好受多了。 吃了饭,沈华浓就被霍庭给轰房里去了,严满香抱了老二跟进来问她下奶了没,有奶了直接喂,免得再喝奶粉,在她们的观念里还是奶水更加养人,“但是,这第一口有毒不能喝,你想办法挤出来,后面的再让孩子喝。” 霍秀英也在外面附和。 沈华浓:为什么第一口奶就有毒不能喝了? “反正人家都是这么说的!” 沈华浓:...... 不过,这会儿担心这个问题有点儿早了,她并没有什么涨的感觉,严满香还不可置信的给她捏了捏,然后叹了声说:“白长这么大,竟然......这样子让孩子吸也吸不出来,有点涨了再说吧。” 然后抱着哇哇哭着的老二出去喝奶粉去了,留下沈华浓独自盯着自己的胸,心里都凌乱了好吗?她这是被女人给嫌弃了? 将孩子哄睡下了,严满香又进来了。 “妹子你也别忧心,好好坐月子,这月子必须得好好坐,人不补起来就没奶水,孩子得跟着遭罪,我做饭的本事是不怎么样,但是这帮着下奶我比你懂得多,这月子里吃饭的事妹子你就别操心了,我跟霍兄弟都说好了,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个交给我来安排,菜单我都给你拟好了,霍兄弟说他尽量去弄来,我保证让你们娘四个都长得白白胖胖的。” 第567章坐月子那些事儿【2】 沈华浓闻言当下就是心中一凛:“大姐......” “行了,谢不谢的见外的话就别说了,我们家大毛二毛哪个不是沾了你的光,算起来都没完了,你再睡一觉。” 严满香不给沈华浓说话的机会,就摆摆手痛快的走了。 留下沈华浓缩在毯子里捏着自己松软的肚皮边感慨边默默的哀嚎。 严满香大姐就是个重油的典范,买肉都是盯着肥膘肉的那种,真被她喂下去,她这做两个月的月子,肯定得胖成球了,可直接拒绝这种好心也不大好,对方能过来伺候她坐月子她心里也是真的感激和动容,没人帮忙就靠霍庭,她哪有现在这么舒心,霍庭就是有心也没有这个力啊。 没办法,沈华浓只好在心里默默的草拟了一份月子餐,炖汤什么的被严满香包了,她再让霍庭准备点素的中和一下吧,这么大油大荤的补进去没准得心梗和高血脂,但是现在能够选择的蔬菜也真的不多,想吃什么不是说有就有的,草拟也是瞎琢磨,琢磨着琢磨着就睡着了。 晚上天黑了,严满香才回家去了,霍秀英留了下来,她是打算留着带孩子的,还给霍国安说过了让他别再折腾找人了,到底是隔一层的肯定不如她这个亲妹子。 “先等嫂子出了月子再说吧,家里后面反正也不忙了,家里也有公公张罗着,我婆婆本来打算自己过来帮着嫂子坐月子的,她也是精细人,就是有些想法跟咱们不一样,当初宝琴那会说要在胸上掐一掐,还要绑腿说是免得罗圈腿......” 沈华浓跟听天书一样,竟然还有这种陋习...... 当初生了昭昭还没有人给她说过这些,也幸亏没人指手画脚,总之,谁也别想折腾她的孩子,吃吃喝喝她不好拂了她们的心意,这个肯定不行。 霍秀英继续道:“反正是歪话一堆,又是这又是那的,她又是长辈的,嫂子有什么不好跟她说,我才拦着了,她去省城帮着绍杰和俊宝做饭去了,那边爷俩也不能老是吃食堂。” 跟着还说起卢俊宝也在霍庭战友的帮助下去附近的学校借读去了,下学再去医院帮忙。卢绍杰在医院那边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干着。 “这工资不高,也能管着他跟俊宝的吃喝,现在的住房也是医院的职工给介绍的,比之前的便宜,也算是没白闲着吧。” “虽然是临时工但跟着一个管电工的师傅,他脑子又活泛会做人,多少也能够学点有用的东西,以后没准能用得着。” 霍秀英这回话倒是多一些,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思,她自己说着还觉得有点尴尬。 她是有心跟霍庭修复关系,儿子的事情确实让她想起当初哥哥的事,她的儿子这次惹了事还有舅舅给撑着,告诉他不用怕,告诉他怎么去弥补,怎么去改正,但是,当初霍庭谁也没有,他谁也指望不上,所有人,包括她和妈妈都是一味的再指责他、怨恨他,没有人去想他怎么想,他会不会害怕...... 霍秀英还真没有站在这个角度想过。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来,她都忍不住落泪,又心疼又愧疚。 毕竟是打小相依为命的亲哥哥,她这些年虽然不亲近,但是心里也是念着他好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觉得陆柏薇人不错介绍给哥哥了,再想起陆柏薇,越发的心里惭愧。 兄妹二人的这相处吧,也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好就马上好得起来的,再说霍秀英本身也不是外热的人,她又不知道她哥哥还有话痨的一面,更不知道现在话痨就占主场了,霍庭跟沈华浓说话都是悄咪咪的,她也没有听见啊,还只当她哥哥就是个沉闷寡言的人。 跟哥哥说不上话,感激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太沉重了,不是靠语言就能轻易化解和消除的,那她就只好借着抱娃跟沈华浓解闷的机会说一说这些家常事了,也算是个态度吧。 她有心,沈华浓也乐见其成,也不问什么让她尴尬,只配合她的话:“这话倒是不假,这电嘛现在村里没通,以后肯定是会通的,会一门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妹夫这人还是有本事,多少城里的人都找不到工作得送下乡来,他去了还不到一个月这都有工作了。” 从坐月子的事说到卢家的事,霍秀英又问起了三个孩子的名字,“总不能一直老大老二老三这么叫着。” 这话倒是。 沈华浓就喊霍庭过来一起再商量商量。 之前他俩都以为是生姑娘呢,早就准备了两个姑娘的名字,儿子的名字倒是没准备。 姑娘的名字也是霍庭想的,当初昭昭出生,他翻字典取了几个名字,觉得都好,抓阄给取的昭昭,剩下几个没用上的也觉得好,就直接拿来用了,都是跟昭昭一样,取“日”字旁的字,一个是晓晓,一个是曦曦,再加上董艳容家的晨晨,也是他给取的,从这名字都可见他对光明的执着了。 现在沈华浓一问,他就说:“小闺女就叫晓晓吧,有光明的意思,也有明白事理、通透的意思,刚好她又是最小的,她姐姐的名字也是这两个意思,在光明下成长,做通透明白的人。” 曦曦就只前一个意思能对得上。 “行吧。”沈华浓觉得寓意和期许都不错,两个女儿的名字意思还能正好对上也很好,霍晓就霍晓吧,她没有意见,霍秀英本来也就是来听的,没打算给出注意,小女儿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个儿子......我之前倒是想了个小名,两个字分开来......” 不等霍庭说完,沈华浓就赶紧打断了,“可别说你想的小名了!霍起,霍来,你听听像话吗?霍晓勉强过得去,你给我重新想!我也想想,到时候再合计合计。” 沈华浓感觉毕生的才华都用上了,入睡前也没有想到自己满意的,“你这个姓太不好了,想不到好的,跟着姓沈!” 霍庭:...... 霍庭自己闷头想去了。 晚上,有了名字的晓晓被霍秀英抱到昭昭的房里带着睡去了,沈华浓和霍庭压力骤减,昭昭则搬到张炼那屋去了,他俩还得上课呢,怕吵得晚上睡不好影响孩子,张炼那边房间跟这边隔着个客厅,更安静一些。 两个孩子年龄都还小,现在也没法讲究这些,霍庭就往那房间中间扯了块布帘子,还好之前多准备了一张绷子床垫,这会只要两个床架子,就能支起一张床来,暂时就先这么将就住吧,只能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改善条件了。 沈华浓的月子就这么五味陈杂的坐起来了。 第568章坐月子那些事儿【3】 沈明泽是国庆节后的第二天才过来的,还动用了制药厂的车,他大包小包装了快半车了。车直接开到运动场上,从上面往下搬东西的时候,让围观群众们好一阵羡慕。 一个木摇床,三个竹推车,八罐奶粉、三盒麦乳精,罐头一箱,鸡蛋有一大筐子得有一百多个,红糖五斤,小衣服和尿介子装了一大包,奶瓶也准备了两个,还有半筐柿子饼,半麻袋桔子和半麻袋的橙子,鲫鱼是用木桶养着活蹦乱跳的给带过来的,装了两只大桶,鸡抓了两只...... “爸爸那边还得几天,我出发前给他打电话了,说是临时请不到假,得审批交接工作。他之前是提前请了假的,那也是在半个月后了,这还是算了双胎可能会早产的情况,没想到更早。” 这个沈华浓早知道了,昭昭昨天打电话过去虽然不是沈克勤接的,那边的人也给小姑娘说过了。爸爸人虽然没回来过,但是往这边已经寄过几回东西了,孩子喝的奶粉就都是他从华侨店买回来的,适合半岁内的婴儿喝的,在石油城和省城这边市面上都找不到这种把年龄段分得这么细的。 “昨天得到消息临时又去买的这张床和这个车,想找颜色一样的没有货了,奶瓶和这几套衣服是小红给准备的,都按照两个准备的,我着急过来,下回再给孩子们补上......” 沈明泽一边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们,戳戳这个,碰碰那个,忍不住道:“你都吃什么了,一下生出来三个?还就这么待在家里生,真要出点什么问题,你还要不要命了?”说着侧头看看霍庭,特别不满。 霍庭垂头晃着小闺女,也没有辩什么。 沈华浓哪里不知道哥哥是关心她?但看霍庭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个怂,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有一次沈华浓半夜醒来,发现这家伙竟然在探她鼻息,然后探孩子们的......怕她睡着睡着挂了? 这会儿就主动揽过话道:“突然早产也是没有想到,再说我状态还好,我们这医生也说可以在家里生......” 沈明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不识好歹。” 沈华浓笑了笑,道:“哥你想知道我吃的什么,要不我写个单子给你?” 沈明泽站直了,摇头正色道:“得了,我就是顺嘴这么一说,真有什么经验谁爱要谁要,豁出命去生孩子也就是你,你看看你这身体都亏成什么样子了,不养个一两年都缓不过来,还在坐月子你就少操些心吧,也不嫌累。” 沈华浓说:“家里严大姐和秀英帮忙,其实我也没有操过什么心,基本都没有怎么管,到现在孩子们都没有抱过几回,晚上也都是霍庭跟秀英带着孩子们......” 这是实话,她现在还没有奶,又不用奶孩子,晚上孩子们醒了也都没有惊动她,她倒是被吵醒过两次,也没有让她沾过手,霍庭和霍秀英伺候孩子们的时候,她躺着拍了拍另一个安抚了一会子,很快就又睡着了。 沈明泽闻言又瞪了她一眼。 沈华浓赶紧道:“哥,我要吃个橙子,你给我切一个,这两天吃得太油腻了,还是你了解我,带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沈明泽轻哼了声,“小马屁精。” 说归说,还是拿了个橙子在热水里泡了泡,给她切了装在碗里拿过来,又拿了个梨子罐头出来,让严满香帮着去煮了,回头又吩咐霍庭:“天天吃得太油腻也不行,别的蔬果也得搭配着来,不然消化吸收不了,反而是肠胃负担。” 沈华浓闻言就嘿嘿笑了,终于得救了。 她跟严满香说这话不好意思,哥哥说就没问题了,医药不分家,他说出来在严满香听来就是权威,果然下一顿,沈华浓就吃得清淡了许多,鸡汤都是被撇了油的。 昭昭嘴上油花花的跟沈华浓说,“伯娘用鸡油炒了蛋给我们吃,木耳里面也放了,说明天给我们用猪油拌饭。” 除了沈华浓,家里包括霍秀英在内的另外四个,对严满香做的饭也都接受良好。昭昭、张炼霍庭都一样,虽然都喜欢吃沈华浓做的菜,但是也并不挑食,霍庭和张炼都是吃过大苦头的人,昭昭呢,这丫头有个有本事的爹,打小也没有吃过苦,她就是对现在的潮流接受良好。 就不说穿衣服了,这一点沈华浓都影响不了她的审美,在吃的上面吧,别人说油多好吃,昭昭心里其实也是这么看的,以前沈华浓做重油的菜她也会多吃一些,不管沈华浓挫败不挫败吧,反正不是她吃,其他人都觉得好,这就很圆满了。 沈明泽过来也就待了一天,看了看孩子跟沈华浓说了会话,留了几个药方子,当天傍晚就又跟车回去了,现在他手上的事情也不少,说是等爸爸回来他再过来。 沈华浓问他带不带小红?人家也没有给个准话,只转达说,小红等孩子们满月的时候来,是不是一块来,以什么身份也不肯说。 气得沈华浓让他别再来了。 沈明泽也不当真,又敲打了霍庭几句,才走了。 家里多了三个婴儿,忙起来确实是要命,好在是有霍秀英和严满香帮忙,沈华浓这个月子算是过得很顺心了,现在能像她这样专门养着手都不用伸的还真不多见,家属院里有来看望她的妇女们见状就羡慕得很,有的回去还抱怨自家男人一嘴。 “你要是能一胎生三个,只要能有一个是儿子,我都把你供着。” “......” 这些沈华浓就不必知道了。 过了有十天,她的精神已经很好了,奶水也下来了,孩子醒了饿了,只要一哼唧,她抱着直接给先喂一张嘴,另两个有人哄,也比以前哭得少,是比以前要省事一些,但孩子们饭量是渐长的,也只够两个孩子吃的,剩下一个只能喝奶粉,好在这几个孩子都不挑食,虽然有偏好吧,但还是都能接受。 第569章为父之心 那就轮换着喂呗,轮换着带着睡,白天喂得多的那个,晚上就跟着霍秀英去睡,饿醒了加两顿奶粉对付。 前十天,沈华浓精神不好,抱孩子的时候不多,从能喂奶开始这才算是多看起来,接触多了,她就发现这几个孩子还真是,别看才这么丁点大,人家的性格都已经初步展示出来了。 晓晓性子最急也是最受不得委屈的,一点不干净就哼哼唧唧,饿的时候那就完全哄不好,哭得最凶,不是先抱着喂她,就是马上给她喝奶粉,吃起来也急得很,沈华浓有回故意晚了一步喂她,小姑娘吃的时候急得把自己给呛住了,好容易喝下去的后来都给吐奶了,打这以后只能先给她喂了。 这性子也知道是随了谁了。 昭昭就一直说晓晓应该是三胞胎中的老大,沈华浓现在也觉得是了,这丫头应该就是长得多二两,大一些,位置也在后面一点不大好出来才落后了,没准老大老二就是被她给在后面挤着推着才早产出来的。 没办法,他们的爸爸妈妈不给力,名字还没有定下来,不是霍庭不满意,就是沈华浓不满意,暂时还是先老大老二的这么叫着。 老大最淡定,也是三个当中哭得最少的,就是等吃的时候只要塞点东西给他,哪怕是手指头,他都能止住不哭,吃奶的时候不等喂饱,半途给他扯开,人家也不马上哭,先等一会,再不给才开始哭。 老二最懒,动得也最少,一边喝得差不多了,都嫌喝奶费劲就不喝了,非得给换了另一边才再张嘴,他要是最后喂的那个,只剩一半给他,人家不干,吃个半饱饿的嗷嗷哭都不继续用力,这就要兑奶粉喝。 都是沈华浓这个当妈给试验出来的。 不然呢,现在坐月子的时候又没有其他娱乐的东西,只能折腾孩子们打发时间了。几个孩子吃得好伺候的不错,舒服了其实平时不饿,也没尿的时候并不怎么哭和吵,但有个不甘寂寞的妈,时不时的也会被她给试验和别脾气给弄得这个哭,那个嗷的。 “这么小的孩子,都是天性,娘胎里带出来的,别是别不过来的。”严满香都看不过眼了,是这么说的。 沈华浓精神恢复了,也能喂奶了,家里有三个女人在,霍秀英和严满香呢,又都是打定主意要伺候到沈华浓做完两个月月子的,把家里的琐事都给包揽了,霍庭能插手的就不多了,可人家还是不去上班,就在家里窝着。 孩子他搭不上手,他就伺候沈华浓,端吃的送喝的,时不时的喊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再就是给她洗洗内衣睡衣,月子里身体虚出汗多,天天得换,这个事情都是他来做没让别人沾手,沈华浓也不好意思让严满香和霍秀英给她洗衣服,再就是陪着说话,一副极其无聊的样子。 霍秀英和严满香还劝他呢,说些别担心家里,保管将孩子们和沈华浓都喂得白白胖胖,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华浓冷眼看着他当了两天三陪,就问他了,“有什么事瞒着我?” 霍庭说没事。 “那你不去上班,以后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 霍庭摸着鼻子道:“不至于。” “被开除了?” 霍庭哭笑不得。 沈华浓不依不饶的,为免她多思多想费神,霍庭只能说了,“先在家里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什么情况?” “你不喜欢听的那些事,以前给你说你都能睡着。” “现在不是闲着吗,你将当说故事呗,就朝把我说睡着的方向说。” “......” 沈华浓想知道,那就得从头开始说了。 说起来还是雕像被熊孩子们破坏的事情。 沈华浓生产前霍庭还跟他说呢这件事还得闹呢,那有几个孩子家里也是石油城这边的人物,再加上牵扯到革委会那边的权利分配问题。 现在丰陵石油城大概框架已经搭成了,之前的军管指挥们,像是秦存诣他们就完成任务得撤出去了。 以前刚来这里的建设的时候,国内不稳定,管理制度也相对混乱,很多企业的生产几乎都停滞了,虽然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但是当时还是认为思想统一和集体的纯洁性是最为重要的,对这种状况基本上是放任不管的,只是石油城地位要特殊一些,所以在大背景的基础上加入了军管代表武装介入,并赋予了最高的管理权利。 如今石油城运转踏上轨道了,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要走了,这权利就面临着再分配,矛盾这就来了。 且不说利益分配过程中的必然矛盾吧,其他的,按道理,这职能分配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寻的,按照别的地方来办事就行了,但是,丰陵石油城因为此前最高指挥官秦存诣的偏好问题,还有一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就说外面吧,现在各级政权从省一级到工厂、学校的政权机构全部都称为革委会,革委会成员是由部分没有被打倒的干部,群众组织代表,和工农兵代表或部队军管代表组成的。 干部们以前就是企业、工厂和各机关单位的领导,他们熟悉各项业务运转,现在也还是跟以前一样负责日常业务,大政方针则由工农兵代表掌管,而群众组织代表维护本单位下层人员的利益。 各地寻常的状态是这些工农兵代表组成的工宣队的地位最高,群众组织代表次之,老干部实际上是最低的,还极有可能随时被盖上一个当权派的帽子,地位最高的工农兵代表是什么人呢?工人、贫农、下中农...... 他们都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贫苦出身背景清白而且思想理论知识十分扎实。缺点就是这些人受教育程度参差不齐,也不一定是专业对口的,很有可能,他们还不懂自己所在的部门具体运转情况,只会抓思想也只抓思想,负责宣传开会搞整改定方向的,生产什么的都得让步。 现在国内形势的确是缓解了一些,这些代表们也不能跟以前一样随意借着肃清队伍搞整风,存在感是稍稍降低了一些,实干派们也开始渐渐冒头相争了,但是局面还不够明朗,还没有彻底分出胜负来。 但在丰陵石油城这里,秦存诣明显是更喜欢做实事的,他一直压着工宣队这一部分人。 所以这矛盾也是由来已久,现在秦存诣要走了,又正好碰上了熊孩子们闹的这起子事情,这不就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 必然是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要求整改整肃思想的,但另一部分人已经都将权利都抓到手中了,又碰上现在国内形势稍稍松缓,可以争一争的好时候,想要就这么一朝回到解放前?那肯定是不行。 沈华浓只知道她生孩子之前,这件事还僵持着没有定论呢,只那几个熊孩子们还在武装部里关着,也是吃了苦头了。 霍庭就管着武装部,他这个人,很明显也不喜欢那些不懂乱掺和的人,不用问都知道,他肯定是介入其中了。 沈华浓就问:“雕像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这段时间她就顾着生孩子,带孩子去了,家属院有人来看她,可能顾忌霍庭的身份,也没有人跟她提过,她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霍庭点点头,之前确实一直放任着由着其他人斗法,没处理,国庆早上他去交接工作,把自己的意思交接出去了,就按照破坏公物的罪名处理,赔偿就行了。 现在都快半个月了,他也没有出过门,进展到什么程度还真的不知道。 “那等什么情况呢?” “等大家跳出来。”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统统都给压下去。”霍庭说,“大道理我是不懂,我就是不想让孩子们跟前几年那样,那些孩子们整天的乱窜,什么都不懂就这个批那个斗也不学习,到处搅得一团乱,整天就盯着别人想什么,捕风捉影,我觉得还是太狭隘了,开放包容的态度,改变大环境,更好的环境,自然会影响大部分人的想法,过得好了,谁还资修苏修......” “放心,这件事我心里都有数,上面也知道,我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还有媳妇和孩子们要养呢,没把握的事情我能做吗?” 霍庭大多数时候是谨慎稳重的,最艰难的时候都稳稳的当着他的霍副局长,当初那窦局长直接都被武斗冲击得落下心病了,常年静养着避祸,可现在不是不一样吗,这是个能将文物给偷运出来的家伙。 沈华浓再要问,霍庭就说了:“剩下的都是机密,不能往下说了,本来打算在你生产之前把这件事办妥了,这不是几个小家伙等不了了吗,就拖到现在了。你也别多想,安心养着,浓浓你就记着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慌。” “你......暗示会发生不好的?” “机密。” “哼!”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给了霍庭启发,晚上他就跟沈华浓说,重新给两个儿子想了名字了。 “霍开,霍放,你觉得怎么样?不说内涵吧,就只听着也好吧?” 开放啊? 沈华浓念了两遍说行。 “那跟我这个姓搭配不?”还记着沈华浓说的他的姓不好的事呢,“搭配不?搭配不?这个姓好不好?” “烦人。” 第570章老丈人的到来【二合一】 霍庭一直在家里待着带孩子和陪沈华浓,基本上就不出门了,只除了偶尔晚上出门一趟将鸡鸭鱼这些拿回来,出去也是匆匆去匆匆回,没见他怎么关心外面的进展。 人家就是这么自信,沈华浓也就没跟着操这份心,对外面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道,专心的坐月子和带孩子,虽然说现在有人帮忙,但她也不能什么都靠别人,过了这俩月还是得自己来带,总得先学起来。 就这么过着到了十八号,沈克勤直接奔石油城来了。 这次他请了半个月的假,能待到孩子们满月,他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他请假太久,最多也就这样了,这次的假提前用了,今年过年就不能再回来了。 沈华浓抱怨他:“还不如等到过年呢,过年时候哥哥那边也会放假,那时候才能够全家多聚一聚,过年的气氛毕竟是不一样的,别人都有人陪伴,就你孤家寡人一个在外面......今年孩子们都小,我肯定是不能走远的,回老家都不知道能不能,去京市就更没戏了。” 沈克勤好脾气的道:“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还一下子来三个,我不回来看看心里老挂着,也不能专心工作,就先回来了,再说过年的时候那边也有人呢,都得留人值班,今年任务也重,不能都回去,大部分人都得在岗位上。” 沈华浓就撇嘴说:“什么药要用的这么急?这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来的吧,急能够有什么用?还动不动就加班闭关的,也太折腾人了,爸,你们真的是在做药?” 沈克勤就隔空点了点她,却没有接话,沈华浓就知道这又是个机密内容了,一个药品研究中心搞得还挺神秘的,不就是研究药吗,真的有必要这样? 沈克勤直接说起了别的:“这次带回来的奶粉你郑叔叔帮了大忙,都是找他借的华侨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沈华浓就顺着沈克勤的话说起了郑军舵,先说:“这些我都记着,爸爸你回去的时候,我们准备一份礼物给郑叔叔带过去。”说到这里就嘱咐了霍庭一回让他记着。 霍庭点点头。 沈华浓又感慨道:“郑叔叔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这几天我闲着没事看报纸,还看见他的名字和照片了,卫生部时不时都有新闻,提到他的机会应该不少,要是婶婶还活着,那知道的概率应该不小吧?这二十多年都一直没有找上来过......就一直等下去吗?” 沈华浓说着想起来原小说中的情节,又没忍住瞪了霍庭两眼。 霍庭无辜的望着她。 难道她是觉得他痴情不如郑军舵?这种事情还能够拿来比较一下吗?何况他又不会把她弄丢,他深信是这种将老婆孩子弄丢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但这话却不能直接这么说,只问道:“还有这事啊?战争年代失散的应该不少。” “嗯。” 郑军舵是抗战刚开始的时候入的伍,早年也娶妻生子了,沈克勤说是还见到过一次,后来解放战争的时候妻子和儿子就跟他走散了,死不见人活不见尸,这二十多年郑军舵就一直等着。 这些还是沈华浓上回在京市去药研所的时候,沈克勤跟她说的,不然她哪知道这些事。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沈明泽都知道,只是沈华浓以前的记忆早就越来越淡了,对郑军舵这些早年接触过的,还是小说边缘人物的也没有什么印象。 沈克勤不是个多嘴的,老友的事情一般是很少跟子女们提及,之所以特意告诉沈华浓,也是说让她跟郑军舵多走动走动,逢年过节的慰问慰问。 郑军舵这人朋友不多,亲近的更少,沈克勤却能算是一个,他俩是老同学老交情,走动起来也谈不上高攀走关系这话,郑军舵帮他良多,虽然因为各自的工作关系其实接触很少,但只要沈家有事,他都是极力帮助周旋的,沈克勤也是想让老朋友能够多个晚辈孝敬着,这算是他的一点心意吧。 当时沈华浓是打算去拜访一下郑军舵,可那会郑军舵出差去了,后来临走前致电过去,那边也是正好有事,从几年前郑军舵去下湾村到现在就一直没见过。 别人对他们好,沈华浓也愿意真心实意的走动。 这会听沈华浓这么说,沈克勤也没拦她,霍庭也是女婿,知道也无妨。 他只笑着隔空点点沈华浓:“你这孩子操心的可真多。” 那不然呢,这不能问那不能提的,沈华浓反问:“这总不是机密吧?” 是不算机密,不过这话叫沈克勤怎么说呢?他不是嘴碎的人,八卦什么的真说不来,只用最简短的方式说了:“老郑觉得他们都活着,心里有这个希望在,他愿意等,愿意找那就一直等着找着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沈华浓接受这个说法,倒是霍庭意外问了句:“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妻儿的现状都是失踪?” 沈克勤点点头说是。 跟着愣了一下,看了霍庭一眼,然后正色补充说:“后来听说还有人证实说是已经死了,不过,尸体还真没有找到,当时战乱死几个人也很寻常,埋在哪里还真不好说,这一证词组织上是都相信了,但是老郑自己却是始终不信,档案关系里的妻子状态一直都是失踪,人家也就当他是自欺欺人,他也几乎每年只要有空都会去寻,先是失踪的地方,然后是流民四散的地区,到处打听。” 沈克勤也是政治会开多了,敏感得很,这次补充的就很全面了。 霍庭点点头,这就清楚了,要不是有这次证实,郑军舵的家庭关系都算不上是清白的,在这些年也不能过得这么自在,但凡有一点儿不清不楚的地方,都会被隔离审查直到有结果为止。 他虽然是不清楚是什么样的证词,但能够通过这些年无数次的整风审查并被采信的,那应该就是铁证了,这种情况下郑军舵还坚持等和找人,的确称得上是自欺欺人了。 比起霍庭的理智,沈华浓就感性得多,还说呢:“你看看郑叔叔......” 霍庭神色一敛:“你别胡乱假设。” “我又没有打算说什么。” “没有是最好了......”霍庭说完才意识到老丈人还在旁边看着呢,虽然沈克勤看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悻悻的。 顿了顿,挠头,先解释了一句:“我纯粹就是职业习惯,抓漏洞都快成了本能了,咱们就是寻常聊天。” 不用这么严肃的解释,您想说就说...... 沈克勤淡淡的嗯了声,然后嘱咐沈华浓:“浓浓,你可别没大没小的跟他提这个事,听说他们组织上关心他的生活想帮他介绍个人,他都没有答应。” 沈华浓赶紧道:“知道知道,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我就是发现,那些生活安稳下来又没有别的追求的女人都爱给人介绍对象。”沈克勤正色道。 沈华浓被噎了一下,气鼓鼓的道:“爸爸!我像是那种人吗?” 沈克勤闻言就先笑了,然后一副跟沈华浓谈心的口吻道: “以前,我跟你妈妈总想着我们能够照顾得好你,等你长大就给你找个妥善的人家嫁过去,让你一辈子都有人照顾着保护着,安安稳稳的就行,几年前爸爸就后悔了,每天都在后悔没有告诉你要学着依靠你自己,好在我的浓浓自己发现了,成长了,爸爸为你骄傲,是爸爸没有做好。” 说得沈华浓垂头,道:“爸爸......你这样就很好了。” 沈克勤叹了声,说:“浓浓,现在你有四个孩子,现在的生活你也安稳满意,我看得出来,可你也别被眼前的安稳和孩子们给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永远不要丢掉了自己,知道吗?” “霍庭是个好孩子,你们从那样的开始走过来的,到现在不容易,所以更要好好的珍惜,不光是对他好,关心爱护照顾,你还得跟上他的脚步,夫妻同步,他是你的丈夫,一丈以内方为夫,这个丈不是狭义上的距离,是说你们在精神和距离等各方面都不要差太多,他如果一直在向上进步,你却停留在原地,这个差距远了,你就会有很多限制。” “所以,我希望你从精神到物质上都能够自给自足,当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够生活得很好的时候,受到的限制才会越少,才有更多的机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当然爸爸永远不会不管你,但是爸爸也不能陪伴你一辈子......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对他人的需求就越少,别人的物质财富、温暖、痴情这些都吸引不了你的时候,你才能掌握生活的主动权。” 一席话说得沈华浓连连点头,“爸爸我知道,我会的。” 霍庭坐在一边,心里跟大米落在油锅里似的,先是两边翻腾,然后旋转爆开,他差点爆炸了。 岳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是一句都没有说他的坏话,好像还是在夸他来着,也不是像沈明泽那么直截了当的敲打他,但是仔细一品,简直了! 沈明泽说他,直截了当,他听着还没有这么难受,沈华浓还护着他,换了沈克勤,沈华浓都没有听出来是刀子,还一个劲的点头。 难怪人家说文人骂人比刀子还毒呢,这不是骂人,就跟他女儿谈谈心,差点把女婿给戳死了。 “不要为孩子们放弃自己,不要满足安稳,霍庭一直在进步,你却停留在原地,有很多限制......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别人的物质财富,温暖,痴情......” 不管说得多温和,霍庭心里一一翻译过来,主要意思就是:孩子们不能光你一个人带,不能你一人为家庭牺牲自己,霍庭他蹭蹭工作赚钱去了,他就是能养家,也会给你脸色看,这种日子真憋屈......现在的生活不是你喜欢的吧?所以,自给自足然后追求自己的新生活去吧!让霍庭的物质财富,感情见鬼去吧! 从头到尾人家都没有看他一眼,专心跟女儿谈心。 他暗暗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站起来生硬的转移话题:“......爸,您饿不饿?我去拿个罐头过来。” 沈克勤没意见,沈华浓也说要吃。 霍庭就道:“罐头这种东西也不是新鲜的,吃多了也不好,你昨天才吃过了,再隔两天,我买了荸荠回来煮着呢,给你来一碗。”顿了顿又突然反应过来,跟沈克勤解释:“您吃没问题,在火车上折腾几天容易上火,她是坐月子......才不行。” 沈克勤淡淡然点头。 等霍庭出去了,才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沈华浓嗔道:“爸爸,你看你把他给吓的。” 沈克勤抱着外孙笑。 会紧张好啊,会紧张才是女婿见岳父的正常态度吧?他跟霍庭翁婿俩以前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相处。 老丈人要在家里住十天,他的脾气挺好,跟人大小声都没有,霍秀英和严满香都说呢,你家这老丈人是真的一丁点架子都没有...... 但是他这么镇在家里,霍庭总感觉有些束手束脚,说话做事都好像被约束了,从他成年以来,都少有遇见这种情况,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沈克勤看见他总是一脸的不好意思,现在突然翻了个个儿,全倒过来了。 这苦逼的日子,霍庭都想去上班去了,但是真要是去了,那会不会变成他不耐烦带孩子?这几天都待不住? 好在,这天武装部一个下属过来家里来找他了,两人叽叽咕咕在院子里避着家里人说了几句话,当晚霍庭就被人给带走了,要带他去隔离审查。 审查什么? 第一,他对雕像一案件的处理十分轻率,是刻意包庇?还是他的思想没有跟上来?这得好好审一审。 还有,他仗着职务之便以权压人,文工团的文景玉同志就因为把头发蹭到他身上,最终迫于他的压力主动避开申请调到外地去保平安了,这件事也被翻出来了,得好好的调查! 霍庭十分平静的就跟着人走了,临走只跟沈华浓点了一下头,无声说了两个字:“放心。” 第571章雕像损毁案 霍庭直接被几个民兵给带到了武装部的审讯室。 以霍庭的身份,送公安局还不大合适,这武装部虽说原则上是受部队和地方双重管辖的,但此时主要还是以部队为主,石油城有军宣队和工宣队,审他正合适。 负责带霍庭过来的这几个民兵,他都不熟悉,但他们都是属于武装部的,多少都是接受过霍庭的训练,这会也挺尊重他,没有押着拷着,送到地方之后就给指了个位置,“那边。” 霍庭就往前一步,标准的徒手跨立姿势面朝主审台身姿笔挺的站着。 之前他还是这里的总负责人,现在就成了阶下囚了,身份翻转了,他看着还挺平静的,先从左到右将前面主审台上的几个人扫了一遍,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负责审问霍庭的是石油城军宣队和工宣队的几个骨干,总共有七个人,霍庭最熟悉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跟他直接存在竞争关系的武装部政/治主任常永斌,另一个是与他有点恩怨的粮食局革委会主任靳世红,还有几个不熟但也都见过一起开过会。 霍庭看对方的时候,那几个人也都磨刀霍霍打量着他——这只他们选中的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等军管指挥退出之后,武装部就是唯一掌握石油城武装力量的部门了,地位至关重要,这是其一。 第二,霍庭是深受秦存诣的信任的,他是秦存诣一手提拔起来的,秦存诣对待他们的态度很明确,等他走了,掌握武装部的霍庭一定也是这个态度,那他们翻身就再无指望了。 如果能够顺利的拿下霍庭这个硬茬子,就不愁其他厂子和单位上的当/权派还敢蹦达了。 刚好霍庭又被他们抓住了把柄,算来算去,的确是他最适合当这只鸡了。 因为霍庭分别在部队和公安局待过,这几个人也没有大意,他在公安局的表现虽然不好,但他们还是当他是具备丰富的审问和反审问经验的,担心不能拿下他,所以这次他们内部的精英几乎都全员出动了,是打算迅速的将霍庭的罪名给坐实了,一旦霍庭认罪了,那秦存诣就再赶回来也是来不及了。 其他人还在思量从哪里开始,靳世红就最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霍庭,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犯了原则性错误,你还有没有一点惭愧悔改的样子了!” 审讯室也就只有五六平的样子,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又挤了七个问话的,按照常理来说,这种窄逼的环境和人数上的绝对碾压、以及严阵以待的架势都会给犯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与紧张感,但这会靳世红感觉好像是倒过来了。 霍庭本来就个子高,他站着其他人还都坐着,无形中矮了一头,跟他说话都得昂着头,他还一脸凛然凝重毫无心虚惶惶之态......总之就是感觉不大好。 其实不光是靳世红有这样的感觉,其他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但是能怎么办?不可能让他跟他们平起平坐,这会让他跪着? 霍庭淡淡道:“盲目给人戴帽子的那一套已经被取缔了。你们要判罪,还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开了口,这下大家就着这个方向一拥而上。 “证据?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将广场上的雕像当成简单的公物?” “是。” “毁坏领导雕像这种行为不是简单的损毁公物,这是一种大不敬的,是反动的行为,他们丝毫没有敬畏之心,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们别有用心!那几个孩子都是长在红旗下,接受过学校思想教育的,却还是明知故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要不是罪大恶极,就是有猫腻!这一点,你自己就是侦察出身,认不认?” “嗯。” “既然你也承认那就好办了,你确定他们背后没人教唆?你知道是为何损毁雕像?为何如此匆忙结案?他们的父母,你都调查过吗?” “调查过,他们没问题。” “没有查出什么,那就继续深挖深查!明知道还没有查明真相,就贸然草率定罪,你是看不起领导,不将他的威严放在眼里呢?” “没有。” “哼,还是你不重视这份工作,只想轻松?又或者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才故意包庇?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跟他们是一伙的?” 之前一问一答,霍庭挺配合,到了这里,他才顿住了,盯着说话的靳世红,面露讥诮,反问:“一伙?靳主任还请明言,什么一伙?他们又是指的谁?你猜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靳世红挺着胸,仰着头,振振有词道:“当然是故意拿雕像发泄、是对领袖本人不满的反动分子!今天能够拿雕像出气,明天就能够去炸集输站!破坏社会建设!” 回答了一半,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明明他才是审问者,没必要回答霍庭的问题!心中有些懊恼,恶狠狠地瞪了霍庭一眼,还是说完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由你来告诉我了。” 霍庭就说,“我想可能是贼喊捉贼吧。” 靳世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姓霍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庭一一扫过对面的人,道:“我的意思表达不清楚吗?没有雕像损毁事件,你们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武装部?” “你!” “含血喷人!你最好是有证据!不然诬告工宣队代表就够你喝一壶的!” 霍庭微微颔首,“行,你们要证据,等着。”跟着他就往外喊了一声,“叫老朱来一趟。” 外面无人应答,常永斌最先反应过来,起身道:“霍庭!现在是我们在审问你的问题,你别转移话题或者故意拖延时间!” 跟着又说:“我知道你擅长审问也熟悉我们的套路,可是你绕再多弯子,都是没有用的,这件事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我就接到好几个群众的反应和上书,一定要严惩侮辱伟人雕像的凶徒,这件事不是简单的破坏公物罪!你这么判,让大家很不满......” 常永斌还没有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霍庭口中的老朱嗓门最大,清晰的传了过来。 “狗娘养的,老子带了证人来还不让进门了?什么时候这武装部成了他姓常的自己家了?他凭什么不准我进,我就是普通群众进去反应问题还不行了?今天你们要是将我拦在这里,明天老子就去省里,去石油部去告状!” 常永斌脸色一变,目光沉沉的望着霍庭。 其他人则望着他,“老常?” 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还都以为霍庭请假的这大半个月常永斌已经将武装部上下给控制住了,不听话的不是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吗,那这个朱长盛从哪里冒出来的? “让他进来!” 朱长盛是带了有六个大人和五个孩子一起来的,不大的审讯室马上就显得拥挤起来。 常永斌眯着眼睛问道:“这就是你的证据?” “别着急,”朱长盛冷哼了一声,跟霍庭对视了一眼,然后拍了拍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老周,将你看见的事情说说。” 这人往前一站,先自报家门,他是城建的一名工人,负责修下水道的,“我是八月二十五号接到命令过去查看广场底下的管道的,那天雨下的特别大,广场积水很深,大家应该有印象。” 这个无人提出疑义,大家都记得清楚。 他就继续说了:“我们是傍晚去的,天快要黑了又下大雨,只能先撤回去了,到了单位上归还工具的时候,我才发现把锤子给落在广场上了,又匆匆冒雨跑回来,就发现有个人影爬在雕像上,其实当时乌漆墨黑的,我一开始没注意,还是闪电批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的,我就转过去看了看,觉得这人古怪。 我去问他干啥呢,那人垂头说了句跟雕像握手呢就匆匆走了,这跟雕像握手的事情见的多了也不稀奇,见的多了,我就没太在意,等他走了,我在那雕像地上捡了个锤子,正好就是我落下的那把,上面都有编号,这个不会错。” “那会我还觉得奇怪呢,明明临走前我在地面看过,没有工具落下,还以为得去地面下去找,我就是怕被水流给冲走了,才急急忙忙回头来寻的,要真落在地面倒是不怕也不着急回头寻了,这锤子也没人偷,上面的编号也掩盖不了。” “这件事我给同事说过,大家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我们修下水的时候,工具放在地面被这人偷走的。当时也是有人凑过去看......” 说到这里工宣队一名代表气急败坏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老周往后缩了缩,“我就说实话,当时你的确是去看过,说我们不下雨的时候不修,下雨才亡羊补牢,那会还跟你争过不下雨也没有发现积水问题......” “你能保证后面没人去?” 这个确实不能,专心的时候哪里还留意路面的情况? 大家也没有一直针对这个问题继续争论下去,朱长盛马上就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已经打电话去雕刻厂询问过了,说这石像是用的最好的石料做的,好说歹说请他们配合重新做了一个,已经做过试验了,只要不抽风去捶它,就是看着最脆弱的手指头那里,都能够托起两三百斤。别找事,这次不是伟人像,手指胳膊这些是按照以前的比例做的。” “五个七八岁的孩子加起来是超过了两百斤,但手指那点儿地方,也坐不了那么多人啊,顶多了一个孩子,蹭一蹭能蹭断?明天石像就能够送来了,不信再当场试验一下。” 说到这里,常永斌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朱长盛白了他一眼,又喊了个熊孩子上前来,“再把你们那天爬雕像前后的事再说一遍。” 这孩子果然足够熊,都折腾这么久了,也不见害怕,脸上反倒是一脸的恨意,上来也不说事,指着靳世红就道:“是他让我们去的!” “哎,你个龟孙......”靳世红当时就急躁了,“你怎么说话的呢!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了?” “就是你!当时你就坐在我们前面,我跟聪子站在椅子上看,他没站稳,在你肩膀上撑了一下借了回力,你嫌烦,又觉得我们吵,大强就跟你说要不你跟我们换换位置呗,你看得入迷说我们在哪都吵,换你前面你更看不成,反正就是不换,还说可能只有石头人才不觉得吵,广场那里唯一的石头人不就是石像,我们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石像虽然在老后面但是高啊,就都过去了。” 靳世红:“......”这特么的是什么逻辑! 别人都没有打断熊孩子的话,也没人跳出来说他什么,霍庭都没有看他,没人抓着不放,他也只能瞪了那熊娃几眼,闭嘴不言,继续听着。 “我们本来只打算在石像脚边的台阶上看的,可那里也不够高,当时有人说让我们爬上去看呗,还说语录都说了我们年轻人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又说蒋主任去学校给我们开会还说呢伟人托起了太阳,托起我们看电影正常的,我一想觉得有道理,你们大人都能跟握手,我们跟照片上一样依偎在身边怎么就不行,也没有爬到胳膊上,它就突然断了。” 被点名的蒋主任脸都青了:“我说的是高举......思想的伟大旗帜托起八九点钟的太阳......” “思想都托得起,人难道还托不起?昨天你审问的时候,不是还说雕像跟人是一样的?思想等于人,人等价于雕像,怎么就托不起了?” “......”蒋主任不纠缠这个,厉声问道:“是谁跟你们说的这话?” “黑灯瞎火的我哪里知道,难道人家说的有问题?他就转告了我们你在学校的讲话。” “......” 没法交流了。 这三人一说完,问题就很清楚了。 石像本来是不该断指的,是有人提前破坏了,孩子们也有被人诱哄爬上去的嫌疑,这两件事当中恰恰都有工宣队的影子。 第572章聪明人的轻重 这些孩子刚好都是干部梯队的,孩子们其实也跟着大人站队,家里的大人跟谁家走得近,那几家的孩子自然就在一起玩得更好。 刚好又到了两边矛盾白热化的这个敏感点,确实是有作案的动机,如果没被查出来,他们还是获利方,虽然没有抓到个人赃并获,但是他们也很难摆脱这个嫌疑。 别说是霍庭他们了,就连常永斌心里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点到名字的那些人做的?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他强忍着才没有去看这些猪队友的表情,黑着脸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工宣队故意毁坏雕像?” 朱长盛道:“这不是都很明显了吗?雕像毁了之后,蹦达的最厉害的也是你们啊,得意的不也是你们?你们可真行啊,从八月份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偷锤子,捶雕像,再唆使孩子们,然后这一二三四......七个都到齐了,阵仗摆得挺大的。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倒是打得好算计。” 有偷锤子嫌疑的那位气道:“放你娘的屁!” 朱长盛冷着脸道:“都这个时候了少特么的说废话,有偷锤子嫌疑和引导孩子们去石像那边的这两个,都直接带到审问室去!有的是时间让你们交代清楚!” 他说完,门口就无声无息的多了几个人,刚才把门的都退到后面去了。 人没有马上进来,常永斌转向霍庭,问道:“你既然早有证据,为什么不提前拿出来直接抓人?” 朱长盛道:“这不是想看看你们的丑态吗?我们就看看谁蹦达得最欢,既然都是一伙的,大概也都干净不了吧。蹦的最厉害的没准是主谋吧?” “你......” “呵!” 常永斌跟朱长盛说不下去,只看霍庭:“你呢,霍庭?你也为了权利开始用这些莫须有的证据给编织罪名了?” 也? 这话说的就十分无耻了。 他们自己莫须有别人就行,别人莫须有他,这就跳起来讽刺对方来了。 霍庭一直都冷着脸,保持高冷人设,这会都忍不住嘴角勾了勾,道:“真证明了这些莫须有不存在,肯定会放你们走的,放心。” 平平静静的,差点没有气死人。 莫须有就是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证明“莫须有”不存在? 这就真的是日了狗了! “你是要将我们大家全部都抓了?” 霍庭不置可否。 常永斌冷声道:“我得提醒你,霍庭,一开始最高指示就明确的说过,工人宣传队要在学校长期留下去,要参加全部的斗、批、改任务,并且永远领导学校!后来才以学校为基础扩展到全国各个基层单位,这就是工宣队和军宣队的定位和意义!” 被威胁了,气得朱长盛上前两步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这话是没错,但最高指示有让你们知法犯法吗?这件事你们本来就不干净!怎么就不能抓了!?” 常永斌也不搭理他,只跟霍庭对视着。 霍庭目光沉沉。 如果这件事是他们谋算的,那这会就是成王败寇,如果不是,那他们现在就是百口莫辩,在这两种不同的处境下,人的情绪和表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不乏有些人会装,但装的也是有些区别的,霍庭从进门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他们的神色,蠢的那几个就不用他多浪费眼神了,那几个聪明的,即便以前不熟悉,从他们刚才的表现,还是多少能够看出点儿来的,现在这些人的小动作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此时他的判断更偏向于后者。 他不动声色,道:“有嫌疑的审,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审查中有需要的,再带过来就是了,你们要随传随到!” 那就只有疑似偷锤子的那位,和靳世红两人得留下来。 常永斌闻言微松了一口气,也干脆的道:“行,你是聪明人,分得清轻重,我信你。” 霍庭讥诮道:“你也是聪明人,明知道孰轻孰重,偏偏故意不分。” 常永斌默了默,偏开头朝着朱长盛冷声了笑,再冷眼看看被留下的两位,大步往外走了。 朱长盛眉心隆着,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是霍庭的副手,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当面驳他面子,再说有问题的一个也跑不掉,总能再抓回来。 他们没阻拦,其他人也松口气,都先后出去了,临走还安慰被留下的两位:“老靳,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牛,没做过的事交代清楚就行了,不会让你们凭白被冤屈的。” 去你妈的! 这些事交代的清楚吗?怎么证明自己无罪? 他们刚刚才给霍庭编制过罪名,这会换成霍庭审他们,能够相信他们吗?换了他们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可是他们是真的冤枉。 说冤枉也确实是冤枉,一个就是在锤子边上晃了晃,一个也就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但,他们把霍庭抓来不也是差不多的性质? 这俩如丧考妣的被带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霍庭和朱长盛了,霍庭才道:“要是有铁证,这些人我还真敢都给抓了,但是现在还不行。” 朱长盛是老战士了,资历深,品行没有问题,就是脾气有些冲,霍庭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跟他解释解释。 但朱长盛还是觉得霍庭太过绵软,心中不服,语气也硬梆梆的:“就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怎么了?!他们自己不都这么办事的,有怀疑就抓,管什么铁证不铁证的?有个由头就给他们也戴顶帽子,能不能摘掉看他们的本事,他们自己证明自己无罪去呗,不都是这么干的?” 霍庭就道:“有证据还好说,没证据就这么行事,那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朱长盛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反驳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依旧是不甘。 怕他误事,霍庭继续道:“其实事发之后我也觉得他们的嫌疑最大,最先怀疑的也是他们,不光是咱们,那些孩子们的父母,还有不少干部,恐怕也都是这么想的,就是工宣队这些人他们自己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 朱长盛打断道:“你是觉得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疑,所以应该会小心谨慎,干不出这么愚蠢的设计,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几个破绽呢,还是觉得他们根本不会落人口实?” 不等霍庭说话,他跟着哼笑了一声:“我看你是把他们想的太聪明,也太高尚了,我就知道狗急跳墙,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是着急了,不急,能拿你立威?” 霍庭不答,反问他:“你觉得常永斌人怎么样?” “他?阴险狡猾还无耻,平时还不觉得吧,这次就看出来了,你知道我们累死累活的时候,这孙子干什么去了吗?人家专门收集大家的罪证去了,你的、我的……大家的档案资料,上交的报告人家都背得滚瓜烂熟,这次收拢了一批,威胁了一批,还关起来几个,不能威胁收拢的,又对付不了的都正好有事外出了,跟毒蛇一样,冷不丁冒出来咬你一口。”朱长盛说起来还有些恨恨的。 霍庭继续问道:“那他蠢吗?” 朱长盛这就默然了,能够在不到一个月内将武装部搅成这样,还是在大家有准备的情况下……常永斌这人必定是不蠢的。 所以,他是不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的,若是他的队友们做的,对方能够瞒过他的眼睛吗? 还真不一定。 朱长盛纠了纠眉头,道:“这也说不通,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他会发现不了破绽吗?石像手指的承重就是个明显的破绽,只要证实了这一点,孩子们的事就没有那么简单。” 霍庭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可能他想到了,也发现了事情不简单,但是故意忽略不提,归根结底,提出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霍庭他们忽略了这一点,这对工宣队就是个翻身的大好机会;如果他们发现了这一点,那他明知道问题再主动一闹,将事情捅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种自证清白的方式。 当然,也可能机会摆在眼前,他一心想着夺权,压根就没多考虑这些细节问题。 朱长盛嘟囔道:“也对,如果他真的想到了,除非真不是他做的,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可是,你说如果真的不是他们做的,还会是谁呢?谁还会给他们做嫁衣裳?这又是图什么?” 到现在,没人觉得锤子丢了又在雕像下方找到了,以及有人故意跟孩子们说那番话就是偶然。 都往阴谋的方向去了。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就像常永斌说的那般,工宣队来头大,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现在人家的确是领导人承认的大政方针的制定者、是核心领导者。 朱长盛这会一想,觉得姓常的最后那话有意思,这应该不只是在放狠话,不是说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而是指如果他们这些代表们真的被一网打尽了,后果将十分严重。 这是威胁,却也不全然是威胁,还是提醒。 “这姓常的!什么都知道,就是揣着明白跟着糊涂混!” 第573章不能只看表面 如果他们掌握了工宣队贼喊捉贼的铁证,顶多就是抓出来几个工宣队中的败类而已,可是,要是没有证据呢?或者说这些家伙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怕就怕,真不是这些人做的,这后面真有一双暗手,如果等他们这边以牙还牙的方式把案子给定了,这双手再突然丢个证据出来,那就要命了。 有多严重呢? 这么说吧,工宣队的敌人从来不是个别人或集团而是一个群体,如果霍庭真的冤枉了他们的队友,那不光是以霍庭为代表的石油城武装部是他们打击的目标,他们各自周围所有的“当权派”统统都是他们的斗争对象。 这就真的跟捅了马蜂窝没有区别,不光是石油城,足以将这件石雕破坏案子演变成全国范围内的斗争,甚至可能破坏这一年多来取得的成就,再次回到先前的逆潮当中去。 所以,从工宣队手中争取权利不能用这样留有话柄的方式,最好得是实证。不然,最起码也得让对方无力自证清白,将所有漏洞都堵住。 朱长盛越想越觉得复杂,也彻底无法判断这是个贼喊捉贼的局呢,还是个以此来挑拨生事、制造混乱的局中局? 想到最严重的后果,朱长盛的后背都激出来一层冷汗,跟霍庭对视了一眼,他就知道对方是早想明白了,心下更觉得憋闷不已。 常永斌这种对手树在武装部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再一个看着不显山漏水的霍庭...... 到这会儿,他是不得不承认霍庭虽然比他年轻,但让他破格来当这个部长,不能不服。 他也就是资历老,但比体力功夫比不过人家,就是这脑子也没人家转得快,不用说,这一出霍庭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的,不光是要引出工宣队这些人的小动作,他还在确定试探。 跟常永斌比呢,他比不过这家伙狡猾,也比不过对方脸皮厚,常永斌的这一手当墙头草两边摇摆的本事,他是坐火箭都赶不上的,到这会了,他连常永斌哪句真的哪句假的都还没有琢磨清楚。 朱长盛缓缓吐了一口气,然后垂头沉声保证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的,如果真不是他们做的,我也绝不会冤枉了他们,进了武装部,他们就只是嫌疑人,他们的供词我会摆正心态重视起来。”不会想也不想就一竿子全部不信。 霍庭点点头。 这次谈话的目的就达到了。 “老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一趟,马上回来,有情况随时让人通知我。” “行,你回去吧,突然这么被带出来,家里肯定是不安稳,这边有我。” ~ 霍庭突然被带走,因为提前跟沈华浓通过气,她猜到了一些,再加上看霍庭表现得十分自信,所以还能稳得住,其他人不行。 沈华浓解释过后,他们也还是无法放心。 沈克勤是对调查这事儿有心理阴影了,尽往最坏的事情上想。 霍秀英一直在村里住着,虽然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是没有切身经历过,真被吓住了,那毕竟是亲哥哥,她这会才算是知道哥哥也不容易。 两个大孩子张炼和昭昭就更不用说了,都被吓住了。 霍庭在他俩心目中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从没想过他还会被人带走。 张炼是受过霍庭几次教训,之前虽然心里不承认霍庭有多厉害,现在却是懵了:他还会教自己当闷声小钳蝎呢,怎么自己还会被人带走,谁能抓住他的钳子啊?他听沈华浓的解释也是听得一知半解的。 昭昭则是压根听不进去沈华浓的安稳,她就是盲目的迷信爸爸最厉害,毕竟是年纪小,看到那么多人一脸凶相的到家里来带走了爸爸,没当场哭出来那都算是不错了。 后来她刚想哭,沈华浓就跟她说她哭弟弟妹妹也都跟着哭起来,屋顶都要被掀翻了,她这才给忍住了,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着沈华浓都不撒手。 自从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就好像一下子突然长大了,再也没有撒过娇的小姑娘,今天赖在沈华浓身边,说什么都要跟她一起睡,要等爸爸回来。 沈华浓哪能不满足她这点儿要求呢,不管她之前怎么在心里保证绝对不会因为小的出生就减少对昭昭的疼爱,可孩子们生下来之后,确实是带耗费了她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放在大姑娘身上的时间和心思确实是少了。 她给霍秀英和沈克勤一人塞了一个娃,然后赶着他们去睡觉,“这会肯定是打听不到消息的,担心也没办法,还是先养足了精神,等天亮了再去打探消息想办法。” 沈华浓自己只带着最乖巧的老大,先将哄睡的小家伙塞在旁边的被窝里,里面放了两个暖手瓶暖着,热乎乎的,倒也不怕他冻着,然后再掀开自己被窝,冲昭昭敞开怀抱:“今天妈妈要抱着昭昭睡,昭昭给妈妈暖暖。” 昭昭马上破涕为笑,爬到床上来之后还有些犹豫:“妈妈,要不我睡弟弟的被窝,他跟你睡,他小。” 说得沈华浓鼻子都有些发酸了,摸着她的脑袋道:“不用,弟弟有暖水瓶,一点也不冷,你摸摸?妈妈就想跟昭昭睡,好久没有跟昭昭睡了。” 昭昭果然去摸了摸,然后纠结道:“我醒了再给开开换热水。” “行。” 小姑娘这才扑到沈华浓怀里,娘俩搂成一团。 沈华浓正对着门的方向,看到张炼站在门口看着也没进来,神色没什么变化,就是眼中有水光闪动着,她笑着朝小少年招手:“今天你也过来这边睡。” 张炼赶紧摆头,瓮声瓮气的道:“我跟爷爷睡。”他口中的爷爷是沈克勤。 “爷爷带着放放睡,今天你叔叔不在家,你过来给师父搭把手照顾一下开开,行不行?” “……那好吧。我先去洗脚,然后跟开开一个被窝,我睡在他脚那头不让他冷着。” “你就在这头睡,睡开开右边,免得他掀被子或是滚到床下去了,我看左边,你看右边,行不行?” “好!”小少年说完一溜烟就往厨房跑去了,倒热水,洗脚,睡觉! 霍秀英住昭昭的房间,到客厅要越过主卧,这会儿晓晓睡了,她起来拿开水瓶放屋里,备着晚上给孩子们冲奶粉和擦屁股都要用的,听着这话都觉得好笑,还不满月的孩子哪里会滚? 这嫂子…… 第574章阴谋与知识【二合一】 霍庭是带了钥匙出门的,这会他刚一开院子门,屋里沈克勤就听见响动从床上下来了,晚上他带着外孙在张炼床上睡呢,担心会吵醒孩子,他轻手轻脚的去了客厅,拉开了灯,再一拉开门,霍庭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爸,您……没有睡啊?我提前跟浓浓说过了,不会有事的。” “睡了,是听见响动才起来的,怎么样?今天晚上这事算是过去了?” “过去了。” “那就好。”沈克勤也不多问,只道:“熬了大半宿这都要天亮了,赶紧去睡一会吧。” “您也赶紧去睡会吧。” 翁婿俩人在客厅里低声交谈完,霍秀英就从房里出来,她也是一直悬着心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呢。 霍庭朝她摆摆手,道:“就是去问了点儿事情,处理了就回来了,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再睡会吧,趁着孩子们还没有醒,再去睡会儿。” 霍秀英就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转身回房去睡了。 霍庭也先回房,一进去就见大床上都睡满了,一大三小并排躺着,虽然不算挤,但是肯定没他的位置了。 沈华浓也醒了,揉着眼睛低声问道:“审查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 “那是直接回去上班还是继续留在家里陪我?” 霍庭歉然道:“出了点事情,得回去上班了。” 沈华浓“嗯”了声,去吧去吧,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尽量抽时间多回来。”霍庭凑到床边坐下,先看了胳膊抱着沈华浓脖子的昭昭,然后一脸幽怨的道:“我这才半个晚上不在,床上都没我的位置了?我晚上回来睡哪儿?” “你横在床尾睡吧,反正床够大,那头不是还空着吗,单独再给你抱一床被子。”沈华浓白了他一眼说。 “那不行。” “昨天将孩子们给吓住了。” “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有更好的法子也不会这样了,孩子们辛苦你了,这些小家伙也是会钻空子,我也想要浓浓安慰。”霍庭说着欺身上前在沈华浓额头上亲了一下,跟着赖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你还睡不睡一会?” 霍庭嘟囔了句“不想走”,却还是直起身来道:“不睡了,回来就是免得你们挂心,现在得回去上班了,你好好养着,听话,多睡,再要洗头发等我回来再帮你洗。” “等你有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很快,你别急着自己洗。” 霍庭说是很快,但是直到十月马上要结束了,这案子也没有结。 靳世红、常永斌这几人都轮流反复的审过好几遍了,细节都是挖了再挖,但是不管怎么挖,都是一个结果,这些人无法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总有一二时间点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其实要证明,还真的是不容易,不管是雕像被锤还是放电影那天断指,都是大晚上的,八月二十五号下大雨丢失锤子的那天,路上人很少,家家户户也都早关门了,像是靳世红,他一个鳏夫,子女又不在身边,说是就在办公室缩了一夜,晚上没有不在场证明,放电影那天人又太多了,任何人都有正当出现在雕像边的理由,经过,去看电影行不行?路上有没有故意引导孩子们,谁知道? 的确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说就是他们。 审问僵在这里了。 不怕是工宣队先挑事夺权,就担心有人居心叵测在幕后策划想加剧石油城内部矛盾,既然有怀疑,那就绝对不能放任,不管是公安局还是武装部都是这个态度。 那就从其他方面再调查。 武装部和石油城公安局调查走访了七天,加班加点的从群众中收集了成千上万条的信息,经过排查,还真的找出了几条让人生疑和注意到的信息。 “八月二十五号经过广场下水道清理现场,并靠近看过热闹的大部分人社会关系和最近的行踪都已经调查清楚,可以排除作案嫌疑,另有两名是群众指证的,因为是远观所以样貌不详,符合水电工周某和那几个臭小子所说的身高条件。” “消息通报出去后,接到群众举报一百余条,经过核对排查后,有三位因在外无法联系证实,其中一位是勘探队员房某,在野外采集,下月归,另两位都是油气运输部的罐车司机,刘某和马某,刘某请假回了老家,假期是到后天的,无法联系上,马某正好出任务去了,今天归。” “那几个臭小子说的教唆他们的人身上有难闻的气味,混了原油机油味,这三人从事的工作都是能够直接接触原油和机油,都属于强度高,单次任务耗时长……这一点也都符合。他们的社会关系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虽然清白,但是都无拖累,房某丧偶跟儿女关系不亲近,刘某父母双亡这次是回家迁坟去的,马某早年离异,妻子再嫁后已经病故,无儿无女。” “在勘探队的因为要在野外爆破采集地震波数据,能够接触到炸药,油罐车司机能够进出储油罐区和集输站……” 丰陵油田刚建成一个大型集输站,站内有两个能够储存过万吨的储油罐。现在油田基本上还是靠油罐车一趟一趟的往外输运原油,如今丰陵油田还在开发之初,油井一口一口的打,近期几乎每天都有完钻井和新增井投产,正处于产量飙升阶段,罐车的数量就有点相形见绌,集输站每天的日均存油量起码都超过了万吨。 听说有两口新打的油井产气量不小,为此特意从联邦德国进口了一套全新的分离装备。有油又有气,只要一点火星子落下去,这个集输站就可能变成一个超级大炸弹,足以将这个城都变成一片废墟。 如果单是将这三名工人拉出来,确实是一点也不显眼,普通男性,个头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家世寻常,石油城像这样的工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跟企图分裂石油城制造混乱的罪名一结合起来,他们的这些特征摆在一起就十分危险了。 锁定了这三人之后,公安局和武装部就分头行动去了,别说是在野外和在老家了,在天边都要去将人给找回来,霍庭留在石油城坐镇,他也没有闲着,散会后就带着两个人去了趟集输站。 今天集输站迎来了石油城小学的一群学生,他们是过来参观和学习的,参观工厂,了解工人们的生活和艰苦奋斗的精神,这些也是学生们的实践课程之一。 张炼就在其中。 集输站建成之后,因为其特殊地位和引进的全套领先设备,经常有人过来参观,站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渐渐习惯了,今天站长就安排了两名安全员负责接待老师和这三十多个孩子们。 大家伙先在大站门口的空地上学习了进站指南,一个安全员给大家强调着纪律和注意事项,另一个和老师一起负责收拢孩子们身上带来的不在规定内的东西,除了随身穿戴的衣物、眼镜、帽子和纸笔之外,其他的东西是一概不准带进站的,都在门口值班室存放着,等参观结束之后再过来领取。 简单的培训和检查之后,大家就兴奋的进站了,到了站内有专门的讲解员给他们做介绍。 对大多数孩子来说,这种实践课程远比起枯燥的书本学习有趣得多,讲解员一路介绍着,时不时就迎来他们或惊奇或兴奋的哇哇声。张炼少年老成,倒不会这么夸张,但也听得很投入。 很快就从室内转到了室外,集输站里大部分的设备都在外面,但对孩子们来说在室外要看的主要就是几个大罐了,简单介绍介绍容量和每天进站的大致产量这些粗浅的数据,能够让孩子们觉得骄傲的就行了,其他的管线走向、怎么进出,仪表指示的数据这些对孩子们来说太深奥了,站得远远的比划几下,就几句话带过去了。 讲得差不多了,讲解员就拍了拍手,让孩子们都看过来,指着另一边架起来的安全架道:“那边正在施工安装安全火炬,大家也没有穿专门的衣物鞋子,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就不靠过去了,大家就在这里别到处乱走动,有什么问题你们现在就可以提问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开始提问,讲解员和孩子们也不知道是怎么配合的就给歪到了思想学习上去了。 张炼百无聊赖的听着,目光却悄悄的转向了那边工人们的施工,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放在施工架子同方向距离更近一些的一个男人身上了。 男人就是石油城寻常工人的装扮,他先在那边罐口连了一根输油管,管线另一端是通向一辆油罐车,不知道是拉油过来的,还是来装油的,过了一会儿,他从边上找了个样瓶回罐车那边去将管线取下来了,然后接了一瓶油样,站在原地晃了晃。 那就是往车上进油了。 张炼还听到有个工人一边搬设备一边跟这人说话,提了一句含气量高得很。 这人回了什么张炼没有听见,就见他又把管线给接回去了,重新开了阀门,没多久,他又把管线给撤了,又取了半瓶油样,然后再次把管线接了回去,这次张炼注意了一下挂在这设备间墙上的挂钟,装了不到十分钟,有重复了一次。 当他第四次开阀门放油的时候,终于有个安全员过去了,两人交流了几句,然后这人就顺着大罐边的梯子爬上去了,他再上面待了一会儿才下来,然后那安全员就拿着他分三次取好的油样去了化验室。 第四次男人花了有一刻钟,才关了闸门,往外扯了扯管线片刻又放下了,等待的时候,他就在边上来回小范围的走来走去,边跟那边的施工人员说话,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也没有闲着,反复的整理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一分钟了,那头发似乎是打结了还没有整理完,然后这男人像是脚下沾了什么东西,来回在地上蹭,张炼抿了抿嘴,然后举手打断了讲解员和同学们温习红宝书的进程,突然提问,“大站门口那根金属杆子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进来的时候让大家都在上面摸一下?” 讲解员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这位同学,前面我们的安全员应该给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吧,你刚才不专心,现在我再给你说一遍也行,这是为了释放人体的静电,因为静电也是可能会引起火灾出事故,在集输站的工作必须要细致入微。” 难得学霸同学问了个大家都知道的问题,还有同学跟着起哄问道:“静电你理解吗?就是……” 张炼打断道:“他那样的就是在释放静电吧?”说着指了指外面的那个男人。 “他拨头发拨了有一分钟,鞋子也在地上蹭了快半分钟了,我刚才注意到他的鞋底跟工鞋不一样。” 讲解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拧了拧,然后朝那边走过去,张炼也跟着过去,讲解员看他穿着劳动布做的衣服,脚上也是一双劳动鞋,倒是没有赶他,其他孩子们要跟被老师给拦住了。 有人过来,这男人的动作就顿住了,解释道:“装油呢,脚上踩着东西了,在地上擦擦……” “鞋底我看看。” 对方无奈一抬脚,讲解员神情一肃,“谁让你穿着带铁钉的鞋进来的?” “工鞋鞋底坏了,我看面上还好舍不得扔,让人换了个鞋底,只能找到这种的……还防滑,怎么……不行吗?” “你是罐车司机?监督员呢?” “油温过高,他进去排查原因去了……”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是是是。” “你继续吧,我看着。” “好,但是气大先静置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造成的温度高。” “那就等着。” 张炼突然道:“他在装油过程中反复取样了三次,还上罐了一次。” “你这孩子……” 这司机刚张嘴就被张炼打断了,他绷着小脸道:“静电引起火灾有四个条件:一是空间有爆炸混合物存在,二是有产生静电的条件和操作过程,第三是静电积聚达到或超过相当程度,可以使介质间的局部电场被击穿,第四,静电放电火花能量达到爆炸混合物的最小点能量。后面两点我不知道,但是前两点是存在的。” 司机尴尬的笑了笑,“现在的孩子懂得真多,我就是没注意,真是疏忽了,也没人跟我说这个……” 张炼面无表情的问道:“是吗?” “不然呢,难道我在这里擦鞋子会把这里点燃还是让这里爆炸了?”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你刚才反复的装油和取样为什么?” “因为含气量太高了啊,我摸着觉得油温也不对想确定一下……” “所以你就反复?然后把监督员也支开了?” “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现在的学生还真的是得罪不起,随随便便就给人往死里整,你这是要冤死我啊?哪是我支开他的啊,要是温度过高也会出问题啊。” 张炼看了看讲解员,对方不拦着也没有加入进来,眉目严肃的打量着那司机。 他便继续道:“液体流动时候会产生摩擦,从而带有电荷,石油是一种绝缘介质,它内部所携带的电荷不会像金属带电那样接地就能释放,而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可能几十分钟也可能几个钟头,一旦电荷进入油罐,金属罐内壁感应出大量异号电荷,这些电荷要是不能够及时释放,这段时间中如果接触导体,会有放电产生火花或发生爆炸的可能,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 “……呵呵,还真的是爆炸?我要是有这本事我……” “你身上的鞋子就是导体,你做的两件事就可疑,如果这三点都是巧合……想证明你是不是故意的也很简单,先去看看接地电阻有没有出问题,再看看罐内……总不能都是巧合,会连续五点都是巧合吗?” 那讲解员这才冷声开口,朝那司机:“不管是不是巧合,你都先不能走,弄清楚了再说,现在跟我去办公室别在这里呆着了。” 他正准备喊人去检查接地电阻是不是合格,那司机突然抬头,道:“一个毛孩子能够知道什么?家里的大人没有教你不能乱说乱给人加罪名吗?要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怎么外面没起火,里面也还没有爆炸呢?” “嗬,嗬,我倒要看看,还差点什么,是不是真的再接触什么导体就真的会爆炸!我的鞋子是导体,你说人是导体吗?” 凶狠的眼神将张炼给摄了一下,对方说完,突然恶狠狠的推开张炼攀上了大罐外壁的梯子。 不知道是被激怒了,还是彻底疯狂了,速度竟然是出奇的快。 讲解员惊呼了一声,附近的工人都被吸引过来。 “快快快,来人,把他给抓下来!”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张炼已经一马当先追了上去,他动作灵敏,眼瞅着要追上,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正要往罐上扔上去,突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直接从六米多高的地方擦着张炼的后背掉了下来,他抓着梯子才勉强稳住了。 第575章较量【二合一】 张炼下意识的紧抓着梯子两边的扶手,直到听到一声下坠落地的嘭通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发慌,心脏狂跳着似乎能蹦出来,身体僵了一瞬没有马上动作,毕竟还是个孩子,下面的人也没敢马上喊他问他的情况,就怕吓到他了,最危险的时候都稳住了,万一这一嗓子给嚷得惊得摔了下来,那才是冤枉。 张炼缓了缓,强迫自己忍住了,也没有往下看情况,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就继续往上爬了。 看他还敢爬,霍庭才喊了他一声,让赶紧下来。 张炼头也没回,只高声说了句要上去看看,等确定一下就下来。 确定什么?他来不及多说,这会儿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 还是那讲解员将可能的危险情况简单的给霍庭说了说,也是说给赶过来不明情况的集输站工作人员听的,跟着他就安排了工作人员分头去行动。 一队人赶紧去检查接地线,一队人赶紧上罐查看情况,排查危险。 接地线就在大罐旁边不远处,几个专业人士一过去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上面的连接螺丝全部都松开了没有压紧,这样会让接地电阻增大,影响罐中电荷的扩散,电荷扩散不出来,罐内又聚集了足够的电荷,就有爆炸的风险。 看到这个,讲解员的脸都黑了,而刚才负责监督司机卸油的监督员是直接脸色发白,要不是那司机背部招弟摔下来都吐了血,人又被霍庭带来的两个武装部战士给按着,他真想过去踹这人几脚。 这会儿应急处理比追责显然更为紧要,赶紧修理和采取措施吧。 然而,更严重的情况还在后面,上了罐的人发现问题之后,马上就朝下喊话了,先说罐内温度过高,得赶紧散热处理。 讲解员是站内的技术员,比普通工人懂得多,压着愤怒和害怕给解释了一句:“高温会加快油的气化,一旦气化达到一定程度,一丁点火星都能让这罐子直接爆了。” 这边刚解释完,罐上的一人破口大骂道:“那个狗日的在泡沫发生器上缠了两根钢丝!生怕效果不好,这钢丝还是一截一截的拧起来,隔个巴掌长点的地方就有个尖锐的接口!” 骂人的这位是集输站的一个技术专家,平时大家都觉得他温吞得很,一个老好人,这会是真的急眼了。 跟着他上来的人都是普通工人,只上岗前做过简单培训,知道什么事情能够做、什么事情不能够做,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无知无畏,他则是吓得在飒飒秋风中都浑身汗湿了,腿肚子都有些哆嗦。 物体的尖端是容易放电的,当带有高电位静电的油面与尖端接近时,会产生电晕放电。电晕放电除了有可能发展成为火花放电导致燃烧爆炸外,还能提高油面的温度,加速油品的气化速度。 现在温度已经升高了,这些足以说明那司机的一系列做法已经产生了效果,只要再晚一步,大家都得死在这里了。 这些话就卡在他嗓子眼里,来不及说了,他只朝罐上的失声道:“你们都别乱动乱碰,都下去!” 其他人看他这神色,想问问情况的话都给咽下去了,乖乖的往下撤。 张炼能明白现在的危险,他知道原理,但那全部只是纸上谈兵,他心里是很想看看这位技术员如何处理,不过也知道轻重缓急,便也跟着下去了。 罐下的人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只看他们几个反应就知道了,霍庭问那讲解员:“站内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讲解员扫了眼现场,慌忙道:“办公室应该还有五个人。” “让他们排查室内的安全隐患,边边角角都检查一遍,往油田安保科打电话,让他们派专业人员过来协助。” “好,我马上去。” 这时仰面倒在地上的司机突然往上挣了挣,刚一动就被人给按住了,他狂笑了起来,这一用力,他嘴角又渗出血迹来,目光狰狞的望着霍庭道:“来不及了,哈哈哈哈!你们统统都得死,发现了这些又怎么样,没用的,来不及了,整个城都会,嘭,炸了。” 这疯癫的神态和骇人的言语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由一沉,心理素质差一些的都已经满面惊慌,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了。 霍庭冷然扫了他一眼,跟按着那人的小战士使了个颜色:“把他的嘴巴堵住!” “是!”见他如此不老实,这小战士就近找了块满是油污的抹布用力的塞在他嘴里了,这人还要挣扎扭动,又被死死的面朝下给按在地上。 “拉起来跪着!别遮住他的视线,就让他看!”霍庭说。 “是!” 霍庭冷声道:“马振东,你会亲眼看见你的阴谋失败!”分辨出了此人的口音,他就已经将人跟上午会上掌握的资料给对上号了。 马振东这司机被拉起来了,望向霍庭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两人目光一碰,霍庭先偏开了,他没时间跟这人打眉眼官司,赶紧将一旁惊惶无措的工人和那边安全架上的人都给召集了起来,跟着又去问了接地线那边的情况,从那边匀出来两个技术工,再加上从罐上下来的三个站内工人,让这几个技术工带着普通工人分散开,去四周去检查。 众人领了任务,不似方才那般惊慌了,但是气氛依旧紧张沉肃。 霍庭悄悄留意着马振东的神色,却见此人眼中只有嘲弄和隐隐的迫切。 他没有急着走动,也没有给张炼派任务,他边凝目环顾着四周,但说老实话,这曲曲折折的管线和密集的仪表,他确实是不大懂的,也没时间让他去弄懂了,边问张炼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罐口接管线,从车上往罐口卸油......” 霍庭顺着他的描述观察,罐口和阀门那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再排查,他面朝那边说着:“罐口管线?阀门会不会有问题?”脚步都往前迈出去了,却突然直接转身朝反方向车那边走去,同时暗暗瞥了眼马振东,发现对方的目光明显缩了缩。 其实马振东刚掉下来的时候,霍庭就怀疑过这油罐车,他还建议将车给开出去,不过解说员说现在最好不要马上开车,担心打火的时候会出问题。 霍庭大步朝车边走过去,先检查接车管线,这一看发现那出油阀竟然是开着的并未关死,流量很小,但是明显有气体冲得阀门口发出极细微的“呲呲”声响,他猛然回头跟马振东对了个正着,对方目光一闪,然后讥诮且挑衅的望着霍庭,还撑着扬头朝车的方向摆下巴,示意他赶紧处理。 明知道对方可能是故弄玄虚,霍庭也没敢动手,他先让张炼去找个专家过来,然后留在原地查看其中的猫腻,对马振东的挑衅视而不见。 听讲解员说了几遍了,现在含气量高,最怕的就是明火,如果阀门上动过手脚,转动起来有带出火星的可能性,那么管线呢? 他伸手摸了摸,上面微微有些热,霍庭目光一沉,这时输油管线微微一晃,他转头就见罐口那边的工作人员正要将接在卸油口的管线一头给拆除下来。 马振东显然也一直注意着,他突然扑过去朝着工作人员的方向挣扎扭摆,被小战士及时按住了,嘴里还发出呜呜声,看样子是对对方的行为十分抗拒不满。 虚虚实实让人一时有些迷惑,显然这个人极擅长打心理仗。 眼见那边已经开拆了,霍庭目光一暗,及时将人喝止了:“先别拆!” 那头两个工人一个抱着管线,一个正在取接头,两人都顿住了,真是一动也不敢动。 “别漏气进去,只要里面空气不足,就是有什么容易燃的东西,也烧不起来。” 马振东闻言抬眸恶狠狠的盯着他,额头上的筋络狰狞着突出来,霍庭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这疯子,是真的要置全城的人于死地,一环一环,真是不死不休,其心可诛,霍庭也恼得很,“将他绑了按在地上,别弄死了就行。” 有了霍庭这话,那小战士便再也不客气了,早就忍不住了,将人磋磨了一顿,看差不多了,霍庭才喊停了。又等了一会,等集输站全部排查了一遍,管线上面的温度也彻底的降下来,又多等了半个钟头,确定内管都冰冷了,空气里的易燃气体散得差不多了,才将油罐车上的阀门给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放下管线之后一检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团裹着黄磷的棉花和几把锯末木糠。 这玩意霍庭知道,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就能燃烧。 等油田安保科的人接手剩下的工作,霍庭才带着马振东和张炼一块儿回去了,其他的孩子们早都散了。 张炼坐在副驾驶上,霍庭和另一个战士夹着马振东坐在后座上,马振东从事情彻底败露再无希望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了,这会坐在车上人也安安静静,一脸死气沉沉。 这样的人,看样子都知道想撬开他的嘴巴也不容易,他无亲无故,自己还连死都不怕,不好拿捏......霍庭这会儿也没费这个口舌,只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该怎么入手? 另外,还得请上面的人帮忙查查解放前的情报机构的档案资料,马振东现在的姓名和档案,霍庭都不相信,这人是个特务经验丰富的,没准有名有姓。 他陷入沉思之中,车上两个小战士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精神太过紧绷了,在化险为夷之后人放松了,还有点亢奋,也不惧霍部长的冷脸,拉着张炼说话,之前在集输站等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那个讲解员说了张炼的事迹了,这会不停的跟他讨教马振东的阴谋诡计所涉及的知识点,一副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没有一点物理常识很难听得懂这些专业的东西,不过张炼了解这个知识点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常识,沈克勤怎么跟他讲的,他就依葫芦画瓢给小战士讲了一遍,倒是生动形象得很。 “静电就是......你脱毛衣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丝丝火光,跟人握手有时候会被电一下,那就是静电......” “静电还能增加和释放......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你小子年纪不大,知道得还挺多,今天立了大功了,回头给你上报记一笔,没准过几天你的画像也能挂在学校墙上让大家学习。” 张炼:Σ( △ |||)︴ “挂墙上算什么,说不定跟儿童团长什么的一样被画成连环画。” 张炼:这个还行,挂墙上就算了。 “现在上学都学这么深奥的东西了吗?你这年纪才小学吧?” 张炼这才略微矜持的道:“这是我爷爷教的,之前我也不知道,就是脱毛衣的时候带电,他就跟我们讲了,这里是石油城就又说到了这些。” “你爷爷?就是我们部长的岳父?” “嗯。” “沈院长确实是厉害,还以为他只会医术,没想到这都知道。” “......那是。”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马振东悄然掀了掀眼皮,最终还是没有睁开,被绑在背后的双手无法动弹只满是脏污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肉里。 沈克勤!当年坏了他的事,让他活到现在了,那就......一次性都讨回来吧! 与此同时,京城某邮局,就有人来领包裹,“同志,有没有一个到朝海区的包裹?” “......还真有,你是收件人吗?介绍信给我看看......倒是没错。” “哎,是我家里老头子,老让我给他说京城的事情,就给听错了写成了朝海区,他前天又打电话过来问我收到了包裹没有,我这才知道......” “你老家哪里的?” “江城汉南镇,是不是又写成灵山镇了?我爸......他这是老糊涂了,老说门口那山有灵,灵山灵山的念叨,怕是写成了灵山镇。” “行了,你的包裹拿去吧,你再不来领我们就当成是错件给处理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 “......” 这人抱着包裹进了大院,沿路人不少,跟他打招呼的却不多,不过也有例外,院里工会的大妈就格外热情,“拿包裹去了?邮局的车来院门口了?” 他淡淡回一句:“正好路过邮局,顺道取了,车没来。” “哦。” “谁给寄的这么大一件?” “老家那边来的。” “......哟,是不是不久前才刚给你寄了的啊,还是我给你送过去的。” “嗯。” 进了屋,他将包裹拆了,里面是两只风干的猪腿肉,还塞了一封信,或者说一张纸,上面想哪写哪,说的是哪弄来的猪肉,腌的时候多重,风干后有多重,现在收到的时候怕是又轻了一些,看着凌乱,这人将几个重量数据记了,又重新连着包装称了一遍,单独称了一遍,看着上面的数据,对应的文字就冒出来了。 他愣了愣,然后搓了搓脸,不知是笑还是哭,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等到了,只不过...... 这就是他的使命。 他认。 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给出去,谁也不能阻拦他,等双手放下来,他的神色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 给马振东检查过身体,确定一时半会的死不了,霍庭就将人送进了审问室。 这人原本该是送公安局羁押,不过鉴于对方身份特殊,再加上这次的案子也不简单,为了保密,上级要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暂时留在武装部了。 霍庭往椅子上一坐,敲了敲桌面,语气轻松的问道:“说说,要是你叛变了,对方会拿你的家人怎么办?” 马振东头也不抬。 “呵......那行,明天的群众日报就会刊登你的照片,你就是拯救石油城免于危难和挖出特务锄奸的大英雄,我们还会给国外的新闻媒体发稿......” 对面的人猛的睁开了眼睛,目呲欲裂:“卑鄙!” 第576章旧案的新线索 霍庭被人骂了也不以为意,会愤怒好啊,愤怒说明对方不是毫无弱点,不是为了家人,就是因为个人的名誉呗,这家伙差点害死了一城的人,对他也不需要客气。 他淡淡道:“对敌人卑鄙算得上是一种夸奖了。”跟着又问:“你的家人跟着去了宝岛?” 马振东目光阴鸷的看着他,没回答,只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霍庭也没催,注视着对方的神色。 对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我的家人知道我,他们会以我为荣,你说这些没有用,你从我这里什么也挖不出来的,我劝你还是别浪费这个力气,有这个精力还是去干点正经事,抓紧时间查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少死几个人,运气不好那就对不住了,有这么多人跟我陪葬,我也值了。” “这么说你的下线在外地?”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整个石油城都已经动起来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异常消息传来,还有什么危险能够让很多人赔命的?霍庭暂且是想不到,只能猜是在外地,会引起很多人陪葬的事故倒是不少,暂时还没有个头绪。 马振东闻言微微一愣,继续冷嘲道:“......我的下线遍布全国,这些年我一直干运输,长途短途,全国各地都去过了,到处都有我的下线,有本事你就去查啊,真查出来,成王败寇的,我认。” “听你的意思,你对拉人发展下线的事情很擅长啊,是以前就做过?小干部?” “......”马振东目光沉了沉,望着霍庭笑了笑。 这时就见霍庭手一抬,他眼前白光一闪,听着“咔嚓”一声响。 霍庭扬了扬手上的相机,“表情不错,配上这身装扮,很像个做好事受伤被表彰后开心的司机。” 马振东有一瞬的愕然,猜到霍庭的意图之后,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霍庭继续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还有反攻回来的希望?今天的报纸你看了没有,联合国大会恢复了我们的合法席位,国际上承认的也只有一个华国,那边已经推出联合国了。” 马振东眼珠子动了动,到底也没有睁开,一言不发。 霍庭问道:“你说,金门距离大陆那么近,能不能听到我们这边的广播?” 马振东不动声色,仿佛是睡着了。 霍庭轻笑了一声,站起来道:“你对那边的拳拳心意,希望他们不会辜负你,我们拭目以待。” 他也没有强求,说完就出去了,在门口又吩咐几个小战士:“将他带下去仔细收拾干净了,从头发丝到指甲缝牙缝都别放过,身上的衣服也另外准备。” “不准人寻了死,他脸色不好找人过来给化上妆也成,看起来有精神就行了。” 马振东在里头听见了,心里直骂娘,但此时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他也毫无办法,死不成就得被带出去,一番洗洗刷刷之后,他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还佩带了一朵工人们都渴望的象征着荣誉的大红花,还跟石油城的领导们拍了个合照。 拍完照之后,霍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后面这些照片是怎么处理的,也没人特意来告诉他或是再以此威胁他,似乎霍庭做的这一切就是单纯的报复他。 马振东求死不成,就被这么吊了起来。 霍庭出差去了省城,之前省城这边的情报部门配合他们调查,还真的摸出来一条线索,接到消息,霍庭就亲自过来了。 “在资料库里发现了两张照片,经过比对,照片中的人五官面貌跟你们提供的这个马振东有六七成的相似,应该是有亲属关系,死者叫马力,是四九年建国前夕江城一起特务破坏活动中的特工人员,被当场击毙了,当时的那起案子还有问题没有彻底查清楚,所以给这些死者都拍了照片存档做调查,不过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人事又几经变更,就给忘了,一直封存着,要不是查马振东还记不起这些老档案。” 听到四九年建国前夕这几个字眼,霍庭心中就是一紧,沉声问道:“资料在哪里?” “都在这里了,这些是照片,一共有八名死者,这边是当年调查到的所有资料,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他人的资料还真不多,就这个马力的信息当初查得很齐全,你看还有一张他的生活照,他有个哥哥叫马安,现在应该是四十五岁,年纪跟这个马振东也合得上......” 霍庭接了照片,先看的是马力尸体的照片,是一枪击中太阳穴死的,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他是有了心理准备再比对,倒是能够看出来这五官确实是跟马振东有相似之处,情报人员从海量资料库中能够比对出来还真不容易。 看完这张,再翻生活照,这张照片上马力正笑着,鲜活得很,神情有些羞怯,眼神中充满依赖信任,这应该是对拍照片的人,看着跟阴沉疯狂的马振东的气质相差迥异,乍一看还真无法联系起来,但五官确实相似。 “这张照片......” 霍庭刚开了个头,负责配合他的人就主动道:“你也觉得很奇怪是吧?这张照片怎么看都应该是在亲近的人手里,不至于说会轻易落下或是丢失,他家里人都不在国内了,当时的调查人员去查过他家,什么都没有找到。” “老实说,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怀疑过这张照片的来历,档案上有注明,这是当时的调查人员在门口捡到的,怀疑是有知情人特意提供的,连同照片一起的还有马力的详细资料。不过,对方是谁我们却没有查到,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认识马力,关系不错,但是又弃暗投明的人吧。” 霍庭嗯了声,正要放下照片拿资料,目光突然一顿,落在照片上的背景上,背景就是一株普通槐树,这种树全国各地都有,不算粗也不算细,也不是花期,看着没有任何的特殊,从事特务工作的人员就是生活中也不会留下什么特殊的痕迹,这也是正常的,只不过树顶的天空有片云,角度取的不错,那云就跟飘在树上似的......这云让他觉得熟悉。 他见过,就在自己的老相册里,那张相片中的人不是他父亲,而是他的母亲。 会不会这照片跟......母亲有关?她认识马力? 霍庭握着照片的手紧了紧,就这一瞬,他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霍部长,你有什么发现吗?” 霍庭摇摇头,沉声道:“你们知道这是在哪里拍的吗?这个背景能不能查到?” “这就难了,这种树数都数不清,再说也没有别的特征不好查,查不到。” “也是。” “那你先看着资料,说不定对你们查马振东会有用处。” “行。”霍庭冷静下来,开始研究这些资料,他查了二十多年以为这辈子都查不到的资料,就这么突然的到了手上。 档案中记录的也不算多,总结起来就是解放/军经过调查提前知悉了一起针对江城庆祝活动的大型特务阴谋,在跟敌人经过侦察、反侦察、假投降真偷袭等等斗智斗勇的周旋之后,终于将这起破坏活动给扼杀了,击毙特务八名,成功瓦解了江城的残余特务组织,取得了重大胜利。 不过,档案中也提到了,根据调查参与进来的特务一共是九人,逃脱了一人,而且据群众反应事发当时,江面上发生了一起爆炸,不知道跟特务行动和这落网的人有无关系,这一点也还没有经过证实。 再就是马力的资料来源问题...... 没有一个字是跟霍庭的父亲和母亲有关系的,但霍庭知道必定是有关系的,江上的爆炸他知道,这是沈克勤受他父亲的嘱托丢的,他相信沈克勤没有撒谎。 那他的父母究竟是为什么会掺和进去呢? 他们在其中究竟是扮演着什么样角色? 他无数次的猜测分析过,到现在看了这份资料,反而更加的迷惘了。 如果爸爸是漏网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把炸弹拿出来?而且他就在现场不远的外围出事,死后被警察带走,地方敏感,沈克勤也说过他去警局之后对方正在调查,但这档案中一句也没有提,为什么会这么干净?沈克勤一己之力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连特务案都可以随意插手的吗? 可如果他不是那个人,他明明帮着做了好事,可为什么已经都到了外围了,都逃出来了,还是会死?真的是失手错伤的?就算是吧,可为什么死前还要托付沈克勤说他不想被调查,不想让家人指点。 他是在防备什么?还是要隐瞒什么?或者跟二者都有? 还有这张照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可能会跟他的妈妈有关,如果是她,她是因为爸爸的去世......所以报复吗?如果真的是她提供的,她这么了解马力,她......又是什么人? 很多时候,霍庭都下意识的避免去回忆他的妈妈,想到她,他记得最深的就是她哭着骂他、指责他、痛恨他的画面。这会儿,他跳开这些痛苦,去搜寻记忆深处的...... 第577章父亲母亲那些事儿 三胞胎马上就要满月了,体重增加最少的开开都长了有两斤了,看着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一圈,抱起来不再跟以前一样提着心,心理上放松了一大截,再加上他们的作息活动也都已经有了规律,因为刻意错开了三个宝宝吃饭的时间,他们在作息上也多少是有些区别了,也不是跟刚出生的时候一样一起醒一起闹了,但一旦有一个哭开了,那必定是响起三重奏,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比以前要强一些。 掌握了这个规律,沈华浓带起娃来也渐渐得心应手了,这阵子都从带一个增加到带两个了,有时候霍庭回不来,她夜里也能对付过去。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霍秀英坐着打呵欠,她就提出三个都在她房里睡,她来看着,要是有需要会喊她帮忙。 沈华浓坚持,反正她迟早都得适应,霍秀英也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沈华浓养得不错,因为白天也不缺人帮忙,她的作息就基本上都随着孩子们了,白日里断断续续的睡了有半天,上半夜又跟着睡了三个多钟头,睡醒了起来刚冲好了一瓶奶,晓晓就跟闻到味似的开始扭着小身体眼瞅着是要醒来,正要咧嘴哭,沈华浓赶紧一把将她抱起来靠床头坐下,单手揽着将小家伙搁腿上,赶紧解开睡衣扣子给喂上,这一吃上了马上就不哭了,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处理完晓晓,再看向摇篮,放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暂且是没哭,沈华浓看他的样子,估摸着他是在尿,连忙弯腰散开他襁褓巾下方,不过已经晚了,这都尿完了,她将小家伙屁股上的兜布给散开了,把两条湿透的尿介子给抽出来了,就手摸了摸他屁股底下垫着的棉隔尿褥子,湿了指头大小的一块。 这隔尿褥子贴服的一面是棉布,中间塞了棉花,底下还缝了一片防水布,是沈华浓特意准备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备了有二十来片了,防水布就是洋布伞面的那种,搓得软软的了,效果也就一般般,不过只要发现得及时一般是不会渗透到底下的襁褓巾和垫子上,不担心会渗透,沈华浓就暂时也没给他换,直接把奶瓶塞到他嘴里了。 放放也一点都不在乎这指头大点儿的潮湿处,就那么岔着内八字的腿,吧唧吧唧的开始吃起来,边吃眼睛还睁着望着沈华浓,一眨不眨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了,眼珠子黑亮黑亮的。 沈华浓冲他嘚嘚了两声,低声笑道:“小糙汉子。” 换了晓晓,但凡有点儿不舒服的都得放开嗓子哭,别说是尿湿了,就这天气渐渐凉了都得每天给她洗屁股洗腿,隔两天还得全身脱干净了洗一次,不然人家受不了,前天晚上就突然哭得黑天黑地的止不住,霍秀英抱着她晃半天都不顶用,沈华浓说不然洗个澡,这一洗完澡还真就马上就好了。 就是开开虽然哭得不多,但是碰到点尿湿的地方也会不高兴的扭一扭,哼唧几声。 见放放一眨不眨的,沈华浓跟着还晃了晃奶瓶,放放的眼睛就赶紧挪向奶瓶,生怕她给抽走了,小手动了动到底也没有举起来抢救一下他的奶瓶,典型的能赖着就赖着。 沈华浓也没有多逗他,一旁的大儿子擎着手睡着,还没有醒,不过也差不多了,小身子扭着,眉头都纠起来了,沈华浓赶紧伸脚去踩了踩他摇篮下方的弧形支架,将他又晃得睡过去了。 喂完这两个,沈华浓将已经睡过去的晓晓放床上换了尿布再挪回摇篮里,然后又抱起放放重新垫了尿介子,不抱抱他,他好半天都睡不着,这会是没哭,等会委屈上来了哭起来,那平时不动积蓄起来的能量真的是能把屋顶掀开,这会抱着轻轻晃了晃,拍了拍,又哼了几首跑调的怪歌,放放才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睡了。 伺候完这两个祖宗这一个钟头就过去了,沈华浓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开开先抱起来把了尿,然后又喂奶,可能喝奶确实费劲,喝着喝着就又睡着了,过程中都没有清醒过,就这也花了二十分钟。 等三个都睡着了,沈华浓拿着尿湿的尿布去洗手间,这才发现霍庭站在虚掩的房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连客厅的灯也没有拉开。 沈华浓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吓死个人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霍庭低声道:“回来看见你抱着放放哼歌,就没有进去。” “都几点了,回来也不知道赶紧洗洗赶紧睡觉。” 霍庭“嗯”了声,突然扶着沈华浓的肩膀,缓缓的将她抱住了,胳膊收紧,脑袋在她肩窝上蹭了蹭。 沈华浓问道:“怎么了?又想什么呢?” “带孩子累得很,烦不烦?” “是有点累,要的时候没见你烦,现在还嫌弃他们了?” 霍庭默了默说,“我没有......浓浓是个好妈妈,他们有你这样的妈妈疼着教着护着,真好。”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那当然。”跟着抱了抱他的腰身,“就为看我当妈合格不合格,所以你才蹲在门口?怕我嫌烦虐待我自己的崽?”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就是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换尿布和喂奶?在房里不能看?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霍庭放开她,深深叹了口气,跟着又笑了:“我错了,尿布给我,你赶紧去睡觉。” 这人,让人感慨都没法好好的感慨,一不小心话就歪了。 沈华浓把尿布递给他,“赶紧弄完睡觉。” “知道。” 霍庭爬到床上来,沈华浓还没有睡着,循着热源就偎过来钻到他怀里,手绕过他的腰,还在他背上拍了拍,低声道:“你有这么好的媳妇,别再不知足嘛,连孩子们都羡慕,出息。” 霍庭低头寻到她的嘴亲了亲,两人腻歪了一会才分开。 “睡吧。” “嗯。” 过了一会,沈华浓迷迷糊糊要睡着,霍庭突然开口了,“......我妈妈......她以前也很爱我,直到爸爸去世后,她才恨上我了,除了骂了我两次,后来的那一年的时间里,她就没怎么跟我说过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去省城找凶手,当时警察局说找不到人,她不相信,回来办完爸爸的身后事之后,她就经常往省城跑,跑了半年,村里人劝她算了,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在家的时候除了闷在房里就是去爸爸坟头坐着。” 沈华浓一下就清醒了,“你父母肯定很相爱。” “小时候哪知道这些,现在想想肯定是的吧,妈妈她不太精于家事,不是不会,是不如爸爸厉害,家里家外都是爸爸承担着,只要他在家,就不让妈妈动手,爸爸说最多的就是‘你妈妈喜欢这个,今天我们吃这个’要么就是‘你妈妈更喜欢这个,这次先买这个’,我和秀英都得退后一步。” 霍庭说着摸了摸沈华浓的头发,“妈妈爱吃鱼但嫌弃有刺,所以爸爸最拿手的就是做鱼丸,怕她吃腻了,他还学会了做无骨鱼,换着花样做。” 沈华浓嘟哝道:“那你不如你爸爸对媳妇好。” “......” “都是我惯得你,你也不自觉。” 霍庭无言以对,拉着她的手在心口上蹭了蹭,“浓浓......我做得不好,你提醒我。” “好了好了,惯着就惯着吧,你继续往下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起码不会突然就将你抛下,哪怕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我也会安排好你和孩子们......这一点我比爸爸强,你也比我妈妈强,她撑了一年还是活不下去,本来好好一个人,郁郁寡欢谁也顾不得,就那么走了。” “胡说八道什么啊。”沈华浓揪了他一下。 霍庭就不说这个了,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她早上她突然将我叫到跟前,跟我说了话,说要好好过日子,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给我,让我去市里买菜,等我回来,她已经走了......”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什么逻辑章法。 “......她很少出门,基本上就是待在家里和村里,她是从外地嫁过来的,是有次爸爸跟着张文邦去渝州做生意,在那边待了大半年,回来就带着她一起回来了,她娘家那头也都没有人了,打仗的时候都没了,就剩下她一个,其他的,我从没有见过和听说过她有什么亲人朋友,因为战争都散了吧。” “家里的相册里还有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最老的那张照片,就是她遇到爸爸那年拍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张照片,听说是离开渝州时候作纪念拍下的。” “浓浓......我今天在其他地方看见这张照片一模一样的背景了。” 沈华浓嗯了一声,本来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看到同样的背景?” 今天霍庭一大早去省城,为的是集输站差点爆炸的案子,石油城出了特务,虽然消息马上就被封锁了,但是当时张炼就在现场,所以沈华浓是知道的。 霍庭苦涩的问道:“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云,对吧?” 沈华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涉及到机密的部分,霍庭有分寸,没有跟沈华浓提,只含糊说:“我看到了一张二十年前的旧照片。” “如果是别人,还可能是正好同时同地拍了照片,那也不算奇怪,但是有爸爸的事情在前,我妈妈在那里拍就不是巧合了,是不是?他们......”这些事情压在他心上,压了他半天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浓浓。” 他心里挣扎着沉浮着,下意识的紧紧的抱着沈华浓,像是抱着一块救命的浮木。 沈华浓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二十年前的旧照片是指二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的照片? 她对案情是知道得不多,但她了解霍庭,他们以前就说过这个话题,仔细想想范围就无限缩小了,让他纠结痛苦的地方,多半是他怀疑父母的身份,而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沈华浓没有马上说话,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过了会儿霍庭渐渐放松下来,她才道:“他们曾经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最后是什么人。” 霍庭“嗯”了声。 沈华浓又问:“两个案子有联系是吗?你觉得将自己知道的线索汇报上去能够查到有用的线索?” “我不知道,今天......心里很乱,就想回来。”霍庭跟着又长吁了一口气,“有你还有孩子们在,看见你们我就觉得平静多了,这会跟你说说之后,已经好多了,起码能够想事情了,我再理一理,顺一顺。” “你......” “你能陪着我,不嫌弃我,就足够了......我保证病情不会更糟糕,真的,我感觉比以前还好点,说出来了还知道有你陪着我,还愿意惯着我,我就轻松很多,你睡觉吧,浓浓,闭着眼睛睡觉。” “我睡不着,你有什么跟我说说。” “都说完了,其他的我还得想想,你先睡觉,孩子们我看着。” 沈华浓还是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霍庭已经上班去了。 他去武装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审马振东,省里情报机关昨天也派了人过来,这次他们是跟着陪同审问。其实武装部的职责并不包括做情报工作,这次之所以还让霍庭主审,也是看在他曾经跟特务打过交道,还抓住了这个危险分子,实力不弱的份上,而且霍庭还是在他们当中唯一跟马振东打过交道的,也是最了解他的人,通过霍庭的审问,也是他们了解马振东最快的途径之一。 马振东的案子事关重大,很可能涉及石油城之外的其他城市,不管霍庭能不能审出什么来,这次审讯之后,这号人都得从武装部移交出去,接下来得由专门的机构接手了。 霍庭是一个人进去审问室的,但是门口有好几个人拿着纸笔等着做记录。 第578章猜测和试探 霍庭进去就直接喊马振东:“马安。” 马振东本来打算一言不发,维持冷嘲的表情到底的,闻言到底是没有绷住。 也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就足以让霍庭抓住破绽了,他神色不变,一副早就了然于心的模样,语气平平无波的道:“马安,四十五岁,x省xx市人,四五年前后加入jun统。” 马振东“嗬”了一声,嘲弄道:“知道得还挺多。” “你自幼父母双亡,是兄长马力将你带大,自从马力在四九年从事特务破坏活动时被击毙,你就无亲无故了,你之所以害怕被拍照,害怕被台方面当成是叛徒,不是因为担心谁会因此受到连累,而是纯粹在乎自己的名声,你这样的狂热分子,被当成叛徒当然不情愿了。” 马振东低“嘁”了一声。 霍庭继续道:“你蛰伏的这二十多年里,每天都要学习社会主义的理论和精神,还拿过一次劳模奖章,这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你的真实想法,而且你的领导也在大清洗中被清理掉了吧,二十多年无领导、无组织,你还是坚持下来了,还借着职务之便活动频繁,看得出来你的意志和立场确实是很坚定。” 马振东歪着脑袋,连对视都不屑跟霍庭对视,只颇不耐烦的道,“既然知道,那你还说这么多屁话?” “不急,流程上总是要走一走,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聊不起来?这么多年你怕是做梦都怕说心里话,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霍庭这么说,换来马振东一声嗤笑。 霍庭恍若未闻,问道:“你要是发现队伍里出现了叛徒,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马振东不说话,霍庭也没有等着,略顿之后道:“早年我也跟你们这类人打过交道,大致上是知道一些,我只是很好奇,当叛徒是亲人的时候,你处理起来,心里想的是纪律还是亲情?” 马振东抬眸看了他一眼。 霍庭往后靠了靠,晃了晃肩膀,放松了些,才冲他扬了扬下巴,道:“你跟马力自幼相依为命,他性格虽然胆小怯弱,但是为了养活你还是才加入的jun统,这个人别的方面如何姑且不论,他当哥哥应该是没话说的,起码养活养大了你,还供你读了书,为了你去做不擅长的事情。你们兄弟俩的命运也很有意思,真叛徒成了我们这边的英雄,你们组织的烈士,假叛徒却落得左右不是人。”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什么?”马振东表情有些狰狞,是真的被触怒了。 “我胡说还是你不愿意面对真相?马力当初参与的那场特务活动,因为提前走漏了风声,才功亏一篑的,将消息透露出来的就是他。” 霍庭注视着气得呼呼的马振东,半真半假的道:“我拿这个诈你又有什么用处?再说能够诈得了你吗?是不是,你还不清楚?马力跟别人能够隐瞒,对你应该不会,他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拖了个长音,然后戛然而止。 霍庭敢这么问也是提前想过的,他有猜想却也只是猜想,他觉得只有马力的那些资料出现在情报部门的档案袋里,这个人在九三零江城特务案中肯定是特殊的一个,未尝没有可疑的地方。 何况,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想怎么说还不是由他? 这会儿霍庭也没有想过从马振东身上得到什么验证,他就是想着尽量去刺激马振东让他开口,马力是马振东唯一的亲人,而坚守又是马振东这些年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用这些他最在乎的才能刺激到他,只要他开口了,说得越多,他们得到的信息和方向才会越多,不然,一言不发能查到什么?像这种死忠策反他肯定是白费劲。 霍庭也就是那么一试,没想到马振东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对方脸色虽然难看,但沉静了片刻,可见的确是在思考,这个时候思考,那就是在怀疑。 霍庭趁热打铁,紧追着道:“你蛰伏了二十年都没有暴露,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在两天时间就查到了你的身份?都是旧档案里现成的资料,我们有马力的照片,跟你的做了比对,上面他交代得很清楚,有个弟弟马安......” 马振东目光凶狠的瞪过来。 霍庭哼笑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马振东压抑愤怒的问道:“......就如你所言,我哥哥如果是叛徒,他将消息告诉你们,可你们还是杀了他!我们之间是有大仇的,你们指望从我这里挖出什么信息都是做梦!” 霍庭默了默,沉声道:“马力不是被我们的人杀的,他是被你们自己人处理叛徒给处理的。” “你胡说!”马振东暴喝道。 霍庭目光微微一敛,紧盯着马振东问道:“你不信?”问完“哦”了声,“当初那件破坏活动虽然功亏一篑但是还逃出去一个......” 马振东闻言却是冷笑,“你想把这件事嫁祸在逃出去的人身上?” “看你的样子很信任这个人......连相依为命的亲哥哥都怀疑,却信任这个,难道这人就是你自己?” 屋里说到这里,外面的几人俱是精神一震,而后面面相觑:这都行?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马振东神情一收,从激动中缓过来:“你诈我?” 霍庭轻笑了声,“我只是没有说完,你别这么紧张也别激动,你不愿意谈这个,我们就继续前面的说,你哥哥确实是被你们自己人处理的,不是逃出去的那个,是另一个,那人当年就潜伏在我们的队伍里面,他知道了有人泄密背叛,但已经无法挽回,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混在出任务的战士当中,亲手将你哥哥击毙了。”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哄呢!” “信不信由你。你们也没少往我们队伍里塞人,现在不就还有吗?” 马振东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冷笑。 霍庭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继续前面的道:“你是当年唯一活着逃出来的,当初就没有怀疑过,没有调查过吗?我不提醒你,你从没有怀疑过你哥哥?” 他问这个问题,除了是刺激马振东,也是带了一点私心的。 马力是背叛者吗? 霍庭认为不是。 档案中也只说了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才破获了这起案子,但并未说是什么人给的消息,霍庭觉得这个走漏消息的人更有可能是他的父亲霍立维,从他死前将炸弹交给沈克勤的行为不难知道他的立场,如果他是这案子的参与者的话,这是有可能的。 但马振东对马力的迟疑,也正说明马力当初行为举止上确实也有可疑的地方。 霍庭觉得马力身上的这个疑点可能就跟自己的父母有关。 父亲的案子被当成简单的车祸处理了,情报部门没有提到一星半点,看马振东这样子,明显也是不知道跟他之间有什么孽缘,不然肯定是没法好好坐着的,只要他嚷嚷一句霍庭的父母是当初的涉案人,霍庭就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马振东也跟我方情报人员一样,压根就不知道当年的涉案人中还有霍庭的父母霍立维和时凤君。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霍庭觉得马力肯定是知情人,如果父亲的事情跟他无关,为何母亲多年都没有举报过马力,却在父亲身故之后将马力的全部资料都“交给”了情报机关?霍庭还是认为马力的那张生活照以及跟生活照一起出现的详细资料,最大的可能就是来源于他的母亲时凤君。 可能,正是他隐瞒了让父母参与进来的事情,才让他显得可疑吧。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霍庭的猜测,他现在需要证据和线索来证明和完善自己的猜测。 马振东只是“嗬嗬”了一声,嘴唇翕动着,却没有说话。 这人意志顽强,他的心理防线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撬开的,霍庭也不气馁,继续循序渐进。 “当年就只有你一人逃出去了,你肯定是被怀疑过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好说清楚,其他人是跟你死无对证,你肯定是怀疑过这件事情中的每一个参与者,注意过每一个细节,也怀疑过你的哥哥,对吧?因为他的确是举止可疑,他在执行任务期间肯定是离开过你的视线,可能还出过远门,起码有大半天你找不到他的人,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跟什么人接触也没有告诉你......” “够了!” “......有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心情复杂古怪,他有个秘密,让他辗转反侧,阴晴不定,你问过他任务准备得如何了,他逃避你的眼神,躲躲闪闪,欲言又止,但是最后你还是被他装模作样的坚定给骗过去了,我猜他在任务之前的几年里一定表现得不错,不像以前一样胆小怕事,甚至表现得十分果决坚定,他能够独当一面,所以你信了。” 马振东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霍庭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是都猜对了。 马力何止是独当一面,他早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还能够拖人下水,他一定是发现了他父母的踪迹,一定来过竟市,一定是做过什么。不然,他们一家子过得好好的,眼看和平了......若不是被人威胁,何至于会再掺和到那样的事情当中去? 在子女心目中,父母的形象总是高大美好的,这是为人子女与生俱来带的一层滤镜。霍庭也只是个普通的儿子,他下意识就不会将自己的父母往坏了想,何况再加上种种细节,他更愿意相信父母是不得已的。 他的父亲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竟市,生活和成长的过程都在村里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背景干净得很,疑点不多,身份上应该没有大问题,可能问题还是出在母亲那边。 档案袋里马力的照片和家里母亲的照片都是一九四零拍摄的,而马力的那份资料中显示他是三九年加入的jun统,也就是说他跟母亲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jun统的人,做个最坏的打算,也是目前霍庭觉得可能性很大的一种猜想,也许他的母亲曾经真的跟马力是同一类人,甚至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后来母亲就跟随父亲回到了竟市,霍庭猜测,父母当年从渝州回来,母亲跟以前断绝往来肯定是做过善后处理的,不然也不会有九年的平静日子过,可是后来一切都被打碎了,他觉得最有可能是马力无意中知道了母亲的下落。 母亲虽然不出门,但是父亲时不时会跟着张文邦在外走动,会不会就是被他给认出来,想要将母亲重新拉下水?再后来,才是父亲出面去了断,独自去了省城想要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却会出了意外,后来发生了什么,霍庭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能够说得过去,细节也都合上了。 他愿意相信这种猜测,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收紧,强迫自己打住了,不能再继续围着这个问题打转了。 他略略一顿,继续道:“他是叛徒,你就是帮凶,有这个污点,你永远也洗刷不清,你现在这么自由,多半是上级死了跟上面失联了,你做这么多未尝也没有证明自己的意思,不过,在我们的立场上看,你就是策划分裂失败,袭击集输站也失败的无能反动分子,你的坚持除了感动你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那边可能根本也不承认你的忠勇。你做过的再轰轰烈烈的大事,等你死了也都无人知道!” 第579章久病成良医 从霍庭提到马力在“九三零”案件之前的种种细节开始,马振东的情绪就开始失控了。 霍庭纯粹就是在半真半假的试探,其实也不一定是他的猜测就有多准确,只是因为正好有他父母介入的这番阴差阳错,之前的交谈已经多多少少在马振东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在霍庭的语气又实在是太过笃定了,所以哪怕本来只有三四分的真实,在马振东心中都能加深到六七分。 再加上,他又是故意提及细节,这就给人一种“你看,我知道得很清楚很细致”的心理暗示,在审案的时候,遇见嘴硬且心理素质不错的嫌疑犯,让他们多次重复描述细节就是常用的方法之一。 如果对方是在撒谎,那他描述的细节越多越细,漏洞就会越多,一个谎言容易编造,但是围绕这个谎言要编造出一系列的细节证据,还要通通都能够圆得上,那就困难得多,很多人就在这个过程中被抓住了破绽,一步步被逼到角落,只能交代了。 现在,霍庭是将这种“细节应用”给反过来用了,这显然更能取信马振东,但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很多细节肯定已经模糊不清了,随着霍庭一步一步的以细节来引导,甚至可能动摇和推翻马振东原有的判断,那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就根据霍庭所描述的内容再次加深重塑。 人都有弱点,马振东的弱点就是他的哥哥马力和他自己的名誉与清白,这会儿他是被掐中了要害了,曾经信任的哥哥成了叛徒,而他坚持了一辈子并且为之拼搏奋斗的事业却得不到任何肯定和回报,还得背负骂名,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他的哥哥当初做下的孽…… 他的情绪就开始崩溃了,等霍庭一气说完,他已经是双眼猩红。 只看对方的反应,霍庭就知道这才到了审问最紧要的关头了,趁着对方情绪波动,得把握这个机会。 他敛去有些纷杂的思绪,集中精神,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往前推了推。 马振东看过去,目光定住。 霍庭放缓了语气道:“你哥哥本来就不适合走这条路,他是为了你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他的性格就不适合,你看他当时青涩腼腆,这样的人怎么做得好你们的工作……” 马振东下意识就反驳道:“说我哥哥是叛徒也是你一面之词,你们这些人审问的手段也就是这些了。” 他越是这样说,霍庭就越是确定马振东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按照马振东的一贯表现,不予理会才是正常态度,这次他偏偏就狡辩了,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可能因为霍庭自己也曾面临过这种情形,算是“久病成良医”,他大概能够体会马振东的这种明明怀疑但是又不想去相信的,自欺欺人时候的顽抗和逆反心理,如果这个时候再给他一击,接下来就是对方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撬开他的嘴的唯一机会。 对付马振东这样的顽固分子,可能也就只有这一次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机会,可一不可再。 他越发冷静,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信息和这张照片?” “这些信息熟悉我哥哥的人都知道,就是这张照片……也不是只有他有的!” 霍庭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不过嘴上却只嗤道:“在你们那样的组织内部,再单纯的人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信息无所保留的告诉外人,马力为了保护你还得跟你保持距离……不是他自己交代,我们怎么马上就确定了有个马安?” 马振东却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发直,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一开始就不对……当时他说安排好了……他……如果不是他泄密,会让他……半夏……出事了我回去查情况,再后来……如果半夏……也不对,她死了或者叛变……” 对方声音低哑含糊,又是断断续续,根本连接不起来,也摸不到逻辑规律,霍庭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只将这些没头没尾的话给记住了,以后再琢磨吧。 虽然不知道马振东是想到什么,但看对方目光狂乱,肩膀一垮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他就知道现在机会来了。 “有这个污点,你做这么多也没用,不仅你自己人不知道,就连你的敌人也只当你是个无能的废物和笑话,你究竟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马振东神情扭曲,似哭似笑:“我做了那么多,你说我无能?我是笑话?我图什么,我他妈的一直恪尽职守,从未背叛过,我跟那些混日子的不一样!‘秉承领袖意旨,体念领袖苦心’,这口号我做到了!我哥哥……嗬嗬……不着急,再等等,我还有一份大礼物留给你们!等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 “是吗?”霍庭的语气越发的散漫和不以为意,“你在弄断石像的时候,在集输站捣乱的时候,想过会失败吗?看看,你琢磨了二十年的东西,以为很高深很高明,却连小学生都糊弄不过去。你今年四十五了,已经到了罐车司机限定年龄的上限了,真有这么能耐,还憋到最后一刻才动手?” “在采访小学生的专栏里面,有个马姓丑角,不知道能不能传到海峡对岸去,说不准他们能猜到是你。在我看来,你说的大礼应该跟前面一样也就是个笑话,这笑话还不一定能够传出来,没准就胎死腹中了呢。” “所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吹牛,还是得务实一些,即便真有这事,那肯定不是你这个无能之辈主导的,到时候大家也都想不到你头上去。” 马振东闻言形容满是不甘,道:“你们会知道是我的,因为我会拉一大堆人跟我陪葬,你说要是里面还有几个大人物,这个案子会不会彻查?就是我死了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会查啊查,你不是会抽丝剥茧吗,有本事的就会把我给挖出来,你们对我恨之入骨,你说……这样一来他们应该就会知道我这些年的坚持,就会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 第580章疯狂的号角吹响了 “要是你们没这个本事那就算了,随便抓几个替死鬼了事,不过我现在告诉你,你遇见的最艰难的案子那就跟我有关系,不是我亲自动手又怎么样,那是我唤醒的人和计划,其他的人都折了,只有我活下来了,我就比他们本事。” “没有我来唤醒他,就浪费了这个人,不然他一辈子就是个死棋,空等下去,等到死都没有用,发挥不了价值,所以,还是我……我才是这个吹号角的人!” 马振东说着说着癫狂的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好容易止住了,又喘息着道:“你查的出来吗?让你们亲手证明我的清白,我没错,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所有该死的人最终一个都跑不掉的!我知道你想套我的话,我就是告诉你,你也是来不及了,行动已经开始了!我为反攻制造了最好的时机,是我!我,马安!他们,你们,都会记住我的!” 他将自己的胸膛捶得嘭嘭响,倏的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听到了没有,现在号角已经吹响了,嘟~~嘟~~号角一响,将势不可挡!” 说着又是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来趴在桌子上身体直抽抽。 这疯子! 这就问不下去了,到这份上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马振东已经彻底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从颓然变成了亢奋,人也清醒了,重新将自己武装起来了。 霍庭从审讯室里出来,门外的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俱是神色凝重,其中一个还忍不住低声骂了句什么。 为首的中年人问霍庭:“刚才他叽叽咕咕说的什么?”霍庭在屋里跟马振东面对面坐着都没有听清楚,何况是他们呢,门口的录音机怕是也没有录清楚。 不管是不是疯言疯语,他们都得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接下来肯定是都要反复推敲的。 霍庭将听到的都说了,那人眉头拧了拧,还是快速的记了下来,边记边跟霍庭核对,虽然不成句,但大概是能够根据读音连猜带蒙一些,起码知道是在说话,就是断得乱七八糟的,就到“如果半夏”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这几个字凑一起都不像是话,如果,半夏?确定是这个音没错?” “是。” “如果好说,那半夏是哪两个字?” “不清楚。” “半夏?”有一人道:“我知道有种中草药叫半夏,是一种毒药,服少量的可使人口舌麻木,吃多了则烧痛肿胀不能发声,变哑巴都是可能的,再严重一些可能导致全身麻木,呼吸困难,最后麻痹而死。会不会是说的是毒药?” 为首那中年人话不多,这会倒是意外的提了句,“如果是中药名的这两个字,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代号,就叫半夏,人也是jun统的,跟这个名字一样真是个狠角色,抗日的时候他们针对伪政权和倭寇搞暗杀,有一阵在江城还跟我们的地下活动有过合作。” “真的假的?他们还能够跟咱们合作?”问话的是个年轻人,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家的理念虽然不同,但当时的目标是一致的,只靠一己之力不够,能够达成目的就一起合作了,组织上也是知道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合作后就分开了。” “这个半夏在江城活动过,马安的意思会不会是这个人跟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或者对方还在?”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就不一定了,这就是个代号,可能那会跟我们合作的人早就牺牲了,也可能代号换人了,当初又没有当面见过人,谁知道呢……行了,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先用拼音标上吧,回头再好好审问这个马安。” “哦。” “霍部长,人我们就带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霍庭就默默听着,只心里忽起忽落,滋味莫名,这会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这些人也不多留,这就准备走了,“留步,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 “行。”霍庭跟人握了手,准备看他们登车离开之后再折返回去,就见沈克勤从马路对面过来了,手上拎着个行李包。 霍庭跟门口几个点了点头,就往外过去了,“爸……您这是……” “我请的假差不多了,现在去省城,到那边之后还得留一天跟小泽去他对象家里一趟,他在那头等着呢,也等不到孩子们满月了,这两天碰不到你人,所以就过来跟你说一声。” “我……您的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 “……” 沈克勤摆摆手:“行了,知道你的工作忙,你也不用这样,正好小泽在省城那边,他去买也很方便。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浓浓和几个小的你多费点心,照顾好他们就够了。” “……爸,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我会的……您放心。”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您到了那边有什么也给家里打个电话。” “行吧……那你忙去吧,我先走了。” “您先等等,正好有车去省城的,我问问能不能捎带一程。” “这个点就有班车,我等会就是了,倒不用这么麻烦……”沈克勤还没说完,霍庭就准备去找情报机构那几个说一声,他们一共有三辆车,马振东有专人押送,占一辆,另外五个人坐了两辆,有空位。 岳父好不容易来一回,前几天霍庭是觉得翁婿俩待一起很不自在,后面他又是真的忙,确实是没有怎么尽到当女婿的本分,反倒是还让长辈帮着带了几天孩子,这会儿沈克勤要走了,他心里是真的觉得惭愧得很,就想做点什么。 跟他们的车一道走,总比班车要舒服一些。 霍庭一回头,就见马振东正看着这边。 押送他的车还在做最后的检查,他人还在车下,被两个人押着,面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站着,看着这边不奇怪,只是在发现霍庭的一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就偏开了。 第581章艰难的抉择【二合一】 霍庭满脑子都装着四九年的那件案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这上头想。 沈克勤也是“九三零”案子的参与者,马振东会不会知道了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但当初沈克勤是从父亲手中接过的炸弹,对方却不知道父亲的存在......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呢? 这些都缠在霍庭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可下一瞬,他就见马振东歪着头,艰难的举着两只被拷在一起的手试图往背后挠,看着像是背后突然发痒。 这看起来确实是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刚才的动作都能解释得过去。 是太紧张太多疑了吗? 霍庭舒了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让自己放松一些,很快,他就到了马振东面前,对方突然冲着他啐了一口,要不是反应快,直接都落他裤腿上了。 其中一个押送人员对着马振东一脚踹上去:“老实点!” 马振东身体歪了歪,勉强站着没倒,他也不看踹他的这人,只是目光凶狠且仇视的望着霍庭,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样。 霍庭停下来,站在他面前。 马振东阴恻恻的道:“霍庭,你坏我好事,还污蔑我哥哥,你也别想好过,你,还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等着倒霉吧!我的下线和战友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媳妇,你儿子,还有你岳家,一个都跑不掉的!准备迎接我们的报复吧!狂风骤雨一样的……不死不休!” “外面那个是你的岳父吧,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新闻,你们包括他,统统都要给我陪葬!哈哈哈,你最好是再小心一点,千万小心,不然没准还会死在我前头,还有,赶紧查去吧,查去吧!你们周围们很快就有我的人。”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在铁路上,在交通部门和勘探部门都是干过的,这二十年我发展了数不清的下线,这些人已经行动了,查不出来真的是会死人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马振东说完就桀桀怪笑了起来,被押送人员堵住嘴推到车上去了,人虽然安静了,但目光依旧透过玻璃窗波光诡谲的看着霍庭。 霍庭打破了他的阴谋,又将他给抓捕回来,在审问的时候还羞辱了他,败坏了他哥哥的形象,打碎了他多年的梦想,他恨霍庭也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就连霍庭自己也觉得挺正常的,他摇了摇头,心下自嘲,刚才还真的是自己多疑了,马振东就是痛恨他,连带着牵累了沈克勤。 他没再多怀疑,扫了眼车上的马振东,就别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了,去跟几步开外的情报人员说让他们捎带沈克勤一程的事情。 车上有空位,又是顺路,这也不是什么事,对方直接就答应了,“行,让你岳父过来吧,马上就出发了。” 人家应下之后,还劝霍庭,“以后多小心一些,但是那个疯子说的所谓的下线你们也别太过紧张,我们会尽快将那些人都查出来,这两天他待过的地方,他接触过的人都已经展开行动了,甚至是他走过的沿路都已经展开调查了,相信不久会有好消息的。” “再一个,这些人都是他自己发展的,没有经过培训,也没有组织就是一盘散沙,跟以前的特务素质不能相提并论,你也别太担心,有情况随时保持联系。” “行。”霍庭应了,回头就又去招呼沈克勤上车,将人送走,他独自折返回来,又将整理出来的马振东的资料和信息备份拿出来看了一遍。 马振东人虽然交出去了,事情也由情报机构接管,但是这家伙在石油城两年,跟他共事两年以上的同事也有不少,这边有没有他发展的下线,还有没有安全隐患也得再调查,关系到石油城的安全,这就是霍庭的职责了。 看着看着,他的眉心就蹙了起来。 从资料上看,这个马振东有四年当兵的经历,上面写着,他最初是国方队伍中的,但一直在后勤部门做饭,还没打过仗上峰就主动投降了,然后他们被收编了,不久后遣散回家,划成分的时候,因为他不是自愿入伍的,也没有做过危害国家和人民军队的事情,被归为被拉壮丁的贫苦大众。 严格算起来,这倒也不全部是杜撰出来的假信息,他从四五年进jun统,建国后不久就招工去了铁路部门上班,正好是四年,jun统的确是国方部队上的,不直接参加打仗,说是后勤也说得过去,而jun统内部有些人员是能够授予军衔的,所以他说是当兵四年也说得过去。 这个信息是霍庭早就看过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再将这段经历跟马振东人事档案上的评语结合起来,就让霍庭有些疑心了。 每每工作调动,人事档案上都有老上级或是同事进行评语,这是惯例,马振东二十年来工作变动算上来石油城一共是四次大变动,另外还有部门的调岗一共有来自上级和老同事的评语三十余条。 可能正因为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段当兵的经历,所以马振东在生活中也没有隐藏某些在jun统受训时保留的习惯,也可能他刻意跟人强调过这段军旅生涯,从评语中时不时的可见到一些“战士风采”、“军人风度”、“纪律性强”、“要求严格”之类的字眼。 现如今的评语有推荐信和领导考察意见的作用,写评语的人对所写的内容都是要负责任的,拿到这样表格的人一般是不敢粗心大意、草草应付,单从内容上来看也算得上是写得很细致了,有的甚至还举了一些事例来说明补充,正常说来,档案中的评语对评价一个人的道德、品行、性格是具有参考价值的,就是公安局查案也会将评语当成佐证来对待。 当然,因为马振东是个特务,他让人看见的肯定不乏刻意为之别有用心,所以,现在这些评语的参考价值就大大降低了,不过霍庭觉得抛开政治立场、道德品行不提,这里面多少应该还是有可取价值的,还不能完全否定,比方说对马振东的个性的评价。 不是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一个人想要刻意改变或隐瞒自己行为习惯不难,但想要从个性上根上,彻底的跟原本切割开,那就不容易了......就是霍庭自己,现在想来,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有些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霍庭将其中涉及性格的评语都用笔圈了出来,然后着重在其中两条“有原则,对事不对人”、“豁达、不记仇”上面划了横线,类似评论一共有八条,还有三个小事例。 笔尖在上面点着,霍庭的思绪却从纸上飘开了。 不对,有些不对劲,马振东对他仇恨情绪不对。 对,马振东的确是有恨上他、恐吓他的理由,但是要恨,那该从他将人从集输站的大罐上砸摔下来,就恨上了,但是在此前霍庭跟马振东的几次接触中,他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这种仇恨情绪。 他知道只是功亏一篑之时的不甘和死寂,心理战无声厮杀时候的凶狠恶意,以及受审时候强撑尊严的不屑,被嘲弄时候的愤怒挣扎以及不愿接受“真相”的痛苦。 这些跟马振东临别时候表现出来的痛恨,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他不会看不出来。而且,就在从审问室分开之前,在霍庭送情报人员出来站在院子里的时候,马振东都没有表现出这种仇恨情绪,到临走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霍庭不觉得对方有隐藏这种恨意的必要。 那他为什么非得等到临走才表现出来? 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有沈克勤出现了。 霍庭闭了闭眼睛,重新梳理了一遍,再睁开的时候,目光里带了点儿懊恼,差一点被这厮给瞒过去了!从集输站开始到将人送走之前,马振东一直都在跟他打仗,因为不知道跟他另有孽缘,所以就是单纯的打仗分个胜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耍得飞起! 他现在相信这姓马的临走前那一出十有八九就是在掩盖,掩盖他确实是注意沈克勤了,而且知道可能被发现被怀疑了,所以才故意用仇恨为借口引开了,故意引导说他身边,沈克勤身边会出现他发展的下线...... 他发展的下线,和潜伏多年的老特工之间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如果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发展”,也就是四九年或者再提前到四五年,那方向都找错了。 马振东做这么多,只能说明他看沈克勤那一下有别的用意。 这个用意的范围倒是不大,不难猜测,让马振东忍着暴露的危险都控制不了看过去的,除了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也就是关系到他现如今的布防了。 如果是跟旧案有关系,就代表马振东知道沈克勤涉案了,他当时被怀疑不说,连唯一的亲人马力也是死在那件案子里了,如果知道沈克勤有嫌疑,他会等着二十年什么都不做吗?但沈克勤那边除了自己也明显没人问过旧案的事情。 而且这些年沈家也算是起起伏伏,马振东也不是找不到机会,以前他在外省工作,算是分身乏术吧,那前年呢,石油城大会战,他是第一批过来的,当时沈克勤还在下湾村,他是有机会的,却也不曾接触调查真相或者实施报复,犯得着这会都要死了,永不可能有机会了,再因为陈年旧案看沈克勤然后刻意遮掩? 确实犯不上...... 那就只剩下第二点了。 沈克勤工作的国家药研中心,地位重要,接触的人多,也能够直接接触重要领导,一旦遇到风险,打击程度深,打击面也是极广...... 很符合马振东给的那些提示! 想到这一点,霍庭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将椅子都给带倒了,椅子发出不小的声响,将跟他共用一间办公室,互相监督、互相竞争的军管代表常永斌都给吓了一跳。 从石像案再扯出来特务的分裂破坏活动之后,常永斌就彻底消寂下来了,以前虽然老实但是那是表面的,暗地里人家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一刻都没有放弃争权,现在是真的沉了,不再查这个那个的黑历史,也不再干涉决策大事了,也就是依例开个会,收个思想汇报什么的,别的都一概不过问,这会见霍庭反应这么大,他也是问也没问,垂下眼帘,继续写思想汇报。 霍庭大步走出了办公区,冷空气迎面扑来,说出一切的冲动渐渐平复下来了,他的脚步就放慢了。 见他出来,门口站岗的战士敬了个礼,问他要不要叫车,他犹豫了一下,摆手拒绝了,随后脚步沉重的出了武装部。 他站在大门口,望着路面,停了下来。 往左边走,是去指挥中心的。 如果他要将知道的事情往上汇报,最好是现在就去指挥中心,事关重大,这件事绝对不是他以一己之力就能够暗中偷偷的给办妥的。 但是,他的发现和结论,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知道他的父母和沈克勤涉及了那次的旧案,这让他该怎么说?绕不过去,直说?他的父母还身份不明,他自己都怀疑,何况是旁人呢。 特务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哪怕是父母都已经去世多年了,只要还有一丝查不清楚的地方,那依旧是足以抹杀他此前做的一切,还会陷全家于万劫不复之地,甚至连亲朋好友都得跟着遭殃。 万一,他冒着风险上报之后,最后发现是自己猜错了呢? 可,万一,他猜着了呢?马振东这个疯子说得那后果太严重了,他明明有机会进行挽救,却眼睁睁的......看着吗? 重要的部门,符合条件的部门少说也有上百个了,一个部门的人员也是数百、数千计,肯定也会调查到药研中心,但是这么轮流筛查下来,要是时间来不及了呢?要是真的被马振东得逞了呢? 就算是他猜错了吧,他将自己知道的、怀疑的说出来,没准也能够被人加以利用从马振东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来,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那就有减少损失的可能。 可这样一来,他的家......怎么办? 家与国,孰轻孰重? 以前霍庭觉得这是个完全不需要过脑子就能够得出答案的问题。 肯定是国大于家。 出去当兵的那会儿,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妹妹霍秀英,但秀英没过几年也嫁人了,她婆家明白事理,人也算是厚道,也不会亏了她,他也完全都没有觉着自己那会儿就是在舍小家为大家,压根不存在家与国的选择。 他曾经跟永前大哥谈到过这个话题,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愣头青,大放厥词说万一是真遇上了,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国不在,何以为家? 当初他就是这么想的。 没有想到啊,真有面临这种选择的一天,更没有想到,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完全没有当初的洒脱,他将二者放在一块儿掂量着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是啊,他犹豫了,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无私。 他对家有了全新的定义,不再是四海为家,那是乐园,是港湾,是心之所向,也是他奋斗的源泉,是每一天都希望家更好,是能够拼了命去保护的地方,是责任,也是束缚。 他伸手搓了搓脸,看了看左边,目光微微一暗,然后大步往右去了,家属区就在右边。 霍庭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孩子们都醒了,这会子三小只的精神头都不错,也没哭,沈华浓和霍秀英、严满香三人正一人抱着一个娃在逗笑。 严满香正说呢,三个孩子长得确实是像,以前就是看衣服来区分,也就是晓晓稍微肉乎一些,两个哥哥分不清楚,现在他们睡着还是分不出来,醒了之后倒是看出来一点了,开开爱笑爱动,放放这是个不爱动的,醒了就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什么。 沈华浓这个当妈的其实看脸也分不出来两个儿子,以前也是看衣服,现在她是看腿,开开小腿上长出来一个浅棕色的有黄豆大小的胎记,之前可能是黄疸没退,皮肤黄里透红看不出来,现在满月了,黄疸退了就能瞧得出来了。 她嘴上不靠谱的说着,“怎么看不出来,开开嘴角翘一些,放放耳垂要大一些。” 霍秀英和严满香两个边表示怀疑:“有吗?”,一边又抱着孩子凑得更近了一些,将两个并在一起方便比对。 “我看不出来。” “好像是这样,嘴角是翘一点点。” “哪呢?我看着都一样啊。” “你好好看看,这里。”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亲母子呐,肯定是不一样的,能看得更细微一些,我们就看不出来。” 沈华浓闻言直笑,抬头就透过玻璃窗看见霍庭进了院子,她抱着晓晓站起来往门口迎了两步,边晃着边跟小家伙嘀咕了句:“你爸爸回来了,这大白天的,还不到下班时候呢。” 霍庭走近了,她扬头朝他笑:“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582章亲亲抱抱举高高 霍庭望着倚在门口的妻女,扯了扯嘴角:“回来看看……突然想回来,就回来了。” 顿了顿又说:“爸爸中午去了我那边一趟,已经走了,这会差不多快到了。” 对上沈华浓探究的视线,他目光闪了闪,下意识避开了,跟屋里的严满香和霍秀英打招呼。 严满香冲着他笑了笑,揶揄道:“这是上着班记挂家里了?你是怕我们看不好孩子,还是让华浓饿着了累着了?” 别管外面别人怎么传闲话说霍庭不好相处,她一直觉得挺好的,一个结了婚的爷们还要跟外面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怎么相处?正常女人没缘由的会把头发往男人身上撩? 不好相处那才是对的。 严满香跟沈华浓认识得早,对霍庭的认识和好印象都是从这个八卦开始的,因为这个,从第一回见霍庭她就没拘谨过,现在常来常往的接触更多了,也就更不存在拘束了。 霍庭赶紧回说没有,再多感激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干巴巴的回了句:“你们照顾得很好,没有不放心。” 霍秀英以前对霍庭其实也算不上多了解,现在相处了这快一个月,过了最初的诧异、恍然和反思等一系列情绪之后,她已经对这个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哥哥接受良好了,这会说了句:“哥,煮了银耳红枣汤,还温着呢,正好喝一碗。” 霍庭点点头。 霍秀英就将孩子放在摇篮里,起身去厨房去了,严满香照看着两个孩子,也没工夫再搭理他了,霍庭这才施施然收回视线。 沈华浓还能看不出来他的躲闪?这会当着人也没有戳穿他,只朝他撇撇嘴,一把将小女儿塞给他,嘴上说着:“既然回来了,那给你抱抱,这会还算乖,吃饱喝足了,刚换了尿布。” 霍庭接过女儿,立马就垂下头跟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去了。 沈华浓在边上指导他:“你凑近一些,她视力还没发育好,隔这么远她可能都看不清楚你的脸。” 霍庭抱着晓晓,又往下压低了些。 刚满月的小女儿眼皮上的水肿已经完全消退了,小脸上白白嫩嫩的,五官也彻底呈现了出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薄薄的红嘴儿嗫喏着,穿着一件红色小袄,袄子分量不轻,她人小被袄子束缚着活动不太自由,胳膊擎着,那双小手也不老实,一个劲的往袖子外面伸,霍庭主动凑过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小手。 “晓晓……” 他喊了一声,小家伙突然咧了咧嘴,看得霍庭心都化了,激动的道:“笑了,浓浓她冲我笑了。” 说着就抬头去看沈华浓,沈华浓低哼了声,他又悻悻的收回来了,继续喊女儿再用下巴跟她的手亲密对接。 这次逗几回晓晓都没有给他什么反应,看他那一副不死心再接再厉的蠢样子,沈华浓没好气的道:“她还这么小,不太容易逗笑,安医生说现在才满月笑起来多半是无意识的,偶尔可能某些她感兴趣的事情会刺激她发笑,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等再大一些过半个月就会好逗笑了。” 霍庭“哦”了声,兴致依旧不减,又跟晓晓玩了一会儿,多半是自嗨,晓晓也就是时不时的会伸手挠他一下。 见霍秀英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了,沈华浓才将晓晓好不容易探出袖口的手又给推了回去,还将袖子往下拉了拉,急得这小人儿啊啊叫唤了两声,大概是不满了。 沈华浓可不理会这点儿小不满,一边嘟囔着,一边将人给抱了过来,“不给你收着点,你又往自己脸上头上挠,知不知道疼呀,小笨蛋。”说着在小家伙的下巴上点了点,“自己挠自己,傻呵呵的。”说着瞥了霍庭一眼:“你趁热喝吧。” 霍秀英和严满香也不知道他俩的眉眼官司,主动抱着两个娃去院外的运动场上溜达去了,给他俩腾地方说话,“外面这会太阳还好,也没风,我跟满香姐抱着开开和放放在门口晒会太阳。” 屋里只剩下夫妻俩和一个不知事的小奶娃了,可以单独说话谈事了,反倒是安静了,霍庭不说话,沈华浓也没有主动开口,只专注的给晓晓做排气操。 一碗甜滋滋的汤水被霍庭食不知味的喝下肚了,他凑过来挨着沈华浓站着,目光注视着摇篮里的晓晓,直到沈华浓将小家伙的胳膊、腿儿和肚子都给活动了一个遍,人家还是没有酝酿好,硬是没吭一声。 还是沈华浓先忍不住,没好气的站直了,往他胸膛戳了两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磨磨唧唧的!” “我……” “什么话让你这么难以启齿的?直接点说!” “浓浓......” “要跟我离婚?” 霍庭闻言呼吸一窒,按着她的肩膀,语气艰涩的道:“不是,你别说这种话。” 沈华浓挥开他的手,“那好,就不提离婚,那咱们换个说法,你是要跟我划清界限,还是让我走远一点?” 霍庭压抑道:“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沈华浓哼了声:“别急着否认,真的没有?没有你心虚个什么劲?” 霍庭拉着她的手道:“浓浓,我想都不敢想,不敢这么想……你别这么说,咱们说好了的,不提这个。” “不然呢,那你究竟是想说什么?”沈华浓横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没有打算将二十年前的旧案和马振东的案子连并起来?” 霍庭默然。 “果真是这事。”沈华浓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轻哼道:“还真被我给猜中了,也是,不是这事还能够是什么?” “从昨天晚上你跟我说到照片,我就有预感了,就为了把马振东挖清楚,多打探点当年的真相,你都很有可能会将知道的事情拿出来试探,要是真的还跟现在的特务行动有关系,牵扯到社会安危什么的,那就谁也拦不住你了,后果你肯定是想过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跟我们抛下划开界限是最省事的法子。” “你老实说,你是压根没有想过呢,还是因为想了,所以才不敢?” 她的神色和语气都格外的平静,霍庭闻言心里却是像打鼓,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张嘴。 沈华浓就懂了,继续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多管闲事,哪怕都不是你职责范围的呢,你就是要管,这只要是你知道了,你就要掺和,只要是你发现的坏人,是不是亲戚朋友你都会抓,只要有阴谋你都想解决,将自己搭进去都不算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 邓培林的事,大表哥的事,在沪市遇见的事情……她看得不能更清楚了。 他这人私心也有,他会包庇她,会借着案子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会在摇摆不定中放走了宋达,但是有些事上却也从不含糊,他不认同她在邓培林一事上的作为,更不认同宋达,会在放走对方之后差点钻进死胡同。 想到这些,沈华浓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叹道:“你这个人呐......能够用的办法就是那么一种,再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做了。” 竟市洪涝那回,他们被困在糖厂,她被岳长鸣从船上diss下来,以他的身份,到了生死关头,非要占个名额的话也可以,他没有,而是将他的位置让给她,他自己爬水里站着去了;还有那天在国际饭店的时候,他将她送出去,将秦卫南托付给王光磊,而自己陷进去了;拿到徐炳荣留下的东西之后,也是这样,巴巴的又将她送出城,明知道再回到市区会有危险,他还是会去。 以前沈华浓觉得他这么做是挺爷们的,现在,她更宁愿他自私一点,活下来了是酷拽,万一呢?跟命比起来酷拽值个什么? 可就摊上这么一个人,这回可能有心理准备,竟然都觉得习惯了。 以前他呢,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自作主张了,现在都开始心虚了。 不知不觉的,他们俩都变了。 其实也不算是变了,这大概就是来自感情的羁绊吧? “浓浓……”霍庭听了这话,只当她是不满和厌烦,心中一苦,突然拉着她的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沈华浓直到他来第二下才反应过来,蜷起了手,“你这是做什么?”她自己的掌心都疼,可想而知他有多用力了,“发什么傻啊!你以为你跟你闺女一样大啊,自己往自己脸上挠。” “我跟你说过让你过好日子,顺心的日子......我没有做到,你心里委屈了、为难了、担心了就是我的错,是我没做好,让你跟着提心吊胆……我自己打自己的脸,没脸见你。” 沈华浓闻言“噗哧”一声都乐了,冲他扬了扬下巴:“那你这个不叫脸,叫什么玩意?” 霍庭抿着嘴没说话,沈华浓正待再开口,突然听见咯咯两声笑声,声音是从摇篮里传来的。 两人都顿了顿,面面相觑之后就齐齐循声看过去,就见穿得跟个肉团子似的晓晓,张着嘴乐得不行,她虽然会发笑,但是笑出声来好像还是第一次,三个娃里面也就是开开有时候睡着了会笑出声来,沈华浓也不管这是不是小家伙无意识发笑了,心情很激动,侧身弯腰冲她道:“笑什么啊,小没良心的,你爸爸他都不打算要你了,你还笑得出来。” 霍庭攥紧了她的手:“我没有。” 沈华浓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一响,晓晓的视线马上就转了过来,她再拍一下,小家伙又滴溜溜的寻声儿。 “你也觉得你爸爸该打对不对?” 晓晓啊啊了两声。 沈华浓瞥了眼霍庭,道:“你看,你小闺女也赞成。” “我知道。”霍庭说着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你心里不痛快想打我就打吧。” 沈华浓到底是没打他,“打你能有什么用?这都觉得没脸见我了,你回来做什么?你直接去呗。” “......就是想看看你,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这些猜测压在心里很沉重,我承认,我是真的想过,刚才念头一过脑子,我心里就发慌,突然很想你,我就回来了。今天好几次当着马振东的面我都有种想要说出来的冲动,不知道是要刺激他还是刺激我自己......我再好好琢磨琢磨,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不到那个份上,你别再刺挠我。” “我那就叫刺你了?你看你都承认了是想过的,将别人都抛开了,自己去舍身成仁,这多伟大......”被男人哀求的目光看着,她只得改口:“好吧,好吧,那你要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一下?” 霍庭:...... 他抿着唇看了沈华浓一会,猛的掐她腋下跟举孩子似的将她给举了起来,沈华浓突然腾空,短促了叫了一声,霍庭又将她抬高放下来如此举了两回,沈华浓明明没有恐高症,就那么点高,着地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扑腾扑腾狂跳着,恼得捶了他一下。 又发疯。 “换你了。”霍庭说。 沈华浓:? 你举得动吗? 沈华浓:......白眼。 摇篮里晓晓突然哭了起来,两人也不浑闹了,赶紧凑过去,都有了些经验,很快就找到了根源,“尿了。”忘记把尿了。 沈华浓去拿干净的尿布,霍庭将湿透的那块给抽出来,两人配合着很快就将小祖宗给弄干净了,重新穿戴好了,霍庭又抱起来晃了晃,很快就不哭了,打了个呵欠这是要睡了,他边走边轻拍着。 沈华浓趴在椅背上望着父女俩,懒洋洋的道:“你真要说出来,我也不会拦你,真的,那件事本来就是你心上的一根刺,不弄清楚你永远都不痛快,万一再真的被几个特务弄出点儿不好的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拦一时也没有用,你去吧,不说两全其美,起码也要想好后路。” 霍庭脚步一顿,道:“我再想想。” 他这也是没救了,之前慌得不行感觉好像无路可走了一样,现在还真的是平静了不少。 “跟我说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沈华浓问。 都是自己的猜测,还是不能跟别人说的秘密,倒也不涉及到什么职业保密守则,也就只能跟妻子说一说了。 第583章线索【二合一】 霍庭将自己的分析掰碎了细细的说给沈华浓听。 在观察和侦查方面,沈华浓也相信霍庭的判断,她也认同霍庭的看法——不管这个马振东是否知晓沈克勤在“九三零”案件中的作用,药研中心那边是他选择的目标的可能性都极大。 这有了怀疑,肯定得慎重对待。 不过,话说回来,药研中心那样的地方本来就已经很慎重了,如果说里面真的有特务,可见那身份也是经得起反复查证的,像这种情况,就是再写封匿名信给药研中心,或者将消息用别的途径传到更高层去,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 谁会不相信自己的检查成果和同事,反倒是相信都不敢露真名的鬼祟之辈?何况还没有确切证据,都是推断,不交代清楚推荐的依据,确实是毫无说服力。 上级部门怎么运作的沈华浓是不知道,但是就霍庭他们武装部为例,他们每天接到的群众举报信都不少,真的条条都重视那也是不可能的,人力、精力上就顾不过来,他们就是按照事情严重程度、实名,有证据的,没证据的,匿名的这样的顺序来处理,想来别的部门也都是差不多的。 所以说,用匿名的法子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可实话实说的风险太大了,没人能够证明霍庭父母的身份和清白与否,那沈克勤就无法解释那颗炸弹的来源,虽然他是做了好事,但是这炸弹是从谁手上接过来的,他跟谁接触过了?对方怎么就偏偏找他了?他有没有隐瞒的,为什么要隐瞒? 这些说不清楚也是不行。 再说沈克勤还有肇事逃逸的罪名没法子彻底摆脱,这样一来,全家人都得整整齐齐的砸进去了。 确实是不好办。 但是,不办肯定也不行。 不说这些为了国计民生和社会安危之类的豪言壮语,沈华浓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克勤被牵连进去,一旦出了纰漏,后面肯定是要追责的,这个姓马的突然瞅了沈克勤一眼……不是相关人员,他瞅什么瞅!? 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 据沈华浓的了解,沈克勤他们那个项目组延续了有一年多快两年了,也没有彻底完成,听说才完成了一个阶段目标,进入一次测试阶段,要不然沈克勤还不一定能请假回来,这是休假都怕泄密的。而且期间还经常闭关,封闭式的做研究,搞得神秘兮兮的,不用说,那肯定是极重要的了,一旦出事,后果也必然是很严重的。 倒是可以提醒一下沈克勤,这些话跟别人不好说,但是跟沈克勤却没什么不好开口的,让他小心谨慎一些,防备着点儿,或者在结果上留个后手这都是办法,没准能避开。但是其他环节呢?很多时候往往是不起眼的环节更容易出问题。沈克勤也不可能把控整个流程。 而且,也许马振东的那一眼是针对沈克勤,也许是整个药研中心,其他的项目难道不重要?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必须有个处于高位的人注意并且相信这件事,一直盯着才能更好的将防范落实到位,可,高位的会不追究自家的问题吗?将全家的安危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情,沈华浓和霍庭都不喜欢做,这实在是太被动了。 那该怎么办? 霍庭这一分析完,沈华浓也沉默了。 这时晓晓已经睡着了,霍庭轻轻的给她脱了小棉袄放进摇篮里,又拉上了毛毯,小家伙扭了两下,哼唧了几声,霍庭又晃了晃摇篮,她才侧着身子睡熟了。 夫妻俩这才将视线从孩子身上挪开,在半空又碰在一起。 霍庭走过来,沈华浓仰头看他的脸,他虽然经常摔摔打打,皮糙肉厚的,但那巴掌打得着实不轻,现在都能够看到点儿印子了,还微微有些发肿。 霍庭挨着她坐下来,沈华浓才挑眉低声道,“打这一下是能解决问题还是怎么着?” “心里还有气吗?” “本来也没有跟你生气,早都习惯了。” “……这就还是生气。” “我说了,如果你真的要去我不会反对,我心里是不支持,却也不会拦你。” “浓浓……” “少磨叽,你是希望我拦你吗?还是你觉得我能够拦得住?你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有人能够拦得住吗?” 霍庭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沈华浓重新趴回椅背上,手垫在脸侧下,对着他道:“算了,不说这个,想办法要紧……我们先给爸爸说一声,让他防范一下,他那个项目还没有完,如果是针对他的,还能够做点准备。” 霍庭应了:“他明天还在省城待一天,我过去跟他说。” “行。”这种事情在电话里、信件里都不方便提,还是得当面说。 “那我把地址写给你,明天直接过去吧。” “好。” 沈家的问题查清楚以后,沈明泽就想办法又将工作给调回荣生制药去了,现在叫江城第二制药厂,折腾了不短的时间,就这个月才正式落定了,工作调回去了,上面就给他归还了一处住所,或者用分配更加贴切吧。 其实,真算起来,这点连一处住所都算不上,也就是沈家出事之前住的那所宅子的最顶层连带着一间阁楼,原本这一层也跟楼下两层一样都已经分给工人住了,还是强硬的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给迁出去了,沈明泽才住进去的。 现在就这么个政策情况,你是什么身份,又做了多大贡献,就对应的在工作单位分到多大面积的住房,沈明泽现在的身份是特聘的技术专家,能够分到这三间已经是他这个级别的最高上限了,还是厂里给了特殊照顾的,要是超过规定了,那就是腐朽资修了,给他也是不敢住。 至于沈克勤,他是在京城上班,以前没资格分房子,现在有资格了,药研中心下一批分房子他也有份,那就不可能在江城再占一个坑。 以前沈家在江城算是排的上的资本家,现在就想将家业全部都收回来也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这样的,那也行吧,只能再等着看以后的政策变化情况了,沈家人也都想得开,起码现在跟两三年前一比较,真的已经很好了。 霍庭递过来纸笔,沈华浓写了递给他,颦眉道:“姓马的要是早清楚爸爸给他们添乱了,那基本上就能确定他是选爸爸当目标了吧?” 其实马振东临走前只要说出这件事,咬住沈克勤,都能够添上不小的麻烦。沈克勤是能够守得住秘密的,但是马振东这样的特务如果跟他对峙打心理战,他露馅的可能性也极大。 “他现在已经有了提防,试不出来了。” “……这倒也是。”沈华浓叹了声,又问道:“秦存诣可以信任吗?他……算了,他也不是调京城,这件事他也不能直接管。” 就是要管,那也得跟人解释清楚,得拿出证据让人相信,就是绕不过去。 她发愁,霍庭抬手在她头上捏了捏:“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自己又爱瞎琢磨,不说你也一直惦记着。现在还没有出月子呢,别太费神,当心以后头疼,你别再想了,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说不准情报机构那边能问出来,他们是专业的,见过的特务多了去了,有的是办法。” “但愿吧。” “后天孩子们就满月了,之前国安,大伟他们都说要来给孩子们洗三,那时你累,孩子们又是早产的体弱,我嫌麻烦就没让他们过来,现在满月了拦不住,他们都是要过来的,再加上你竟市的朋友,来的人肯定不少了,你想想这件事,到时候怎么安排……” 沈华浓闻言白了他一眼:“早就安排好了,跟交通局食堂的郭师傅说过了,让他帮着做几桌菜,那边食堂的位置也够,距离也不算远,菜是满香姐去各个食堂跟人打招呼这个一点那个一点凑的,都齐了,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食堂的菜都是定量的,能留出来做小炒的不多,想操办酒席肯定是不够的,不过一家食堂凑一桌的量还是没问题,但也不能人家职工不吃都用来私人宴席上,会被人讲究,其实从黑市买能买齐,但这就打眼了,不过好在这边食堂多,各个食堂都给腾一份出来凑起来就够了。 沈华浓之前教大家做小龙虾的时候,就跟几个食堂的大师傅们交情不错,这调过来之后除了本职工作,在兴趣上她也没有闲着,有空的时候也没少去跟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师傅们交流切磋,现在她的孩子满月,又是石油城唯一的三胞胎,别人也愿意给这个面子,严满香去一提,一点都没含糊就应了。 霍庭“嗯”了声,“趁着晓晓睡了,你也去躺会去?” “好吧。”沈华浓还真有点疲乏了,这么一想一愁头都有些发晕,一下生了三个孩子将她都给掏空了,这么养着补着也没法短时间内补回来,精力到底是不比从前了,白天还是得睡一会。 霍庭伸开胳膊:“要不要抱抱?” “……要。” 他弯腰人抱了起来,沈华浓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微肿的脸庞上亲了一口,霍庭面上就带了一丝笑意。 躺床上了,沈华浓还嘱咐他呢:“你也说了,研究成果出来的时候才是容易下手的时候,这个你问问爸爸,跟他说清楚,他知道轻重缓急也不会瞒你,知道他们做的都是什么项目,没准又能够把目标圈小一点儿。” “再说马振东刚落网,有他吐出来的消息,肯定各个部门按例都会查一查的,他那个下线应该也不敢撞风口浪尖上,成事的可能性就低。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想想怎么做。等我休息好了,再跟你一起想。” 霍庭给她掖了掖被角,道:“我知道,现在冷静了,真的,你让你这脑袋瓜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好吧,你有事就去办吧,我睡了,你把晓晓推进来吧。” “我叫秀英他们回来。” 沈华浓睡了,霍庭又回去上班去了,连夜将石油城安全工作做了安排和交接,请了一天的假,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赶到省城去了。 沈克勤和沈明泽刚从张家回来,就遇见他了。 沈克勤打发儿子去买菜,跟霍庭去了书房,翁婿俩凑一起也没有说废话,开门见山的就将事情说了,见沈克勤神色都变了,霍庭安慰了一句:“您也别担心,眼下还不到那一步,马振东还遮掩就说明时间还没有到,也不一定猜着了,现在掌握的越多越好提前准备。” 沈克勤摆摆手,道:“我不是担心,这个事……” 他苦笑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叹道:“行吧,我就跟你说了吧,我那个项目是针对很严重的一种怪病,其实上面并未跟我们说过全部的症状,我知道有所隐瞒,还是因为以前留学的时候给导师做过跟这类似的统计工作,才推测出来的,这是正好撞上了,究竟是不是......我觉得应该有七八成的可能性。” “就这么告诉你吧,说出来有影响,而且目前没有有效的药物进行治疗,并发症也严重,我们已经改进了三次了,恐怕也没有跟上恶化速度,项目一直催得也很急。” 这就已经包含了很多的信息了。 说到这里,霍庭目光紧了紧,明白了。 又怪又隐秘,几乎汇集了国内制药方面的全部顶尖人才......确实是严重。 霍庭嘱咐道:“您还是上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跟人讨论,猜测都咽进肚子里。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沈克勤点点头:“我知道,也没有跟人说过。” “药研中心还有别的类似重点项目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们也有封闭的时候,不过有时候碰见觉得人看着还算是轻松,可能是没我们那边催的紧。” “您觉得知道这个隐瞒病症的人多不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就是有人家也不会告诉我。” 这倒也是。 虽然消息让人觉得心情沉重,但是也勉强算是有个提示,起码那个潜伏得很深的特务是不知道这个隐瞒的病症吧,要不然,只将这个爆出去就能造成影响了。 第584章关心则乱 霍庭当天就从省城赶回来了,这次回来之后,他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焦虑、惶然失措了,虽然事情还是没能解决,他人也没彻底放松下来,但是看着却是沉稳冷静多了。 旁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浮动,沈华浓看出来了,这一看心就先放下了一半。 不管事情有没有转机,这人冷静从容了总比慌里慌张的有胜算得多,人一着急就容易做些没理智的事情。 霍庭主动跟她说了,他是挑着说的,就是尽量安她的心。 “爸爸说他们那边防卫监管都很严密,一旦进入办公区域之后单独活动的可能性为零,药品和隐患虽然有,但是每一步操作都要全组提前讨论之后才能进行,风险操作得五个或以上的高级研究员同时在场,一旦有不同意见都不能进行,里面还有警卫二十四小时轮岗。” “你放心,就是领导参观也不会去重点实验区,马振东的同伙想要利用药品制造爆炸的可能性不高。” “因为马振东公然恐吓过爸爸,我跟药研中心那边打电话提过这件事了,那边说已经知道了,我跟情报机关联系过,他们说是他们给反应过了,药研中心会知道情况,爸爸心里也有数。” “今年都没有新药品能够投产,最快的成品都还在测试阶段,等通过测试再到投产,最快都得到明年去了。”这也是霍庭故意误导着沈华浓。 沈华浓对药研中心是个什么流程,做什么药物也不很清楚,只顺着霍庭这个思路往下想,也觉得特务想要将事情往严重了闹,既然爆炸不成,那肯定是选择往那种最常用的新药品推广的时候下手最有成效了,不然杀伤力有限。 没有爆炸,那沈克勤的安全就有基本的保证,至于会不会被特务活动给牵累了,那都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了,暂时是可以放心了。 但是,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沈华浓让她担心了。 虽然是瞒了,但霍庭也真的放松了一点,因为沈克勤项目组新的研发成果还没有出来,他也是觉得真有时间。 至于他钻进的那个牛角尖——会不会猜错了?马振东会不会在别的地方有阴谋活动?而他说不定可以用知道的内情来刺激对方得到更多的线索,没准可以及时阻拦——这一点被沈克勤的一番话敲醒了。 沈克勤应该是看出来了什么,主动说霍庭已经做得很好。 “你用马力来刺激马振东都只能得到这样的真假难辨的信息,那换了你父母也好,我也好,就算我们都是马振东的仇人,害死他哥哥的凶手,那对他的刺激和打击也都不如马力叛变来得更深。你用当年的猜测也只会激发他的仇恨和愤怒,也不能够得到别的什么。”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这是心慌则乱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马力之于马振东,就好比是父母之于霍庭。 霍庭永远放不下父亲的死和母亲的恨,所以关系到父母的这些事情,只是猜测都能够击中他的内心,相比起来,他这一路上碰见的仇敌,在时过境迁之后也不算什么了。 那些包含着美好和遗憾、困惑、痛苦等等太多情绪的复杂感情,往往要比单纯的仇恨对人的影响要深远得多。前者能够让人疯狂失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而后者也就只有痛恨和清醒了,真要拿这个去试探确实是只能够落得一身骚。 “马振东的事情已经由情报机构接手,他们会去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排查石油城的安全隐患,调查马振东的对外联系情况,如果能够查到他跟外面联系的实证,找到源头,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放心,我没有陷在一定要从马振东嘴里敲出话来的死胡同里,他不交代咱们就主动调查。” 对于这件事情,霍庭最后是这么跟沈华浓总结的。 看他确实心稳了,沈华浓还拍了拍脑门笑话了自己一回:“我是不是怀孕生孩子之后人都变傻了?为什么爸爸能够劝你,我就没有想到呢,还跟你一块儿往里钻?” 霍庭正色纠正道:“这不是傻,我关心则乱,你也是,这是被我给影响了,再加上孩子多了又太累了,不傻,一点都不傻!真的!你不需要说什么,就陪着我一块我心里都安稳多了。” 跟着还嘀咕了句,“再说我也不觉得这就是坏事,你什么时候主动为我犯傻,再傻点都成,太聪明理智也不是好事。” 沈华浓闻言拧了他一下。 这件事情霍庭还有得忙,沈华浓这里是暂时放下了,三胞胎满月了,她还得迎接一大波亲朋好友的来访慰问呢。 算起来,她在竟市也交了不少朋友,在沈华浓心里关系最好的也就是最开始的刘霞,徐丽丽几个,不过因为她会做人,后面再结交的也维系的不差。 不光刘霞她们来了,刘信芳、医院食堂上的彭振华、三花宾馆那边也来了三个,有几个以前跟沈华浓打交道多的单位还派了人来,像是饼干厂,糖厂,三朵花的,都有代表过来,没来的也都让人捎带了礼,不管多少也是一份情谊在。 第585章人情往来的那些事儿 沈明泽这个当舅舅的也来了,这个月他都往这边跑几回了,他也是逗得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是害羞,跟张小红明明是一道从省城过来的,进来家属院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刘霞他们,两人还分头进来的。 刘霞他们显然还不知道他二人有奸情这件事情,张小红第一次暗恋大家都知道,后来这段竟然还瞒得挺严实的。 沈华浓就听见他们跟后来进来的沈明泽打招呼,“你是华浓的哥哥吧?我是刘霞,在竟市人民医院跟华浓认识的,对......这位是徐丽丽,我们一起的......这位是张小红,小红你......这是怎么了?你脸红什么啊!” “啊,沈大哥,小红她就是......吹着冷风了?” “小红?发烧了?” 张小红鸦雀无声。 沈华浓都快要笑死了,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然后就见她哥哥一本正经牵过女朋友,在大家惊讶的注视之下,说:“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张小红同志。” 众吃瓜女护士:......?! “小红!” “张小红!” 张小红捂了一会脸,道:“......是昨天才订下来的,因为以前他一直没同意,后来又一直都在学校也没机会见着你们,所以就忘记了说......再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信你才有鬼!明明就是一脸都写着有故事! 沈明泽担心女朋友被几个虎视眈眈的好友一问马上将两人相处给卖个干净,轻声咳了咳,将话题给岔开了,“先去看看三胞胎,刚出生的时候才三四斤现在重了不少,三个都一模一样。” 众女稀罕完孩子,还来不及多逼问,下湾村里的人来了,更没机会问了,反正一直到刘霞他们离开之前,也没有吃到这口大瓜,沈华浓也没有蹭上听这个八卦。 村里来的人也不少,按霍国安的说法就是:“一开始挤了一拖拉机,到了市里再去客运站坐车,车上位置不够,实在是挤不上去了,被售票员给赶回去一大半。东西还是绑在车顶上拿过来的。” 就这也来了十个。 人来了还带了村里人攒了一个月的鸡蛋,和七八只鸡,现在村里一家人在许可范围内是能够养两只鸡,这凑起来也不少了,霍国安大气的跟沈华浓说了,随便吃,别省着,以后叫石油城这边红星作坊的小年轻每个月回去一趟,汇报汇报工作,正好再给带蛋过来。 “今年的日子好过一些,大家也不跟以前一样指着这两个蛋改善伙食......再说了,幺婆,你这是我们老霍家的大功臣!咱们祖上都没有一下子三个的......” 明明前面说的大家日子好过一些了才是主要原因,他偏一句带过去把后面的话给巴拉巴拉个没完,好在是赵桂兰将他挤出去了,这才算是清静了。 沈华浓也没有推掉村里的这片心意,再从其他的地方给补回去就是了。 以前她觉得这些人能够影响她的声誉,不得不跟他们打好关系,等以后振翅高飞飞远了才不会搭理这些极品们,现在不知不觉的,这些霍庭割舍不断的宗亲,竟也成了她的宗族了。 除了这些人,霍庭那头来的人也不少,现在石油城的暂且不提,只算外地过来的,他的战友,有些是沈华浓以前见过的,有些都没有见过,还有从外地赶过来的,还捎带了外地战友的份子钱,再就是公安局的几个同事,他在交通局那边虽然待得不久,还有一半时间在石油城出差,还是也来了几个人。 再就是一些以前公务上往来过的人员,这些比战友来的更多...... 别看人家好像是不怎么擅长交际,起码沈华浓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一下子给她的感觉就是人家不交朋友也是朋友遍地。 不过,男人的交际圈也不受经营的限制,人家现在是霍部长,经营好事业就行了,还被勒令坐一个月月子的沈华浓羡慕也没有用,她就是摩拳擦掌想要去经营一下自己的事业,暂时肯定是不行的。 晚上送走了客人,霍庭关了门,看沈华浓边点今天收到的礼物和份子钱,边瞅他那往外冒着酸意的眼神,好笑的道:“这都值得你羡慕?” “哼。” “这也是我从来没有办过什么大事,以前都是往外出份子钱,现在是第一回往家里收的缘故,再一个,你要是生三个孩子,那正常情况下人家得随三回礼,现在一次生完了,别人还要少给两回,可不得稍微大方点?再说以后咱们家也得好多年不办事,这要是不来都不好意思......” “哼。”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还分什么。” “行了,行了,少给我打岔添乱!我刚数的是多少钱来着,都差点被你给望了,五百多少来着......” “五百六。” “对,五百六,再加上二十,哟,还是竟市交通局那个汤局长的,他还给你这么多,你们还有情分呢?” 情分肯定是没多少的,汤局长跟赵黎明关系不错,不说有仇就不错了,不过霍庭还是道:“给了就收下。” “对,不收白不收,以后他要是被退了吃不上饭,咱们再给还回去二十,我先记在本子上,单独写一边。” 霍庭:......你高兴就好。 “五百八,五百八十五,五百九,六百......”点完之后这都有一千一百多了,沈华浓捏着这笔巨款挥了挥,然后啧啧了两声,“都赶上我两年的工资了,还有一些尺头布匹之类的,哎呀,应该一个一个生的......这样算下来咱们还是亏了。” 霍庭闻言哭笑不得,也知道她就是说着乐呵,只道:“忙一天了白天都没有休息,点清楚了就赶紧睡,一会几个孩子醒了还得闹你。” “今天家里人多,他们白天精神头好的很,睡得比平时少,晚上得多睡会,不容易醒。”沈华浓也还精神着呢,还有诸多感慨没有抒发,有人敲房门。 “浓浓,你们睡了没?”是沈明泽,他今天没回去,张舅妈倒是赶着回去了,说是明天还要去上课。 霍庭去开了门,沈明泽进来掏出来一个小布包递过来,“陈志给的。” 第586章沈华浓的变化 沈华浓挑眉,“哥哥跟陈志还有联系?” “没有。”沈明泽摇了摇头,“这还是那年见过之后第一次联系,他给我寄过来的,还特意拍了个电报说让转交给你,算是给孩子们补的礼,应该是他爸妈跟他说的。” 沈明泽回去荣生制药厂引起的动静还挺大的,他早先做的那疫苗已经开始进入了推广阶段,是带着优秀的成绩回去的,算得上是“荣归故里”,而且他现在人就住在自家老宅子里,跟陈志家隔得又不远,陈志爸妈以前常在外面跑,现在年纪也大了,这一年就回来了,沈明泽天天从他们门口走,他们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再加上沈明泽这个月往石油城跑几趟,有人问起来,沈华浓生孩子的事又不是不能跟人说,这一下子生了三个传出去也稀罕得很,陈家人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也不奇怪。 沈明泽又往前递了递,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作祟,还冲霍庭使了个眼色。 霍庭面无异色的将这小布包主动收下了,还说呢:“回头我给他拍个电报过去道声谢。” 沈明泽假笑了下:“那随你了。” 沈华浓假装没看见他俩幼稚的眉眼官司,拆开布包一看是两块蜜蜡坠子和两根蜜蜡手窜。 坠子是用的难得的金绞蜜,看着不像是人工合成的,两块都是龙纹,一块被处理成方形,一块是扁圆型的,工艺也都不错。 两根手窜都是鸡油黄,光泽度和油润度都很好,大的那根应该是给昭昭的,小的新生儿戴着可能要大了些,另外还有一包零散的蜜蜡珠子,这是备着添补用的。 沈明泽看了看就说:“他也是用了心了,如今谋到这东西可不容易,现在戴着还是有些打眼,往后应该就慢慢放开了,先收着吧。” 继去年在服饰上开放了很多之后,今年在女性饰品上也有了一些新花样,主要还是限于塑料、木艺和布艺制品,大多集中在发卡,发带这些上面,连带着姑娘们的发型也比前几年多了新花样,但像是金银首饰这种还是没人敢公然带出来,多少也算是个进步了。 沈华浓就递给霍庭:“收到衣柜中间的那个抽屉里去,先别让你大姑娘看见。”这是怕昭昭臭美惦记着想戴。 霍庭点点头去放东西去了。 沈明泽给了东西也没有马上走,跟沈华浓道:“本来是不打算给你的,想想又觉得没有回避的必要,你只当是个老同学老朋友送的吧。” 跟着又是叹又是嘲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把这件事情给陈志说了。我回去这快一个月了,跟他们就打过一次照面,还没有说过话,爸爸回去那天他们家也关着门......” 这事沈华浓看得很淡,她跟他们打交道也就那么一回,还不怎么愉快,没什么好感慨的,只就事论事道:“他们告诉陈志可能是担心陈志还放不下,想让他过自己的日子,也可能是想示好,也可能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都不关咱们的事情。” “他们这会还知道避着,应该是觉得尴尬了,以后倘若还跟咱们走动,这也都是人之常情,哥哥也没必要做得难看,反正咱们不上赶着招呼,人家上前来也不驳人家的脸面。” 沈明泽怎么想的不知道,这会听沈华浓这么说,他还有些诧异,直接问了出来,“上回方阿......陈志的妈妈那么说你,你对陈志都跟陌生人差不多,我还以为你说永远不搭理他们,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呢。”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小瞧我了吧?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如果只有陈家这一家那还算了,”但那药厂可以说绝大部分人都对沈家落井下石过,不同的就是有的人是真的跟有阶级仇恨一样,有的也就是为了自保,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沈家不好,沈克勤剥削他们,不那么说都可能招祸。 “哥哥要真的对其中一些人记仇,只怕你理睬的人家也犯嘀咕,那在药厂也吃不开,没准还被人家说是‘对革/命有不满之心’,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大度一些,心里分得清楚远近,面上能够过得去就行了。” 知道沈明泽这人不像自己能屈能伸,他虽然成熟了不少,学会了低头,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容砂子,沈华浓还劝道:“而且照现在的形势,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回原岗位上去,哥哥是最早的一批得起带头作用,你得把态度摆出来,不然说不准再给人抓着把柄。” 那些以前落井下石的人,难道就不怕荣耀回来的人再给他们清算了? 怕,肯定是怕的。 所以得先稳住了,安他们的心。 就踩着他们表明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也算是他们唯一的一点儿利用价值了。 至于清算......还怕会没有机会吗? 换了早些时候,沈华浓能劝沈明泽搭理陈家人才怪。 不说过去耀武扬威,那也得在他们门口多晃晃,就让他们尴尬难受,还得对别人都理睬就是孤立陈家良和方淑娴,远近亲疏不同,被亲近的戳一刀跟其他人的伤害能够一样?能够体谅他们的做法是一回事,但是心寒也在所难免,就得引着旁人挤兑疏远和鄙视他们。 现在她的性情倒是不知不觉的平和了许多,对现实越是了解,她想得也比以前要多一些,这也是受霍庭影响,还会顾着间接后果了。 以前是只考虑自己,自己被欺负了那就是比天都大,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报复回去,至于说报复会不会有别的不良后果,关她屁事呢! 现在还知道自己的小情绪要为大环境退一步了,能忍一忍放一放,知道大环境好了她才能更好,她个人做得好不一定能推动发展,但是做得不好却有可能带来不良后果。 沈明泽目光闪烁不定,顿了顿,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你少操心这些事情,还嫌带几个孩子不够忙的。”跟着甩手道:“行了行了,我先走了,你们赶紧睡,这都忙了一天了。” 沈华浓叫住他,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礼金在他面前晃了晃:“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哥哥好好干,咱们不差朋友的。” 沈明泽闻言失笑,笑过了,道:“哥哥心里有数,你好好养回来才是最紧要的。” 第587章证据和明显指示【二合一】 孩子们满月那天沈华浓忙了一回,过后继续坐月子养着,而霍庭则是趁着那天短暂的放松了一下,过后马上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排查安全隐患需要全城的配合,不过马振东一案对石油城的影响是巨大的,集输站的惊险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这也不需要动员,大家就自发的行动起来了。 勘探、原油开采、管道建设、储运等等部门都进行了的严格自查,并且对原有的操作规范进行了条例细化和责任细化,先后出台了更为严苛的井场规范,进站规范,运输规范、上罐规范...... 安保科、设备科等等部门也得配合起来,多了一些新的任务,需要不定期的巡视各个环节,需要将所有设备都重新检查摸排一遍,以后还得定期去排查隐患......全城都行动起来了,务必要最大限度的降低安全隐患。 武装部也分成了好几个小队,每个小队都负责一项业务,霍庭自己则将重心放到了马振东的交友和对外联络上。 这个工作繁重又琐碎,再加上马振东也不是毫无准备,从他在集输站的所作所为都知道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所以他将之前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痕迹处理不掉的,就做了不少掩人耳目的事情,真的假的让人眼花缭乱。 从中找线索也就是比大海捞针要轻松一点吧,霍庭从马振东所在的单位职工开始一个一个的谈话、录音,再根据谈话内容中牵扯出来的人员信息再扩大范围,就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一层一层的查找下去,期间有疑问的就挑出来,交给情报机构去核查。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等各项规范开始融入工人们的生活中,等霍庭又一次排查了一条信息,又一次获得一条线索,日历已经不知不觉的显示到了一九七二年。 三胞胎也满了三个月了,虽然早产但是照顾得精细,也没有生过病,到这会儿他们的身体发育各项指标都追上了正常育龄的孩子了,比家属院里有些人家月份差不多的还要长得好一些。 到了元旦,沈华浓说什么都不让严满香和霍秀英在这待了,给她们一人收拾了一包年礼,让回家去,临走,她将外地朋友寄过来的新鲜玩意,像是叶松青寄来的奶糖,麦乳精给她们一人分了一些,王光磊邮过来的一大箱子连环画,都一人分了一些,家里都有小孩子,拿回去看吧,这些昭昭和张炼两个都看过了,不然也不让给出去。 秦存诣还给了霍庭一大包的干果枸杞,说是秦卫南还在卫星发射基地趁休息从附近县城买了寄回来的,让拿过来,究竟是不是的,沈华浓不大相信,可能是受原书影响太深,她对这位公子哥的印象根深蒂固,总觉得他我行我素的,不像是这么会做人。就当是吧,领了人家的心意,也给霍秀英和严满香分了一些。 原本她们说好的是伺候沈华浓坐月子,留两个月,这一待都三个月了,最后这一个月里沈华浓渐渐将三个都接手了,各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人家来照顾她是好意,但是她不能一直扯着别人不放,还是得自己慢慢适应过来。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沈华浓还没有服输过,不就是三个孩子嘛,她还不信自己就搞不定。 她俩走了,霍庭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帮着收拾家里,洗衣服、洗尿布,夜里睡前在炉子上煲一锅汤,早上出门前给熬一锅粥,饭菜就让张炼和昭昭两个去食堂订了再端回来吃,这两个大孩子冲奶粉,帮着哄哄小的睡觉也都看会了,有他们中午、傍晚下了学回来搭把手,沈华浓虽然还是忙得团团转,但是好歹是能够转开了。 又几天过去,一家人包括三个小的,也都彻底适应了这种节奏,有时候张炼和昭昭都在,沈华浓还能腾出手来做顿饭。 家里转过来了,年底霍庭往省城出了一趟差,马振东最后这几个月一直都是跑去省城炼油厂的这趟路线,石油城这边能够掌握的信息他都过了一遍了,有些信息要落实,他想亲自跑一趟,不然不放心。 具体是什么信息,这会还没有个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霍庭也没有多说,失望了太多次了。 沈华浓让他放心去,别担心家里,这两个月他看着虽然还好,也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可作为枕边人沈华浓哪能不知道他焦灼紧张着呢,因为这案子跟公公婆婆有点儿间接的联系,霍庭很是重视,没法彻底放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情报部门那边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都气得想把马振东给毙了,不过是还抱着一丝希望才这么拖着,可晚一天就多一天风险。 霍庭也没敢在外面耽搁,去了两天就又匆匆回来了,这是将事情都压缩在两天不眠不休的干完了才赶回来的,下巴上胡茬子都冒出来了,眼睛也熬红了,精神却很亢奋,关了门就跟沈华浓说了,“找到证据了。” “实证?” “实证!”霍庭灌了一大口沈华浓递给他的热汤,缓了缓才挑着能够说的给说了:“前阵子查出来一件事,那个马振东去年冬天找人帮忙做了腌肉,一共是三条猪腿肉说是送给战友的,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他是在八、九月份将这些腌肉寄出去的......这期间他都是跑省城。” “消息报上去之后情报机构把这一路上的,省城的大大小小的邮局都给摸排了一遍,虽然马振东做了伪装,有个邮局还有他发展的下线......但是还是给查到了,他往京市那边寄过包裹!” “邮局的那个下线家里被打成牛鬼蛇神了,有怨气,是马振东帮他弄了个新身份,顶了别人的身份进去了,用的假名字、假身份,还有人命在,心里虚着呢,去查的时候,他就露出了破绽,他就是帮着马振东打包和派发包裹,故意隐瞒了这一件和上面的假寄件地址和寄件人。” “查是查到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具体是寄哪里去的,那个收件地址是个错的,收件人也是假的,已经往京城那边去排查去了。” 霍庭说的简单,但是个种的难度沈华浓多少也都知道一些,就算不知道怎么运转的,只看霍庭每天夜不能寐的就知道有多不容易了。 她一本正经的道:“所以,得感谢计划经济,这个死特务,弄的猪肉量大这都被人记着了,不然谁知道他哪个月处理的呢!” 霍庭被她给逗笑了,笑了会儿,才在沈华浓的催促之下,继续道:“浓浓说得感谢还真得感谢,我们找到这个下线,又查到包裹里确实是猪肉,就根据这个又得到了几个信息......猪腿的原始重量,邮寄时候的重量,这些都有人记着。数字是头一个不能忽视的,他们做情报工作的用数字传递信息都是老办法了。” 这个沈华浓还真觉得好奇,追问道:“是不是数字就对应着什么书上哪一页哪一行的第几个字?这个错一个字意思就差远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 “从连环画里看来的,谁不知道啊。” 霍庭就点头道:“是,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什么书?这书可海了去了,太多了,还得查到是哪一本......”说到这儿,沈华浓顿住,拍了拍脑门,“真的是傻了,现在可不是什么书都能够光明正大的留的,最不会让人怀疑的就是......红宝书!” 霍庭含笑点了点头,“不傻,一点也不傻,就是红宝书,老方他们就根据红宝书查到了两个字。”老方就是上次过来武装部的那个情报部门的小头目,霍庭这边一直跟那边密切联系着,提供了不少线索过去。 “哪两个字?” “这个就不能再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他们重新审过马振东了......结果我没有过问,不过猜测应该是不需要再费心告诉他们了。” 马振东他被关着,外面发生什么也都不知道,就半真半假的告诉他阴谋已经破碎,同伙已经落网,说对了重要的计划名称,对方的阵脚就被打乱了,能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都是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员,霍庭对他们有信心。 沈华浓还是好奇是哪两个字,“知道汉字博大精深,但两个字能够有这么多的信息?” 霍庭但笑不语。 这人轻松了,可算是知道笑了。 沈华浓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喝完了没,喝完赶紧把碗拿去洗了,然后去洗个澡,你身上臭死了!再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霍庭:...... 这娘们!刚才是谁拉着我进来的,那会你都不嫌弃臭。 沈华浓出去了,霍庭将剩下的汤喝了,面上的笑容也敛下来,他一个人静了静,又起身从柜子里取了红宝书出来翻看,翻了两个页码,指尖在上面的字句上顿了顿,合上书,又捏了捏拳头,目光里一片暗色。 他配合情报机关查出来的两个字是:灭神。 可能这是个计划名称,也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些有待情报机关去查证,他没有再问过,都到了这一步,霍庭觉得只要他们知道沈克勤的项目内容,锁定目标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他没给沈华浓说的是,他觉得还有三个字:利、和、七 这是根据单猪腿重量数据拆分开查出来的,不过这三个字......情报机构猜测多半是利益联合这类意思,也可能就是两个单字,“七”字也猜可能是时间,可能是数量,七个人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猜了一些,暂时还没有定论,当然也有人认为可能这三个字根本就是他们多想了,别人暂且是没有太纠结这个,只要知道“灭神”这个有指向性的词,再审马振东,这次的调查工作就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霍庭在回来的路上却突然想到了,当初沈克勤跟他说肇事逃逸案子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和利冰店,他还特意绕过去转了转,那个冰店早就没有了,现在成了个卖汽水和冰棒的商店,名字也换了,位置的确是距离当年案发地点不远。 他跟人打听了一下利和冰店,知道这个店存在了七年,在四九年国庆第二天就被摘牌子了,正好就是第七年。 霍庭在路上想了很多,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三个字就是指四九年的利和冰店,他觉得跟当年的案子有关系,结合之前对沈克勤项目的怀疑,他甚至觉得还有可能就是暗指的沈克勤。 沈克勤出入过这个冰店,会不会马振东知道沈克勤当年做的事情,调查过他的行踪?他特意在暗码里点出来,这对跟他接头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为什么要跟接头人提到这个? 难道说这个人也是知情者?是知道沈克勤参与过的,或者说......跟沈克勤见面的那个朋友?马振东弄清楚了接头人的身份?...... 这样一想,目标的指向性似乎是太过明确了。 只是猜测,霍庭没好跟沈华浓开口给她信任的长辈戴上疑似特务的帽子。 其实一开始霍庭自己也被这个猜测给惊了一下,可这会儿,他越想越是觉得确实是可疑。 一来,对方也正好就在药研中心,身份背景上有个疑点,第二,他也确实跟沈克勤在九三零案发当天的和利冰店见过面,第三,对方也真的有知道沈克勤肇事案的可能性。 思及这第三点,霍庭不由头疼。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当初他亲口告诉对方的,只是当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克勤身上,忽视了很多细节。这个人还知道了沈克勤肇事撞到的人是他的父亲......被抹掉的关于他父亲的信息,对方可能都知道了,可能还知道得更多。 第二天,霍庭又找了老战友帮忙,暗中去查了郑军舵的工作履历,对这种高级干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详细查,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对方就可能得到消息了,怕打草惊蛇就只能拐着弯的查,好在他也不是要弄清楚对方的详细资料,只要知道四九年九三零案发当天郑军舵是什么职务,这个倒是不难,很快就有了消息。 “解放区江城司令部参谋官。” 第588章死胡同 看到这个结果,霍庭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中午都没有顾得上吃饭. 纷杂的思绪,不断涌出来的猜测无从释放,都凝聚在笔尖,被他凌乱的写在了纸面上,足足写了十二张纸。 如果他的怀疑是对的,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了。 其一,以郑军舵对沈克勤的了解程度和他们翁婿的和解一事,只怕对方早已经将江面上的炸弹跟沈克勤联系起来了。 第二,郑军舵还已经知道沈克勤撞的人是霍立维,作为一个潜伏几十年的老牌特工,他在解放区也是从事情报处理工作的,其经验肯定是相当的丰富了,会不怀疑霍立维是携带炸弹的人,进而质疑他的身份? 肯定是会的。 这样一来,霍庭的短处也被人掌握住了。 现在的处境就是,霍庭即便是怀疑对方,想找他的麻烦也很难,因为郑军舵经得起查,他的履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按照马振东所说的,对方还一直是蛰伏着,那就证明他此前是没有进行过破坏活动,没有罪证,但是反过来,郑军舵想要处理他们却太容易了。 但是,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处理他们,甚至都没有当着沈克勤的面提及过询问过此事,这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所以暂时反倒是不需要担心以此被人拿捏的。 除此之外,更让霍庭纠结和放不下的是第三点。 九三零特务破坏案子还有诸多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按常理,当时案发地所有的细微信息,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都得如实记录下来,以备日后查阅,可那天在敏感地区和时间点发生的这起车祸,却并没有在相关案子上留下一丝痕迹。要说一个目击者都没有,霍庭是不相信的,他就是从荣生医院查到的沈克勤。 可偏偏这件事就是没有被记录,这只能说明当初除了特务和办案人员,以及霍立维、沈克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或者一伙人,故意将车祸事件给隐瞒下来了。 而以郑军舵当时当日的身份,如果有人跟解放军举报有特务活动,那他是极有可能知情的,他作为一个敌方特工,如果知道他的战友会有行动,他会怎么做? 从解放军提前埋伏这一结果来看,他是如实汇报了,但是有没有可能他会去处理“背叛者”? 这么一想,那车祸事件被隐瞒了,会不会就是郑军舵本人操作的?他出于要自我隐瞒的目的……这似乎也是能够说得过去。 霍庭再也想不到还有其他别的什么解释了,他反复的将这些猜测推翻、重来,再推翻、再重来……最后,还是暂且将这件事给压在心里了,跟谁也没有说。 沈克勤那边的项目还没有成果出来,他就是怀疑郑军舵,料想这会对方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且安心过了这个年再说,跟沈克勤密切联系着掌握动态就够了,再者,他很怀疑他的这老丈人要是提前知道了,没准儿可能还会在郑军舵面前露馅,那就打草惊蛇了。 下次对方如果再行动就会更加谨慎,与其再去等待未知的风险,不如让人在这次行动中暴露了,一举解决这个麻烦。 钓鱼执法也有钓鱼执法的好处。 霍庭也想过要不要去会一会郑军舵?如果对方没有案底,是不是能够策反了?但再想想此人消失的妻子和痴情人设,他就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有个想法,如果他对郑军舵的怀疑是可信的,那会不会对方的妻子其实是没有死,而是去了台湾?郑军舵可能是知道的,但他依旧这么四处去寻找,除了是避人耳目,塑造人设保护自己,会不会还有别有什么目的?这就需要再去落实对方寻找的路线了。 上次沈华浓说这位郑叔叔三不五时的就会出现在报纸上,她的本意是郑军舵有名气,妻子儿子如果还活着还在国内,应该早就找来了,霍庭却想,这会不会是他往台方表忠心的一个办法?他用自己的活跃度来告诉那边他还没有背叛,也是为他的妻子儿子做庇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再想去策反对方意义就不大了。 除了考虑到的这些情况之外,对自我的怀疑也是霍庭选择隐瞒的原因。 父母的死一直就是卡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平日里就是不提起来,他都时不时的要疼一下,自从发现马振东兄长马力的那张旧照片背后的风景,跟母亲时凤君的旧照一样开始,他就感觉自己有点儿走火入魔了,但凡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情不自禁的就往父母身上去想,怀疑这个知道,怀疑那个清楚,迫切的想去试探寻问,想去弄个明白…… 有时候,他自己也知道其实就是庸人自苦,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这阵子,他都有些神经衰弱了,分不清楚有多少事是出自理性的判断,有多少纯粹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这次怀疑郑军舵,就让他觉得很是迷惘,无法确定这算是有理有据的怀疑,还是因为急切而牵强了? 质疑自己,精神恍惚,这对于一个主要部门的决策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好在是马振东的案子进展到现在,已经可以松口气了,而且石油城经过之前的一次清洗,这到了年底了也已经都平静下来了,武装部的工作虽然忙碌,但是大都步入了正轨,按部就班的来就行了,要霍庭操心的不多。 年底这段时间,霍庭虽然按时上班,但是他将一大部分的心思都转到家里来了,这也是他调整放松自己的方式,如果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后面的工作只要稍有疏忽,可能全家都要倒霉了。 前阵子他加班加点,熬夜那都是常有的,现在他早上掐着点才过来,中午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前他在食堂解决之后就直接上班了,基本没休息,现在不了,中午到点就走了,要么去食堂买饭带回家,要么直接回家,一个小时后再继续上班,下午也是到点就走,跟个闹钟一样,一分钟都不多待。 就是遇到下属有问题要找霍庭讨论的,如果有先例可循的,那就按照规章和先例来,只要不是人命关天,那就谁值班就找谁去吧,或者等明天上班再讨论吧! 有一次,常永斌还发现坐对面的那个工作狂霍庭,竟然跟过来找他接洽处理退役老兵生活问题的某厂工会大姐聊起了育儿经。 “听说是三翻六坐九爬,我家的大姑娘是三个月就会翻身了,现在那三个小的也快四个月了,另两个现在也能自己翻,看着大人做什么还会学,手脚都有劲,就是中间的那个小家伙,平时不爱动,我跟他妈妈给他示范,他看他的,看完嗯嗯两声,可就是不肯动,给他推一把,他趴过来了也就那么趴着睡,昨天我跟他妈妈都不管他,他才自己翻过来了,不知道是还没有发育好还是懒得出奇……” “我跟你说小霍,是这样的……” “……那我回去试一试。” 常永斌:……这画风变的他都有些不适应。 到某次拉练,朱长盛负责带队,霍庭直接都没参加,回家带孩子去了。再然后—— “我媳妇被规划处叫过去开会,没人带孩子我得请个假。” “媳妇要在家准备开发方案,要去杨柳湖看看情况去半天,要……家里带孩子顾不过来,我要请个假!” “要带孩子去打疫苗,要带去医院看看发育情况,要……我要请个假!!” 再往后,就变成—— “老朱你过年要回老家是吧,想待到正月十五啊,行啊,到时候我顶几天。正好今天我家里要大扫除,我明天早上要去排队领物资,我下午带孩子们去市里买点衣服,晚上我在家带孩子……我跟你调个班,你今天替我值个班。” 到最后没理由了,人家直接就是,“上次我两个月没休假,扣掉请假的,应该能够休息几天吧?” “上半年我帮你顶了六次班,老朱。” “还有,老徐你这两年请假四十五天……” 武装部众人:小气鬼!竟然这点事情都还记着! 常永斌:那件事怕是永远都过不去了!! 次数多了,大家就慢慢适应了,霍庭这人,工作的时候能拼命,野起来那也是够野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春节前的这段日子,霍庭过得还算是放松,说忙也是真的忙,家里和工作上其实也都不清闲,偶尔能得闲了,他还是免不得将那些事拉出来琢磨琢磨,但是心情到底是比前阵子是松弛多了。 年底,沈华浓给沈克勤邮寄年货,给郑军舵也准备了一份,霍庭也没有拦着,这也不是第一次邮寄了,算了,平时都寄,春节却不邮寄,反倒是让人怀疑,何况家里三孩子没少喝用郑军舵的特供券买的奶粉,这还真的是……算不清楚了。 沈华浓还问过查特务的情况,也是一直记挂着沈克勤那边,哪怕是知道有防范,可事情没发生之前,谁都没办法彻底的放松。 可现在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589章第三个新年 霍庭只能这么安慰沈华浓:“等那个项目到了紧要时候了我找个机会去京城一趟,亲自看着,现在还好着呢,你先别想那么多,咱们好好过了年再说。” 他也是真这么想的,总要找个机会去探一探那个郑军舵。 如果不是他那就最好了。 如果真的是,这人肯定也是逃不掉的,至于自家会不会被牵连的,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那应该是怎么也摆脱不掉的,对方找到机会是冲沈克勤下手,对方失败了也还拿捏着他们一家人的软肋。 霍庭就想着要是能够提前找到好办法解决了就好了,好在是还有时间,倘若实在是不行,少不得还要想点别的法子脱身。 左右今年的形势要好一些。 前些天秦存诣有事找他过去说话,他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秦存诣在跟人打电话,也没有避着他,听他们透出来的那意思,听说是年后米国总统可能就要访华了,这个动作不可谓不大,这就昭示着会有无数的可能性……既然不是毫无头绪,那就安心的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七二年的春节就在这种氛围里到来了。 因为三胞胎还太小,这次春节一家子就没有回竟市去,头回在石油城过了年,沈明泽今年过年去京城陪着沈克勤去了,没有过来,一家七口单独过年也很热闹。 昭昭和张炼这近两年的在这里也都有了新朋友,也彻底的熟悉起来了,过年嘛,有吃有玩,照样有小伙伴们一块走家窜户的去拜年,还有压岁钱收,那就很开心了。 大人们每年也都差不多,石油城这边拜年窜门子,竟市那边要联络的感情也都互动过了,老朋友们平时往来不多,到了年底了也让人知道自家还惦记着,该走的人情也都托人给帮着捎带了,这也是实在走不开没办法回去,亲朋好友也都是能够谅解的。 去年一年的年景好,这形势瞧着也比上一年更好,大家日子好过了,到处喜气洋洋的,迎来嫁往的好似也更多了,沈华浓是这么觉得的,她认识的朋友里头在年前年后办喜事的就有四个,腊月十八彭振华结婚,腊月二十六徐丽丽出嫁,这两个是关系亲近一些的,正月里还有三花宾馆的两个服务员一个嫁,一个是家里娶。霍庭这边往外送了都有八份礼了,其中有一半是石油城里的。 村里的当然也有,这个都是霍国安看着办的,亲近点的能通知到,远些的族里一年有多少红白喜事还真都不一定知道,人回不去,礼金就从作坊给他们的分红里扣,到了年底或是来年年头再一并结账就是了。 过年没回去,大年初一下午霍国安就来了石油城一趟,他上午在竟市给人拜年,这会过来是为了这边新作坊的建设来拜年套交情来了,还给沈华浓送了去年一年一千三百八十二块的分红过来,这笔费用还是刨掉了村里建设学校,扩大规模,以及给村卫生所拨款之后的,搭上了沪市食品厂这条线,生意确实是好了太多了。 其实还能够更好一点,就是受到生产力和交通的限制,这两点就是霍国安明年的主攻方向,他打算再将作坊的规模给扩一扩,再添设备,正式改成食品厂,另外把从村里到市里的路给修平坦了,年底他跑了一个月,总算是跟客运公司和码头方面沟通过了,以后每个月给他们加几趟去省城的运输。 这两年霍国安往外跑得多了,见了世面,人也是彻底锻炼出来了,遇到问题也不再跟以前一样都指着问沈华浓和霍庭,眼界到了脑子也跟上来了,遇事自己就能想办法了,他还带了几个人,大家伙商量着再朝着努力就是了,在技术研发方面招聘了一些新人,也有了一些新产品。 去年这一年,沈华浓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新工作和家庭上,对红星作坊已经彻底的丢开手了,技术总负责也就是个挂名,趁着这机会就跟霍国安说了,她这个挂名就给撤了吧,当初她是技术入股占了百分之二十,霍庭的钱算是借的不算股份,现在情形不同,效益翻番,眼见着还有很大的潜力,而她的付出也少了,再拿这些就不大好,直接让砍一半。 霍国安不同意,最后还是沈华浓答应挪了一半出来,以后就当成建设基金了,建设村里也好,工厂扩建也行,修路,在石油城建红星作坊分部哪个先一步就先用上,再往后的建厂房也能用得着,现在这集体所有制是不能改的,村厂也没有分家,等形势变化了再跟着转变吧,现在说都为时尚早。 没人会嫌钱多,会跟钱过不去,不过有舍才有得嘛,沈华浓也想得很清楚,她做多少拿多少吧,以前她的贡献的确是不小,作坊的利润也不高,他们一家独占厂里收益的五分之一还不怎么起眼,还有人念着这恩情,再往后那就格外打眼了,五分之一是集体所有制中单个家庭占比的上限,掐着这条线就有点不大好看了。 而且这些分红撒出去也足以堵住一些人的嘴巴,生活中的极品都会少一些,省了不少的事,她这几年也是体会到名誉好的妙处了,早晚能够全部都拿回来,这么算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吃亏。 霍国安在这边留了一晚,第二天是跟着来走娘家的霍秀英一家四口一块儿回的,他们省城那边还有一段孽缘没有了结呢,也没有多待当天就又回去了,卢俊宝看着是沉默收敛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不到处乱蹦达捣乱了,还会帮着做事了,这转变好不好的,都不好说,都是自己造的,索性是年纪小还有机会。 去年端午姑娘走娘家的日子,霍秀英都没有来过石油城,就只回了下湾村一趟,现在这是变了,这种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娘家的做派,让霍庭又感性了一回了,大半夜的拉着沈华浓到处乱摸,又凑在她耳边翻来覆去的感慨,就是没点儿实质性的动作,沈华浓忍无可忍的将他按在身下了。 “行不行?”霍庭哑着嗓子,摸着她的腰问道。 “不要张口就怀疑女人行不行,不要再让我听见这种话,要不要试试?” “......!!!” 从知道怀孕开始一直到现在孩子们都四个半月了,夫妻俩还没有吃过一次肉,起先是沈华浓怕伤着孩子,等出差回来之后她觉得应该激素让她想过一阵,是霍庭不敢,也不由着她,就怕伤着孩子,再到后面两人都不想了,一个是激素控制,一个是不敢。 孩子们出生之后两人都忙翻了,家里人也多,没那个条件也没有想过,现在都顺了,孩子们也睡着了,下次醒还得两个钟头呢,霍庭就想了,很想,但是听说有些女人产后会变,有的人甚至都没有那个欲望,还会反感,他粘粘糊糊的意图很明确,却也没敢直接来,问都没敢问。 现在嘛,自家的女人要上天了,说干就干,他再不耽误,不过,担心这产后第一回没做好会影响后面的福利,霍庭也是很拼了,起初极力的克制着,能多温柔有多温柔,后来让怎么就怎么,付出了开荤以来夫妻房事上的耐心之最。 结果......也很喜人,将床边摇篮里的开开给吵醒了,小家伙不哭不闹的撑着身子瞅着他俩,等两人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又醒了多久了。 可想而知,以后想做点什么都得跟打游记一样避开这群小祖宗的视线了。 沈华浓钻进被窝里,一时都不想给这小家伙喂奶了。 霍庭抱着小家伙出来把了尿,又将他摇睡了,才爬到床上来巴巴的道:“三四岁以前都没有记忆......这么丁点大,睡醒就忘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啊?” “......以后我们小点声。” 沈华浓:掐你。 以前就昭昭一个都做了很长时间的斗争才争取到一点为人父母的自由,以后......想想就觉得头疼,该怎么办?这是这群小祖宗年纪还小,再大点儿,要了命了!霍庭就感觉之前忙是忙了一点,但是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开始的! 霍庭年前是跟人换了班的,从初一开始都得一直值班,不过,过年的时候值班事情也不多,慰问慰问值班留岗的武装部战士,安排一下当天的工作,或者去街上或是哪个单位突击巡查一下,互相拜个年也就行了,晚点去、早点回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较真。 初七这天,广播上、收音机里都被一个大新闻给霸音了:米国总统访华了! 此时,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事件即将带来的变化,就是霍庭关心时政,了解时政,知道得多一些,但对此也还没有全面的认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无形之中化解了他的一次危机,也不知道这会给困扰他多时的事情带来怎么样的转机。 第590章竟市首富的旧事 春节素来就有除旧布新的开端意义,以前沈华浓对这种传统年节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别人都说新年新气象,那就当是吧,她心里还是觉得只要是想奋斗随时都可以成为新开始,际遇机会要比年节什么的更有新开始的意义,不过,现在三个年过下来,她倒是也受到了霍庭的一些影响。 霍庭过年的这几天总说去年怎么样,明年要怎么怎么,他一直都有个年底总结清理,并将新的一年当成新的奋斗起点的习惯,过去的这一年如果顺利,来年可以希冀有更多的梦想,过去如果不顺利,那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有了新希望和转机。 为了更好的迎接新开始,在过年的这几天他会将手头上的事情缓一缓,放一放,让自己从身体到心理进行全方位的梳理和放松,哪怕还在值班呢,也比平时要松弛得多。 其实,也不光是他,很多人也都是这样,平时再怎么忙碌贫苦,到了春节的这几天也会过得要稍微松快点儿。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享有年节的轻松的。 比如说,正在省内某监狱里服刑的赵黎明。 他因为渎职、以权谋私等罪名被判处十一年有期徒刑,距离出狱的日子还遥遥无期,这在监狱里日复一日的每一天都过得跟前一天没有任何差别,哪怕是过年,也没有一丝欢喜的气氛。 狱友们还能尝出来最近红薯粥里的米粒比平时多了那么一点,菜里好像也比平时多了一点半点的油星,但赵黎明尝不出来,从到了这监狱,他就跌进了地狱,吃的这些都统称为苦,多点少点都是差,能有什么区别? 如果非要找点儿这日子与日子的区别出来,那也能够找到点儿,那就是他的心情在变化,从刚进来监狱时候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够出去的不可一世,到得知父亲被判死刑时的惶恐绝望,到得知利用群众打击对手所制造的命案都被父亲揽在身上了,自己免除一死绝处逢生的庆幸,再到对始作俑者霍庭的痛恨,非常痛恨,然后就是现在每天没完没了的受苦受罪和被欺负的麻木,越来越麻木。 年前同牢房里来了一个新犯人老刘,赵黎明本来是不关心这些的,他这个落马的新革命派,还是个抓捕人的身份,跟这牢房里绝大部分人都合不来。 不过老刘这老家伙挺活跃的,话多得很,也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竟然跟同监狱的其他人犯们吹牛逼,说是以前在竟市首富张家当帮工的时候大块吃过肉,大碗喝过酒,张家的小姐养的波斯猫和哈巴狗都比人要精贵,还说起张家有地窖,地窖里都是装的成箱的银元珠宝和数不清的法币…… 后来赵黎明才知道,老刘是因为在忆苦思甜大会的时候封建奴性思想作祟说了一些缅怀资本家的话被抓起来教育的,后来又查到他投机倒把就被揪进来了。进来之后不知道是不忿还是出于想死的心理,他还真就逮着空就开始缅怀以前的日子了,其他一群穷鬼倒是也很喜欢听,自己没享受过的听一听好像是能够解馋一样! “是三九年还是四零年我记不清了,那年张老板去了趟省城,回来的时候拖回来小半船的箱子,我们一群工人去码头帮着扛箱子,当时我的手滑了一下,那箱子从肩膀上砸地上了,都给摔裂开了,你们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钱!满箱子的钱!那会是法币,我瞅了一眼全部都是两块一张的,那么一箱子起码有五十斤,你想想那是多少钱?何况得有十箱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当时那钱也没有那么不值钱,后头才是五十万买几个包子,但那时候,一头猪也就是一百块。我那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听老向说他搬的有一箱子十块的,也有一块的,这就是出去一趟就有这么多钱,你们想想张家有多富贵!” “不过,当时张老板的脸色却不大好,当天晚上我守夜烧了热水给送到书房去,还听他在跟人打电话说生意不做了,还说那些钱肯定也不能花,第二天就带着霍立维和孔义,麻三他们去了渝州……后来是听孔义说漏嘴说那些钱都给上缴了,是真没有花。” “为啥?那些都是假币,鬼子们自己印了一大堆的假币,拿了张家的货就用假币给抵了,还给出主意不行就让他们去国/统区去花,孔义还给了我一张,那造得是跟真的一样的,我是看不出来什么差别,有新有旧的,要花也能花出去,我那张就给花出去了……” “张老板是真有钱,你们说人家这事办得如何?那么些钱,千辛万苦的跑了趟渝州,就拿回来一块奖章,值个屁,倒是霍立维那小子没花钱捡回来一个小媳妇……” “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一趟,听说那时候那边见天的轰炸,那没了家的女人,能有口饭吃就跟回家。” 这老光棍咧咧完好一会没吭声,赵黎明却睡不着了,没想到从中听到了霍立维的名字! 霍立维是谁?旁人听过就算了,但是赵黎明作为霍庭的死对头还能不知道?跟霍庭积怨之后,他就把对方的资料扒拉了个透,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单单就“霍”这个姓氏都将他对霍庭的仇恨跟勾出来了,联想到上头去不要太容易了! 听着听着,他心中一动,主动问道:“那个张文邦瞒着伪政府做这事还带着霍立维,他应该是心腹吧?” 老刘回了句:“那是,他身手不错……” 赵黎明又问:“他有个儿子你知道吗?” 这会老刘反应过来,就骂赵黎明:“哟,是你个小畜生捡老子的话呢?刚才还没有听出来,怎么着,你到了这里还不消停,还想做什么呐?人都死了好些年了,你要是想抓,当了鬼或许是能够再抓去。” 被骂了一顿,赵黎明也毫不介意,他在黑暗里阴恻恻的笑了,原本枯槁麻木的心都重新活蹦乱跳了。 第591章赵黎明的幺蛾子 赵黎明找到了新的目标,他要报复霍庭,将霍庭也拉到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来! 当时没有抓到霍庭的把柄,只当他爸爸是张家的长工之类的,没想到啊,好家伙,以前就是资本家的打手和狗腿子,帮着欺压过贫苦大众,甚至还去过国/统区跟国方有过密切互动!老刘都知道这一件,指不定还做过别的什么,不然也不会匆匆就跑了! 再想想,霍庭没准就知道张家的地下室,藏在张家地下室的那些文物……没准就是霍庭给贼喊捉贼偷走了! 赵黎明本来就是造反起来的,那找罪名和深化延展的能力十分超群,他已经都在心里打腹稿了:“没有张文邦主动告知渝州方面有大量足以以假乱真的假币混入国/统区,他也将假币拿去那边用,没准那边会倒得更快……这就是反动派!” 他心里火热的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告状去了,上面马上找老刘问话,结果老刘不承认,“我说了吗?没有啊。” 不管姓赵的小子是为了啥,对方那点事满监狱谁还不知道?他是本能的就不喜赵黎明,不愿意附会对方说的任何话。 再问其他人,大家也都说没有注意,就知道张文邦张老板把假币交上去了,别的细节谁知道?你想让听说书的每个细节都注意,可能吗?我们要有那本事还至于蹲在这里坐牢敲石头? 赵黎明:…… 受了惩罚之后,赵黎明就拿出了卧薪尝胆的态度,帮着老刘做对方的重体力活任务;老刘不知道从哪找了茄叶卷了偷着抽,他帮着望风;再就是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对方,他妈带着好不容易给弄来的一点东西过来看他,他也是分给对方……总之就是相尽一切办法去讨好。 赵黎明是觉得这老刘就算跟霍庭的爸爸有几分情分,可这都多少年了,霍庭的爸爸早就死了,这老刘呢,又是麻市人,这麻市跟竟市的距离远着呢,跟霍庭肯定是早都断了往来了,那是半点交情都没有。 他脑子也活泛,观察了老刘几天之后,就这么跟人家说了:“那个霍立维的儿子举报的我跟我爸,我跟他是死仇,你帮了我,以后你的活我给你做,你吃不饱,我的饭也能分你一半,你就是比我提前出去,我妈在外面,我们赵家也没有死绝,总能付得起这个报酬!” “霍立维早就死了,他的儿子无父无母又没有根基,也就是个乡下土鳖,穷得都娶不上媳妇,最后不得已找了个放到他们村的黑五类妞,你以为他能够有多大的出息?你别心存幻想觉得能够出去之后跟他讨人情……但是我不同,我活着就能让你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没关系,以后你看着,我就把你当是我爸爸了!只要我活着,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老刘是怎么想的他没说,赵黎明要讨好他,他就受着也没有推拒,平时还是继续吹牛逼,但是也不再提霍立维了。 监狱里这两人就这么相处了起来。 赵黎明是在监狱里实名举报了霍庭一回,但是当时他没有证据,认证不配合,这件事就是以他被惩罚告终,压根没有溅起半点水花,都没有从监狱这边传出去,这些事情霍庭和沈华浓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就是沈华浓看过原小说,知道赵黎明会用霍庭爸爸的身份给他找麻烦,但是也没有想到这家伙都坐牢了,还能再整出这件事情来。 正月初八,石油城的工人们也都陆陆续续的从外地回来了,初九这天沈明泽也从京城回来了,他特意来了趟石油城,要接沈华浓回娘家去看看。 对沈明泽来说,他现在住的地方才算是妹妹真正意义上的娘家,都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再说今年这意义也不一样。 霍庭就说:“那就回吧,几年都没有回过娘家,再说回去看看,出去转转透透气也行,今年还没有出门逛过,到了省城再去添几身衣裳。” 还怕沈华浓嫌带孩子们出远门麻烦,年前她就是用这个拒绝回老家的,霍庭还继续劝道:“孩子们一起带过去也不怕没人看着,到时候不是有大舅子帮着看吗,他就是大夫,你还担心什么,咱们能够腾出手来出去逛街买衣服。再说也不用打扫家里多事,你回去就做客就行了。” 沈明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虽然霍庭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他不介意看孩子让妹妹歇会,但是听着格外不顺耳,不爽的道:“浓浓回自己家怎么是做客?她什么时候想回去都行!” 霍庭道:“我和孩子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跟着还客观的指出来,“你结了婚之后就懂了。” 沈明泽还打算说什么,沈华浓赶紧道:“回吧!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这是一直没有时间,回去之后哥哥肯定不会让我操心,当然不是做客了,比客人的待遇还好,客人哪能有我自在,还敢吩咐哥哥看孩子,哥哥看不过来,不是还有小红舅妈帮一把吗,也算是给我放个假了。” 从生了孩子之后,沈华浓除了因为工作出去了有三四次,其余时间都一直待在家里围着孩子们打转,可能是家里有霍庭主动分担,两个大孩子也懂事帮忙,她即便是一直忙到现在,竟然也没有觉得这日子有多枯燥疲惫,换了以前,她真的是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同样的话沈华浓说出来,沈明泽就没有意见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说走也不是马上能够走,跟霍庭换班的人还没有回来,沈明泽倒也没有想着将不讨喜的妹夫给撇开只接妹妹和外甥回去,任劳任怨的等着,等到十三这天,可算是回来一个,霍庭交接了工作,一家人弄了辆车,大包小包的就往省城去了。 修整了一晚上,第二天霍庭就带着沈华浓和张炼,昭昭出门玩去了,逛商场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第592章遇见陆柏薇【二合一】 沈华浓连着三年的春节都来过这个商场,第一年来这里基本上是没什么能刺激她的购买欲,感觉还不如去逛旧货店兴趣更大,去年这里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是因为新货不多,等她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都被当地人给抢购一空了,她也就是过来听人家说了几句有什么新样子新料子之类的,热闹是热闹,但是感受还不深。 今年她就发现就明显不一样了,不管是商品的品种还是样式都比以往要丰富很多,多了很多以前没有的物件,像是绣花鞋垫、绣花布鞋、编织着繁琐花纹的毛衫和帽子,色彩明亮鲜艳的床单窗帘……配色和花样依旧比较保守,但总归是比以前要好看一些。 沈华浓就挑了不少绣花鞋垫,这个是家里人人都有份的,给自己买了双花布鞋,昭昭也买了跟妈妈一样花色的小布鞋,买了一面背后镶嵌着毛绒猫的镜子,又给三个弟弟妹妹挑了带铃铛的虎头鞋。 他们是从楼上开始往下逛的,逛完这一层,再去楼下挑了几块细棉布和正流行的灯芯绒布,棉布等天热了做贴身衣裳,灯芯绒的做外套裤子都行,三个小家伙的衣服都得准备,昭昭和张炼也是一年年的个子往上窜,尤其是张炼,去年做的冬衣,到今年穿的时候都见短了,把以前做衣服时候折里面的一截放下来了这才刚刚好,明年肯定是小了,不用说,去年夏天的衣服那都得重新添置。 转到一楼又买了三套小床单被面和三条毛毯,大小正好是能够铺在摇床里替换用的,小帐子和草编席子也买了三条,这都是必需品,沈明泽当初送的三张摇床挺大,足够三个小家伙们睡到三岁上去了,以前昭昭就是跟着大人睡的,现在轮到三个小的,沈华浓和霍庭都没准备再带着一块儿睡,还是从小就这么分床不分房的睡吧,这笔花销就免不了。 孩子又名四角吞金兽呢,这都是很有道理的,逛了半天的街,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这大包小包的拎着,可除了沈华浓自用的一双绣花布鞋,一块棉布,霍庭的几双鞋垫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给孩子们买的。 看到柜台后面的售货员对着一本编织书在织毛衣,沈华浓主动去问了人家书从哪里买的,打听清楚后仔细记着了,打算一会吃完饭也去买上几本,她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也没时间做,不过带回去送人也不错。 最后又在这里逡巡了一圈,实在是没什么想买的之后,沈华浓才大手一挥:“行了,上午就逛到这里,咱们先去吃饭。” 昭昭还在意犹未尽的往后看,没什么买的了,看看也行啊,边看边道:“妈妈,我们现在是回去吃饭吗?” “不回去了,早上出门前跟你舅舅说了的,中午我们外面吃,吃完看你们俩要不要歇一会,下午咱们去公园玩。” “不歇了,吃完就去吧!听说人民公园今天有演出,还有猜谜语的活动,我还要去照相,我要带我的新帽子。” “你不累啊?” “不累,”昭昭是真的一点也不累,这孩子逛了大半天还是精力旺盛得很,这一年也是难得父母都陪着她一起,而且在石油城也没有街逛,就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要是能够多待几天就好了。我还想去江边玩。” “过了元宵节学校就要开学,明天陪你舅舅舅妈,后天咱们得回去了,回去就得给你报名,想玩等以后爸爸妈妈再带你过来,或者放假让你舅舅接你。”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昭昭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已,行吧,走吧,再见了商场!等我下次再来陪你多待一会。” 沈华浓哭笑不得的:“你转过来好好走路,当心撞到人了。” 昭昭这才收回了视线。 “石油城今年也会盖商场,盖公园,在家门口就能逛了。” “那现在不是还没有嘛,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孩子! “……张炼呢?累不累?” “不累。” 沈华浓又瞅眼霍庭,正打算挨个问一遍,霍庭主动道:“你累了吧?我们就近吃饭,对面不远就有个饭店,不走远了,等会吃饭的时候你把布鞋换上放松放松,穿带高跟的鞋子走路累。” 他刚才分了会神,注意力被商场柜台上的那台收音机吸引过去了,里面正播报着今天米国跟我方在沪市发表了联合公报,宣布双边关系走向正常化…… 见沈华浓看他,还当她是累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踮着脚走路能够舒服到哪里去,不过沈华浓是没救了,出门就穿带跟的,不管怎么说她,她都是我行我素,霍庭也不再多说了,“在室内穿布鞋也不冷,让脚歇一歇,出门你再换上。” 沈华浓:…… “这鞋也不高,就是三四厘米的粗跟,能够累到哪里去。” 算了,跟他说不清楚,他要是肯尝试一下高跟鞋差不多就能懂这种鞋子的美妙了,说起来高跟鞋还是男人发明的,但是,霍庭是死活都不愿意试一试的。 这个话题无法达成共识,就此打住。 现在沈华浓是知道了,如今逛街的陪同人员真的是专业多了,耐心也很够。 正想着呢,马上就被人给打脸了。 迎面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扯着一个双手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身上麻灰色大衣的后衣摆,拖着腿边走边大声的抱怨着:“……她怕是白龙马托生的吧,怎么就这么能走呢!这都逛了半天了还要逛要买,我反正是实在走不动了,我快饿死了,爸,我要去吃饭,去吃饭吧,去吃饭!” 昭昭闻言就跟张炼说,“白龙马还没有孙悟空走得多,他还得去找吃的,来来回回加起来是走最多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听着就知道小姑娘是极崇拜孙悟空的。 张炼点点头,附和:“对。”顿了顿又说,“驮着人的是白龙马,挑行李的是沙僧,嚷着走不动和要吃饭的是猪八戒。” 昭昭瞥了他一眼,扬着下巴说:“我知道。” 这傲娇劲,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西游记在去年下半年也进了连环画了,赴西天取经的这四人组一出来就俘获了万千孩子们的心,都超过了原来的儿童团长了,白龙马什么的,张炼和昭昭也都是看过的,这也是两人难得能够一致的兴趣爱好了。 时不时的昭昭也是愿意找张炼交谈几句感想的。 沈华浓早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自己的这个大闺女以前找张炼翻花绳,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丢沙包,纯粹是想要发展张炼当志同道合的伙伴给自己牵绳子,或者没人的时候凑个数,让她好展开比试享受游戏,现在恐怕都不是这个目的了。 在数次发展张炼当下线惨败之后,她就有点越挫越勇的意思,有个什么新的兴趣或者是想法的,还是继续找张炼分享试图让对方跟自己有共鸣,虽然成功的时候依旧不多,但她也不放弃。 这么小就会自虐和较劲了。 这不成功了,人都要飘起来了,还傲娇上了。 只要孩子们不犯原则错误,沈华浓一般是不管的,都行吧,她也不强求两个孩子跟亲兄妹一样相处,再说这人和人的相处也没有固定模版,就是亲兄妹,像她跟沈明泽,像霍庭跟霍秀英,这都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较劲去吧,只要不气得哪天反目打人就行。 沈华浓在自己闺女脑门上捏了捏,这时,对面那少女突然冲张炼道:“你说谁呢!你才是猪八戒!” 跟火眼金睛又英勇无畏大杀四方的孙悟空和勤劳忠厚的沙僧一比较,猪八戒的确是最不讨孩子们喜欢的了,说谁谁谁是猪八戒,就跟骂人又懒又馋一样,人家姑娘这是不高兴了。 张炼瞥了对方一眼,不待他说话,那少女就被她身边的中年男人给拉了一下,“行了,芳芳,人家说话哪里就碍着你了,大过年的你收敛点!” “他说猪八戒喊累喊吃就是在说我,说扛行李的就是爸你,就她什么都不做,想一出是一出的……”少女嘟囔道,这是本来就心里不痛快了。 “你还说!”这男人喝止了女儿,跟着又跟沈华浓和霍庭这边点了点头,道歉:“我女儿耍小性子,勿怪,勿怪。” 大过年的,几句口角都是小事,何况那边也道歉了,霍庭和沈华浓也不会太计较,就是点点头,那男人就拉着那少女走了,边走边说着:“等你陆阿姨来了,逛完这家商店我们马上就去吃饭。” 这姑娘嘴上哼哼唧唧的,从张炼身边过去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张炼面无表情的看着,也没有说话,昭昭倒是冲对方做了个鬼脸,那边还以鬼脸还回来着,就被拉着进了商场了。 这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孩子们的情绪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昭昭还乐呢:“真笨,自己把自己当猪八戒。她逛街都觉得累觉得饿,抱怨这么多还不如猪八戒呢。”又问张炼:“那你是在说她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嗯。” “那你最想当谁?唐僧、沙僧、孙悟空和猪八戒?”昭昭又问道,“我相当孙悟空!你呢?不能跟我一样的!” “……那就唐僧吧。” 昭昭:“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张炼:“……” 挠头。 你让我选的,选了你又生气。 霍庭和沈华浓听着也就是相视笑笑,没人去劝,昭昭这单方面跟张炼绝交,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保管等会就好了。 最开始的时候小姑娘跟张炼生气,不理人,放学也不等张炼,还故意躲着自己一个人溜回来,沈华浓还会追问一下原因给开导开导,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果然,才过了马路,张炼就说:“要不我选沙僧吧。” “沙师弟,你看着行李,我去化缘,呀,看见前面那家饭店了没?今天咱们吃包子。” “……” 这就又和好了。 这无忧无虑的童年哟…… 把沈华浓给逗的,还挺羡慕的,朝霍庭招手:“呆子,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快来扶为师下马。” 霍庭斜着眼睛看眼沈华浓:…… “妈妈你喊错啦,师傅应该喊八戒才对!” 人物扮演的都劈叉了。 陆柏薇从旁边一个公共厕所里出来,正低头扯衣裳呢,听到前面笑闹下意识看过来就跟沈华浓目光对上了,视线掠过这一家子了,然后匆匆偏开,挺直脊背就往旁边走了。 等人走过去了,沈华浓才后知后觉的认出来,“刚才走过去的是陆柏薇吧?” 霍庭说没注意。 沈华浓指给他看,“那个穿红呢子大衣的。” “哪个?穿红呢子的多。” “短头发,围白围巾的那个!正在过马路的那个……进商店了!” “都是人和车,没看见。” “你就跟我装傻吧!” “我是真的没有看见,不是让我扶你下马吗,前面有台阶。” “我也差点没有认出来,看着脸色不大好,有点发黄,发质也比以前差很多,她干什么去了,看这身行头肯定是混得很不错的。” 上回三胞胎满月,三花宾馆的老同事过来还说起了陆柏薇,这个人就是突然间消失得没点音讯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你猜她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你要真想知道去问问她的人事关系调哪里了不就知道了。” “太麻烦了,我干嘛要这么关心她啊!” ……唉,女人。 沈华浓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插曲,没想到吃饭吃到一半,又碰上陆柏薇了。 她跟沈华浓他们之前在商店门口碰见的那对“猪八戒和沙僧”父女一块儿进来的,那少女臭着脸嘴上嘟嘟囔囔个没完,陆柏薇没什么表情,进来之后就径自朝里走,在角落的桌前停下来,拉了张椅子出来坐下了,然后看着窗外谁也不搭理。那中年男人点了菜哄了小的,这才在陆柏薇身边坐下来了。 还是过年期间,这饭店的生意很不错,人多了就有些吵,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不过看两人相处的姿态——那男人坐着弯着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往前倾,跟陆柏薇凑得很近,神态也亲昵,这一看就知道这是两口子了。 这个发现让沈华浓还有些惊讶,陆柏薇这是嫁了? 这么轻易就嫁了?怎么这么不相信呢,还是嫁了个…… 她仔细打量那中年男人,瞅着得快四十岁了吧,长得……有些其貌不扬,其实也不算差,五官端正,身材中等,看着穿戴行头和气质应该也算是个中年成功人士了,主要是跟齐建国、霍庭、秦卫南、魏兆堂……这几个跟陆柏薇有过纠葛的,样貌上都差一些,不过,看面相让人觉着应该是个老好人,老实人,没什么脾气。 可对方是个二婚,闺女都那么大了,看着跟陆柏薇还不对付,她是眼睛瘸了,看不上秦卫南看上这人? 沈华浓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扯着霍庭的袖子,霍庭就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眼,很快就收回来了,夹了个包子放在沈华浓面前的蘸碟里,“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华浓这才收回视线,“你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个男人瞧着还不错,比齐建国要好。”霍庭客观的评价道。 “可是年纪不小了,还有那么大个闺女,还不如秦卫南呢,她当初……”沈华浓还要说什么,霍庭不咸不淡的道:“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这话她就很不爱听了。 “知道你不爱听,但是这就是实情……怎么还生上气了,至于为了外人跟我生气?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替她这么不平?” 今天这不说清楚都没完了,霍庭又往那边瞥了一眼,这才无奈的道:“听那个男人说话东北口音重,他身上穿的大衣上面别了个小胸章,那是钢铁厂特有的,他胸前口袋那里有个印子,是别钢笔留下的,你再看他的眼神,这人看着和气,其实极有主意,轻易不会被影响,他的动作,看见没,他显然是很习惯这种姿态,椅子后面是翘起来的……” “然后呢?” “应该是个中层领导,科级差不多了。” “?” “你自己去想。” “......”想不出来,你吹牛的吧!真能够看出来这么多?我怎么就不信呢? “这样的人应该能管得住她,不会让她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事情出来,就这条件也不算是差了,怎么就亏待她了?行了,赶紧吃吧。” 第593章这操蛋的命运【二合一】 沈华浓心不在焉的吃着包子,分出大半精力暗搓搓的留意着陆柏薇那边的动静。 这跟她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总感觉陆柏薇那边的发展有点脱轨,这会儿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霍庭看她这样子就头疼,在妻子这里前女友这一篇好像永远都翻不过去,她对他前女友的关注都远超过他了,但是他觉着吧,人家这也不是单纯的吃醋,那这究竟是想要闹哪样? 于是,就忍不住问了:“那你究竟是想她怎么样?怎么这就不合适不应该了?嫁给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配得上她?” 沈华浓:…… 她也没有想陆柏薇怎么样,她也不知道,总之就是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霍庭无奈又问:“你跟她感情很好?”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呢!”能够好得起来才怪,她还没有那么心大。 霍庭心道是果然如此,继续问:“那就是虽然不好,但其实是惺惺相惜?” 沈华浓赶紧摇头,听他问的这叫什么话,听着这么别扭呢! 霍庭看她那样子就笑,再问:“那她以前跟你有仇,有影响到你的生活?所以才让你这么耿耿于怀?” 沈华浓仔细想想,摇头,陆柏薇是出来在她的生活里蹦达过,但是她蹦达她的,对自己确实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就连困扰其实也都算不上哪里谈得上仇恨不仇恨的,想起来有些时候她还挺逗的,制造了不少乐子。 “那以后能够影响你吗?” 从现在看来是不能够的。 “那你怎么就放不下呢,就那点事情你老是揪着不放?” “……跟你说不清楚。” “说你小心眼吧,你还希望情敌过得更好,说你不是小心眼吧……”霍庭还要说,沈华浓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所以女人的心思,哪怕是能够观察入微,这也是猜不到的! 跟这边相比,陆柏薇那边的气氛就有些不大好了。 丈夫冯玉铸给她夹了个包子,她冷着脸咬了一口,马上又给吐出来了,皱着眉头抱怨道,“咬下去都是肥肉腻得很,又一股子腥味,咬着都恶心。” 冯玉铸面上还带着笑,讨好的道:“知道他们没你做得好吃,可你这半天都没有吃饭了,现在就这里最近,总得吃点儿……” 当父亲的还没有将人哄好,女儿冯会芳先不乐意了,她一大口咬掉半个包子,然后朝陆柏薇飞了一个白眼,道:“矫情!大肉包子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 “芳芳!” “知道知道,不能不讲礼貌,不能对陆阿姨这样嘛,你都说过无数次了,我知道!”冯会芳不满的说完,撇撇嘴收回了视线,然后故意和陆柏薇做对,两口就解决一个包子,咬得吧唧吧唧的响,满嘴都是油。 陆柏薇看她那样子,再闻着空气里弥散的肉腥味,手捂按着喉咙口,一阵的恶心反胃,这倒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恶心。 冯玉铸还继续劝着:“不吃肉怎么能行呢,吃肉有营养,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不吃身体缺营养,孩子怎么长得好啊,来,勉强吃点……” 陆柏薇闻言就是一阵心烦:“孩子孩子,又是孩子!你就只知道孩子,我就不能吃口自己想吃的吗,连吃都是为了孩子吃的!” 嘴上冲男人发泄着怨气,心里却越发觉得不甘,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的生活就不会陷入这么被动混乱的局面了! 陆柏薇两辈子都没有孩子,她对孩子无疑是渴望的,可想到眼前的这些糟心事,她连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喜欢不起来。 “是我说错了,我就是想你多吃点好好补一补,你别动气,想吃什么咱们就点什么,不吃包子咱们先喝口汤吧,也能暖和暖和,这鱼片汤我特意让厨子多加了醋和花椒,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冯玉铸说着就给她舀了一碗汤端到面前。 陆柏薇先看看飘着姜丝和花椒粒的鱼汤,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唇不由得又抿紧了点儿,再抬眸看着面前平凡到平庸的男人,心中更是觉得格外憋屈和不爽。 看对方笑得没有脾气的样子,在外面装老好人这做派跟沈华浓简直是一样的恶心人,她只觉得这男人看着老实,实际上却是真阴险,只会趁虚而入,无耻得很!想起之前还将他当成是朋友,真的是瞎了眼了。 这话还得从当初陆柏薇从三花宾馆辞职开始说起。 当初那种处境,她被沈华浓挤得在竟市待不下去,名声都臭了也不好再找到好工作,重来一世反而落得前途迷茫,心中的凄惶无人能知,当所有人都骂她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的时候,冯玉铸,就是这个男人突然从天而降。 那年江城新建了一个钢铁厂,冯玉铸是作为东北重工的模范代表是过来传授经验的,传授完又受家乡那边所托过来竟市看看这里的代食品和特产三花,江城距离竟市也不算是远,他就过来了,那几天正好就是沈华浓不在,陆柏薇表现的时候。 陆柏薇本来也是个有心人,厨艺也不差的,她有天听到冯玉铸跟厨房的孙水清说在鄂省待了快半年了就想吃口家乡菜,还教孙水清做东北菜呢,让按照他说的做,这菜吧,听步骤好像是容易,但是做出来确实是有差别,不同人做的都不一样,孙水清做出来的当然无法满足冯玉铸的要求,陆柏薇就上阵给人做了一顿家乡菜,这一来二去两人就说上了话。 但其实也不算熟,冯玉铸对陆柏薇来说也就是一个被她征服的普通食客,可以让她有点成就感,也就仅此而已,两人成为朋友走近,还是她辞职那天开始的。 当时她蹲在路边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是冯玉铸找到了她,不仅主动对她表示了关心慰问和支持,还跟她说了很多,说欣赏她的才干,说她虽然是输给沈华浓了,但是她也一点都不差,说沈华浓是取巧了才赢了,刀工也不代表整体水平,让她别泄气。 还说他看出来陆柏薇是给聂晓晖背锅了,说对方是领导,她只能认栽,但这件事不能怪她,换了他有机会摆在眼前,也会抓住争取的,只是不知道沈华浓一直瞒了一手。 冯玉铸还知道她只是被聂晓晖和沈华浓的争斗给牵连了,人人都夸沈华浓,但是他知道沈华浓是故意做了套来坑她,让她出丑的…… 那天冯玉铸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陆柏薇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打动了她,最后冯玉铸说他们是朋友,她就说是,对方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问陆柏薇要不要跟他去东北,远离现在的烦恼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还说到了那边他可以帮着安排工作,凭着陆柏薇的才干,不愁不被人认可。 后来,陆柏薇就这么跟着冯玉铸走了,出门靠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她也确实是需要有人拉她一把,如果畏畏缩缩这不敢做那不敢迈步,那还能够成什么大事! 陆柏薇也的确是重新开始了,冯玉铸将她安排进了钢厂,那不仅仅只是个钢厂,整个城都是围绕钢厂建立的,她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也很顺利的抓住了机会赢得了大家的认可,更重要的是那边也没人知道她以前的经历,档案什么的冯玉铸也帮她处理了。 虽然环境变了,没有前世的记忆加持,但是没有沈华浓这些人添堵,又托冯玉铸的关系,他父母也是钢厂的,家里盘根错节的也有不少关系人脉,陆柏薇确实是过了一段舒心畅快的日子,不过,一个人远在异地他乡,还是有很多不适应,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工作走上正轨之后,这些不顺利和孤寂就涌上来了,她跟冯玉铸自然也难免是走得近一些。 去年冬天,在她生日那天,冯玉铸去她宿舍给她庆祝,她喝了点儿酒……等再醒来就跟冯玉铸躺在一个被窝里了。 陆柏薇当时人都懵了,说来她虽然有两辈子记忆,但是第一世她整天在给齐建国家里当牛做马,不提也罢,梦里那一世倒是风风光光的,也结识了很多男性朋友,其中喜欢她的,欣赏她的也不少,但是那些人像是秦卫南,魏兆堂都是很君子的。 何况那时她已婚,霍庭跟她的婚姻虽然压抑,但是名义上两人还是夫妻,他发展得不差,公然要得罪他给他戴绿帽子的不多,再说,秦卫南又以实际行动罩着她,她还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当时她就对冯玉铸有滔天的怨气,当如此普通的你是知己、是蓝颜,结果你却对我做出这种狗事情来! 冯玉铸又是忏悔道歉又是跟她表白表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她拒绝了对方的表白,本来是想当作没有发生过,跟对方拉开距离,没想到这人表面上是答应她了,但是,转天就借着酒醉将他们睡了的事情给捅出去了,这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陆柏薇一直也没有跟他掰扯清楚,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也是她太大意了,因为以前一直就没有怀孕过,她重生之后就特意去做了检查了,医生说她吃了不少苦亏了身子,受孕的几率是比别人要低一些,她一直很注意养了几年,但事多也没有再去检查过,那次之后也没有做事后措施,后来又跟冯玉铸扯皮去了…… 真的是雪上加霜! 要不是医生说她年纪不小,身体底子又薄,这个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肯定是打掉了从这泥淖里抽身。要是有得选择,陆柏薇是真的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找这样一个普通男人当爸爸!尤其是对方这么普通一带着拖油瓶的鳏夫,钢城那些人还当她是高嫁了一样,更让她气愤。 可谁让她命不好,摊上这腌臜事了,现在的处境就是孩子不能不生,不然以后没有了,而这年头一个单身未婚女人带孩子,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给淹死,她还得工作,那孩子谁带?娘家的极品们一心想着要从她身上刮成皮下来,指望不上,远离才是对的……她不工作又吃什么,怎么养孩子? 实在是太艰难了,何况,她再不想承认,冯玉铸的确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祸是他惹出来的,他凭什么拍拍屁股就不负责任不养?权衡之后,陆柏薇只能屈从现实,答应跟冯玉铸领了证,这日子就先这么过着了,等以后孩子大些了也开放了,压力小一些再说。 她本来是不想回来鄂省的,是冯玉铸非要回来,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必须得知会她娘家…… 好吧,回来就回来,在娘家面对吸血虫的日子能够开心到哪里去?她也就是强撑着面子而已,她就只想将面子圆过去了然后赶紧离开,但有个刁蛮继女左右找茬,故意撕开她好不容易全回来的脸面,本来就各种不痛快,刚才又被沈华浓和霍庭给刺激到了,她的心情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现在看着冯玉铸的笑脸,她只觉得刺眼极了,本想将碗推开,结果刚一抬手,冯玉铸只当她喜欢了准备要接碗,手一松,她这边一推,这一碗汤就全撒了,弄得她衣服上到处都是,鱼腥味刺激得她连连作呕,终于是忍不住了,碍于现在还是在公众场合,她压低了声音愤怒烦躁的质问道:“你是不是要烫死我啊……” 这一番情绪波动让她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冯会芳阴阳怪气的话也听不见了,趴在路边吐了一阵,可什么都没有吃,除了吐出来几口水别的什么也没有,实在是难受得不行。 冯玉铸已经追了出来,扶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给她顺着,“实在是不合胃口,咱们就换一家,不然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了带回去吃,嫌家里不安静咱们会招待所去消消停停的吃。” 陆柏薇蹲了一会,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直起身来,就将他手给打开了。 “小陆。” 冯玉铸在后面喊,她也懒得搭理,径自大步进了饭店的大门,一进去就在大厅里发现了个熟悉又可恶的面孔。 沈华浓! 这死女人还正看着她呢,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总也摆脱不掉,还不知道偷窥了多久了! 陆柏薇目光暗了暗,直接走了过去。 第594章添堵 常言道,相由心生,还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就好比说沈华浓吧,以前她最大的目标是仇恨和如何施展报复,美则美矣,但人有戾气,虽然除了对报复对象之外,她坦荡荡的对所有人,但别人跟她相处总是防着隔着,觉得她看着就是满腹心机的坏女人,她试着压下脾气和尖锐,塑造温和的好性子都没人相信,跟她交心的几乎没有。 到了这里之后,最初日子过得是清苦一些,但多了父亲和哥哥,多了女儿,有了疼爱她和依赖她的人,有了带着全家脱险过好日子的新奋斗目标,身上的戾气散了,这气场就有了变化,哪怕她的长相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有攻击性,但是再装起白莲花来,都有人信了。 到现在,她的五官长相还是那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很多,沈华浓自己是没有什么感觉,心思细腻敏感的霍庭觉察到了,他觉得妻子以前是勾人但是透着一股子危险,觉得她美的人不少,但等闲是不敢去招惹她的。现在她整个人好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棱角和锋芒平和了不少,那危险因子都跟着柔和了,又耀眼又迷人。 跟她分开一年半的陆柏薇感觉也格外的明显。 男人看心爱的女人,跟女人看仇敌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陆柏薇就觉得沈华浓这死对头以前目光要沉一些,一看就是装的,可见心里装的都是鬼蜮伎俩,现在眼睛里面像是放了几颗小星星,看着比以前要明亮闪耀,笑起来也比以前更加放肆,嬉笑嗔媚都毫不掩饰,又张扬又轻浮!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看脸就能够知道,以前沈华浓还需要遮遮掩掩,现在都摆在明面上来了,这么肆无忌惮一看就知道这是过得好,不压抑,霍庭也是由着她!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肯定是在嘲笑她兜兜转转的放着秦卫南不要,却找了这么个二手老鳏夫。 比着沈华浓,想想自己憋屈的处境,陆柏薇本就愤懑不甘的心里一股邪火喷涌出来,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走过去是想干什么,但是就是忍不住。 沈华浓是面朝门口的方向坐着,她又一直注意着陆柏薇,自然是看见了,霍庭坐在沈华浓的下首,侧对着门口这会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陆柏薇的动向,沈华浓扯着他的袖子告诉他了,他真心是觉得无法理解女人们的脑回路,不想搭理,只埋头吃自己。 陆柏薇过来的时候,霍庭正在夹沈华浓碗里的剩菜吃。 沈华浓吃肥肉但是只吃五花,或者做得好也行,今天点的红烧肉用的肉特别肥,对别人来说还算是油水重的好肉,但沈华浓嫌腻,霍庭就说让她把上面那层瘦的咬下来吃了,剩下的给他,现在还没有浪费的观念。 男人嘛,都是家里的剩菜桶,媳妇吃不下的给他,女儿不喜欢的也给他,桌上剩下的菜最后都是他扫干净,霍庭是很有觉悟的,在家里也都是这样的,倒不是刻意秀恩爱什么,其实大多数人家家里也都是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事,其实冯玉铸也吃陆柏薇的剩饭啊,但摊在冯玉铸身上,陆柏薇只觉得恶心和不顺眼,宁肯是倒掉也不想给他吃。 现在看别人又觉得刺眼和隐隐的羡慕。 这会她脑子里就一会是霍庭对沈华浓和对自己的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会是冯玉铸这张拿不出手的脸孔,在沈华浓面前停了下来,气势汹汹的就道:“好久不见啊!沈主任!” 昭昭和张炼都不吃了,放下筷子停下来看着她。 沈华浓瞅了霍庭一眼,眉梢微动,跟陆柏薇道:“好久不见。”刚才还不认识一样,这是怎么了?见追过来的冯玉铸,她还扬了扬下巴问道:“你结婚了?这位是你爱人吧?” 冯玉铸正好走近,听见这话跟她点了点头,和气的笑道:“原来你们是小陆的朋友,失礼失礼,我是她爱人,去年年尾刚在东北结的婚,这还是头年陪着小陆来娘家过年的,结婚的时候隔得太远也没有给这边的朋友递个信,你们勿怪。刚才在商场门口让你们见笑了。” 又扯了扯陆柏薇,“小陆,这两位同志是怎么称呼的?你给介绍介绍。” 陆柏薇看着沈华浓这要笑不笑的样子就一阵气闷,再看冯玉铸也是越看越觉得是窝囊,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沈华浓,就算是忘记了吧,那自己刚才的称呼他总听见了吧?还能够有几个咬牙切齿的沈主任?他在宾馆住了那一阵肯定也没少听自己的闲话,就不信他猜不到跟沈华浓一起的是霍庭。 不说给自己长长脸撑个腰,还介绍个屁! 当然他这怂也就是能够在自家上不得台面的极品面前装装样子了。 这会她其实已经后悔过来了,只是自己给自己添堵而已。 陆柏薇不吭声,冯玉铸目光闪了闪,笑着继续道:“能够在这里碰上就是缘分,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我和小陆招待你们了。”跟着就喊服务员要加菜。 到这份上了,霍庭站了起来,赶紧推了,说都吃得差不多了准备走了,不用破费,然后祝他们新婚夫妇百年好合。 冯玉铸赶紧道了谢,还主动伸出手,两男人还握了手。 “那你们吃,我们就先过去了!”冯玉铸扶着陆柏薇的肩膀就要走,陆柏薇动了动,男人加大了力气,她没有挣脱开。 “行了,芳芳还一个人在那边等着呢,下回有机会再宴请你的朋友。” 挣不过冯玉铸,陆柏薇也不想让沈华浓和霍庭看热闹,到底是没有再朝男人发脾气,这会却突然想起来一事,目光一闪,回头道:“霍庭,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以前好像是听谁说过,你爸爸是死于非命,你一直再找凶手来着,这有一年多没见,这凶手找到了没有?” 大过年的,问这种事情那就是专程给人添堵来了。 至于听谁说的,鬼知道呢,陆柏薇也顾不得这个漏洞了,自己不爽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过得爽还看自己的笑话?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哭的时候。 让她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告诉他人是谁。不然,哼......那就一起憋屈着吧! “老冯在钢厂上班,打交道的人多,也认识不少人,你要是有需要的,也别客气跟我们说,这不是人多力量大嘛。” 第595章知情的重生者 霍庭正要坐下,听见这话顿时是面色一沉,一时没有收住目光如剑看向陆柏薇。 张炼和昭昭两个孩子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说张炼了,就是昭昭都很少听爸爸说起爷爷的事情,也就是知道爷爷去的找会摸河蚌螺蛳……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都被吓住了。 张炼抿着唇担忧的望着霍庭,昭昭懵过之后,先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见沈华浓面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正看着陆柏薇,她便也鼓着嘴气呼呼的看过去。 桌上欢乐的气氛是褪得一干二净了。 陆柏薇顿时都觉得压抑已久的心情得到了释放,就连呼吸都好像比刚才要顺畅多了,她没有直视霍庭锐利的眼眸,而是转向沈华浓,面上挤出来的笑容都真实了两分:“需要帮忙别客气!说不定是能够帮得到你们呢。” 霍庭应该不清楚她对此事是知情的,但是沈华浓不一定,陆柏薇是深信沈华浓跟自己一样重生了,重生过的人想象力总会丰富一些,她觉得对方应该是能够懂她的暗示,能够猜得到的。 沈华浓猜到了吗? 她是觉得陆柏薇跑的轨迹有点偏了,人也跟小说中发生了变化,不过很多事情都变了,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对方想法发生变化这也都是正常的,以前陆柏薇就总说她抢她的东西,三花宾馆的工作,霍庭,张炼给她找来的两个暖手用的古董手炉…… 听起来陆柏薇好像是知道她曾经拥有过这些,而这些都属于小说中陆柏薇重生只后才展开的剧情,但沈华浓来了,这些都被打乱了,按道理没有发生的事情,陆柏薇是不可能知道的,可对方却还能够知道,只能说她又多了一世的记忆。 让沈华浓不解的是陆柏薇对霍庭和秦卫南的态度,说是对前者因爱生恨,彻底厌弃了,对后者是退而求其次吧?可给她的感觉好像也不全是这样,如果陆柏薇真能够这么洒脱,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尖酸的样子了。 矛盾点有,沈华浓是嘀咕过,却也并未追着去深究陆柏薇变化的原因,再说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谁还老去盯着别人呢,后来陆柏薇消失了,她想起对方的时候都不多。 此时看陆柏薇意味深长的目光和面上隐藏不住的自得,沈华浓心里还真的有点儿摸不准她这是想做什么?让自己去求她戏耍一番?还是她当真有两世记忆,所以真的知道?这…… 沈华浓探究的看着陆柏薇,一时摸不透,可来不及让她多想,冯玉铸直接拉住了陆柏薇的手臂就要将人带走。 这男人的笑脸明显是绷了,之前他还只是按着陆柏薇的肩膀,装作是亲密实则是推着人走,这会他脸上难看极了,也不再客气了。 这时,霍庭开口了。 “那就先谢谢你了,陆同志,以前的事情还没有跟你道过谢,要不是你,我也找不到新的线索。” 语气淡淡的,明显的不高兴,但是别的情绪却是丝毫都没有露出来。 他这是将早几年在荣生医院发现的车牌和怀疑沈克勤的事情跟陆柏薇联系起来了。 他开口了,冯玉铸倒是不好再拉着人走了,脚步停下来,手还是拽着陆柏薇,面色阴晴不定的,陆柏薇压根也没有注意身边的这男人,她目光闪烁,也没敢看霍庭,只抿了抿唇,倒是也没有否认,道:“不用客气,都是举手之劳。” “正因为你的帮忙,我已经找到了凶手,这件事情也已经了结了,以后你可以放心了,不用再记挂。” 霍庭说完,陆柏薇倏地抬头看向他,面上讶然,“已经找到了?” 不可能! 她最近好像才在报纸上看见了那人的新闻!人家现在还好好的!她记得梦中那凶手还是因为几年后的一起大型医药事故案子,因为服药致死的人太多了,严查追责的时候才被揪出来的,说这人是个老特务。 平时陆柏薇自己的糟心日子都没完没了的,也想不起这一茬,但看见报纸上的名字还是有印象的。 不过,她做的梦中也都是跟她自己切身相关的,对这件事情其实知道得也不是很详细,她梦中也就是几个片段。 一个片段是那出事的消炎药她也买过,怀疑是因为这药让自己不孕,所以对案子有些关注,还看过报纸,也去药店核对过批次,所以她是知道制造这毒药品的凶手的名字。 另一个片段就是她事业刚起步的时候,霍庭老家下湾村的极品亲戚就打着往里头塞人、占便宜的主意,让她烦不胜烦,所以去公安局找霍庭让他管着点这些人,却意外听见他正在接电话。 电话中透露的信息倒是不多,她只知道是跟霍庭的爸爸有关系,然后他就匆匆走了,再回来之后人就更加沉闷了,跟自虐似的,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了。 陆柏薇也就是大概知道这特务被抓之后放弃了抵抗,全部都交代了,可能是活够了只求速死,在清查对方过往参与过的旧案时候,才查出来霍庭的父亲的事情。 第三个片段是,她因为霍庭不支持她的事业,而将继续拿去买沈家的东西给昭昭吵过架,那时她才知道她那个短命的公公好像是可以不用死的,死因不是因为沈克勤制造的车祸,而是因为这特务,但具体是什么情况,陆柏薇也不大清楚,霍庭这个锯了嘴的葫芦又没有跟她说过。 现在那起恶劣的毒药品事件明明都还没有发生,那人也都还好好的,霍庭却跟她说,他已经找到了? 陆柏薇是绝对不相信的。 她从惊讶到质疑的眼神也都清晰的落在了霍庭的眼里。 以前他就觉得陆柏薇这个前女友变得十分古怪,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不过,追究她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并不大,这会儿从她这里求证一个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霍庭只道:“找到了,不过,事关重大所以……” 第596章我就抢了,承让了! 照这么说,倒是可以说过去,只是陆柏薇却还有点将信将疑,心里怀疑霍庭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故意这么说来诈自己的,这人也是阴险得很,完全很有可能。 这么一想,她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真查出来了啊,那就恭喜你了。” 霍庭直视着她,冷然道:“恭喜?这是值得恭喜的事情吗?查到一个姓郑的,又没有证据去指证他,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一出惨剧罢了。” 就是要试探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以嫌疑人的身份,这种没证据的话说出去就是污蔑干部,只这样却也够了。 不过话说回来,陆柏薇说的霍庭也不一定就完全相信的,这种事实在是太玄乎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他也就是在自己质疑自己的时候,想多点儿佐证。 像马振东那样的嘴巴不好撬开,但是对陆柏薇,霍庭有很多办法能够从对方嘴里讨要到答案,现在就是最简单的一种,也免得将事情弄得太过复杂。 果然,陆柏薇闻言眉毛往上抬了抬,下巴下垂。 霍庭顿了顿,目光微敛,跟着又问道:“听你方才说的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能够指证他?” 陆柏薇赶紧摇头说:“没有,我哪知道你说的是谁!” 霍庭正色道:“这个人岗位重要,责任重大,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陆同志,你要是真的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告知,如果你对我有意见不信任,那可以跟安全部门去举报,任何细微线索都可能帮到大忙,减少损失。” 陆柏薇目光闪了闪,不耐烦的道:“都说了没有!不知道!你还有完没完!我就是问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这种事她怎么能说?她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情,说出来也就是惹一身骚。 她刚才还一副友好面孔,笑容都挤出来了,这会却说翻脸就翻脸,这也是够喜怒不定的,沈华浓听了这会儿,心里大致有数了,见陆柏薇要走,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将人给叫住了:“陆同志。” 陆柏薇暴躁的看过来。 沈华浓继续道:“我记忆中我们一家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说实话,我是实在想不明白你是为何三番两次的要给我们添堵,过去的事情那就不提了,就说今天,大过年的,你一上来就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丈夫跟你很熟吗,要你关心多事?既然你非要讨论,还热心的想要帮忙,那也行,我们领了你的心意,就只当你不会说话,是好心办坏事吧,不过,你一听到说事情解决了,马上就换了这样的脸孔,这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没看着,所以变脸了?就这么见不得人好?” “既然见不得,以后别凑过来,别弄得想看笑话不成自己还活成了笑话。” 陆柏薇瞪着沈华浓,怒火中烧:“你说谁是笑话?” “说你,这不是很明显吗?让我们看到了变脸笑话。”沈华浓说着还低头跟昭昭说,“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心胸狭窄,怨气太大,以后离远一些。” 昭昭乖乖的点头。 陆柏薇被刺激得眼睛都发红了:“沈华浓,别人都是被你蒙蔽了,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抢过去的!我有今天也是被你害的!不是你的,你就是抢过去了也枉然!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沈华浓已经不是第一回听陆柏薇说类似言论了,当即就是一嗤:“抢?我的什么是从你那里抢过来的?你说来听听,别总翻来覆去就这些话。” 说到这里,她斜了霍庭一眼。 沈华浓觉得勉强能够称得上是她抢来的,也就是眼前这货了,如果按照剧情,他真的是人家的好老公,还真的是……有点儿不爽! 陆柏薇也顺着沈华浓的目光看向霍庭,眼里却并没有一丝的留恋,说实话跟看沈华浓也差不多,就是仇恨不满,一瞥之后就匆匆又别开了。 沈华浓也是看不懂她了,故意问道:“你看他做什么,你是说我丈夫是我从你那里抢来的?” “你!”陆柏薇气急。 没等她说多的字,沈华浓就拱手道:“那就承让了,多亏是你跟人跑了,我跟他才有机会结婚,要感谢你不嫁他之恩吗?” 原本闷闷不乐的霍庭:(≧?≦)? 这娘们也真是的,动不动就说这种话......真的是叫人措手不及。 “你也又结婚了,大家都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干什么总是要来这里刷存在感呢。” “……”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不少人望着这边瞧热闹了。 霍庭环顾了一下四周,拍了拍沈华浓的肩膀,“坐着,大过年的别为这点小事动气。” 随后瞥了眼了眼默不作声的冯玉铸,低声道:“我跟陆同志以前确实是早年认识的,但是已经有多年没有联系过了,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家的隐私,突然之间问起来还真有点诧异。我爱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想多了吃醋了,就有些口不择言的。” 两句话就拉开了跟陆柏薇的距离,当着陆柏薇丈夫的面说清楚跟她不熟,霍庭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华浓翻了个白眼。 陆柏薇则是暗骂霍庭敢做不敢认,以前谈朋友的事情都不承认了,呵呵,不愧是霍渣。 冯玉铸没给陆柏薇说话的机会,捏着陆柏薇胳膊的手紧了紧,对着霍庭语气很冷硬:“小陆她这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在我们那厂里也是,最是热心不过了,就是说话不会说,没少为这个得罪人,既然大兄弟媳妇不喜欢,回头我会说她的,免得叫人误会。” “……这件事确实要感谢她给了我线索。” “还是兄弟你大气,今天小陆说话冲,不中听,我代她跟你们道个歉,她是之前跟我耍脾气,再加上孕吐人也不舒坦,跟你们打招呼都带出情绪来了,好心办坏事了。” “……” 沈华浓闻言特意多看了冯玉铸两眼,这会才承认霍庭说得对,这次陆柏薇的眼光比看齐建国那次要好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这男人还是挺护着陆柏薇的,起码比当初秦卫南暴怒的反应要成熟得多,在外面他作为丈夫给了陆柏薇足够的尊重和维护了。 第597章落差 陆柏薇这是不知道沈华浓的想法,不然准会一口呸过去。 她不仅一点儿也不领冯玉铸的情,还在心里嗤之以鼻,觉得这男人是真的窝囊,霍庭和沈华浓都这么说他的妻子了,欺负到了眼前,他却只会说这些有的没的,顶什么用!废物! 看着大厅里别人都是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她心中更是涌出一股悲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命,遇见的这些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这一次一次的真的是受够了! 她也是懒得再说什么让人看笑话了,只闭嘴不言,不耐的看着别处。 不管两个女人怎么腹诽,两个男人虽然是各怀心思,但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解决了这一起来得莫名其妙的纠纷,然后就挥挥手,各回各桌去了。 这会在外面沈华浓也没有问霍庭什么,只催着赶紧吃完了去公园玩,这一年到头的也是难得出来玩,别因为这个败了孩子们的兴致。 他们来得要早一些,这会儿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儿也放凉了,也没叫孩子们再吃,只说等会饿了再去公园对面的糕饼铺买龙须酥吃,他们就欢天喜地的了,家里其实从没有亏过他们的嘴,不过外面买的对孩子们来说总是感觉不一样的。 剩下的都被霍庭三两口吃完了,一家子也没有耽搁,这就走了。 上公园去! 现在虽然物资匮乏,但是人们在情感上对传统节日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其形式内容,只看人都觉得节日的气氛很浓郁,早年庆元宵有很多花样,沈华浓也见过不少,不过,前几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说是要破除旧习、陋习,这就都给取消了,舞狮子的都有几年没有见过了。 今年倒是悄然恢复了一些,人民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就拉了一排排的彩线,彩线上挂着用红纸写好的灯谜,这是往前六年里都没有的,往来的游客很多,热闹非凡,沈华浓估摸着住在附近的怕是都涌过来了。 她和霍庭也带着昭昭和张炼挤进去了,一人牵一个,可别给挤散了,有猜出来的就记下号码去找管理人员对谜底,答对了还有奖励,不过每道题被猜中的次数也是有上限的,次数多了,这道题就撤了,想凭猜中几道题换不同的人反复去拿奖励也是不可能的。 答对一题能够得一颗果味硬糖,那种一分钱三颗的糖,也不一定就比家里做的秋梨糖和杏仁糖好吃,但是这个带给孩子们的乐趣是不一样的,为了几颗糖,两个小家伙也是憋足了劲。 一家子在这里计划的是半个钟头,后来时间到了一数,张炼单独猜出来的有十三个,昭昭猜出来五个,沈华浓也猜到了八个,勉强是比昭昭强一些。 不过沈华浓觉得这个不能怪她,她除了猜字谜也就是能够猜一些花生、灯之类常见的了,偏偏字谜是最少的,那些常用农具、工厂器械,她见都没有见过,更叫不上名字了,能够猜得到才怪,小学生张炼经常到工厂参观知道的比她多也正常。 霍庭猜了多少他没说,沈华浓去掏他的兜,他也是挺出息的,跟孩子们抢糖吃,装了一大衣兜,她抓了两把还有漏下的,二三十颗肯定是有了,正想数数呢,嘴里就被他塞了一颗糖。 甜滋滋的。 沈华浓也是很拼的,忍着涨奶的酸爽猜完了谜语之后,继续去游园拍照去了。 这时,冯玉铸和陆柏薇这一家子也吃完了沉闷压抑的一顿饭,回到了招待所。 冯玉铸忍到关了门,才克制着压低了声音问陆柏薇:“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闹那一出?大过年的问人家这个?这是别人没有跟你一个女流计较,你要是个男人,这么问我,削你信不信?!”只是怕隔音不好,大过年的在外面这么吵架传出去丢人。 陆柏薇刚才基本上是没吃,冯玉铸之前倒是说了带她吃别的,但因为憋着气也没有兑现,这会她胃里饿得难受,只冷声一哼,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也懒得理睬他。 冯玉铸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绕过床转到陆柏薇面前,她又拉上被子翻过去了。 冯玉铸看着她的背影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跟你开始那事情做得不地道。” 陆柏薇讽刺道:“你倒是难得有自知之明。” “……男人和女人也就是那点事?你未嫁、我死了婆娘,陆柏薇,我对你好,掏心掏肺的好,你真的一点也不清楚我什么意思?我他妈的要是真对你没点想法,我凭什么对你这么好,乐于助人也不是这么助的!你凭良心说,我对你好不好,我怎么想的,你心里到底有数没有?” 陆柏薇不吭声。 冯玉铸在她背后床上的空处坐下来,继续道:“你要是实在对我没意思,你不接受我,不跟我走近,你但凡是说个不字,我自然就明白了,可你没有,我还以为你只是抹不开面,才......” 陆柏薇闻言腾的坐起来,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过吗?我没有跟你说过我要干事业,大干一场不辜负时光?这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我承认,你的确是帮助我了,那我有没有说过以后有机会报答你,不会让你亏本的?现在的算是借你的,我会还给你的,千倍百倍的还给你!这还不够明显!?” “你是说我接受了你的帮助就该以身相许了是吗?我没有想那么多!我错就错在瞎了眼当你是朋友,错在信你说是真心帮我的鬼话,我更没想到你这么龌龊,我看错你了!你特么的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一点事就斤斤计较要回报,男人女人哪点事?真男人就不会像你这么无耻!” “……”冯玉铸是真的被这话给气着了,喘着粗气跟她对视了一会,才自嘲道:“我以前只当你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答应跟你睡了,才看不上我,只要我对你好,早晚能将你心里的那根刺给拔出来,现在看来……” 第598章孩子和事业的矛盾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陆柏薇的面色显得有些狰狞,听到冯玉铸这话,身体往前倾斜,低吼道:“怎么样!是又怎么样?” 冯玉铸缓了缓说:“我冯玉铸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了,让你这么看不上眼的?我是对你不好呢,还是没有给你好日子过?你心比天高可以,我能够理解,人都是一样的,你想嫁个长得好,身体好,功成名就,只钟情你万事都好的高干、高官,我难道就不想找个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还有钱对我好到骨子里的媳妇了?但是咱们也别太过分了,也得看看自己有什么不是?你觉得你自己的条件很好吗?” “我……” “你也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完,然后你再扯那些以后,咱们只说现在,我是鳏夫,你也离异了,咱们都是人家眼中的二手货,谁也别看不起谁。” 心比天高?陆柏薇深感被这四个字给羞辱了,她有心比天高吗?她只想追求幸福,只想将曾经得到过的一切拿回来,不说比以前要好多少,起码也不能越过越不如了吧?以前是霍庭和秦卫南,这两男人已经被她排斥在计划外了,但怎么也得比着这个标准吧?这才不枉她重生一回又得了一世的记忆。 她看着冯玉铸冷嘲道:“你都快四十了,还带着拖油瓶!”而且长得丑!事业也不过如此! “对,我是快四十了,可以前你跟先头男人结婚几年都没开怀,他年轻怎么了?还不是我才让你怀上了,就这不是本事,我比谁差了?起码比你先头的那个要好,你是年轻,那也快三十了!你是没有拖油瓶,你家里有一屋子吸血鬼,你对芳芳好,我也愿意拉拔你兄弟,比条件,我哪里你配不上你了?” 陆柏薇被他气得面红脖子粗的,本能的就想想反驳,可,不提她能够预知后事,不提她有个致富之路可以复制还确保一定能够成功这事,她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什么。 看她不说话,冯玉铸继续道:“是,你是长得好看,我呢,是不如人家个子高,长相也不比别人,也只是个小科长,比我强的人多得是,可你也不想想比我长得好干得好的,有几个是还没结婚没孩子的?这样的人,他们的媳妇就能够差了?只要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那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抛妻弃子不要名声的娶你!再说那些头婚的天之骄子们,他们能找你?” 陆柏薇尖声道:“怎么没有?你怎么知道没有!比你好的,头婚的怎么就看不上我?” “谁?你说一个我听听,要是真有这样的人,我也不耽误你的前程,咱们这就去离婚,你走你的。” 陆柏薇语塞了。 人......在她的梦里! 离婚?如果是改革开放之后,她想她绝对是能够义无反顾的离开的,可现在......这万恶的时代要将她给逼死了! 她没有出言拒绝,冯玉铸面上这才放缓了些,道:“我不是低看你,小陆,你是我女人,你要是没点儿好,我也不会看上你了,你好是好,可咱们也得脚踏实地不是,就算是有这样的人吧,就你这狗脾气,和以前做的那些事,像我这样知道情况的,明白你被人冤枉了,可更多的人是不知道不相信……多少人能够这么忍你包容你?” 他说着还伸手去碰陆柏薇的肩膀,陆柏薇嫌恶的将他挥开了,他又搁上来,还嬉皮笑脸的,这是有和解低头的意思了:“行了,别生气了,你想想咱们俩隔了这么老远能够进一家门也是缘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你嫁给谁也不如嫁给我过得舒坦,你好好跟我,我……” 陆柏薇不仅没有被劝到,反而就手抓了枕头一个劲的砸他,她成功的时候,冯玉铸还不知道是在哪里猫着拿这点儿死工资呢!可现在就连这种人都觉得她嫁给他是高嫁了,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给我闭嘴,你个夯货闭嘴,凭什么我就不能值得更好的?我就是配的上更好的,最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成叫我过得最舒坦的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叫个什么东西,滚!你给我滚出去!” 冯玉铸一连被砸了好几下,才沉着脸抓住了她的手:“你适可而止吧,别等我对你的那点稀罕都消磨尽了......” “滚!” “你也别不忿,你自己琢磨琢磨我说的话是不是这个理,这会是看见我就烦,行,那我出去,你好好想想!别这么激动,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滚!滚!滚!” 屋里终于是清静了,陆柏薇红着眼睛盯着还颤抖的门,重重的吸了几口气,然后一头埋在被子上哭了!可还能怎么办呢,哭过之后,冯玉铸回东北还是将她给带回去了。 陆柏薇暗暗打定了注意,再熬几年等到开放,那时孩子也大了,其实也就是一晃的事情...... 沈华浓这边同样也面临着孩子和事业冲突带来的烦心事。 跟哥哥和准嫂子过了个元宵节之后,一家子就又收拾大包小包的回石油城去了,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去了,沈华浓的问题就来了——孩子没长辈亲戚帮着看,严满香和霍秀英家里也都是事,这保姆呢也不能够随便请,一个弄不好就涉险压迫和剥削了,那就不是帮忙反倒是添祸了,虽然可以继续请假一阵子自己亲自带着,但是她又不大想放弃今年这么好的工作机会。 石油城经过这三年多的建设,已经完成了勘探、油井开采和城市基础建设,从今年开年后就转到城市建设上面来了,正是需要她这个岗位发挥作用的时候。 沈华浓当初一心只想继续研究厨艺,对别的确实是不感兴趣,这顾问一职务原本以为也就是跟厨艺酒店有关系,可从她调过来过去也有一年半了,酒店还没影子呢,她总不能闲着吧,因为跟秦存诣和杨主任说过围湖造田的弊端,杨主任就把柳杨湖的开发项目交给她负责了。 说实话,沈华浓是完全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左右也是闲着,负责就负责吧。 她不懂,别人也都没有系统的学过,现在的工农子弟兵让他们说个怎么种莲藕菱角,没问题,其中有专家给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利用淤泥,怎么养鸭子养鱼、做咸鸭蛋,将湖泊建设得更美,就是油田找不到人才,国内肯定是有的,但是要让综合起来说怎么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两百多亩生态湖泊,合理规划成兼具农副产品基地和生态景点两个功能,想说清楚、还说得好,那就很不容易了。 这涉及到农畜渔牧、餐饮、园林建设,城市经济副业规划、防涝甚至是教育等等多个方面,已经计划在石油城建立一所综合性的职业中专了,其目的就是为石油城培养新人的,作为农副产基地的柳杨湖也得培育专门的人才啊,这看着才两百亩的湖,就是一大摊子的事情。 好歹沈华浓还胜在是见多识广,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大方向上要清晰一些,没丢人,再拉着各个方面的专家往柳杨湖多跑几回,那边的干校里就有不少见多识广的专家教授,她真心的去请教,人家也很乐意说,如此折腾了一年多,有阵子还顶着大肚子来回跑的,这才总算是拟定了一个详细的方案出来。 那片现在湖呢也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眼下马上就要到了落实跟踪调整方案的时候了,就这么放弃了,沈华浓是真的不甘心啊。 也说不清楚是真的激发出来兴趣了,还是纯粹不想将功劳便宜给别人,只想想看这柳杨湖原本只是一片荒湖,她参与策划,她推动,她负责,她协调......这从无到有的做成了,也是一件充满成就感的事情,以后说起来也是丰陵石油城第一代的开发者和建设者了,错过这次,以后短时间内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华浓愁啊,霍庭也愁。 说老实话,沈华浓能够在家里相夫教子,他还巴不得呢,但是,从他喜欢上她的那时候开始,就知道沈华浓不是这样的人,她有飞翔的实力,现在都来了一阵风能够让她起飞,他也不想让家庭折断了她的翅膀,魏兆堂都知道送她一个“鸿鹄”木雕,他为人夫难道还给她扯后腿吗? 不可能的。 工作是正事,她想去,霍庭也支持。 可三个孩子怎么办呢?他们太小了,现在还不会爬呢,两人都上班去了,也就是平时工作之余可以抽空回来转转看看,交好的人家也能帮着搭把手,但还是得有个能够住家的,信得过的人照看着,起码得到孩子们三四岁了,能送幼儿园了才行。 这事儿必须得警惕,两口子都没有考虑外人,家属区的空闲老太太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趁着霍国安人在石油城,将村里人都给扒拉了一遍,可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年轻的小姑娘、中年妇女都不用指望了,她们都得顾家,在作坊里也比到石油城要好,这年纪大的作坊不能进吧,可谁家还没有孙子要带?要么就是嘴碎的,邋遢的不讲究的,自家儿子媳妇都嫌弃,沈华浓也不敢要啊。 正愁着呢,霍庭他那个断了往来多年的姑姑来了。 第599章极品老太太【二合一】 霍老太太是跟着霍秀英一块儿过来的,到霍庭家门口的时候正值中午霍庭下班在家,正蹲在院子里的井台边搓洗尿布呢,老太太一边肩膀上挎着个小包袱,推开虚掩的院门先霍秀英一步进来了。 姑侄两个目光一对,还不等霍庭站直了,老太太劈头盖脸的就先开骂了。 沈华浓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六十出头的老太太指着自家孔武有力的丈夫,中气十足的数落着。 老太太肤色黧黑,满脸褶子,头发已经全白了,是一根黑色的都找不到,发际线也退得很高了,还用了发油给梳得一丝不苟的在后脑勺上挽了个髻,个子挺高的,到这年纪应该是缩水了一些,但还比沈华浓要高一些,估摸着快一米七了,也不驼背,昂首阔步说了这么一大堆都不带喘气的,精气神一看就很足。 “......兄哥死侄不亲这老话啊听着就叫人心寒,我以后蹬腿了一定要去跟你爸爸好好的掰扯掰扯,问问他儿子有理没有?可有这么当侄子的?就几句闲话,我这个当姑母的就是说他两句,他就搁在心里这是再也不登门了,家里办大事也不带通知我一声,这是生生要断了这门亲啊,枉我一把年纪了当长辈的还要先上门给他赔礼道歉,他这是......” “弟啊,我们老霍家这一支本来就人丁单薄,你走得又早,留下这个儿子是我的亲侄子,可他连我都不看在眼里......” 说到难过委屈处,跟在后头进门的霍秀英许是想到了以前没爹没妈吃的苦楚,都在低头抹泪呢,老太太没有,捶胸顿足了几下,气不过大步往前几步,一把扯住了霍庭的耳朵,揪着,“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你是长能耐了,什么穷亲戚都是进不了你的眼里,我要是不来......” 霍庭就这么半蹲着,头往前倾了倾,可见老太太手劲是一点不小,差点将人给拽倒了。 他闷着头任由老太太跳脚的数落了一大通,不辩解,也不反抗,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喊人服个软,这是拧上了。 霍庭不表态,老太太也没个台阶下这肯定是越来越恼火,霍秀英还沉浸在悲伤中指望不上,只能是沈华浓主动过去递个梯子了,不管以前是什么矛盾,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先把人拉开了再说话,听到这么会,她早就明白对方的身份了,琢磨着霍庭的态度应该不是有什么死结,上前喊了声,“姑。” 这刚喊一声,后面的话都来不及出口,老太太还揪着霍庭不放,然后抬头就转向她,不满的道:“喊什么姑,姑?这是嫌我小时死了爹,中年死了男人,现在老了侄子不亲娘家没人,眼看就要当孤老了,喊孤?” 嘿!这老太太!脾气还真够暴躁的。 沈华浓心说,我哪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以前她是不关心,后来是太忙,自家的事都多着呢,再加上这又多年不走动的,霍庭不提,村里人也都没有提到过这位霍老太太,这老亲之间的也就疏远了,听对方这话里的意思,现在过得不好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僵着呢,就听霍庭说:“喊恩娘。” 这个沈华浓知道,竟市那边乡下的确是有这么称呼“姑”的,就是个称呼,也没人给解释清楚由来,反正就是老一辈都这么喊让你喊就喊呗,哪来的为什么,这会听霍老太太转移火力,沈华浓倒是有些明白了,或许是出于趋吉避邪的心理,避开与“孤”同音忌讳了吧。 霍庭表态了,沈华浓也喊了一声,老太太有了台阶下,气哼哼的看看霍庭,到底是松开了手解放了他,又盯着沈华浓打量着,然后从肩膀上挎着的小包袱里摸了个洗的褪色的手帕出来,打开了,里面是一对细细的银镯子,递给了沈华浓:“恩娘是个穷的,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见面礼给你,你结婚生孩子我也都没来,这镯子就一把算了,你也别见怪,再多的我也没有了。” 沈华浓瞥眼霍庭,他点了点头,她就接了,道:“您大老远的来奔波辛苦的,又骂了半天口渴了吧,先进屋去歇一会,喝口水......” 老太太闻言斜眼瞅瞅沈华浓,语带不满的道:“怎么的?我是他恩娘说他几句你还有意见了?真跟他一样是分不清好歹的,一点事情就记仇呢,刚给你镯子这就白瞎了。”说归说,却没跟先前是的跳脚发脾气。 沈华浓只看她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老太太这是看自己维护霍庭呢,被怼了心里也是高兴。 正好这时屋里传来晓晓的哭声,不用看沈华浓都知道准时她,三个里头就她最喜欢哭,老太太也不跟沈华浓计较了,只甩袖子往里头走,边走边说:“孩子还小跟前哪里离得开人,万一是摔了碰了有你悔的时候。”说着话人就先一步往屋里去了。 摇床是带着护栏的,这会还都不会爬,沈华浓不担心也没有给人解释,只招呼着霍秀英进屋去了,院里没人了,才瞅瞅霍庭被揪得发红的耳朵又薅了一把,才扭身进去了,霍庭将手上还没有拧干的尿布拧干搭在绳子上了也进来了。 老太太正在给晓晓换尿布,掌心都是茧子和粗皮,手指骨关节都变形了,不知道是伸不直还是习惯了,沈华浓注意到一直是曲着的,动作是十分的麻利,换完抱着来来回回的晃呢。 哪怕是小丫头扭身犟着不要她抱,她也乐呵呵的,连带对沈华浓的态度也和蔼多了,又好奇又满意的道:“看不出来,你这身板不大能一下子生出三个孩子,我们老霍家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不错不错,你给老霍家啊立了一大功。” 沈华浓呵呵了两声,您还是要给我发个功勋章怎么的? 多了客人,沈华浓就多去炒了两个菜,张炼放学回来又叫他拿了钱去就近的食堂买馒头回来。家里还有才卤好的莲藕香干海带,倒也不费事,孩子们霍庭跟老太太看着逗着,霍秀英抽空进来跟沈华浓说情况,她这些年倒是一直都在跟对方联系。 “恩娘是先回了下湾村没碰见人,昨天后半晌找到我家里去的,就说是这快十年没回来,趁着有空还走得动回来看看,问她也没有说是出了什么事,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我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事,之前通信没有听说过,这自己就回来了也没见表哥送,家里还有四五个孙辈呢,小的也就跟宝琴差不多,都是她看着的,轻易不会这么干脆就放下回来的,今早上就说让我带她过来,心里还是惦记哥哥的。” “嫂子,我在恩娘跟前的时间比跟爹妈还长,在我心里她跟我爹妈也不差什么,以前我哥在家待的时间不多后来又去当了兵,我一直是住在恩娘家里的,最苦的那几年,我碗里的粥都比几个表哥表姐要稠一些......我家里亲戚不多,恩娘呢这也没有娘家亲戚走动了,出趟门能够去的地方也不多。” “她年纪大了,这辈子是真的苦,小时没了爹,拉拔着我爸长大的,人不立起来不狠一点肯定是不行,人到中年我恩爹也走了,这一大家子都指着她,当时几个表哥表姐都没有结婚,任务重,她脾气一直都好不起来,她惦记哥哥,从皖西过来,也是得倒几趟车不容易,肯定是想在这里多住上几天的......” 说到这份上,沈华浓哪能够不知道霍秀英的意思,只道:“我晓得。”不说冲着霍庭的面子,她难道还能够给老人家脸色看,将人赶走不成? 沈华浓又问了问老太太和霍庭的矛盾。 霍秀英说只知道是那年恩爹去山上采药意外滑下来去世,霍庭去奔丧的时候两人闹的矛盾。 “当时也没有吵架,我估计就是几个表哥表姐和恩爹本家亲戚说了什么,哥哥等恩爹一下葬就坚持要带着我回来了,哦,回来的时候去车站之前先去了趟战友家找人借了钱才凑的路费,那时他身上应该是一分钱都没有留,回来后也往那头寄了钱,这还是我听恩娘说的,后来他就没有再去过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吧,钱和穷闹得。” 晚上霍庭跟沈华浓解释了,跟霍秀英说的大致是差不多,也就是多补充了一些。 他爸妈去世之后,霍老太太就主动要接他们兄妹过去带着,不光是霍秀英,其实霍庭也在那边待了一阵,那年月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养已故兄弟家的孩子这事情的确是让恩娘婆家不满,他听些闲话也是在所难免的,还是少年的霍庭也要强,没待几天就坚持要回来了。 起初自己都是靠村里族人接济吃百家饭也顾不得妹妹,还是后来走南闯北的手里有钱了才开始按月往那边给生活费,后来手头上的钱多了,就一年给一回生活费,怕妹妹年纪小跟他又不亲,没人教道理,也没有将人接回来,就一直在那边待着,有时候寄了钱,霍老太太还给他往回寄,不要他那么多,后来霍庭就估摸着这个数给钱。 那次奔丧又听见那边的人抱怨,将霍老太太丈夫的死怪在他们兄妹身上,钱的事只是一方面,还有说什么他们霍家人的命都不好克亲这话的,那时老太太死了丈夫,人受到的打击很大,再加上她从小命苦,也是真的相信了这话,那时霍庭也到了结婚的年龄,这老太太还听信了一个算命的话,张罗着想将她婆家那头的一个外甥女嫁给霍庭,说是八字特别合适,娶了能镇宅旺夫改命。 霍庭这才恼了,别人看不起他就算了,亲姑姑也这样,给了钱当报答老太太的养育之恩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时隔多年,现在他倒是看开了很多,不在纠结他命硬克死父母这话了,还有心情跟沈华浓开玩笑:“我觉得其实是当时那户命好的人家看上我了,就想嫁给我,这才故意让人传了这话,当时想跟我说亲的还挺多的,我战友也有给我介绍的。” 一个劲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想看醋坛子发威。 沈华浓就说:“那肯定是人家姑娘长得不好看,要是好看的,你肯定就从了。” 霍庭:“......” 这就又将他逼得没有话接了,说不从吧,他跟沈华浓的开始就是始于颜值和肉体,说从吧,他是想找死吗! 那就岔开这个话题吧,“我估计恩娘是跟儿子媳妇们吵架了,可能是给几个儿子分了家,这才气不过就撇开都不管了出来转转,看她的样子心事很重,这趟转完心里没了牵挂的,反倒是不好。” “哦。” “......不是愁没有人帮忙吗,不然我们过完年她说说,看她愿不愿意?有来接她的,她想回去咱们也不拦,先把这阵子对付过去,找帮忙带孩子的人选再慢慢寻,要是......没人来,我帮她养老,浓浓,你觉得......” “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办吧。” “老太太脾气不好......” 沈华浓大气的表示:“先处着吧。” 她难道还搞不定一个老太太? 第600章家有一老 霍庭去跟老太太一提这个事情,老太太还真是答应了下来。 “行,帮着带孩子怎么不行啊,都是我们老霍家的根,你和你媳妇要是愿意,不嫌弃的,我就带着,反正我这闲着也是闲着,这老了老了别的也做不动了只会给人添麻烦,就怕你觉得我邋遢人又迷信固执,带不好孩子。” 这话说得也是叫人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这是还带着怨气呢,不知道是只针对霍庭的呢,还是连带着她的子女后辈们。 再问家里是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肯再多说了,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左不过就是儿子女儿都各自嫁娶成家了,好不容易的这辈子的人生任务完成了,到了要享儿女的福的时候,被伤了心了。 霍秀英没待几天就走了,赶回去忙春播春种去了,老太太就这么住下来了,再也不提回去的事情了。 沈华浓估摸着老太太的儿女们要是不来接,这短时间的怕是还别不过来的。霍老太太和霍庭这姑侄两个这生气起来,气性都挺大的,霍庭能够十年不登那边的门,这当姑姑的呢,你不来我也懒得搭理你,听霍秀英说连信里都硬是不问霍庭一句,还是霍秀英时不时的给说几句,人家也气着不肯回一个字。这回怕还是觉得这老了以后走不动了,这最后一回上娘家了,才忍不住过来看看的。 刚来的时候那对霍庭火气大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还是霍秀英和沈华浓从中调和着,再加上一屋子孩子作乐,才慢慢的好了,不过话赶话说到的时候,难免是有怨气对着霍庭撒出来,无非就是“你嫌弃我”、“你不孝”、“你无理取闹十年不登门”……诸如此类的。 不过,这长辈跟儿孙较劲,那妥协的多半也都是当长辈的,看老太太跟霍庭这不就印证了吗?行吧,就先住着,能帮着看多久孩子是多久吧,能够上班博一博就当是赚回来的,再慢慢看着找人,先把眼前这一茬给度过去了再说。 沈华浓当天就去给老太太买了几身衣裳和布料,里里外外春夏秋冬都给做了两身新的,皮鞋布鞋也买了两双,这大手大脚花钱不眨眼的做派,叫老太太很是看不惯,当着她就数落了一顿。 沈华浓原本还想着老太太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这也是以把年纪的人了,虽然看着还算是硬朗,但万一是外强内虚的将人给累坏了那就真的是说不过去了,三个孩子有多闹人沈华浓是有切身感悟的,结果却被老太太给推了,又扯了一回嫌弃不嫌弃的话,怕将人给惹恼了,沈华浓也不好再提,只好是将这话给咽下去了,先观察着以后再找机会吧。 虽然说是有人照应着,这也没法放开说上班就去上班,沈华浓年轻力壮的照看着三个孩子都嫌累,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呢,这又在屋里先观察了几天,也将孩子们的生活习惯一点一点的告诉老太太,实在是不行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孩子们只有五个月大,能够交代的也就是吃喝拉撒的事情,这说起来就四个字,很简单吧,但细细一捋,琐事也是一点不少,吃的除了沈华浓自己喂上几顿,就只有奶粉,可这奶粉、奶瓶、搅拌的勺子和开水也都是事,尿了拉了这尿布、褥子、给孩子们擦洗的事情也得一一交代,别的不说了,只这毛巾、尿布、褥子、衣服、奶瓶勺子之类的,三个孩子都是各用各的,再对上三孩子,哪个是哪条毛巾都将老太太绕得头昏眼花的。 最后沈华浓给想了个办法,拿录音机录好音了,教老太太按了开机键,不懂的直接按下听播放的再对照做就是了,还省得费口水了。 两代人之间的隔阂肯定是有的,何况沈华浓这跟老太太的隔阂还不只是两代了,以前也没有在一处生活过,沈华浓又是自在惯了的,也没有人管着她,这生活习惯上互相瞅不顺眼的还挺多,就这两天那两人之间的分歧都挺大的。 主要是集中在沈华浓过得太精细而且不知道节省,吃喝用度都是条件范围内怎么舒适怎么来,家庭开销就有点大了,而霍老太太呢,她在一干老太太里面也算是讲究的了,衣服头发都是干干净净的,生活习惯上也很注意卫生,这个沈华浓能挑的不多,就是吧,她有很多老传统老观点,她又觉得自己子子孙孙带了不下十个了很有经验,这一辈子是能省就省的,矛盾可不就来了吗。 说实在的,这屋里多了个长辈,这一开始沈华浓就感觉头上压了个婆婆一样,老太太能说她,但沈华浓却是不好跟着顶嘴的,对方是长辈,还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那怎么办呢,只能不管对方说什么,嘴上都先应下来:“我知道了,您说的对,您说得都对。” 说是这么说,但这过后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沈华浓也是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气得老太太直跟霍庭念叨,别说是沈华浓了,就是霍庭也是有些不适应的,他两边都说不得,只能是左耳进右耳出打马虎眼蒙混过去了。 霍老太太哪能不知道他是敷衍?她对霍庭和沈华浓两口子的意见都挺大,对哪个更不满一些,沈华浓也说不好,这霍庭嘛,有之前的不孝加上现在的敷衍,轮到沈华浓自己吧,除了她不姓霍,也就是过日子带孩子上的分歧。 说沈华浓就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对着霍庭发泄抱怨没有起到作用,霍老太太就瞄上了昭昭。 晚上跟昭昭睡睡前讲故事就是叨叨这些事情,昭昭呢喜欢听故事但是不喜欢别人说她爸妈不好,老太太讲,她听完就给反驳,“奶奶你这不对,你怎么能够听了别人的就给我爸爸介绍那样的姑娘呢,这不是说你也觉得他不好吗,要是我,我也不上你家门,免得叫你们嫌弃。” 把霍老太太给气得:“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昭昭辩道:“你非要我爸爸听你的,那就没我了,我看你找谁评理去。” “……我是长辈,你爸爸就是做得不对,还让我当长辈的上门道歉,你妈妈要是跟你说错话了,你也十年不搭理她?” “我才不会呢!” “你看吧,你也不会……” “我妈妈才不会让人说我不好,还相信别人跟他们一起欺负我呢!” “……反正他十年不理我就是不对!” “你也不对。” “……你妈妈这手上跟有窟窿一样漏财,这么过家太败家了,以后你跟你弟弟妹妹结婚哪样不要用钱的,现在不攒钱以后怎么办?只顾着这会享受了,一点不想想这日子长远着呢!” “我妈妈说钱是挣来的又不是攒出来的,会花钱才会挣钱,不然等到以后老了再穿得花里胡哨的吗?什么时候就该享受什么日子。” “这说得叫什么话,别把你给带坏了!我跟你说勤俭持家……” 这一老一少为了夫妻俩的这些事念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老太太呢对霍庭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天天讲,还天天都能够有新内容加进来,沈华浓的事情就是白天发生的,眼前的,这每天晚上睡觉前就跟昭昭两个理论一回,最后是气得不说了,再给小姑娘将狼外婆、狼奶奶的故事。 不是沈华浓听过的小红帽和狼外婆,大致上也是差不多,反正就是狼假扮成外婆将孩子吃了,先吃了弟弟妹妹,吃指头吃得咯嘣脆,姐姐睡在狼外婆脚那头听见了就问是怎么回事,外婆说是吃胡萝卜。 在门口听见的沈华浓:…… 这种故事在沈华浓看来除了是能够吓唬孩子,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又不好直接跟人说让不讲了,不然指不定又以为是遭了嫌弃。 “快捂着头睡觉,当心狼外婆来了。” “狼真来了躲被子里马上就能发现,还不如看着它什么时候进来。”昭昭是头回听这种故事,还听得兴致勃勃的也一点不见害怕,“狼要吃人才不会这么麻烦呢,直接一口就吃了,还用得着变人还假装外婆编瞎话那多麻烦?” 逼得老太太不断的想办法给完善故事里面的逻辑,比方说人多了狼也怕,只能欺负孩子一个一个的吃,不过这种故事嘛到处是漏洞,小姑娘总是能找出来进行反驳,“奶奶,后来呢,后来呢,到底是怎么成精的,我妈妈说建国以后都没有妖怪不许成精了,这是封建迷信。” “……” “奶奶?” “呼——呼——哼”正是打呼噜了。 “奶奶?”昭昭伸腿蹬了蹬,“睡了?真睡着了,怎么这么快呢,我还没有听完呢!” 那头呼噜声更大了,老太太烦得都装睡了。 沈华浓也就放心了。 霍老太太过日子很节省爱置气也爱叨叨,不过也分对象,这家里但凡会说话的就没有被她叨叨过,只除了张炼,对张炼她就从来不说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的话,怕孩子心里不自在觉得自己是外人被挑剔,比较起来,这对张炼的态度是最和蔼可亲的。 第601章两小无嫌猜 昭昭跟张炼置气,霍老太太还跟着劝:“昭昭你不能这么跟哥哥说话,这样是不对的,你这么说他,他会以为你嫌弃他心里不高兴的。” 昭昭:“我本来就是在嫌弃啊,他做的这个风筝一点也不好看!本来就不好看!” 跟这孩子是说不清楚了,老太太想了想,这么说的:“……当初你几个表叔叔要是这么说你爸爸,他老早就走了,不乐意在家里待。” 昭昭:?? “所以你得对哥哥好一点,别没大没小的,不然他面上不说,心里发苦呢。” 昭昭想了想之后,回头就去问张炼,“我说你做的风筝不好,你心里不高兴吗?想离家出走?不想待了?” 小姑娘说得没头没尾的,张炼还是懂了。 他上学放学的等昭昭,帮她拎书包,谁揪她小辫子他就去揍谁,有时也帮昭昭凑跳皮筋的搭子……男孩子嘛,跳绳会被同龄小伙伴嘲笑的,他做这些也不是没人说过“他要是不做会被赶走”、“他不听话,看昭昭爸妈还收不收留他”这种话。 他打小就敏感,确实是想得多,刚到沈华浓跟前的时候,也的确是担心过做得不好让沈华浓生气不要他了,后来发现沈华浓对他衣食住行都注意到了,但是该教训的时候也教训,该使唤的时候也使唤,他想,就是他妈妈还活着,可能也做不到这样。沈华浓是他的师父,她除了做到妈妈能够做的,还教他厨艺,教他学习观察感受这个世界…… 至于霍庭,他忙,空闲的时候不多,跟他交谈也不算是多,他就跟大多数人家的父亲一样,吃饭的时候就问问他的功课,他跟人打架了,他会出面了解情况,会解决问题,会教训他该怎么做。 他们都理所当然的该怎么就怎么,连带昭昭也是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当他是亲哥哥那就不当吧,这种态度反而让他觉得自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这种心态就没有了,别人再说他都不听在耳里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怕说错做错什么了,他帮昭昭、维护她,让着她也都不是出于什么讨好的心思,就是想做就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小姑娘说让她对自己好一点,不然自己会见外。 张炼想也没有想,就摇头说:“不会。” 昭昭歪着脑袋问:“我说那些话你不会生气吗?我说我同学,他们还会跟我生气呢,为什么你不会?” “就是不会。” “不会跑走,不住了吗?” “不会。”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人都是会生气的,我妈妈说除了亲人没人会一直包容我,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奶奶说了就是亲哥哥还会生气呢,就是晓晓挠我扯我的头发,我都有时候气得不想理她,要过一会才行,你真的不会吗?” “不会,”张炼赶紧道,略想了想,反问道:“师父有跟你生气吗?” 昭昭毫不犹豫的回答:“有!” 张炼:…… “那叔叔?” “当然有!昨天晚上还训我了!”昭昭不满的道:“你又不是没有看见!” 张炼本来想说他们不是真的跟你生气,话还没有说出来,小姑娘已经气呼呼的道:“你想说你跟我爸爸妈妈一样不跟我生气?他们都跟我生过气!你还想占我便宜,当我的长辈吗!哼!” 张炼:…… 他小心的举了个例子,“你看叔叔跟师父生过气吗?” 昭昭这次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这倒是没有。” 张炼可算是舒了一口气,“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跟人生气的。” 昭昭:姑且接受你这个说辞,你真的不跟我生气啊? “当然!”张炼说道。 “……为什么呀?” 张炼也第一次琢磨了自己的心态。 昭昭一直不肯当他是哥哥,他知道他不太讨喜,不是小姑娘心目中的哥哥形象,也跟她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也不强求她当妹妹,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融入这个家庭并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知道有个词叫“儿徒”,不光是儿子,还是徒弟,他就是沈华浓的儿徒,得好好跟师父学本事,以后像儿子一样去孝顺她报答她,在生活上和工作上都帮她分担,她老了,就由他来打拼,将他们的技艺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她在乎的人,他也要如她一样的在乎和帮着照顾…… 这是他应该做的,是他对这个家庭应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他照顾昭昭,就应该像亲哥哥,哦,不,昭昭不认他呀,所以他对昭昭也应该像师父照顾昭昭一样的传承下去。 嗯,就是这样,没有毛病! 他正准备跟小姑娘解释为什么的时候,发现人早就跑了。 哪去了? 昭昭得了答案,就又到姑奶奶这里进行反驳了:“张炼说他不会生气的!” 霍老太太一边晃着摇床,一边道:“真的?他说了你就信?他要说生气你肯定说他小心眼,再也不理他了。” “反正他说没有!奶奶你太小心眼了,非要说人家生气。” 霍老太太被噎得一时无语,过了会才道:“行吧,我小心眼了,张炼是真的不生气,那你瞅瞅你爸爸小心眼不?当时就说他几句,一直记恨着。” 昭昭:“……” 看昭昭蹲在摇床边冥思苦想其中的逻辑关系找漏洞的样子,霍老太太嘿嘿笑了,来了这段时间今天才算是感觉畅快了一回。 小丫头片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赢了这回又怎么样,霍老太太发现本质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可当着会说话的念叨这些都没用。 沈华浓有次早上十点钟回来给孩子们喂奶,就听见老太太一边听着录音机里她录好的先怎么再怎么的录音,一边跟只会哭和嗷嗷叫的三胞胎念叨,“你妈妈……你爸爸……你们大姐……可是气死我哟,当我为什么愿意跟他们说这些,这些都是我一辈子的经验,我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 这是将一家三口都给吐槽上了。 沈华浓只装作没有听见,淡定的进去给孩子们喂奶。 第602章亲戚间的那些事儿【三合一】 不管怎么样,沈华浓总算是开始上班了,工作能够正常的进行了,她一般是尽量在工作时间内将任务处理完成,除了中午和晚上正常下班之外,早上十点,下午三点前后还会尽量的抽空回来一趟,给孩子们喂回奶。 要是上班不忙或是任务提前完成了,又或者不太紧要的,她还会推着三胞胎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也让老太太歇口气,要是实在是挤不出时间回不来,那也是没办法了,也只能让老太太辛苦了,尽量是中午回来让人小睡一会,晚上再能睡个整觉。 现在孩子们大了,夜里除非是尿了,给换尿片不及时才会闹,也大致是能够睡整觉了,沈华浓和霍庭也勉强转开了。 霍庭有时候上班之余也会抽空回来看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能完全放心呢。 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又被老太太给批评了几回:“怕我对三个孩子不好还是怎么的?以前我带四个孙子孙女,还做家里的活也都是好好的,孩子们不用看那么精细,你还怕他们爬到哪里去了,这有推车固着呢。” “……您说得都对。” 一家子都这么劳累,平时吃点好的补一补是很有必要的,在吃上面沈华浓是从来都不吝啬花钱的。 “哪能顿顿吃肉呢,你这败家的,这……”老太太总是有话说的。 等沈华浓拿了工资回来,她的工资虽然是比不上霍庭,但是这七十多块钱,也比很多工人家庭两口子加起来的都多了,再有这家里的鸡蛋也都是红星公社的人按时给送来的,还死活不肯收钱……老太太虽然吃的时候依旧是心疼但说得还是少了。 又有几次沈华浓在家喂奶,就有人追过来寻她拿主意,这一副在岗位上都当家作主的强悍样子怕是将老太太给震住了,此后败家不败家的,沈华浓就没再听见了。 有次她下班回来,老太太招呼着几个老太太在院子里说话,原本以为老太太是找到可以吐槽,并且得到回应的对象了,没想到竟然还听见了夸奖她的话,夸她有本事还旺夫旺家会生养会办事。 那叫吹得一个天花乱坠的,等她进来人就不说了,当着她还是挑三拣四的念叨。 说起来,霍老太太也是挺能耐的,以前霍庭和沈华浓夫妻俩跟家属院子里的人相交都不算亲近,轻易是不会去别人家的,最多就是在自家院门口的活动场上跟人闲话几句,等闲也没有人家过来窜门,自从老太太来了,来自家院子里说话的人就多了,这要不是在自家院子里说话呢,就是老太太推着三个推车去院外的运动场上去跟人扎堆聊天。 现在什么都不干,只坐着享福的老太太几乎是没有,这家属院里反正是这么个情况,基本上也都是抱着孩子照看的,人家抱着一个,顶多是再拖一个能跑能跳的大孩子,就霍老太太是一人带着三个,真有忙不过来,别人也不都干看着孩子哭,也会搭把手。 霍老太太呢,抱怨沈华浓归抱怨,但是这冲兑奶粉什么的,还是按照她说的来,怕别的老太太做不好,轻易也不让别人沾,这些技术难度高一些的别人帮不上忙,但是她去上厕所,让别人帮着看着或是推推摇篮哄哄孩子们还是行的,不至于带孩子连喝口水或是上厕所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别看是人家只帮着这点小事,还真的是让霍老太太轻松了很多,她也不白占人家便宜,就这帮忙的三五老太太,她让人每天免费过来打一壶开水回去用。 这烧水不也得费煤?开了春之后好些人家都是喝凉水生水的,都知道那样不好,可煤也不便宜,最多也就是做了饭剩下的那点火烧一点水,这一大家子喝也不够,单独换个煤球就为了烧一壶开水,又觉得浪费,过来免费打一开水瓶那就什么都解决了。 如此一来那就没什么话说了,院子里整天都是不差人的,从三五个发展到七八个,自家差点都快变成开水房了。 反正家里的炉子一天到晚都不熄的,每天烧的开水不少,孩子们要用水是随时都有,基本上都用不完,沈华浓洗衣服都是开水兑凉水再洗,再说这水都是院里井里打的,不是自来水就不收钱,这也不浪费,还刚好是还了人情了。 “听你们在嘀咕什么找保姆、找保姆的,这左右邻里这么多人,哪还需要找保姆这么花费,这资本家的做派让人指摘,一人搭把手日子就过来了,孩子们长得快,你们还是不会过日子……” “是,您说得都对。”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可算是理顺了一些,进了三月底,石油城开始大规模的进行招工。 主要是面向周边县市招聘初高中以上学历的青年,不拘是农村户口还是城镇户口,或者是外地知青,只要是有意向的都可以报名,当然也不是报上名就完事了,所有这些人都要参加考试,然后从中再进行择优录取,知青因为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的,另有加分,但成绩不过关的也会被淘汰。 另外留了一部分名额给职工家属,为的是解决职工异地分居问题,如果家属是原来在异地有工作单位的,想调过来,石油城这边负责协调,保证原岗位级别不动,如果原先没有岗位的,也可以选择参加考试,有照顾加分,另外也可以根据个人特长安排岗位,再不济的,学徒工、临时工岗位总能够有的,后续表现好的也有转正的机会。 现在的情况就是,除了石油相关行业和原有的几个配制齐整诸如武装部、公安局、邮局这些部门之外,其他按照城市标准建立的单位比如是医院、酒店、食品厂等等统统都缺人,因为人员缺口太大,地方上和职工基本上也都是能够照顾到了。 沈华浓所在的规划处在城市建设中地位至关重要,这次招工的一应流程她都是有份参与的,忙得飞起,不过,占着这样的位置,在规则范围内她有了一个直招推荐名额和五个招工报名的名额。 霍庭不是规划处的,但是他岗位级别很高,军管委员会的人已经撤走了,他如今算是站在领导地位顶端的那一撮人了,也得了两个直招名额和几个报考名额,他分到的报考名额还是个不定数,意思就是可以推荐的不少,有本事的就来考吧。 直招的名额是不需要参加考试的,等上岗培训之后看适合做什么再给安排岗位,相当于是两个正式的工作岗位,这个就相当的优厚了。 报名的名额也就是不限制学历和地域,如果亲属都在本地的,用处还真心不大,达到文凭条件的本来就可以报名,没有达到条件的呢,即便是报名了考得比初高中生分数高的可能性很低,对有外地亲属的用处更大一些。 不过,沈华浓最先想到了李月娥,这姑娘基本上没有正紧上过学,再加上读书的时间也不很长,肯定是没有初中文凭的,不过,现在小学初中学的知识真心不多,就凭着她学习的那股韧劲,她跟张炼有通信,沈华浓也都是知晓的,觉得可以给个名额她试试参加考试。 名额拿回家之后,霍老太太就有些意动,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沈华浓主动问她要不要给老家那边留几个。 她犹豫了一会还给拒绝了:“家里那几个夯货读书不行,过来也就是干苦力,还不一定比家里自在,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还免得闹妖,出来也是给你们添麻烦和丢人。” 这只是一方面,老太太最担心还是名额分配不均的问题,她有三子两女,都已经成家生子了,这子女加上里孙外孙的人口还真不少了,就是沈华浓和霍庭两人将所有名额都给她,那也是不够用的,给谁不给谁,谁考试,谁不考直接来,这拿回去肯定还要扯皮。 真要是体贴她的子女,她也不会老了老了大老远的跑回娘家来投奔侄子了。 在她的几个子女后辈看来她就是个“扶弟魔”,弟弟死了,连侄子侄女都主动养着,其实当初霍庭给的钱养霍秀英是足够了,后来他被气得不登门了,还是又给了一笔,就是这钱帮家里办成了几件大事,给孩子们嫁娶了。 可这些个儿女还是没少是拿霍庭、霍秀英来挤兑她,让她找她侄子侄女去,霍老太太是真被伤了心了,才一气之下跑回来的,打算回来看看,回去之后找个地方死了算了,免得活着遭嫌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霍庭和霍秀英都问过她,她没好意思跟他们开口说这些。 沈华浓看老太太这样就去和霍庭商量。 霍庭跟那些表兄其实并不熟悉,印象最深刻的也就是他们说的那些刻薄话,都是他的童年阴影,但看着霍老太太的份上,还是给了一个直招名额,想报名参加考试的让自己报他开具证明就行了,家里有几个算几个。 他总共就两个直招名额,本来都是打算留给已故战友的后辈的,有些条件不好的没有念多少书,他想照顾照顾,这会能匀出来一个已经不错了,沈华浓是有一个,不过她那边也有亲戚要安排,霍庭没动用她的名额。 他这么安排,沈华浓没有意见。 至于说以后身边会不会多几个极品亲戚,她还从来就没有怕过,说起来,她也是某些人眼中的极品啊,正面刚,背后刚,谁怕谁啊! 霍老太太就更没有意见了,按照她的想法,霍庭还得顾着秀英两口子呢,再说还有村里的,这要论亲疏,霍秀英才是霍庭最亲的亲人,就是村里对他们兄妹的照顾也不少,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孙还跟人怄气了的,虽然是表亲还真不如族人……这能够给一个岗位这就很不错了。 这一来就是石油城户口正式工人,每个月都有工资拿,不管是多少,总比看天吃饭的农民要强一些,一辈子可都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以后子孙后背的还能够顶岗,她这么想也没有错,现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 老太太就怕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们不念好,她嘴上推了推,最后还是收下了,为人母嘛,哪怕是子女再不孝顺,那总是希望他们过得好的,趁着霍庭和沈华浓都在家,她也没耽误风风火火的就去给老家拍电报去了,她就传个信,至于说该怎么分的,那头自个儿打去,谁赢了谁上,有志气的也能够参加考试,她还生着气呢是不想多管了。 自从电报发回去之后,沈华浓就感觉家里的气氛更加和谐了,老太太不再念叨他们了,对孩子们也更精细了,不是说以前不好,就是有点抢着干活了,就是累了,见沈华浓和霍庭没有休息还会继续帮忙,都得催着去睡觉催几遍。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对感性的霍庭来说却不算是好,晚上躺在床上跟沈华浓说话时候,他还叹了几回气,说不大喜欢老太太跟他这样。 剩下的几个名额,沈华浓先去问过霍秀英了,霍庭这当哥哥的觉得妹妹那日子就不错,犯不着折腾,不过,沈华浓觉得为了和谐,也是该去问一声的,免得兄妹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生分了。 霍秀英倒是一点也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家里挺好的,公爹公婆年纪大了,我跟绍杰肯定是要跟他们住一起的,他们在村里都住一辈子,还是不折腾了,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呢搬家也麻烦。” 她在石油城待了几个月,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工人们的情况的,说是吃商品粮,但有时候也真心不如住在村里更自在,她唯一觉得惋惜的就是这个城镇户口了,要是能够给儿女弄成城镇户口就好了。 沈华浓又往省城医院那边打电话联系卢绍杰,他跟儿子俊宝还在医院那边待着照看病人,跟霍秀英的说法也是差不多,拒绝了。 别人家为了个直招名额能抢破脑袋,这两口子倒是难得的明白人了。 沈华浓的亲属不多,除了自家的,但是哥哥肯定是不需要了,在外地的还有需求的,她觉得也就是二表哥张嵘吧,她往陕北拍了电报说了情况。 想想有阵子没给表姐张岚写信了,又写了封信过去慰问了一二,邮寄了点儿特产,岚表姐已经在粤城老家结婚成家了,儿女都不小了,沈华浓觉得她对招工的兴趣应该不大,这千里迢迢的也没有必要,不过还是也提了一句,她也没有拍电报,就是普通的信件往来。 受消息传播速度限制,再加上有些地方距离远,信息也闭塞,为了尽可能的让大家将信息传播到位,还得预留出从外地过来的时间,这从消息放出去到报名截止是给了一个月的时间。 不几日,全国很多地方就陆陆续续得了信儿,张嵘在沈华浓发电报后的第七天终于是接到了这电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给他送信的小伙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嵘子,看你这样子,这是乐傻了啊?” 跟着又叹气说:“说实话,还真是舍不得你走,你走了这苹果树谁教我们种啊。” 这一年多的张嵘在完成生产队任务之余,又去镇上砖窑厂帮忙,再加上他表哥(沈明泽)给他寄的钱,还卖了一些表妹(沈华浓)邮寄给他的吃食给附近知青,终于是凑够了钱,找人给他们村里打了第一口井。 又教他们种了苹果树,虽然这时间短也没有出成果,但是已经出了苗,长得好生生的,也给了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这才刚感受到城里知青给农村带来的改变,这人又要走了。 张嵘将电报折叠起来放进衣兜里了,然后说:“那我就不走了,留下来。” 这小伙伴反而是跳了起来:“你傻了啊!留下来做什么,就连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都每天想走,你不走?真想留下来顿顿啃黑糠窝头啊?” “留下来种苹果。” “真的假的?” “真的!” “你疯了啊,那可是城镇户口,城里人!有工资,有马路,还有汽车,高楼……”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张嵘已经走了。 “喂,你去哪里啊!” “看看坡上的苹果树,再去种药材!”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或许是吧!”张嵘心想。 最初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逃避,这山沟沟里虽然过得艰难,但是他一度害怕人群,这里的人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闲心来歧视他?就是几个知青知道他的身份,呆久了饿几顿,也顾不得挤兑他了,这就很不错了。 后来,他慢慢的转换了心态,这人嘛真的一点目标都没有,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表妹说的,所以,他就将这片黄土高坡当成了目标,想着将这里建设起来,不光要吃饱饭,还要大发展,反正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就当是做白日梦吧。 既然是做梦,那目标肯定得远大一些,不然一辈子这么长,万一是实现了,还得再找个目标,也是也是很麻烦。 现在才朝着这个目标踏出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较劲,还是为了逃避城里的人,不想走了,是真不想走。 沈华浓不几日就收到了张嵘的电报,他拒绝了,并让沈华浓别浪费名额,给别人吧。 随后又写了封长信,加急了,解释他的想法并再次对沈华浓表示了感谢,并托她帮忙找一些可以在山地种植的药材。 人各有志,沈华浓唏嘘了一回,也不勉强,霍庭还夸了从未谋面的张嵘一回:“有志气,明天我托人去问问有什么药材种子。” 最后这个名额就落到村里去了,让霍国安看着去安排,给之前就先说好了,要是让没本事的占了直招名额,那也是分配不到满意的工作的,报名考试的名额呢,虽然看着是难一些,但是如果考试通过了,再分配的岗位也不一定差,反正都是要做上岗前培训的,肚子里有没有货一群人放在一起这么比着,上面还能不知道? 所以,怎么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这些名额的作用,霍国安就得好好的琢磨一下了,哪怕是红星公社有个省级示范的食品基地呢,有些还是在里面上班的,拿的钱加上分红也不比普通工人低,可为了这几个名额还是差点抢破脑袋。 这些沈华浓和霍庭就不知道也管不着了。 跟沈华浓这边有志气的亲戚比较起来,霍老太太儿女那边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消息是最早给出去的,一直到截止日期的前几天,才来了几个人,年纪最大的跟霍庭差不多,是老太太的幺子,另几个都是小年轻,有男有女,都是孙子辈的,两个姑娘只念完了小学,另外三个大孙子倒是读过一年初中。 这几人都是互相不搭理的,一看就知道这是闹翻了。 沈华浓听霍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问:“这是打了几回了?谁赢了,你们怎么安排的?” 其余的她也没有兴趣听下去了,无非就是那些事儿吧,她张罗着找了几个职工宿舍都给安排过去了,后头是怎么样也没有再管,霍庭也不怎么搭理人,他那表弟几次过来跟他套交情捧他臭脚的,他也不咸不淡的虚应了几句,就被老太太轰走了。 老太太觉得臊得慌:“好好培训,又不是不管饭,你少过来晃荡,看见你我就脑壳痛。” 报名的最后一天,沈华浓的表姐张岚和表姐夫风尘仆仆的过来了,“想考试。” 这倒是叫人意外了。 两人也都没有说原因,先考了能够通过了再说。 他俩年纪虽然不小,但是文凭肯定是够的,表姐夫是高中生,张岚还是以前的大学生,就是因为成分问题一直没有好工作,在街道上做着扫洒的临时工。 得了,想考就安排吧。 石油城热火朝天的考试之际,麻市某公寓内,赵黎明也终于得了老刘的一句准话。 第603章波波折折 赵黎明这人既鲁莽也不够聪明,还很急功近利,以前辉煌的时候被吹捧得不成样子,人也是飘着的不知道自己的斤两,现在经历了这一番巨变和重大打击,这才沉下来了,为了达到目的也学会弯下腰去伏低做小了,对老刘的姿态就放得极低也特别殷勤。 过年那会儿他说拿老刘当父亲,这两个多月来还真是将说到的都做到了,这老刘呢,大概也是真被他给触动了,有天干完活,日常吹牛的时候就跟在一边伺候的赵黎明道:“老子刚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以前的身份和来历,你说霍立维的儿子没出息这话我不大相信,真是没有出息还能够将你爹给弄下来?” 不等赵黎明解释,他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赵黎明给他捶捶,等被伺候上了,这才继续道:“其实呢,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出去只后打听打听,找他儿子弄点好处沾沾光,没准人家随便松松手就够我养老了。” 赵黎明闻言手上一顿,老刘哼哼道:“继续,继续,你别停。”吐了口唾沫,边剔牙边继续道,“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小子呢能够直接将人整死了,这恐怕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我这与其是去跟他结仇被嫌弃和对付,过得提心吊胆的,倒不如跟你小子结个恩,你总不会忘恩负义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赵黎明赶紧道:“这个月月底我妈来看我,我带您认认人,您比我先出去,到时候也知道是亲戚。” 老刘浑浊目光里闪过一道亮光,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美事呢,嘴角歪了歪,笑得有些猥琐,赵黎明在他背后对此浑然不觉,当然,他就是察觉到了,这会儿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打算。 老刘顿了顿继续道:“成,先认认亲戚,等出去了才好继续走动,我这老了老了还有家有口多了个便宜儿子,这日子也有点盼头了。” 赵黎明抿了抿唇,只“嗯”了声。 老刘扭头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小子,等认了亲戚,我就去办你的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结果,这说出来的话保管是叫你满意,唉,这说起来我跟霍立维那还是一起的兄弟,为了你小子,我算是要对不起兄弟了,只能死后再去跟他赔罪了,这都是为了你啊……” 赵黎明对这个老光棍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此时也只能是附和和感激,生怕他又改变主意了,越发殷情。 “我也就是将他爹的那些事跟人说了说,这也怪不得我吧?” “对,这不怪您。他老头死的早,做过什么的,他也不知道,让他知道是很应该的,他要怪就怪谁让他家里不干净呢。” “嗯,这话很是。”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看着像是亲父子俩,十分的投契,监狱里的人起初是纳罕,也问过,不过两人都不肯说,如今也懒得问了,见怪不怪的,关心他们还不如听听监狱中广播上播放的新闻。 以前这广播基本上就是只播放中央的指示,纯属是单向的宣传作用,跟监狱里面学习班上课的内容就是一样一样的,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他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内容就要丰富多了,虽然指示和思想还是占大头,也不是连续更新,有时候依旧是连着好几天都来回播放同样的内容,但是也有了别的内容,比以前丰富多了。 比方说是加入联合国了,跟哪个国家建交了,年初因为米国总统访华,广播里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家来了一个星期,相关内容就播报了快有一个月,最近这热度才慢慢的淡了下来。 不过,这几天又有一则新闻是跟米国有关系的。 去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米国乒乓球代表团访华,成为建国后第一批准许进入我国的米国人,今年人家对我国乒乓球代表队发来邀请了,已经有几名成员出国访问去了。 这条过去跟着就是中央表明要全面加大发展力度的新闻,又说最近从国外引进了多少设备,又有几个国家的专家赴华之类的…… 对坐牢的人来说,监狱以外都是远方,米国和国外那就更是远得摸不着边了,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听一听也就过去了。 其实,不光是对他们,对大多数普通群众来说,这些消息都太过遥远了,最多是几个男人私下的凑在一起议论议论,日子该是如何还是如何,这些新闻中的内容就是会影响到时局,那带给人们生活的变化也没有这么迅速。 沈华浓从广播中听到新闻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心态,也就是在听到乒乓球代表团访问米国的时候,多留了点心,毕竟是去年亲自参与了的,今年没有受邀她也不觉得太失望,现在的情况就是邀请她,她也没空去啊,这忙得差点工作都做不成,接下来的那条国外专家什么的,她也就是听了一耳朵。 她没太把这新闻太当回事,没想到正准备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叶松青从京市打过来的电话。 这青年还跟去年一样的耿直莽撞和热情,沈华浓刚接电话,他就发了一连窜的牢骚,噼里啪啦的抱怨了一通。 大概是说他刚从米国访问回来,在那边还听人问起沈华浓了,这才知道对方是邀请了“去年的那个华国女厨师”的,不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疏漏被人推了,反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叶松青在出国前不知道这件事,沈华浓这边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不过,这个疏漏在哪里,她心里还是大概有数的。 前年曾先生那件事闹得很大,曾先生虽然人退出舞台了,但是秦桧还有三五知己呢,不敢明目张胆的,但是给使点绊子和添点堵还是能够的。 再一个就是穆婉秋,她跟穆婉秋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但是这交往吧,说起来真的是挺复杂的,笼统概括一下就是塑料“姐妹”情,沈华浓估计从去年的乒乓球外交之后,穆婉秋对她的观感应该也挺复杂的,穆婉秋要是给她推了不让她出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无非也就是跟这两人有关吧。 也没可能是别人了,想想这事,沈华浓也谈不上有多不忿,就是有种“无人嫉妒是庸才”的自恋以及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被打压的不快,更多的还是以后要过得更好气死他们的决心。 叶松青应该是对这两件事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想不到还来问她了,沈华浓也没有给他说其中的缘故,反过来还将他给安慰了一回,“反正现在就是让我去,我也是没空去的。” 他又愤愤不平的说了几句,跟着就提起了别的。 “还有件事情,我在米国见到他们总统访华的新闻报道了,上面有照片,就是总统跟我们领导握手的那张,真的是活见鬼了,那边照片上站在领导后面的翻译是个高个男的,下面写的名字拼出来是董爱国,我们这边也有那张吧,一模一样就是少了他,他站的那个位置是空白的,然后直接就是穆婉秋。” 沈华浓听着是一头的黑线,现在就已经开始运用ps艺术了吗? 叶松青那头还在问呢:“对了,那张照片你有印象没有?” 沈华浓还是有印象的,那张刊登这照片的报纸现在还在楼下的宣传栏里贴着呢。 “你说这叫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斗争呗。 董爱国沈华浓也有印象,是曾先生的秘书,当初为了聂晓晖的事情还登门道歉过,难得他竟然还坚挺的在外事办的前线上占有一席之地。 反正离自己还远着,沈华浓也懒得操这份心,“大概就是角度不一样?” “我看着不像。”叶松青也就是随口一说,怕是没想到照片还能够这么玩,这才没忍住在电话里提了,说过了也觉得这事在电话里提不大好,赶紧岔开了。 说起他年纪大了准备退役了,能参加一次世锦赛也算是圆满了,就是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去,装饰品厂他觉得没意思,其他的又不熟悉,体工委又不留他当教练,听着还颇为不服气。 沈华浓给安慰了几句,让他有空外面转转看看,见多了说不准就知道想做什么了,东扯西拉的,叶松青也不在乎钱,说了好一会,这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就是石油城的招工考试。 参加考试的人太多了,沈华浓也被拉过去帮忙,干啥?给考生登记信息、发放编号,凭着编号再给安排食宿,就这她都忙得头昏眼花的。 第604章回来了 这些报名考生的路费石油城是不管的,但食宿给人包了。 住的地方好解决,早在前年年底就有招工打算,这一年多的宿舍楼是盖了不少,以后新聘的工人直接住进去就行了,现在拿来用正好,人数比拟招的还多,不过部分隔得近的考生当天考试完当天就回去了,剩下的挤挤也能住开,留宿的都提前通知过了自带被褥,各人按照编号去找宿舍就行了。 就是吃饭要麻烦一些,按照考生编号给每个食堂分配招待任务,再分批次去吃饭,职工们先克服克服,尽量别再添麻烦,住家的回家吃或者找做饭的同事凑活一口,也只能这样了,几个食堂还是忙得飞起,晚上那顿饭从三点钟考完开始吃,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了。 考试结束后,表姐张岚才带着丈夫蔡耘第二次登门了,前天他们两口子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到的时候都晚上了,第二天就是考试,也就是上门来打了个站,跟着就去报了名,随后就去了沈华浓安排的宿舍,看他们累得慌,沈华浓寒暄都没有多说几句,这会张岚才登门道谢和道原由。 “接到信的时候时间就有些紧,家里安排了一下马上就出发了,紧赶慢赶才赶上了,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带,空着手就上门了……这几年家里的日子,我也不瞒你,是不好过,不然也不会……” 说到这里,蔡耘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委屈你了。” 张岚摇了摇头,只跟丈夫道:“你能够陪我过来考试这就不错了,不说这些话,回去后家里还得你周旋。” 蔡耘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他们的家事沈华浓也没有多问,张岚也没有再提,继续道:“说起来这些年也没少沾浓浓的光,感激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这个也是虚的,咱们看以后吧,我这个成分要是不打紧,应该是能够考上的,以后日子长得很,隔得近了,你有什么事喊表姐一声。” 也难怪张岚如此自信,考试也就只考一张卷子,内容是数学,语文,政治,还有天气务农知识,工厂的一些简单知识,这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是指挥部几个干部给拟定的题目,政治是检查思想合格不合格的,有没有关心时事,语文、数学是基础,务农常识则是检查这些知识青年们在农村的广大天地上有没有用心,工厂知识就是送给子弟的加分题了,反正是都有个说头。 张岚的成分那肯定是每周都有思想学习的,蔡耘呢是在船厂上班,因为懂一些俄语,以前跟苏联专家学习过,现在就有个苏修的帽子背着,这三分之一的思想政治分数对两人应该都不难,语文、数学、工厂机械这就更难不住他们了。 这话说的干脆,沈华浓也笑着点头应了,虽然对张岚不熟悉,也就是通过几封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能够熟到哪里去,不过听她说话暂且是印象还不错。 又给表姐安了心:“今年年初就有新政策下来,父母的事情不影响子女,跟国外的关系也放宽了,既然是能够报上名就说明没问题,表姐就放心吧,但是工作安排上重要岗位怕是不行。” 这个张岚懂,“我知道,能够这样就很好了。” 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两人又聊了会别的,招待着吃了顿饭,他们夫妻略坐坐就先回宿舍去了,第二天蔡耘就回老家去了。 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这要是考上了少不得举家搬过来,事情多得很。不过,批改试卷就是个不小的工程,还得统计成绩,就石油城的人手,前前后后没个半个月肯定是完成不了的,公布录取名单都安排在二十天后了,时间也凑合能够。 张岚就留下来了,白天过来陪着霍老太一块看孩子,晚上再回宿舍去住,看着倒是适应良好,不做点什么她不自在,那就由着她去吧。 霍庭战友的家属这都已经回去了,回去之前来家里热闹了一回,几个族里的青年又留了几天,这边有红星作坊分部呢,主要是在那边晃悠着,也过来走动。 霍老太太的小儿子拿了直招名额就培训去了,几个孙子孙女也没有回去,也不知道是有信心等结果还是晃着,反正没有晃到沈华浓和霍庭面前来,就被霍老太太给怼回去了,沈华浓倒是在门口见着两回。 这日子还真的是热闹多彩得很。 这次招工考试的结果还没有统计出来,沈克勤那边的消息就先传来了:他手头上的项目快完成了。 当然,关于项目的事情不能往外泄密,这是他跟霍庭提前对好的,他能够往外打电话这说明是项目的试验阶段暂时告以段落了,后面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测试,做些过敏反应之类的,大概就是不出一个月的时候,就很可能会投入使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面等不了,急需要这药去救命,只能是边试验边摸索改进了。 从夏初开始,时间倏地一下就变得紧迫紧张起来了。 霍庭是琢磨了几个月了,又有陆柏薇提供的“佐证”,早过了最初的慌乱,现在人很是沉稳,至少沈华浓是看不出来他对这事的担心。 这一得了信,他就跟沈华浓说了,要尽快过去京城一趟,但具体是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他就不肯说了,就说是心里有数。 这一涉及到机密就问也问不出来了,好在是今年新下来政策——父母的作为罪不及子女,这一条的政策对家里有利,最多也就是再调到二线岗位上去,大不了的回去村里的食品厂干,除了生死都不是大事,沈华浓也就不追问了,只琢磨着能不能陪他一起去。 一来是这件事关系到爸爸,她放心不下,二来,还有霍庭,没准这件事还牵扯出他爸妈的旧事来,也是怕他受不住刺激稳不住。 这还匆匆安排着,人还没有来得及动身,倒是先接到了消息,国外专家和几个爱国华侨来石油城了,霍庭和沈华浓两口子都在接待人员之列。 虽然是不大情愿去,但第一天的欢迎会怎么着都得要出席的,只能是再将行程往后推一天,看见被簇拥着的专家和华侨中人模狗样的那个,沈华浓眼睛都瞪大了。 还敢回来,想上天呢?! 第605章重逢那些事儿【二合一】 张峥也注意到沈华浓了,他目光闪动,里面笑意点点涌出来,人还不紧不慢的随着队伍朝沈华浓走近,然后冲她伸出了手。 这是要握手的意思。 此时这几个专家和华侨也都纷纷在跟接待人员握手,他的这动作倒是也不显得突兀。 沈华浓紧盯着他,眉头蹙了蹙,神情严肃,暗暗挤眉弄眼的是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呢,好不容易跑出去了干什么又要跑回来? 她觉得张峥应该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人家假装是没有看出来,还说了句:“你好,女士。”跟着将手往前伸了伸。 沈华浓:…… 一名宣传科的干部见沈华浓反应不及时,还以为她是对这些华侨和外国户口的专家有芥蒂,轻轻撞了她一下,刻意口齿含糊的提醒道:“上面交代过的,来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务必要好好接待。”这是怕人听见了失礼了。 随后才笑着跟沈华浓介绍道:“沈顾问,这是港城过来的张同志……张先生。爱国侨胞,技术专家。前两天送来石油城的那套全新设备就是他捐赠的,是国际上的领先设备了,这次是特意过来指导大家操作使用的!” 又跟着朝张峥道:“谢谢你啊,张先生!” 张峥面上淡淡的应那干部道:“这是应该的。” 沈华浓没吭声,盯着笑意盈盈的大表哥,再低头瞅瞅他的手指,伸过去握了握,眼神依旧是跟张峥打眉眼官司呢:您这又是弄的哪一出,这回又想干什么呢? 张峥看她这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只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道:“张峥。” “沈华浓。” “沈同志,你好,这次要在石油城叨扰你们一阵子了。” “……张先生为国出力,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谈不上叨扰。”你到底回来干什么来的?真的只捐赠设备? 张峥: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呵呵笑,“沈同志真热情。” 沈华浓:“嗬、嗬!” 表兄妹两个装模作样的完成了握手认识的仪式。 张峥正待收回手,又被那干部一把用力的握住,然后使劲的摇了摇,就跟要弥补沈华浓热情不足似的。 “张先生虽然人不在大陆,但是一直心系祖国,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前天看到省里传回来的张先生的资料,我就一直想着认识一下了……您回来这就是回家来了,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张峥嘴角微微往外扯了扯,手用了点儿力气往外挣了挣,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用力了,呵呵笑了笑自己缓解了尴尬,神色自若的松开了手,“张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您叫我小罗就行了。” 张峥点点头,道:“谢谢你,小罗。”然后瞥了沈华浓一眼,见她要笑不笑的,眉头挑了挑,道:“小罗同志真是热情,看沈同志的样子,可能你比较内向?” 这还嫌弃她不够热情呢。 沈华浓瞪了他一眼。 小罗赶紧打圆场先说:“沈顾问是有点儿腼腆,这还是跟张先生不熟悉,等日后熟悉了,也热络周到得很。” 跟着还跟沈华浓补充介绍张峥:“沈顾问,你是不知道啊,张先生除了捐赠这套设备之外,在其他方面还做了不少贡献,其中有一部分资料上突出贡献一栏写的是‘保密’……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成就,所以你也别跟他见外……” 沈华浓这才问道:“保密的成就?”这听着都感觉十分玄幻。 小罗肯定的道:“可不是吗!我早上又复习了一遍资料,就是这么写的。” 沈华浓看着张峥,道:“张先生祖上是哪里的,离开大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国籍?从港城来还是英国来的?还有没有亲人在这边呢?英国的设备这弄进来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像你这样的爱国同胞,我们肯定是欢迎的。” 张峥也望着她,面上淡笑着,眼神颇为无奈,这是担心自己回来的目的不纯呢,要是不说清楚呢,小表妹怕是没完了,只能妥协叹道: “不管我现在是什么国籍,也不管现在是从哪里来的,这身上炎黄子孙的烙印是改不掉的,在外国人眼里我就是华国人,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 “说起来,以前在大陆的时候,也跟某些人闹过矛盾,那时是对这些讨厌鬼们深恶痛绝,眼里也只看得到这些讨厌鬼,好像他们就代表了祖国的一切,对国家的概念模糊,如今在外面待了近两年,我心里依旧是怨恨那些人,但是我也分得很清楚了,他们是他们,国家是国家。” “国强则民强,这一点在外面的人都感受特别深刻,我是真心的希望国家强大。” 所以,即便依旧痛恨这里的某些人,即便对这里的某些政策不认同甚至于深恶痛绝,即便是伤痛并未淡忘,他还是回来了,在能力范围了,做了自己能够做的。 “还欢迎我吗?” 沈华浓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小罗已经热烈的鼓起掌来了。 “张先生,你说的这个国强则民强,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心系国家富强,尽己所能的支援建设,我相信我们众志成城一定能够克服所有困难,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你说的讨厌鬼我也深有认同,国内我们的敌人……” 小罗说着说着,这话不知道是怎么拐弯的,竟然又背诵起语录来了,这个头要是开了,后面其他人再一和,怕是没完没了的,沈华浓赶紧给打断了,大声道:“欢迎你!张先生!”同时伸出了手。 小罗在边上提醒沈华浓:“两只手,用力!” 两只手就两只手吧。 张峥伸出手却笑了起来,声音由小变大的,乐不可支的。 这时,旁边“咔嚓”、“咔嚓”接连几声响,还被拍照了。 沈华浓囧一脸,又说了几句欢迎他去家里的话,张峥就跟着小罗又去认识其他接待人员去了。 沈华浓在人群里寻找霍庭,这阵子他一半心在工作上,另一半放在郑叔叔那边,怕是也没有注意这次来访华侨和专家的名单,一会看到表哥可别当场炸了,还是提醒他一下。 长得高就是好找,一眼就看见了,霍庭正在跟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稀疏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头说话,是这次访团的人。 正准备走过去,霍庭四下望望,然后锁定她,朝她招手,“浓浓,过来一下。” 沈华浓“哎”了一声,那老头也循声看过来打量着她,她朝对方点点头,也在打量此人,目光如炬,面容严肃,眉心可能因为经常皱着,有很明显的痕迹,比面上其他地方皱纹看着更深一些。 沈华浓等走近了,听对方道:“不错。” 这是在评价她? 霍庭低声跟沈华浓介绍:“这是张伯伯。” 沈华浓之前就有些猜测,这会只听姓张,又跟霍庭看着像是旧识,心里就有数了,果然又在老头身后两步处看到了张耀扬,许是因为当初在港城机场的浪荡,不好意思见到她吧,这会故意在老头身后猫着呢,见沈华浓瞥了他一眼,对方眼神闪烁的望向了别处。 那这老头应该就是张文邦了,没想到他会亲自回来,原小说里是没有这事的。 沈华浓也喊了声:“张伯伯。” 张文邦点点头,也没有多的话,只朝前方努了努嘴,“走吧。” 接待人员已经领着几个访问团往前走了。 张耀扬心虚着呢,也没有注意到老父亲都走了,没有及时扶着,霍庭就主动过去扶了张文邦一把,他用力拍了拍霍庭的手,叹了两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正式的接待流程就走完了,石油城这边将访问团一行人安排去了临时住处,酒店、招待所还没有建成,不过军管代表撤走了,空房间还有,那边环境也不差,已经是能够提供的最好条件了,也没有人挑剔,这就行了。 距离中午接待宴还有一会,张文邦说让竟市老乡霍庭和沈华浓给他说说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就将人叫到房间去了。 进了门,张峥也在,正翘着腿歪坐在沙发上百无聊奈的翻看着报纸,见他们俩进来也就是晃了晃脚,一副主人姿态指了指旁边的空座:“坐吧。” 霍庭的目光在他脸上定了定。 张峥斜觑了霍庭一眼,道:“那次的伤都好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 张峥嗤笑道:“你觉得呢?我给你们送的设备敢不敢用,没准用着用着,轰——又炸了。” 沈华浓道:“哥,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说得我都感动得快哭了。”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现在心是往外拐的,总是护着他,哥哥都是捡来的。” “……” “算了,不逗你了,”张峥坐正了些,指着霍庭道,“你也别这么瞪我,我现在可是有通行令的人,没仔细听人介绍?我是你们的朋友、是爱国人士,受到保护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也是复杂极了,“给你们送最紧缺的军/火武器换来的。” 霍庭愣了愣,沈华浓也是十分意外。 张峥自嘲一笑:“这情操高尚不?以前的没人再会翻了,一笔勾销了。” 张文邦在边上坐下来,解释道:“大陆被西方经济封锁了多年,一直就有海外华人跟这边做走私生意,国家层面的也有,不然一些重要物资从哪里来?从六年钱才冷了下来,去年局势有变化,阿峥就往这边使了力,在外面顶着很大压力。” 这就是那个保密贡献了。 听着话的口吻,张文邦跟张峥也是很熟了,语气很是维护和欣赏。 霍庭坐下来,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管你是先得罪了y港政府要抱大腿想的后路,还是真有说得那么情操高尚……上面既然不追究你的责任,我也不会揪着你不放,不过,回来了还是按照规矩办事,别让浓浓难做。” 张峥冷然道:“你这人真的是一点也不讨喜,如果早几年,家里肯定不会将浓浓嫁给你。” “没有如果。” “呵!” 两人打花腔,张文邦从兜里摸了个红封出来递给沈华浓,这是早准备好的。“拿着吧,霍庭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别二十多年了……这就当是我当长辈的给侄媳妇的见面礼了,你爸爸沈克勤我也是认识的。” 霍庭也说拿着吧,沈华浓也没推迟,就收了。 老头这才感慨道:“好,好,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这样就好啊。” “这日子是过得真快,我还记得你跟小扬整天调皮捣蛋的,我跟立维商量要不别给你们教功夫了,这还没有学好都要上房揭瓦的,真学好了那不得翻天?这一晃,二十年都过去了,你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我也老得走不动了,没想到这有生之年还能够回来一趟。” 霍庭只是听着,也没有说什么,张文邦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能够有人听就觉得很好了,说了一会,可算是想起自己的儿子了,问张峥,“那个兔崽子呢?” 张峥自然是知道张耀扬为何没脸见人的,只笑了笑,指了指紧闭的厕所门。 张文邦朝那边吼了一嗓子,“小扬!你在里头磨什么洋工呢,在路上还念叨着锁子,这回来了,你还害羞了还是怎么的,半天不出来?” 又跟霍庭道:“你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你这么争气,你爸爸也能安心了,小扬啊,这兔崽子,现在也是三十锒铛岁的人了,这还是光棍一条呢。” 张耀扬别别扭扭出来了,这视线一对上沈华浓吧,就心虚,又怕霍庭知道了看不起他,都不敢瞧两人,只硬着头皮道:“爸,你又不差孙子,老是盯着我做什么,弟弟家的,大姐家的,二姐家的……这么些孙子你还不嫌烦呢?” “你个兔崽子……” “爸,你觉得这里跟二十年前变化大不大啊。” “你还记得这里?” 张耀扬:……其实并不记得,这不是想要岔开话题吗? 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听沈华浓笑了笑,下意识瞅过去,又赶紧偏开了视线,见霍庭正看着他,他赶紧上前在霍庭肩膀上捶了一记,“锁子,你赶紧多给老爷子说点儿老家的事,拯救一下我。” 虽然是有点羞愧吧,但这欣喜也是一点不掺假的。 霍庭拉着发小的手腕,两人就这么单手拉扯了几个回合,张耀扬往前趔趄了两步站定了也没出丑,他咧了咧嘴,甩了甩手腕,又上前来拍了拍霍庭的肩膀:“行了啊,几十年不见,刚见面你就搞我?” 跟着又说:“不错啊,看样子你是这么多年功夫也没耽误。” 霍庭道:“回头比划比划?” “得了吧你,我可是回来支援家里建设的,没空跟你比划!你就看我现在功夫不如你,是吧?” “是啊。” “……是我的记忆将你美化了吗?锁子,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比现在可爱呢,峥哥说得对,你就是不讨喜了。” “……” 寒暄得差不多了,张文邦就先提起了正事,他能待的时间不长,行程很紧凑,以后也不一定还能够找到机会,“听阿峥说你有事找我?” 霍庭就看向张峥,张峥摊了摊手,瞥了眼沈华浓,“没给他说?” 去年在机场沈华浓故意在张耀扬面前提起霍庭,他觉得就是有事要找他们。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现在完成任务了。 这会人家要说秘密,他的屁股就是不离开沙发,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沈华浓想了想,认真的道:“不记得说过没有,好像是说了的吧?”还问霍庭,“我没说过吗?” 霍庭:“……” 算了,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 “我想问问您知道多少我父母的事情?” 第606章好人与坏人的界限 张文邦叹着气道:“我就猜到了你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锁子啊,你只要知道你的父母都是好人就行了,非得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呢,就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霍庭跟张文邦是坐在同一条双人沙发上,闻言身体不由往老爷子那边侧了侧,低声问道:“张伯伯,如果我爸爸他不是因为车祸出事呢?” 张文邦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又问:“查到了什么?” 霍庭没回答,反问道:“当初我爸爸参与的那次行动,您知道吗?” 张文邦目光微暗,又叹了声:“起初是不知道的,后来人走了,我才琢磨过来了。” “我爸爸他是不是……” “不是!他十几岁就跟着我,他什么底细我能够不知道?”张文邦肯定的道,他果然是知情的。 只说着就突然话锋一转,望着霍庭道:“就算他是,可在那个时期,我觉得不管是属于什么派系的,只要是抗日的、救国的,就不能全然的否定,不能简单的根据派别来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说我张文邦算是什么派系的?我从来没有加入过任何派别,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情,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当年,我为那边做过事这也是真的,就是现在还保存着当年jun统发给我的奖章,这因为这个能够说我是坏人?” “这要是今天没有阿峥帮忙搭线,我也回不来,我回来之前肯定是某些人口中的反动派,奸人,叛国贼吧?”他说起这话来还带着怨气,声音都拔高了:“没准从我张家门口路过都指着痛骂过,我老家的祖坟都被人给扒了……” 说到这个霍庭也是无言以对,目光黯然垂下头。 当年的情形之疯狂,就是他现在想起来也有些不寒而栗,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这也根本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够抗衡的,他能够做的也就是等风波平息之后,趁着没人关注去帮着简单的修整一下,更多的也不能做了,不然就是他自己也得填进去。 张文邦说着开始剧烈的咳嗽喘气,“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可事实上呢,我反动过谁了?”因为咳嗽脸都红了。 沈华浓起来去旁边桌上拿了开水瓶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先递过去,又倒了四杯,端到了其人面前。 霍庭垂着头双肘撑在膝盖上,张峥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个打火机把玩着,眼里明灭不定的,不知道再想什么。 张耀扬正在给老爷子顺气,“爸,爸,您这是做什么,说了这次回来就是看看,不管是怎么都不动气的,您要这样我们马上就回去吧。” 张文邦深呼吸了几次,推开儿子,继续跟霍庭道:“这一走就是一辈子,想回趟家,前头是罪人,现在好不容易的,还是已经变成客人了,回不来了,在外面我们也是客人,落叶归根落叶归根,这根都给丢了,以后……” 听得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沈华浓就道:“您也别这么悲观,以后您要是想回来,肯定是能够回来的,根还在,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后肯定会更好,就是您做生意,这也不是天生就会的,都是慢慢摸索着过来的,这有了经验了,才好了,大到国、小到家都是有个磨合和摸索的过程,您养好身体,再往后等个十年咱们再看!” 她说得掷地有声,自信满满的,张峥就笑道:“浓浓你现在是在当教导主任还是妇女主任呢?”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哥,你少看不起人!” “我看你这做起思想工作来是一套一套的。” “不是做工作,我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也从来不安慰人,只会摆事实!你不信?”沈华浓说着,扬眉看着他。 张峥将打火机一收,只笑不说话。 沈华浓道:“不然咱们打个赌?” “你想要什么哥哥送给你就是了。”哄小孩子似的。 沈华浓恼得瞪了他一眼。 这一闹倒是让压抑低迷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张文邦又咳嗽了两声,张耀扬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药瓶子,老爷子拿了药往嘴里塞了一颗,又喝了半杯水,才跟沈华浓道:“那我就尽量是多活十年再看。” 跟着点点屋里的三个男人道,“你们都不如锁子媳妇劲头足。” 张文邦说的这一点,霍庭又何尝不知道呢,夫妻二人的相处里,外人只当他是顶梁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沈华浓一直是他的支柱,她是个心理强大的人,远超过他,不管是什么处境,她总能够看到光明看到希望。 有时候他疲累了,消沉了,看着沈华浓,跟她说会话,就像是重新加满了油,也多了干劲。 他目光深深望着沈华浓,张耀扬无意中瞥到,感觉一阵的牙酸,刚才被霍庭捏过的地方又觉得有点发疼了。 这家伙竟然能够这么的肉麻,小时候明明看见自家的姐姐妹妹都嫌烦,真的是物非人也非了,不过,不是说这几年大陆人感情上都被禁锢了,在这方面十分含蓄内敛吗?如果是从这一点上看,这个老朋友又好像是没有变化,他一直胆子挺大,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去做。 这时,张峥道:“她就是有一股冲劲,有时候傻乐观。” 见沈华浓瞄着他,他又笑道:“徐老头也这么说你的,对了,还让我给你带了句话,说你的八宝鸭做得不错,到了外面总觉得起来不是那个味道。” 沈华浓轻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做得不错。” 张峥望着她笑了笑,长臂一伸拍了拍她的脑袋:“嗯,不错。” 沈华浓:…… 张文邦拍了拍霍庭的肩膀,道:“锁子啊,这有些话啊,我是憋在心里难受,没有能够说的人,今天见着你,就忍不住都说了,再不说,我就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你呀也别在意你爸妈是什么身份,我告诉你,他们是好人,没有做过祸国祸民的事情。” 第607章霍立维之死【二合一】 霍庭沉默了一瞬,方道:“我母亲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一些,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否定她,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对我而言,他们首先是我的父母,然后才是其他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 张文邦收回手,又叹了一声:“行吧,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小时,就是你母亲,她确实是那边的人……江城成立伪政权的那一年,你爸爸跟着我去江城做生意,就是那时候遇见你妈妈的。” “她当时在江城jun统站,但是里面出了叛徒,是带着文件逃到了我们的船上,你爸爸帮她出了城,后来我因为发现大量伪造法币的事情去渝州,她就混在队伍里一块过去的。” “……到了渝州也是你妈妈给我们引荐的她的上峰,自那之后我在渝州就再没有见过她,直到回去的时候半路在夷陵码头又碰上了,那次她带伤跟着我们的船一起离开,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有说,这后来就嫁给了你爸爸。” “立维跟我说过,是跟以前断绝关系了,以后就安心过日子,那几年小时她的确也很少出门,我也没有见过她几回……” “当年我准备离开前问过立维以后有什么打算,原本他是不愿意走的,后来大概是出事之前的三天,他又来找我说让我给帮忙弄火车票和船票想跟着一起走,那天也是跟我说了很多话,又说以后家里仰仗我照顾之类的话,当时,我听这意思不对,还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他说是发生了点事情,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就是有些感慨,也是这件事促使他想走了,这不是临走了吗,就想得多了。” “这也能够说得过去,我也没有再多想,只当是他改了主意又舍不得老家,听听就过去了。后来他就出事了,出事那天小时先到家里来找我,问我见到他人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急冲冲的让我借个车说要出去,我问急了她才说怕出事。” “还没出家门就接到江城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说是立维出事了……” 与此同时,麻市境内某监狱里,老刘在见过赵黎明的母亲之后,也终于是跟他说起了霍立维的事情。 他先是扯了一大通对霍立维没花钱就娶了个俊俏媳妇的羡慕嫉妒,然后又抱怨了一堆对方比他会拍马屁、挣得多、机会多的废话之后,才勉强是进入正题,开始说了些日常小事。 但这些都没有太大用处,赵黎明默默的忍着听着,老刘又东拉西扯了一阵,他才忍不住问了当初说了一嘴的法币的事情。 可惜,老刘知道的也就那么些,当初吹牛的时候都说完了,别的都不清楚。 “就只有这些事情吗?干爹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事情?” “我不正在想吗?那时候我就是张家的杂工,跟他接触也不很多,也就是这些事吧!” 赵黎明有些失望。 前阵子牢里有个地主崽子被提前放出去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政策已经都变化了,父母的作为不祸及子女,子女原则上在就业和上学等方面是能够享受到跟普通群众一样的待遇,当然坐牢也一样,不会因为受父母影响成分是地主就要比同罪名的群众多坐几年。 如果照这样的话,那就算是他去告发霍立维以前是张文邦的狗腿,还跟随张文邦带着法币去过渝州,这件事也告不倒霍庭。 折腾了几个月就得到这么个结果,赵黎明心烦得不行,看老刘这猥琐样免不得露出情绪来。 老刘也知道这小子不满了,啧了声道:“怎么,这些用不上了?我反正是知道的都说了,你可别想出尔反尔,反正我是知道你妈住哪里的。”这就是死赖上了。 凭实力给自己找了个新爹的赵黎明憋屈的在墙上捶了一下,道:“要是我早点知道,要是赶在政策变动之前,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只要霍庭当时被停职审查,后面根本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他下面的人就能让他回不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刘也有些悻悻的。 过了会儿,赵黎明不死心的问道:“比方说霍立维有没有外逃的倾向,他不是很得张文邦欢心吗,张文邦外逃的时候没有想过带着他?” “他也得是有那个命。”老刘说,“……走不走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不走吧,反正是没走成,霍立维在张文邦走之前的前几天就出事了,遭车祸死了。等等……你提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霍立维出事的那天,他那个从渝州带回来的小媳妇来张家了,这娘们我跟你说,特别凶悍,那眼睛就杀气腾腾的,我觉得有古怪,没准是那边的人,说不定是杀过人见过血的。这个信息有没有用?” 赵黎明烦躁道:“证据呢?没有证据,现在只凭一张嘴一说不顶用了。” “你吼什么,老子就是证据,当时老子扫地呢,跟她撞了一下,差点被她那眼神给瞪尿了,我老刘这辈子虽然怂,但是也从来没有被吓成那样过,比张老板那眼神还要凶……肯定是见过血的,不过,现在想想,这种女人睡起来应该挺够味的。” 赵黎明深呼吸了两次,打断道:“还有别的吗?” “……你催个屁啊,我再想想……当时她进屋之后没有多久,就跟张老板一起出来了,两人叫了司机老戴开车他们好像是准备一起出门来着,对,就是去省城的!我跟你说,指不定霍立维被张文邦给戴绿帽子了,两人挨着走十分迫切……说不定霍庭是张家的儿子呢。” 跟个猥琐白话大王说话,赵黎明心累得要死,少不得再次将他给拽回来,“说正事,这种猜测的没有用。” 一再被打断,老刘说得也不起劲,敷衍道:“后来车还没有开出去,就听说警局打电话来,霍立维死了,然后他们两个就坐车走了,后面张文邦就搬走了,我也回了老家,我知道就是这些了。” 赵黎明却抓到了点儿什么,紧追着问道:“有没有可能那个女人提前知道霍立维要出事来跟张文邦求助的?”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就见过她三回,一回是跟着霍立维从渝州来竟市,一次是你们去霍家贺喜,霍立维死的那天是第三回?” “是啊,怎么了?” “这个女人轻易是不出门。” “我知道。” “那天出来很焦急,然后霍立维就死了。” “你这么说,好像是的。反正之前老子就是撞她一下就跟要杀人一样,其实哪里也没有碰到……”又来了! 赵黎明这次没管老刘,他正在整理脑子里凌乱的信息。 霍立维如果是正常外出意外遭遇车祸,那时凤君担心什么呢?反过来,是不是说明根本不是意外?就算是意外,但那天霍立维肯定也去做了件叫家人担心的事情。 按照老刘的说法,那时候张文邦的生意全部都停了,没有什么事情吩咐霍立维,张文邦确实是提前不知情,跟张家无关,他去做什么了?自家的事?他家里族里都是贫农,跟省城也扯不上关系,能够有什么大事危险事让一个轻易不出门的女人出来? 巧就巧在那天是开国大典的前一天,江城是解放区,到处喜气洋洋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呢?赵黎明也想到了“九三零”案子,他当初是公安局代理副局长的时候有次去省里学习,有个外地调回来的老公安退休前给他们讲过一堂课,就提到了那件案子,对方将斗智斗勇讲得惊心动魄的。 他也就是知道并记住了有这件事情。 赵黎明还瞧不上老刘总是将事情往猥琐上去想,其实他自己也何尝不是一样,现在要报复霍庭,这想事情也是往怎么抓他的短处,将他家的事情往最严重的方向去想。 看他怔怔出神,老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小子?你可别想是反悔!” 反正也没人可以商量,赵黎明就将九三零的事情给老刘说了,“……他们提前接到了线报,然后解放军埋伏在现场击毙了几个意图不轨的特务,根据那个老公安说的,这其中的惊险还不算什么,最险的是有个特务看见自己的同伴死了,觉得在劫难逃,竟然假装自己是提供线索的人,差点将解放军给瞒过去了,最后关头还好是长官明察秋毫看穿了对方的鬼蜮伎俩,他们才没有上当。” “那个公安说是将那特务给打伤了,人还是带伤逃了,他们追了一阵,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反正清理人数的时候是少一个。” “然后呢?这跟霍立维有什么关系?”老刘听完问道。 赵黎明在脑袋上刨了几下,感觉思绪十分混乱,“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你说会不会霍立维就是个特务?他刚好也是那天死的,而且时凤君早就知道他要出事,如果能够确定他出车祸的地方就好了,会不会是逃跑的时候正好被撞了?” “又或者,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怕连累全家全族都跟着倒霉,所以是直接撞死了事。还有,他真的是出车祸死的吗?你见过他的尸体没有?伤口……”赵黎明问道。 “人拉回来的时候我倒是见过,伤口啊?”老刘回忆了一会,赶紧摇头,“血肉模糊的,他那婆娘根本不准人靠近,发疯了一样,谁靠近就恨不得咬死谁,就连他家那崽子,叫霍庭是吧,也不准靠过去,被她都骂傻了,说是被他给害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那婆娘的意思好像是霍庭要让霍立维去省里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被车撞了,买的那个什么泥塑插在胸前了,我后来听郭义说在警察局就闹了一回,把那孩子骂得……好像是说擦伤反而不严重,就是被买回来的泥塑给插死的,那泥塑正好就是他的儿子的人像,那个才是致命伤,就为这个,这也算是被他儿子给祸害了吧,你说奇怪不奇怪,车都没有将人撞死,这也是该死了,阎王让人三更死就活不过五更。” “……是吗,竟然这么巧?会不会是为了掩盖枪伤?” “你想什么呢?” “挖开他的坟头应该就知道了吧?” “疯了吧你!” 赵黎明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森森的让老刘不禁瑟缩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 石油城。 霍庭没有问父亲的伤口,这一点是他本能回避的地方,他也确实是没有怀疑过会有什么猫腻,他是亲眼见到过伤口的,那个泥人就被父亲死死捏着,扒开他的手都费了不少功夫。 人手上拿着东西在跑动的过程中被车撞到,刺中自己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的疑点,比方说他的父亲如果是去参与特务行动的,如果是逃跑,为什么还拿着那个泥塑呢? 可能是他觉得无望,临死想看看自己? 他没有再这个问题上纠缠,正跟张文邦说着,“他走之前都很正常,说了会坐当天晚上的船回来,他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我怀疑父亲当初是给解放军提供过线索的,但是没有想到当时解放军中有个jun统的潜伏特务,这就出了变故,所以他只能是仓惶逃出来才出了意外……” 第608章沉疴渐愈 霍庭跟张文邦说得其实也不多,除了是将自己推测的霍立维可能遇到的种种处境和反应,以及怀疑有特务的存在这些说了,别的是一点也没有透露出去。 他这个人绝大多数时候理智都是在线的,看见故人的喜悦也不足以动摇他的纪律性。 张文邦听完又是长叹了一声,垂着眼睑道:“当初你爸爸一开始是真不想走,这个我知道,祖祖辈辈的又都在这里,故土难离,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可能正像是你说的,或许是你妈妈的身份暴露了,再加上后面他又替你妈妈这被迫参与了那样的行动,这才临时又决定要走的吧。” “唉……这又碰到个潜伏的特务,一边当他是叛徒,一边当他是特务,这下真的是两边都得罪死了,逼得他是没活路了。” 张文邦跟霍立维虽然是东家和雇工的关系,但是在那样朝不保夕的战争时期,两人一起面对了很多的事情,说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对方,这是一点也不夸张。 提及老伙计的死,他的情绪波动有些大,在脸上搓了一下,又颤幽幽的叹了一声,道:“这其中的些个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当年你爸爸也没有跟我透露过,我也是事发后才猜出来一些,一个是你妈妈之前的反应,二呢就是你爸爸出事之后她的态度。那天我记得是带着你跟你妈妈一块去了江城警察局,你还小可能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况,我给你说说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张耀扬默不作声的递了块手帕过来,老爷子也没有接,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继续道: “当时你和你妈妈先去见人,我去跟j察问详细情况,他们说是出车祸意外,司机肇事后就跑了,也没有抓到人,我说要追查车祸的事情,又问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这种得有个说法吧,能够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肯定是认识的,当时那情形也是混乱得很,里头人蛇混杂什么都有,一架还没有吵完,手续也没有办,送我们来的老戴就急冲冲的过来找我,说你妈妈直接将人给抱出去了…… 你妈妈就说一定要将你爸爸带回去,当时也是遇着开国大典,各地都在欢庆,又出了大案子,那时候我也不清楚,就知道连夜赶过来的时候这陆路都已经封锁了,费了些劲才进了城,要是不连夜走,马上这水路也要戒严了,那会天也还热,也是不能久留,没办法,只好是叫老戴先送你们回去,我留下来办手续。” “在那里干耗了两天,等第三天解禁回去,你爸爸已经是下葬了,那个时候我也琢磨过来,这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你妈妈多半是知道一些的,我问她,她就说叫我不用再往下查了,原话就是: ‘立维也是不想让您再查下去,这件事我心里也有数,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办法,您别查了,我看看后续的真实反映才知道怎么去做,他已经折进去了,别再让其他人再牵连进来。’” “她这么说了我也不放心,后来我又往省里跑了一趟,说来也是……当初负责这个案子的j察竟然几天之内就退休回乡养老去了,里头的人也全部都被清算了,这替换走的得有一大半了,之前处理这件事的人硬是一个也没有见着。” “临走,我按照跟你爸爸约好的要带你妈妈和你们两个孩子走,船票和车票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妈妈她不愿意走,说那件事没有处理完,她哪里也不会去,我知道她放不下你爸爸的事情,这件事交给谁她都放不下,就提议说带你们两个孩子走,等她处理好了再去找我们,她也不肯答应,还是怕连累了都走不成吧。” “再后来,我们走了,翻年这两地之间就彻底是切断往来了。” 话不算多,张文邦边回忆边说,用了不短的时间。 他说完,屋里一时有些沉默,张耀扬站在老父亲和霍庭中间,隔得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庭朝他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那么脆弱,岁月和他重新拥有的温暖已经治好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大的伤痛,如今也只是心底那一道早就愈合了的疤,虽然留下了刻骨的痕迹,但是再去戳它却也没有当初那么疼了。 而且,其中有很多都还是霍庭提前就查到过的,关于凶手,关于父亲的死并没有什么新信息,对他来说这次谈话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他以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再次清晰了起来,他对自己的父母认识加深了一些。 起码他知道了他们是勇敢的人,是有担当的人,通晓大是大非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他最初以为的没了父亲就活不下去的软弱女人,她是能够当机立断将父亲的尸体从j局抱出来的人,多少人能够像她一样? 她什么都清楚,承受着非一般的痛苦和自责,就是在身为儿子的他身上宣泄情绪,他也不怪她了,也可能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她静观其变观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这些霍庭不得而知,但是他想,无非就是为了他跟妹妹这些年的安稳日子吧,也许她也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不然她不会抛下他跟秀英兄妹俩吧。 这些让他心有触动,身体仿佛突然间都轻松了许多。 霍庭先打破了沉默,他将热气已经很淡的水杯给张文邦递过去,“谢谢您,这些对我很有用,有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现在您一说,我又记起来了。” 掀开尘封多年的伤心往事消耗了张文邦太多的精力,人有些恹恹的,他接了水杯喝了一口,才道:“锁子啊,你有这个怀疑肯定是查到一些线索了,这个我也不多问你……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霍庭还真有一件事,也只有张文邦能够帮他了。 他不想再这么被动的等待鱼儿上钩了,这其中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朝哪一方面动手?他要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第609章张峥的五分真投机奋斗史 霍庭没有哪一天不在想着怎么将嫌疑人抓住了、问清楚,可他跟赵黎明一样,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没有证据。 再是迫切,他现在也分得清楚主次,过去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眼下还是要以阻止“灭神”计划的实施为主,其他的只有等,只有抓到了真凶才可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想跟您拍几张合影。”霍庭说。 没想到他一脸郑重的,就提了这么个要求,张文邦端着杯子都愣了愣。 还不等说什么,张耀扬先笑了:“兄弟,你这话说的,还是有点以前的样子,不怪我爸总是夸你呢,你这嘴巴可真的是会说话,没变,还是小时候那样,一本正经的说笑话,我爸偏就吃你这一套,你放心,老爷子一高兴别说是跟你拍几张合影了,拍十个交卷的都不是事儿!” 只道他是误会了,霍庭暂且也没有解释,问张文邦:“能够公开您的信息和照片吗?” 这有什么,既然能够回来,那就是都在上面过了明路的,张文邦点头答应了,还给了霍庭一个惊喜,“我这里还有一张跟你父亲的合影,家里还有一张,这张给你留着。” 张耀扬解释道:“知道要回来,老爷子特意从相册里找出来的,底片胶卷没有了,这张照片他是托人在米国用新技术冲洗出来的。” 正说着话,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是服务人员过来请张文邦他们几个去吃饭的,中午石油城方面要设宴招待他们,老爷子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精神气也不足,不过最后还是拄着拐杖跟着一道儿去了。 吃过饭,霍庭将张文邦父子先送回去了,张峥这次没有跟着,他和同行的几个外国专家一道下工厂去了,捐赠的那套设备比他们先一步到了石油城,已经放了好几天了,怎么安装操作大家还两眼一抹黑呢,不敢乱动。 沈华浓也跟着随行,当翻译用。 虽然这次过来是有翻译跟着的,但是这涉及到石油行业的专业用语的,外事办的翻译译出来的工人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听得懂,不是说他们不够专业,而是他们翻译们是正儿八经的书面用语,但是很多工人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又来自五湖四海的,这很多用语的说法都是不一样的。 这种情况沈华浓就能够派上用场了,石油城里懂英文的寥寥无几,有的那几个什么水平不清楚,反正是没有沈华浓的名气大,说起来接待外宾她也有经验了。 不过说起来这些英文的专业词汇她也不懂,这些有专业翻译在,她只需要将翻译出来的书面语用工人们听得明白的词汇表达出来就行了。 怎么说也是在石油城混了这么久的人,这耳濡目染的,这一点事情还是难不住她的。 在工厂将仪器配备的说明书给翻译了一遍又对着零件大致上介绍了一下,还来不及细说,这半下午就过去了,明天还得再继续,按照已定计划,就为这套设备,张峥是要再这边待上十天左右的,直到是正常投入使用为止。 作为翻译,沈华浓顺势就将同胞张专家请回自家去吃晚饭去了,至于那些外国专家,对不起,这不是怕礼仪不到位让人误会嘛,所以他们还是外事办的人陪着。 张峥、张岚两个事先都是半点不知情的,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意外重逢,纵使两人都不是外放的性子,这多年未见也是难免悲喜交加,情绪失控。 霍老太太也很有眼力劲,将空间让给张家兄妹,她则乐得轻松,随手抱了一个娃放进车里,推着就去外面找人聊天去了。 反正是又多了一个能看孩子的人,沈华浓挽起袖子就亲自下厨去了,也没有打扰他们,不过厨房门开着,她还是能够听到客厅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张岚是哭了好一阵,要不是带得两个孩子跟着哇哇哭起来,这一时怕是收不住的,好在是为了哄孩子也给打住了,跟着就抱怨了张峥一回,问他哪里去了,又追问了他的情况。 这大表哥是个死要面子的,沈华浓就听他将他做的那些蠢事行凶的狠事一一略过不提,只说是学校要抓他,他就逃到境外去了,后面的事情也是美化得十分过分,说是到了那边之后碰见了一个老乡被人赏识也安身立命了,没吃过苦,工作上接触得多了就找到了门路给大陆这边引进了一套新设备,这才找到了机会回来。 沈华浓撇撇嘴,心说,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一句是真话。 张岚也不好骗,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那套设备真要这么容易买到运回国,国内自己怎么不去买?人家要赚钱赚谁的钱不行,为什么我就不知道国内还有谁买到的?真要是简单的,那凭什么为了这套简单设备让你这个外逃犯回来?” 张峥满是无奈的语气解释道:“以前对方的确是不想卖,是经济封锁禁运,我是抓到时机赌对了,去年四月份在机场见过浓浓,知道跟米国关系有缓和迹象,这肯定会引起y国方面的态度动摇,正好掐在他们摇摆的关头才做成了这件事, y国佬呢是真的留了余地,大陆这边也得领我的情,一来我确实是冒着危险给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二来这也可以算是一次试探,这迈出了第一步,你看现在已经在y国已经正式成立了大使馆,邦交关系正常了,我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时机把握得好,就没什么风险……” 这话沈华浓倒觉得应该是有五分真实,可当时港城当局的大政策还是对大陆全面禁运,并武力缉私,就算是时机对,这风险也小不了,不说那套设备吧,就说武器/走私,这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绝对的禁忌吧? 这完全就是拿命在拼,稍有不慎就落在海里喂了鱼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吃过苦呢? 即便是这样,大表哥也还是不敢暴露真实的身份,不知道用的个什么身份回来的,不然也不至于偷偷摸摸,亲戚见面装作不认识了,他心里必然也十分清楚以前做下的那些事,不会因为任何义举被原谅,错了就是错了。 像这样醒悟然后一辈子背负压力,会比意识不到错误一条路走到黑的坏人更好一些吗?是不是后者能够活得更加心安? 以前沈华浓跟妇女主任似的劝他,现在真的成功了,她反倒是心里五味陈杂,憋着一股劲无处发泄,只将案板上的鸡肉给拍得啪啪响。 第610章生活就是五味陈杂 张峥在客厅听到响动往厨房的方向瞥了眼,还当是沈华浓对他撒谎不满呢,见张岚没再怀疑,他也不以为意,收回视线就戳了戳放放的小肚皮。 小家伙正仰面靠在沙发上抱着奶瓶喝水呢,刚才张岚哭得太凶,他难免受到点儿影响也跟着哭了几嗓子,给塞了个奶瓶喝上水这就好了。 这会张峥戳他,他也不见烦,小家伙到现在已经是满了七个月了,饭量跟哥哥妹妹差不多,可能真的跟不怎么动弹有关系,他的体重一举超过了最胖的妹妹,成为三胞胎里面最重的一个,超出了快一斤了,沈华浓都不喊他放放了,就喊胖胖,谁让他生得肉多又懒,也是被全家人揉捏得最多的一个,人家这是也习惯了。 这会胖胖只不紧不慢的朝着张峥看过来,一边继续喝一边盯着这个陌生的舅舅看。 张峥看他目光淡定就觉得好笑,又见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双层的下巴肉呼呼,管不住自己的手去抖弄放放的下巴,跟着又往他脸上戳了戳,小家伙喝水受阻,这不高兴的才擎起腿,猛一脚蹬在张峥下巴上,不认识的人捏他还是有脾气的。 跟着水也不喝了,那一戳让他发现了新玩法,开始尝试往外吐水玩,但是没掌握要领反灌得自己满脖子都是水,逗得张峥没忍住哈哈大笑。 张岚刚将快爬到厨房门口的开开给抱回来,没想到另一个这就是她一眨眼的功夫没见就学会了个不良习惯,她将开开放在脚边让他重新开始往厨房的方向爬,赶紧从旁边抽了毛巾给放放擦嘴,还嘀咕呢:“怎么喝水喝的满脖子都是。” 才刚说完,就见小家伙将奶瓶挪开又往外吐水了。 张岚点着他的额头教训道:“好好喝水,不然就不给你喝了。” 胖胖吐完水自己乐得不行,喝两口又往外吐,张岚将他的奶瓶给收缴了,放在沙发另一头,“想喝你就自己去拿。” 小家伙不高兴的啊啊啊叫唤了两声,张岚也不惯着他,又去将开开给拎了回来,看着这个再次开始重新朝厨房的方向爬。 相处这几天小胖胖已经发现了表姨丝毫不会心软,说不给那就是真不给,哭和耍赖那是都不顶用的,小孩子其实也会看脸色行事,这会只能是自己往沙发那头爬过去,爬一半被张峥挡住了,他就直接爬到张峥腿上爬翻越过去,张峥刚开始呢也只是看着,等人好不容易翻过去了,他又将胖家伙给抱回来放在原地了。 胖胖愣了一会,然后瘪嘴开始假哭,声音洪亮,气势很足,只是光听到哭声就是没见着眼泪,要是张岚肯定就让他哭几声,张峥小时候有带弟弟妹妹的经历,可没带过这么小的,还真被震住了,心虚的妥协了,将小家伙又抱回放在自己腿上,人家这才不哭了,指着奶瓶让张峥给他递过来。 张峥刚要去拿,被再次拎着开开回来的张岚给截走了,还是那句话:“要喝你自己去拿。” 胖胖先看向张峥,张峥瞅了眼张岚,一脸怕怕的样子,胖胖又看向张岚,张岚不看他,卖萌跟她这里没有用,小家伙认清楚了现实,指着张峥腿另一边,示意对方将他放到那里去,他刚才已经是爬到那里了。 张峥揉搓着腿上的小胖子,笑得前合后仰的,“不行了,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逗人呢,你妈妈,你姨妈小时候也都很可爱,这长大了都跟舅舅我急赤白脸的凶上了,跟审问犯人似的。” 小家伙怕痒被揉得咯咯笑个不停,张岚闻言没好气的道:“觉得小孩子可爱,你自己生一个去,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成家。” 张峥这才止住了笑,一手捏着小胖胖的肉肚肚,一手点着张岚道:“你呀......这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就都变彪悍了?以前你可不这样,还有浓浓也是,这长兄如父,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敢跳起来教训我了,女人结婚前后大相径庭,我可不敢结婚。” 见张岚霎时就红了眼睛,才赶紧投降道:“行了,行了,哥哥说错话了,以后碰见了合适的人肯定结婚。” 他再不敢提这话了,只顺势将话题转到张岚身上,“菜头对你好不好?” 张岚垂头将开开抱起来,一边给他喂水喝,一边道:“他很好,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我。” “很好,你来这里做什么?”张峥问着,语气严厉了起来,小胖胖拍他的腿要瓶,他目光一闪,趁张岚不注意,就给拿过来了,继续道:“这次跟哥哥一块儿走吧。” “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哥哥来安排......” “哥,他待我很好!”张岚有些哽咽的将张峥打断了:“最艰难的时候他两年都没有吃过一粒米,都是让着我跟孩子们吃,他自己就囫囵对付过去,一个大男人瘦得不到一百斤......还要怎么好?” 对沈华浓说不出来的话,这些年无人可倾诉的话,这会还是说了出来。 “这次来石油城,也不是他不好,是我这个成分拖累了他家里,要不是娶了我,他能够过得更好,他家里也能够更好一些吧......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也怪不得别人,菜头能够做的也做了,这次他是跟我一起来的,我们商量好了,只要有一个能考上了,就带着孩子在这边单过了,日子总是能好起来的。 这些年为了我和两个孩子,他夹在中间已经很为难了,现在我说要到石油城,离乡背井的从头开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说要走哪是那么容易的,还有两个孩子,菜头还有爹妈兄弟,我们能走远点儿支应着,但是让他老死不见不管他爹妈,他肯定是丢不开,我也不能拿这个事情逼他,这过日子嘛,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呢,现在也不是过不下去。” 张峥望着面庞上已经爬上沧桑的妹妹,脑子里却浮现出她当年为书里的人物怅然落泪的情形,嘴唇翕动,却是一时无声,说不清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比不好受还要更加难受一些。 第611章亲人之间 他不禁去想,如果他早年没有执着报仇报复,而是想办法带着弟弟妹妹们一块儿逃走,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惜啊,生活里没有如果。 正想着,身上突然湿了一片。 他低头去看,就见趴在自己身上的胖家伙嘴上、下巴上都湿哒哒的,正拿着奶瓶冲着他呵呵乐。 张峥再看看自己身上湿哒哒的那一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刚才一个没注意,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一共是往他身上吐了几口水,还全部都吐在他裤子拉链的位置了。 这都五月份了,天倒是不冷,但是这让他怎么见人,怎么走出去? 他将胖小子的奶瓶给夺了过来,小家伙又开始叫唤起来,颤悠悠站起来顺着张峥的身体趴在他肩膀上去够自己的奶瓶。 一大一小一个逗一个闹的,张岚见状也没忍住破涕而笑。 之后他们兄妹俩也都不约而同的不再提那些让人伤感的话题了,反正是互相之间也都知道这倾诉相较于事实是轻描淡写了,各自心里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重逢不容易,没必要弄得一直抱头痛哭。就尽量是捡些轻松的话题去了解对方的生活和状态。 张峥问张岚孩子们的事情,参加石油城考试的事情,张岚呢,就问外面跟国内的不同,问着问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哥,你知道我嫁给菜头了?” 张峥正一手一个抱着开开和胖胖举高高呢,闻言淡淡然的解释道:“听浓浓说的。” 沈华浓正好端菜出来,“听我说什么了?” 张峥动作略略一顿,望着她笑道:“说岚岚嫁给菜头的事情了,那次机场碰到你,你说的。” 说你个大头鬼。 肯定是之前偷着回去看过的! 沈华浓到底是没有当面戳穿他,“嗯”了一声,“准备吃饭了,我去喊老太太回来,霍庭今天在外面吃不等他了。” “今天吃什么?有咕咾肉?”张峥岔开话问道。 沈华浓暗暗白了他一眼,还是道:“有呢。”除了刚端出来的一盘白切鸡和上汤苋菜,灶台上还有一大碗的咕咾肉和一碗酿茄子,一盘黄瓜炒蛋,全部都是粤菜,“在港城没有吃够咕咾肉还惦记呢?” “外面的总是差点味道,自己一个人又懒得去做。” 这是他俩才知道的秘密,那会他还是宋达的时候就馋沈华浓做的这道菜,当时沈华浓故意不给他吃。 这个事情张岚是不清楚的,只跟着附和道:“我记得爷爷以前做这道菜,都是自己熬山楂酱,泡酸黄瓜,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不过,现在做菜都是图省事,不耗那么多功夫,就是我自家里做也就是放醋放糖,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浓浓做饭倒是讲究,闻着这个味道像是老味道。” “过几天还能不能弄到鳜鱼,想吃臭鳜鱼吗?” 张峥闻言就笑得眉目舒展,嘴上说着:“那多麻烦。” “那不做了?” “想吃,有时间就做点尝尝,对了,昭昭呢?几点放学?” “这个时间也应该快到家了。” “再等等,不着急。” 正说着呢,院子外就传来了昭昭的声音,她推着晓晓的小车走在最前面,疯跑着进来的,在院子里还没有尽兴,又绕着跑了一圈,车里的晓晓又笑又叫的,坐在车里也不安分,霍老太太气喘吁吁的跟进来嘴里念着让两个孩子当心着点儿。 张炼和昭昭一直是一起上下学的,两个小姑娘在院子里玩闹,还有霍老太太跟着,他先进屋来准备帮忙,进门就发现有客人来了。 沈华浓一本正经的跟他介绍说:“这是港城同胞,给我们石油城捐赠了设备的张先生。” 小少年上前打了招呼:“张先生,你好。” 张峥呢,也将同胞的矜贵和热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张岚也收敛了情绪,这是不约而同的打算瞒着孩子们,怕他们藏不住事情,在外面说漏了嘴,再生什么枝节。 张炼还是年纪小,没忍住一直偷瞄张峥,总觉得这位张先生虽然口音和气质都迥然不同,但是长得真的很像是驴蛋,可后来昭昭进屋来,也没有认出张峥。 不过,昭昭当时年纪不大,这又过去好几年了,家里没人提过张峥,这要是张峥主动跟她提起来以前的事情,没准有点印象,现在不记得也说得过去,让张炼狐疑的是他师父的态度,他摸到厨房去问沈华浓,“师父,你觉不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像宋达啊?” 沈华浓很认真的欺负小朋友,“有吗?哪里像?那个宋达长这样?” 张炼:......没有吗? “去洗手帮师父把菜端出去,就准备吃饭。” 这顿饭吃得张炼越发狐疑,总觉得越看越像啊,而且,这张峥一直抱着胖胖不肯撒手,是不是要躲着他的注视啊?怕被他给认出来?他改头换面是想干什么? 他哪里知道张峥这是要借着胖胖这个罪魁祸首遮挡因他造成的尴尬呢。 被小少年盯得多了,张峥干脆将对方抓了个正着,“细佬仔,望咩嘢?” 张炼:也算是确认过眼神了,又好像不怎么像。 饭后,张峥要走了,霍庭没回来,张炼作为家里的男子汉送人出门,等张峥走开了几步,他还不死心的喊了声“宋达!” 张峥没回头,就是一面享受着晚风吹过潮湿的裤裆的尴尬,一面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家伙戒备心怎么就这么重呢! 霍庭是后半夜才回来的,那会沈华浓都带着孩子们睡了一觉了,跑了一天,晚上又陪孩子们玩了一会挨个的哄睡也是真的累了,他回房后挨个给孩子们把尿,这窸窸窣窣的又将她弄醒了。 沈华浓睡意朦胧的问道:“还去京城不?” “去,但是往后推迟两天,可能会跟张伯伯他们一块儿去。” “他们还准备去京城吗?之前不是说回老家看看就走吗?” “嗯,还没有定,可能去也可能不用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沈华浓打了个呵欠,人精神了一些,问道:“什么情况?......为了那件事?张伯伯不是说也不知道吗?能帮上忙?” 第612章夫妻第四年 霍庭见沈华浓是精神了,偎过去跟她说话:“张伯伯虽然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可以拿这个来诈一诈。” “什么意思?” “如果由张伯伯出面来证实爸爸曾经向江城解放司令部告密九三零特务行动......” 沈华浓这就懂了,“以张伯伯现在的身份,他说的话不管能不能取信于人肯定是会被重视的,他追着这件事情要查的话......如果真的是咱们猜测的那样,那特务当初就在司令部不仅拦截了信息,后面还为了隐瞒又特意抹掉爸爸车祸的疑点,这么突然一公开,他肯定会慌。” 说起来沈华浓还是不敢相信郑军舵是特务,没有确定之前,她也不说郑军舵如何,就是那特务。 霍庭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沈华浓的脊背,沉声道:“就是要他慌,他慌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将张伯伯跟爸爸跟你的关系暴露了?”虽然现在是不追究父母之过,但这多少是会引起诟病攻讦的,别人只问一句为什么霍庭没有提前将这关系跟组织上汇报,他就不好回答。 “这个倒是不打紧,我档案上爸爸生前的工作就写的是雇工,再说我那时年纪小,不怕。” “你都想好了就行。那后面呢,万一人狗急跳墙了,你都想好了应对之策了?给爸爸通过气了没有?”这个爸爸就是指的沈克勤了。 霍庭摇了摇头,“还没有说,怕他露馅,我想着还是先不说,现在说了也跟你一样不相信,等抓了人再说吧。” “我是不敢相信,但还是更信你说的话。” 霍庭闻言揽着沈华浓的手往怀里收了收,“我知道。” 沈华浓贴在他胸膛上,嫌他热,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给推下去,往边上稍稍挪开了一些:“那你给我说说你后面是怎么打算的?现在不怕人在你爸妈身份上说事了?还有我爸爸车祸的那件事呢。” 霍庭横了她一眼,又重新搭上来,小声抱怨道:“冬天我给你暖被窝,到了夏天你不能就过河拆桥吧?夏天都来了,冬天也不远了。”说着话就又挪了挪将两人中间的间隙给填满了。 两人都累一天了,沈华浓也是强撑着打起精神的,霍庭其实也没有什么旖旎的花花念头,就是有一些,也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般馋得不顾两人身体疲惫的胡闹,现在他能克制,当然克制是为了更好的发挥和更好的体验,年纪渐长,他在房事上的要求倒是越高了。 别看这会子手上不老实,其实他就是想单纯的挨着她,搂着她说说话,享受这样无比贴近的时候触觉上的柔滑和心理上的满足,如今孩子们多了,白天想要好好说话几乎是不可能,只能等孩子们都睡了才能享受夫妻间片刻的自由和亲近:“心静自然凉,你心里放平静点儿,就不觉得热了。” 嘿,小样!竟然还调侃起她来了! 沈华浓揪了他一下:“快说!” 霍庭低笑了一声,身体往下滑躺下来,将沈华浓往怀里带了带,才在职业保密守则的规定之内给她说了。 反“灭神”案知情的、参与的也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好几个部门都暗中配合着呢,有十分严格的保密守则,不过能够说的,他都没有瞒着沈华浓。 省城情报机构那边年前就诈过马振东,已经将药研中心作为重点目标之一了,但也只是之一,那马振东也是有能耐,已经都到这份上了,他又用生命演绎了一出扑簌迷离的自杀情节,将本来已经有些眉目的案子又给搅浑了,旁人有些细节不如霍庭知道得多,所以,现在除了药研中心,还有好几个单位都是监控目标。 只霍庭是紧盯着药研所和郑军舵的,这也是上头分给他的任务。 说起来,他就算是抓住马振东破案有功,但想名正言顺的参与到这起仅限高层才知情的案件中也不容易,这次还是托了沈克勤的福。 既然是怀疑药研中心里面有身在高位的特务,所以这防范、排查工作肯定也不能直接通知领导去落实了,万一正是那位特务负责那就坏菜了,但是光外头的人盯着肯定也不行啊,这也有疏漏,总得找几个内应吧,不说多的,起码那几个重点项目组内必须得有人配合,沈克勤的那个项目,上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就选中了他。 他作为平反第一人的身份很瞩目,这样的身份背景,这马上就排除在特务人选中了,再算马振东往京城去信的时间,沈克勤人正好也不在京市,而且吧,他还有个所内其他人没有的优势—— 他有个手漏财的败家女儿,总是三不五时的就给他电话,一说起话来就没完,跟不要电话费似的,就是让沈克勤多跟外头联系也不会让人怀疑,换个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正好霍庭也是抓住马振东还知道一些案情的人,这件事就落在他头上了,他跟沈克勤来联系并注意动向最保险不过了,当然,这也正中霍庭下怀。 涉及到霍庭公务上的部分沈华浓没有多发表意见,不过,跟自家相关的那些不便对外人道的部分,霍庭说完,她还能给提提意见出出注意,等两口子叽叽咕咕的商量完都已经快两点了,这才拉了灯,抓紧时间睡了。 第二天张文邦在参观石油城的时候,就当着众领导的面提了霍庭的父亲霍立维以前是他家的雇工一事。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职务比霍庭高的,看过他的档案的,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竟市一直就不是富裕城,早些年也就是张家一枝独秀,这一带好些人都是指着张家的码头、客船和工厂过活的,就算不是直接有雇佣关系,间接靠他们家的也不少,是张家雇工没什么稀奇的。 这也毕竟过去好些年了,再详细的在场就没人知道了。 现在众人听张文邦突然提这事,还担心霍庭脸上挂不住呢,毕竟他现在在石油城和竟市也是排的上号的人,谁还乐意被前东家提起以前的“被剥削”不光彩历史? 第613章行动 不过却也不好直接拂了张文邦的脸面,毕竟人家是往家乡和石油城都捐了一大笔物资和设备,又是在上面挂了号的,大家听过之后附和说几句“没想到有这样的缘分”就想着匆匆给带过去。 张文邦偏是抓着这事不放,跟着又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的叹了几回气,霍庭装模作样的追问,他才说:“有件事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了,是不吐不快......你父亲当年的死跟我也有点关系。” “当年我无意中得到消息说有人想在开国大典前夕在江城搞破坏,你们也知道当年我受过jun统的褒奖,有一点门路。就因为这个,那时候我去跟人说肯定是没人信我,可不说吧,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正坐立难安的......那时我们正准备搬家,家里的工人都遣散了,你爸爸呢正好是过来结账拖到了最后,我就让你爸爸帮我跑一趟去给解放军传个信。” “他回来后跟我说已经报上去了,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了,我还是不放心,到了日子让他去查看情况回来再跟我说,没想到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说是出车祸了......后来我去j局问情况别人也推三阻四的,第二回再去处理这件案子的人就都换了,我虽然知道其中肯定是有猫腻,你爸爸的死怕不是车祸这么简单,可当时我身份尴尬,家里又催得紧走得太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张文邦一席话不光将众人给唬了一跳,也将霍庭给震住了。 他原本跟老爷子商量的不是这样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将消息来源一事也都给揽到身上了。 “张......”霍庭正要开口,张文邦抓着他的手,拍了拍,也打住了他要说的话,“霍庭啊,是我对不住你!” 直接将基调给定了。 就因为这件事,参观活动也匆匆终止了,张文邦说得简单,但是里头的信息量不小了,肯定是要往上反应的,上面还没有来人,霍庭私下跟老爷子说:“港城肯定也少不了老jun统的人,他们跟港城往来无阻,您今天这样一说话传出去就将那边的人都给得罪了,等回去之后少不得麻烦。” 张文邦不以为意,反过来是安慰他:“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立场不坚定能够回得来吗?得罪不得罪的也不差这一件事了,不怕。” “您不怕,可得为小扬想想,公然撕破脸总归是不好。” “这件事情小扬也是知道的,他也是赞成的。” 霍庭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张文邦叹了口气道:“锁子,我也不跟你说虚的,小扬呢这孩子聪明劲有少魄力和狠劲,让他守成已经是不错了,我这真要是指望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这要是回不来,我就是有心都无力......所以,你也别谢我,我们是凭什么回来的,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这在外面也是看谁的拳头硬,回去之后也有阿峥答应护着他,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就是说要谢就谢张峥了。 是张峥创造机会将他们领回故土的,也是张峥的“护着”才是老爷子的底气。 霍庭点点头,“我明白了。”心情却很有些复杂。 张峥这家伙真的是......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他最大的隐忧就没有了。 当天省里情报部门的老方就亲自带着人找张文邦和霍庭询问了,当初确实是有人往司令部匿名举报过,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举报人恰好死在案发附近不远处,不管是不是跟九三零案子有关这个时间地点上的事情都应该被记一笔,但却没有任何的记录,这问题就大了,随后就是一系列的追查、核查。 霍庭悄悄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如今有特勤机关公开来办,他们手上的情报信息丰富,连以前处理这件案子的老解放军都找到了,可惜的是过去这么多年,其中很多人都已经陆续去世了,找到的几个询问细节,调查出来的线索也不多。 其中的一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当初的确有人自称是线索提供人,但被识破其特务身份开枪击中后逃走,是谁识破的说不清楚了,反正是临时接到的命令,因为没有见到这位“线索提供人”的正脸,也不知道逃走的是不是此人,事后清点特务尸体的时候少了一位。 老方他们也都知道马振东才是逃出去的那位,那这位究竟是不是霍庭的父亲?他为什么会被当成是特务击中?是误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误会那倒是简单了,如果不是......这下问题就严重了,还得扩大调查范围,从当初涉案士兵往高级干部扩大。 电话打到药研中心附近的家属院区的时候,霍庭已经到了京城了。 ...... 入夜,药研中心保卫队在科研区巡逻。 今天领导开会的时候提出要加强巡察力度、确保药品的绝对安全,并规定就连锁了门的科室都不能放过,要再开门一一排查,以防有人混入其中,并且几个领导还定了值日表,轮流参与亲自督办,虽然说这一规定比以往要求更严格一些,但因为时不时的就会突然有突击检查,保卫科的队员们也都习惯了,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 科研区内的电灯虽然是国内最领先的水准,绝对够亮,但因为室内到处摆放着仪器和设备,依旧是有照不到的地方。 队员们四散开,今天的值日领导随意转悠着,转到一片药架子前顿足,拿了药瓶打开瞅瞅,晃一晃又放回去,边看着还边提意见:“这些药品检查完的和没检查完的就这么都放在一起不行,检查好的就是要投入使用的,要单独存放,明天跟药检科的提一提。” “是。” 他在架子前挪动,又拿了一瓶,不动声色的拧开了瓶盖子,打开嗅了嗅,跟身后的人道:“我有印象,这个是专项一组的改良药,医院那边已经在催了,明天早上就要拿走,除了项目组的,药检科的,你们保卫科也来个人盯着,也不费什么事。” “是!” “已经都检查过了。” “行,都检查过了那就下楼去吧,门窗都锁好。” 正要出去,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锁住了。 第614章落网 保卫队在巡逻之时,反被人锁在室内? 这玩笑就开大了! 对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 队员中有一半都是上过战场的退伍老兵,倒是没有慌乱,队长老谢上前去拉了拉门,果真是被锁住了。 这时门外有人说话:“各位稍安勿躁,马上就有人来为大家开锁,现在还请谢队长将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再碰里面的任何物品。” 老谢跟今天的值班领导郑军舵相视一眼,双双是眉头一沉,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刚问完,身后就有队员说,“谢队,前天进保卫队的沈华不在,刚才他还跟我们一组在那边检查,一转身就没有看见人,屋外的应该是他。” “沈华?” 果然,屋外那人就回道:“对不住了各位,职责所在,等会会跟大家解释,现在还请各位互相监督,尽量保持沉默。”这就是承认了。 老谢闻言眉心又隆了隆,这个沈华是刚转业安排过来的,跟他一起来的一共有三个人,单位上每年都会有几个安排复员军人的名额,今年这事儿还是他亲自办的,人选也是他亲自挑选的,没想到还选了个自带职责的?算上今天,他一共见过沈华三次,像他这样侦察老兵出身的一直以目光毒辣自诩,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 比起看走眼这事,有人到自己的地盘上来办事,可他这个保卫科长竟然连一丝消息也没有收到,这性质可就更加严重了。 不过,既然有来历有说法,他暂且也是松了口气,是内部人员做的倒是说得过去,他们确实是没有防备自己人,要是让外人进来将他们一锅端了,那真的是可以买块豆腐集体撞死算了。 这次丢脸算是丢到外单位去了。 老谢也不再问什么,只道:“所有人都到门口来,不用再触碰任何物品,排队,报数。”说着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面有所思,“郑主任,事急从权,请您也跟大家站在一起。” 郑军舵神色无异,“应该的。”在暗暗光影之下负在身后的掌心却已经一手心的汗,一口浊气堵在心头,神思飘远。 门口的人道了声谢,随后有轻微脚步声远去,外面一时静悄悄的,有队员私下议论,被老谢疾言厉色的给喝止住了,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大半个钟头后,药研中心外面的马路上,有警笛声呼啸着由远及近,科研区这边楼上隐隐能听到声响,气氛越发凝重。 门从外面打开了,里面的人一时都没有动作,直到传来老首长沉沉的一声,“都出来吧!” 老谢才看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一派平静的郑军舵面上,率先出去了,跟老首长敬了礼,视线不动声色的转向他招进来的沈华心里暗暗评估,之前对方肯定是刻意收敛了,这会气势一开,他竟觉得自己生生被压过了一头,这人什么来历? “沈华”霍庭只跟他点点头就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门口,等郑军舵一出来,两人就目光对上了,一个淡淡的说:“是你。” 另一个语气清冽:“还请郑主任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您解释。” 郑军舵长舒了一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语气倒是轻松,听着像是纯粹的好奇,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您真想知道的话,一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行,那就走吧。”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跟寻常无异的口吻交代老谢,说:“明天送去医院的药都扔了吧,让专项一组再重新做,这一批是不能用了,上头要催只能再等一等了。”跟着还鞠了一躬,道了句:“对不住大家了。” 说的话真听得人咬牙切齿,可这语气和态度又让人一时骂不出来,目送他走了。 审讯室内,老首长亲自审问郑军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军舵垂着眼睑,双手交叉着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平静的道:“职责之所在。” “你真的是特务?是被人策反的,还是......” “一直都是,在加入你们的队伍的时候,我就是背负着使命的。” 老战友被他这话给记的暴躁得捶桌子:“你......妈个巴子,郑军舵!这么多年老子跟你一直是战友,都没能感化你?这好端端的藏这么深,你为什么还要听那边的话?职责你个屁!” 郑军舵这就不言语了。 双双冷静了一会,这老首长才面无表情的问道:“说说这次灭神行动。” “你们连这个都知道?”郑军舵抬眸看了眼霍庭,笑了声,叹了口气,道:“行吧,说就说吧,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的目标就是在那批药,里面加上了会让某些人过敏的敏感源,吃了之后呼吸困难,他本来就有严重的呼吸系统后遗症,吃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这么做?” “老贺,这个你应该是猜得到的,非要我说,那行吧......制造混乱,为反攻制造时机。” “你加的是什么?” “这个你们去问沈克勤吧,我找他弄的药,他在项目组是负责做药敏源剔除的,名字太长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是找他拿的药,好像也就是一种维生素吧。” “他为什么帮你?” “我跟他在中学时候就是同学,老交情了,我让他帮我,他绝无二话......” 霍庭闻言目光一紧,剑一样的看向郑军舵,“据我所知,沈克勤为人立场坚定,绝对不可能在知情的情况下帮你,他只是被你利用了。” 郑军舵似笑非笑的,“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又凭什么确定他立场坚定?不是心甘情愿的被我利用?他凭白被夺了所有家业,受尽屈辱不说还被毁掉了一只手,这就是毁掉了他的事业,他的妻子也在那场浩劫里丧命,更不用说他的儿女,本该是什么现在又什么样?” “现在呢,哪怕是他做出了成绩,帮着你们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可该给他的名誉谁给他了?欠他的谁补偿了?只给他一份跟他实力不相符合的工资,就想要让人欢欣鼓舞的接受这种施舍,抹掉此前的所有不公正对待?” 第615章朋友【二合一】 “这就跟捅人两刀,在人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一把聊胜于无的鱼腥草就想让人死心塌地的。” 郑军舵长长的叹了一声:“我真的是很好奇你们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换了是你们,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能够做得到吗?你们能够甘心吗?你们让我交代,我也主动配合了,你们信不信,我就管不着了,反正这种事情他若不帮我,我也不可能知道。” 霍庭目光沉沉的望着郑军舵,一时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从表面上看吧,他的确是死咬着沈克勤不放,可同时,他又将沈克勤的处境和不公正待遇都说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打算先静观其变。 郑军舵说完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这话倒是让老贺自己也沉默了一会,他一面让人去找沈克勤过来配合调查,一面继续审问,还没问话,就先是含糊低咒了句:“现在是我审问你!差点被你个王八蛋给带歪了,沈克勤的问题再审,现在是在问你的问题!就算是组织上对沈克勤有不公,但是有对不住的地方吗?” 郑军舵闻言笑了一声,“老贺,你这么说的话,可就显得思想太过狭隘了,你参加革命难道是因为社会对你不公吗?我记得你说过的,你是为了解放全国所有跟你一样受苦受难的同胞,在大义面前不应当计较个人委屈。” 老贺被堵得哑口无言,憋了一会问道:“那你呢?你既然不是为了委屈,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大义?” “对啊,我就是为了大义,只不过我理解的大义和立场可能跟你有偏差,老贺,咱们共事多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感化我,其实,说实话,近朱者赤,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的确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时期,但是在见过这近几年的时局和作风之后,我就对自己原本的立场更加坚定了。” “你......” 郑军舵看起来的确是很配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他和老贺这互相之间的实在是太了解了,几次三番的将老贺堵得无话可说,这审问起来还真的是不知道说顺畅还是不顺畅,老贺很快也意识到这种情况,迅速做了调整,不跟郑军舵在这类话题上纠缠,但凡是提到的一概回避,只问不答,这审问才开始迅速推进了起来。 这起案子涉及到的问题能够问的都问完了,老贺才问:“除了这件事,这些年你还参与过什么破坏活动?” 郑军舵在审问中第二次抬起头来,看向霍庭,道:“破坏活动倒也算不上,我要真做了什么了,你们肯定早就发现端倪了,也不会让我藏这么久......你就是根据那件事情查到我身上的?” 霍庭道:“是。” 老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霍庭,眯了眯眼,很快又收回来,“说说。” “四九年的时候在江城,有人提前电话举报揭发了九三零行动,是我接到的消息,我还是如实汇报上去了,后来提前设伏......那天我在案发地指挥围捕行动,分散搜查的时候,有人过来向我反应情况说是发现了一枚炸弹要交给我们处置,我其实认出来了他的声音,知道他就是举报人,但还是将他当成特务对待了,我隐瞒了炸弹的事情,故意误导了大家说他就是特务。后来那人带伤逃走,等我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霍庭的心往上提着,看着郑军舵,心中思绪翻腾,越发是看不透这个人了。 郑军舵是当真不知道霍立维是那次行动的参与者和叛徒吗?就算是不知道,他都紧咬着沈克勤这个老朋友不放,其实也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咬霍庭一口,可他并没有,只轻描淡写的将霍立维身份的事情给带过去了。 霍庭都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现在竟然没有派上用场。 如今再加上张文邦的佐证,他的父母的参与者身份完全被遮盖住了。 可,他又为什么要帮他隐瞒这一点呢? 郑军舵继续道:“路上有目击者说是他是被车撞死的,那辆车肇事逃逸了,后来我怕人发现,就将错就错将之归为车祸事件收尾处理了。” 老贺冷声质问道:“你的大义就是罔顾人命?” 郑军舵反唇相讥:“成王败寇,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因为他的举报害死了我几名战友,整个江城组几乎全军覆没,那次行动也功亏一篑,我为战友报仇错了吗?如果我们立场兑换,换了你们的人,这种举报的人就是汉奸了吧,难道他不该杀?” “你......郑军舵啊郑军舵!” “随便你怎么说吧。” “那个人就是霍庭的父亲,如今你被他发现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郑军舵自嘲的笑了笑,问霍庭:“你就是凭这个怀疑我的?”顿了顿又道,“上面突然开始查当年的旧案,就是你弄的吧?你就是算准我坐不住了,掐着时间过来了,是这样吧?” 霍庭点了点头:“差不多。”再加上马振东对沈克勤的特别对待,以及“和利,七”。 不过,当时他怕解释不清楚沈克勤肇事逃逸和炸弹的来历以及父母身份的事情,反倒是引火上身,所以也没有跟上级汇报过这一点,左右即便是没有传达这个意思,沈克勤的项目组还是被作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现在局面明朗了,所有的危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反倒是更不好提了,这会如果说出来难免有趋吉避凶和邀功之嫌。 郑军舵苦笑道:“这可能就是一报还一报吧。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这近三十年我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不知道哪一天这把刀会落下来,这日子我也是受够了,说实在的,现在反倒是一种解脱。” 老贺冷哼道:“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弃暗投明,不用过这样刀悬头顶的日子,你也可以拒绝做这件事,自己要作死怪得了谁?” 郑军舵看看他,也懒得接话,并不言语。 这时有个战士在门口敲门:“首长,沈克勤带过来了,已经审问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成了特务的帮凶,他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批药现在是彻底毁了,还等着用,现在只能再往后推,这件事情他有直接责任!”老贺这会儿脾气暴躁得很,吼得外面的人噤若寒蝉。 霍庭面上沉了沉,道:“贺首长,沈克勤为人简单,我可以保证他若这么说了,就是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的人品和立场是可以信得过的。” “你保证?你的保证有用那药为什么毁了,我就问你现在药的损失怎么办?这可是救命的药!他如果能够守住秘密就不会有现在的损失了!” “那批药并没有受损,您可以去找药检科检查有没有过敏原,如果守住秘密,那对特务的行动就没法预料,现在也不可能顺利抓到人了!”霍庭不卑不亢的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军舵面色一变,赶在老贺问话前开口道。 霍庭道:“沈克勤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泄密,他这个人很有原则,所以经他口透露出去的过敏原都是幌子!当初我让他透露他为了名誉还不肯,因为任务才妥协的!” 郑军舵往后一垮靠在椅子上半响没言语,老贺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跟外面道:“叫沈克勤进来当面跟这个特务对峙,一块审了得了。” 从跟霍庭通过电话之后,沈克勤就一直提着心,今天也是半夜都没有睡着,这会人憔悴得很,在路上就听说了郑军舵的事情,倒是没有吃惊。 郑军舵一见到他,就大声笑了起来,指着他道:“沈克勤啊沈克勤,你说你究竟是图什么呢,你就是我见过的第一号大傻帽,你跟我这个真特务比起来,他们宁肯是相信我说的话,也不信任你,你说说你可笑不可笑?” 老贺闻言面上一僵,瞪了他一眼,看向沈克勤和霍庭的目光都透着尴尬。 “你少挑拨离间,有问题的我们会查清楚,没问题的也不会冤枉。” 郑军舵闻言只是嗤之一笑,语气在这会变得格外尖锐起来:“少往面上贴金了,当初一句攘外必先安内,被痛骂到如今,如今换了个立场,这对内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这就是权利的魔力,会让原本立场政见都截然不同的人变得格外的相似。” “......你给我闭嘴吧!” 郑军舵蔑然一笑,偏开视线,只望着沈克勤,扬了扬下巴,“这大概是我们俩最后一次有机会这么说话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我反正是要死了,你要是问我,我都告诉你,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沈克勤语气涩然,问道:“为什么?” 郑军舵反问道:“什么为什么?你是说我为什么找你害你?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后华楼的车祸吗?” 沈克勤愣住。 郑军舵道:“我知道那天的肇事司机就是你,你从霍立维手上拿了炸弹丢到江面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军舵闻言鄙夷的笑了,指着他道:“这么多年你吃的苦头真的是白吃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说什么你都应,如今医术上你永远也没有提升的空间了,你还能够有什么长进?我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你这么蠢的朋友,你觉得你配吗?实在是太蠢了! 车祸那件事情你以为没有我,就凭你找的关系能够完全压得住,能够彻底掩盖下去吗?再说,炸弹在江面上爆炸的时间,跟霍立维死的时间相差也就是十几分钟,算时间和车速,不是你还会是谁?” “看在你这么蠢,我都不忍心欺负你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告诉你吧,其实霍立维不是车祸死的,他之前就中枪了,又知道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他逃不掉,但是那枚炸弹也没有办法解决,我猜他肯定是故意撞到你车上去的,你没必要为此自责这么多年,还将女儿嫁给他儿子,说起来你是帮了他的大忙了,要不然他到死都会被当成特务。” 老贺闻言眯了眯眼睛,目光审视的望着沈克勤。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郑军舵的影响,他觉得沈克勤这人真的是蛮蠢蛮可怜的,扪心自问,落他头上他......去他娘的鸟! 霍庭则看了看郑军舵,这会他也确定了对方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郑军舵对旁人的视线似无所觉,只看着沈克勤,轻飘飘的道:“你也算是破坏我们行动的帮凶了,所以马振东查到之后就挑中了你,他兄弟死在那次行动中了,他要拉你下水报仇,我想想也觉得你很合适,选你没人会怀疑,你也很有动机,最后事发之后再将罪名往你身上一推,你就是现成的替死鬼,所以就是你了,明白了吗,蠢货?” 沈克勤目光晦然,沉默的跟郑军舵对视了一会,道:“阿媛和桥桥是不是跟着去了台湾?你为了他们不得不妥协的?”既然是将他当替死鬼又何必替他诉委屈说功劳呢。阿媛是郑军舵妻子的名字,桥桥是他的儿子的小名。 郑军舵怔怔看着沈克勤,突然笑了,随后他捂住了脸,继续笑,笑着笑着就有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自这之后,他就再不肯说一句话了。 第616章难以下定论 郑军舵的案子爆出来之后引发了一些震荡,京市各单位部门都被勒令展开自查、自省,刚因为外交迈入新台阶带来的相对轻松的氛围一度一扫而空,气氛很是严肃紧张了一阵子。 不过单一案例到底是敌不过整个外部大环境变化带来的影响力,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了。 这件事情对石油城的影响并不大,除了一些知情人士关注着、观望着上面的态度,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一无所觉。 对沈华浓来说,倒是得了个意外的收获。 除了霍庭因此解决了一个压在身上多年的心结之外,沈克勤经此一事之后又被调回到江城了。 霍庭回来说是老贺给沈克勤争取来的,具体这是奖励还是弥补的说不清楚,他觉得老贺应该是被郑军舵的一番话给刺激到了,还费了一番功夫。 霍庭说:“郑军舵这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我参加了一次审问,有时候听着觉得他是坚定的反动分子,是真想要制造反攻时机,有时候又觉得上头调查九三零案的时候,他可能心里也怀疑是个圈套,但还是入套动手了,正像他自己说的,他藏这么久也很累了……说起当年的案子,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不利的话,提前做的准备都没有用上。” 只除了说沈克勤将女儿嫁给他不值得、没必要,那一句让霍庭觉得刺耳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了,没有给他带来一丁点儿麻烦。 就连沈家跟郑军舵的友好密切走动,都因为郑军舵想要利用沈克勤而被揭过去了,没有任何追究。 沈华浓就说:“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很难直接的用好和坏来加以区分,大家眼中的好人,就像是你吧,也有起私心的时候,你们说的坏人,也有可能人家是个性情中人,对妻子用情至深,对朋友讲义气。” 说着还乜了乜霍庭:“就说一辈子惦记着,明明可以再娶也没有人说他不是,人家就是不娶,这一点又有几个‘好人’能够做到?” 霍庭捉住她手,目光深邃,嗓音低沉:“你就又挤兑我吧,我们情况不一样,这不能比,你不能将别人的情况代入到我们俩身上,人家波澜起伏的是用情至深,细水长流的难道就不是?我宁愿是这样柴米油盐下去, 再说了,我对妻子怎么样……浓浓,这辈子咱们还长着呢,等以后你再告诉我答案,现在才过了几年?你不能这么快给我下定论。” 沈华浓莞尔,故意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行吧,看在你在丈夫这一职业上有了很大长进的份上,以后再重新评估。” 霍庭这才罢休。 沈华浓又叹道:“郑叔叔跟我爸爸相交无疑也是用了真心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爸爸有多伤心,说是调回来了,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对了,这回来是去什么岗位?” 霍庭说老贺原本是想让沈克勤回荣生医院继续去做院长的,不过他给拒绝了。 他这主动一退,将被郑军舵撕开的那一层遮羞布又给半遮半掩的拉上来了,不管怎么说吧,这表面上将上上下下的面子都顾全了,上面直接将他调到江城医学院做院长去了,手受伤了大型外科手术不能再操刀,但是教教学生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沈克勤应了。 现在师生关系在渐渐的恢复正常了,对学生的纪律约束多了起来,而且沈克勤这也算是特批的经过了层层考验的院长,问题不大。 再说,要真的是实在不想跟学生打交道,学校也有专门的设备和仪器,可以去做科研,研究药品或者著书编写教材这个都是可以的,江城医学院也时不时的研发点药出来。 跟在京城药研中心那边比起来,设备差一些,同事的专业水平也差了一点,做国家重点项目的机会是少了,但是却更加自由,而且工作环境也相对要简单得多。 霍庭给沈华浓分析了一回,她听着觉得还不错,她的这爸爸也确实不适合待在太过复杂的环境里,还是简单点儿好。 沈克勤拿了调动单也没有马上回来,他在药研所的工作需要交接,还得一段时间,而且他也想再等等看上面对郑军舵的处理结果。 不过,人虽然还没有回来,但是沈明泽打电话来说,江城那边已经做足了姿态,还了一套位于医学院附近的三层小楼,并且将从沈家抄走的东西,那些在规定的范围内不打眼的都给还回来了,比方说是一些家具,一些被人搬到医院和派出所的书籍之类的,已经让沈明泽去接收了。 至于金银细软这些在前几年象征着封建和小资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如今是落谁手上了,大部分都是找不回来了,瓷器、电器也折损了一多半,现在拿回来还能够用的也没剩下几件,不过现在能够提前拿回来一些也算是运气了,追究也是无用,再等几年这些笨重的东西可能都不一定还在。 荣生医院及其附属药厂那边也是松了口气,沈克勤的身份这一回归比沈明泽回来还医院领导尴尬,整个班组都得变化的,现在他不来,药厂方面马上就将沈明泽再给往上提了提,现在已经是药厂的技术总负责人了,技术上的一把手,行政岗位上的二把手。 沈明泽感慨道:“要是爸爸回来,想提我还得斟酌,父子俩要是还霸着医院和药厂的,哪怕是凭本事也难免有人说闲话。” 所以,整个综合起来一考虑,这样就挺不错了,算是一件好事。 “浓浓你抽空回来看看,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发现有些你以前的东西还在,你看看还要不要,不然等过阵子我有时间收拾一些给你带回去,现在这阵子是实在走不开。” “行。” 兄妹俩各有各的忙碌,匆匆就挂了电话。 沈华浓电话里是应了,但这一时半会的想要抽空去省城一趟也不容易。 第617章践行 这刚挂了沈明泽的电话,沈华浓就被喊着去帮忙布置会场去了。 外国专家组和几个海外侨胞的行程安排今天已经彻底结束了,那套捐赠过阿里的设备已经安装上了,学习能力强一些的工人也可以独自操作了,此行的主要目标达成了,而张文邦和张耀扬父子俩也在今天下午从竟市老家过来汇合来了,他们在家乡的捐献行程也结束了。 等欢送座谈会结束了,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晚上霍庭和沈华浓少不得还要跟他们私下再聚一聚。 这次是直接将人请到家里来了,沈华浓给张峥准备的就是臭鳜鱼和咕咾肉,之前就说好了要给他做臭鳜鱼,但是这阵子他也没有到家里来,这还是避嫌呢,今天这才吃上。 又给张家父子做了几道竟市本地菜,说起来她写的竟市饮食手册也不是白写的,一小盆鲊辣椒炖泥鳅,香煎了一盘霉豆渣这两道就够了,用大蒜苗和自己泡的红辣椒炒了一大海碗的绿豆皮子,这就主食和菜都有了,为了配酒才炸了一盘花生米。 霉豆渣是早几天做出来的,主食绿豆皮子是早上她起床后配好了绿豆、黄豆和大米的比例,让张岚帮着打浆摊成饼的,现在切丝之后略吵吵就成了。 这些菜比不上三蒸和鱼糕鱼丸有特色,但是绝对是地道的竟市土味,鲊辣椒、霉豆渣都是乡下吃得多,现在都没有列在城里的宾馆和酒店的菜单上,绿豆皮子一般人家都是过年前才会做一些自己吃,平时少有这么折腾的,在竟市饭店和三花宾馆也不是每天都能够碰上,也就是沈华浓在吃饭上从不怕麻烦。 “在老家都没有吃上这几道,就惦记这一口。”张文邦感慨了几句,就着两道乡土气息浓郁的菜,一人就干掉了半碗的绿豆皮子。 剩下的一半是张耀扬是怕他消化不良,抢着都给扫干净了,吃完了,他一边擦嘴一边抱怨:“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当着女士的面用这么猴急的吃相,这要是叫人看见,以后……” 老爷子一瞪眼,“这里谁还不知道你的尿性,要看你的吃相认识你?” 在场的女士也就是沈华浓和张岚了,昭昭在屋里写作业,霍老太太怕孩子们被酒气熏着,带着他们进屋去了,张炼陪她一起看着。 两个都是已婚妇女……所以,这话说得也很是。 张耀扬这才悻悻的不提这话了,只道:“您悠着点儿,这知道做法了,回去再让厨子做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这水土不同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同样是绿豆,外面就做不出来这个味!” “行行行,您说得都对。” “……” 很多话在刚重逢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也有很多的话根本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还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这顿践行饭上主要是谈吃的和拉家常了,气氛很轻松。 夜深了,老爷子的身体也熬不住,送他们出去的时候,霍庭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麻袋递给张耀扬。 “这是我们村里人自己种的绿豆黄豆和大米,还有些家里做的干菜泡菜,不值什么,一样给您装了一点,让小扬帮着背回去,想吃了找人做……以后政策放开了,冬天做好了晒干给您捎点过去,如今是天气太热了也存放不了。 以后肯定有机会,您千万是要保重身体,好时候还在后面,以后自己回来想住多久都行。” 张耀扬看着这个质朴的、粗糙的,跟自己的气质完全不相配的大麻袋,嘴角抽了抽,老爷子却是眼睛都红了,一连点头,拉着霍庭的手拍着,直说着:“好,好,好,你们都好好保重。”别的也说不出来。 这才是有点临别的伤感。 怕老人家情绪起伏太大,霍庭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赶紧将人送上了车,跟张耀扬对拳击了两下,又互相撞着肩膀拍了拍。 一个说:“以后我再回来,这次你太忙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一个道:“以后我也找机会出去转转。” 两人又是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反正沈华浓站边上也没有听清楚,就见最后张耀扬捂着肚子“哎哟”叫唤了一声,“你还真下手呢!” 霍庭松开他说,“你也别让老爷子太担心,结婚两个人过也挺好的,没有那么不自由。” 张耀扬站直了朝他摆摆手,道:“再说吧,兴许下回见面就结婚了,没准我比你还厉害,一次生个四五个,年龄比不上你家孩子,数量上要赢过你。” 霍庭闻言笑了,“行,你可劲的生去吧。” 张家父子先一步离开了,张峥留了一夜,跟张岚说了半宿话,张岚睡了,霍庭又摸出去跟他说了一会,也不知道谈的什么,到快天亮了才离开。 沈华浓和张岚听到动静起来送他,还被他嘲笑了。 “你们还特意起来送哥哥啊?可别哭鼻子,就怕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好哭。” “哥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又不是很远,这次没有见着的人,下次再见吧。” 沈华浓本来还没觉着什么,可看他笑盈盈的样子说这话,鼻子还真有点儿莫名发酸了,“大哥,你好好保重,以后我跟表姐去看你。” 站在她旁边张岚已经哭成了泪人,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边压抑着哽咽着边点头。 张峥点点头说好。 沈华浓又道:“会有嫂子接待吗?” 张峥只道:“你们都是管家婆。”别的却不肯应了,最后半抱了抱张岚,又揉了揉沈华浓的发顶,道:“阿嵘……交给浓浓费心了。” 沈华浓将他手拍下来,他笑了笑,说了句:“走了,你们别送了!”,就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院子。 张岚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兜沉甸甸的,摸了摸,有五根大小粗细一样的金属条。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够猜的出来,她擦了眼泪赶紧追过去,可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乌漆墨黑的,外面已经看不见人了。 第618章极品那些事儿【1】 张岚还想要找过去,沈华浓将她拦下来了:“别去了,大哥给的你就拿着吧,你不要他心里还不舒服,再说了,你们在这边重新安家到处都要用钱,还有孩子呢,别这么见外,什么时候不凑手让霍庭帮着去黑市卖了。” 张岚这才抿了抿唇,不再说跟着去的话了,等缓了缓,又问沈华浓:“大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的?浓浓,你以前,在路过港城之前见过他,是不是?” 一连三问将沈华浓都问懵了,“……”“没见过……” 张岚看看她,只道:“你们不想叫我知道,那我也不问,你们说的那些话他是听得进去的吧?” 这还叫不问? 就这一句什么都问了,这也是够敏感的。 说到这份上,沈华浓再想打马虎眼给糊弄过去都不容易,没办法,她只好胡乱点点头。 张岚这才作罢了,垂头低喃道:“能活下去就行了,以后总能好起来,还有见面的时候吧。” “会的!肯定会的!” 张峥他们是天亮之后出发,沈华浓没有再去送了。 跟着石油城又迎来了新一波的忙碌,招工考试的卷子批完了,她被拉去帮着统计分数,划定录取名单去了,录取名单出来之后马上就会下发到各县市,再从上往下的一级一级的往下通知到考生本人,还得留两天时间给新员工收拾准备,这前前后后的加起来期间可算是能放松几天了。 沈华浓今年年后开始上班直到现在,这才是得了几天的假,知道霍庭心里记挂着回去,就主动跟他商量趁这个时候回去下湾村一趟。 “去年一整年没回去,今年眼瞅着一晃又过去小半年了,这阵子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回去祭奠一下父母,收拾一下心情,再把老屋收拾收拾,孩子们大了这天气也好,来去倒是不怕。” “等人手补足了到位了,那就更是有得忙了,下半年我看着是没有时间回去。” 霍庭这人呢,沈华浓也看明白他了,他就是个传统型的恋家男人,从京市回来弄清楚了公公去世的真相,他这是心结松动了,又揣着一肚子的感想但光跟她说还是不够,不回去一趟祭扫一下是没法彻底释放和安静下来了。 就回来的这几天,那情绪是变化多端,在外头看着人还是挺正常挺沉稳的,夜里回到家之后当着沈华浓一会这一会那的,要不是沈华浓知道他这是陡然轻松了,可能又得被他吓着,这分裂得都不加以掩饰了。 那就回去吧。 霍老太太也是一并带上,她是宁愿回娘家也不想面对她那几个孙子孙女。 现在的考试结果也出来了,她家那头有招上的,也有没被招上的,招上的不提,没考上的现在还不死心,想着让老太太帮着从霍庭和沈华浓这边走走关系。 这一个二个的说得还特别的轻巧,说让先弄个临时工干着也行啊,以后有机会再转正也可以。 这是看霍老太太帮着带孩子呢,又觉得有底气了。 霍庭是直接说不行,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反正是机会已经给了,做到这份上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他是当侄子的,还能管着表哥表姐家里子子孙孙的工作?没有这样的道理。 现在不光是霍庭遇着了这种事,在石油城里类似的事情也多的是,一家亲戚也有长短,都争气考上的也不多,断不能开这个头。 这几个孩子跟霍庭低了一辈,这次招工还是头回见面,跟这个表叔又没有什么旧情可念,话都说不上,就只能是逼着老太太,无非就是那些老话。 “我爸妈可说了,你当初给了他们兄妹俩那么大的恩,这点事都做不成,你巴心巴肺的还给他带孩子,他们根本不惦记你的好,也不说拉拔一下家里,人家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不想想他家还有几门亲戚,咱们这样就是顶顶亲的。” “办不成你还给他们带什么孩子?也就是看在你还能够动帮着带孩子,难不成以后他还能够给你养老,还不是得指望我爸妈?” 沈华浓听见过一回这话,将老太太打发进屋去,就跟几个年轻人笑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是没错,可没有说一人得道,隔壁人家没给我们家打鸣下蛋的鸡,和没有帮着看家的狗都跟着升天的道理。” “我们家的亲戚是不多,要说顶顶亲的吧,你们也真的是算得上,还有句话说的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何况我们寻常人家,是该有门穷亲戚,要没有你们,这家里亲戚全部都是争气的,那就比皇帝家还清静了,这也不正常。” “我说我这日子过得好像是缺了点什么呢,现在才知道了,太清静了,就缺你们这样的,这回算是齐活了。” 所以这态度还是挺欢迎有穷亲戚来上门哭穷和耍极品的,让几个小青年没头没脑的呆了。 跟着就见沈华浓兴致勃勃的招来刚放学的昭昭来看,“这个是谁谁谁,这个又是谁谁谁,考试考了一丁点分,都赶不上没上过学的月娥,还不想着自己努力,就一心压榨着老奶奶,没考上不觉得害臊,只想沾别人的光,跟人家欠他的一样,这种人在咱们家还真的是难得遇见,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你也仔细的看看,长长见识,知道知道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错过这个再想遇见就难了……” 昭昭果真是瞪大眼睛跟看马戏似的盯着人瞧,还问沈华浓呢:“妈妈,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人呢?” “小姑娘,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结交的朋友肯定也都是性情相投的,这样的人我们看不上,人家跟咱们话都搭不上,自然也跟着远离了。” “总之,你如果是花朵呢,你的朋友大多就是蜜蜂、蝴蝶和赏花的人,可你要是一坨屎,那你的朋友就只能是屎壳郎和粪桶,群体不同周围的人都是截然不一样。” 第619章极品那些事儿【2】 昭昭撇撇嘴,“我才不当屎呢,妈妈你这是什么烂比喻嘛。” “你听得明白就行了,”沈华浓就笑:“所以啊,你不想被人嫌弃,那就得好好上进,靠自己的本事,别都指望别人帮你解决。” 昭昭继续挑刺:“那我如果是花,还有管不住手来摘花的呢。” “……这个也在所难免,但那种毕竟是少数,好了,有强大的敌人本身也说明了自己的优秀,你见过摘花的,见过拿手去捡屎的吗?” “这倒也是。” 母女俩一搭一和的,最后直接是将人给臊走了。 “呀,竟然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跟人说上话呢!” 昭昭还有些遗憾。 沈华浓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紧,以后会遇见各种鸟……人的,有见识的机会。” 这个时候,昭昭还很懵懂,压根都不知道她妈妈就这么打发走了几个极品,也不太懂匆匆离开的人的心情,不过几年以后,她会懂的。 她到了青春叛逆期,第一次跟她妈妈激烈的唱反调的时候,沈华浓兴奋得摩拳擦掌,好像是等待了很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晚上她无意中还听到这不靠谱的妈,还跟她爸爸私下商量说要庆祝一下大女儿的叛逆期终于到了,还兴致勃勃的说要拿了本子将青春期鸟人的种种特性记下来,给她三个弟弟妹妹观察学习,让他们批判吸收。 “想想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昭昭:…… 意识到她妈妈竟然如此极品,不发愁反而越来越亢奋,她是真的会这么做的! 再加上因为非常不想体验被她妈妈和弟弟妹妹当成是“林子里的鸟人”的滋味,于是她拼命压住了体内想要叛逆的因子,循规蹈矩的度过了青春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pk极品,就是各凭本事了,眼前的这一回合,沈华浓完胜。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将老太太伤了心了。 沈华浓知道老太太心里不得劲,主动跟她说了,“上回因为给了个工作名额的事情,您对这个家里更客气了,还让霍庭心里不痛快了好一阵,他能帮的帮了,不是因为您帮着我们带孩子,只是因为您是亲姑姑,不希望跟您之间这么生分…… 同样的,这回对那些个不上进不孝的,我跟他都是这个态度,日后也是这样,不会因为您就纵容着,您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心里觉得不痛快,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再商量着办。” 这话也挺直白的,我们不跟您生分,但是对人对事有原则。 您之前就因为霍庭帮了,这一高兴做出了生分的表示,现在要是为了不帮您儿孙的事情觉得不高兴,那以后就商量着来,做多少回报多少。 霍老太太闻言先是一愣,跟着指着沈华浓就啐道:“他当我是亲姑姑,我也是当他是亲侄子!只是子孙不贤总是底气不足,就想着多做点事,将他们亏欠的份给补上,你这个臭丫头就这么小瞧我?” 不过说实在的,自家子孙伤她的心是一方面,另一个他们不争气,现在被人给轰出去了,这也叫她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 沈华浓赶紧陪了不是,告罪说自己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让老太太以后有什么就跟她说什么,又趁机说了以后只要老太太愿意,就给养老的话。 这话之前霍庭说过了,她这当人媳妇的也得表个态度,不然老人家还是也不放心,这也是沈华浓跟霍老太太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基于对她的观察得出的认识。 有时候霍庭跟老太太说点什么,给点零用钱什么的,她还问呢,“你媳妇知道不?她也这么愿意?别因为这个你俩闹矛盾。” 霍庭给了肯定的答案,她用起来还是偷偷摸摸的,生怕霍庭对她好了,沈华浓会有意见。 沈华浓知道后就调侃霍庭,“还是你们男人不可靠,当儿子的都靠不住,老太太还是靠媳妇的多。” 后来这给钱买东西的,沈华浓就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了,省的老太太再问一遭,放不下心。 沈华浓陈情表态之后,还又劝了几句,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有一个争气的就行了,老太太一手拉拔大了霍庭的父亲,这才有了霍庭,这个不就挺争气的?一手养大的弟弟的儿子,跟自己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就这一点,沈华浓就是当亲婆婆对待也是应该的。 好歹是将人给哄住了。 也许是沈华浓这个侄媳妇一贯的表现加上这番话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对子孙的反应有心理准备,经过这番恳谈安慰之后,老太太人看着放松了许多,别管是真放下还是假放下,反正是硬气的表示不要他们养老,将人打发走了。 清静了。 这又正好碰上了儿童节到了,加上一天半的周末休息,还没有小学毕业的张炼和昭昭也有两天半的假,全家一块儿回去。 他们在周六中午小学放假的当天吃了午饭,就又大包小包的开始往老家赶。 现在村里也不差什么,跟石油城又不算远的,特产都是差不多的,倒也不用特意去给人带什么,这大包小包都是带的孩子们吃的用的。 沈华浓再是对极品有一手,碰上用尿布的那也得妥协,人家还不会说话,她就得提前准备周全,好生伺候了。 到下湾村的时候太阳还老高的。 村里通往市里的路这会都已经修好了,平平整整的,车开过来也挺快,只到了村口,进村去的路就窄了,虽然也修了,但是曲曲折折的车子也开不进去,在村口作坊边,不,现在已经挂着“红星食品厂”的牌子了,在食品厂边的晒谷场停了下来。 以前有车进村,早就大半个村子都惊动了会出来瞧热闹,今天倒是静悄悄的,厂子门口也没有什么人走动,好不容易碰见个跑出来的,瞅都没有瞅这车一眼,拿了把铁锹撒丫子就往池塘方向跑过去了。 第620章霍国安的长进 霍庭下了车,朝那人喊了一声:“志超!” 沈华浓对这些“志”字辈的,也就是在石油城作坊分部的时不时来家里走动的那几个还算是熟悉,回到村里可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别看霍庭同样回来的不多,但对这些晚辈谁是谁家里的,大概年龄,书读的怎么样,结婚没结婚的人家都记得很清楚,是真挺上心的,这只扫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青年闻声急急的停住了,朝这边定睛一看,喜道:“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跟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一敛,往池塘那边瞅了眼,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村里没人?” 霍庭盯着霍志超手上的铁锹,也往那边看了看。 池塘那儿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影,日头晒得水面跟镜子一样看得晃眼,再往那边过去是通往堤上的路,路旁是小河沟,树林,村里的菜地。 隔得远倒是听不到什么,视线也被树林给遮住了。 “有人呢,这会就是有点事都过去了。” “什么事?” “修路的事。” “说说。” 霍志超这就苦着脸说了:“……自从我们这里修了路到市里,邻着的几个村像是蒋家河和河西岸的几个都从下面渡口过来,然后从咱们这里走上市里去,前阵隔壁蒋霸道弄了条破船就在咱们砖窑前面的河上拉客,占咱们的水路,走咱们的公路,还一个人一趟收一分钱,对岸去市里以前要从方家湾码头过河绕远路,从咱们这里走近便许多,每天过河的人很多……” 拉拉杂杂的扯了一通,霍庭也听明白了,就是修了路之后隔壁的来蹭路,还占便宜了。 这个事情吧,怎么说呢,对方确实是做得不太地道,但你没想到,别人先想到了,水面上人家过去点儿,不在下湾村的地界上还是照样能开船,修了路也不能不让人走。 这两个村子挨着,时不时的因为路、田、水沟水多水少什么的有些纷争也是常事了,说实在的,要是早几年发生这些村与村之间争地界的事情,那就是两个村子抡起锄头和铁锹干仗血拼,不光是村与村之间,就是乡邻之间,也都是谁家男丁多谁就占优势。 “那人呢,总不至于都去那头打架去了?”车上闷热得很,沈华浓抱着早就按捺不住的晓晓从车上下来了,听到这就问了一句,“大家都从这边走,咱们这村里热闹起来也不是坏事啊。” 霍庭也觉得就凭霍国安日益增长的眼界和圆融手段,也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这是还没有跟他说实话呢。 霍庭就道:“算了,你过来搭把手将车上的东西帮着搬下来,我过去看看。” 这青年赶紧拦了一把:“您别……等会再去,这会过去得上火,再等等,不是有意要瞒着的。” 霍庭闻言面上也沉下来。 霍志超焦急的往那边看了看,才咬牙道:“起因就是因为这个事。” 跟着看了眼在日光下面色红润的沈华浓,老嫲嫲这种称呼对着她是万万喊不出口的。 只道:“您说的也对,国安叔背后是骂了蒋霸道几回,但也没有跟人扯皮,说这不算是坏事,他好生生的去跟那边商量去了,说咱们出钱,他们出力,再从河堤下面修一条路跟村里的公路连上,这路就算是咱们两个村共同所有的,这船呢还是让他们继续开,村里有人不服,咱们自己人也能开。” “国安叔就说不盯着这点小打小闹,现在走得人多了,村里热闹起来,还有别的村把孩子送过来上学的,现在虽然还没有成气候,以后人更多了肯定能自成集市,好处在以后。” 沈华浓就点头说是,看事得看长远。 凡事都有两面性,总盯着眼前的那点儿损失纠缠没必要,换个思路,别人还成为你打工开船的了。 “那现在又是在闹什么?” “……这修了路对蒋家河也是好的,进进出出尤其是下雨的时候真的方便多了,他们还挺上心的,分了一半的人手出来修路,这每天晚上也都弄到很晚,看他们这么上心,我们也没有总盯着……结果没想到,有个天杀的借着修路动静大,将咱们的菜地给刨了……最近一直忙着出货,地里也不得闲,一直也没有发现,还是今天才发现,去看的时候都刨了一大片了,这会都去整修去了。” 霍志超说完目光有些躲闪,都不敢直视霍庭的眼睛,只垂着脑袋,下巴都快贴到胸口上去了,道:“人已经抓起来了,关在厂里面呢,有人看着,已经让人去派出所报案去了,这会应该是快过来了。” 沈华浓还有些不解,霍庭已经是神色大变,匆匆跟沈华浓说了声“我去看看”,最后一个字音都没有出来,人已经跑远了。 霍志超“哎”了一声,也跟着跑了,远远的还听见他的声音,“……您别上火,我去看过也不是……很糟糕……” 沈华浓眉头皱了皱,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有人扒坟了吧? 谁特么的这么缺德? 回头见霍老太太和张炼、昭昭也都从车上下来了,老太太有些晕车,人恹恹的,另两个小的被张炼和昭昭抱着,这车上一晃一晃的都睡着了。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啊?” “有事忙去了,我们先去厂里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好叭,现在作坊比以前大了好多。”昭昭边走边说着,“我记得这里是小树林吧……咦,红星食品厂!” 现在的厂房规模确实是扩大了一倍,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都给清掉占了,还真的是有点厂子的样子了,门口写着“红星食品厂”的牌子上还挂着红布攒的花,挂牌不久,这大红花的颜色还鲜艳着呢。 “进去吧。” 厂子门口设置了门房,他们一过来,门房的人就出来了,是霍麻子,端着个白瓷缸子出来的,认出人来,热络的打了个招呼,又问了几句,沈华浓都答了。他又朝里喊了一声,就出来两个妇女将他们领进去了。 第621章不按照常理出牌 这两位沈华浓觉得面生得很,一问才知道是村里去年新娶进来的小媳妇,属于“志”字辈的。她们嫁进来的时候,沈华浓正在石油城带娃呢,这回是第一次见面。 两人也是知道沈华浓的,态度热情得很。 沈华浓问她们赵桂兰和蒋红梅上哪去了,说是有事出去了。 霍老太太问她们:“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今天厂子瞧着比上回回来的时候要冷清。”她正月里回娘家回村上看过,就是跟那回比的。 刚才霍志超跟霍庭和沈华浓说话,她正佝着身子难受呢,也没有听清楚说的什么。 两个小媳妇对视一眼,也跟霍志超似的,吱吱呜呜的,也不肯痛快说。 不说就不说吧,沈华浓这会心里也大概是有数了,这要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难受的,她也不为难人家新媳妇,直接将话题给岔到食品厂的事情上去了。 这个话题对霍老太太来说也新鲜,她也爱听,这就被带偏了。 这两个小媳妇也是狠松了一口气,边给介绍食品厂的情况,边领着人进去了,“就去会议室吧,那边位置大,摆布得开,门窗一开也凉快得很。” “行,那就去会议室。” 会议室还是在以前的位置,不过里头的陈设比建作坊之初要好很多,桌椅板凳的都齐全了,全新的,刷了红油漆,正前方的墙壁上还挂了块黑板,还隔了个小会客室出来,摆放着一条长木沙发,两个单座沙发并一个茶几。 一家人就在会议室里先歇着了。 随后她俩又进进出出的张罗着倒水、端吃的、拿喝的,还不知道从哪家借来了两把蒲扇和两个摇篮过来,都备好了,又去帮着把车上的东西给卸下来搬了过来。 有人帮忙,这收拾起来就快得多了,不过,等一家子老的、小的都收拾齐整,也缓过劲来,这还是都过去半个钟头了。 霍庭还没有回来,派出所的人先来了。 沈华浓听到响动,将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晓晓塞给霍老太太,找了个由头就出来了。 又悄悄嘱咐跟着她出来的昭昭,“这会你就别出去玩了,你以前那些朋友还在学校呢,他们今天不放假,先在屋里陪着奶奶坐一会,她晕车,妈妈知道晕车的滋味太难受了,你陪着搭把手,”又瞅瞅张炼,“你们跟她说会话,别叫她出来了,这是给你的任务。” 听了最后那一句话,昭昭就知道这事是没得商量的了。 任务嘛,是必须要完成的。 她鼓着脸答应了,还不死心的问沈华浓:“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出去看看回来跟你讲。” “哦。” 沈华浓交代好了,就赶紧找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两个穿着印了“红星食品厂”字样汗衫的小伙子,整将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已经看不清楚五官的男人从烧火屋的柴禾间里拖出来。 六月初这天气已经很热了,这屋里头还架着四口大灶呢,这会火也没有熄还分别蒸着、炒着东西呢,屋里热气腾腾的,在里面站一会都热得不行,工作人员待一会就得时不时的出来透透气,这待在柴禾间里,热气直往里头钻,那真的是跟在蒸笼里也差不多了。 两个红星小伙一撒手,这人就软倒在地上,哼唧了两声不动了。 旁边两个公安,其中一个刚说了句:“这是动私刑了吧……” 一个小伙子就反驳道:“私刑?做了那种缺德事这不打死都算是轻的,还有人在里头上班呢,怎么他就不能待了?不关在这里难道好吃好喝放办公室享福?我们哪有人专门看着他们!” 这公安被另一个同事用胳膊肘给撞了一下,“还知道去报案这就已经很讲道理了。” 这下湾村大半都姓霍,都是同宗,这个还敢跑到人家地界上撒野,刨人家的坟头,就是被人围起来打死了,都没地方说理的。 另一个点点头也不提这一茬了,上前去翻了翻地上那人的眼皮,道:“行,这件事我们接手了,先带回去……” 两个小伙子不同意:“这件事情我们也必须得知道个究竟,要么就这么问,我去喊我们领导回来,要不我们不报案了,你们回去吧,这个事我们自己解决。” 这话说得…… 两个公安也是头疼。 正僵持着,沈华浓从烧火屋旁的水井里压了一瓢井水端过来,直接兜头朝着地上的人泼下去,凉水一浇,人就哼哼了两声。 众人:…… 沈华浓也不管别人,只问地上的人:“醒了,能说话了不?” “……我……” 对方含含糊糊的刚发了个音,沈华浓直接拿着瓢对着对方的嘴打下去,等在场的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人嘴巴都肿起来了,像是碎了一颗牙都见血了。 “还能说话吗?” “……&*%” 看样子这一时半会的是说不清楚话了。 那公安都恼了:“你谁啊你,这还要审案子呢!当这我们的面就动手有没有王法了?” 两个小伙子也讪讪的,“……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呢,这什么都没有问就将人的嘴打烂了。” 沈华浓一脸寒霜:“不用问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可见品行之卑劣,这种人说的话你觉得能够信?还跟他们费什么话!这不是给他当面骂人的机会吗,还指望听到什么好听的不成?” 除了前几年平坟和盗墓的另当别论,其他任何时候,这要不是有生死大仇,拿人家又没有办法的,谁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去刨人家坟墓? 老霍家几代贫农,盗墓不可能,沈华浓数数跟霍庭有生死大仇的这些人,要么就是特务的余党,要么就只剩下赵黎明了,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们跟霍庭是结了死仇的,而且还是本地人,口音上一样,混进来帮工这也不会叫人怀疑。 要说是本地就有特务余党,她觉得不可能,特务在这穷乡僻壤的图什么?一点施展的空间都没有,要是从外乡来的,这又太显眼了一些,稍微走开一会可能都被人注意,不可能办成事。 可赵黎明的事情过去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怨恨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的突然叫人来刨坟? 想到原小说中赵黎明挖出来霍庭父亲跟张文邦的关系一事,沈华浓就不敢大意了,难不成他都去了牢里,这又是得到了什么线索要来挖坟求证? 霍庭父母的事情,这也就是张文邦帮着作了假证掩护了,郑军舵又隐瞒了,才算是揭过去了,霍庭也跟她说过,他爸爸是中过枪伤的,但他当时并没有发现,匆匆就下葬了…… 枪伤这个也是郑军舵亲口承认过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漏洞,沈华浓目前是不知道,但是她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现在霍庭父亲的事情虽然被揭开了,但是郑军舵的案子还没有最终结论,霍立维的事情算是其中的案中案,现在上面也还没有下定论,这是算误伤呢,还是烈士的?也没有个说法,现在家里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婆母以前在jun统服务过的这段经历,也不知道这人掌握的是不是这个线索。 沈华浓反正是觉得她的这对公婆大面上是没有错误的,也就是这几年不好提起,等再过些年思想开放了,在jun统服务过的都可以出书讲那些年了。 她不以此为耻,只是觉得真因为婆母的经历问题,而生出波折影响到家里现在的生活,让霍庭做不成他喜欢的工作,那就挺冤枉的。 要是真摊上了,那也只能认了,现在……还是得争取一下,所以,这个人暂时不能说话那就是最好的。 赵黎明如果真有铁证,他自己有本事拿出来,她就服气死心。 “我是什么也不想听,刨根问底再之后呢?该作死的还是会继续作死,既然是这样那为啥还要费那些劲,再遇到这样的人,直接刨个坑将他丢进去埋了就是了,看还有没有敢来的!”沈华浓说完,又看了眼地上的人,转身就走了。 赵姓堂弟挣扎着呜呜呜…… 也没有人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还是很想说几句的,你特么的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原本他是听了赵黎明的吩咐,想着私下查一下,让骸骨说话,不管是霍立维身上有枪伤死的,还是在枪林弹雨走过的女特务,骸骨上应该是能够看出来一些明堂来的,只要查到一点后面的就好说了。 就是查不到反而将自己暴露了,被抓了也可以说自己的怀疑和逼不得已,让公安帮着证实,他反正也扒开了坟头,村里也是要修坟的,这时候去个公安监督顺势看一眼的也不费劲吧?带着目的去看说不定能看出来呢。 不让人看看总是心有不甘,这是打击霍庭最好的机会了。 现在倒好……被这么一打,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计划也都打乱了。 以后他要再咬霍庭,人家也只会当是两家结了仇,他心生不忿,坟头那边也都收拾好了,再找机会就难了。 这要不是跟霍庭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谁会听他几句话就真的去扒霍庭父母的坟头去查的骸骨的? 没机会了...... 赵堂弟心如死灰。 第622章乡情 两红星小伙子都傻了,呆呆的看着沈华浓离开之后面面相觑,然后陷入了沉思。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对啊,我们为何要听那些骂人的话呢?还给他机会再骂一遍?为什么啊!” 两公安也一时愣住,没来得及拦住沈华浓,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妇女是谁啊?这也实在是太彪了。这妨碍我们办案。” “总之动私刑是不对的,活埋也太残忍了。” 两个小伙子中其中一个率先回神,答道:“公安同志,对不住了,我们不报案了,这种乡里的小事我们自己能够处理,揍这一顿便宜他了,实在是不应该劳烦你们大老远的走一趟。” 两公安:“......”“现在已经不是你们报不报案的问题,这件事情性质恶劣,我们必须要管,我们镇上民风良好,这还是头回出这样的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以正风气!” “那就辛苦你们了,人交给你们了,我们就不妨碍你们处理了。” 这两人突然间变得这么好说话,两个公安还强调道:“不用在你们厂里审问了?” 两人齐齐摆手说:“不用,不用,谁耐烦听那些骂人的脏话。” 一个阴沉沉的瞅着面上五颜六色的赵堂弟,又补充说了句:“等有了结果你们通报出来,我们再了解一下知道这王八羔子的来历名姓就行了。” 另一个同仇敌忾的附和:“对对对,这个是要得知道,以后他家九族都是我们的死仇,同个地头上有我没他。” “我们村不让他们进!我们自己的路不准走!” “东西也不卖给他们!” “这王八蛋叫什么来着?” “我听说是河西赵家台姓赵的!” “那就在包装袋子上印一句话:赵家台赵氏及其亲戚不得购买及食用,否则生儿子没屁眼。” “......前面的那句还罢了,后面那句会不会不大好?别人误会了就坏事了,这句话再商量商量。” 两个公安嘴角抿着,无声的互视一眼,这两个村怕是要结仇了,以后矛盾纠纷是免不了的,不过这个谁仇恨谁的,只要没有违法,骂几句、不让走这村那村的路之类的,他们也是管不了的。 两人垂眸看看倒在地上的赵堂弟,面上也是闪过厌恶,做什么不行要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赵堂弟这会听到了两个红星小伙子的话,他心里还憋着仇恨郁懑无从发泄呢,倒没有觉得这种可笑的威胁有什么,从在市里当高官的叔叔和哥哥倒了,家里的日子一落千丈,他们跟姓霍的就结仇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也没有买过他们的东西,走过他们的路,谁稀罕?! 当然,这会儿,他并不知道他的亲戚族人们并不想被他代表。 等两个公安拉着赵堂弟出来的时候,霍国安满头是汗的回来了,霍庭还留在菜地那边,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这会儿且没有心思顾得上其他的,霍国安见他那样,也没有再拿这事去烦他,只带着几个人就匆匆赶回来了。 他本来也是想留着赵堂弟弄清楚缘由的,不然报案的时候就将人给带到派出所去了,这会听说了沈华浓的做法,他也就没有多拦,好声好气的将两个公安给送走了。 之后就苦着脸去找沈华浓去了,还准备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都给沈华浓说一说,也得告个罪,这件事是他们在村里的人没有做好,霍庭这会儿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也只能跟沈华浓说了让她知道也是有个转圜。 这一去,见到霍老太太,就先将这话给咽下去了。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老一辈的人也更重视这些,怕承受不住。 沈华浓配合着他将这一茬给敷衍过去了,只说村里修路跟隔壁村有摩擦,霍庭去调停去了,怕老太太多想,这厂里又人多嘴杂的怕说漏嘴,只催着赶紧趁着天光回家收拾去了,霍国安又给赵桂兰使了个眼色,让跟着帮忙搭把手。 老屋这边霍秀英清明节的时候回来了一次,看样子是帮着打扫过了,屋里不太脏,箱子里的棉被也都晒过没什么霉味,不过这毕竟是长期没有住人,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到处得擦洗一遍,趁着夕阳未落将棉被抱出去散散味道,家里的旧草席和竹床也得刷洗了先晾着,晚上乘凉用,还得拿艾叶将两间屋子屋里屋外的都熏了一遍,好在是床单和被面都是随车带回来的直接用就行了...... 再加上三胞胎也醒了,这个喊那个叫,那个还要吃要拉的,这就格外的忙碌了,这一忙起来,霍老太太连跟赵桂兰闲话的功夫都没有,赵桂兰边给帮忙时不时的小声跟沈华浓说几句,她都没心思听。 等终于理顺了,霍老太太有功夫听了,赵桂兰也有的是话打发她,村里的、厂里的哪天还消停了?只村里妇女的精神面貌和地位变化都够赵桂兰这个妇女主任说上一天一夜不重样的。 “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口号嚷了多少年了,但是说实在的,这些村里的男人们谁又把这个当一回事了?以前就不说了,就说我们作坊吧,这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开会虽然也叫咱们列席,这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开口,那些男人就是你们最远就去过市里,知道什么?凡事不跟你商量,只吩咐,下命令,让照着干就是了。” “这脑子谁还比他们笨了?这新口味的产品不也是我们没有出过村的娘子军弄出来的?这操作机器,开拖拉机,修拖拉机,好几个姑娘比男人还强,他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我们能做的他们就不能,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摆布不了,还食品厂的顶梁柱呢,嘁。”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今年妇女节,我就组织村里的妇女罢了一次工,我们去了一趟省城好好的见识了一回,第三天才回来,您是不知道那厂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赵桂兰说着还拍了一下大腿,可见是做的这件事兴奋劲到现在还没有散呢,笑得身体都前后晃了晃,“他们这才看到咱们的用处了。” 第623章李月娥打脸现场 “这妇女们能立起来,还有什么做不成的?我就塞了几个伶俐的姑娘进业务班和维修班去了,凭什么咱们就该天天窝在厨房干活,也是该出去见见世面,现在都跟着出去了。” 这个话题老太太也爱听,时不时的夸赵桂兰几句,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这聊得是心情愉悦,沈华浓一边忙活进进出出的,也听了一些。 快到饭点了,食品厂的食堂送饭菜过来了,一盆蒜爆鳝鱼片,一盆小龙虾,还有一小盆清炒空心菜,小木桶装了大半桶的饭,米饭上还用三个小碗蒸了鸡蛋。 这桶和盆就摆了一竹床了,看这些粗狂的餐具,沈华浓嘴角直抽抽,霍庭这时候还没有回来,肯定是留在外面吃饭了,就他们四个老弱妇孺,也就是老太太和张炼的战斗力强一些,可也吃不了这么多。 “粮食都是村里种的,各家分完了吃不完的食堂回收,菜也是跟各家买的,这些鳝鱼龙虾是在池塘里摸的,快尝尝厂食堂的手艺。” 沈华浓按照家里几个人的饭量盛了饭,指着剩下的半桶招呼赵桂兰和送饭来的枣花和另一个叫美香的姑娘,“一起吃吧,正好说说话。” 又从家里拿了碗筷出来分给她们,沈华浓以前在家用的都带走了,家里剩下的这些还是婆婆时凤君当时置办的,村里有红白喜事都是东家借桌椅,西家借碗筷的,这些也经常借给人使的,倒是不缺碗筷。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期间又抽空给三个小家伙喂了蛋羹,这还不够,又一人化了半碗米糊糊吃了这才饱了,吃完饭,她们还没有走,又过来了几个说话的。 沈华浓时不时的插上一嘴,也趁着孩子们有人哄着,赶紧将家里给归置好了,不用担心晚上睡觉被蚊子抬走了,她才去烧了锅热水赶着昭昭和张炼分头去洗澡。 又将到了时间就哼哼唧唧要洗澡的三胞胎挨个洗了丢到帐子里,让两个大的看着陪着玩去了。 八个月大的孩子表情丰富多了,肢体动作也多,能爬能翻会玩玩具会撒娇,性子也大致上能看出来一些,都不算是特别闹人的,这跟个大玩具似的,比早先的几个月可有趣多了,张炼和昭昭也能够看得住一会。 实在看不住了只要喊一声就是了,都在外头坐着呢。 霍老太太洗澡去了,沈华浓这会才是能坐下来好好歇一会说说话了。 正好她们正说到了这次招工的事情,她就问了句是怎么安排的,早先是给了村里一个直招的名额,当时没有马上用上,说是等报名的都先去考试,考完了再从没考上的里头推荐一个去。 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名额,这样操作也不违背规矩,于是就这么办了。 现在结果也出来了,报名的有考上的,自然也有落榜的,村里也早都知道了。 赵桂兰就说:“先就商量好了,最后抓阄决定,左右都是不中用的,矮子里头挑运气好的,挑不中还能够怪得了谁?”听着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她说完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数落那些没考上的丢人,还说呢读的书都还给老师了,白瞎了浪费这么多年,还不如人家月娥没正紧上过学的。 这话说的,家里有没考上都跟着没脸,但事实就是这样,沈华浓给了李月娥一个特殊报名的名额,人家小学学历都没有,就靠着自学和去学校旁听,竟然还真的吊车尾给考上了,虽然排在最后面,这不也考上了嘛。 她有多努力外人不一定都知道,就看见读了书还不如她的了,这一对比可就特别伤人了。连考上的好像也没有特别了不起了,不是很高兴,这事给闹的。 当时只考虑着最大限度的增加考上当工人的人数,没想到还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人是最经不得比较的,输给同样的初中生跟输给李月娥肯定是不一样的,就有了这一出了。 所以这谁去都不光荣。 沈华浓笑笑就不问去的是谁了,转头问起:“村里文凭高的都走了,后备力量缺了这也得赶紧培养补上。” “这个我们都知道,就月娥的这件事情叫我看得真真的,文凭和能力就不是一回事,其他人也能培养,是不是好苗子不能光看这个。” 就怕她们因为李月娥的这个事情走极端了,沈华浓多说了几句: “文凭是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但书本里学到的东西那是真的一生受用的,月娥也不是靠运气考上的,她是认认真真读了书才有这结果,很多人没她这个恒心和毅力自学,学校就起到监督引导的作用。 学校教了,但学多学少还是得靠自己,就是学到的有限,但那也比不学要强一些。 你们都说月娥,那你们看看月娥读书前是什么样,读了又是什么样,这还不够明显的?” “这倒是。” 妇女们叽叽喳喳的数着这些变化,将李月娥都说得害臊了,让她说说感想,她推了半天实在是推不过去,就垂着脑袋说了: “以前没人跟我说道理,但是书里有很多道理,我就觉得我读了书好像是变聪明了一些,自己不会的看书里的对着学就是了。”说话时声音都有些打颤了:“你们非要叫我说,那我就说了多看书,这没错。” 将大家都说的笑了,赵桂兰问起来:“你这招工走了你家里能丢的开手?” “家里还有我弟弟妹妹,我跟他跟我妈都说了继续给宾馆送菜,他们跟着我送半年了都知道,至于我爹,他也就是个窝里横,上次险些被当投机倒把给抓了,他……” 李月娥撇撇嘴,“我们自己能处理外头的事情,他都不能,现在谁也不怕他了,他也横不起来,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跟他说过了,他安安份份的,以后我拿了工资每个月给他五块,他要敢在家里跟我妈我妹妹动手,一毛钱都没有…… 可见书上说的没错,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说出来是丢人,但她家的这些事情村里都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处事还有些不足,但这也是真的立起来了,等再成长一些,她处事也会更加老道。 “怎么我听说那个汪知青又找你了?还说要跟你一起去石油城?” 李月娥闻言脸上腾的红了,又气又恼啐道:“鬼跟他一起去!他都没考上,就是想让我带他去,想先进城之后再找工作机会,我才不带呢。” 带?怎么带?没有这个政策说招工还买一送一的,岗位没有这么廉价。 唯一也就是对职工家属多点优待,正式职工的家属没技能的也有先安排临时工岗位。 这位知青小伙子还真的是打着这个主意,他是在这村里待得够够的了。 因为刚来的时候跟李月娥闹了那一出,以至于他现在还很受嫌弃。 跟他一起来的几个知青还能够在村小学当老师,有工资拿,只要教的用心的,村里评分还高,这个分数回城的时候肯定是有考虑的,但他就没有这好事了。 村里说他品行不好,不让他教书,整天就是当牛做马的下地。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多罪,从没做过农活的,这自然是做的不能让人满意,拿的那点儿工分自己吃饱都艰难,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因为整天干活又吃不饱,每天从地头回来累的就不想动,也很久不碰书本了,就连跟几个知青也渐渐疏远了,嫉妒让他面目全非,心态失衡,跟有文化的说不上话,村里也不亲近,人活的格外压抑,学习的事情早都忘记了,自然而然的,这次石油城的招工考试也没有考上。 没想到,李月娥这个文盲竟然是考上了,当初还是他为了哄这傻丫头帮自己干活,才教了她写了几个字入的门。 实在是前途无望,不想在乡下待下去了,家里也帮不上忙,就今年又有几十万的知青下乡了呢,没有别的办法了想,他就看上李月娥了。 还跟李月娥说了,他不在意她已经不干净还是农村人的身份,可以跟她处对象,但是,有个要求就是把他用家属的身份带到石油城去。 然而,李月娥已经不是以前的李月娥了,她虽然还是缺爱,也对以前的经历羞愧自卑,也为嫁人忧心,毕竟本性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但还没有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 第624章夫妻渐入佳境 直到霍庭回来,女人们才纷纷散了。 霍老太太坐了几个钟头的车本来就晕车,又等到现在,已经很累了,问了霍庭几句,就带着已经有了困意的昭昭和张炼在西屋里睡了。 这边屋里收拾出来一大一小两张床,婆三个怎么都够睡了。 霍庭和沈华浓将横七竖八睡着的三胞胎抱回了东屋,虽然有村里人贡献出来的摇篮,还有昭昭小时候用的一个,但这种小摇篮空间特别小,是凹字形的,不好翻身,也没带小蚊帐回来,今天只能是带着一起睡了。 大床上躺了三孩子,别看才这么丁点吧,你一滚我一趴的这都占了大半张床了,剩下的空间也就够躺一个,大床边又支了一张折叠床还能够睡下一个,今天也只能这么着了。 沈华浓边锁住帐子门,边跟霍庭说孩子们还小还能挤得了,再大点床就不够用了,得再打两张小床。 这老房子房间很大,再往另一边加上两张小床也不嫌挤,等到孩子们长到分房睡的年龄那还有好几年,倒是不着急房子的事情。 霍庭“嗯”了声,说年前找人打床,跟着就催着她去洗澡,时间不早了,天又热早点洗了人舒服一些。 等两人分头洗了澡,躺在天井的竹床上乘凉的时候,霍庭才跟她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赵堂弟没有成功,他刚掘到一层木板就被人发现了,不过掘坟这种事不管成没成这性质都已经很严重了,现在虽然说是破了陋习迷信,但是乡下地方还是很在意这个,几千年的祭祀传统根深蒂固,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失,霍庭也不能免俗。 他赶过去的时候,村里已经临时找族里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寿材的老人借用了一副新的,说好了以后再给人备一个一样木材的。原来的棺木已经腐朽了,要是一直安生的埋在地下腐朽了也还罢了,偏偏被个砍脑壳的给掘了,这惊动了先人就不是小事,必须得慎重对待,除了这,他们还偷偷准备了祭祀用品,本来打算等现场清理好了,再给霍庭打电话说这件事,瞒着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搁在谁身上哪都得上火,也就是聊胜于无吧。 没想到,碰巧今天霍庭就回来了。 上火肯定是上火,也只能先压着让父母重新入土为安了再说其他的。 他辈份虽高但到底是年轻,由村里的老人帮着指点着将祭祀、起坟、捡骨,重新安葬整个流程做完了,又去了解了一下抓住的那个贼人的情况,这就忙到现在了,晚上连饭都没有吃,没空也没有胃口。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怕现场吓到你们,我就没有让人喊你过去。”霍庭坐在竹床边上沉声道。 沈华浓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双臂虚环着他的腰:“那我们明天去一趟。” “嗯。” “既然都处理好了,人也抓住了,那就别再想了。”沈华浓戳了戳他腹肌,“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别又钻牛角尖。” 别人难受哭一会闷一会就过去了,他吧,还真说不好,这人思想负担重。 霍庭按住她的手裹进掌心里揉捏着,叹了声,才道:“也没有想太多,别担心。” “真的?” “嗯。” 两人静静的靠了一会,霍庭才又道:“以前一直很自责,觉得是我害死了爸爸,连泥人都不喜欢,也不喜欢提起……”他闭了闭眼睛,“他闭眼前肯定还记挂着我,那个泥人……他有别的办法肯定不会用。” 以前对父亲的死,霍庭一半猜测,一半是诈郑军舵得出来的,郑军舵顺着说,他其实也半信半疑,今天才算是确定了。 沈华浓本来眼睛都眯着了,闻言睁开眼睛应了他一声: “他最后看见的就是你,肯定心里是记挂着你的,他最后的时间肯定在想锁子变成男子汉的样子,肯定很遗憾,不能看见他长大成人,不能看见老霍家人丁兴旺,也想不到他给儿子准备的新房都快不够住了。” 霍庭又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拉近了些,还轻笑了一声:“我今天告诉他了,有忘记的明天再去补上。我妈妈,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她肯定担心有人盯着,只能……” “你也是当了爸爸的人了,也知道为人父母对孩子们的心情,我想除了那种本性恶劣的,这天下绝大多数的父母都是爱子女的,公公婆婆肯定没人怪你,她不得不那么说你,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是吗?” “当然,我也是当妈妈的,天底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你上回不是还说出事以前,她也爱你吗,出事后她也没有变,所以,别难过了,别又钻牛角尖。” “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浓浓,” “嗯?” 霍庭侧过身,就着满天星光注视着沈华浓明媚的面容,攫住那两颗星子般闪耀的眼眸,心中翻滚着无数的柔情,“你也是个好妻子,很好的妻子。” “你才知道?” 霍庭笑:“我以前还羡慕过你哥哥和你爸爸,因为你可以拼命的护着他们,今天我也享受了这待遇,不羡慕他们了。” 赵堂弟的事情他当时真的没有顾得上,也没有想那么多,等再去派出所询问情况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谁护着你了……”沈华浓戳了戳他的脸,又刮了两下,“厚脸皮,双重标准挺严重,你以前不是觉得我做的坏事吗,我还记得你没少警告我训斥我,今天我还以为你说我破坏案子呢。” “那我就是被你带坏了……” 沈华浓不高兴的推他,被他顺势一拉一搂:“浓浓,我心里很高兴。”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两人缱绻贴合在一起的唇齿之间。 凉风习习,夜色温柔,霍庭搂着怀里的妻子,虔诚的,不带欲望的加深着这个吻,以此表达对她的爱慕,依恋与感激…… 这个女人,是春天的及时雨,是冬日里的暖阳,救赎他,温暖他,填补了他生命中的空白,加了最靓丽的一道色彩。 他心里满足且安宁。 第625章虚惊一场 第二天一家子上坟之后,霍庭就又去了趟镇派出所。 赵堂弟的嘴巴又烂又肿,经过一晚上也没有恢复多少,说话依旧是含糊不清,他是被赵黎明挑选的机灵的,倒是读过书识字能写,但是昨天掘坟被抓个正着之后就被打断了手,所以这会这手也不能写。 霍庭倒也不指望从他这里知道什么,他是想通过派出所这边来查一下赵黎明在麻市监狱的情况。 赵堂弟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但是他是走蒋家河村拐弯亲戚的关系过来帮工修路的,自然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蒋家河村怕跟下湾村这边合作关系散伙,早就将赵堂弟的身份来历给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从昨天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霍庭就想到赵黎明了。 从赵黎明跟他父亲两人双双罢职入狱的入狱,死刑的死刑,赵家人就从市里重回赵家台老家了,赵家在老家的这些人跟霍庭基本上没有过直接接触,他觉得对方知道他父母身份内情的可能性也不高。 思来想去的,也就是赵黎明操控这次掘坟的可能性最大,一来此人曾经在公安局干过、有条件接触到各种档案资料参与调查,二则是他如今又身陷囹圄,接触到的人员构成复杂,说不定其中真的有人知道点儿什么。 赵黎明这个祸根子还在,不了解清楚,以后还不定会闹出什么来。 派出所和监狱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犯人以前的事迹资料,他们在狱中的表现情况或者是他们对家里有什么要求,这些都是犯人原籍所在的派出所跟监狱之间沟通的。 霍庭在市公安局干了几年在这边派出所也有几个老熟人,很快就联系上了麻市监狱,找那边打听赵黎明最近的表现也不是什么机密,狱警马上就分头找赵黎明同牢房的狱友和赵黎明本人询问调查去了,很快就有了结果。 第一,赵黎明以前表现死气沉沉,最近倒是很积极主动,他不仅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快,通过检查之后还主动给其他狱友帮忙,听说话也多了许多。 第二,赵黎明最近认了麻市本地的一个投机倒把贩子刘老三当干爹,两人还一起见过赵黎明的母亲,关系密切。刘老三,贫农出身,早年投奔在竟市张家当保姆的姑妈,在张家做过杂工……经常跟狱友吹牛说起在张家的往事。 第三,赵黎明接受调查的时候,还主动交代了一件事情——原竟市公安局副局长霍庭的父亲霍立维曾经是竟市首富张文邦的狗腿子,帮着做了不少剥削压迫劳苦大众的举动,跟敌方往来密切,在战争时期多次往返渝州,行踪鬼祟。 而且霍立维和其妻时凤君还有特务嫌疑,赵黎明提出了三个证据,除了刘老三的口头证明之外,他还提了一个证人竟市黄驿镇的郭义,最后一个就是建议去对霍立维、时凤君进行验尸。 这就很清楚了。 接电话的公安看向一旁的霍庭,那眼神都闪烁不定的。 霍庭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要在张文邦回来和郑军舵案子爆发之前,赵黎明先指使人挖坟,然后又再在掘坟事发后爆出这件事情,即便此人本身有污点不值得相信,但是也难免会对他有些影响。 赵黎明没有切实的证据,不得不去做掘坟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但同样的,霍庭也没有证据来自证清白。 基于“有罪论”,只要有人举报、举证,就认定嫌疑人是有罪的,要想清白得拿出切实的证据,碰上跟他不对付的,难不成他自己提出挖父亲的骸骨进行对峙? 不说他愿不愿意了,这是赶巧他正好回来了,要是等他照村里的安排得到消息再赶回来,可能赵堂弟什么都交代了,骸骨上的秘密也都兜不住了。 霍庭主动接过电话跟狱警报了身份,然后又解释了几句与赵家父子的恩怨。 赵黎明入狱和他父亲的死刑虽然起因是他的举报,但是那也是经过证实的,是国家机关给裁定的,现在报复他,那这本质上是对谁有意见呢? 以前赵家父子俩也没少以响应号召为名来打击异己,在混乱厮打中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不是没人对他们仇恨做出过激行为,他们就是用这一理由来打压的。 现在霍庭也不用多想,直接套用就是了,简单明了的说了这个话题,然后又说起了自己的父亲的事情,“……请跟省里礼宾处和宣传处、情报处核实。” 狱警:“……” “基于刚才你们转述的赵黎明的话,我有理由怀疑他接受改造和再教育并不彻底,在监狱内还指使人去掘我家祖坟,行为败坏,影响恶劣,这件事情我会反应上去。” “……是,知道了。” 等狱警自然是会去查证的,等查证落实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这时才又把焦心等结果的赵黎明喊来了,直接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你不仅是完全没有悔悟还挺能够蹦达的,整天动就知道动歪心眼,简直无可救药,这次是污蔑烈士和刨人祖坟……” “烈士?”赵黎明都要跳起来了:“什么烈士?谁是烈士?” “被你诬告是特务的霍立维同志,经过证实,是为社会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减少了社会和人民的重大损失。”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明明跟渝州方面往来频繁。” “谁告诉你往来频繁就是坏人?当初那样的时代背景,只要是为国效力,为国做出贡献的都是爱国人士,我们的很多领导以前还正式加入过对方党派呢,你还当过公安?思想就这么狭隘无知?张文邦张老板不仅在战争年代为国做出过贡献,就是如今依旧心系大陆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赵黎明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才进来几天?怎么感觉外面的世界都大变样了,一天一个政策,一天一个说法。 第626章赵黎明的苦果 后来这狱警又说了一通,赵黎明浑浑噩噩的也都没有听见,等再回过神来就听对方说:“你再不知悔改就不只是再坐几年牢这么简单了。” 再坐几年? 十年就觉得很遥远,再加上几年仿佛就是虱子多了不痒,他没有觉得特别难受,脑子都是木的。 等回到牢房里,老刘就凑了过来,“怎么样小子,怎么说的?你的事情办成了没有?你妈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能不能给她传个话叫她给我准备一件厚点的衣裳?冬天都要来了,年前我出狱穿得破破烂烂去你家也不好意思。” 赵黎明阴着脸转向猥琐的老头,心头的火腾的就窜了出来,揪住老刘脏兮兮的衣领就是一拳揍下去:“去我家?你个没用的东西还想去我家,去你妈的去,都是你误导了我……” 老刘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等想反抗已经晚了,赵黎明年轻力壮的,此时又是满腹愤懑,压抑了这么久突然爆发出来,一般人都接不住,老刘一个半老头儿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按在地上狠狠的乱揍了一通。 说来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这间牢房里的人都是排斥赵黎明的,老刘跟他们还能说上话,算是一伙的,现在他们“父子”俩整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感情甚好,这跟其他人自然就疏远了,大家都将他们俩看作是一伙的,这会人家父子俩打起来了,也没有人上前来拉架,都是围着看着。 等狱警听到响动赶过来,老刘都被揍得不成样子了,嘴里一边吐血唾沫一边含糊骂道:“你个王八羔子,老子是掘你家祖坟了还是怎么你了,你这么对老子?就是事情没成,可都说好了的,老子是为了你出了力了……” 被狱警按在地上摩擦的赵黎明恶狠狠的望着他,心里越发是憋闷得难受。 老刘这老王八蛋不经意的一开口都是说掘祖坟了怎么的,可见掘坟这种事情在大家心目中的恶劣程度,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大家厌恶的举动之首了,其他人是说说而已,但是他是真的做了。 要真让他证实了什么得到想要的结果,能够把这口恶气出了,就是背个掘人祖坟的罪名这倒还罢了,可如今不仅事情没有做成,还把家里的亲戚都给填进去了。 让堂弟去下湾村刨坟这件事肯定是捂不住的,事实上也正如赵黎明所料的,当时事发的时候,两个村的人都在呢,当天就传得周边几个村子都知道了,就连赵家跟霍庭的恩怨都有人捅出来了,比派出所调查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以后不说下湾村的人厌恶和防着赵家人,就是其他乡邻,怕也得跟他们疏远着,有点矛盾就真的去掘人家的祖坟,谁敢跟这种人往来? 坑了亲戚,他在监狱里反正是接触不到,但是他妈妈还在外头,以前还能够仗着曾经给族里族里带来过些许的好处,得到一些照应,以后大家不恨死她都不错了。 更可气的是老刘还顶着一张色彩斑斓的猥琐面孔说着,“等老子出去了,一定要跟你妈好好的说说,就你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崽子不要也罢,死了还干净,以后……” 算个什么东西就真当自己是他爹了,赵黎明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老刘被他目光中的阴狠震住,哭喊着要换了间牢房,不过,再换大家上工的地方还是在一处,想碰见还是能够碰见的,曾经父慈子孝的两父子现在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看是赵黎明先将老刘整死或者是延长他坐牢的期限,还是老刘先活着出去真切切实实的赖上赵妈给他当爹了。 赵黎明在监狱里做的这些事情,霍庭起初还关注过一阵子,见他确实是翻不出新的浪花来了,也就懒得再往这里浪费精力了,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六月中旬,石油城的新员工就都就位了。 张岚和蔡耘两口子都顺利的考上了,分数还不低,蔡耘也将家里的两个女儿给带来了,不过现在房子紧缺,城里是没法给一家四口安排,沈华浓就建议张岚去了干校工作,当管理员。 那边虽然不在城里,但是也有好处,一个是房间相对宽裕,像张岚这种拖家带口的,可以给分个单间,又挨着杨柳河,环境也好,以后各方面肯定也便利,沈华浓就负责这一块的,还能不知道?这干校以后肯定也会被时代淘汰,这里屋舍都有,沈华浓想的是多半直接就转成学校或是农场最合适,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发展潜力。 对张岚来说,还有一个好处,这干校里的很多人跟她的出身和经历都差不多,他们的学识也接近,互相能够体谅,也说得上话,张岚在这里做管理员没准的还能够结交一些朋友。 对别人来说,这其实不算是好工作,但她却是非常满意,带着两个孩子就住过去了,至于蔡耘,他擅长做机械,培训之后直接就去了机械厂,每天下班后再回干校去,有车往来也不算麻烦,这就算是安家了。 除了表姐和表姐夫,下湾村的乡亲,算上李月娥一共考来了四个,都根据成绩和培训时候的表现分配去了不同的厂子。 李月娥被分配去了农牧局了,就是先给养殖水产的专家打下手,别的事情叫她做,她确实是沾不上边,但这个水产她也算是熟悉,抓了那么多的小龙虾,对小龙虾的习性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现阶段跟沈华浓的接触算是村里最多的了。 说实话,当初对村里的这几个姑娘,沈华浓最不看好的就是李月娥,没想到还能够有这一天,心里还真挺触动的。 除了这些亲戚的到来,让沈华浓意外的是吴阳也调过来了,她是主动申请过来的,说是被家里催婚给催怕了,再加上当初一起要好的小伙伴们也都各有归宿和提升,就她不仅是独身一个,工作业务水平上也还在原地踏步,实在是被念叨得怕了,就干脆避出来了,现在在石油城职工医院上班,依旧是做护士。 第627章吴阳的爱情【1】 吴阳个子很高,得有一米七二了,人很瘦,就是吃了不长肉的那一种,别看是瘦,但是看着很精神,力气也不小。 这种苗条纤长、还长不胖的身材,以前沈华浓还暗暗的羡慕过,她就是个子不高,本来超过一米六了也不算是很矮了,但是跟一米九的霍庭站在一起,就经常被他调侃说她是小矮个儿,什么小短腿啦,再就是说跟她吵架,她都拿个子矮逼迫他先低头,要不低头吵架的时候都看不见她之类的…… 除了拥有沈华浓羡慕的身高和吃不胖的体质,吴阳的五官其实也很有特色,脸型有点儿方,颧骨高,脸庞的线条是偏硬朗的,单眼皮眼睛不大,鼻梁高挺,嘴唇丰厚,五官都有特色,在沈华浓看来妥妥的那种模特“高级脸”,虽然现在是不很符合身边大众的审美,但是也绝对不丑。 而且这姑娘眼睛格外的明亮锐利,跟大多数姑娘比起来,多了一股英气冷峻气质,她就是那种第一眼会让人注意到气质,反而忽略长相的,很耐看。 沈华浓一直觉得吴阳是几个护士小伙伴中最聪明也最成熟的一个,从她一眼识破沈华浓有目的的扮丑,看穿陈志的那本小说跟沈华浓的关系,后来又帮着张利君写稿子对付极品婆婆,就能看得出来。 这姑娘的性格也没有问题,也就是看着高冷、不好接近,但其实心里是很热情的,敏感又丰富,作为爱情小说,禁书手抄小本本的热衷者,肯定是不排斥谈恋爱的。 这天休息,沈华浓带着孩子们去打疫苗,完事后绕过来看她的时候就问了,“你说你,哪哪都挺好的,怎么就在竟市医院混不下去了还到了要主动躲到外面的程度?”这个“躲”字是吴阳自己说的。 “这里跟家里虽然不算远,但回去一趟加上准备和等车时间,也得耗半天了,还是不比住在家里或是待在竟市更方便。” 吴阳这会也不忙,逗着三胞胎,头也没有抬,就道:“你是不知道在家里天天这个催那个催的,说什么老姑娘了再不嫁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我是二十五六岁,可二十五六岁怎么了,还非得上赶着随便找一个嫁出去? 与其是找一个不喜欢的天天鸡毛蒜皮的扯皮糟心,或者勉强是凑合着过日子,我还不如自己单过呢,这样更舒坦自在。” “从前年霞霞出嫁开始我就没有消停过,去年丽丽出嫁,家里一个个的就好像是觉得我有罪似的,我一放假就见缝插针的来说我,今年素梅也处对象了,可能也要结婚了,对了,小红跟你哥哥……?” 沈华浓就说,“肯定也是今年结婚,等我爸爸调回来应该就要商量婚期了,应该是今年年底办吧。” 前几天她才给沈克勤打了电话,对方说在下半年开学前肯定是能够回来的,到时候直接就去医学院上岗了,沈明泽和张小红也处了有快三年了,在现在来说,这确实是算恋爱时间很长的了,再不结婚估计张家就该怀疑有意见了。 其实国庆节这日子也挺好的,很多人都选择这个时候结婚,不过沈华浓估摸着以她哥哥的性子,肯定得事事都准备齐全了才娶人回来。 在这一方面沈明泽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去年沈克勤回来的那几天,他还提前准备妥当,规规矩矩的走了个订婚仪式,该给岳父家过的礼,该走的流程都一一走了一遍。 现在距离国庆节也就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婚房是准备好了,但是很多东西都缺,有钱没有票,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容易凑不齐,这随便一晃可不得推到年底去了么。 吴阳听完就哎哎叫了一声,道:“你看吧,这下小红也要结婚了,利君家的二娃都一岁了,今年霞霞和丽丽也要当妈……那还不得更加念叨死我,所以就干脆出来了,隔得远了还清静,我妈都没有那个时间每周跑过来说我,更别说七大姑八大姨了。” 沈华浓看她一副逃出生天又后怕的样子就笑。 吴阳瞥了她一眼,先警告道:“知道你的小队长对你好,但你也别劝我,那些嫁人了有人作伴,或是成家搭伙过日子的话我是听腻了,你可别再啰嗦这个。” 沈华浓笑道,“也没有打算跟你说这个。” 关于婚姻,她也是真的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的,谁还不是第一次结婚,摸索着来的呢,再说了人跟人也不一样,谁也没法借鉴谁。 吴阳闻言是长舒了一口气,手上戳了戳晓晓的胖脸,抖小姑娘的双下巴玩,“晓晓你说是不是?说多了听的人也多烦啊,再说了,我们是新时代的女性,我们的婚姻要自己做主,一辈子的事情哪能就这么随便将就呢,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 晓晓正安坐在推车上,手上拿着一块米糕吃着,被抖得嗷了一嗓子,反将吴阳给叫得都吓了一跳,跟着又笑了:“你也赞成的是吧,我都羡慕你可以随便喊叫,阿姨再突然喊一嗓子人家肯定以为我当老姑娘久了都当疯了,。” 不到一岁的小丫头知道个屁,就是烦吴阳不让她好好吃东西而已。 沈华浓也没管这急躁丫头,琢磨着吴阳这番话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有喜欢的人了?”单纯是被逼婚,没有遇着合适的人,以吴阳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这么暴躁。 当然这也都是沈华浓的猜测。 吴阳手上顿了一下,干脆的说:“没有。” 话音刚落,值班房上就响起两声叩门声,一个小护士探出头来道:“吴阳姐,刚才邮局送信来了,有你的,我顺便给你拿上来了,看地址是从北大荒来的,你那边还有朋友啊?” 吴阳闻言目光中乍然迸出一抹亮色,“谢谢。” 接过信正要撕开,想起沈华浓还在这里呢,才又忍住了,见沈华浓正一脸戏谑的望着她,她面上僵了僵。 第628章吴阳的爱情【2】 吴阳本来是想把信收起来的,可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只不着痕迹的将信封弯了弯,用手掌将上面的字迹遮住了,只给沈华浓看了个背面。 上面有个邮戳,确实是北大荒寄过来的。 她尽量淡定的解释说:“就是一个笔友的来信。” 她现在时不时的往杂志或是报刊上投一些文字,也发表过一些文字诗歌,这些沈华浓是知情的,有笔友的来信确实也算正常的,但看吴阳的表现,沈华浓并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读者来信。 但,如果这位笔友意义不同,但也就只是异地恋吧,隔得这么老远的,被家人反对和催着相亲结婚也说得过去,但是异地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吴阳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小模样跟当初被她抓住看小本本也差不多了。 只能是还有别的缘故在里面。 沈华浓这会也没有多想,她也没有窥探吴阳隐私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笔友这种生物就是网友的雏形,跟笔友谈恋爱,大概是跟网恋差不多的吧? 透过对方的文字、语言而爱上一个人……对沈华浓来说,这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是没有这么感性细腻的细胞的,但对吴阳来说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这姑娘本来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当着人话不多,写起文章和小说来话就挺多的,跟笔友交流的没准都比现实生活中的要多,上回三胞胎满月,刘霞来石油城好像还这么说过说过一嘴的,沈华浓依稀有点印象。 吴阳在本职工作上这几年都没有任何进步,跟其他几个小伙伴比着是落后了一步,跟她将很大一部分经历放在写小说上肯定也是有关系的,对护士这一职业,她的热情反倒是不高,就是尽到本分而已。 作为朋友,在对方明显的不愿意多提的情况下,沈华浓也不想去讨人嫌多说什么,但可能是当妈的角色太投入了,她站在当妈的角度看吴阳,觉得对方这是又被家里逼出来逆反心理,怕她一急(这不是都想像晓晓一样吼叫了么),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笔友一哄,做出莽撞的事情来以后后悔,还是暗暗劝了劝。 “隔这么老远的笔友也是缘分,要见面估计是很不容易……去北大荒火车都得走好几天,生活习惯可能大不一样吧?石油城北边来的还不少,听他们说了一些。” 生活习惯就罢了,这个可以克服,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包藏祸心?碰见个衣冠禽兽那就更惨了。 “不懂你们那些用文字上升到灵魂的沟通,对我这种俗人来说,写信就是有目的的传递消息和告知自己的意图,想从我的信件中看出我是什么人,那简直就是做梦,我这种人肯定是交不上笔友的。” 吴阳勉强笑笑,主动将这个话题岔开了,趁沈华浓不注意赶紧将信塞进了口袋。 沈华浓也不再多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了,又待了一会,霍庭过来接她了,她就告辞出来了。 等沈华浓娘四个一走,吴阳暗吁了一口气,将口袋里的信件掏了出来,看着信封上的字,目光复杂极了,刚才接到信的时候那种急切想看的心情,突然之间就这么散了。 她苦笑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将这封她期盼已久的回信给拆开了。 “吴阳,你好,你的来信收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慰问和鼓励。” “……说起来我读的书肯定还没有你读的多,你说的一些书名我就没有看过,你写的小说我看过了,但是指点却谈不上,我只能从读者的角度说说我的感受……看你的小说跟你写的信感受一样,真挚热情,感情丰富细腻,值得一读,看得出来你是个积极乐观、有主见的人…… 你说小说里面的人物能够投射写作者的内心,这句话我不能完全赞成,只能说放在你身上是很合适的,因为你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并毫不讳言的将她写出来,你的文我都看过,其中的主角因为这些缺点而显得格外的真实饱满,但是很遗憾这句话却并不适合我。” “之前我写的那篇《重逢》,得你诸多夸赞,想起来实在是受之有愧,我现在回头看觉得有很多不足,甚至是稚嫩可笑的地方,思及这种幼稚的、强说愁的无病呻吟被很多同学阅览过,心里一度羞愧不已…… 里面的人物太过单薄,主角华承志也并不是我本人的投射,他只是经过我的想象美化后的‘我’,是我希望的那个勇敢、痴情、坚守的‘我’,而并非本我,生活中,我其实是一个很懦弱的胆小鬼,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会像美化华承志形象一样将之粉饰太平,以此自欺欺人……” “你跟我说想看我的新作,这个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过笔了,短期内也没有提笔写东西的计划。” “……” 吴阳看完,又是一叹,然后将信给收了起来,眉头紧锁着。 这是“华承志”回给她的第三封信,第一封回信是在她持之以恒写了好几封之后才回了寥寥数语,第二封跟这封差不多,内容上倒是长很多,但都是在她将自己的手稿寄过去求评之后才回的,而且其中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基于她的手稿而有感而发。 前后两封都是这样,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写作这件事情是发自骨子里的热爱。 但是,明明是热爱的事情,其言辞之中却充满了自厌和自我否定,对写的小说到本人都是如此,甚至再也不提笔了。 几天后,吴阳过来找沈华浓了,上次避之不及,这回主动跟她说了。 “……以前看他的《重逢》,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希冀乐观向上的人,他对写作充满了热爱,除了融融,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写作,可以说这是他的第二生命,他很有灵气和才华的一个人,但现在不仅自厌自弃,连写作也放弃了,华浓,你能了解这有多严重的,对不对?” “以前你是他写下去的动力和源泉,他第一次提笔写是因为你,最后写的也是你,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只有你能够帮他了,别让他这么毁了......” 第629章吴阳的爱情【3】 吴阳说得这么严重,沈华浓问了句:“有这么严重吗?” 吴阳被打断后愣了一下,探究的看着沈华浓波澜不惊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有。他的精气神完全被摧毁了,你看看他写的信,其中的颓废低迷根本就溢出来了……” 沈华浓没有接信,只摇了摇头:“不用看了。” “华浓,你们当初分开是有什么不愉快吗?”吴阳果然是敏锐,马上就猜到了。 沈华浓没回答。 她是觉得无所谓,但是她想,对原主来说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吴阳道:“感情里也没有谁是受害者,要说是,两人都是......可你现在过得幸福不是吗?那段伤害还没有过去吗?” 沈华浓看着满面焦急的吴阳,正色道:“过去了,正因为都过去了,所以没有必要看他的信。” “……你是过去了,可是他还没有……你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们一起走过了青春年华,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一蹶不振?还是因为他没有做得让你满意,所以你不希望他好。” 吴阳问出这句话之后,沈华浓轻笑了一声。 吴阳有句话说得没错,陈志确实是没有做得让她满意,也没有让原主满意。 可能她想法太过片面,反正她觉得陈志跟原主的分开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自己太过懦弱无能。 认真的算起来,她觉得在原主跟陈志的那段恋情里,原主的付出也并不比陈志少,不然对方也不至于念念不忘了,反倒是受到的伤害还比陈志要大得多。 那个时候她不仅要面对丧母之痛以及家庭的分崩离析,还要面对恋人父母骤然露出来的刻薄嘴脸,面对恋人的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还得去顾全恋人的感受。 原主应该是很喜欢陈志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以小说中透出来的原主的骄傲娇蛮的个性,她完全可以在被陈志的父母背叛打击之后,当着陈志的面彻底撕破他父母的嘴脸,然后再选择离开或者是留下,不管怎么选,她反正是没有损失,还可以一句话就将这个背叛了自家的家庭搅得鸡飞狗跳,出一口恶气。 正是因为爱,所以她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成全了陈志一家人的和睦,也用在当时条件下最圆满的方式保全了爱情最后的体面,一个人悄然离开。 沈华浓觉得原主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肯定是设想过跟陈志的种种结局的,但凡是有一丝希望在,这个自幼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又何必选择去乡下下牛棚,过低人一等的恐怖生活呢? 那个时候,城里已经开始了针对黑五类的打击行动,她已经切身体会过那样的生活了,可还是宁可是选择去面对这种日子,也没有跟陈志透露一星半点出来,试图去争取一下他们的感情。 别的不说,只要能够嫁给陈志,她的物质生活上多少应该是有保证的,最起码可以跟陈志一起去北大荒当知青吧? 但是她没有这么选择,或许她临走前争取过了,只可惜,她的这个恋人并没有给她安全感和希望,那时候原主的安全感,应该就是陈志处理家庭矛盾的应对办法,保护她的决心、勇气和方式。 最后结果肯定是令她失望的,这不是男人的懦弱无能是什么? 而陈志呢,不管怎么说,在那段感情中,不管是原主,还是介入其中充当反派角色的陈志的家人,都是站在爱他的立场上才做出的反应。 原主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他还能够热情似火的用笔墨挥洒着他激荡的青春年华,不是说他不应该,只是两下比较起来……旁人感受到的是陈志的痴情、守望和不离不弃,沈华浓却在心里为原主一声叹息。 她的恋人真的是挺天真、挺懦弱的。 分开的这些年陈志就完全没有想过原主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他?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 不是没有,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没有想过原主在乡下可能面临的处境? 这应该是想过的,其实也不用他去想,全国各地都有跟原主差不多身份的人,在经历着差不多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只是不敢正视,所以自带滤镜将一切美化了。 如果原主在一本爱情小说手抄本上被人认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她跟青梅竹马的那些事儿,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他凭什么保证看到他的小说的人都三观端正又有正义感,单纯帮他找人? 那是一本禁书,她是疯了才会承认、才会去找他吧? 所以写小说找小青梅这件事,听起来似乎是挺浪漫的,但是沈华浓完全没有浪漫细胞。 她觉得,如果陈志是因为失恋,是因为认识到那段恋情终结的内因,无法面对自己的性格弱点而一蹶不振,而放弃所谓的“第二生命”,只能说他的第二生命在他自己看来也实在是太不值钱了,而这也正是他软弱的体现。 她代入了一下,写文字之于陈志,大概就是做菜之于她吧,除非是有一天她做不动了,不然不会放弃终止进修厨艺的路。 所以,原主跟霍庭离了婚,经过世事之后,也不会跟这样天真的人在一起,初恋时候天真浪漫是美好,但过日子的时候,他再好有再多的优点也没有用,只一样,他给不起她要的安全感就出局了。 这些就没有必要跟吴阳说了,说了对方也听不进去,说不定也只当她是嫁人之后就变得跟所有的已婚妇女一样俗气了。 沈华浓认为婚姻中最重要的是责任感,原主渴求的是安全感,当然也有人只求痴心浪漫了。 各人情况不同,多说也无益。 她只道:“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因为他的颓废就暗暗窃喜,我说过去了那就是真的过去了,所以,他好不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横竖是对我都没有影响。” “吴阳,你是希望我在乎他,还是希望我不要在乎他?他还没走出来,我再走过去,倘若他听了我的劝,你真的只是高兴吗?” “你自己又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吴阳抿了抿唇,这会她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么说不妥当,攥紧了手上的信,烦躁的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我只是希望他好起来,华浓,就算不是我将他拉出来的,就算他心里装的别人,也无所谓,我只是……喜欢他。” 她说着歉然又祈求的看着沈华浓。 沈华浓感觉自己挺冷血的,她心里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和义务去拉拔陈志从深渊里走出来。 可不管怎么样,陈志之于原主总是不一样的,她最后不也是希望对方好好的么。 她还是问了句:“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吴阳目光闪烁,嘴唇嗫了嗫,道:“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只是……” “说吧。” “你知道他的心结,能够对症下药吗……你们应该有你们之间独有的鼓励方式吧?” 沈华浓:…… 她垂着眼睑哼笑了一声,这还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华浓?” 在门口听了全程的霍庭受不了了,他咳嗽了一声,屋里吴阳赶紧噤声了,心虚的看了看霍庭垂下了头,爱情终于还是战胜了这点心虚,弱弱的跟沈华浓道:“我下次再来找你。” 霍庭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了,就不送你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对这种企图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要不看在她是个姑娘,还是妻子的朋友,最近石油城多了以前竟市的老朋友,她为此高兴得不行,霍庭都想将人给扔出去了。 吴阳看了眼沈华浓,沈华浓道:“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我觉得陈志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去处理,反正你也不差耐心和决心,对吧?别说我没有办法,就算我刺他一顿,将他激起斗志和热情来,你如果想跟他有结果,还是得自己付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吴阳抿了抿嘴,“华浓,我们还是朋友吧?” “你觉得是,那就是。”说到底,这件事对她没影响,吴阳想必是觉得难受的。 “我不想今天的事情,陈志的事情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我也是。” 吴阳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赶紧走了。 人走了,霍庭过来神色平静的问道:“真的不管?” 沈华浓摊手。 霍庭劝道:“不管也不大好,总归是跟你一起长大,你又喊了他一声表哥的人,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对方真的过得不好恐怕你也不觉得开心。” 沈华浓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介意?”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霍庭反问,“你想怎么处理?我支持你也相信你。” “我想着要不去北大荒看看,没见着人,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霍庭哽着一口老血“嗯”了一声,没说好,但也没有反对,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瞅着沈华浓。 沈华浓就又说,“你答应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宝宝你真好,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一个朋友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姑娘大度的陪着男朋友,去帮助被他辜负过并且因此受刺激太大而失去了记忆的前女友,最后在这个姑娘的大度下,成功帮助前女友找回了记忆,治好了心理疾病。” “……” “你这么好,我这次去北大荒应该也能够成功的。” 第630章戏精小心眼 霍庭淡定的陈述:“去北大荒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这一来一回光是路上都得耗费小半个月了,现在你工作上正忙,家里也离不开你,你信不信你走两天,全家都得乱套。” 跟着还无奈的表示,“不是我不支持你,实在是这个时间不敢巧,要是你现在工作不忙,或者说孩子们再大一些,其他人能够看得住,那你放心去,没问题。” 沈华浓点了点头,“是不太巧,我去不太现实,干脆回头给陈志拍个电报让他回来,不管是在省城待着还是来石油城小住,谈心调节都方便,你觉得呢?” 霍庭:……我觉得个屁! 他并不想让沈华浓跟任何男人有情感上的联系。 放她去充当对方的拯救天使,心贴心沟通,然后让那些妖艳贱男们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吗?想起来就觉得不爽。 哪怕只是对方单方面的,并且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他依旧不情愿。 这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 话说回来,能指望一个小气起来只给妻子五块钱生活费勉强饿不死的男人有多大方呢? “也只能先这样了。”沈华浓做了决定之后就去做饭去了。 霍庭一边看着满地爬的三小只免得他们磕了碰了,一边还纠结着用什么姿势打自己的脸会显得稍微不那么难看,最好是既能够展示自己的胸怀,还有理有据的达到阻止的目的…… 还没有打定注意,沈华浓喊着准备吃饭了,饭菜摆上桌,喊了去外面休息放风的老太太回来,昭昭和张炼也正好是回来了,昭昭进门就喊饿了,“妈妈你做的什么菜啊?好香啊。” 张炼打量着桌上的菜,也问,“师父,这道以前没有见过。今天做新菜了?” 他指的是桌上的一道切成菱形块状,外壳被炸得焦黄酥脆,带着酱色肉糜夹心,配着土豆粉和酸菜的菜肴,闻着酸香扑鼻,本来天气太热了,食欲有些下降,进门前还不觉得有多饿,这会儿闻到这个香味,嘴里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口水,瞬间就觉得肚子饿得厉害。 昭昭丢下书包,也飞奔到了桌边:“外面看着像是蛋皮,里面是肉肉,还夹了酸菜,妈妈是不是?” 沈华浓应了个是,说还加了土豆粉。 石油城不缺土豆,自从她第一回来石油城教会食堂的师傅做土豆粉,现在每个食堂都有土豆粉这个吃法,都是现成的,直接去买点回来很方便,也不需要自己单独弄了。 小姑娘听完,又苦了脸,指着另一道酿苦瓜,“怎么又有酿苦瓜啊?妈,我不喜欢吃苦瓜,啊,你还把虾肉给塞进去了,太浪费了,你还不如专门炒苦瓜,再专门炒个虾呢,现在塞进去了都苦,还是苦……” 沈华浓瞅瞅昭昭,笑道:“除了冒出来的虾尾,里面全部都是虾肉和虾酱。” “啊……妈,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华浓不搭理哀嚎的女儿,跟张炼说,“里面这个蛋皮裹肉叫加沙,是北方回族的特色菜,将肉糜或者是其他的食物处理成糊状,用另外的食材包裹住,裹上面糊蛋糊经过多次油炸了,再根据口味烹饪。里面的肉馅我是先做成酸烂肉再处理的,做成加沙之后的二次烹饪,也是用的酸烂肉的做法,这道就叫酸烂加沙肉吧。” “肉馅这么处理,我也是第一次尝试,不过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回头我再教你做一遍,会做酸烂肉就会了,也不算复杂。这种做法也算不得新,跟之前交过你的酿菜算是大同小异。” 霍老太太咂舌,这都还不算是复杂?听得她都觉得麻烦。 而且这么大热的天,谁乐意待厨房?就是老太太自己,在大热天的没有这个耐性,她的这个侄媳妇,每次下厨捣鼓半天,完了还将里面收拾得跟新的一样,从来都不抱怨一句。 张炼仔细记下,点点头。 昭昭插话说:“应该叫酸烂加沙酸烂肉,怎么说起来这么复杂绕口呢,芯子是酸烂的,整个菜还要再酸一遍,就酸一遍不行吗?” 沈华浓将筷子塞给她,瞥了眼霍庭,笑道:“那就要问你爸爸了,他给的我灵感。”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酸气。 “爸爸?” 霍庭幽幽的瞅着沈华浓:…… 沈华浓赶紧催着他们吃饭,“要是嫌味道重,下次就再改进一下,只把芯子弄成酸的,加沙用别的做法做。” 霍庭:…… 反正不管承认不承认,她都认定了他酸不拉几的……那咱们不去北大荒,也不通知陈志回来给做心理辅导,成吗? 我觉得心酸。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肯定是够了。 不通知就不通知吧,本来沈华浓也没有打算通知陈志,她压根就不记得跟陈志之间有什么特殊的鼓励方式,反倒是觉得自己去就是火上浇油,去了说什么呢? 说原谅他然后当朋友? 还是骂他一顿刺激他? 她没有原主对陈志的感情,相反只有对对方做法的不认同,当朋友肯定也就是跟现在也没有区别,这要是刺激他,大概就是砒霜加辣椒,万一他被刺激得不想活了呢? 所以,怎么着都不太合适。 这就是霍庭自己为了显得大度挑的事儿,简直就是戏精小心眼。 沈华浓说不通知就真的没有通知,她本来就没有给陈志写过信,以前得到陈志的地址之后往那边寄照片,三胞胎满月陈志托沈明泽带了礼物之后给回礼道谢,这都是霍庭去弄的,现在她依旧是没管。 霍庭也不大想管,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然给那边写了封信,信寄出去了,回来后假装不经意的给沈华浓说了一声,“哦,那个,差点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给北大荒去信了,说不定在我的大度关怀之下,他会好起来的,你就别挂着这事了。” 沈华浓:“……你脸呢?”“你写什么了?你不会刺激别人了吧?” “你的那个故事不就是这么讲的吗?写什么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是不会更坏,浓浓你也太小瞧我了。” 第631章追求 不管沈华浓怎么问霍庭究竟是写的什么,他就是不肯说。 而吴阳自从那天跟沈华浓说开了之后,也没有再来过了。 不过,石油城地方又不算是很大,期间两人倒是碰到过几回,有时候没时间多说什么,终于找到能够说事的时候了,吴阳却也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以前跟沈华浓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至少沈华浓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隔阂。 沈华浓还想着给她一个答复,就主动开口提了,刚开个头,就被吴阳给打断了。 “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他以前创作的源泉停了,我得去给他的生活注入新的活力,才能让他从死水里走出来。” 沈华浓:……姑娘,咱们好好说话,别把你写的诗歌口吻带出来行吗?以前还不这样呢。 “华浓,你支持我吗?” “我,呃……” 这叫她说点啥好呢? 说实话,沈华浓心里是真的不太支持姑娘家的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各种勇敢,不仅不给自己留余地,还各种各样的委屈自己,最后结果也是未知之数。 虽然有句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前提是男的本来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如果对方没有这个念头,那不是隔着纱,而是隔着一堵墙,还装了电网的那种。 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拆电网拆墙,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了。 她想了想就说,“我说支持你吧,我怕你头脑一热,做出冲动的举动来,让家里担心,就是你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也难说,说不支持你吧,又怕你觉得我是还没有放下,所以不支持你追求爱情…… 吴阳,你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先想清楚对陈志是一种什么感情,是为他写的人物而感动?还是怜惜拯救情结作祟?你们没有见过面,没有在现实中相处过,你对他又有几分了解?他现在对你又有没有情谊?这些你都要考虑清楚。” 吴阳沉默了一会,道:“我想的很清楚,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只是一篇小说和几封信,连面都没有见过,听起来很荒缪是吧?”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笑。 沈华浓干脆是闭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每个人想法不同,说不定,知道她跟霍庭在一起的内情的人还觉得她荒缪呢。所以干脆的不带嘴巴,只带耳朵听着就行了。 吴阳也是成年人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多的还是想倾诉,“现在我天天被摧婚,被催着上进做好本职工作,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活得格外的疲惫,是那种心灵上的疲惫……我不想将就嫁人,将就工作,我不喜欢一辈子当护士。 当时读卫校也是家里和亲戚都说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没有目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读了,按部就班当了护士, 我不想过那种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以后十年,二十年后的日子,这样的生活说安稳那的确是安稳,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我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喜欢写作,我也有了心里喜欢的人,我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我想勇敢一次,可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支持我的,甚至是包括小红。” “小红?”沈华浓问完就明白过来了,小红跟哥哥,非要这么比的话…… “我问过她了,”吴阳苦笑了一下,果然道:“她跟你哥哥之所以能够成功在一起,也是她主动踏出去的,不是吗?她跟我说了很多,但是她还是不支持我踏出这一步。你呢华浓?你支持我吗?我这么想真的是错了吗?” 被吴阳这么饱含期待的看着,沈华浓一时还真的是感觉压力挺大的。 “我觉得如果你喜欢的工作能够养活你自己,能够支撑我们承担责任和义务,比如说赡养老人,跟兄弟姐妹互相扶持,还能够维持生活所需,那我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吴阳点点头说知道,继续道:“那感情上呢?华浓,我希望你跟他们不一样,起码你了解陈志不是吗?你知道他是怎么样的赤子之心,他难道不值得我追求吗?” “……”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沈华浓就又被堵得没话说了。 她还干不出说原主前任的坏话这种没品的事情来,何况陈志除了天真些软弱一些,她也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别的缺点。 昭昭最近语文课本上就有“赤子之心”这个词,问沈华浓什么意思呢,沈华浓也说不上来,所以母女俩一块儿翻过字典和词典,上面解释说赤子就是初生的婴儿,单纯,天真,执着,大概是这一类吧。这要说是陈志有赤子之心,也确实是说得过去。 这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了。 “私心里,我希望你更爱你自己,这样能够过得更轻松一些。”沈华浓犹豫之后,这么说。 吴阳闻言就抿唇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对我来说,心灵的满足才会真正的轻松,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会轻松。” 话说到这份上,沈华浓感觉没什么好再谈的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得尝所愿,不会后悔。” “不管怎么样,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后悔也好过没有尝试就放弃,谢谢你,华浓,跟你聊过之后,我觉得感受多了。” “……” 这次交谈之后,沈华浓就生怕吴阳会一冲动就跑了,这上下班时不时的会绕到医院问问吴护士在不在,次数多了,吴阳也琢磨过味来,还让笑话了她一回。 “就是我想马上去追求我要的生活,那也得上面批准离开,那边也接受啊。” “你什么意思?真的递交申请了?” “等真的要走了会去跟你告别的,放心,我又不是傻子,这么莽撞的就行动。” “听你的意思你还制定了计划?”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以后……看我的小说就知道了。” 得。 这一等就到了十二月,吴阳还没有出发,原本定在农历年年底结婚的沈明泽,突然将婚期提前了。 第632章张小红秀恩爱 沈华浓接到沈明泽打来的电话说这个消息时,还惊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哥哥,你们是不是弄出人命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沈明泽愣了一下:“人命?”等反应过来这意思,登时恼羞成怒,“你浑说什么!这个月十六号,你安排一下时间,我挂电话了!” “哎,哥,这么突然你总得……”说下原因啊。 “记得回来!”说完这四个字,沈明泽真的把电话给挂了。 沈华浓啧了一声,又给他打过去,人家刚接起来听到她的声音又“啪”的一声给挂了。 沈华浓:……这新郎官合理的调侃两句都受不了。 她又给沈克勤打电话,这才知道原来是沈明泽临时得了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公派的。 沈克勤说:“要不是突然出现那番变故,你哥哥七年前就留学去了,现在虽然是晚了一些,但能够出去深造也是一件好事,他自己也想去见见世面,英国那边的技术还是比国内要先进一些,趁着年轻多充实一下也好。” “已经跟你嫂子和张家人都商量过了,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很支持你哥哥出去,暂定的是要出去两年,具体会不会变化也说不好,先把婚事给办了。” 沈华浓就问:“那嫂子跟着去吗?” “她不去,现在还没有这个政策。” 想想也是,出去是学习的,还能让拖家带口过日子呢? “什么时候出发?” “到20号先去京市汇合再一起出发。” 那时间上还真的是挺赶的,婚礼过后跟着就得分别了。 沈华浓整个上旬一天也没有休息,跟人轮班攒着假呢,沈克勤过来接,她提前两天就请好了假,然后约了表姐,跟着爸爸先带三胞胎回娘家去了。 表姐家的小姑娘小妹也一起带上了,别看才三岁,但是特别的乖巧懂事,主动帮着拿这拿那的,不让她帮就守着晓晓的车前看娃,就是性子太过腼腆懂事了,看得让人心疼。 张岚说来了石油城之后还放开了一些,在干校里住着,里面的人都很喜欢她,比以前要活泼多了,慢慢也会好的。 学校现在还没有放假,她家的大丫头,还有张炼、昭昭都没有放假,霍庭和蔡耘都还在岗位上呢,他们会稍晚一步到,婚期特意定在周末,也赶得上。 到了省城,沈华浓就把三个孩子统统都扔给沈克勤和沈明泽带着,她则把一家子这半年攒的、换的、借来的票券都拿好,按照沈明泽的嘱咐,拉上表姐,抱了小妹,陪着小红嫂子去商场扫荡去了。 除了要给小红置办里外四季的新衣物、新料子添写脂膏之类的外,还得给沈明泽准备一些带出去的东西,一走得两年呢,外面再好,资本主义的物资再丰富,可毕竟是生活习惯不同还是会不适应,有的东西不能省。 沈华浓跟沈克勤对了清单之后,就一手包办了。 这方面张小红也没有经验,而且她也高兴不起来,整天精神恍惚的,眼圈都是红的,这黏糊舍不得的劲…… 这就是沈华浓的第三个目的了,还得开导一下她新嫂子。 出门之前沈华浓就差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了:交给我,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嫂子回来都催着你赶紧走了。 沈明泽:…… 出门之后,她就一派轻松的安慰嫂子,道:“我哥哥不在家还没人管着你,那多好多自在啊,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当趁机放放假,想想以后漫长的岁月都得跟上课似的,这两年的轻松简直太难得了。” 沈明泽跟张小红处对象之后,就一直在为女朋友的学业而操心,管东又管西的,张小红以前自在惯了,学业什么的也就是混日子,多了个男朋友之后就像是多了个严厉的老师,两人约会不是去省图书管就是去药厂或是医院参观,拜访药厂的几个老中医和医学院的几个老教授……单调枯燥的一匹。 这个沈华浓是知道的,听张小红抱怨过两回,这会她信心满满的拍着张小红的肩膀道:“也就是临别的时候舍不得,你想想以后的美好生活,到时候你有空了可以出去逛街,出去找朋友,去石油城玩都行,那边慢慢建设起来了,就柳杨湖都有很多乐子……” 张小红嗓子还是哑的呢:“去看朋友,你们都结婚了,就我形单影只的,像个灯泡处在你们中间,触景伤情。我现在觉得跟你哥哥在一块儿学习也挺有意思的,以前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回头一想好像半点收获都没有,现在回头想想……看了很多书。你哥哥说的对,我们这个职业,必须得负责任,只有不断的学习……”巴拉巴拉。 这叛变的也太快了,沈华浓听完之后再接再厉:“你也可以用这段时间继续学习深造啊。” “我比较笨,没他教我,我自己学不好。” “学嘛,有一点进步也是进步啊,你设定个目标,注意力放在目标上面,这日子就过得格外快了。” “我的目标就是两年快点过去,一睁开眼睛他就回来了。” 沈华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给你自己定一个工作或是学习上的目标。” “……计划都是他帮我做的,他还给我订了两年的红旗杂志,办了两年的图书卡,列了书单……订了两年的牛奶,在马医生那里订了红糖姜膏,每个月给送一瓶过来……给了楼下王婶五筐煤球,让她帮我烧两年开水,免得回来这边住的时候没有热水用,请我们科室的同事吃了饭,在办公室放了个柜子,装了五把伞两件雨衣,还存放了几件在值班室老郭那儿……”张小红说着说着吧,嘴一瘪就又想哭了。 见小妹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才憋住了,偏头抹泪。 好在是小妹只新奇的看,什么也不说。 沈华浓听完已经都不想再劝她了,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道:“那我哥哥实在是太坏了,他要是对你不好那就好了,你肯定不会惦记他,他就是故意将你弄得离不开他。偏偏你还上当了…… 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给了钱就邮局就会给杂志,红糖姜膏,开水,雨伞那个不能用钱买到,你爸妈没给你钱,没给你买?你嫁人怎么也不见你哭呢,张小红同志,你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你堕落了。” 张小红:(┬_┬)“你这话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你说他是资本家又说他只给钱,这个矛盾,穷人的爱情才是给钱,资本家是富人,富人的爱情应该是陪伴。” 哟呵! 沈华浓被怼了一下拍着她的胳膊道:“听起来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笨啊。” 张小红打了她手一下,“反正他做的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 “那反正他的成分就是资本家,按照你说的,那他给的这就是陪伴了,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你还哭什么?” “我就是想哭。” 张岚被她俩给逗笑了,让怀里的小妹从她衣服兜里摸了帕子给张小红递了过去,道:“擦擦,小泽去学习深造也是为你们的未来在奋斗,你把眼睛哭红了,回头他离开的时候心里也不舒服,到了外面学习任务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挂念你。” 张小红不好意思的从三岁小娃手里接过手绢,边擦边说,“我也知道,可就是心里舍不得,两年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张岚道:“舍不得跟大家说说你们的事情,给小泽写信,怎么都好……”笑了笑又说:“小泽小时候就很体贴很细腻,感情也很丰富,情绪来了还爱哭,看你这样他心里肯定更不好受了。” 张小红马上被转开了注意力:“他小时候爱哭吗?” 沈华浓心说,长大了也挺爱哭的,前两年反正是这样,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好转,除了这个还爱发恼,不能逗。 张岚也点点头,笑道:“是的,爱哭,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看书被里面的人物感动得落泪,他过来问我为什么哭,我给他说了说,然后我俩对着哭。” 沈华浓&张小红:…… “见他哭了,我还嫌弃他呢,我跟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才是真男人。”见张小红一脸不赞成的样子,张岚道:“少女时期嘛,是有些很不成熟的想法,说真的,那时候我就觉得真男人应该就是电影小说中的英雄那样,高大勇武,坚毅,不苟言笑,好像能够承担起这世间所有的责任和苦难。 现在想想,英雄拯救世界后成家还是得回归到生活中来,有大情怀没错,但能够体谅女人的难处,能够负担家务承担丈夫的责任,这就是家里的好男人了。” “小泽这样就是顶顶好的,小红,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喜欢他、心疼他、舍不得他,他肯定也是一样的,这会心里不定多难受呢,他肯定还觉得愧疚,刚结婚就丢下你跑了,一走还是两年,你再这样没准他就不去了。” 张岚这么一说,张小红用力点了点头,“我没想不让他去,我是支持他的,我不哭了,尽量不当着他的面惹他。” 第633章沈克勤的格局 张岚见状笑道:“你这么想这就对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支持小泽的,不然他也不会掏心掏肺的待你啊。” “不过,小红啊,咱们除了家庭和婚姻,生活里还有很多别的方面同样需要也值得我们去经营,事业、婚姻各方面并驾齐驱的人生才能更丰富多彩,你可以趁这段时间丰富一下自己,小泽在进步,你也在往前啊,夫妻步调一致才能有更多的共鸣,不然以后他跟你说你都不懂……” 沈华浓暗暗朝表姐笔了大拇指,表姐你真厉害! 张岚嗔了她一眼:少作怪。 跟着把小妹递给她,“小妹你去牵着小姨,妈妈搬东西好不好。” 等几个女人逛完街买了东西回来之后,沈明泽就发现妻子果然不哭了,还冲他笑得很是灿烂,一副你赶紧走吧,我什么都记住了的样子。 他暗暗给了沈华浓一个眼神:你们说什么了? 沈华浓回他一哼,“重色轻妹的家伙!”然后偏开头去了,叫你挂我电话! 沈明泽:…… 摸了摸鼻子,算了,回头问小红去。 张小红也是耿直没心眼,直接就说:“她们说你肯定偷偷哭过了,你更难受。” 沈明泽:“!!!” 他对表姐是发不上脾气的,对沈华浓没客气,弹了她两个脑瓜崩,“又瞎说什么呢?这小时候的事情也拉出来说……” 还让不让你哥哥做人了? 事实证明,真不是张岚和沈华浓要抹黑他,在只有男女方自家亲戚的简单而温馨的结婚仪式上,沈克勤给他说:“长大了成家了,以后要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的时候……” 他自己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飙泪了,一发不可收拾的。 是,走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感触太多了,感动太多了……可人家小红嫂子结婚全程都高高兴兴的。 别人家嫁娶,都是姑娘哭的稀里哗啦的,他们俩却给倒过来了,这能够怪得了谁? 沈华浓无意中听见王彩凤跟张海山说,“看你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今天早上送嫁的时候,她二姑说她,她说哭不出来,不想哭,恨不得早点过来,这会看小泽一哭收不住……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感觉像是我丫头给娶了个回来一样,突然的就不担心她跟着小泽过不好了。” 见沈华浓出来了,这才赶紧收住了,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个婚礼仪式准备的时间很长,但整个的操办下来,仪式加上亲戚朋友一块儿在酒店吃了顿饭总共也就花费了半天的时间,一结束各家亲戚也就散了。 沈家这边沈克勤和沈明泽新交的朋友同事倒是有一些,但亲戚委实算不上多,张岚和蔡耘带着两个孩子趁着这个机会在省城四处转转去了,卢绍杰也走了人情,但也没有多待,吃过饭就回医院去了。 去年伤了腿的那个孩子经过一年的治疗如今是好了,人已经出院了,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如今该补偿的也补偿了,但是卢绍杰并没有辞掉医院这边的临时工工作,继续跟着学电工。 他们村子距离市区近,电肯定是最早通的一批,除了少数的几个技工,会这个的真不多,他想再多学学,工钱多少倒是不重要,卢俊宝还是跟着他,先把这一学年读完,明年父子俩正好是一道回去。 他们这先后一走,就只剩下沈华浓和霍庭这一家子了,正好是周末,就留了下来,又待了一天。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沈明泽留学的事情,一家子坐在一起自然是少不得围绕这个话题说一些。 这还是时隔七年后国家第一次派遣留学生出国进修,其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次的留学生都是上面直接挑选出来的,也并不是从学校里选出来的,都是来自不同行业的年轻的精英,说起来这也是当下的一大特色了。 本来这头一批一共定下来的是十人,但选中了要不去那也是可以的,还真有人拒绝了这样的机会,最后一共是公派了六人。 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厉害,但在禁吃螃蟹之后再放开,当这复吃后的第一个其实也不容易,也不能怪别人胆小。 但像沈家这样的,在泥潭底下爬起来的,明显得感觉到目前形势的好转和不可逆转,这方面的担忧就少了,就是真再来一股逆流,如今的沈明泽和沈家也都成长了,能够扛得住风雨的冲击。 沈克勤就说:“这个我倒不担心,我相信不会一直是这样,就算是真的再来一次,也不会长久,这个大趋势大方向是不会变的,再说已经经历过怎么走出来,也知道如何去应对,我反倒是担心小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当初我在国外的时候,就有很多留学生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沈明泽还不服气:“什么问题?” 沈克勤正色道:“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你也记着,浓浓和霍庭也姑且听着,你们俩我倒是不担心,小泽啊……很多留学生到了国外之后,被双方间的差距刺激后变得愤世嫉俗,对国家是各种挑剔和抱怨,甚至戾气很重,觉得这不好、那也不好,很多人就因为这个原因,还干脆就不回来了。”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看问题不能单看这一点……任何人都会犯错误,我们往往呢,更容易原谅自己,别人批评了,我们会说我知道错了,但是我改正了,我重新努力以后不会再犯错,我们也会原谅其他努力改正的人,相信他下次会做得更好……” “小到个人,大到国家其实也一样的,对没有经验的未知事情,走弯路、犯错误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谁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是对的?没有可以借鉴的都得自个慢慢去摸索。 小泽,这阵子我让你重新看了一遍历史书,你到了外面,真有不忿怨恨的时候,就想想她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她走到如今已经是很努力的在进步了,犯了错误也在及时改正,只是还需要时间,还需要更多人去推动,而不是一味的抱怨贬低。” “能够原谅自己,对努力的他人和国家,也公正一些。” 第634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二合一】 星期天下午霍庭和沈华浓就准备带着孩子们回石油城去了,今天石油城有车过来省里拉物资,霍庭提前跟人打过招呼了,这会过来接他们的车就停在巷子口。 他们离开,沈克勤也一手抱着晓晓,一手牵着昭昭也一道儿出了门,准备回医学院那边去了,一行人一边往外走,边说着话。 沈克勤跟沈华浓和霍庭说:“寒假将孩子们送过来,学校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反正也是闲着,他们过来我还能热闹热闹。” 说是没事,但作为院长哪能真就清闲得了呢,院里的老师、学生、还有跟医院方面的联系沟通,到了年底这应酬也少不了。 霍庭就说:“等昭昭和张炼放假了,让他们俩过来吧。” 两个大孩子这一年年的懂事了不少,沈克勤有应酬他们也能单独待着。最主要的,霍庭还想让这两个孩子跟着沈克勤学习学习,不管是学业方面的还是做人处事上的,沈克勤都可以教,就这么相处着总能学到点儿什么,哪怕就是一星半点的也够孩子们受益无穷了。 放假在家里张炼还好,昭昭就是纯玩,孩子多了家里也没有学习的氛围,而且他觉得和沈克勤比起来,他跟沈华浓不管是学识还是眼界各方面都还有很多不足,而且两人的精力也都被工作和三个小家伙给分散了,放在两个大孩子身上的就少了。 昭昭早就想来省城玩,闻言自然没意见,欢呼一声晃着沈克勤的手就答应了。 张炼呢,他十分崇拜沈克勤,尤其是在沈克勤教的那些用在了实处让他识破了马振东之后,这种崇拜就直达顶峰,难得有机会跟爷爷相处,他在学厨和来省城之间纠结了一下,暗暗抬眸去看沈华浓。 沈华浓瞥了眼小家伙期待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这孩子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问他要什么都是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难得这次有点儿小少年的样子,行吧,学厨本也是个日积月累的事情,就这几天也耽误不了什么,她点了点头。 张炼心里松了口气,面上都隐隐多了笑模样,心里打定主意寒假来了省城他就负责给爷爷做饭,反正也不会放松学厨。 “行,让两个大的来陪我,将小的送一个过来我带着,总是让亲家姑姑看着,她也是一刻不得闲。” 沈华浓就道:“小的哪个都闹腾得很,现在大了能走能爬的还是一直看着......” “就把晓晓送来吧,”沈克勤笑道:“你小时候也皮得很,我看晓晓这闹腾劲就是随了你的,性子急,还有这稍一不如意就生气趴在地上,也跟你是一模一样,说起来你小时候还不如晓晓聪明呢。” 跟着他瞥了眼怀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叫起来看过来的晓晓,冲小丫头努了努嘴道:“我们晓晓还知道慢慢趴在地上,找干净的地方趴下去,当初你妈妈更闹腾,那是直接往地上倒,不管不顾的,后来有一回磕破了头才学会慢慢倒下去。” 霍庭闻言就看向沈华浓,双眸含笑,大大小小几个孩子也都望着她。 沈华浓心虚的嘟囔道:“爸爸,你说这个做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些事......” 她其实是记得的,她小时候妈妈就跟她说过倔强得很,胆量可嘉直接就往地上仰倒。 不过,这不是还有个原主嘛,她又不知道原主小时候如何,反正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当两个月前晓晓这个特性展现出来之后,她都是往霍庭身上推的,坚持说是随了他,还说自己小时候爱干净爱漂亮才不会这样。 没想到,这就给沈克勤戳穿了。 而且还有人证,沈明泽是送他们出来的,这会出来附和说:“是有这事,我还有点印象。” 人家还有证据:“你后脑勺上有一处,差不多有一厘米长的地方没长头发,就是当初磕伤了地方,不信回去让霍庭看看,晓晓就是跟你学的没错了,你还嫌她闹腾,也不想想自个儿以前多闹人,一家子围着你都不够,晓晓和两个哥哥就霍庭姑姑一人都能看着,这差距......” 沈华浓心里恍惚了一瞬,她印象中自己后脑勺上也有一处因为小时候磕伤没长头发的。 很久不曾想起那些曾经了,现在突然触到这个节点再想起来,那些事情远得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分不清楚自己是误入了离奇的书中世界,还是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中的人。 当然,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她抿嘴笑了笑,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落定和踏实感,瞪了沈明泽一眼,道:“哥哥,你就是自己婚礼上哭得直不起腰,觉得不好意思,非得拉着我跟你一起作伴是不是?” 沈明泽还抱着开开呢,闻言就作势要来敲她,沈华浓拉着霍庭的衣裳往他背后躲了躲。 “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闹。”沈克勤说了句,就做了决定,“就把晓晓送来吧,你们俩个我都能够带得过来了,还搞不定她?” 说到这份上,沈华浓只能应了,反正这丫头也不太认生,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那就行,再说还有张炼和昭昭两个熟脸孔跟着,应该也没有陌生感,送就送吧,她还能轻松点儿,“那今年过年我们过来。” “行。” 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一大家子刚从巷子口转出来,就跟陈家良和方淑娴两口子碰了个正着,这两人明显是打了个突,沈克勤也顿了顿,旋即朝他俩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已经偏开了视线,并没有看见,也没有做什么表示,就赶紧从边上快步的过去了。 人走了,沈华浓撇撇嘴,见沈克勤神色淡淡的,问道:“爸,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不会是第一次碰见他们吧?” 沈克勤点点头,淡淡的道:“是很少碰到,各忙各的都不得空。” 不光是他,就连沈明泽还住在这条巷子里都难得碰到那两口子,就是偶尔碰见了,他们也都是直接避开了,从来都是不打招呼的。 什么各忙各的,不过是说出来好听点儿。 此时,已经进了家门的方淑娴和陈家良隔着桌子面对面的坐着,陈家良先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方淑娴一张嘴,哭音都出来了:“老陈,给陈志拍电报让他回来一趟吧,看别人热热闹闹的,我心里特别难受,你叫他回来一趟吧,几年没见他,我特别的想他,这孩子也大了,人家孩子都满地走了他还孤孤单单的......” 陈家良惆怅道:“也不是没有喊过,他不回来我又有什么办法?这孩子是还是怨恨我们呢。” “当子女的哪有怨恨父母的,我们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他?”方淑娴真哭出来了,“老陈,当初那样的形势,我们不那么做能行吗?全家都得填进去的,要是好生生的谁愿意去做那起子的小人?都是政策给逼迫的,能全部怪我们吗?再说就是没有我们,沈家沈克勤不也得经历那么一遭?” “这些陈志难道就不知道?”陈家良摇了摇头,颤悠悠的又叹了一声,“可好生生的谁知道人性是好还是坏?偏偏人性又是最不经考验的,我就是经不住的,这孩子就是......” 难道明知道会倒霉还跟着搭进去就是经历考验吗? 方淑娴懒得听他说的这些,直接打断道:“现在沈家都已经好起来了,咱们还要自责到什么时候去?不然我去找沈克勤,我求他我跟他磕头道歉,当初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写揭发检举材料的,求他原谅我们,求他跟陈志说肯原谅了咱们了,陈志应该也能放下好好过日子了吧?陈志肯定听他的!”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往外跑,陈家良赶紧将他拦住,“你别冲动,咱们这样做了传出去也是让别人笑话,你当面跪着,这不是逼着他答应吗,他回头能够听你的真心去劝陈志?” “那你说还要我怎么办?!你跟我说,我还要怎么做!”方淑娴崩溃大哭:“你们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吗,他难道不能体谅体谅咱们?他不是很喜欢陈志吗,难道以前那些都是假的?他就真这么狠心看着陈志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吗?你去求他,行不行,老陈?” 陈家良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将窗户给关上了。 “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你儿子都快废了,你还想什么想?” “人家说友谊陈年的好,可一坛子陈年老酒也就只够酒鬼败活一次的,咱们跟他之间的情分肯定败光了,他这人呢以前是宽厚好说话,都想将女儿嫁给咱们陈志了,说喜欢陈志肯定不是作假的,可现在被磋磨了几年也是磨得狠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情,就是对陈志,有咱们做的事情在,也不知道......我去也没有用。 这件事我们反倒是不好出面,这样吧,我想法子把陈志给叫回来,陈志肯定会去见他的,坏人咱们当了,儿子去当这个明白事理的,没准他能看在也是打小疼过陈志的份上拉拔他一把。” “......” 陈家良和方淑娴两口子的交谈,沈家人自然是无从得知,要沈华浓知道也只会嗤笑这两人想得太多了,她爸爸是有大格局的人,会将这点恩怨一直记着?会牵怒陈志? 陈志的事情压根也没有人跟沈克勤说,这会临别在即谁还想到别人家的孩子身上去呢。 沈华浓也就只问了陈家人一句,就没往下再问了,不过因为遇见他们,还是让她心里受了点儿触动,特别的难受,特别的心疼爸爸。 才五十出头的人,发鬓几乎全都白了,一场变故让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失去了家业,伤了手提前结束了职业生涯,也失去了一多半的挚交好友,如今还告诉子女不要去怨恨,说什么正因为我们受过这样的苦,所以更应该付出努力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做自己能够做的一切去将她从坎坷中推出来,顺利往前行。 “爸,你真的是圣父。”沈华浓小声嘀咕了句。 这会已经到了车边了,沈克勤拉开车门护着昭昭和晓晓往车里爬,等她们坐好了,他合上门才道:“又浑说,当了妈妈的人了,要注意言传身教。” 沈华浓嘴巴撇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犯红,沈克勤看看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都这么大了当心让孩子们看你笑话,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后想爸爸了就往这边打电话,过年放假就过来。” 沈华浓用力点点头,“爸,你照顾好自己......” “爸爸多大了,还要你嘱咐?上车去吧。”转头又喊霍庭,“浓浓和几个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浓浓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就跟我说,我来跟她说......” 霍庭赶紧是应了,他自己的妻子孩子,被岳父说的好像是临时放在他身边一样,心里头特别的不得劲,又反抗不得,只能跟面对上级领导似的赶紧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责任,“爸,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翁婿说着话,沈华浓又喊了一声:“哥。” 沈明泽将开开递给她,她接过来抱了,才道:“你别担心家里,我有时间会经常过来看看的,爸爸和嫂子我都给你看着。” 沈明泽笑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那你在外面遇到事情或是想家了写了信,都可以去大使馆找叶松青,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靠得住,你别忘记了,他认识的人多,回国机会多,能够帮忙递回来的。” 今年三月份我国就跟英国签订了合约,双方重设了大使馆,叶松青从乒乓球队退役后就被叶家安排去大使馆打杂去了,打杂是他自己的说法,临出国前很是跟沈华浓抱怨了一通。 “知道了。” “那你在外面想家想嫂子了,可别哭啊......” “滚!快滚!” 张小红在一边笑,“别这么说你哥哥,他就是心肠软......” 沈华浓:╭(╯^╰)╮ 现在还有人帮腔了啊,真厉害,不敢说了。 上车出发了,路上孩子们玩了一天被这么一颠簸晃晃悠悠的睡着了,沈华浓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句话真讨厌。” “我一直陪着你。”霍庭揽过她靠在自己肩头上,道:“你要想他们了,我们随时回来,反正也离得不远......以后再想办法调过来就更方便往来了。” “嗯。” 第635章第四个新年【1】 沈明泽离开后,一九七二年也到了尾声,时间好像一下就翻到了一九七三年。 小年这天,沈华浓就放假了,霍庭也排好了班将时间腾出来了准备去省城过年。 两口子本来是想着带霍老太太一块儿去的,但被她给拒绝了,是死活不乐意去,单独将人留在这里孤孤单单也不叫个事,好在是临出发前她家那个在石油城上班的小儿子过来接人了。 说起来霍老太太的这个小儿子还挺厉害的,能够从兄姐手中将给侄子侄女们的工作名额给抢过来,这还能够不厉害?依沈华浓看这脸皮也是挺厚的,挤兑几个侄子侄女起来也是半点不手软,当然那几个侄子也不是什么五讲四美的乖孩子就是了。 听说这位以前就是村上的混子,干活叫不动,平时就跟着狐朋狗友们胡混,有钱就好吃好喝的不知道节省,当然这也不知道是哪弄来的钱,缺吃喝了就扒拉着霍老太太要。 这还是从霍老太太家那几个孙子孙女嘴里听来的,是不是真的,沈华浓也没有去求证过,她跟人接触不多,也就是这位表弟偶尔上家里来看妈,她碰见过几回,碍于霍老太太的情面,她也没有给人下过脸子,对方也没有找过事,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 据她观察这是个特别能放得下身段的主,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脸色,反正他逢人就一副笑脸,当着霍老太太也是油腔滑调的,特别会哄人,哄的老太太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沈华浓也时不时的听老太太念叨过,说这个幺子孝顺,以前只要手上有钱就给她买吃的,现在赚了工资了也记着她,说的时候感动得眼泛泪光,沈华浓和霍庭给她买什么都没见她高兴成这样过。 可能母亲就是这样,别人看来再差的孩子,她都能够扒出优点来。 霍庭倒是暗中去打听过这个表弟的情况。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说心眼多、胆子大,当初表弟所在的培训班在一个钻井现场参观的时候,正好钻到高压油层发生了井喷事故,建国后至今石油工业也发展了二十年整了,已经有了更好的压井手段,并不需要再跟十多年前铁人一样拿身体去堵井喷,不过井喷也不算是小事,危险性不低,培训班学员都在领导的安排下往外撤了,但霍庭表弟没有,他在众人的忙碌中,咻一下就跳进泥浆坑里打算以身体来搅拌泥浆...... 后来被拉上了,井队队长问他干啥呢,他说以前学习过铁人精神,遇到这种事情就想也没想效仿了,结果就是虽然身上被涌出来的泥浆烫了个轻伤,但是钻井队的队长看上了他这股傻大胆不怕苦不怕累的劲,直接将人要到钻井队去了。 钻井队苦,是真的苦,平时吃住都在井队现场,风来就吃风沙配干粮,雨来就住水帘帐篷,钻完了一口井之后再赶往下一个钻井现场,只有休假才能回来歇几天,不过给的待遇倒是比普通工人要高一些,同一级别的能多十块二十块的野外补贴,再有就是新来的其他部门的工人们还在挤集体宿舍的时候,钻井工人已经可以住上单间了。 钻井队是最早来石油城驻扎的,住宿问题也是最早解决的,不过没住在城里,而是在采油厂边上,那边也有一小片的生活区,就是像霍庭表弟这样后分来的还没有分上房子,住宿舍基本也能单独住,同屋的还在井场上班呢,这不三人间和双人间就变成单间了么,所以老太太跟过去也有地方住。 老太太欢天喜地的收拾着东西,沈华浓也算松口气,赶紧将家里的腊鱼腊肉腊肠各拿了一刀,准备留着年后吃的两只鸡和三条鱼也都打包好了递给了表弟,又把瓜子花生糖果等各样零嘴给装了一兜子,“老太太第一次过去,给工友们带过去分着吃。” 霍庭表弟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送走霍老太太,霍庭和沈华浓就抱着开开和胖胖,大包小包的出发往省城过年去了,另外三孩子在半个月前就先过去了。 沈华浓和霍庭赶到的时候,张炼正在厨房做饭,满院子都飘着炸丸子和藕夹的香味,馋得刚被霍庭抱进来的两兄弟朝着厨房的方向直流口水,霍庭回头搬东西去了,沈华浓带着两个小的进屋。 昭昭正在帮沈克勤染头发,看着还挺有模有样的,地上铺了一层报纸,还给她外公围了个防水布兜,将人给按在椅子上嘴上叨叨着不准乱动,说是不准动一会又叫着:“外公你偏一下,这边要滴下来了,哎呀快低头,额头上也滴下来了,当心滴你脸上......” 沈克勤脑袋上就跟泼了一盆墨似的,黑乎乎的,看着一团一团的,脸上身上也都沾了染发膏,还乐呵呵的任由昭昭瞎捣鼓。 昭昭一看见沈华浓就欢呼一声,然后一刷子刷到沈克勤面上了,还沾沾自喜的,“妈,你看我给外公染发染得好不好?” 沈华浓一边接过昭昭手上的活,一边还笑道:“嗯,不错,不错,发际线都跟眉毛长得接上了。” 就问问还有谁! 昭昭一手一个,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两个弟弟免得他们一头栽进“墨水”盆里,一边道:“反正妈妈现在是在外公头上找不到一根白头发了。”抽空还给哥俩擦了口水,又是挠痒痒,“不认识姐姐了,叫人,快点儿!”惹得两个小子又叫又笑。 沈克勤安慰昭昭说:“这样显得更年轻,外公的发际线这几年是退了......” “爸,你就由着她胡闹吧,要不我再给你补低点儿?要是洗不掉看你过年怎么出去见人。” “不当事,大不了就不出门,你们还能嫌弃我?” “嫂子今天过不过来?” “她上午来了一趟说今天晚上值班来不了,年三十才放假一起吃年夜饭。” “一会我去医院看看她,给她送饭过去。” “行。” 第636章第四个新年【2】 张炼听到说话声就端着两大碗丸子出来了,脚边还跟着个小人正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 不是晓晓还是谁? 已经一岁四个月的小丫头半个月没见她妈,这会见了,嘿,她平静的跟沈华浓对视了一下,见沈华浓不动,人家也不动,还跟没有见到一样,故意的扭开脸找张炼要吃的,哥哥哥哥的叫着。 这小样,想跟当妈的斗,那还是太嫩了,沈华浓也不搭理她,也看一眼之后就继续给沈克勤染头发,跟没看见她一样,一分钟里小丫头瞅了她好几回,见她妈是真不抱她也不搭理她,然后吃得好好的,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边叫,那边哭的,一下子就感觉这三层的房子也不显得空旷了,屋顶都快给掀翻了。 沈克勤赶紧催沈华浓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去哄娃,“没见你这么当妈的,故意惹孩子哭......” 沈华浓哼了哼,“爸,你也实在是太偏心了,是这丫头先不理我的,怎么说我也是她妈妈,她不先喊我。” “你多大了,还跟孩子比?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长辈,我们晓晓天天念着妈妈呢。” “我不管,我在爸爸这里就是小姑娘。” “你呀......” 最终还是当妈的先妥协了,将小胖丫头抱起来好生哄了一阵,人家这才是原谅她了,搂着她的脖子娘俩又腻歪了好一会,晚上也要跟着爸爸妈妈睡,连外公也不要了。 沈克勤就准备将两个小子抱走了:“我现在清闲,觉也少,我来看着,再说孩子们晚上也不闹人,把两回尿都能够睡整夜了,你们忙了这一整年,难得放假多睡会儿。” 话是这么说,可哪真有不闹人的孩子呢,不说别的,单就一人把两回尿那加起来就是四次,大冬天的起来还不够闹的?霍庭好说歹说的让沈克勤先适应适应,跟孩子们处几天真能顾得上再帮着带,于是又给抱回来一个,只将胖胖让沈克勤抱下楼去了,这小家伙觉多。 两口子带着两孩子睡,开开白天坐了半天车又跟姐姐玩了半天累了,晚上倒是睡得早,晓晓呢有几天没见爸爸妈妈很是腻歪了一会,到十一点钟总算是睡着了,时间不早了,两口子也抓紧时间睡了,明天还有得忙呢,年底物资最丰富,得去打年货。 开开睡得早,早上也醒得早,几乎是他一醒,霍庭就醒了,他平时本来就起得早,不过现在休息又碰上过年,绷了一年了,他也想放松放松就没起来,再说,往往是孩子们还没有醒他就上班去了,听沈华浓抱怨过几次说开开别看是最听话的,可醒来很是闹腾,特别勤快,自己不睡还不让其他人睡觉,他感觉是错过了很多孩子们的成长乐趣,这会就眯着眼睛观察呢。 见这小子醒了没哭也没闹,霍庭正感觉老怀宽慰呢,这一胎三孩子,一个急一个懒,这个果然最懂事,正想着小家伙就兴奋的爬过来了,许是难得见到他吧,就先扯他,霍庭不动,开开边喊着爸爸边是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别说,这手还真的挺重的。 霍庭侧了个身往被窝里钻了钻,脸埋在沈华浓胸前继续睡,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开开扯他扯不动,又往两人中间挤,霍庭又将自己媳妇给搂紧了一些,密不透风的,小家伙挤不进来,干脆爬他身上来,一屁股坐在他脖子上了,边起起落落的蹲吧蹲,边试图去他脸上找个能扶手的地方。 霍庭:...... 这下是装睡都装不成了,他正准备将开开从自己脖子上抱下来,沈华浓按住他的手不准他动,凑在他耳边忍着笑道:“你体验体验,别错过了孩子们成长。” 体验就体验吧,霍庭往她胸前蹭了蹭,然后继续装睡,两口子成功将怎么都叫不醒爸妈的孩子给惹哭了,连带着把胖丫头也吵醒了跟着咧嘴哭,那委屈劲,爸妈哄了一阵还没完,过后沈克勤问他哭什么,还会告状,小家伙还不是很会说话,指着霍庭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不起,抱......妈妈。” 沈克勤说:“要抱妈妈?” 人家突然又是蹦出来一句:“不开,拉。”边说边做动作。 沈克勤听没听明白不知道,反正他看过来的时候,把霍庭给臊得面皮发烫,好在是他黑看不出来。 他本来就觉得在岳父家对媳妇做点什么好像不大好,万一被听见了那多不好意思,但越是这么想越是控制不住心里不时涌出来的蠢蠢欲动,其实昨晚还真没有做什么,这会就是自己先做贼心虚了。 这会他尽量面色平静的跟沈克勤对视着,不过心里七上八下的,莫名很忐忑,这种经历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张炼过来拿开水瓶,暗暗瞅着霍庭,狐疑不已:霍叔叔这是怎么了,这模样简直就跟期末考试的时候三墩子的表现一样,那怂孩子打了小抄准备考试拿出来抄抄,但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呢,只被老师一盯,就自己各种害怕,然后暴露了。 这会他自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真实原因的,霍庭等这打量他的臭小子一走,就将告状的那个给抱过来按在腿上揉搓了一顿,才觉得放松了些,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他是真的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格外的老实本分。 大的、小的孩子们都闹着要跟爸妈一块儿睡觉,晚上床上就没有单独两个人的时候,沈华浓也没有多想就是了。 七三年的春节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到来了,现在虽然还没有恢复放鞭炮、舞龙舞狮、烧香拜佛的热闹,但家里是不缺热闹的。 等从省城过完年,又回到竟市待了两天,期间还参加了刘霞孩子的满月宴,参加了李素梅的婚礼,又拜访了几家亲朋,再回到石油城之后就收到了从葫芦岛寄过来的一封信并一个包裹。 信是魏鹏飞写来的,信里说魏兆堂官复原职了,但不在原来的部队了,调到葫芦岛去了,而魏老爷子已经退下来了,又说了点儿岛上的生活,回忆了一下从前,最后很郑重的感谢了沈华浓和霍庭。包裹里面就是一些海货干货。 很寻常的一封信件,沈华浓就喊了昭昭过来,指导着小姑娘写了人生中的第一封信,霍庭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不爽了几天。 第637章沈厂长的野心 这年伊始,石油城就已经初具城市规模了,该有的机关和单位以及基建设施都已经建起来了,起码基本的框架是搭出来了,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的完善就是了,昭昭最期盼的商场和公园也都建起来了。 柳杨湖也从一个荒湖变成了集水产养殖、渔副衍生产品开发和观光休闲等于一体的生态湖泊经济圈,依托此湖成立了一个水杉园,一个湿地公园,一座大型渔场、一个养鸭厂、以及国内首个小龙虾养殖基地。 除此之外,湖泊清理出的淤泥和腐殖生物以及这些养殖业制造出来的有机肥料又将周边一块荒地给肥沃起来,干脆的又设置了一个小农场一半用来大力培制菇类银耳类,一半用来种菜,供给城内的各大食堂和酒店招待所。 针对湖泊的各类产出又专门成立了一个食品厂,食品厂除了是满足石油城内的自给自足之外,还有对外销售创收的经济任务。 总之是竭尽所能的将这片湖泊给利用起来了。 柳杨湖从开始规划到如今规划基本落实,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近三年的时间了,期间也受到不少诟病,毕竟对柳杨湖做的这些安排,在大多数人看来都只是副业,如今举国之力应该都放在农业和重工业上才是大多数普通群众的认知,对湖泊围湖造田寸土必争才是大家理解的正确方针,上级领导作出这一决定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的。 直到今年年初国家制定了全面的发展经济的政策,再加上这两年国内风调雨顺,去年杂交水稻投入种植,实现产量翻番之后,这种反驳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 湖泊的生态防洪作用一时半会的是没法直观的体现出来了,不过,证明这一决定是否正确,还有个最简单直接的验证办法——经济创收,所以,今年年初沈华浓就接到了任务,整个柳杨湖经济圈务必要在七五年底之前实现年收益超过围湖造田所带来的效益。 三月份,沈华浓从规划处功成身退后本来想去石油城酒店,没想到直接被安排去了新建成的食品厂任厂长去了。 杨主任苦口婆心的劝她:“目前来说,食品厂才是柳杨湖经济圈对外出口的唯一途径,渔场和农场养鸭厂那边在满足内销之后的一应产出,都是交付食品厂加工处理后统一对外销售,食品厂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你想想压力也不算很大,以后酒店、食堂他们需要的食材也要给你付账……但是酒店现阶段的发展前景不大,也就是招待往来公务人员,你说你就去做饭明显是大材小用了……” 行吧行吧,就这样,沈华浓真正意义上的踏上了行政管理岗位。 食品厂是科级单位,现在沈厂长也是科级干部了,从无实权的沈顾问变成沈厂长,也只有在石油城这样的全新的城市和部门,又遇上这样大力发展,启用新人的时机,才有这个机遇了,工资也从原先的六十八块涨到了八十九块。 不过说是行政岗位一把手,但工资却并不是厂里最高的,上面给她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食品厂老书记压阵,从省里调过来的,姓吴,吴书记的工资是一百零四块,另外还有几个原先就在外地食品厂调过来的技术工,工资跟她也是差不多。 石油城食品厂建立之后,红星食品厂石油城分部都直接改叫副食品厂了,用霍国安的话来说,“可不敢跟您争锋了,不过,幺婆,你也得给咱们子孙后辈的留一点活路啊……” 子孙后辈都拉出来套交情了,沈华浓大手一挥,在原本的计划上,将柳杨湖产出的用来加工的莲藕分了一半的产量卖给他了,小鱼干也分了不少。 红星副食品厂还叫红星作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生产藕粉和小鱼干零食了,对于这个他们是极熟练的,机器什么的也是现成的,不过因为能够弄到的莲藕数量有限,藕粉又有季节限制,所以产量一直不高,哪怕销售还不错,藕粉也没有形成规模,现在柳杨湖两百亩的水域,刨开自己吃的,就是剩下的一半那也数量不少了。 其他的东西,红星倒也用不上,他们主攻的还是副食品,沈华浓也没有打算这一方面跟他争市场份额。 她对食品厂的规划是做腊鱼、腊鸭、咸鸭蛋和皮蛋等方便保存的本地特色风味,除了这些老传统,还打算新劈出一样酱板鸭,酱鸭下脚料、莲藕等一系列下酒菜,并将之跟小龙虾一样打造成石油城的特色,从石油城向周边县市扩散,另一类就是将各类水产做成干菜或是通过丰富的调味制作成罐头产品或是泡菜类产品了,确实是跟红星副食品厂没有冲突。 霍国安是喜滋滋的收了,跟着,还跟沈华浓正儿八经的签订了一份一年合同。 签完,霍国安将合同副本晃得沙沙响,“今年先签一年试试,但是,幺婆咱们先说好,作为你们食品厂的老搭档,作为你本人的本家后辈,明年我有有限跟你们签合同的权利啊!” 沈华浓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几年下来,脸皮也是日复一日的见厚了。 拿了这一单,霍国安又豪情万丈的跟沈华浓说起了广交会的事情,“上次听沪市食品厂那边说起来才知道还有这回事,说是年年都有,不过副食业不多。” 也是以前饭都吃不饱,副食品生产也就是满足少数人罢了,供不应求的也不需要参加什么广交会做推销。 “今年听说是下达了一个什么政策,现在反正是生活水平上来了,还有很多外国人参加,我听他们说他们今年是要去参加的,我也跟省里打了报告了,争取了一个席位,到时候我也去一趟。” 这一说,沈华浓也有些心动:“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什么时候出发?” 厂里的配制齐全不是非她不可,家里孩子们也渐渐大了,除了那回晓晓在省城过了十五天,沈华浓虽然还没有离开过孩子们超过二十四小时,不过,她觉得如今也能丢开手了。 第638章偶遇陈志 “是四月份中旬才开始,不过下周我就先出发去省里,带过去的东西要送上去检查,还有几个会要开,也参观一下别人的……” 沈华浓道:“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你出发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跟着就行了。” “那我出发之前我叫你,火车票也一道跟你买了吧。”霍国安一口应下了,又问道:“你们食品厂现在还是个空壳子,鱼虾还在湖里,鸭子还没有开始下蛋,蔬菜也没有种出来,这还有一个月也做不出什么来吧,没有东西展示拿不了单子,你去做什么?” 沈华浓就道:“我就去见识见识行不行?”谁说参加广交会就一定要卖东西了,开开眼学学这一时期的先进技术,或者是买别人的也成啊,“何况,谁说现在食品厂什么都没有?” 人员、厂房、资金和机器都已经到位了,河里的鱼捞出来就行了,去年十一食品厂就建起来了,当时就已经做出来了一批腊鱼和熏鱼,除了鱼,他们有去年收上来的干莲子,这个消耗很少,基本上都存下来了,再说还有银耳木耳,这些是一直都有产出的。 现在厂里就手头上的这些东西已经做出了银耳莲子羹罐头和淡水鱼罐头,目前除了跟红星副食品厂的合作之外,还跟丰陵市的黄豆酱厂、糖厂,几家商场和酒店也达成了合作关系,熏鱼和干木耳都已经开始往外销了,只不过弄出来的动静还不大。 虽然沈华浓对这个食品厂已经做过规划了,但是说实话,这个规划只是建立在对现在的物质贫乏的认识,以及对自己技艺和眼光的自信的基础上,根本也没有做过什么市场调查,对国内食品行业是个什么水平其实也知道得不够具体,趁这个机会摸一摸底也能更有底气。 不管怎么说,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沈华浓又跟吴书记商量了一下,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跟着省里一道出发其中涉及到的手续吴书记都给一手包办了,他就是省里调过来的,人脉丰富。 期间有道手续得沈华浓这个厂长亲自往省里去一趟,借着这个机会她去看望了一下张小红,顺便是将上周回国的叶松青打电话说的内容告诉她。 虽然叶松青已经将沈明泽写的信代为加急邮寄给了张小红,不过家信嘛,总是有些报喜不报忧的意思,再将旁人嘴里的侧面说一说,了解的更为全面,多少是能够缓解一下嫂子的相思之苦吧。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知道张小红正好是在家休息,她就直接去了药厂家属院那边,姑嫂两个聊了一会,又将各自准备的东西给汇在一起,去邮局给寄到叶松青那边去了,叶松青这次在国内能够待一个月,等他回去再捎带回去,沈华浓还按照叶松青的要求也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份。 邮寄完东西,沈华浓要去看沈克勤,还得留宿一晚,今天周末明早别人才办业务,张小红骑车载她,两人一起过去,到的时候院子门是虚掩着的,俩姑嫂直接就推门进去了,沈华浓在院子里就准备喊人了,刚要开口,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沈伯伯,对不起,我们一家都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对不起你的托付,也对不起浓浓,我知道现在我再说这些话已经都晚了,可不说出来我心里憋着也十分难受,我也不求你原谅……” 沈克勤语气平静的说了句:“起来吧。” 听着似乎是对方跪下了,撞翻了椅子发出一声响。 这时张小红将自行车停靠在院墙边,又过来扯了扯正在偷听的沈华浓,示意她看院子里停的一辆自行车,然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是陈志。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早上就听楼下王婶说陈志回来了,几年都没有回来,这回还是他妈妈用生病的幌子将他叫回来的,王婶特别八卦,对这些事情都摸得很清楚。” 也总是爱跟张小红说,大概是想探听点儿内幕消息。 张小红对沈华浓和陈志的这点事情也知道的很清楚。 沈华浓“哦”了声,张小红又撞了撞她,“你要是不想见他,我陪你去外面转转吧。” 沈华浓是谈不上想不想见的,就是怕陈志见了她觉得尴尬,或者又受到什么刺激,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估计陈志现在激动的心情也没法平静的跟她说“你好”,或者是跟朋友一样交谈,无非就是道歉,或者是歉疚低落的看她几眼吧。 她呢最多不咸不淡的说几句。 还是算了。 沈华浓就说:“那就出去转转吧。” 刚要转身,就见陈志突然的跑了出来,他是闷头跑,沈华浓是准备走,没想到陈志说是不求沈克勤原谅就真不求,磕了头道了歉,也没有说别的话就真的跑了出来,还以为怎么着也得陈情几句吧,没想到是老实到这个份上了。 直接是撞上了。 “对不……”陈志急忙扶了沈华浓一把,然后就呆呆看着失语了。 沈华浓站稳了,喊了她一声,才将他从失神中唤了出来。 陈志见沈华浓侧着身子明显是发现他来了准备走,原本脸上还未消散干净的羞愧低落神色越发是黯然了,紧抿着唇望着她。 被人这么饱含复杂感情的看着也不是办法,沈华浓主动打破沉默:“这就要走了?” 陈志点点头,然后语气艰涩的“嗯”了一声。 “回来待多久?” “……十天的假。”他说完也没有马上走。 沈华浓只好是继续问道:“现在又创作了吗?”这也是明知故问。 陈志摇了摇头,顿了顿,垂着眼帘道:“有新的创作计划。” 沈华浓心中讶然,没有像吴阳说得那么消沉嘛,不过她面上也没有表露,只道:“那你加油。” 陈志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后面的四个字他也没有说完就咽下去了。 她还有霍庭照顾着呢,那个男人为了浓浓,甚至还主动给他写过信敲醒了他。 第639章男人心,海底针 霍庭寄给陈志的信里只放了一张照片,跟几年前的差不多,就是他跟沈华浓两人的合照,两张照片上他们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就那么正正经经、一板一眼的挨着坐着,但是陈志觉得跟先前收到的相比还是有些不同。 现在的这张给他的感觉是这对夫妻更温馨更甜蜜了,从两人几乎同步的眼神和笑容可以看出来,从他们自然依偎在一起的动作也可以看出来,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再可以挤进他们中间去,看得出来浓浓过得很好。 陈志第一眼看见照片还只当霍庭是故意以此来炫耀和刺激他,想让他难受,也是为浓浓抱不平:看看你多无能,所以成全了我的幸福。 当时他还苦笑了一声,在心里腹诽过这个爱卖弄炫耀又小心眼的家伙,但同时又打心眼里为沈华浓找到了这样一个会当着他的面炫耀的丈夫而高兴,霍庭是真的觉得她好,才会这么做不是么。 起码,离开了他之后,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过得比跟着他要更好。 后来,他琢磨着照片背面的那句话:“真正的感情是使人进步而不是消沉和毁灭。”他尽量是忽略后面的那行扎心小字:“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霍庭与爱妻合影留恋”之后,又有了一些其他的触动。 表面上看,这是霍庭跟沈华浓的告白,或者是夫妻俩互相之间的陈情,感谢爱人的感情和陪伴让他进步,是赤果果的炫耀,但难免的也让陈志联想到了他跟沈华浓曾经的感情。 他跟浓浓以前是真感情吗?他觉得必须是的,或许跟霍庭与沈华浓之间的不同,但是它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热情浪漫,几乎是他的全部青春,怎么就不是? 真正的感情使人进步……这一句话陈志原则上也是认同的。 以前他觉得自己有进步,只要一想到浓浓,他就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好像自己变成了巨人,总觉得什么困难险阻都不怕,都可以打败。 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耳光,将他从自己臆想的愿景里拉了出来,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懦弱无用,也认识到自己让浓浓失望了。他因为失去这段感情而消沉痛苦,甚至磨灭了对生活和创作的热情,并且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和改变。 他的父母给他写信、拍电报什么话都说尽了,其中也不无激动的指责他跟沈华浓的这段感情,指责这将他的生活全部毁灭了,陈志也觉得自己跟初恋一块儿死了。 如果套用上霍庭的说法,这就不是真感情了。 所以这句话是在嘲笑他并不曾拥有浓浓的真感情,还是说他不曾付出过真感情?他凭什么这么看待他们的过去? 陈志钻在这个牛角尖里想了几天,最后慢慢的从自己筑的乌龟壳里爬了出来。他已经辜负了浓浓一次,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段记忆都被父母辱骂,被霍庭嘲笑和否定么? 再后来,他就想到了跟吴阳这个书友笔友写过的信,信上的地址是丰陵石油城,霍庭的寄信地址也是这里,他怀疑霍庭是不是从笔友那边知道什么,所以才会故意给他寄了那张照片并那句话?信的时间上是很巧合,而现在沈华浓又问他还有没有写小说,这就印证了他的猜测,他们夫妻是真的知道他的颓废,所以霍庭才给了他那句话。 被情敌给一句话给敲醒了,比起他自己的龟缩逃避、自欺欺人,霍庭就连沈华浓曾经的付出和感情都要帮着去维护,不让她的感情被辜负和否定,不让她留下遗憾……这滋味确实是挺复杂的。 此时陈志抿了抿嘴角道:“浓浓,我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你也好好的,代我跟霍庭问好。” 这问好就是告诉他,我们的感情虽然过去了,但那也是真感情,它让你一瞬间长大了,学会了保全、承担和面对,所以霍庭才能遇见更好的你。 而我也不是没有进步,我认清楚了自己,只是此前我没有意识到进步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的痛苦。但我现在走出来了,面对了,接受了,所以你我的过去不是没有意义的。 沈华浓闻言笑了笑,“好啊,等你的小说发表我去买来看。” 陈志点点头,嘴角也扯了扯,微微牵起很小的弧度,“那我……” “陈志。”沈克勤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陈志回头看过去,沈克勤说了句:“有空多回来。” 陈志“嗯”了一声,鼻子一酸,他匆匆的垂下头,“我先走了……”然后忙不迭的去推了自行车就赶紧出去了。 沈克勤暗暗叹息了一声,见沈华浓一脸坦然,全无半点介怀的模样,心中释然,面上也带了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霍庭和孩子们呢?” “爸,我是来出差的,没带他们。” “小红今天留下来一起吃饭。” “好的,爸爸。” …… 此时陈志走远了才抬起头来,眼睛已经是模糊一片了。 第二天沈华浓回石油城之后,就将遇见陈志的事情跟霍庭说了, “看起来精神虽然不大好,但是绝对也不算是消沉颓丧啊,也不像吴阳说的那么比上回见他的时候可好太多了。难道真的是你写的信,会这么有效果?我也不好意思问他。” 霍庭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道:“是不是那封信的效果我不知道,谁知道呢。”在心里却哼了陈志一声,果然是个还没有死心的! 沈华浓靠过去掐着他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说实话,你究竟是写了什么了?为什么要给陈志写信管他?” 究竟写了什么霍庭不说,只道:“我媳妇的感情这么珍贵,不能这么浪费,更不能喂了狗之后还反遭别人埋怨。” 沈华浓改掐为摸,摩挲着他的下巴,笑道:“别人就是狗,你呢……哟哟哟,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我尝尝是不是偷偷的抹了蜜。”说完一翻身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用力的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手也胡闹没闲着,“是甜的,让我好好疼爱你一下。” “臭娘们,你轻点…….还要你把我的话给说了。” “那你就别说话,吻我!” “......” 第640章岁月悠悠【1】 四月初徐丽丽生孩子了,吴阳在表妹的孩子洗三这天被全家亲戚一起给念叨了一通之后,再回来就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调令,从北大荒调回来不容易,但是调过去还是挺方便的。 她跟沈华浓吃了顿饭之后,就给家里发了个电报,然后怀着忐忑的、期盼的心情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奔着北大荒某建设农场去了。 这说走说走的决心是谁也拦不住的。 吴阳走了,沈华浓也和霍国安启程去了广交会,虽然跟别人比起来,她带的展品有限,但是也没有走空,在这次会上成功的将带的唯二两种:银耳莲子什锦罐头和干莲子给兜售出去了,拿下了几笔不大不小的订单,还跟境外某区签了一单。 霍国安的收获也不小,当然,在副食销售行业里斩获最大的还是沪市食品厂,那些高档副食品,光是奶糖、麦乳精就签了好几个国际大单。 跟老牌企业比较起来,不管是红星副食品还是石油城的食品厂都还有很多的欠缺,除了是兜售东西之外,沈华浓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放在如何发展壮大做出特色上,也连着下了好几个订单,还跟几家机械厂定下了参观考察的行程,可谓是收获满满。 霍国安也有样学样,回去的时候沈华浓定制的机器还只有个行程安排,他这几天都在本地机械厂参观完了,还拉了四台成品,两台个爆米花机器,两台小型膨化食品机器,还跟沈华浓一样,带了几个回去参观考察的客人。 送走客人之后,沈华浓就又往沪市机械厂去了,她在广交会上跟这家机械厂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计划订购一台他们出产的做油炸方便面的设备,另外还定制了一台压面机。 在广交会上看到沪市第四食品厂展示的方便面和沪市机械厂的设备图之后她就有了做方便面的想法。 如今沪市第四食品厂已经有了油炸方便面,但是压面技术还有待改进,携带很不方便,再加上没有配备调料包和酱料包,宣传也不到位,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响,现在的人们出行坐火车还是更愿意在火车上买不需要券的饭菜,以至于方便面在广交会上门庭冷落。 不过,沈华浓是看好方便食品的潜力的,且不说改革开放之后的经济大发展潮带来的人口移动必然会引爆方便食品,就是现在,只要味道好了,真正的做到了“方便”,那肯定也是有市场的。 只是,在石油城食品厂还没有创收,以及距离既定目标还很遥远的基础上,就又做大量的成本投资,沈华浓面临的阻力也不少。 最终她还是力排众议,在发展计划上加上了这一计划,除了方便面,还可以做方便米粉,米线,将本地食品特产也给带入进来,后者在平原一带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加工厂,完全可以跟他们合作,均摊风险。 任务要是没点儿难度,那还能够叫任务?任务存在的意义本来就在于突破。 所以,不怕。 于是,自己给自己找事的沈华浓,又一连的往沪市机械厂跑了好几趟,好说歹说才让那边的技术专家相信真的有她需要的压面机,并且真的做出来那就是国内首创日后是有大前景的,也是运气好,今年又一连出台了几条相对宽松的经济政策,对方才终于松口了,愿意花功夫帮着研究打造这样的机器。 前前后后又讨论了好多次,沈华浓也就只能说出自己的需求,别的机械上的事情她也给不了什么建议,后来干脆是往上面打报告将还窝在下湾村的程礼给借出来了,有些机械上面的难题还是得需要专家才能解决,不解决压面和携带的问题,带一大包的油炸面,还真不算是方便。 从广交会回来,连着四个月沈华浓基本上就没有消停过,在厂里就是被皮蛋、咸蛋、板鸭和各种口味的辣椒酱、罐头给霸占着,跟各个养殖场和合作单位协调奔走,大家都是刚开始嘛,很多不顺畅的,再不就三不五时的得出趟短差、长差的,等将各方面捋顺了,又终于将程礼和吕婕两口子送过去帮着研究机器设备了再回来,时间已经溜进了八月了。 孩子们都有意见了,孩子爹也挺幽怨的,这就将注意力再拉回一半放在家里消消停停的过吧,不过家里有三个将近两岁的娃呢,能跑会爬上爬下了,只要他们醒着,眼睛就得长一只在他们身上,不然稍不注意,这个磕了那个碰了,没有养鸡和狗,都能够造成鸡飞狗跳的效果,就是想消停都不容易。 别的不说,夫妻俩的私人时间是真的快被压缩得没有了,赶上两人都放假的时候,也不能跟以前一样放开了你哄我,我调戏你的敞开说了,言行举止都得格外注意,昭昭和张炼是渐渐大了,三个小的呢又正是学舌的时候,听了还会跟着学。 那天晓晓学霍老太太骂儿子,“你老肥猪上屠,你个挨刀的货。”已经将霍庭给吓得花容失色,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注意,还好声好气跟霍老太太交代过了,以后当着孩子们避着些。 第二天,他大儿子开开就学他跟沈华浓说话,“浓浓,浓浓……舒服吗?” 霍庭:!!!!呀,呀呀呀呀!找打是不是? 这臭小子好像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跟媳妇亲热一会他就醒了,又得是揣着一颗火热滚烫的心来哄他。 可明明已经格外注意了,竟然还是被他听了一句。 霍庭老脸羞死,恨不能将这臭小子给搬出去,单独睡去吧你! 可这么大点的孩子,夜里没人看着也不行,霍老太太白天看一天已经很累了,晚上得让人好好休息,没办法,那就只能自己看着了。 现在夫妻俩也就是到了半夜,确定一大家子老的小的都睡着了,才能够靠在一块说一会儿话,想办事得确定都睡沉了,偷偷摸摸的来,还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若说老大给他的伤害只在这方面,对他跟沈华浓还没有区别对待,老二就扎心了,胖胖的话虽然也少一些,多半时候都像是在思考,不怎么学舌,但是也不好伺候,就说带出门吧,一出门人家就懒得走,要抱,还只要沈华浓抱,特别黏她,是三个里头最黏沈华浓的,沈华浓在场的情况下,其他人包括霍庭在内,谁要抱他就跟生离死别似的,放赖哭。 到胖胖三岁的时候,勉为其难的让霍庭抱了,路上悄悄问他,“爸爸,我重不重?” 难得这小家伙这么贴心,虽然是不轻,至少是比哥哥和妹妹都重,但霍庭还是违心的说,“不重,一点也不重。” “那你就把我给妈妈抱吧。” 霍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反正霍庭的养儿史就是一把辛酸史,即便是没有后来的这一出,这会儿他也对现在新出台的计划生育政策十分支持! 政策上提倡的“一个少,两个好,三个多,四个错”,真的是太正确了!他现在就在接受犯错的惩罚。 他们没有再生孩子的计划了,这一政策也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听过也就罢了,不过对张岚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跟蔡耘两口子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原则上来说再要第三个就是“多”了,政策虽然只是说是“提倡”,并没有制定什么强制和惩罚的措施,但是如果不配合的话,往大了说也是不尊重国家政策。 非城镇户口的待在村里还好,但是有单位有正式工作的,再要政策外的孩子,这就不大好了,有的单位就命令规定了会挂牌游街,戴高帽子,虽然不会像以前批斗那么凶残,如果肚子里已经有了第四个第五个的也不会逼着去采取措施拿掉,但是总归有些丢人,会被记入考核档案的。 张岚对批斗明显是怕了,但是另一方面,从生完小妹之后她就一直在调养身体,生二胎的时候身体伤了,调养着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再要一个。 政策出来后,张岚有一天憋不住,来跟沈华浓倾诉了:“浓浓,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生一个,我实话跟你说罢,我心里真的是想要一个儿子……我也喜欢我的两个女儿,我可以说我对她们是倾尽所有,我有个儿子也不会重男轻女……可我真的,需要一个儿子。” “菜头他人很孝顺,我印象中他从没有忤逆过公婆,也就是从非得是娶我,为了我才跟公婆起了冲突隔阂了,这些年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去年我说要来这边,他二话不说就跟我过来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公婆,有兄弟在公婆边上尽孝,可自己的心还是没有尽到,他这人重感情。”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从这一年政策慢慢松了,公婆对我们的态度多少也跟着变了一些,上封信还难得问了我一声,问有没有怀上,让生了给他们报个喜,以前靓靓和小妹他们都是不闻不问的,除了看不上我的成分,还有就是没有给他们家生个儿子。” “……” 简单来说,就是她需要一个儿子缓和目前跟公婆之间的关系,让蔡耘心里轻松一些。 第641章岁月悠悠【2】 张岚也只是憋久了想要找个人倾诉而已,而且这种涉及公婆坏话的内容吧,跟蔡耘说了也没有用,这才找上了沈华浓,诉完就一脸怅然的走了,继续自个儿发愁去了,也没有让沈华浓帮着拿主意。 再说这还要不要个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要上,得身体调理好了再说,见那边也没有再说起这件事,沈华浓也就将这件事情给放下了。 日子继续这么家里、厂里两头忙的过着,八月中将家里两个大孩子和开开往省城那边送过去了,过了半个月,等九月份开学再一起给接回来的,一晃这一年都过了大半了。 十月份,沈华浓接到沪市机械厂那边打来的电话,说刚完成了最后的设计图,现在准备加工零件进行机器组装了,组装完成之后还得调试设备,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得反复调整,到真的能够投入使用,怎么着也都是明年的事情了。 进度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涉及到创新又有什么是简单的呢?只能继续等着了。 十月中旬,秋季广交会开始,沈华浓又折腾着去参加了。 别人看她这么热衷这一活动只当她是尝到了春季广交会的甜头,是为了食品厂的销售额负责,但对沈华浓来说,拿订单反倒是次要的,她主要是想跳出目前信息闭塞和思维局限的现状。 这还是油炸方便面的面世给她敲响的警钟。 以前她虽然不吃方便食品,但是也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和价值,可为什么没有第一个想起这一茬来呢? 沈华浓觉得信息闭塞、传播慢、物质匮乏原材料不足这些都只是客观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的思维太过局限了。当然,跟周围的人比较起来,谁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好,可当她的思路才从怎么填饱肚子上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超前去想怎么让生活更方便了。 每个时代都有佼佼者,沈华浓不敢大言不惭说在食品领域自己就一定比或者必须所有人都强,但是,超前思维本应该是她的优势。 对此她认真的进行了反思,然后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如今的处事方式好像是固化了,基本上就是面临什么问题,然后再想办法去解决,这样也不是不行,可解决问题也有很多方式,她现在几乎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想当初,解决渣爹的时候,以及来了这里之后解决李保家和邓培林的时候,她还知道往后看,走一步看三步,现在不知不觉的竟然变懒了,虽然看着整天都很忙,但这安逸的生活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让她在心理上产生了惰性,时间一长思路都僵化了。 再这么下去……沈华浓闭着眼睛一想都觉得可怕,为这个还把霍庭这个温柔乡给说了一顿,“你别想用这种手段磨灭我的斗志,阻拦我前进,温柔乡英雄冢!你,起开!” 霍庭:……得,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又没有拦着你,家里有我看着,你飞吧,绳子记得系在家里就行。 男人这么懂事,那沈华浓就安心的飞出去了,这不,就又南下去了。 临走前张岚拿了点东西交给她,让她抽空带给蔡耘家里,顺便是看一看,这一算他们离家都一年半了,虽然有通信但还是不如看一看的,蔡耘没说,这是张岚的心意。反正一去得十来天,蔡家也在广交会所在的城市,距离不算远,时间充裕,沈华浓就答应了下来。 过去之后,这次广交会还没有开幕,让厂里的同事先去办手续,沈华浓则按照张岚给的地址去蔡家拜访了一趟。 只有张岚的一个妯娌在家里,沈华浓把东西给了,又说了几句话,那妯娌缩手缩脚的一口方言,也答不上几句,沈华浓也听不大懂,还是邻居一个少年给翻译了说蔡公蔡婆到天黑才会回来,再晚就赶不上去市里的车了,沈华浓也没等,只留了话有事去广交会的哪个档位找她,就先回去了。 这第二次广交会沈华浓斩获颇丰,在开阔眼界、找到新思路之余,订单也没少签,咸鸭蛋、板鸭、莲子银耳罐头和熏鱼是大头,皮蛋也跟一个华侨签了个大单,走出国界去了。 广交会结束的前一天,沈华浓正跟几个新结识的朋友说话,一个老太太束手束脚的过来了,试探的问:“你是不是姓沈,张秀云的闺女?” 沈华浓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秀云是原主的生母,沈克勤的妻子。 “我是,您哪位?” 这老太太打量着她,感叹了一句:“你跟你妈妈长得是真像,你小时候我们是见过的,这有二十年了,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张岚的婆婆。” 对这个以前依附张家生活,但是日后又对表姐不怎么友好,逼得她宁愿背井离乡的婆婆,沈华浓并没有什么好感,神色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这位蔡婆婆对这个热闹的会场有些发怵,也没有跟沈华浓这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套交情的意思,直奔主题,拿了一个包裹,递给沈华浓说,“听说你在这边开会,这是我给菜头和张岚准备的,劳烦你给带过去。” 老太太将包裹给了,就鬼赶似的走了,沈华浓想拦问几句话都来不及。 包裹里是什么东西沈华浓也没有拆开看,不过能够闻到一股子海腥味,多半是海产品吧,其他的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回到石油城之后就亲自给张岚送过去了。 张岚正好不在家,被干校叫过去核对档案去了,家里只有靓靓下了学回来准备做饭,沈华浓把包裹交给她,这丫头拿着就给拆了,边拆边道:“我阿嬷一直不喜欢我们,从没有给捎带过东西,就是有也是叫妈妈伤心,每次写信来都惹我妈妈哭一回,我先看看。” 看就看吧,横竖就是他们家的东西,沈华浓也没有拦,靓靓将东西拆开了,沈华浓也看了一眼,除了干牡蛎、干虾皮这些海产品,还有一大包褐色的像某种虫子的生物,晒干了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靓靓将东西放在一边,从底下摸出一封信来也直接给拆开了,小丫头今年上一年级,认识的字不多,让沈华浓帮着看有没有骂她妈妈的,要是有让撕了算了,东西到了就行了,免得再给添堵。 小姑娘一片孝心,沈华浓也没有多想,家书嘛,无非就是那些话吧,没成想看到一个大秘密。 信上说这些是给蔡耘治病了,是家里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的偏方,吃完要是见效下次再给寄,还举例说谁谁谁吃了就让媳妇怀上了,还问蔡耘,张岚听不听话,有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嫌弃他?嘱咐蔡耘别对张岚言听计从,又说蔡家是她的恩人,就是蔡耘不能再生了,那也不能便宜她,不能放过她让她再嫁…… 信就这么塞在包裹里,也没有说是专门写给蔡耘的,显然也不介意让张岚看见。 这婆家…… 沈华浓蹙着眉头,将信给收了起来,正想着怎么回答靓靓信上的内容,张岚回来了。 看完信,还不等沈华浓问呢,她就捂着脸坐在一边哭了。 靓靓在边上气得跳脚,正要将信给撕掉,张岚才说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跟那头说……” 沈华浓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好不容易等她抽抽搭搭的说完,才算是理清楚了,这是蔡耘应付他老娘的办法,不能生的不是他,而是张岚。 张岚跟沈华浓说是在调养想再要一个,这也没完全说实话,她的身体以前亏得太狠了,再怀上有危险,而且这年纪也不轻了,危险翻倍了。 计划生育之后,张岚就偷偷摸摸的想要赶紧怀一个,政策现在是“提倡”,怕以后就变成“坚决执行”了,没想到蔡耘发现后不仅不同意她再生了,还想出来这么一招,之前也没有跟张岚商量过。 这事闹的…… 婆家如此轻慢,好在是这个丈夫是个好的,现在隔得远了,这日子也能够过下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沈华浓也不知道如何劝,只将还不知事,根本听不懂却炸毛的靓靓给拉住了,再不拦着小姑娘真要从她妈手里将信给抢过来撕了。 这封信里除了有被婆家的轻慢,也有丈夫闷声不吭带来的的感动,看她表姐多愁善感的样子,恐怕也不大想毁掉。 从这次之后,沈华浓就成了往石油城传递蔡婆婆治疗不孕不育偏方的信使,一年两次广交会,她就一年给捎带上两次,次次都不落空。 第三次广交会之后,方便面压面机运送回来了,解决了这一技术难题,口味搭配对沈华浓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第四次广交会时配备了多种口味酱料包、调料粉,并被压成了圆形的柳杨湖方便面、杂粮方便面和方便米粉正式进入公众视野,并一举扬名,压下沪市食品厂拿下了这届广交会食品行业内的最高订单。 连带着也带动了厂里生产的皮蛋、咸鸭蛋等其他业务,皮蛋的销售一项冲到了国内行业内领先水平。 第642章岁月悠悠【3】 第五次广交会的时候,沈华浓又新推出了八宝粥罐头、鱼肉火腿肠、鸭肉香肠等方便食品,到这时候才响应需求,增加了跟方便面口味一样的肉酱、辣酱和调味粉。 当初只想着以柳杨湖为原料仓,产什么卖什么,定位还不明确的石油城食品厂到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定位,就是走“方便”的道路。 给食品厂定下的效益任务提前半年就完成了,到七五年十月,沈华浓第六次去参加广交会的时候,食品厂已经实现了目标翻番,而她也是广交会上的熟人和名人了。 就凭着这三年陆续推出的产品沈华浓都可以傲视众食品厂了,但只吃老本显然不是她的作风,每年都有新货推出,往来石油城食品厂参观考察的络绎不绝。 因为对技术工艺要求高,连带着沪市机械厂都跟石油城机械厂成了兄弟单位,往来十分频繁,石油城机械厂主要是生产井场设备的,但石油工业此时还只是新型产业,这机械厂是靠着几样跟食品有关的技术研发专利,才在石油城外打出了名气。这两年国内又建起来几个石油城,往这边订购设备,交流经验的也多了起来。 此外,柳杨湖的成功开发,也在省内掀起了波澜,吸引来无数的取经者。 参加完广交会,沈华浓又特意多待了几天,接到沈明泽之后,兄妹二人才一块往家里赶。 当初沈明泽出国进修说的是两年,到现在已经快满三年了,期间也是波折重重,在国内方面,他遭受最严重的事情是七四年中左错误再度席卷而来,当时跟国外的关系偏紧,又担心还在国内的家人,险些提前就中断学业回来了,好在是有惊无险。 另一方面,来自外部的诱惑也不小,正如沈克勤提前给他打的预防针那样,一旦跳出原本的高压贫穷环境,跟外面开放的、发展更加先进的国家接触多了,很容易心理失衡。 跟沈明泽同一批次出去深造的有六人,七四年年初又陆续出去的有二十人,能够选中出国深造的还都是思想和立场上绝对过硬的,可这二十六人中有一半的人多多少少是出现过一些心理上的问题,诸如困惑、极端悲观、或是愤世嫉俗,好在最后还是都齐齐整整的回国了。 这些问题和心路历程,饶是沈明泽有过心理准备,还是大大小小都经历过,在国外的这几年他比旁人受到的诱惑还要更大一些,他跟本家在米国的亲戚联系上了,那边还劝过他干脆是别回来了,说在外面的发展潜力更大,生活更加自由,还主动表示帮着想办法将还在国内的家里人弄出来。 以jason sung沈克祥如今的地位,操作一下未尝不能办成这件事,不过沈明泽还是拒绝了,他跟沈华浓说,“我就是更怕让爸爸失望……要说情怀,不能说完全没有,到了外面之后更加知道国强民强的道理……见到了大哥,他也跟我说过……他说我出国的那年他回过国,见过你。” 大哥说的就是张峥了,提起这个,沈明泽抬手就先给了沈华浓几个脑瓜崩,都不顾这是三年未见的亲妹妹,“我都憋了两年,想起来就想揍你,能够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说说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跟爸爸的?” 沈华浓捂着脑袋道:“这件事我后来跟爸爸说过了,也就是你不知道。” “你还敢说!”沈明泽气道,“还有别的大事瞒着我没有?” 沈华浓赶紧摇头说没有,然后狗腿的给他倒了水,又冲泡了一杯芝麻糊糊递上来,才岔开了话题:“大哥现在怎么样?他忙什么呢?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啊?他还是一个人?” 提到张峥,沈明泽面色有些沉凝,摇了摇头,道:“是他先去学校找我的,不然我也没想到他也在国外,当初都以为他……他做什么也没有跟我说,看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什么叫不知道好不好?” 沈明泽道:“说好吧,他反正一身行头跟人家公爵一样讲究,肯定生活无忧,也是一把年纪了吧,还没有结婚,就一个人,说没有合适的,这也还罢了,但是,我觉得瞧着精神很疲惫,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额心都拢出褶子了,后来有人来接他,看着也不像是普通行业。” “这话又怎么说?什么叫不是普通行业?哥,你在外面待几年,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我家最小的丫头都比你说话利索!”沈华浓说完就捂住了头顶。 沈明泽看她这反应又是气又是笑的,摆手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算了不说了!” 沈华浓:……不理你了! “对了,晓晓他们这一晃都有四岁了,上幼儿园了没有?现在你出来,霍庭在家带孩子?” 沈华浓:想岔开话题?不理你。 持续不理你! 兄妹俩较劲较了好一会儿,好在是路途遥远,有时间消磨。 沈明泽被磨得没办法,还是妥协说了,“......大哥说以前做过错事,现在在弥补偿还……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他就只跟我说了一句,让我别走错路了,怕我跑了不回去,其实哪至于呢,我是那种人吗? 你也知道,从小到大的只有大哥欺负咱们的份,我们谁还能够管到他头上去?他不想说,怎么问也没用,套话更没用了,谁也套不了他的话,现在他是更老练了。” 跟着还感慨了一句:“欠钱好说,就怕欠了别的……那还起来可不容易,不过,你也别多担心,他说还差不多了会回来的,要找咱们还不容易?” 沈明泽将知道的都交代了,也不知道猜测了些什么,心情有些惆怅,沈华浓赶紧将话题转到家里了,说说小红嫂子,说说爸爸,再提一提家里的几个孩子,他面上这才多了点儿笑模样。 下车的时候跟沈华浓说,“能够活着,能够有还的机会就挺好的。” 沈华浓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人活着才有更多的可能性,受过苦,也犯过错,赎过罪,也立过功,这样一辈子也算是丰富多彩,未尝就不是另一种圆满,总比背着杀人犯,反动恐怖分子的罪名死去要强得多。 时间多缘分,总有再相逢。 第643章岁月悠悠【4】 时间多缘分,总有再相逢,陆柏薇觉得这句话放在她跟魏兆堂身上,也挺合适的。 从六九年到七九年,这一别十年,从华中到东北,隔了一千四百多公里,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个车站人流如织,万万人中,她偏就遇见了魏兆堂,并且一眼就认出了他。 初遇见他的时候,她才刚进二十六,现在都满了三十五岁了,早上出门前照镜子,面上的法令纹、眼角的皱纹肌肉的下垂都已经遮盖不住,将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魏兆堂如今该有四十岁了吧?冯玉铸四十的时候膀大腰圆,塌肩佝背,这人跟人还真不经对比,他看着却跟十年前变化却并不大,不,相比十年前的落魄,如今一身65式深灰海军军装衬托得他身姿高大挺拔,目光沉稳,面容如旧,只更添一股成熟的魅力。 巧的是,她刚从鸡飞狗跳的婚姻里逃出来,准备在改革开放之际到南边去大展拳脚,而他,正在跟他的前妻聂晓晖在车站的角落里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但是看得出来两人是在吵架。 这个聂晓晖,陆柏薇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人都摊上烂姻缘极品另一半,在婚姻中吃过苦头……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陆柏薇不自觉的朝他们走过去。 车站嘛,边边角角都是人在晃动,魏兆堂和聂晓晖也没有注意到她,只各自克制着压低声音在争执。 聂晓晖一脸不耐又烦躁的正说着:“……我是小飞的妈妈,我难道还会害他吗?他是我儿子,我对他的希望比谁都高,我现在带他去国外能够给他更好的教育!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但是小飞不能够跟着你出国。”魏兆堂丝毫不肯相让。 “他现在快十八了,已经成年了,正好申请外面的顶尖学府,本来就输在起跑线上了,你再这么顽固不化拖延时间,这是在害他!魏兆堂你能不能将眼光放远一些?还是你在那破岛上待久了,眼里只有那一亩三分地,不知道外面日新月异,他这样被你拘下去以后能够有什么成就!” “对,我承认你说的对的,国外可能有更好的教育,但是让小飞跟着你我不放心,除了学知识,他也需要有人能够引导,比起更大的成就,我更希望他能够成人。” “你……” “你自己对自己有追求有抱负可以,你怎么有野心怎么高压对自己都可以,别人不会有意见,但是别把这种压力强加在小飞身上,他是你儿子,也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是受你摆布的傀儡,你的成材计划,你留着自己用去吧!” 聂晓晖闻言气得掐着腰来回的走了几步,又上前指着魏兆堂,冷笑道:“我是有野心,我是对自己要求严格又怎么了?我要不这样我也走不到今天。你呢,魏兆堂?你十年、二十年都还是老样子,思想顽固迂腐,不思进取,只会按部就班,你也就是出身好,有老爷子前人栽树,你才能有今天,咱们换个出身试试?我轻易能够达到你这样的成就,但是你就未必就能够做得比我好。 别的不说,就说前些年吧,遇到点儿什么事情,你除了认命等着还能够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你这样教育小飞是能让他成人,更多的就别指望了,一代一代这么下去……”她冷哼了一声,“以后竞争激烈,他再不上进,再不严格要求就是碌碌无为庸才一个!” 不管她怎么说,魏兆堂就是不肯答应,他不信任聂晓晖的人品,怕她将儿子养歪了养废了,一旦是出国,聂晓晖有的是办法找到孩子、逼迫孩子。 在聂晓晖看来不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往上争的,就是在浪费生命、混吃等死,她就特别看不上魏兆堂这样不思进取的样子,最后恼怒道:“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跟你结婚,幸亏是离得早,你这人……” 正说着,突然插进来一道女声:“我看魏大哥就挺好的,喜欢他的人多的是,说到瞎眼是他瞎了眼睛找你才对吧?什么好女人配不上得找你?” 陆柏薇想到当年从聂晓晖那里受过的气,要不是聂晓晖作梗,说不定她根本就不需要从三花宾馆败走,将冯玉铸这个包藏祸心的东西当救赎,生生浪费了这么许多光阴耗费在鸡毛蒜皮里,这会是火力全开。 她干脆的环顾四周,扬声道:“大家来给评评理,像这种看着丈夫的好身份死活的要嫁过去了,后来见夫家有难,大难临头了就赶紧是抛下丈夫和孩子自己去快活的女人,你们愿意要吗?” 这一问问得大家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聂晓晖面上涨红,正想说点什么,又被陆柏薇给打断了,面对已经跟婆家,跟厂区的各种“极品”撕逼了小十年,具备了丰富的骂架经验的陆柏薇,聂晓晖还想要端着文化人,上进人的架子,必输无疑。 陆柏薇一气不停的道:“为了所谓的上进,人家又费心巴了个能够当爹的老男人去伺候着,后来呢,也是报应,或者她就是个克夫的命,这又惹上麻烦了,眼看那当官的老男人都解决不了,又将责任往老男人头上一推,自己脱身了,她惹的事情没受多大惩罚,反倒是又连累别人了,找到你这样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谁找谁倒血霉, 就你,从劳改农场出来几年啊?在里头又抗住什么了?还不是认命等着刚放出来的吧?还有脸说魏大哥如何如何,真是羞死先人!” 当初,冯玉铸为了安慰讨好陆柏薇,还特意是关注和打听过曾先生和聂晓晖的后续的,他是钢二代,平时人又会钻营,在钢铁厂认识的人多,还真打听到不少细节,说来也是巧,他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就在聂晓晖改造的农场上班,这些他一一都告诉陆柏薇了。 第644章岁月悠悠【5】 现在看到聂晓晖被人指点得窘迫羞愤,陆柏薇才是觉得出了一口积年的恶气,她说完看向敛着眉一脸肃容的魏兆堂,道:“魏大哥,碰到这种人你也别纵容她,你是大度由得她骂,可人家根本不顾你男人的尊严,既然这样,干脆撕开她的面皮,看谁才是真的丢人。” “你……” 魏兆堂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聂晓晖给抢白了,她也不是吃素的,脸色难看的冷笑:“魏兆堂,这是你新找到的好女人?呵,”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柏薇,目光里满是鄙夷,“看她这样子倒是……你们一看就是一路人吧,真的,你们特别的相配,但是你要结婚的话,就把我儿子还给我,我不想他还受后娘的气!” 说完就挺直了脊背,打算挤开人群走了。 陆柏薇从这一幕似曾相识的一瞬恍惚里回过神来,就扯住了聂晓晖的裙摆,“任何一个知道你知道魏大哥的人,都会为他抱不平!我跟魏大哥只是朋友!再说,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就瞧不起我?谁给你的底气狗眼看人低?” 聂晓晖恼得将裙子给扯了回来,呵斥道:“你干什么!大庭广众的还想耍流氓扯衣服了?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你注意点素质行不行……”她尖叫了一声,又喊魏兆堂,“你赶紧将你的疯女人给拉走,疯子!” 魏兆堂也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战斗力惊人的女人给惊住了,再加上事发突然,这会回神赶紧过来将陆柏薇喊住了,“这位女同志,请你松手……我跟她虽然有些分歧,但是……” 他冲着呆如木鸡的陆柏薇点点头,“松手行吗?我们有点分歧,但是只想单独解决问题,刚才在车站吵了几句,如果因此打扰到你,我跟你说声抱歉,我们马上就出去……” 趁着陆柏薇愣神,聂晓晖赶紧扯出了自己的裙子,但裙摆被窝得皱巴巴的,她恼怒的瞪着陆柏薇,又转向魏兆堂:“你真的不认识她?” 她很是狐疑,要不认识,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魏兆堂又打量了陆柏薇一番,还是没有想起来,他的这一犹豫,就让聂晓晖抓住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就是吃饱了撑的,别人吵架你没有见过啊!简直了……出来这个那个的骂一通!” 四周闹哄哄的,陆柏薇余光中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她羞愤又难堪,比起跟聂晓晖当面吵架撒泼,聂晓晖和魏兆堂都不认识她给她带来的羞辱更甚。 前者她一直当成是仇人,刚才还有出气的快感,后者,她也一直怀念着,这是她记忆中接触过的所有男人里,迄今还没有什么她不能接受的大缺点的一个,刚才看见他,她心里激动兴奋,因为鸡飞狗跳造成的疲惫仿佛都散去了。 没想到,他们都已经不记得她了! 这种你在耿耿于怀和怀念时,对方却早就将你忘得一干二净的,压根没有放在心里的滋味……真的是哔了狗一样憋屈至极。 她望着魏兆堂,张了张嘴又抿上了,对方压根都不记得她,她还能够说点儿什么?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这时聂晓晖抚不平裙子上的褶皱,又是道:“……都不认识你,要你出个什么头,简直有病,有病就赶紧去吃药,别出来乱咬人瞎说一气。” 说得陆柏薇是怒从心起,所有的憋屈难受,都冲着聂晓晖发泄出来,“你才有病,你特么的才有病!谁瞎说了,当初你为了掩盖还没有离婚就跟那个老头睡在一起的事情,报纸上刊登的离婚启示谁不知道?要不要把几年前的报纸给你找出来摔在你脸上! 聂晓晖,你把我这辈子都毁了,要不是你利用我针对沈华浓,我能够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忘了,你做了亏心事你凭什么忘了?” 这一席话说得聂晓晖面上青红交加,说起沈华浓,她就依稀想起来了,当初是用过一个自命不凡的女厨师,反倒是一败涂地。 莫非,就是面前这个疯女人? 叫什么来着? 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她这幅模样,更让陆柏薇恨得咬牙切齿的:“你凭什么又这么高高在上的说我,你当你还是那个知名女强人,还是领导的外教,还是受过表彰,参与中米建交受到国际赞誉的聂女士?你不是!要不是你当初犯病瞎作,现在穆婉秋的一切光鲜都是你的,你再这么说我还有底气,可惜,呵呵呵……你不过是个靠男人的劳改犯罢了!你说谁有病?” 聂晓晖紧抿着唇,气得下巴都在颤抖,穆婉秋抓住本该属于她的机会在电视上、报纸上频频露脸,到处的侃侃而谈……而她却是个劳改犯,这就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她在国内留下了案底,还证据确凿,当初又摆了老曾一道,现在老曾是不中用了,还窝在京市的小胡同里轻易不能出去,听说是在著书呢,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他的徒弟们都慢慢起来了,且恨着她呢,她想再走仕途的路彻底是绝了,在国内想要有什么起色也不容易,好在是现在政策放开了,还有出国这条路。 不过作为犯过错的前官员,以前还在重要部门差一步能够接触到核心岗位,她在这甫开放之初就想出去,也不容易,要是跟着儿子一块出去求学会容易得多,当然她想要让儿子上进的心也是真的。 可魏兆堂就是死活不答应,她只能亲自过来找面谈,可还是不行,又被陆柏薇一通搅和,生怕对方再做出什么毫无理智的事情来,真撒泼起来,聂晓晖自问自己肯定是放不开去跟对方扯头发满地打滚撕扯衣裳的,她落荒而逃。 出国的事情只能再找小飞说了,从儿子下手总比魏兆堂这里要容易一些。 聂晓晖走了,陆柏薇笑着笑着也收了声,再看看魏兆堂,目光一黯,也大步的走了,很快就汇入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曾将她放在眼中、不曾装进心里。 第645章岁月悠悠【6】 有些人来了走了,有些人走了又突然再出现,千山万水的相逢……到头来,却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但如今的陆柏薇已经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为此伤怀和落泪了,多年鸡零狗碎的生活已经将她情绪中的感性因子都给磨灭了,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落泪是在什么时候。 岁月太过无情了,不知不觉的增长了年龄,沧桑了面容,不仅身体不如二十多岁时候水嫩,就连眼泪仿佛都已经枯竭了,明明身心俱疲却也很难再像从前那样能够痛快的哭出来。 再说了,人家都不认识她,这个认知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再伤感也只有自己知道,就连伤感都好像只是一场独角笑话。 那就罢了,从今而后,她也要彻底忘记这个人,你不认识我,我还认识你念着你做什么?这样从心理上来说,好像是扯平了。 可是,生活里就是有这么几个人,你不希望被她记住,也不想再遇见她,甚至拼命的想要忘记她,好像快要成功的时候,偏偏的,她又冒出来了,不管你怎么躲,假装没看见,她总能够从人群里将你给认出你,让人避无可避。 还是用记忆中你最厌恶的那副死样子,冲你打招呼:“你好啊,陆大妈!” 真的是好想、好想打死她啊! 这日了狗的生活! 陆柏薇看着衣着光鲜亮丽,身材纤合有度,笑靥如花的沈华浓,心头涌过一丝不甘,这才是女人三十岁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她在日复一日的歇斯底里,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如果不是沈华浓抢走了她原本的生活,如果她顺利的嫁给霍庭,就算是夫妻感情一般,但是起码衣食无忧,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这些琐事而操劳,如果……更多的还是觉得难堪。 多年不见,死对头光彩照人,一看就过得滋润,而她被衬托得像是斗败的公鸡,陆柏薇不由得暗暗的抬头挺胸,脊背绷得笔直,肩膀打开,手悄悄的背在身后扯了扯穿了一天已经满是褶皱的廉价女士西装。 在沈华浓走到面前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神色,面上平静得淡漠,起码她是靠着她自己,没有依靠男人,没什么丢人的。 “我们认识吗?你是?” 沈华浓微微一笑:“我是沈华浓啊,以前咱俩一起在三花宾馆工作过的,当时我是主任,你是厨师,专门做卤菜的,你还跟我比试过……” 这死女人! 陆柏薇赶紧打断了,“行了,别说了,以前那些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是想提醒你潘攀交情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和气生财嘛,想起来了吗?” 就是忘记了也得赶紧想起来,不然,陆柏薇敢肯定沈华浓一定会当着这么多的客户的面说她的黑料。 沈华浓又问:“想起来了?” 她只能嗯了声,想着先敷衍过去了再说:“这会我还有事情,没空叙旧,我们晚点再叙行不行?” 沈华浓也很好说话的样子:“行啊,广交会还有几天才结束,我还要在这里待两天,你一直在这里是吧?” 陆柏薇点点头:“那就不招呼你了。” 沈华浓嘴上说着:“你忙。”人却也没有走,围着陆柏薇面前的商品转悠,时不时的拿起来看一看闻一闻,还捡了点儿开封的用食指沾了尝了尝。 陆柏薇一边应付客户,一边分心留意着她的动静,每次碰见她都没有好事,她觉得不防备着都不行。 沈华浓转悠完了,问道:“还是以前的味道,是完美鲜料?” 还有客户在呢,陆柏薇不得不停下来回答她:“是的。” 沈华浓点点头,又问道:“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其他的产品吗?比如说别的调味料?” “……暂时没有。” 沈华浓说,“距离咱们见面这得有六七年了吧……” 陆柏薇暗暗咬牙道:“以后肯定会有的,我们有一些计划还在运作当中,要是速度快的话,下次广交会你们就能够看到成品了。” 要是她在这次广交会上业绩好,拿单多,能够赚到钱才有后续资金来继续维持或者扩大经营,不然的话,就她那个小佐料作坊根本都快经营不下去了。 这些年陆柏薇也没有攒下什么钱,婆家人包括她的丈夫在内,整天就是给她泼凉水,怪她瞎折腾,想着法的阻拦她,根本也不能够像记忆中霍庭那样给她任何金钱或是职务之便上的支持,就一样完美鲜料都掏空她的老本了,还偷偷的卖了几件结婚时候冯玉铸给她买的东西才苦苦经营着,哪有余钱再搞别的调味料? 除了没钱没依靠,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再去将记忆中的那些调味料弄出来。 她知道沈华浓是在嘲讽她一事无成,可时间虽然是一晃都过了六七年了,但她也没有一刻闲着啊。 先是生孩子,然后又要带孩子,家里有个年纪不小的继女作妖,孩子她都不敢交给婆婆带,就怕冯会芳趁她不在去公婆家里欺负儿子,她亲眼见到冯会芳趁她眨眼的功夫,对小孩子下手,但丈夫压根不信,冯会芳一哭,他又只会和稀泥。 这孩子陆柏薇只能亲自看着,实在忙不过来了才请公婆去她上班的食堂帮着看一会,为了这事,工作和家里头她是两头不落好,受尽了气,好不容易挨到孩子能送去上学了,冯会芳也嫁出去了,政策也开放了,这几年她真的是熬着过的。 而且生意也没有预期中的好做,完美鲜料的味道好是好,但是如今经济政策才刚开放,虽然已经允许个体经营了,但是因为早年的高压政策,很多人还是对个体户很是排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投机倒把分子,生怕多接触了,万一再政策反复又被追究,再加上捣乱阻拦的婆家人,能够好的起来才怪。 好不容易挨到可以做个体了,但她的生意跟以前那个梦中的发展,一飞冲天根本截然不同。 赚不到钱,婆家就越阻拦,这就是个恶性循环,这次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给冯玉铸留了离婚协议书才出来的。 第646章岁月悠悠【7】 完美鲜料在当地走不通,陆柏薇就想着到广交会上来,起码能够来参加的思想肯定是更加开放,接受度高,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有生意。 可广交会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她申请了好几遍,一个刚成立的小本投入的作坊哪有什么资质,达不到参会条件,她是好不容易才靠着看家本事,在最后关头得到了当地处理广交会事宜的交易团同意,这才终于跟过来了。 说起来都觉得心酸。 见沈华浓还要张嘴问,她给打断了,主动问道:“你带了多少产品过来?” 沈华浓笑了笑说,“我是来玩的,正好霍庭在这边开会,我跟着出来转转,这次什么也没有带。” 她是实话实说,从前年开始沈华浓就没在食品厂干了,和霍庭一块调到省城去了,在省城大饭店做了两年,在饭店嘛往广交会跑的就少了,现在刚接了新工作,眼下正在休假期,霍庭也确实是过来这边开会来了。 陆柏薇听着却觉得这死女人是来炫耀的。 玩又有什么好炫耀的?一个坐享其成,依靠男人的人懂什么?凭什么来嘲笑她呢。 她这才找到了一点儿心理平衡,“你对完美鲜料有兴趣吗?想买?” “零售吗?我带点也行。” 去死吧! 陆柏薇完全没有心情招呼她了,这人就是来纯捣乱的,好在没等多久,就有个男人过来找沈华浓,将她给叫走了。 陆柏薇听沈华浓喊对方表哥,她仔细看了一下,并不是记忆中的张峥,黑黢黢的一个操着陕北方言的西北汉子。 依稀听见对方跟沈华浓说,“有个法国人,对着红小豆,黄小米这些吱吱哇哇说了半天,帮我去翻译翻译……” 这时,她的两个客户像是认识沈华浓的表哥,谈论起对方带来的在陕北某个山坳坳里长的苹果和酥梨,好像在这次广交会上很出名,听说极有望被评为这届驰名品牌。 如果真能够这样,得到国家的扶植,那就真的是一飞冲天了,日后肯定是不愁销售的。 陆柏薇又赶紧跟人打听怎么才能得到这个荣誉,“算订单吗?还有没有别的加分项目?” “订单是其一,还要考虑对当地的意义,和国家层面上的意义吧,总之不管是哪个,黄土地苹果都满足,订单拿了很多,当然苹果的价格摆在那里,肯定不如重工机械,但是我估摸论单数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论总额也能进前十了,光港城一个客商就一口气下了五年的单,他们带来的五色杂粮也很吸引外国人,我看卖出去的也不少。” “那果子口感确实好,没想到那片黄土地能够长出这么水灵的果子来,而且那边穷得很,须要国家扶植,这个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听到这里陆柏薇心中失望极了,如果按照这样评的话,她肯定是没戏的,她就是个体户,“这就是穷有理?” 另一人闻言瞥了她一眼,道:“这话也不能够这么说,人家的东西是真的好,在大面上就得这么考虑,而且还有一点,全国都知道那边穷,基本上留不住外面的人,这一两年知青回城,过去那边的知青基本上都走了,除了在当地结婚过稳当了轻易不方便回城的,也就只剩下刚才那位了, 他叫张嵘,就为了带着当地人吃口饱饭,才留了下来的,在那边种苹果种梨,不断的改进品种,才有了今天的黄土地苹果和酥梨,耗费了整整十年,这算是知青中的典型了,陆同志,看你的年纪不知道你下过乡没有,没有下过乡的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陆柏薇:……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接下来直到广交会结束,沈华浓也没有再过来找她,最后一天,陆柏薇去广交会举报中心拿材料,才又碰到她了。 沈华浓和张嵘正跟几个外国人在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看见她,还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陆柏薇抿着嘴收回了视线,等她办完手续出来,还来不及收回面上的喜悦,就见冯玉铸风尘仆仆的迎面过来了。 冯玉铸五十岁了,半老头一个,看样子还是刚从火车上下来就直奔这里来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灰扑扑的,就不说土气了,那叫狼狈、丢人。 这半老头一见到陆柏薇就沉着脸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陆柏薇挣脱不掉,怒道:“你做什么!” “你跟我回去!” 见有人往这边看,尤其是沈华浓也注意到她,她才压下火气,压低了声音道:“大庭广众你别太过分,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放在桌上,签好字了,你没有看见?” 冯玉铸沉着脸道:“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你就说你看没看?” “看了!我他娘的看了!” “你要没有意见,就照上面的来吧,回去我们直接去拿证,找个公证处给将协议书公证一下。” “你还怕我不养鹏鹏?写在协议书上公证,公证个屁!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有你那个闺女在,我不得为鹏鹏多考虑?横竖你也没有几个钱的存款,写着就叫打脸了?” 其实陆柏薇关注的并不是这一条,让冯玉铸将存款分一半儿子当抚养费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拟这个协议书的重点在于将夫妻二人的财产交割清楚,免得日后自己发达了,这些拖后腿的家伙们又过来纠缠,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男人阴晴不定的打量着她,连连冷哼,然后问道:“你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跟我离婚?” 陆柏薇抿唇不语,这不都很清楚了么?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冯玉铸就跟没有看见她的不耐烦一样,继续问道:“陆柏薇,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这些年我老冯自觉是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地方……” 陆柏薇闻言撇撇嘴。 冯玉铸目光一暗,也不提了,只道:“行,你想要跟我离婚,我答应,但是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你让我当个明白鬼,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合你的心意,咱们敞亮的说。” 第647章岁月悠悠【8】 被逼到这份上,陆柏薇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的了,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了成功的曙光,她绝对不要过再继续现在的日子。 现在跟冯玉铸离婚,然后逃离这水深火热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她正想张嘴,冯玉铸哼道:“你也别是跟以前一样用我年龄大,你是被迫的这些个理由来搪塞我,当时,还是你生鹏鹏之前,我就给过你机会你要离可以,生了娃就走,我不拦着,当时你没有走,现在咱们一个炕上睡了几年了,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还是能够知道的。” 他早就注意到陆柏薇背后的沈华浓了,这会见沈华浓隔得近了,指着沈华浓就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就是碰见了那位沈主任之后,咱们说的这个话,在东风宾馆,那时你没有走,现在又闹……只要你说的让我满意,咱们回去就办离婚。” 沈华浓起先就看见一个男人冲上来拽住了陆柏薇,陆柏薇各种挣扎抗拒,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就往这边过来了,这会隔得不远,听见了这话也认出来这是陆柏薇的丈夫。 她心里还觉得挺纳闷的,这男人这是故意拉她来堵陆柏薇的嘴巴,不想离婚? 还是说用她来刺激陆柏薇,想听到真话?可女人如果铁了心的要离婚,真话假话不都是伤人的话?没那么重要了吧? 沈华浓是不清楚陆柏薇跟冯玉铸婚姻的前前后后的,自然不太了解陆柏薇的心理,在她看来,这不都结婚了吗,领证别人按着去也不行,所以这个丈夫肯定是被她认可的。 但是冯玉铸作为当事人和枕边人,心里对这个妻子的想法还是大致有数的,能做到一厂的工会主席,他本身就是个人情世故上通透的。 早先他以为是婚前做的那档子事让她觉得不痛快,几年前碰到霍庭那回,他就看清楚了,陆柏薇瞧不起他,他做得再好、再是为她打算那也没有用,早几年还以为陆柏薇是年轻气盛,他能包容着,这么些年下来,他也看清楚了,这女人很多地方都变了,就是心还是跟以前一样,特别的高,除非他能够混的比霍庭还好,不然想被她正眼看没戏。 可这人跟人吧,出身不同,起点不同,际遇也都不同,妻子方面的助力还不一样呢……谁都是那么好命的? 陆柏薇是不是还惦记着霍庭,女人心海底针,冯玉铸也不敢绝对的肯定,有时候觉得是,有时候又觉得多想了,但是他敢断言他的这妻子之所以对他格外不满意,肯定是有霍庭的原因在的。 现在陆柏薇再跟他扯别的原因他也不信,不认可,他就不信陆柏薇有脸当着沈华浓的面来说霍庭。 冯玉铸对沈华浓的了解不多,但从早年她能够将聂晓晖和陆柏薇都踩下来,只这一件就已经给他留下够深刻的印象了。 要是陆柏薇真的说了……他一路打听过来,听见广交会这片的工作人员提起沈华浓好几次了,可见这位女同志在广交会贸易中心是个名人了,只要沈华浓将之传开,就陆柏薇这么个德行,还想混下去?以后会不会真跟陆柏薇说的那样开放冯玉铸不知道,但眼下这几年肯定还是不行,她这种品行想来参加广交会都没戏。 冯玉铸这次追过来是想着给陆柏薇最后一次机会,她要愿意回头呢,那他也愿意最后退一步,回去继续这么过着,他这个年纪的人了,是真不愿意再折腾了,情情爱爱什么的也不那么重要,她愿意惦记谁就惦记谁去,只要人能守在家里过日子,生活最重要的是安稳。 她要是铁了心的不顾脸面要离婚,那要离也行,可坑了他这么多年,搅得他家不成家的,在亲戚中都抬不起头来,完了就想拍屁股走人去飞黄腾达?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枕边人要狠下心来斗,一掐就是最痛处的。 陆柏薇这会还不知道冯玉铸的盘算,怒道:“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冯玉铸又将她往前拉:“那你跟我回去。” 男人突然这么坚决,陆柏薇打量着他的模样,每天蹙起来,不耐烦道:“……行,你非要让我说,那我就说,你不支持我的事业……” “我不支持你的话,那你的作坊场地是从哪里来的?你第一单生意,你以为是谁给你买的,东西我都拿去我们食堂里用了,我不支持你,不给你开证明,你连营业执照都办不下来,还有这次广交会,没有厂里的介绍信,你能过来?陆柏薇,做人不能这么不讲良心。” 旁边还有围观群众听出来点意思,好心劝着陆柏薇:“大妹子,两口子吵架别动不动就离婚,我看你家男人就挺好的。” 冯玉铸又是问:“你还想要什么支持,你说清楚,能够做到的我就做,这离婚的是,我坚持我也不阻拦,我就是想知道个究竟。” 陆柏薇抿着唇,拳头握着,觉得心里无比累和憋屈。 什么支持? 他能够给得起什么支持,不捣乱都不错了。 他要是能给,那她明明是做着跟以前同样的事情,当初就能够一帆风顺,现在却感觉举步维艰,特别疲惫了。 她梦中的记忆是改革开放之后,她在红星公社办了个作坊,招了几个相熟的村妇当帮工,厂房就是原来的小学旧址。 村里一开始都没有要租金,那破烂学校闲置着也是闲置着,但人心不足,霍国安还想着往作坊塞人,她给了租金后将一切交割清楚了,又撕了几次,最后说清楚再这么靠关系塞人她宁可将作坊办在其他地方去,这才扼制这种全作坊都是亲戚带亲戚不服管理的混乱局面。 当时她还在三花宾馆上班,工作也没有辞掉,利用上班几年建立起来的人脉,不仅能够弄到完美鲜料的原材料,而且销售也根本就不愁,直接往三花宾馆内销再加上里面的外地客户,这名气就打出去了。 第648章岁月悠悠【9】 竟市还是侨乡,改革开放之后很多侨胞回来,直接在市里她的产品就能够往外省和国外销,作坊很快就越做越大,后来又率先办了厂,她就靠着完美鲜料就赚了第一桶金。 再后来,经济开发之后很多企业都面临改制问题,改好的能腾飞,老旧落后的,比如三花宾馆这种就面临倒闭了,当时她卖完美鲜料赚了不少钱,就直接将宾馆给买下了,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革,建立了现代化的新式酒店的管理模式,事业开始起飞。 依托三花宾馆和完美鲜料调味料,她成为私营代表典范,受到省里的大力扶植,再后来跟省里共同投资城市建设,涉及的产业不光是酒店和调味料,还有超市、商场、房地产…… 而如今,这落差不可谓不大,陆柏薇也一直在进行对比和反思。 以前她觉得梦中的辈子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在打拼,霍庭没有给她任何的帮助,后来她想扩展事业的时候,霍庭宁可是拿钱买回沈家的东西都不帮她。现在在钢城建作坊之后,她才觉得丈夫的身份就是一种无形的帮助,冯玉铸和霍庭的身份地位的不同,很大程度上会影响着她的事业发展。 在她的记忆中,当时霍庭是市公安局的局长,办营业执照什么的,开介绍信什么的,简单的她都没有印象,哪像是冯玉铸还将做的这点事情扯出来正儿八经的说,这也值当? 而冯玉铸也就是在那个小厂里还有些话语权,出了厂就不算什么了,钢城里多的是这种小厂子,而且他们那个厂吧,主要是给大厂做代工,大厂的业务多了,往他们这边分点儿活做,做完了往上面一交就行了,就是内部往来,跟外头生意往来的也不多,跟国外往来的就更少了,给她带来的优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再一个客观条件上来说,以重工为基础的钢城,跟竟市那种农业为主偏轻工业的城市环境也有很大的差别,短时期内在钢城干个体户的难度还是很大,除非她将手上的配方交出去,借助调料厂的平台说不定能够来快钱,但这明显是个下蛋的母鸡,她不想直接给宰了,还分一大半给别人。 可她为什么会跑到那么大老远的东北去? 归根结底这也是冯玉铸造成的,因为他欺骗了她。 他骗了她,人又没本事这就算了,还喜欢指手画脚、管东管西,而且家里还有一堆的极品事儿……这些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生活艰难,但是再难,她也已经成功的跨出了事业上的这一步,为什么还要拉着几个只会给自己添堵的人呢?她实在是对这些人厌恶极了。 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这么说,陆柏薇就道,“你家的亲戚只会给我扯后腿,我累了,不想整天应付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实在是适应不了。” 说到这个,冯玉铸打量着陆柏薇,像是头一回认识她,神色也很有些意外。 “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自私,我家的亲戚是多,但是谁给你添过麻烦了?还是谁求到你面前,要你帮了谁了?你是从外地过去的,他们带着你熟悉环境,你没有亲人,他们帮你坐月子,还想办法的将你的工作给转正了,后来你三不五时的请假,这不都是亲戚帮你担着的?你就这么看他们? 说你就是扯后腿?你好端端的辞了正式工,他们难免多说几句,要是不闻不问,那叫什么亲戚,没准你又会说他们冷漠,再有,你忙起来,是谁来照顾鹏鹏吃喝的,这不叫分担叫鸡毛蒜皮?” 这一连窜的质问将陆柏薇给问恼了,“……反正我不需要别人介入我的生活,更不需要谁借着关心的名义来指指点点的,还各种泼冷水!” 想想这一点冯玉铸也不如霍庭,霍庭直接不管她的事业,只用身份帮她撑腰,而且霍庭无父无母,唯一的妹妹又不亲近,除了村里这些族人闹一闹也没有别的了,但这些族人又不是近亲,可搭理可不搭理的,都凭自己的意愿,帮了是情分,不帮还能怎么的? 而冯玉铸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说就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整天没完没了的,个个都想给她当家作主,时不时的来训她。 这些未尝不是造成她疲惫的原因。 “而且我们思想也不一致,我想趁着还年轻做事业,我想努力闯出一点名堂来,而你想要的却是将我困在钢城那个小厂里过窝窝囊囊的生活。”陆柏薇想要快刀斩乱麻,“我不觉得还有再争执的必要。松手,不然我喊工作人员了。” 冯玉铸这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也不想再问什么了,自嘲的笑了笑,直接道:“总之你就是觉得我是千不好、万不好,没一点如你的意的吧,那像谁才算是好呢?”他瞥了眼沈华浓,又收回视线,问道:“你给我说说。” 沈华浓:…… 陆柏薇见沈华浓目光炯炯的,瞪了她一眼,恼道:“你别转移话题、胡说八道,这是我们离婚的事情,你扯别人做什么?” “陆柏薇啊陆柏薇……”冯玉铸叹了一声,“你那点小心思还当别人不知道,我是给你留了脸了,也不想弄得这么难看……现在我知道咱们俩是真过不下去了,回去我们就办离婚,我看你孤家寡人一个清清静静的是不是能够真当上大老板。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也是夫妻一场,最后我跟你说一句,能不能听进去的……” 路边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军车,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男人,他先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才朝着人群走过来,锁定了目标,拍了拍沈华浓,“浓浓。” 沈华浓正看热闹呢,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是霍庭,笑道:“你办完事了?” “嗯。”霍庭抬眸看了看人群正中心,目光微微一蹙,道,“现在走不走?” “那就走吧。”她大概也听明白了,不就是夫妻离婚前撕逼嘛,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就算陆柏薇将丈夫跟霍庭比,就算陆柏薇还惦记着霍庭,那也没什么。 早年陆柏薇就惦记过,那时候沈华浓没有多放在心上,不过,期间有一阵想过原著中的缘分,说起来原男女主的姻缘散了也有她的份……可到现在,她已经认清楚陆柏薇的性子了,她在嫁给霍庭之后的那后半本的小说里恐怕也都过得挺累的。 看陆柏薇也没有反驳冯玉铸的话,那估摸着对方说的多半就是真的了,说起来,霍庭刚结婚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冯玉铸这么稳重大度能包容人。 别说是找亲戚帮着伺候媳妇月子,再帮着安排工作并转正,以及各方关怀了……当初沈华浓来的时候原主得疟疾,这男人也不闻不问的带着女儿走了,但凡他多关心一分,恐怕沈华浓都来不了,也就是这些年才有了长进,知道疼人了。 当然,沈华浓现在也不是追究什么,说起来以前她还想挑拨霍庭和邻里的关系,想给他的工作添阻碍,让他回家种田去呢…… 就是客观实事求是的看的话,冯玉铸算是个不错的丈夫了。这样的都被陆柏薇给嫌弃成这样,这么一想的话,倒是可以理解疑似又多了一辈子记忆的陆柏薇为何突然跟秦卫南走在一起了,又对霍庭多有怨恨了。 沈华浓早就释然了。 霍庭牵着她的手出了人群。 “想去哪里转转?接下来有两年回不来了。” “先去医院吧,看看吴阳,上次突然在粤城医院碰见她,她也没空没来得及好好聊聊,也不知道怎么又从北大荒跑道这里来了,约好了今天见一见的,一起吃个饭。” “行。” “你要觉得无聊你自己去看战友。” “好。” …… 车子驶走了,冯玉铸见陆柏薇还怔怔的望着,讽刺道:“别看了,人早都走远了。” 陆柏薇收回视线,冯玉铸又道:“羡慕不?霍庭现在刚被授予了大校军衔,跟着还要出国去米国做驻外武官,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啊……你当初瞎了眼将人给甩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没看人都没有搭理你一句?” 陆柏薇被怼得又气又恼的,不过心里也是真觉得意外。 霍庭这是走什么狗屎运了,明明他早都退伍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军衔?以前这时候,他人还在竟市公安局当局长呢,大概是到八零年以后才会调到省里去,如今竟然都要出国? 驻外武官?这又是什么鬼? 这时围观群众中有个道:“他就是霍庭啊?报纸上看见过介绍,我国即将派出的驻米国大使馆的驻外武官,也是这一职务中军衔最高的一个了,没想到今天能看见活人。” “他竟然是沈同志的爱人!也难怪……” “难怪什么?” “沈同志是来参加表彰会的,她为年初在南边的那场战争做出了贡献。” “她不是做食品的吗,又不是部队的,跟这个战争能够扯上关系?” “……是在军粮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丈夫保家卫国,她的觉悟也不低,早就有远见呢……” “原来是这样。” 陆柏薇:…… 第649章 唯有你依然如旧 陆柏薇跟冯玉铸撕扯了半天,虽然他是同意离婚了,但是孩子却不让她带走,孩子的归属还有得扯皮,广交会中心的工作人员赶来,两人才先休战了。 陆柏薇筋疲力尽的回了招待所,躺了一会,又爬起来找了报纸来看了,上面有关于霍庭的简介,内容虽然不多,但是基本履历都在了。 70年霍庭提前揭发并阻止了沪市阴谋案,并捣毁了一个外国特务团伙,年底破格从竟市交通局调到新组建的石油城武装部任部长。 71年霍庭在(保密)工作中取得突出成就。 74年被授予中校军衔,同年军校放开,他申请进入国防大学进修,边工作边进修了三年。 77年以优异的专业成绩毕业,调到省军区参谋部任职。 79年被授予大校军衔,第一任驻米国武官长官。 …… 这些对陆柏薇来说就已经很玄幻了,没想到霍庭都退伍了又破格被召回去,武装部也算是军队边缘化的了,但他踩着这道线,三十四岁了还跑去国防大学进修了,这又跑到核心军事部门去了。 后面还有更玄幻的,上面还写了霍庭精通英语。 精通英语!? 这上面的字陆柏薇都认识,但凑在一起看完,她都要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霍庭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娃,会英语?还精通? 明明当初他们恋爱的那会,他还屁都不会,她记得他也就是小学毕业文凭,后来在部队学习了又被推荐去过军校受训,姑且算是高中水平吧。 啥时候精通英语的? 陆柏薇迟愣的掐了自己一把。 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这时,粤城饭店里吴阳也看了看霍庭,然后跟与她隔桌坐着的沈华浓道:“你家小队长三十四岁还上大学呢,三十四岁才开始学习外语呢,我这还不到三十四岁,对照他的经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就少操我的心了,结不结婚的重要吗?随缘吧!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就挺好的。” 吴阳的状态看着还挺好的,精气神很足,人看着比二十多岁的时候感觉还要更有朝气更有活力一些,那些青涩稚气却退去了,多了些英气爽利,有点快人快语的豪爽架势。 沈华浓就问了一句她现在跟陈志如何了,后悔了没有,就被她给怼了一通,还拿霍庭当起例子来了。 听起来,这就是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了。 陈志家住的跟沈明泽隔得不远,这些年也回去过几次,沈华浓也知道他还没有结婚,高考放开之后就考到京市上大学去了,现在还没有毕业呢。 至于他跟吴阳的感情走到哪一步了,沈华浓今年夏天看过陈志带回来的一本吴阳写的小说,大概就是陈志看着吴阳笔锋褪去青涩走向成熟,而吴阳见证陈志从颓废中爬出来,两人就是比友情多一点,但却还不到恋人的程度,外人看着觉得是情侣,但一直没有个结果。 其实这年头,像他们这种感情不错的早都结婚了,过日子哪有那么多贴心贴肺贴灵魂的爱情?偏偏他们两人都讲究这个,一直也没有越过那条线,就这么相处着。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个儿觉得好就好吧,婚姻确实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不能太过仓促。 不提婚姻了,沈华浓问吴阳这些年的经历,这姑娘是往北一去就没跟谁联系了,也不知道忙什么。 这会她倒也没有瞒着:“……一直在北边当护士呢,还不就是那样,年初说战场缺护士,我就申请了然后来了南边,战地医院撤回之后,就暂时分配在粤城了,以后怎么样也不知道,先这么着吧,在这边也还是照顾伤员,我那护理水平也就够这样了,这些年依旧是没有什么长进,我让陈志给你带本我写的小说,给你的是初版,上个月刚正式出版了,你看了没?这就是我的生活,觉得怎么样?” 沈华浓就说:“......你就是护士中最会写小说的,是写小说的人里护理水平最高的。” 吴阳闻言哈哈大笑,以前她是不会这么笑的,如今倒是放开了,惊得隔壁桌上外国人看过来,她才赶紧收声低头,拍了一下桌子,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话说的我喜欢听,可不就是这样的吗?”跟着还将沈华浓说的给默念了一遍。 还挺自恋的。 “现在嗓门锻炼出来了……很多战士下了战场耳朵都一时半会的恢复不了,小声说话他们听不见。” 沈华浓就问:“你怎么想到要去上战场当护士的?” “我说我要找写小说的素材你信不信?” “……” 见沈华浓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吴阳又笑了,清了清嗓子道:“报告领导,报告同志们,我之所以申请过来是为了为国尽力,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升华自己的灵魂,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我……” 沈华浓打了她一下,她才趴在桌面上笑得都要抽了。 “你看看,这么说你不信,那么说你又打我,你究竟想听什么答案?” 笑笑闹闹了一会,吴阳又跟霍庭请教:“小队长,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会衰退,你有这个感觉吗?现在我学外语都觉得脑壳疼,你有没有什么经验?” 霍庭之前一直当背景板坐着也没有吭声,现在被吴阳点名了,才道:“对着人,多说,多练。” “就......这么简单?” 霍庭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简单?简单个毛线,那些叽里呱啦的英语,说得别扭得很,多说他也怕被人笑话啊,可不对着人说话吧,又感觉有点傻不愣登的。 那怎么办呢?霍庭还真的想了个法子,他当着当时还不会说整话的三胞胎念英文。 他是从七二年就开始偷偷的学外语的,家里不是有一盒外国友人送给沈华浓的磁带吗,就是从那个启蒙的,不好意思让沈华浓教,就假装说这些外国歌唱的挺好听的,然后让沈华浓把词给他写下来,教他查外文字典看究竟唱的些什么,然后对着学的。 那时候沈华浓忙,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下班后再干什么,只当他是在带孩子,敢情人家是在偷偷摸摸的学英文呢。 后来,有一天三胞胎突然蹦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长句,沈华浓注意到他们的语言问题,念叨了几句,霍庭才心虚的没有再对着三个毛孩子念了,怕把孩子们给影响得话都不会说了。 他再想别的法子吧,就找了盘空磁带自己吱吱哇啦的说一通都录下来,然后对照着听,那时已经能够找到一些英文学习资料了,就这么开始自学的,后来上学了,才进行了系统的学习。 “那您是哪里来的决心三十四岁开始学外语的?”吴阳又问:“很少有你这样三十四了,已经在岗位上做的不错的,拖家带口的再从头开始学的,还得带孩子吧,是华浓在家启蒙的?”吴阳是知道沈华浓会外语的。 一口一个三十四岁的...... 霍庭目光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道:“就是想学。” 我上进行不行? 吴阳:“……佩服您,您这个为理想努力的态度和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理想不理想的,霍庭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反正早年在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是绝对没有学习外语这一项,想都不曾想过,刚退伍的时候,他以为这一辈子就是按部就班的上班,有机会就抓住,一辈子到头能够在省内系统内挂个号就算混得不错了。 再后来……人是会变的吧。 吴阳问他心得感悟,他就端着脸说:“活到老,学到老。” “是、是、是,您说得对!” 沈华浓听着就笑得不行,回答吴阳之前问了,霍庭没有回答的问题:“我没有教他,他自己偷偷摸摸学的,边带孩子边学习,我也是他毕业的时候才知道的,那会他还想继续瞒着呢,意外暴露了,你说说这人……脸皮还挺薄的,这又不是坏事。” 她嗔了霍庭一眼。 霍庭看看她,目光柔和下来,手在桌下摸到她的,握了握。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后面都撑着没有找沈华浓帮忙,那会沈华浓工作忙碌是一方面,还有霍庭也怕她笑话,总感觉有点小羞怯。 最主要的,这也算是霍庭给沈华浓准备的惊喜吧,惊喜提前揭秘总是少了点儿感觉的。 他一直知道沈华浓想看更大的世界,而短期内,他想陪着她一块儿去的途径却不多,去外交部或者驻外是最直接的,而且这外事部门也算是沈华浓的一个心结,原本她是根本也没有这个概念的,但偏偏被穆婉秋挑起来这事儿,后来穆婉秋又摆了她一道…… 霍庭也知道沈华浓这人喜欢较劲,不肯服输,但穆婉秋又不是他们轻易能够接触的,这不就成了遗憾了? 她是从来没有提过,但是霍庭一直记着这事呢,琢磨了很长时间了。 想走这个途径又谈何容易呢,这不就想法子,又一把年纪的死乞白赖的申请去上学去了,不管成不成的,总得先付出努力了再看,没想到……还真的给办成了。 人生也挺玄妙的,他成了驻外武官,沈华浓也被调进参赞处了,之所以选他们俩,有他们各自的努力和付出,也有国内人脉和沈华浓在外的亲戚关系的考量,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是谁沾谁的光更多一些,反正依旧是被安排在同一国了依旧是一处上班,到今年年底就该出发报到去了。 吴阳问他哪里来的决心? 浓浓心里清楚就行了,跟其他人没必要说。 第650章【昭昭番外】五年后 霍昭翻译完一页英文书,揉了揉眼窝,顺势看了眼手表,呀,还差两分钟就九点半了。 她又活动了一下脖子,才赶紧将译稿夹进砖头厚的英文专业书里,合上书往挎包里一塞,站起来又将椅子摆放回桌下,就匆匆的往外走了。 坐在她背后那桌,之前一直佯装在用心看书,其实偷偷打望她的男同学才刚抽空喝了口水,等放下水杯再往那座位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当下慌得赶紧站起来四下张望,就见那个熟悉的背影都到楼梯口了,当即匆匆收拾收拾了桌上的书本,往腋下一夹,杯盖都顾不得合上抄起来就小跑着跟了出来,这莽撞青年一路跑一路还撞倒两把椅子,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紧赶慢赶的,才算在图书馆门口的花坛边将霍昭给追上了,犹豫了一下上前去叫了一声,“霍昭!” 霍昭停下来,侧头就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同学跑上来,看着面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对方顾不得气息平息就赶紧道:“我是新加入排球社的,十点社团日常训练,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还不怎么会发球,力气大又控制不住,老是打出界......” 排球社每周六上午十点到十二点都有集训,霍昭入社一年了,往常都是一次不落的去参加了,但是今天不行。 “对不起,同学,我这会有事,不能去参加集训了,已经跟社长请假了,咱们社里有很多厉害的,高社长还去参加过体委的选拔,你训练上有什么不会的,去请教他吧,他很好说话的。” “我......” “对不起,我赶时间,再见。” 男同学只能眼巴巴看着姑娘走了,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才恍恍想起来,刚才好不容易说上一句话可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说了,顿时懊恼不已,转头又想起霍昭说的“咱们”和“再见”,心中又是一喜...... 霍昭此时已经在校门口坐上了公交,赶往火车站。 前天舅舅给她打电话说张炼从部队退伍了,已经出发来京市了,今天早上十点一刻火车到站,还在电话里重点强调了一下他发生了一些事情,心情可能不大好,又突然从一个环境换到另一个环境,让她去接一下,帮着尽快安顿下来。 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吧,舅舅也只说等他们见面就知道了,没告诉她,只说了让张炼在公交站牌等着。 霍昭一口就应了下来,她已经落户京市一整年了,对这里也算是熟悉了,帮着安排安排不费事。 虽然说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里,也很少在外瞎晃荡,但是对对门的清大还是很熟悉的,别的不说,打排球比赛就没少去,肯定是要比张炼熟。 他七九年高考虽然考上了清大,但只带了不到一个月,参加完军训就碰上部队第一回在大学生中征兵,他直接就去参军了,学籍是保留了的,说好的当两年义务兵,这一晃都八四年了,她现在都是大二的老人了。 几年没见了呢,也不知道那个木桩子变成什么样了,会不会更呆了? 说起来,张炼那个木桩子好像从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就没有见他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长大后情绪波动得更少,这又发生了什么事了,还心情不好? 要是舍不得部队直接努力留下难道还不成,他有那么笨吗? 现在部队还是挺愿意要大学生的,她所在的医学院就有个男生征兵过去之后,当了两年义务兵学籍就转到军医大学去了,说是不回来了。 再说她爸妈也没有给张炼规划什么,虽然说是收他当的徒弟吧,但是妈妈也说了不一定非得是干厨师,就连她自己,虽然一直想做厨师,但是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现在正职也不是厨师。 沈华浓的原话是:“张炼,学厨的基本功能够教你的我都教了,你平时多训练多学习多揣摩,不要放弃这一行,以后能够传承下去就行了,做和尚也不一定都得去西边念经,趁着年轻多丰富一下阅历也是好的,世界上没有哪个职业是孤立存在的,有时候看似不相干的经历,也是有可能会促进你的厨技的。” 而且张炼这人吧,性情偏冷漠,沈华浓是很鼓励他多看多感受外面的世界的,一直让他用心感受美好世界,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成果,所以对他想更换环境、想体验不同的生活都是十分支持的。 当时他要当兵也没有人拦着,霍庭那会还在国内,还专门过来跟他说了利害关系,鄂省籍当兵多半是去南方军区,南边又不太平摩擦频繁,打仗肯定是有牺牲的。 后来他还是想去,那就去吧,这几年还真的都在南边的边境线上当兵。 七想八想,火车站到了。 等霍昭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才十点零五分,车站里人来人往的,她也没有到处走动,就在站牌这儿等着,眼睛看着从火车站过来的人群。 等了好半天没有见到人,去火车站一看果然是晚点了,她又折返回来从包里拿了书出来看。 除了专业知识之外,她重点还要学习英语,当初霍庭和沈华浓外驻米国的时候,她刚考上高中,初中还没有学过外语,爸妈工作也忙,也没有说是专门来教她,也就是跟着外公学了点儿,那会儿她也就是入了个门的水平。 父母将弟弟妹妹带上了,征求她的意见,问她要不要跟着去米国到了那边之后再读一两年语言学校,她那时叛逆期都过了,冷静的几经考虑,又征求外公和舅舅两个有经验的人的意见之后,之后还是拒绝了。 于是留下来了,按部就班的在国内读完高中参加了高考,大学也选择了国内的,打算等毕业后再去国外深造,语言就很重要了。 刚看了一面,旁边就多了一道阴影。 她一抬头看见一个高大挺拔、肤色黝黑的青年。 “来了?” “嗯。” 不是张炼还是谁。 “听舅舅说你心......”话还没有说完,正好有公交进展,张炼侧头去看,她就见到他面上有一条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耳侧。 【正文就到上一章了,从这章开始是昭昭番外,谢谢大家支持】 第651章【昭昭番外】学姐带你飞 霍昭看了眼公交车,很快又转过来继续盯着张炼面上的疤,嘴上说着:“不是这辆车,再等等,也别着急,这个时间过去正是吃饭高峰期,学校边的食堂和饭馆都不好找位置,晚点更好。” 跟着又问:“你饿不饿,不然我们就在车站附近先吃点?” 张炼被她看得破不自在,但也没有马上偏开头去,继续让那疤对着霍昭,他敢肯定他要是躲了不让她看个清楚,她肯定是不罢休的,与其躲躲藏藏……反正他也不是靠脸吃饭的,看就看吧。 “还是去学校吃吧。”他顿了顿又问,“你饿了吗?” 霍昭摇头道:“我不饿,那还是回去再吃吧。”见张炼微微局促的样子,笑了一下,问道:“你额角的这个疤……” 张炼抿了抿嘴,目光微垂。 霍昭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道:“这弄伤没多久吧?丑是丑了点儿,但是我爸爸说战场上落下的伤疤是男人的功勋章,功勋章挂在脸上也还成,不是特别的难看。上了战场,生死都得置之度外,你能够四肢俱全齐齐整整的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张炼闻言抬眸,霍昭朝他笑了笑,还凑上前试图去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和安慰,结果一拍下去…… 姑娘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一直往鼻尖钻,张炼本能的就给躲开了,想到自己在火车上挤了两天,上面的那个味道就不大好,再加上九月份的天气还挺热的,他又流了一身的臭汗,于是还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霍昭手落空拍在他胳膊上了,也不觉得尴尬,干脆的又顺势去接他手上的网兜,里面装着饭盒、水瓶和两个苹果,还有一些其他的小零食,一看就是她舅妈给准备的,她从江城过来也是带过同款的,“我来拿。” 张炼又将手往边上躲了躲,“不重,我自己拿。” 这下霍昭气得哼了哼,“你躲什么躲啊,我还能欺负你不成?”她目光一闪,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突然又往前凑了凑,正要说话,张炼再次下意识的往后缩。 霍昭:…… 接连的被躲避,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样,这下是真的气得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本来有疑问也都不想再问了,爱怎么怎么的吧。 冷眼瞅瞅他,还刻意的往后垮了一大步拉开距离,冷着脸手扶着自己的挎包假装不认识他,只盯着路上往来的车辆。 张炼又凑上来,低声解释道:“我拿得动,自己能拿。” “车怎么还不来,烦死了!”霍昭一副焦急的样子看着车流的方向跺脚。 “别气了,天热容易上火。” “哪里来的苍蝇啊,真烦。” “……我就是身上味道不好,怕熏着你了,而且这点东西真的不重,你刚才说的很……好听。” 霍昭回头睨了他一眼,轻哼道:“你叫我一声学姐,我就原谅你。” 张炼愣了愣,然后目视前方假装没有听见。 霍昭斜了他一眼,从小到大都是这幅死样子,不想做的事情就假装没有听见,不过,才不管他怎么想,她又强调了一遍:“你不叫我也是你学姐,我大二,你是大一的新生,今天我是作为学姐来接你的。” “……好像是车来了。” “呵呵。” “车是真的来了,你看——” 果不其然,一辆公交停在站牌边,售票员喊着到:“到……清大、北大的上车了,主动买票,往后走,发扬风格照顾老弱病残孕啊!” “学弟,车到了,你先上去吧,看你这样也不好拿钱,我给你买票吧,零钱都准备好了。”霍昭贴心的道。 张炼瞅瞅她,也不做声就走到她前面去了,售票员收到他这儿“哟”了一声,“兵哥哥?”也不是真要张炼回答,笑了下就过去了。 霍昭跟在张炼后面正在买票,就见他突然将背后的军绿色大帆布包给取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霍昭赶紧朝他摆手道:“我给你买了票,咱们是最后一站下车了,往里头站。” 张炼没有马上走,继续看着她,小姑娘还催他:“赶紧往后走。” 张炼这才目光深深看看她,然后往后走了。 一开始没地方坐,两人并排在最后站着,期间张炼几次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帆布包在霍昭面前晃过去,见她无动于衷,他还拍了拍上面用大红色线绣出来“退伍留恋”几个大字,道:“你要不要在上面坐一会,没有易碎的东西……” “不用了,坐着晃得还难受,干脆站一会。” 过了一会,他又道:“退伍时候发的这个包。” “刚才售票员说……” 霍昭偏头斜了他一眼,他又赶紧收声了,小姑娘见状心里嗤笑了一声,刚说让他喊学姐,他就一个劲的暗示自己是兵哥哥,有本事你就直接说啊!这么打哑谜算怎么回事? 她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张炼也不是非要她喊,反正得让她知道,高一届也别想在他这儿称姐,她是学姐,他还是兵哥哥呢,她明白就行了。 还有最后两站,两人才终于轮到了座位,一前一后的坐了,霍昭又发挥迎新学姐的风格给他介绍情况:“书本费我们医学院是五年的一起收的,一共两百八十块,吃饭买东西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摊下来差不多每个月二十块能搞定,第一年可能要多一些,京市实在是太冷了,从家里带来的棉袄根本就扛不住,过了国庆你去买件羽绒服,买两双带毛的靴子,加起来得一百二...... 对了,你之前去清大建筑系报到的时候缴费了没有?书领过没有?身上钱够不够?” 张炼是建筑系的,他当时高考后报考学校和专业还发生了一点波折。 因为沈华浓说他没有什么审美眼光,也缺少艺术细胞,菜雕和摆盘上虽然也不丑吧,但是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他报考的时候差点迎难而上报了艺术院校,缺什么补什么还不成吗? 考试后分数没出来就需要填志愿,本来对他抱有很大期望的老师看到他的志愿表差点给跪了,前三志愿分别是中央美院,中央戏剧学院,京市艺术大学,老师丧着脸问他是不是考砸了? 张炼说还好,是正常发挥,得知他报考艺术系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培养艺术细胞之后,老师就拉着张炼去找了沈华浓反应了情况,以为沈华浓这种不靠谱的家长擅自给孩子决定的,还苦劝了她半天说不是歧视艺术,只是张炼的理科成绩优异,他应该在擅长的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 然后,张炼就改报了清大的建筑系,学建筑除了他擅长的理工科,也会涉及美学,培养美感。 差点他就变成中央美院的学生了。 第652章【昭昭番外】还是木桩子 现在就快国庆节了,校园的迎新工作也早都结束了,这个时间又正好赶上中午放学、职工也下班了,没法办入学手续,霍昭在医学院站就带着张炼下车了。 “我们医学院的小炒做得挺好的,经常有清大的学生过来借票蹭饭,等吃完饭再走过去,两站路晃过去差不多得两点钟了,正好办入学手续,办完手续晚上就在你们食堂吃吧,早点去,上次我在这边打排球比赛,你们一食堂的包子还挺不错的。” 她都安排好了,就这么办吧。 这会已经过了进餐高峰期,一楼大众食堂已经没几个人在吃饭,后勤员工都开始收拾打扫了,但二楼小炒部还挺热闹的。 很多学生在周末跟同学、朋友或是老乡一起拼餐吃顿好的改善一下生活,人多了一起热热闹闹的说说话,吃饭时间就变长了,也是学习之余难得的放松方式。 乍一看里头还没有空位置,也懒得再去找了,霍昭就带着张炼在楼梯旁边的那张空桌前坐下了,放下东西,又去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分量很足两个人吃也够了,见有免费的西红柿鸡蛋汤,虽然只是零星的飘着几片红和几点黄几点绿,也一人来了一大碗,上菜的速度不慢,两人边吃边说话。 主要还是霍昭说,张炼当兵整五年了,也就是她高考完的暑假他回来过一次,待了几天,但那次她早定了趁着假期去看爸妈和弟弟妹妹的时间,也就是匆匆见了一面,现在这又过去一年多了,张炼那边地点也不固定老是换,写信也就写了一封,要问还是有很多问的。 她问呢张炼就说,也不瞒着她,可问到后来,她突然就闭嘴了,然后发现对面的人鸦雀无声,顿时来气,也不说话了,暗暗赌气较劲:我不问了,就看你什么时候才吱声。 然后就清静下来,张炼还不明所以还望了她好几次,见她好像是一心在吃饭,干脆也不打扰她了。 霍昭:…… 所以,木桩子从丰陵石油城搬到了江城,再到了京市也还是跟木头桩子。 霍昭小时候也挺烦跟张炼玩的,他虽然不反对也参加,但是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参与的热情度不高,但是这不是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了吗,她心里还挺兴奋激动的,可自己这么热情,他就这么不喜欢跟她玩?竟然还是这一副死样子。 &<(‵^′)&>! 正化悲愤为食欲,赌咒发誓也不搭理他了,让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本来是豆腐皮、肉丝、葱丝、黄瓜条、和一小碟的酱料是分开摆着的,现在变成了一个个包好的豆腐皮卷,所有配菜都齐齐整整的在豆腐皮里了。 霍昭:……算你还有点眼力劲。 心情好了点儿,就又忘了赌咒发誓的事情,继续问他:“你带的钱够不够花的?不然我给你点儿?我现在帮老师翻译专业资料,工资很高,够我花的,我还存了一笔。” 说着还挺得意的。 张炼抿抿唇,面上泛了点儿笑意说够了,“我之前有津贴,退伍前也领了一些,听说在学校应该还会有补助。” “这倒是……一会报到的时候去问问补助的事情。” “嗯。”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跟霍昭打招呼,“霍昭,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说没空参加集训吗?” 霍昭回头一看,就见她的室友潘玲玲打头,带着排球社的几个同学正朝这边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吃完饭了准备离开,其他人还好,不知为何潘玲玲看向她的时候,神色间很是激动,往常潘玲玲是不会跟她打招呼的。 她颦眉,心里是极烦潘玲玲的。 这位女同学嘴碎、心眼小,还总是阴阳怪气的跟她说些话,好像刚认识的时候就这样了,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人,反正一开始她就从潘玲玲身上察觉到了不友好,后来也是三不五时的来一出,可要说对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那倒也没有,就是叫人不痛快。 偏又被分在同一个宿舍里了,就这点儿小打小闹的就去申请调换宿舍又显得小题大做了,好在宿舍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真心不想跟她接触也能够躲个清静。 霍昭这会也懒得搭理她,只冲后面的高社长解释了一句,“早上请过假了,有事就没有过去。” 高社长人不错,笑了笑,道:“霍昭今天你没来太可惜了,早上打了一场内部比赛,输了的人请客,你来了还能够跟着一起宰大户。对了,我们排球社又添了一名猛将,徐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社外联部的部长霍昭。这位是徐阳。” 这男生就是今天的大户了,也正是早上跟霍昭打招呼的那个,她认出来之后朝人笑了笑,“你好。” 徐阳搓着手激动的道:“霍昭同学,你好,早上我们见过的……这次没有赶上下次我们在一起吃饭。” 他还想着握个手,手刚伸出来,潘玲玲又突然咋呼道:“呀,这位是谁,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常给你写信的海军哥哥?咦,看衣服不像啊,这是陆军的吧,怎么也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位兵哥哥啊,霍昭你的男……朋友可真多啊……” 潘玲玲嘴里的海军哥哥是指的魏鹏飞,对方跟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有通信,他是海军工程大学的在读硕士,信封上印了学校的图片,往来信件送到院办去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潘玲玲跟霍昭一个专业的,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不过,这话说的一股酸腐臭味,比潘玲玲一贯鼻孔朝天、阴阳怪气的作风还要更尖锐一些。 刚开始霍昭还不知道她这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瞅见她刻意的瞥了眼徐阳,徐阳僵了僵,她就全部明白了,今天排球社团在场的也就只多了徐阳这一个新面孔。 不过潘玲玲实在是想太多了! 她来学校是为了学知识,以后想凭实力公派出国去深造,也跟家人团聚的,公派名额又极少,必须得是各方面都优秀的尖子生,可学校里比她聪明的天才有,刻苦分秒必争的学生也占了一多半,稍有松懈就可能掉队,她是实在是没时间整这些花花心思。 第653章【昭昭番外】大学社会 就算她谈恋爱,跟徐阳也就是刚认识,她还能够抢别人的人,尤其是跟潘玲玲抢?就看上潘玲玲的,她也看不上啊。 偏要做出这种姿态,实在是恶心人。 对潘玲玲来说,里头却有霍昭不知道的内幕。 她早就喜欢徐阳了,好不容易的过去蹭课认识了,有一天徐阳将她拦下来递给她一封信,正喜不自禁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的“霍昭收”三个字,无异于被扇了一耳光,气得七窍生烟。 徐阳让她帮忙介绍认识一下霍昭,她气不过私自拆了那封信然后给撕掉了,回头跟徐阳说信被霍昭给撕了,还说对方眼光高看也没看,也没少借着这件事的机会安慰对方。 本以为徐阳已经彻底死心了,没想到现在一看见霍昭还是激动得面上通红,目光发直,这副样子她一看就来气,正好见到霍昭跟个男人在吃饭,这才抓着机会上前来酸了她一下,本意是不想让徐阳和霍昭认识,没想到他们已经见过了,这下又开始担心被捅破情书没有送达的事情。 其实她完全是多心了。 徐阳这个小伙子早就将情书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潘玲玲“转告”了霍昭的意思之后,他心里是觉得霍昭眼光高挺正常的,而且他还延伸了一下,连表白都不敢亲自去,这点勇气和诚意都没有,不怪霍昭将信给撕了,于是也不再找潘玲玲帮忙了,亲自上阵,还混进了排球社。 至于霍昭,别说她本就没有那份心了,这会她瞥了眼徐阳,这同学这是个什么表情……就听了潘玲玲一句话当她是什么人了? 徐阳这会还不知道,因为他紧张得压根没有听见潘玲玲的话,但是神色很扭曲……已经在霍昭心里被判了死刑,归为连说话都没必要的那一类了。 霍昭是很不屑跟潘玲玲一般见识的,尤其在公众场合这么因为一个男同学而开始的撕扯,她觉得十分难看,也太抬举这个男生了。 但是也不是任人胡说八道的,大学也是个小社会,被她这么颠倒黑白的说,谁知道会造成什么麻烦? 她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时代大学生。 她掐住了对方的手腕,用了点力气往自己这边拉,潘玲玲身子一歪,霍昭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不想让我将你那点事都当着徐阳的面戳开,就给我闭嘴。” 两人交锋也不是头一回了,谁还不知道谁? 潘玲玲僵了一下。 “笑一下。” 潘玲玲僵硬着脸笑了笑。 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两人突然说了什么悄悄话一样。 不过,能够考进这所大学来的,谁还不是天子骄子,没两把刷子?为了爱情,潘玲玲这姑娘也是拼了,她脑子转的很快,转瞬就化被动为主动,又给自己加了一段戏。 先是一脸暧昧的跟霍昭挤眉弄眼,胡诌道:“你说的是真的?喜欢这样的啊,难怪之前一直不谈朋友。” 虽然说得遮遮掩掩的,但是配上她这个表情,意思就很明确了,惊得背后众人下巴都掉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千万不要啊! 霍昭扯了她一下,“你瞎说什么。” 潘玲玲依旧是撑着道:“霍昭你别不好意思嘛。”还朝张炼挥了挥手,道:“刚才我是瞎说的打趣她的,你别放在心上……” 还打算再说几句,可对上张炼冰冷锐利的目光,看到对方额角那道狰狞的疤痕,潘玲玲被慑得缩了缩,本来打算放在霍昭肩膀上的手都不由得收回来了,抖了抖,想说的话也都咽下去了。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人就是高级动物,她几乎一眼就可以确定这青年肯定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实在是太凶了。 张炼冷声说了一句:“不是你暗示的那种关系,别误会。” 潘玲玲也很顽强,想到这里是学校,他还能打自己不成,只偏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反驳道:“京酱肉丝都给卷好了推在她面前,霍昭又没有哥哥,要只是普通同学和表哥……”她看向排球社里其他人“换了是你,你会帮你普通同学和表妹卷啊?” 那必须不能,这么大的表妹又不是没手没脚的,卷什么啊卷! 这么一想,人群里发出几声绝望的低嚎。 霍昭看着那盘还剩下七八卷的京酱肉丝,又瞅瞅张炼,从小到大他们不都是这样的?……本来是习惯了的事情被人一说好像怪怪的。 不过,自家的事情也没必要跟外人说,随便他们怎么想去吧,清静点更好! 以后张炼和她各自有对象,要是误会……先不想这么远! 张炼想说什么还是闭嘴了,再往下说也是越抹越黑。 潘玲玲也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匆匆就走了,边走说了句:“我们先走了。”临走还拉了徐阳一把,“人家难得见面……别打扰了。” 其他人也很快走了,社团的男孩们信了,毕竟霍昭跟潘玲玲咬耳朵说的悄悄话,还有桌上的那盘证据,但是又不甘心的边下楼梯边看向张炼……的背影,他是背对着楼梯口坐着的。 这小子不就是个退伍兵,何德何能将院里的高岭之花给摘下来了? 有几个在下楼之后还不死心的跟潘玲玲求证:“真的假的?不是哥哥?可能是表哥呢?” “当然是真的。你看霍昭反驳了吗?”潘玲玲撇了撇嘴,嘴角翘了起来,见徐阳一脸黯然,又垮了下来。 楼上,霍昭还在懊恼,被传谈恋爱的事情倒还罢了,谈恋爱嘛,大学里又不是不允许,也不丢人,她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个很愚蠢的错误,她不该递给潘玲玲胡说八道的机会的。 她撅着嘴跺了跺脚,就听对面那木桩子平静的道:“别发愁了,先吃饭,你要有喜欢的人了,”他抿了抿嘴,道:“我来解释,保证不让他误会。”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照顾昭昭都不能够光明正大的,随便做点儿什么小事,竟然还可能给她添麻烦……他的下颚不由得绷得更紧了。 第654章【昭昭番外】富养 霍昭瞥了他一眼。 张炼继续解释道:“刚才怕说多了给你惹麻烦,就没有……” “哦,不管他们了,反正我现在的第一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然后拿到公派名额,随便他们说去吧。” 张炼就觉得心中突然一松,然后主动问道:“师父和叔叔怎么样了?” 今年年初霍庭和沈华浓任期满后回来过一次,在国内待了小一个月,今年暑假昭昭因为要去医院学习,所以也没有过去,说起来还是年初的时候见过爸妈。 打国际长途还得找专门的机构去打,不是很方便,写信一来一回都得很久了,这大半年的联系都是靠沈华浓那头找回国的人当信使。 “……上回回来你也不在家,等他们下次回来得后年了,明年暑假时间长,咱俩一块去一趟吧……他们挺好的,就是忙得很,从今年开始他们就是第二任期了,等我毕业的时候,可能都换地方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一直米国……以后再看吧。 对了,暑假的时候妈妈托人给我捎了个包裹,里面有一本笔记是给你的,我翻了翻,都是她这几年在外面记录的,现在就在我宿舍里放着,等你在学校安顿好了我再给你吧,反正隔得近,来回也挺方便的。” “行。” 往来确实挺方便的,从医学院出去正对着门的马路上就有直达公交去清大,也就是两站路,走着过去速度快点儿都不用二十分钟。 吃完饭,霍昭和张炼两个就走过去了,顺利的办了入学手续,领了书本,将东西放回宿舍之后,又去附近商店买齐了日常用品,等安顿好了,再按照计划去吃了大包子,张炼又将昭昭送回医学院,这一天就结束了。 第二天,张炼早早的就起来了,在操场跑了十圈后又去了食堂,这会天还没有亮呢,他跟几个师傅套了套近乎,又主动帮着做早点,跟沈华浓学了这些年,他的基本功是得到认可的,厨艺自然是不差,征服几个食堂的工作人员还不是问题。 等学生们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使用食堂后厨的机会。 小伙子人勤快,材料费也出,又不占便宜,何况只是借地方做顿饭而已,再说人家也不遮遮掩掩的,他们还能够跟着学几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霍昭从宿舍楼里出来,准备去外面早读的时候,就见到了提着保温桶的张炼。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有事找我?我们宿舍楼的电话你记下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值班室的阿姨会转达的。” “嗯,我知道号码,我给你带了包子。” 昭昭顿时目光一亮:“……你自己做的?” 昨天在清大食堂吃包子的时候,她就说想吃妈妈做的包子,食堂的包子味道其实也不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同学抢购了,但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张炼点点头,指了一下操场的方向:“走,过去那边吃。” 他虽然少了点儿灵气,但是绝对是可以百分百的还原出来师父做过的东西。 霍昭欢呼了一声,就跟着他往前走了,边走边道:“你在哪儿做的啊?食堂?人家让你做?” “张炼,你怎么这么好呢!” 张炼唇角翘了翘,心道,就做了几个包子就说他好,这高兴劲,傻不傻啊,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转瞬又是脸一绷,目光也沉了下来,这是想起沈克勤和沈华浓说的要富养闺女的那话了,“我希望昭昭各方面都是富足的,经济独立,不为经济受限,不会被任何外在的物质所诱惑,精神富有独立,不缺温暖,不缺力量,自己就能够给自己安全感。” 想想看,现在真的是白养了,就几个包子就让她高兴成这样…… 张炼默默的在心里保证:以后他会好好的帮着把关,绝对不会让她被人哄了。 好吃好喝,送礼物,甜言蜜语,几个简单的关心举动……都是屁,男人哄骗小姑娘的、带有迷惑性的拙劣手段,不过,想要瞒过他,没门! 操场边上有水泥看台,两人就坐在台阶上吃早饭,张炼吃过了,这些都是霍昭的。 他带了八个包子,和一小饭盒的粥,霍昭一人就吃掉了五个包子,虽然包子个头不算大吧,但是还加上一盒粥呢,她也都喝光了,边吃边说:“就是这个味道。” 这饭量绝对比以前超出太多了,以前家里吃的喝的但凡是多做几次的,她还不是很爱吃了,挑剔得很,现在这样子可把张炼看得心酸死了,小姑娘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以前什么时候有这么馋过啊。这次得亏是带够了......不行,下次不能带这么大的分量。 霍昭打着饱嗝说:“剩下的留着我中午吃吧,用饭盒装了开水再隔着碗热一下就行了。” 张炼一听,赶紧三两口将剩下的几个包子给塞嘴里了,等咽下去了,才道:“你要想吃,我中午再给你做,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身上钱够。” “不是钱的事。”霍昭什么时候缺过钱呢,爸妈出国前给过她一个存折,里面有小五千块呢,外公和舅舅舅妈、姑姑也都给了她不少零花钱和压岁钱,她一直就是自己管钱的,再加上今年开始翻译专业文献,翻译完一本收入也不低,不动用存折,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实打实的小富婆一个。 她站起来往前边走边活动消食,“就是麻烦,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来都来了,总得学个人样出来,而且隔了这有五年了,你还得赶紧调整心情放在学习上,别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你们那边竞争力更大……对了,高中学的你还记得多少?” 张炼也赶紧跟上:“学习我肯定跟得上,”在这一方面他还是挺自信的,这几年在边境也不是天天打仗,他是有看书和琢磨的,“这也不费什么事,一顿饭简单的就十来分钟,麻烦的也不超过一个钟头,食材都是食堂提供的,都洗干净了,直接用就行了,我还能够练习一下厨艺,免得手生了。” 这就将霍昭的话都给堵死了,拒绝无效。 第655章【昭昭番外】女神好吃 反正张炼是铁了心要丰富霍昭的饮食,别弄得可怜巴巴的,看得叫人心酸,以前他人不在跟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还隔得近,还能够让她馋那一口吃的? 好在是这几年她还没有开窍,要是现在叫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用几个包子就骗走了,不用师父敲他,他也得打死他自个儿。 “到了吃饭的点,你就在图书馆那边等一会,我拿过来找你,要有别的情况,也会提前跟你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准备。” “这样来回送饭多麻烦。” “不麻烦,不想走路有公交车也很方便,再说我跑得快。” “不然我放学后坐车过去在那边等你?” “……你这边不方便吗?会被人误会……” “这倒没有。” “还是我拿过来吧。” “……好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张炼开始了一边上学,一边做饭送饭的生活。 他那边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水花,虽然班上同学都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特殊的人,但是他看着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有那些好奇心重的主动上来问他的经历,他也不是很热络,不大愿意提战场的事情,就这么一回两回的,大家就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了。而且大部分学子也顾不上别人,生怕自己在这个天之骄子齐聚一堂的学府里落后,很快就投入了繁忙的大学生活。 像他这样下了课就独来独往,不知道猫在哪里学习的学子很多,也不算太出格。 他入学晚了半个月,新生宿舍都已经分好了,他也没有跟班上的人住在一起,被安排去了大四的一个宿舍里,还是这间宿舍有人找到实习单位,搬出去了这才腾出来的,宿舍的人临近毕业,找工作的找工作,实习的实习,准备出国的得跑流程,谁也没空一直盯着他。 在霍昭这边那就跟水滴进了油锅里一样,沸腾了一阵。 她长得漂亮,个子高,成绩好,性子也挺好,跟她讨论课业,或是问问题、借笔记人都特别的大方,本来盯着她的狼就多,除了徐阳还有张阳,李阳,王阳呢,她这一回两回的下了课,也不去吃饭就直奔图书馆还没什么,一天两天三天都这样,这就引人注意了。 这一注意吧,就发现问题了。 之前有人传霍昭找了对象了,不死心,还尤抱有一丝希冀的人挺多,现在就被铁证给打脸了。 “女神不仅天天跟人单独吃饭约会,还吃得挺高兴的!不知道打哪来的死小子天天揣着饭盒来图书馆送饭!我看霍昭挺爱吃?” “长啥样?长啥样?有哥帅不?” “那必须是没有,不仅长得黑黢黢的,额角还有一道疤,我看穿得也一般,就是十年前那种军服,早就过时了!”现在时髦青年都是穿牛仔裤、花衬衫、喇叭裤,皮夹克,早些年象征着时尚的军绿色到这会儿确实是很落伍了。 “那这丫凭什么跟霍昭处对象?他不会是个厨师吧?” “……有可能,早知道追女神只要好吃的就行了……喂,哥,你干啥去?” “买吃的!” 于是这天霍昭下课后正往图书馆走,就被一个头发被摩丝给精雕细琢得跟钢丝一样的花衬衫青年给拦住了。 “霍昭,这个送给你。我从西餐厅买回来的,现在国外最流行的蛋糕,叫什么提……什么苏,我看很多女同学买,很好吃的,你尝尝?你要喜欢我天天买给你吃。要是不喜欢,我明天给你换另一种,还是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告诉我也行。” 霍昭:“……不用了,谢谢,我的饭来了。” 张炼沉眉肃目的跟那青年对视着,脑子里马上冒出来这样几个词:花里胡哨,流里流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里当即给此人打了个大叉叉,漠然的评估完就收回了视线,对霍昭道:“今天做的豆皮就晚了点,外面风大,进去趁热吃吧。” 霍昭跟花衬衫青年点点头,就跟着张炼走了。 图书馆一楼大厅的角落里摆着几张桌椅,这里没有书架,就是让同学们休息和探讨问题的,也免得打扰到别人看书,这会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这里只坐了两个人,趴在桌上小憩呢。 张炼找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将饭盒和保温桶都打开了,一一拿出来摆在霍昭面前。 除了做的三鲜豆皮,还另做了一份手撕包菜,一份汤。 不死心跟进来的青年:……这丫果真是个厨师吧!这味道…… 不说他猝不及防的差点被激得流口水了,睡着的两个鸡窝头男都被无声的打扰醒了,吸着鼻子挠头看着他们俩的方向,脸色从茫然到发馋只用了两秒钟。 三鲜豆皮是江城特色小吃,一般是当早餐吃的,他也是吃过的,不就是绿豆、米浆混上鸡蛋摊成皮然后盖上糯米和香菇丁、笋丁、肉丁、香干丁、榨菜丁之类的……糯米饭?能比他买的提什么苏更好? 他不甘心的走近了点儿,看到了那饭盒里装的三鲜豆皮,皮是薄薄的一层,黄澄澄的,切成了小方块,下面垫着指头粗细的一层糯米饭,贴着蛋皮有一小层糯米饭还没有被卤汁给沁透,在阳光下看着晶莹剔透,下面沾了汁水和肉菜的糯米粒粒油亮分明往外冒着热气和鲜香醉人的香气,一块一块的摞着,摞了两列,估摸着饭盒的厚度两列加起来应该有八块了。 霍昭夹了一块起来,皮和糯米好生生的黏在一起一点也没有散开,似乎有汁水和菜丁要掉下来,花衬衫都忍不住吸溜了一口……但是直到她送进嘴里了,也没见掉下来。 然后就见女神冲着对面那货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还比了一个大拇指,那货拿了保温桶的碗,给她盛了一碗汤,也不知道是什么汤,清清亮亮的,看着跟水似的,里头啥菜也没有,但是一端出来,香气四溢,跟那豆皮的香味混在一起,简直了! 他倒是想不屑一顾的拔腿就走,但是他的腿不听大脑的使唤,可能它产生了自己的想法,舍不得走,只能巴巴的看着别人吃吃喝喝…… 第656章【昭昭番外】群情激愤 花衬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羡慕那块豆皮和那碗汤可以被女神如此青睐,还是更羡慕女神本人……他也好想好想吃啊! 这里坐着的另外两个鸡窝头男同学也没有比他好多少,看别人吃得香,闻得到吃不到还不想走,简直就是自己找虐,不过,跟花衬衫相比,他们还是有优势的——他们是坐着的,面前还有桌子,实在受不了了,还可以趴下来肆无忌惮的闻味道和流口水,只有地面看见,不会丢人! 两个施虐者根本不管别人死活,这会儿霍昭解决了一小块豆皮,又喝了一口汤,满足的眼睛都快笑眯了,赶紧又将饭盒往中间推了推,跟张炼说:“你也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炼“嗯”了一声,也给自己盛了一份汤,两人就喝着汤吃着豆皮,最后将手撕包菜也一扫而空,又坐了一会,说了会儿话,才一起收拾了饭盒和保温桶拿去一楼洗手间水龙头前洗干净了。 下午的课是两点开始,这会还有近一个钟头呢,霍昭上二楼去看书去了,张炼则带着饭盒和保温桶也匆匆的走了。 花衬衫一路尾随他,张炼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倒要看看对方想要做什么,也没有管他,等着对方主动出手。可一直等到他去了食堂后厨,提前跟后厨师傅打招呼,准备着晚饭的食材的时候,这货也没有上前来做什么,就在食堂的窗口前站了一会就走了。 花衬衫是过来认门的,认了门以后就知道到哪里来吃…… 啊呸!应该是认了门以后就知道将女神追到手的小子是个什么路数了,以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人看着就不好对付,他才不会傻得去单挑人家呢。 于是,晚餐时间,张炼去送饭去了,还带了书本打算就在医学院那边的图书馆学习,花衬衫坐公交车来清大了,找到在这边上学的朋友死皮赖脸的要人家请客吃饭,还将人给拉到一食堂二楼三号窗口前了。 “就吃这家的!听我的没错,哥们还能骗你不成,味道很好的……我要一份汤,就是清清的那种,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哪知道是什么汤,反正最鲜的那种就对了。” “没有。” “那就一份三鲜豆皮,八块份量的。” “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中午都有的……那你们有什么?” “这位同学,我知道了,你说的这几样啊都是张炼中午做的,他不是我们这里的厨师,只做了自己吃,不往外卖的,你要吃我也做不出来啊,不过我们的包子是跟着他学的,你要不要尝尝?” “……那就来一笼吧,还有别的吗?” “手撕包菜!” “来一份……对了,这个张炼……” “下一个!” “大妈,大妈,你给我说说呗……” “下一个,下一个!有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 张炼当晚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食堂大妈很喜欢他,他来食堂对方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他听过之后还多留意了两天,可一直风平浪静的……直到这个周六。 这天中午,他继续去排球场给霍昭送饭,周末没课,他到的时候比平时要早一些,这会排球社的训练都还没有结束。 他一进来,社里的几个男同学就注意到了,本来热闹的球场安静了一下,霍昭也收了球,朝他跑过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我过去吗?” 昨天商量好了的,霍昭上午在学校参加排球社的训练,打完球过去找他吃饭,吃完饭他们再一起去市区逛一逛,主要是陪张炼买东西,他入学的时候只置办了最基本的,很多东西都还缺,学校附近也没有卖的,而且马上就国庆了,北方的冬天冷,厚衣服和厚褥子被子都得准备起来。 张炼道:“今天做饭早,见你没有过来,我就先来了,从你们这边坐车更近。”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社长说一声咱们先走。” “好。” 距离结束也就只剩下十五分钟,霍昭一说,社长就同意了,她远远的又朝张炼笔了个动作,指了一下厕所的方向,待对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就匆匆的跑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张炼被几个同学给围着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社团里的几个男同学说让张炼帮着凑个人数,来一场男子排球赛,而张炼竟然也答应了。 看几人的神色吧,都还挺正常挺兴奋的,这摩拳擦掌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 总感觉他们想围殴张炼。 这群激素分泌旺盛,热血上脑的家伙! 社团里几个男同学的企图,霍昭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跟她告白过的她都拒绝了,相处中也已经很注意分寸和保持距离了,既然无意,那也免得浪费双方的时间,如今就是普通社友关系。 也总不能因为有个别人对自己有好感,就放弃自己的爱好吧,说起来,这排球社还是她先加入的呢。 虽然吧,张炼有时候看着是挺欠揍的,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欺负。 霍昭上前道:“他从没有打过排球,怎么跟你们打啊,你们要比赛不如加上我,我当个男选手不够格?” 马上有人起哄道:“够格是够格,但是还是不行!我们就是要跟这小子比赛!跟你比什么时候不能?你别维护他了,再维护下去……嘿嘿嘿。” “能够将我们排球队之花霍昭追上的,我们作为娘家人得看看他的水平,他从没打过排球?”这么说那就更气人了,“共同爱好是感情的第一步,霍昭爱好排球,他竟然不会!你图他什么啊!” 霍昭心说:他从小就跟我没有共同爱好,能图什么啊! “那这次正好让我们好好的,教、教、他!说不定他就此产生兴趣了!” “这样,霍昭,你也不是第一个,以后我们多一条社规,但凡想追我们排球队姑娘的男同学,都得过来比个赛,不得到大家的认可,以后就悄悄的,别过来排球队让咱们看了碍眼。” 第657章【昭昭番外】排球赛! 众男队员群情激愤,热情高涨的,“对!赞成!” 内部消化都不够,外人不仅是冒犯了大家的权利,还公然过来探访的行为都示为挑衅!是得好好的教训一顿! “……” 压都压不下来了。 女队员也乐得看热闹,就连旁边篮球场的队员们都没有心思打球了,停下来,频频往这边看。 这误会闹的也是让人不知道好笑还是好气。 霍昭看看张炼,压低了声音道:“今天要不跟他们解释清楚,你可能要被球砸成猪头,有几个还是老社员,打排球两三年了,那准头和力道能把脸砸肿。” 张炼将保温桶递给她,淡淡的道:“要是你觉得被误会了不好,解释也行。可解释了这些人又来缠着你,也是挺烦人的。要不要解释听你的。” 他就在里面认出了那个花衬衫,这些男青年大好的时间不好好学习丰富自己,不好好的经营自己的爱好,心思都花在追姑娘上了,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根本就靠不住! 按照他的想法这几个是一个也不能留! 霍昭噘了噘嘴:“现在解释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随便他们怎么想吧!清静几年也行。” 何况这该怎么解释呢,说张炼是她妈妈收的徒弟,他们俩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说是兄妹也没人信,她也说过自己是家里的老大。 现在像张炼这个年龄的儿徒是不多见的,早些年这都叫封建遗留,肯定有人会问到内情和张炼的家庭,外人问一次,那就是揭开张炼的伤疤一次。 到这份上,直接拉着张炼走,好像也很不够意思,略想了想,她就道:“……那你就皮绷紧一点?陪他们玩玩?” 张炼紧抿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点了点头,“行,那就陪他们玩玩。” 谁还玩不起了,不就是打排球,那就试试,正好他也有一阵子没有好好的运动了!准头和力道他也不缺啊! “规则什么的……” “我在电视上看过排球赛,大概有数。” “不,我不是说让你守规则,我是想叫你等会放机灵点,球砸过来的时候能跳开就跳开,也别傻不愣登的去接。” 张炼:“……” 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你别看比赛好像是简单,稍有不注意发球手腕都砸得疼,别人有心整你,你又没有接触过,那真的是要遭罪了,跟其他运动还都不一样……” 霍昭还要给他讲讲,这时一个男同学过来催着张炼走了。 “规则什么的还是边打边了解吧,从实战中了解得更快,何况我们就是社团内的训练,也不是什么正经比赛,能够将球打过去,能够接住,只要不落地,都不需要管边界线,这要求已经贼低了吧!快点,就等你了!” 比赛前先进行分组,果然就是将队里的水平高、力量大,进攻能力强的全部都分在张炼的对立组了,六个人完全就是按照队里进攻水平排名前六的。 他们一站在赛场上,霍昭就发现他们还真就是准备随便打打,一方进攻全强,全部是攻手,担任二传手的是进攻力最弱的,也是新进球队的徐阳。 作为传球手,进攻能力确实不需要多强,但是他需要对球队成员优劣势都有足够的了解,这样才能统一指挥组织调动起来,有效的提高球队的质量,徐阳刚来,这才是参加的第二次社团活动,他能够了解谁?传球手发挥不出作用。 所以,他们这是压根就没有指望对方那边能够将球给发过来,打算一球扣杀,所以传球手什么的大概是不需要的吧? 而现在徐阳传球手大概也当自己是攻手,正在甩胳膊活动腿的,准备大干一场。 ……简直就是胡来! 被群狼环视的张炼呢,他傻兮兮的被他的队员们给推到了赛场正中间,那个最好砸的那个位置上了,站位不站位的,也不重要了。 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意料之中的,他这边的成员抢球也十分敷衍,由对方先发球。 “接好了!” 霍昭边上站的几个女同学都嘻嘻哈哈的假装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她一直追着那球,不过是眨眼功夫,旋转的球就到了张炼面门,看得人拳头都不由得紧握起来了,心也提着。 许是眼睛盯太久了,紧要关头,她忍不住眨了一下,再看,那球已经被张炼给一拳打出去了。 是的,他就是用单手单拳头给砸出去的,拿球呼啸着朝着刚才发球的男同学飞过去,对方正叉腰跟赛场上的队员说着呢:“真……爽!” 队友们呼道:“球来了,接球!” “啊!?什……”这男同学第一个发球反应还算是很快的,慌里慌张的一伸手还碰到球挡了一下,球又被推出去了。 但这次明显力道和速度都不够,被张炼上前两步又给砸过去了,这次对方运气就不好了,球直接砸到了脑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响,人都被砸得往后退了两步,可想而知这力道多大了…… 几个姑娘是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接下来的比赛,这边实力本来是不弱,但因为没有能够协调配合的二传,打得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原本以为能够拿张炼当靶子爽一爽,可没想到现实是他们基本上一回合撑不过四球,最后必然是以一个被砸,或者两个被砸第二个扛不住接不住而结束这一回合。 张炼这边压根都不需要别人配合,他一个人完虐全场,将对方挨个砸了一个遍之后,那几人开始布防,但是……效果并不显著,勉强是在众人,包括篮球队和足球队的围观下,提前叫停了这场比赛。 张炼好心的问了一句:“你们还要不要换队员再试试?”真想将自己这队的几个也轮一遍。 “不用了!不用了!” “这丫不像是在打球,像是拿着枪突突突,一突一个准。” 这次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出了排球场,走远了点儿,霍昭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来,“你以前真的没有接触过排球?” “我说过这话吗?” 第658章【昭昭番外】矛盾 霍昭边走边歪着身子看他:“那的确是没有说过,但是你也没有说过打过排球啊!我差点都要以为等会先陪你去医院冰敷,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张炼浅笑道:“你也没有问我。”顿了顿又说,“我是真的没有打过排球,正式比赛没有,接触还是有的。” 他只不过是从校园穿过的时候看同学们打过,球落到眼前帮着捡过球,知道排球是怎么回事,知道重量、手感和大致的弹力,也围观过一次排球赛,大致上是了解规则的。 “就这样啊?没有加入排球社?” “没有。” 霍昭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也很喜欢排球呢,你的进攻力很棒,要是好好训练一下真的不错诶,要不要考虑加入排球社?你们学校也有排球社啊,我们每年都打友谊赛,有时候也一起训练。” 这话要是让排球社的同学们知道,大概会气得跳脚:“这叫棒?!这逼又狠又毒,哪里疼,哪里打了露出了不好看,他就专门往哪里打。” 这会儿他们打完,不,是刚被打完下场,还只觉得被砸到的地方疼得都快麻木了,看着也红彤彤一片,到明天那滋味就会更加酸爽,颜色还有青有黄有紫色的…… 现在已经在赛场开骂了,骂过之后还得商量接下来社团的发展之路。 今天被几个兄弟社给围观看笑话了,对以后的影响肯定是深远的,篮球赛的几个最不是东西,不就是今年招新的时候用美人诱惑从他们那边拉了几个成员过来么,刚才竟然还弄了个照相机将他们的狼狈模样都给拍了下来,不用说肯定是要拿出来找到机会就疯狂diss他们的。 “迎新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想办法,社长,我就想问问,咱们刚定的新规定还要继续实施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取消,再碰到一个这种……” “呸呸呸!这次是咱们大意了才被钻了空子,拿出真正的实力来未尝干不过他,咱们十几个人呢!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再挑战他一次?” “这就算了吧!不过,规定却不能朝令夕改,说定了就是定了,刚才可是你们一致通过的,以后为了维护我们排球社的所有男同胞的尊严,再面对外敌的时候不能骄傲!” “……社长我觉得不做点什么,这个规定就是咱们的耻辱。” “那你有何高见?” “我听说徐阳和潘玲玲好上了,徐阳才来咱们社里一周,这不明摆着吗,他就是冲着姑娘来的,虽然……吧,但是每一个姑娘我们都得爱护,你说对不对?” 徐阳正蹲在地上拿冰块敷额头呢,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这会闻言就是一抖,还不等他站出来澄清,潘玲玲就跳了起来,火大道,“虽然什么吧?你给我说清楚!就算你们喜欢霍昭,也不能因为她一个就贬低咱们全体女同学!” 平时还愿意装一装跟霍昭面上过得去,现在真受不了这委屈。 那位男同学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嬉皮笑脸道:“哎哟,我的玲玲姐,我就是一时嘴误,嘴误!说错话了,绝对没有贬低咱们队娘子军的意思,你这上升的高度咱可担待不起,我哪句话提到全体女同学了,这不是在说你跟徐阳的事情吗?” 潘玲玲闻言心里更不痛快了,这肤浅男不就是觉得她不如霍昭? “那你就是在贬低我了?现在凭啥霍昭的男朋友让你们吃了挂落,就从我这里找优越感?我欠你们的,还是欠她了啊?” 徐阳赶紧道:“不,不,哥,你听错了!不是这样的,我是冲着霍昭来的,跟潘玲玲没什么,就是之前我请她帮我给霍昭递过信,想认识一下,现在我跟你们是一条绳子上的失意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早说清楚不就行了嘛,是我误会了。” 潘玲玲嘴巴一瘪,捂着脸跑出去了,心里真的是恨死霍昭了!今天害她丢人丢大发了! 可等她哭着跑回宿舍,又匆匆收拾了东西缩回距离学校不远的家里去过了周末再回来,发现压根没人提她,院里院外提的都是霍昭有了男朋友,对方还强悍的吊打排球队男同胞的事情,还有人跟她打听那天打排球的事情。 潘玲玲觉得丢人和委屈的事情,还真没人传,问都没有人问一句。 虽然不用丢人了,但是这下反倒是更加难受了! 什么好事不出屋,坏事传千里,都是假的! …… 这些张炼和霍昭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张炼听到霍昭的建议,也只道:“我报名参加了美术社。”这就是拒绝了。 现在大一到大三的课业都很繁重,就说张炼吧,他从周一到周五白天都是满课,全部专业课,一三五晚上都还有公共课,其他时间也被基本上都被课堂作业给填满了,不做大量的阅读和查阅资料就可能掉队。 社团嘛,能报一个就不错了,再多精力分散了耽误正事。 排球他不喜欢,但也不讨厌,不过就是一项运动罢了,因为昭昭喜欢,所以这一运动又跟别的运动又有一些不同,所以他去了解过了,日后万一她想打排球又凑不够人数的时候,他起码能够跟着凑个数,不至于让她扫兴。 也仅此而已。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霍昭都已经习惯了,在短暂的失望之后,就不提这个了,转而问道:“你还真的跟美术杠上了啊?” “我们有素描课。” “那你喜欢吗?” “喜欢。” “真的假的?” “嗯。”反正他得学好这门课程,得在专业领域里做出一些成绩出来,“今天还得去买个素描本和支架。” “颜料要不要?” “下学期才用,明年再买吧。” “现在你画画水平怎么样?以前学的能够用上吗?” 张炼跟着沈华浓学厨艺的时候学过摆盘,也学过做菜雕,虽然想象力欠缺了点儿,灵气不足,但是基本功是十分扎实的,这些年他也没有中断过练习,训练之余,随手找到的树根树叶都可以作为原材料。 这些跟绘画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从三维到二维嘛,现在他们美术老师就说他看着就是有基础的。 第659章【昭昭番外】张炼的瓶颈 张炼他们班除了极个别同学有家学渊源绘画功底不错,绝大多数人以前都是没有碰过画笔的,根本都不知道如何下笔,他在同学中的表现已经算是突出的了。 老师针对他们这几个有功底的又进行了专门的美术水平测试,完了评价张炼:“虽然布局和色彩运用都不错,但绘画没有技巧,不像是系统学过的。” 知道他学过菜雕,这就能够对上了,老师又说:“那你天赋不错,成画质量尚可,满分一百能够得七十分,技巧什么的都可以学,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灵气,不过建筑系……也够用了。” 没有专门学过绘画就能够有七十分,这确实已经很不错了,换了别的同学第一节课就能拿七十分,那高兴得不行,要知道这班大部分同学都只得了个零蛋。 张炼并不高兴。 老师最后这一评价就跟沈华浓说的一样了,这是他的瓶颈,一直没法突破,还以为隔了这五年会有所进步呢。 他问如何提高灵气,老师说,“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差了点儿感觉,你得再往里投入感情。热爱,由衷的热爱,投入,懂吗?” 投入感情这玩意儿…… 老实说,张炼不懂,他一直无法理解,他对那块萝卜能够有什么感情?有感情雕成花了,不还是送进嘴里吃掉?还是说有感情之后就放过它,不吃了? 我就画个瓶子,你跟我说我的瓶子没有灵魂,有灵魂那还是瓶子?它可能会自己跑掉的吧! 五年前,沈华浓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这个需要你自己慢慢的感悟,别人教不了,等有一天你见得多了,体会的多了,感情丰富了,对生活充满热情,真正的热爱这个世界,由衷的热爱这个行业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现在张炼接受了老师的说辞,当时他心里是不服的。他觉得自己挺热爱厨师这一行的,他也有为之努力一生的决心。 沈华浓就说:“那就换一种说法,当你对它的热爱,大过将之当成责任和一种谋生的手段的时候,张炼,你对自己的要求是必须是,必须做到,你有责任感这很不错,就是还需要放松一些,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结果固然重要,但也要享受这个过程。 努力不等于热爱,更多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也比不上那百分之一的灵感,灵感除了来自天赋,还得热爱,你有天分,但这样的表现却还差点儿,这就是用心的问题了。” 这么说的话,张炼的确不能否认,对以后如何,未来会怎么样,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他很早之前就规划好了。 师父说得对,生活于他更多的是一种责任,除了那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除了,其他的一切于他可有可无,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但他想冲破这个瓶颈做到最好,一成不变,按部就班走计划下去肯定不行,所以他休学上战场去了,经历过死亡的人,更能珍惜生命热爱生活,这话是没错的吧? 他经历过了,如今还没有完全从边境丛林走出来,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那一片土地和某些已经不再了的人,的确是能够体会到活着的不容易和生命的宝贵,他一直惜命,至于对生活的热情……现在看来,战场也没有让他的心灵发生升华,还是需要继续的感悟吧,也许他天生就是个冷漠的人。 张炼简单的跟霍昭说了说自己的瓶颈,“老师跟师父说的一样,让我再投入感情和灵魂,不过,现在还没有摸到努力的方向。”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抽象。 霍昭想了想,然后给他出主意,“不然你模仿达芬奇画鸡蛋?听说他小时候就是天天画鸡蛋,能注意到每个鸡蛋不同的地方,和同一颗蛋不同光线下的变化,观察这些细微的地方,细微之处才能见真章……后来他就成了大画家,画出来的都说像活了,有灵魂有灵气。” 张炼其实挺会观察细节的,要不然当年还上小学的时候能够发现马振东那个特务的漏洞?这些年他也是优秀的侦察兵,观察力差了也不行啊。 霍昭说:“这两种观察不是同一种。” “怎么不是?” “就好像篮球和排球,精通篮球的,不一定就会打排球……反正就这个意思,你不也没有方向,不如照我说的办。” 也对,但是总盯着一颗蛋看…… 他就说:“同一颗鸡蛋,今天明天还能够不一样?上面的斑点换了个面这种变化?还是孵出小鸡来了?变的只是光线,它不还是长那样?” “……”霍昭不死心的问他:“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上午看到的和下午看到的不一样,今天看到的跟昨天看到的也不一样?” 张炼瞥了她一眼,迟疑道:“有。” “那你就选这,也别管是静态的还是动态的了,你能发现变化,就继续观察着,天天画,时间长了提炼细节的能力可能就会提高了。” 张炼点头道:“我试试。” “究竟是什么啊?”霍昭边走边问,还不等张炼回答,她已经被商场柜台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她有大半个月没有出来逛过街了,这会兴奋得不行,“张炼,我们去那边看看……这个就是新款,开学的时候来还没有呢。” 张炼落后几步,看着小姑娘欢快的背影,目光里有笑意不自觉的泛出来。 今天看到的跟昨天不一样吗? 现在每次看到她好像都跟上一次不一样。 小时候她可臭美了,有时候拿凤仙花涂个指甲,换条花皮筋,书包上挂个链子……都还会问:“张炼,张炼,你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以前他看不出来,她还没少因此生气,后来可能是习惯了,他每次都会很留意她,每次还真的都会发现一点变化…… “张炼你快过来看呀,羽绒服也有迷彩的了!就买这个!服务员帮我拿他能够穿的号给包起来!” 第660章【昭昭番外】秀,你滚! 现在的衣服是不能试的,看着差不多就买了,“多少钱?” “九十。” 张炼要掏钱,被霍昭给抢先了:“咱们俩分工,吃什么都听你的,你主内了,我得主外吧,反正到外面买东西就得听我的。” “怎么能这么算呢!” “怎么不能?吃进去的不是吃肚子里面的,这不是主内?穿出来的不是外面的?再说我的眼光也比你好啊,我比你会穿搭,这一点就得听我的!” “……” 服务员在一边笑,这对小情侣还挺逗,这算哪门子的主内主外? 年轻就是好啊! 逛了一下午,衣物被褥日常必需品都置办齐了,霍昭还给张炼选了八个素描本,“一本有五十页,这两个你拿着上课做作业交作业,另外几个就是练习簿,记得每天都要画,每天都得跟达芬奇一样画同一个物品看变化,听到没?” “……好。” “要观察细节,多画画说不定能突破,这些应该够画到寒假去了吧,用完了再来买,画废了也不怕,反正你多练习,想画的时候要画,不想画的时候,也得持之以恒的观察坚持画。” “好!” 张炼学画确实挺用心的,时间充裕的时候会仔细刻画,精雕细琢的,时间不够呢简单的勾勒几笔,忙一天了,入睡前还得画一张。 霍昭不知道这些,她现在读大二了,实践课渐渐的多了起来,再加上兼职做翻译,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虽然每天都跟张炼一块儿吃饭,有时候是他送过来,有时候是她过去那边等,但也没想起来问张炼画得如何了。 主要是他前些年观察了几年也没有见成效,瓶颈哪是这么容易突破的? 现在才多长时间呢,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让他先练着去吧…… 但,张炼的室友和同学们快被他给虐死了。 再不怎么受关注的人,时间一长,再加上成绩优势一显出来,还有不远处医学院同学们传过来的八卦新闻,这慢慢也就开始打眼了。 而且吧,张炼有事没事的都带个画本,宿舍画,教室画,上课画,下课也画,画别的就一般般在七十分上下徘徊,画姑娘倒是一天比一天画得好了。 有次无意间被美术老师看见了,给他新画的那一副直接打了个九十分的全班最高分,并表扬道:“这次不错啊,张炼,这个人物的素描你就画的灵动多了,就说这两张都是在笑,这个眼神的区别都画出来了,不错不错……这姑娘是谁?” “……霍昭。” “谁?” “他女朋友!他女朋友叫霍昭!” “年轻人呀……也行,你把对女朋友的感情挪一点到别的上面,这分数能够再提一提。保持这股热情!” 张炼:……看来这一观察的思路是对的,虽然说不上来该怎么热爱生活热爱绘画投入感情,但好歹是得到认可了,只是,老师,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当然,这话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出来,看到身边气成河豚的同学们,他又觉得得亏自己来了,得亏他还能帮着挡一挡,不然这些因为羡慕嫉妒而面目扭曲丑陋、气量狭小的同学们都是盯着昭昭的狼! 他们也不照照镜子,摸着良心拷问一下自己的灵魂:配吗? 他这神色落在同学们眼里这就是连毛孔都透着嘚瑟! 气人,真气人!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个漂亮女朋友! 到医学院那边宣誓主权,念在他是扬我大建筑系的雄威也就算了,在食堂在校园里吃个饭,虐虐大家看在他为咱们和尚院争了口气的份上,也都能忍了,但是在自家课堂上还炫耀到这个程度……简直忍无可忍! 原本以张炼同学为榜样,励志要再挖医学院广大男同胞墙角的同班同学都受不了了。 但不爽归不爽,成绩上没法将人压下去,动手肯定也是不行的,排球队男同胞们惨痛的教训还被定格在学生会宣传栏中呢,那些扭曲变形惊恐的场景……并没有人想尝试。 能怎么办呢? “当初是哪个同学说张炼为人低调沉稳的?请你主动站出来,把这句话给吃下去!” 小眼镜同学:对不起各位,是我瞎了眼!以后你们随便叫我“四眼”吧! 跟张炼同宿舍的大四的单身汉画风是这样的。 “你能画点别的吗?张炼,听师兄一句劝,咱们建筑系的,画建筑!多画,熟能生巧。” “我是79级的。” “……师兄,我以四年的大学经验告诉你……” “你学了四年了啊,你热爱绘画吗?你知道怎么投入感情吗?” “……艸!”单身狗强悍的心脏,在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之后碎成了渣渣。 “正常讨论。” “你问神笔马良去吧!” “……” 张炼就感觉,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随着他买了辆自行车代步,随着昭昭送了他一条围巾……元旦班级组织溜冰,他不想去,昭昭陪着他一块儿参加了,她期末考试结束得早,等他放假……他的周围羡慕嫉妒恨发酵出来的酸臭味越来越浓烈了。 这些天之骄子们的心胸实在是太狭窄了!丑陋嘴脸暴露无遗! 不过,这些并不能影响他分毫! 考试结束当晚,他一人驮着两人的行李,在大家嫉恨的眼神里赶火车去了。 还有自找虐的问道:“张炼,你跟霍昭一块走啊?” 你瞎吗,看不见啊! 八五年的春节,沈华浓和霍庭在外工作,没法回来,霍昭跟往年一样去江城投奔外公去了,她从高中起就跟着外公住了,每年过年也都是在这边过的,她爸妈这些年就没有在家过过春节,回来的那两回也都是年后了,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外公家到了寒假也挺热闹的,舅舅家两个毛孩子放寒假了三不五时的会过来,何况今年还多了张炼呢,多了一个人在,就多了一份热闹,但除了热闹,霍昭感觉还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同? 吃饭的时候不用怀念妈妈做的饭菜,家里挂灯笼、扫扬尘、搬年货的时候不用怀念爸爸了,张炼一个人都能够搞定。不管是在家还是外出,多了个人跟着,思念爸妈的时候都少了。 “张炼,张炼,你回来了真好!” 第661章【昭昭番外】爱的教育 “是啊,张炼是真能干。”张舅妈笑着感慨了一句,跟着又扭头跟张炼说:“以后你媳妇可有福了。张炼,按照最新的计划生育新政策,你今年结婚都算是晚婚了,所以在学校也别光顾着学习,也留意一下有没有志同道合的女同学,免得以后毕业出来了着急,在学校里处对象跟工作了还不一样。”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怀念的样子,霍昭凑过去挤眉弄眼的问道:“舅妈,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跟我舅舅谈恋爱的事情了,是吧?你们那时候谈恋爱都做什么呢?” 说到这个啊,张小红顿时精神一震,道:“现在播的《上海滩》你这几天也看了吧?” “看了,看了。”霍昭还看得特别入迷,说起来都激动得不行,“舅妈你也在看这个呢?” “看,我们科室的都看!上晚班赶不上的,第二天中午有重播,反正一集也没落下,说到这个谈恋爱啊,就像昨晚上播的那两集里头的许文强和冯程程,一起逛街啦……” 沈明泽刚检查了一双儿女的作业从屋里出来,闻言当即咳嗽了一声,说张小红:“你跟孩子们说这个做什么?” “这怎么不能说了?别说是张炼,就是昭昭也是大姑娘了,学习是重要,但是该谈恋爱也得谈啊,这在学校跟工作了处对象那本来就不一样嘛,大好的青春年华,又赶上这样的好时候,你说说整天待在教室那多浪费啊,要是学习跟得上,精力也够的,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非得以后毕业出来了再催三催四的?所以该体验的还是得体验一下。” 又拉着霍昭的手说:“昭昭,你想想,你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已经出生了。” 霍昭:…… 沈明泽扶额,然后麻溜的又退回去了,我还是继续检查孩子们的寒假作业吧,让她过过嘴瘾算了。 张小红可听不见正准备看电视的孩子们的哀嚎,望着沈明泽的背影笑了笑,“你看你舅舅也认同的。” 又朝张炼也招了招手,“过来,我跟你俩说说,这也不是所有的恋爱都会耽误学习的,想学习什么时候都行,以前你们年纪小,思想不成熟,谈恋爱容易影响学业,家长当然不支持,但是现在也都大了,知道轻重了,所以谈谈也不是坏事。 一段好的恋爱和婚姻关系是互相促进的,就说昭昭的爸爸妈妈吧,结婚都几年了,孩子也生了四个,你就说他们忙不忙?那不该学习的也没有落下?你妈以前是不爱学习,现在自学摸索的,人都到参赞处去了,你爸爸呢,当时你都多大了,他才去读大学学英文……” 总之就是一个宗旨:恋爱影响学习也分是对什么人,你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尽情的去享受恋爱吧,孩子们! 一席话说得两个小的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张炼的计划中,大学就没有恋爱这个项目,他就想好好的毕业,期间能够突破瓶颈就最好了,然后就是守护昭昭,别让她被不优秀的男同学给骚扰和欺负了。 这会子他对这个话题也兴致缺缺,但不好扫张小红的兴,就说了句:“阿姨,锅里的菜快好了,我去盛。” 然后赶紧走了。 张小红点着他的背影道:“这孩子,这还害羞上了。” 霍昭的兴致还是很高的,摊手道:“我也不反对谈恋爱,就是没有碰见想谈谈的人。” “那就不用着急。我们昭昭条件这么好,宁缺毋滥,不将就那些臭小子,放心吧,缘分说不好的,是你的跑不掉,隔多远都等着你。” 惹得霍昭笑了一阵,又催着她舅妈说恋爱史,“舅妈,你们那会不是管得严吗,你们怎么处对象的?” “说起我跟你舅舅那会谈恋爱吧,”张小红笑了笑,面上还泛出来一层红晕,道:“还不就是写信,逛街,逛公园,游湖,看电影,打伞一起看雨看雪,骑自行车在学校和小巷子穿来穿去的……其实不管是哪个年代,我看这谈恋爱也都是差不多的,你看《上海滩》演的是二三十年代的吧,不也都这样?是管得严,还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们不成?小心着点就行了。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条件比以前都好,活动肯定要丰富一些,除了这些个,我看还能够一起溜冰,参加什么社团一起玩……” 说着说着就见外甥女神色微变。 “怎么了?难道舅妈说得不对?” “……不是。” “我就说嘛……你们是真赶上好时候了,嗳,昭昭,你跟舅妈说说,现在你们大学生处对象还有什么新鲜活动,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送吃的喝的,送伞?” “对对对!这个有,这个有!” “淌水。” “?” “学校里有时下雨会有积水,穿雨鞋也没有用……” 张舅妈很上道,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淌什么水啊,就是背着走!是吧?” “嗯。” “……织围巾?” “这个有哎,以前我们也有织围巾!针法也都是以前的那些针法。” “……” 舅妈,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已经吃过猪肉了! 但是,对方是张炼啊,他只是挡箭牌啊,也能够算一头猪吗? 霍昭纠结了一下,也没好意思将这个话跟张小红说。 接下来几天,张炼就发现她时不时的陷入沉思,打量他的目光也特别的诡异,有几次欲言又止的,想问她吧,电视剧一开始,她又专心看电视去了,边看边拿着手绢哭。 张炼断断续续的看了一些,这部万人空巷的电视剧《上海滩》正放到最虐心的地方了。见小姑娘哭的眼睛都红了,他干巴巴的劝了一句:“电视剧都是假的。” “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看着像真的……看得太难受了,强哥和程程实在是太遗憾了,相爱的人却不能够在一起……” “那不看了,我们出去逛街?” “不行!我要看!” 行吧,看就看吧,就为了这部电视剧的大结局,两人本来打算初五回老家去转转的,这都拖到初八了,初八晚上看完了大结局,许文强死了,霍昭眼睛都哭肿了。 大过年的,弄成这样,至于嘛。 张炼就忍不住说了:“我觉得许文强也不好……”死了就死了,“你别伤心了。” “哪里不好了!你说清楚!!” “你看冯敬尧为了考察他,让他做很多违背内心的事情,当时丁力建议他和冯程程结婚就不用做这些事了,他说他从没有考虑结婚也不打算结婚,但是那会已经跟冯程程在谈恋爱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那是他觉得自己跟冯敬尧不是一路人,做的事情也有危险,不想让程程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才这么说的!又不是真的不想结婚!就是想又不敢我才想哭啊。” 张炼心里不以为然,也没有跟她争这一点,继续道:“但是冯敬尧安排他给日本人送货,发现货有问题的时候,他立即去找冯程程求婚了,这就是利用。” 霍昭:“……反正我们都知道他喜欢程程,在有感情的大前提下,正好也能够寻求庇护,这种情况下求婚怎么就不对了?哎呀,三两句跟你说不清楚,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再跟你说!” 张炼答应了,“好,那我再说说,你一起组织组织语言。 还有他去香港的时候跟冯程程还有婚约,三两天就跟别人结婚了,冯程程去找他,他也没有马上见她,还不马上说清楚,赶紧了断,想别人继续记着他,那就是不负责任。 后来他回去报仇,冯程程要跟他私奔他不答应,报仇之后冯程程说再无恩怨了,他又一次次的纠缠,杀了人家的爸爸,还准备纠缠去法国,明知道对方不会答应,看见他就痛苦还死缠烂打惹人伤心,就是自私。 这么一想,对于他死了,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接受你个毛线!你没看见强哥有多痛苦,想爱又不敢,想断又断不掉,反正人家用灵魂在相爱,偏偏遇见那样的环境有很多不得已……感情的事情哪能像局外人一样说得容易。” 见张炼竟然撇嘴,霍昭气得将手上的桔子皮朝他砸过去,“要是换了你面对那种情况,你又能怎么做?” 张炼道:“首先,这不是我,其次这只是电视剧,假的,第三,就算这是真的,二三十年代他们二十多岁,到现在可能也死了,所以,昭昭,你别哭了。” 霍昭:“你个……” 她深呼吸了两下,才感觉气顺了点儿,然后歪在沙发上,乜了他一眼,问道:“要照你这么说强哥都不好,那什么男人才能够算得上是好男人?” 这个问题就将张炼给难住了。 他该怎么回答才能给她树立正确深刻的识人观呢? 小姑娘明显就是识人不清,完全被演员帅气的外表和掺杂的爱国大义给蒙蔽了,而忽视了其感情骗子的流氓本性。 第662章【昭昭番外】小烦恼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还不止,万一人家流氓还长得帅气,那种一脸正气的样子,还会甜言蜜语,别说是昭昭这样的小姑娘了,就是小红阿姨不也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吗? 张炼暗暗发愁,不给昭昭树立正确的识人观,以后她被这种流氓哄骗了怎么办? 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他之前就顾着找那些对昭昭有企图的男同学的缺点去了,至于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配得上昭昭……她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他也还没有来得及深想过。 这会就含糊说:“起码得我挑不出大毛病来的,那就差不多了吧?” 这样回答,霍昭肯定是不满意的:“就强哥那样的,你都能够挑出心思不纯,感情自私和不负责任,还有什么人是你挑不出毛病的?” “……”张炼答不出来了。 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问道:“张炼,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好男人吗?” 张炼愣了愣,说:“我……”本来想问:“你觉得呢?” 可话到嘴边又给憋回去了,昭昭还能够不知道他吗?他最难堪的时候,最窘迫的时候,最不懂事的样子,她全部都见过了,小时候还因为他朝她的小伙伴踹出一脚,虽然没踹中,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怎么爱搭理他。 他好不好的,她清楚。 但是,重要吗? 不重要! 横竖,他又不是昭昭的参考目标。 磕巴了一下,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他还是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我不会做这种事,我也不会目的不纯骗人结婚,更不会惹人伤心和死缠烂打。” 就是说他不满许文强的三点他反正是都不会犯,想起医大排球社和他的同学们的嘴脸,又补充说明,“我也不会羡慕嫉妒和心胸狭小。” 霍昭闻言哼笑了声,跟着又问:“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张炼摇头。 “……有好感的呢?一个都没有吗?” 继续摇头。 霍昭不死心再问:“那有姑娘喜欢你吗?或者你觉得对方喜欢你的,有发展可能的?” 再摇头。 “再摇下去,你要变成拨浪鼓了,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这次张炼没摇头了,老实的回答:“没有想过。” “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不知道。” “没见过别人处对象?” “没留意。” “有很多人说我跟你在处对象。” “他们误会了也好,”见霍昭望着他,他又给解释了一句:“免得他们烦你。” “哦。” 两人的一问一答随着霍昭的沉默而终止了,好像空气都突然静默了,这让张炼有些不自在。 按照他的经验,如果昭昭突然不说话了,又没有在忙事情,那十有八九是在不高兴。 这会儿他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那句话又惹她不高兴了,他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霍昭从沙发上坐起来,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 “下学期开始你别给我做饭了吧,忙你自己的,以前你不在我也过得挺好的,再说我不想谈恋爱不答应别人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很麻烦,以前也都这么过来了,谁还能强迫我不成?倒是这样下去叫人误会了,要是有好姑娘心里是喜欢你的,却因为我霸着你,你要帮我,而让你们错过了,那不是耽误你了?我这样好像太自私了。” 从跟舅妈说过恋爱的话题之后,这几天霍昭就她跟张炼的关系问题想了很多。 看过电视剧中的爱情了,也问过舅舅和舅妈的恋情,旁敲侧击过舅妈喜欢的滋味,也对比过其他的兄妹和一起长大的发小之间的相处,霍昭回头再看待她跟张炼之间的关系,却更加迷茫了。 她不知道她跟张炼是属于哪一种?好像跟恋人,兄妹,发小都不大像,又好像都有一点儿像。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张炼回来了,上一学年她过得很开心,琐事好像都少了很多,时间好像比以往过得快一些。 毋庸置疑她是很喜欢这种状态的,只是分不清楚她会安于此,究竟是打小就习惯了张炼的照顾和陪伴,当他是亲人呢,还是她私心里,其实并不排斥跟他谈恋爱?如果上学期他们做的那些事就是在谈恋爱的话。 霍昭很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的状态,她觉得必须要明确双方的关系,再这么维持现状肯定是不行的。 反正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理一理。 张炼闻言皱眉,可不等他想好如何接话,沙发上的小姑娘已经一脸怅然的收回了视线,又托腮叹道:“小时候老想着快点长大,可长大了才发现要顾忌的东西就多了,没小时候那么简单了,也不能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站了起来,重重的深呼吸了一下,做出了决定:“我们确实不能够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张炼心里有点慌,脱口而出反驳道:“小时候那样怎么不好了?” “你不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了吗?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在谈恋爱,是真的认为,但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并没有,对吧?” 想起来这个霍昭也觉得挺头疼的,她之前一点也没有觉得她跟张炼的相处模式有什么问题,不就跟小时候一样嘛,但是别人却并不这么想,学校里的就不说了,就说舅妈吧。 那天舅妈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她跟张炼是在恋爱,但是说过一句:“昭昭,我看也很难有男孩子跟张炼一样了解你,又有耐心,脾气也好,本身也优秀,你喜欢张炼这样的吗?”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张炼这样的啊?我爸爸也了解我,又有耐心又包容,还优秀,我也没想再找个爸爸……碰见了再说吧。” 张小红笑笑就不再说了。 霍昭那会是先被舅妈的恋爱行为举例给惊了一下,对号入座之后就陷入了沉思和质疑之中,神思不属的,现在想来总感觉这个答案简直牛头不对马嘴的,蠢爆了还透着莫名的心虚。 而舅妈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长,难道其实舅妈是在暗示什么吗?她也不好意思再去问。 第663章【昭昭番外】关系 要舅妈也怀疑他们俩,那问题就真的是很严重了。 虽然是过年,但是舅妈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春节期间还得值班呢,就那么短短的几次就怀疑他们,这还不严重? 她的认知跟旁人产生了严重的偏差,又问了张炼这么多问题之后,她能确定张炼也没有比她好多少。 果然,张炼就道:“我们小时候也这样,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才会误会。” 霍昭就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张炼脱口而出道:“我当你是妹妹......亲密点正常的。” 霍昭低喃着“妹妹”这个词,垂头轻笑了一声,原来只有她一人在不确定,张炼心里挺明白的,既然他这么确定,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整理和归类了,兄妹就兄妹吧。 她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深呼吸了一下,耸耸肩,表情轻松的道:“你是这样想的啊,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哥哥张炼,亲哥哥也就是这样了......那好,亲兄妹之间也得有空间,对吧?舅舅就没有太多介入妈妈的生活,爸爸也没有太管着姑姑。你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上,多认识一些校园里的女孩子,舅妈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张炼不知道霍昭的想法,他只知道他的规划里有昭昭,但是对方却说并不需要,她需要空间,她觉得他们太亲近了要远着点儿,亲兄妹都要空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的呢,一时之间,他心里好像被凉风刮过,失落极了,拧着眉头,黯然道:“我不需要跟女孩子接触。” “你难道一直不结婚?” “我暂时没想过。”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想,你迟早是要结婚的,我也是一样,我们现在叫人误会,以后了难道还让各自的伴侣也误会?” 张炼用力抿了抿嘴,道:“那就等你结婚了,有人照顾你了再说,现在你还没有结婚,连恋爱对象都没有,我可以帮你把关,有些问题你容易忽视。” “以后我交了男朋友会带给你看看,平时要是时间充裕,我们就一起吃饭,有事打电话。” 霍昭决定之后就很坚决的贯彻执行了,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没当过谁的妹妹,还没有见过别人怎么当妹妹的么? 所以,初九回竟市老家,她起床不用张炼喊了,闹钟一响就起来,等张炼来敲她门的时候,她已经提着从外面街上买的早餐回来了。 “今天那边有个门店开张,好多人排队买,一直都是你做饭也累,给你换个口味。豆腐脑和油条。” 也不等张炼说什么,又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外公在书房吧,我给他拿过去,你赶紧吃你的,我外面吃过了。”跟着拍拍他的肩膀,“张炼,你这副样子是太感动了吗?至于嘛,你给我做了那么多顿,这次就当孝敬你的。” 孝敬...... 张炼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反倒是心里很烦躁,说不出的烦躁,胡乱吃了早饭,霍昭已经背着行李包在门口等他了,他要帮她背,她还不给,坚持自己背着,“又不重,天天剥削压迫你,外公还说我了。” “我乐意......” 然而霍昭已经先走了,并没有听见。 在车站坐班车回竟市,以前她坐车必打瞌睡,今天也打瞌睡,中途醒来发现自己歪在张炼肩膀上,也不跟以前一样继续歪着问他到哪了,而是赶紧坐直了问一句,再往后倒在椅子上睡,头刻意歪向玻璃靠着,路上颠簸,小脑袋顺着玻璃窗往下滑,猛然醒来,干脆又额头顶在前座的椅背上睡了。 张炼看着心里跟车子一样颠簸,严重怀疑车轮是不是变成了方的,卡得叫人难受。 车到了市里,张炼要回家去看看,他原先的家,沈华浓和霍庭买回来之后就转到他名下了,这些年也都没空回来,一直都空着,霍昭本来是打算陪他一起去的,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还在三花宾馆的时候,有一回她一路悄悄的跟在张炼后面来到这里,在门缝里往里偷看,见他坐在屋里哭,那时候也是不懂事,敲门将他给打断了...... 这里是张炼的私人空间,他想回到这里一个人整理情绪,她还是别去打扰了,“我先去看伯娘和晨晨姐姐,晚上我有地方住,明天上午还会在市里,中午会回村里去,你不用管我了,自己玩去吧,后天下午两点咱们在客运站集合。” 小姑娘挥挥手,十分潇洒的走了。 张炼想喊她,却也没有借口,谁家哥哥这么管东管西,跟前跟后的,只会叫人厌烦吧? 看着霍昭走远,他心里说不出的落寞,待在这个家里也觉得空落落的,他第二天中午就去回村的路上等她去了。 正月十一两人从竟市回来,又在家待了两天,就准备往学校去了,大学下学年的注册是在正月十六,路上还得耗费两天呢,正月十五肯定是不能在家过了,十三那天,沈明泽和张小红就带着孩子们过来了,提前给他俩过元宵。 张小红还好奇的问霍昭,“跟张炼吵架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舅妈也太敏感了吧,会不会看出来她曾经“心术不正”?霍昭心里一紧,故作轻松的道:“没有啊!” “那怎么感觉你们看着奇怪得很?” “哈哈,哪有!他又不是会吵架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吵得起来,不信你问他啊,张炼,舅妈说我们俩吵架了。” 张炼假装没有听见。 霍昭:“......张炼!” 持续不搭理。 你闹哪样啊?! 张小红拍了拍霍昭的肩膀,慢吞吞的道:“昭昭啊......” “舅妈你好好说话。”这样的语气说得人心里毛毛的,“我真的没有跟他吵架,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突然不搭理我。张炼!!你快点给舅妈说清楚,我没有跟你吵架!” 张炼这才放下手上的锅铲,瞥了她一眼,幽幽的道:“......没有。” 这委屈劲! 沈克勤都凑过来问,“昭昭,你是不是又欺负张炼了?” 霍昭:...... 我没有!我没有! 简直要气死人了! 第664章【昭昭番外】不同 “我就是......”被张舅妈这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心中一突,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狠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两眼,“张炼,你说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呢你?” 张炼一脸无辜的道:“昭昭真的没有欺负我,她就是......她还给我买早餐知道要孝敬我了,也没有让我帮着拿包,她就是不想打扰我。” 霍昭:“所以呢?你就为这个故意坑我?” 张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鬼,也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张小红却跟沈明泽对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明白了。”尾音拉得老长老长,还颤悠悠的,过了会一脸感慨的跟沈明泽道:“一晃孩子们都长大了。” “嗯。” “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年轻的时候,真好。” 霍昭本来还气呼呼的,闻言突然就脸红了。 张炼:“......对不起,昭昭,你别生气了。” 众人哄笑。 霍昭:你个大木桩子! 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两人就出发往火车站去了。 霍昭这次是真的一点也不想搭理张炼了,上了火车就拿了本书爬到中铺上看,张炼知道自己将人惹毛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又见她看书看得专心,怕打扰她反倒是火上浇油,见她气得脸蛋红扑扑的,心中一动,拿了画本出来靠在车壁上画。 霍昭瞥了他几眼,撇撇嘴,继续看自己的书。 过了两个钟头,张炼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见霍昭还在看书,拿了两个苹果出来去两列车厢的结合处洗了,等他洗完再回来,就见霍昭面对面的中铺上刚才睡着的年轻人醒了,正朝着霍昭的方向侧卧着说话呢。 火车上空间狭小,这两个面对面的铺位中间间隔也就是一臂之距,这年轻人脸皮忒厚,肩膀往上都悬空的,脑袋都伸过去了,正伸手指在霍昭手上的书本上跟她说话。 “......看这日期,这是过完年才刚出版的,我那会寒假都回家了,托京市的同学给买了寄回去的,好在是出发前收到了,看了半天看完了,酣畅淋漓,写得特别好!你慢慢看也不急着还给我,你也去京市的吧,我是邮电大学的,我们换一下地址,你看完了还我就行,到时候我去拿也行......” 霍昭“嗯”了一声,继续翻看着书页,张炼沉着脸过来,邮电大学那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跟霍昭介绍。 “这本书我觉得风格特别大胆,真的,有好些句子都很幽默,比如说‘那第一个用树叶或兽皮遮住自己下部的猿人,一定是只母猿’、‘人类最早的搏斗不是人与人之间、人与兽之间的搏斗,而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搏斗。’.....” 张炼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侧头歪了歪,不怎么费劲就正好看到书封面上的字,“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书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再加上那个厚颜男说的,他没忍住问道:“什么书我看看?” “你谁啊你?”男同学不满的问道,又问霍昭:“跟你一起的?” 霍昭头也没抬,只道:“哦,那是我哥,他怕我上当受骗,得先把把关。” 男同学马上挤出笑容来,无视张炼紧绷的冷脸,热情的道:“原来是哥哥啊,哥哥你好,我是邮电大学的,我带了学生证,给你看看,”一边翻包找学生证,嘴上一边说着:“你放心我这本绝对是好书,文联出版公司出版的,真的,不是好书也没法正规出版啊。” 他摸了学生证递过来,张炼没接,眼皮也没有动,垂着眼睑继续看着霍昭的方向。 男同学将学生证放在床铺上,又主动抬了抬霍昭手上的书,“哥,你看。” 还真是文联出版的。 霍昭这才抬头道:“挺好看的,不信你看。”说着将书给递过去,“你先看吧。” 张炼抿了抿唇,接过来,随手一翻,不知道是霍昭正翻看到这里,还是那男同学经常看这里,反正他一翻开,扫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她在洗澡......”神色一敛,又略扫了扫下面几行,眸子一缩,呼吸都屏住了,他赶紧将书本合上了,直接砸给了对面的男同学。 那男同学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捂着脑门“哎哟”了一声,“你这人......” 他倒是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哎,哥,哥,你误会了,这是好书,虽然有点香艳情节,但是也是正经文学,真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别这么封建禁锢,要解放思想......” 张炼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到底是没有勇气说下去,闭嘴了,又看霍昭,扬了扬书本,意思很明显:你还看不看? 不等霍昭说话,张炼上前两步挡在他俩中间,疾言厉色道:“不看!” 男同学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心里不服,还是小声嘟囔道:“真的是好书,你不能这么霸道吧,你妹妹都多大了还这么管着......”心里抱怨了张炼几句,还是将书本收了起来,翻了个身朝墙去了。 张炼这才转过来,霍昭盯着他不满道:“我看本书怎么了,舅舅也没管妈妈看什么啊,我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看见爸爸有个信封里放着妈妈写的几段话,有几句话跟刚才这位同学说的差不多,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怎么就不正经了,要是妈妈在这里肯定答应让我看,我也是成年人了,你可管得真宽。” 张炼没接她的话,只沉声道:“你睡下铺。” 挨着这种看小黄书,并且还推荐给小姑娘看的厚颜无耻之辈,他实在是无法放心。这世道,简直就是人心险恶! 霍昭不答应,但是她也不能一直躺着吧,等她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张炼就鸠占鹊巢了,他死活不下来,还能真去找列车员评理不成? 下铺就下铺吧。 霍昭躺在下铺,撅着嘴,拿手指戳了戳头顶的床板。 隔壁男同学心里在疯狂吐槽:挨着这种思想古板,四肢发达的哥哥,我也很不放心,总觉得他随时都可能要揍我怎么办? 实在不想一翻身就对着张炼凶神恶煞的面孔,他麻溜的换到另一头去了,看到张炼没有再跟过来才松了口气,就见那家伙将军大衣给挂在床边上了,大衣垂下来正好将他看向霍昭的视线被全遮挡。 他朝张炼的方向飞了个眼刀,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当时心里妈呀一声,赶紧翻身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第665章【昭昭番外】溜溜的她 从江城到京市一千多公里,包括鄂省在内期间要经过三个省,这一路过得真的是相当热闹。 张炼这一路也深刻的体会到了年轻漂亮女大学生的受欢迎程度,哪怕跟着他这个“哥哥”,也挡不住热情似火的年轻人们。 在成功的压制住这个厚颜无耻中铺男同学之后,又陆续的拦下了两拨狂蜂浪蝶,一个是带着录音机听情情爱爱靡靡之音的年轻桀骜万元户,另一个是爱好朦胧诗的文艺青年。 两人上车后都试图跟霍昭套近乎,面对着张炼的冷脸,万元户笑了笑就拱手跟别人聊天交流歌曲和蹦迪的事情去了,这人虽然话没多说,但是临走跟霍昭对了一眼,那目光和笑容仿佛是他们俩达成了什么共同的认识,总之让他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张炼:? 霍昭本来是跟万元户笑着打眼神官司,见他看过来,鼓着嘴不高兴的撇开眼看窗外去了。 张炼:...... 至于那个叽叽歪歪的校园诗人,被张炼打岔之后,还不忿的写了首诗来批判和揭露他的“大家长主义”,当着张炼的面念了一遍,后来自我感觉良好,就一路斟酌遣词用句修改去了。 不过,最烦人的还是那个中铺男,可能是这货本身好色之心太盛,也可能是压迫越大,反抗越大,他起先倒也没有做再什么小动作,没想到快到站了,人就边收拾东西边哼歌了,哼哼的什么呢? “年轻的朋友一见面啦,情投意又合,你不用介绍你,我不用介绍我,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呀,比什么都快乐,溜溜的她哟,她哟我哟,心儿咿个嘿嘿嘿!” 张炼头都大了,嘿嘿嘿你个大头鬼! 人家只唱歌又没有搭话,也不能将人怎么样,没想到他转身收拾行李的功夫,对方又暗搓搓的写了个字条准备悄悄的塞给霍昭。 张炼冷眼扫过来,这男同学抓着包就兔子一样往外跑了,边跑边嚷:“就没有你这么当哥的,交朋友是公民的自由和权利!霍同学,咱们后会有期啊,到了学校之后他就不能一直的盯着你了,有这种哥哥真烦人了,你不要屈服,我叫......” 张炼:有本事你站住! 要不是这会已经到站了,车门开了,这货窜出去就汇入人群找不到了,张炼真的想去将这人给揪回来揍一顿,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不过,对方有句话倒是提醒他了,他确实也不能一直盯着昭昭。 之前昭昭不揭破他们的身份,有他挡在前面,还时不时的有人不要脸的想来挖墙脚呢,现在看她的样子是铁了心的要跟他隔开距离,保留什么私人空间,那到时候肯定就没完没了,而且她这趟寒假回去之后似乎已经接受了小红阿姨的教育,一副敞开了心胸准备谈恋爱的架势,他又有什么理由拦着呢。 张炼沉默的拎着行李下车出站,两人又一前一后坐上了公交车,他被窗外沿路传来的各类广播给弄得心烦意乱。 “为了适应对外开放的新形势,我国政府决定......”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你的一封情书,叫我看了脸红心儿跳,你的坦白热情......” 之前他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来京市这一路就好像一夕之间从国家到个人都变得开放起来了,外面欣欣向荣,年轻人也热(荡)情(漾)得不成样子,车上两个大爷都说这是“朝气蓬勃”,而他的思想好像还没有跟上来,他竟然从心理上产生了排斥感,心情很烦躁。 张炼透过玻璃窗看坐在前排的霍昭,她上车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本专业的学姐,就抛下他,主动挨着那个女生坐去了,两人一路都在讨论她在这一学期会新开的试验课程,这位学姐正在给她传授经验,“刚开始可能会有点怕,不过接触多了也就好了,你就想这是科学,为了更好的工作......” 她跟这环境毫不违和,充满了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 他怔怔的出神,医大快到了,霍昭回头跟他说,“张炼,你别送了,我行李不多,学姐能帮我拿一下,你直接回去吧,回去还得收拾呢,明天就要注册了休息一下。” 那位学姐也十分热情,“行啊,我没带什么东西,霍昭,哪个行李是你的?” “这个我拿,学姐你帮我把这个拎一下。” “行。” 张炼觉得心塞极了,他赶紧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抢着拿了行李,闷声道:“我送你过去。” 霍昭拒绝了:“不用,就这点东西哪还需要你送啊。” 学姐笑道:“霍昭,之前就听说你男朋友天天给你送饭,你们感情可真好,他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呢,哎呀,我是不是不小心当了电灯泡了?” 霍昭笑道:“没有,其实他是我哥哥,就是怕我在学校谈情说爱耽误学习,才故意的......” 学姐“哟”了声,问道:“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这会儿公交车停了,霍昭赶紧往前走。 学姐也紧跟上,低声打趣霍昭:“我可不信,你当我没有哥哥啊!看着都不是那么回事。” 霍昭走前面抿嘴笑了笑,是吗?但是某个人并不知道啊。 张炼到底还是跟下来了,只不过晚一步中间插了几个人,没有听见学姐说的“不信”,下车就听对方说:“......说真的,霍昭,当哥哥要是当到这份上,就因为担心就早中晚的盯着你,那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想想也挺恐怖的!” 张炼:......恐怖?! 霍昭余光扫了他一眼,笑着说:“学姐,要是男朋友呢,你就觉得是好,要是哥哥做一样的事情,这就成恐怖了?” 学姐豪放的道:“那当然,谈恋爱的时候都不黏糊,那还谈什么?谈恋爱不就是谈的这股腻歪劲,两人在一块儿高兴,也不会嫌烦,要是换了我哥哥......不说这个,再说下去我晚上肯定得做噩梦的!” 她回头扫了眼张炼,朝霍昭挤眉弄眼的笑:“你这有人送,那我就不碍眼了,我先去趟外面买东西,再见!” 等学姐走了,霍昭才朝呆如木鸡的张炼喊了声:“哥!” 第666章【昭昭番外】妹妹 张炼回过神来,也没有回答。 霍昭戳了他一下,“喊你呢,不习惯啊?” “哦,是不太习惯。” “那我多喊几回,你就习惯了,哥!” 她连着喊了几声,张炼莫名感觉头皮发紧,心烦意乱,呐呐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喊了?” 小时候不管霍庭和沈华浓怎么说,霍昭都不肯喊他哥哥的。 霍昭歪着脑袋反问:“你不是一直当我是妹妹吗,我这么喊不对吗?” 张炼闷闷的道:“......不知道。” 霍昭又问:“以前不喊你哥哥,心里失望过吗?” 张炼摇了摇头。 这是实话,最初他的目标就是在生活和工作上都帮师父分担,照顾昭昭也是他的责任,反正不管昭昭认不认,不管她当他是什么人,他都会好好的保护她。 “真没有啊?”霍昭盯着他说完,等他“嗯”了声,就收回了视线,边往前走,边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太感激我妈妈,一直想着报恩,所以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的,对我当然也不敢有怨言了。” 张炼闻言皱眉,小姑娘一个眼神斜过来,他就收住了,听她继续道:“从小到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即使是你明明不喜欢的事情也还是会去做,我还记得以前你不想把红领巾借给我,还是借了,以前跳绳让你唱歌打节奏,你就很不喜欢,不过还是会帮忙抡绳子。 现在也是一样的,张炼你这么照顾着我,我知道你的本意肯定不是像学姐说的那样要对我管东管西,你呀,就是报恩和责任心作祟,时间长了就形成习惯了,学姐会那么说是她不知道我们俩的情况,你别放在心上,我不会误会你的,我知道你不恐怖,我习惯差遣你,你呢也不会反抗,外人看着这样的哥哥是恐怖,其实这样的妹妹也挺恐怖的,以后我会改的。” “不是。”张炼反驳道。 “什么不是?”霍昭故意问道:“你是喜欢跳绳呢还是喜欢打节奏?要真喜欢,那你还记得马兰花开的词吗?背给我听听。” 张炼:...... 他就记得是一窜窜的数字,什么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规律可言,后面的他哪里还记得呢。 他答不上来,小姑娘笑了起来,“还说不是,我看就是,算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我又不跟以前一样强迫你,你也不需要再迁就我。” 张炼急道:“我没有觉得你恐怖,也不是迁就你,我就是......”他攥着肩头的行李包,眉头紧锁着,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他就是,真的很想管东又管西。 尤其是现在社会大开放,那么多厚颜轻浮和道貌岸然的男青年,看着一点也不稳妥,他不管根本无法放心,可管多了又成了多事的哥哥,昭昭也嫌烦,一口一个“恐怖”。 他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心里更烦了。 霍昭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肯定不是全部出于报恩的心思,就算最开始是,可咱们是一起长大的,肯定也有兄妹之谊的,不过,我也说真的,你又不欠我什么,你只管报答我妈妈去,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就是了,不用管我,你对我没有责任。” 她站定了,伸出手:“到了,行李给我吧,我上楼去了,哥哥,你也好好学习,我有分寸,你别担心总过来!” “哥哥,新学期的加油!” “......” 打小看到大的小姑娘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里了,张炼还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 他满脑子都想的是昭昭再也不需要他了,来学校之前他还争取了说等到她有了对象再说,可现在他管太多她已经不耐烦了,让他别来了...... 她喊了他一声哥哥,但他并没有高兴,反倒是从心苦到脸,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霍昭宿舍在三楼,这会她已经到楼上了,躲在宿舍的窗户后面往外看了眼下面一动不动的木桩子,心里暗骂了他一句:一个大傻子!活该!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兄妹关系,现在让他如愿以偿了,他又摆出这幅好像被她给抛弃了的样子出来。 心里骂归骂,但是看见张炼不痛快了,她此前心中的那点憋闷就突然间都消失了。 呵,哥哥? 得让他尝尝被“妹妹”支配的恐惧! 她神清气爽的放下行李收拾宿舍去了,过了会,有个外地的室友到了,对方从外面进来就喊她,“霍昭,我看到你男朋友了,一脸失魂落魄的从学校出去了,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啊?” 霍昭面不改色的道:“没有呀,我就跟他说这学期课多,以后不天天一起吃饭了,浪费时间,他不大情愿。” 室友一言难尽的看看她,然后捂住了耳朵。 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开学第一天的,她为什么就要自己找虐啊! 到饭点了,霍昭和室友一人拿着个饭盒,拎着开水瓶正要锁门去食堂,室友还问她呢:“你真的不跟你那男朋友一起吃饭了?听说他手艺可好,反正也是他送过来又不耽误你的时间......” 门还没锁呢,就听宿管大妈在楼下喊了,“三零五宿舍的霍昭,下来取饭盒,有人给你送了个饭盒,快点,要是凉了我可不负责!” 一楼值班室装了个电话机,整栋女生宿舍楼接电话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宿管大妈整天的上下楼去喊人接电话,腿和嗓子也都扛不住,就准备了个小喇叭,有情况就这么在楼下喊一喇叭,保管四层楼的人都能听见,真有事没注意的,也有认识的听见了能帮着转达。 何况是还一连给念了三遍。 霍昭:...... 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这是想要闹哪样呢! 室友捂着心脏,幽怨的瞥了她一眼,也不等她一块下楼了,孤孤单单的先走了,临走撂下狠话:“霍昭,算你狠!” 霍昭哭笑不得的下楼,去楼下找了一圈,门口早都不见张炼踪影了,只能去了值班室。 第667章【昭昭番外】逆反心 宿管大妈递给她一个饭盒,然后目光探究的望着她,并转达了送饭小伙子的留言:“你吃完后把饭盒洗干净放在这里就行了,他说他来取,你们这些小年轻可真的是能折腾的,这是吵架了?” “......没有。” “没有怎么不自个儿送?不会提前约好,还非得让我给你们喊,饭盒也得劳动我转达?” 霍昭正尴尬呢,大妈又气乐了:“那就是希望我拿喇叭给你们喊三遍?!怎么就这么能使唤人呢!” 说的霍昭脸都红了,她才没有这么无聊呢! “下次他再送您就说我不在。” 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霍昭被拉着训了一顿:“还有下次?我跟你说霍同学,这有问题就要当面解决,你们要是吵架了,就当面说清楚,拖拖拉拉反倒影响学习,我可不跟你转达。” “还有,你不在宿舍你上哪去了?要是不是你对象,只是这小伙子一厢情愿的,你要不想要你当面说清楚啊!吊着人家小伙子算怎么回事?” “......” 霍昭:......做人真难! 反正她吃完饭盒里的几个芝麻汤圆之后,也没有厚着脸皮再将饭盒给送值班房,直接找张炼去了。 “你送饭过去为啥跑了?还没开学就这么忙?” 张炼垂着脑袋,语气低落的道:“你不想见我。” “那我跟你说了让你别送了,你怎么还送呢。” “我自己想送,今天元宵节,你爱吃汤圆。” “......”“我说的话,你就有选择的听是吧?” 被指控了,张炼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你说不用迁就你的,所以我自己做的决定。”说完,抬头,理直气壮的看着她,见她都气笑了,心里惴惴的。 霍昭忍笑板着脸道:“所以你以前果然都是装的,你早就不满了,想跟我唱反调了是不是?” “我......” 霍昭佯怒,用力把饭盒往他怀里一塞,扭头就走了,“我中午不回宿舍,以后别送了,送了我也没空天天过来还饭盒。” 张炼等她走了,才收回视线回宿舍去了,别说,反抗她、见她吃瘪的心情,好像挺爽的。 一时间他也不跟之前那么消沉了,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对啊,她都说了不用再迁就她的,所以她说的话,不用全部都听。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爱送饭就送饭。 于是,第二天照样我行我素,无视霍昭的警告和值班室大妈的探究和探问,早早的就将早饭送到值班室去了。 两人这学期周一到周五的课全都是满的,做午餐和晚餐得是下课后才能够做,那时候霍昭都已经吃完了,错过一次之后,张炼也不做了,换花样来,中式糕点,或者就照着沈华浓笔记本上的配方找了个蛋糕房去做西式糕点,无心插柳的还给自己找了份兼职,给霍昭烤点心的时候,顺带的就烤一炉,也不费劲。 现在政策放开,西方的很多东西都受到追捧,但是真懂这个人却不多,就说西式糕点吧,学校附近的蛋糕店会的品种也就那么几种,还有点不伦不类的,张炼正好的补了这个空白,稀缺性技术,工资肯定是不低的。 于是照旧是抽空送到宿舍楼值班室,也不留言了,说了给谁,放下东西就走。 白天碰不到,但是她晚上不能不回来睡觉吧? 糕点一天两天都不会坏,也不非得是热的,而且她最爱吃甜的。每周有两天,晚上没课,张炼还掐着点弄个宵夜给送过来,逮着机会给人一顿补。 想着经常麻烦别人,他还给大妈也匀出来一份,也不用多,三五块饼干,一两个小蛋糕就让大妈对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了,当舍管的不缺那两钱,肯定不贪图这点东西,就是这点小举动让人觉得心里舒服,另外也确实是做得稀罕味道好。 大妈先前还觉得这对情侣奇葩得很,作天作地的使唤她这个外人找情趣,她就不信了,张同学他人都来了还不能等到霍昭同学出来当面转交?忙成这样还能天天来?不是作是什么?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人家小伙子不就是喜欢给女朋友制造惊喜嘛,这也不是坏事,这么贴心又懂情趣的小伙子,别说人家小姑娘了,就她一个老女孩看着都感觉春天来了,少女心都被激发出来了,再见到张炼就眉开眼笑的,这长得周正又懂事勤快的小伙子,还是清大的,前途不可限量,上哪找去哟! 次数多了,还会跟张炼说说话,说什么呢,就说霍昭的动态。 诸如,你小女朋友今天看到你送来的吃的高兴不高兴,今天回来得很晚,脸色不大好,再就是早上好像心情不好之类的。 虽然说见面跟以前少了,但是张炼对霍昭的动态不说了如指掌吧,比以前也不差什么。 起先张炼还给纠正一下,怕昭昭认为是还管着她不让她交朋友,“您误会了,那是我妹妹,她挑食得很,又不喜欢我在她面前晃悠,我只能给她送点吃的,免得她烦。” 舍管大妈啧了一声,从头到脚的打量他,然后笑笑,心领神会的道:“行了,行了,做都做了这会还脸皮薄了,放心,小张,下回我就说霍昭的哥哥给她送包裹了,成吧?” 小张:这么说是没错,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心里莫名的觉得发虚。 可能又好心办坏事了......吧? 大妈转头就找霍昭求证了,“你哥哥真够可以的,这么好的哥哥哪里找的!不是你妈生的吧!” 霍昭麻木的点头:“嗯!我哥哥!” 大妈就心满意足的摆手,“行了,你忙去吧,今天小张再送宵夜来我给你拿炉子热着。” 等霍昭走了,大妈又笑得不行,当笑话说给同事听:“我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都多,就这点小伎俩还想骗过我?这年轻人的心眼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再看见有男同学在楼下等女朋友,嫌女朋友下来得慢发脾气的,她还去说一嘴,“干嘛呢?还发脾气呢,等一下都不乐意,我们学校的女学生哪个不是天子骄子,还配不上你了?人家清大的小张......”巴拉巴拉。 就这么的,还给拆散了几对。 第668章【昭昭番外】嫉妒 “三零五宿舍霍昭的哥哥清大小张”的故事,迅速在医大和清大以及周边几个大学流传开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可比去年排球队那会宣传面广多了! 然后,就在张炼本人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成了广大男同学们心目中的头号公敌了,大家真的是恨死他了。 这作逼,自己爱秀好折腾也就算了,左右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大家最多是背后酸几句,可现在他爱秀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差点儿逼死大家。 被他挤兑散了几个哥们就不提了,其他人不管是有女朋友的,还是没女朋友的,都恨他恨得牙痒痒。 为啥? 宿管大妈天天这么高音大喇叭的喊着,他在女同学中一时间成为找对象的样本了。哪个女同学不喜欢贴心的好“哥哥”呢? 有男朋友的女同学知道小张的故事之后,再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就感觉自己像是随便捡来的女朋友,不得拿小张给男朋友上上实践课程?越上课越觉得自家男朋友无药可救,抢救他太费劲了,还不如放弃治疗再去新找一个,没经验的男同学多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比那种知道一知半解的容易教多了。 有追求目标的女孩子们,是这么告诉她的追求者的:“怎么才能跟你确定恋爱关系?知道清大小张吗?不图你送什么,花多少钱,就是这份细心体贴你要是能够做到,那咱们俩别说是确定恋爱关系了,直接去领证都行。” “......” 张炼就感觉最近气氛不太和谐,不仅同班同学异常躁动,就是走在校园里,他都经常能够看见姿态各异但是一样做作的男青年。 有的冲他指指点点,有的是吹眉瞪眼,有的一副幽怨扭曲的表情,就跟他欠了对方一个女朋友一样。 当然,也就是敢冲他扭捏作态罢了,上来挑衅滋事的还是没有,他虽然退伍了,但是浑身都写着不好惹,敢来试试? 刚开始,张炼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就悟了,大概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了,又到了广大雄性求偶的季节,这些单身狗们应该就是想靠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来吸引雌性的注意力,顺便排斥其他雄性吧! 啧啧…… 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个时候更不能放松对昭昭的看管了,得盯紧点,免得一不留神的就被人给哄走了。 ...... 跟张炼这里的暗箭能防相比较起来,霍昭那边的氛围要更白热化一些。 同楼的女同学们对她羡慕得面目扭曲,根本掩饰不住。 “霍昭,你就是故意的吧,我说你们差不多就够了啊!” “霍昭,你当心胖成猪,你男朋友真的是用心险恶,别被他给骗了,他就是故意催肥你呢,他要再给你送吃的来,我申请先帮你试毒,我不怕啊!” “高调秀恩爱死得快!” 这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占多数,但这种还算是好的,霍昭听过也就算了,就不说什么再刺激对方了,最多在心里骂一下张炼心机蠢男,他这么整是想让她大学五年都找不到男朋友吗!还哥哥呢,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送来的东西,她吃归吃,但是就不再去找他了,先冷着看他什么时候自己醒悟吧! 除了这个,也有极不和谐的一种声音:“霍昭跟张炼肯定是分手了,我听宿管阿姨说给她送东西的是她的哥哥,这还天天给她送这送那的,肯定是还没有死心,她也是够装的,都分手了还接受人家的东西。”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那个张炼家里的条件不好,我听人说他是个孤儿,学籍档案上写着呢,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清大的,在档案室给老师打杂整理的时候亲眼见到的,都这条件了,霍昭一面不答应人家一面还要人家东西,就他那点补助恐怕都不够用的吧。” “她能够不知道?他们一个县城来的,肯定以前就认识,张炼来京市还是霍昭去接的呢,见多了首都的繁华之后哪里还看得上乡下来的没爹没妈的穷小子呢。” 最先说这话的是霍昭的室友潘玲玲,她也没有当着霍昭的面质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散播了一波之后,就去找老师反应情况去了。 找的还是霍昭的导师杨教授。 杨教授是业内的大拿,坐镇首都医科大学的泰山北斗,但是这位老先生很长时间不亲自带学生了,听说以前是收过徒弟的,后来经过那场浩劫之后再回来,除了给大一学生上一门入门基础课之外,就只做研究,当然偶尔会被医院请过去做顾问,遇到疑难杂症才会操刀坐镇,总之很牛逼就是了。 听说高考刚恢复招生的那年,杨教授在第一批学生中看中了一个学生,有意向收为弟子,但是有人举报这位准弟子上大学后嫌贫爱富、抛妻弃子,后来不仅收徒的事情不了了之了,老教授还气得追着这件事情不放,将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给被逼退学了。 当时这件事在首都各大高校中广泛传播,将好些做过知青并在乡下成了家又考上大学的青年们吓得不轻,以后这些出人头地的大学生有没有抛弃家中糟糠不知道,反正医大那几年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自那之后,杨教授就再没有透露出收徒的意思了,学校恢复研究生招生之后跟他沟通,他也不肯松口,坚持不肯亲自带学生,就这么一个怪老头,再上个月却破格收了才念大二的霍昭,现在霍昭是领先同届同学一大步了。 有杨教授保驾,霍昭公派留学也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当然,前提是她不作死。 得知还能像霍昭这么操作之后,潘玲玲也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和平时整理出来的一些心得体会,去找了院里的几个老教授想拜师,但是都被委婉的拒绝了,教授们就让她好好上课,等以后读研究生的时候再说。 这件事之后,潘玲玲就更看霍昭不顺眼了,她自己的成绩也是最上游的那一撮,又最烦霍昭,秉着少一个对手自己就多一个机会的念头,她做出了告状的决定。 第669章【昭昭番外】告状 当着怪老头杨教授,潘玲玲小心翼翼的将在圈子里传的话给添油加醋的说了,又大义凛然的道:“像霍昭这样品行不行,爱慕虚荣又好贪小便宜,连退伍同学的补助都不放过,要不及时帮助她改正,万一毕业后带到工作岗位上去,那绝对是我们行业内的害群之马,医疗工作不能大意......” 还没有说完,杨教授就板着脸挥手让她出去。 潘玲玲从杨教授这里出来后,再回宿舍楼她传的那些闲话就已经闹开了,不少人都在议论,原本她以为杨教授不是最恨嫌贫爱富的吗,应该马上就能听见霍昭被处分的消息,最不济也是她被老杨给开了,哪知左等右等没等到动静,反倒是她被院里管学生思想工作的老师喊过去“谈心”去了。 老师说的已经尽量是委婉了,但是意思还是很明确很直白,就是让她以后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争取还能再往前进几名,不要琢磨旁门左道,诬陷同学! 潘玲玲当着老师的面就委屈得哭了,她做的诬陷同学的事情也就是霍昭那一件,她自认是有理有据的,当场不服争论。 后来被老师给训斥了一顿,“你有心去看清大那位男同学的学籍档案,知道人家无父无母一孤儿,你就没多让那边你同学多看一眼人家的社会关系成员列表上写的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跟霍昭的写的一模一样,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潘玲玲哭声一顿,心里都是乱的,这说明什么? 她来不及深思,老师继续训斥:“这就是你说的霍昭嫌贫爱富,压榨男同学的补助?那位男同学学校也去了解过情况,人家自己有工资,现在将补助都给让给其他人了。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就到处传闲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打着帮助霍昭的旗号去打小报告,当时说的挺有正义,学校就是这么给你上的思想道德修养课?你真要有心帮助霍昭改正错误,你们一个宿舍的,你不会当面批评劝阻?你问一句就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现在还惊动了杨老,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当真没人知道?现在杨教授追着这件事情不放……” 也就是潘玲玲自作孽不可活了。 这位杨教授不仅是沈克勤在国外念书时候的同门师兄,关系很好,跟沈明泽也是相熟的,沈明泽当初为他的导师申冤奔走取得成功之后,很多同门慕名而来,后来他们干脆成立了一个协会用来处理这类事情,沈明泽任第一任的会长,杨老就是在协会的帮助下提前结束劳改生涯回到岗位上来的。 霍昭读首都医科大学就是沈克勤给她分析后定下的目标,她就是冲着杨教授来的,打算跟着杨教授学习几年,然后再去国外更高的学府深造。 霍昭考上大学之后,沈克勤还特意带着她拜访过杨教授了,用心至极了,可以这么说,在昭昭身上,沈克勤才实现了最初养女儿的期许,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他在心里就是这么给安排的,以后长大了好好学习读个医大,有天赋呢往上深造,天赋不足以后回医院做个小医生小护士也行,在学校留教也行,一家子都在一个系统内,有家里看着安稳顺遂一生。 后来女儿并不是很爱学习,而且也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女儿呢也彻底的跑偏了,好在是过得不错,他也就不强求了,但心里多少是有些遗憾的,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职,后来带着昭昭才重新找到弥补遗憾的机会,而昭昭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有天赋……这也是霍昭选择留下,沈华浓和霍庭也没有坚持将她一起带走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沈克勤亲自帮着霍昭走动了,杨教授也并没有答应马上收徒,但是也给了沈克勤面子松了口,说如果霍昭表现好、成绩出色,有他看中的地方,说不准他就又想收了呢,意思就是这接下来就得看霍昭的表现了。 霍昭近两年也不负众望,确实表现得很优秀,她打小是沈克勤教导的,有家学渊源不说,学习上也十分的刻苦认真,除了学校教的,沈克勤还时不时的提点她,再有她父母也经常从国外给她捎带最新的行业论文,在一群学子里脱颖而出不是难事,院里的老师也总提起她,杨教授被动的都知道了不少霍昭的表现。 两家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后来他就特意抽空关注着霍昭了,时不时的叫过来问问进度,前阵子无意中听到霍昭处对象的传闻,跟沈克勤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见面还给拿出来调侃了,沈克勤还指望对方收徒呢,对外孙女的事情也没有瞒着杨教授,可以说,杨教授对霍昭的家庭和学习甚至是恋爱都是了如指掌的。 潘玲玲一说,人家就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用心了,现在他已经正式收了昭昭,自然是护短的,这就给学院说了。 潘玲玲闻言呆了呆,本来是想让杨教授给霍昭吃顿挂落,没想到挂到自己身上了,老师又训斥了几句就让人走了,“下周一早上你去学校广播站在全体师生面前读道歉信!” 本来学校只是对潘玲玲提出了口头警告,让她去跟霍昭道歉,解决流言问题,现在因为潘玲玲的狡辩,老师一气之下给记了一过,想着她考上大学不容易,念在是初犯这才没有在学籍档案上记一笔,但是原本私下道歉和解决流言问题现在变成公开的了。 潘玲玲忏悔求情了好一会,老师始终不为所动,她只能垂头丧气的从院办出来了,一路强撑着回到宿舍,倒在床上之后才忍不住哭了一场,可哭过之后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还得解决流言问题,院里头和杨老都还盯着她呢。 怎么道歉才能够将对自己的坏影响蒋到最低呢,潘玲玲思索了一整个周末,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的突破口。 第670章【昭昭番外】反派是红娘 院办老师说霍昭和张炼两人的社会关系成员表都是填的一样,那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潘玲玲做了很多的猜测,比如说亲戚关系,养子和原生家庭的关系,未婚夫妻…… 她也没有去跟霍昭去求证,当面道歉她还低不下高贵的头颅,在广播站道歉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了,但是也没有面对面来得尴尬啊,只听得见说话也看不见是谁,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声音。 到时候她再装着将声音压低一些,然后忘掉署名,知道的肯定不多…… 认定霍昭和张炼就是在谈恋爱之后,她排除了第一个猜测,在后面的两种里面,果断的选择了后者,反正老师又没有直接说出来,而且霍昭有男朋友,还是有婚约关系的那种,对她是没有坏处只有好处的,起码能够趁早让徐阳死心。 那番闲话她最先是跟徐阳说的,本来是想让徐阳看清楚霍昭的真面目,哪知道徐阳在霍昭的事情上彻底脑残,他反倒是重整旗鼓仿佛看见了希望从一蹶不振中爬出来了,一时摩拳擦掌的……只是霍昭太忙,他还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潘玲玲又斟酌了一下遣词用句,就开始播音道歉了。 霍昭是在潘玲玲从广播上给自己道歉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流言传的凶猛的时候,她忙得飞起,现在有了导师带着,是实现了第一个目标,但是更不能松懈,她比班上的同学要走得快一步,学习任务也更重,除了晚上回来宿舍睡觉,白天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图书馆查资料,要么就是在导师的办公室里。 往往是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大多数人还在睡觉,晚上她回来的时候都快熄灯了,吃个宵夜洗洗就睡着了,脑力活动太频繁,人就睡得格外的沉,就是宿舍有人聊天她也不知道。 听到潘玲玲在广播里说,“因为不知道霍昭同学和清大的张炼同学青梅竹马,已经有了婚约关系,只凭他们兄妹相称,就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分手了……因此造成了很多误会,对霍昭的名誉造成伤害……” 霍昭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过后差点跳起来。 在杨教授的炯炯注视之下,才赶紧收敛了,一本正经的假装看书,心里却将潘玲玲骂了个半死。 别以为她压着声音她就不知道是谁了! 她以为自己是红娘转世的吗?乱点什么鸳鸯谱呢,一开始就将她跟张炼凑作堆,现在直接都上升到有婚约了。 然而,她什么时候跟张炼那个木桩子有婚约了!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还是兄妹感情呢,也没有跟她告白过……现在“有婚约关系”从潘玲玲这个室友嘴里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她这边说的呢,就跟她强扒着张炼不放一样,她也是要脸的好吗! 念道歉信之前你不先给正主看看的吗! 霍昭正走神呢,对上杨教授一双大眼睛,吓得心中一凛,“老师,是不是我写的报告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那您老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杨教授道:“昭昭,你这都定了婚啊,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呢,前几天见到你外公,他还跟我说了一些话,也没有提这件事情啊?” 霍昭赶紧收敛思绪,坚定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这个同学误会了!我是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的!” “是吗?怎么我听说你俩谈恋爱挺高调的,张炼天天送东西,你也都接了,全校都知道了,我前几天还听人家说了呢……” “老师,您误会了,他们都误会了,人家不知道,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就懒得说了,随便他们传去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张炼,我们俩的关系,他自称哥哥又有什么问题!我吃他的蛋糕又怎么了,您不也吃了啊!” 杨教授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照你的说法,他没有追求你,你们也没有处对象?” “没有!”那个木头哪里知道追求啊,他送吃送喝的时候,要是真有这个心,她以后就将自己的名字给倒着念! 杨教授放下手上的钢笔,沉吟道:“那这误会可不行,必须得给学校反映一下,让这个女同学重新道歉,再将你跟张炼的关系仔细说清楚,把你们两兄妹扯在一起这不是乱弹琴吗,就是你外公那边,前几天我就将这段笑话告诉他了,听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霍昭心都提起来了,没想到杨教授又摇摇头,“算了,这个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你跟张炼是兄妹感情,都是多虑了,你们自家人还是知道的……” 霍昭:我外公说什么了?什么多虑了?难道外公不赞成她跟张炼!为什么啊?! 她焦心不已,然而杨老已经不打算说了,干脆的把话题岔到别的上头去了:“年轻人学业紧要,找对象也是人生大事,要是遇上不合适的,那反倒是耽误学习和工作。说起来,我有个侄孙女就比你高两届,现在在对门学校读研究生,我觉得挺优秀的,跟张炼很配,年龄也差不多,上次开会的时候她也去了,我跟你外公引荐了,他也说是不错,也很赞成,让我哪天安排她跟张炼认识一下,性子应该能够合得来……” 给张炼介绍对象啊,外公说合适的和赞成的,那个大傻子肯定不会反驳的,他现在还知道反抗她了,但是却一直最听外公的话…… 霍昭噘着嘴也没有搭话。 杨教授拿笔在她面前敲了敲,“你见到张炼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明后天吧,来我办公室,我当面跟他说。” 霍昭嘀咕道:“他又不是天天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来不来。” 说起来,这个木桩子这个周末都没有再过来,宿管大妈也没有拿喇叭喊话让她领东西,不然只要她往宿管大妈那里走一趟也该知道流言的事情了,还能够提前堵住潘玲玲的嘴免得她又是胡说八道。 现在倒好…… 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知道流言的事情了,就默默退走了? 大混蛋! 第671章【昭昭番外】另一个妹妹 “行了,他不来找你,你不会去找他啊,记得尽快去传话,张炼年纪也不小了,你当他是哥哥就好好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这可是他的人生大事,碰见一个合适的也不容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为了让门生尽快从这种猜测犹豫不决的状态里出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吊着心、浪费时间,杨教授感觉自己也是操碎了心,连棒打鸳鸯的坏人都主动扮演了。 说实话,这种全家全校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但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的,或者半知半解,不能确定的学生……他真不想承认是自己收的! 霍昭哪知道老师在想什么,反正从对方那张脸上她只看到了不高兴,可能因为她今天频频走神? 她怏怏的“哦”了一声。 杨教授果然又将钢笔在她面前敲了敲,严厉的道:“行了,你好好用心看书!赶紧将这个翻译出来写个感想给我看看!” “哦。” 吃过晚饭后,霍昭就往清大去了,因为跟张炼赌气,等着他自己醒悟,所以她这学期很少过来这边,这也就是第三回。 结果,一学期都过半了,他还是那副死样子,现在把事情弄成这样人还干脆消失了。 想起来都一肚子的火! 霍昭直接去了男生宿舍,这个时间张炼可能不在宿舍,但是那也不重要!反正她只是去传话的让他滚过来相亲,大不了写个留言条让传达室的带话算了! 结果刚到宿舍楼下,就被张炼的同班同学给认出来了,人家拿着书正准备去教室自习呢,这会主动上前来跟她打招呼,“你是霍昭吧,来找张炼是吗?他这会不在学校,在b大医院,你要找人直接过去到内科找吧。” 霍昭闻言被吓了一跳,也没注意她并没有见过张炼的同学,别人是怎么认出她来的,急忙问道:“张炼去医院了?他怎么了?” 那女同学赶紧道:“他没事,也怪我没有给你说清楚,是他一个战友的妹妹上周五过来找他,说是家里的长辈生了病来京市求医的,又不认识别人,就来找他了,没记住他是哪个系的,是校广播站帮着找的人,所以我们都知道,周末他就一直帮着在医院安顿,今天放学后就又过去了。” 霍昭这才松了一口气,跟这位同学道了谢,又赶紧出了校门,直奔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才反应过来,还空着手呢,看望病人啥也没有买,又走了一站路找了个商铺买了五斤苹果,等再折返回来找到医院内科的时候天都黑了。 发现张炼的时候,他正在楼道口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姑娘。 以前霍昭还当他不会安慰人呢,反正每次安慰她都是掐不到点子上,结果发现自己误会了,人家就是不会安慰他,但挺会安慰别人的,语调低低的,语气也相当的温和,只听这声音都让人觉得心里安稳多了。 霍昭走近了一些,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只管让周叔安心住着,首都的医生水平高,手术做完肯定能好,小燕,你自己撑住,别先垮了,也别跟周叔说漏了嘴,他还得靠你照顾。” 被称作小燕的姑娘看着也就十七八岁,闻言抹了把泪,就抬起头来了,还带着很浓的鼻音道:“我知道,张大哥,我就是忍不住了,爸爸不在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幸亏是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术的事情大夫说的很清楚,也就是一半能活,就是弄好了后面养着也得花不少钱…… 来的路上爸爸就跟我说了,家里能够用的也就那几百块抚恤金,要是只有两三千块钱,我就厚着脸皮再跟你借了,这辈子我能赚回来还给你,但是现在差太多了……你已经给我们家花了不少了。” 周小燕说是不哭了,但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又落泪了。 张炼道:“其他的事情你就先别操心了,先照顾好周叔要紧,我跟你哥哥感情好着呢,过命的交情,他将你们托付给我,你能来找我,叫我一声哥,我就当你是自家妹子看待,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行了,多的话你也别说,这会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一会周叔该喊你了,你先回去吧。” “嗯。”周小燕点点头,又擦了眼泪,准备走了才道:“张大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又要上课又是跟着两头忙,在医院也睡不好。” “我心里有数。”张炼说,“你先上去。” 周小燕转头的时候,霍昭往边上躲了躲,假装是刚路过的样子,只跟周小燕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在这姑娘身后找到了病房。 张炼出去买了点东西才会来,回来就听周小燕说,“张大哥,刚才有个姐姐过来看过爸爸,她说跟我一样都是你的妹妹……” 张炼闻言下意识的四下寻人,边问道:“她人呢?” 霍昭这学期没怎么见他,但他送饭了早饭后还经常在附近徘徊,可以说经常见到她,就是没有露面也没怎么说过话。 “已经走了。我跟她说你也在医院,她说学校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张炼闻言神色黯了黯,转念又想昭昭能够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去学校找他了,她不生气了,原谅他了才主动找他的? 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点儿,不过周小燕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对了,昭昭姐让我跟你说,让你有空了就去一趟医学院办公楼四零八,杨教授有事情要跟你说。” 张炼:……找他就只是为了传话啊? 他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只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沉闷的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周小燕。 周小燕又跟他说:“张大哥,昭昭姐真厉害,刚才爸爸发病了,护士还没过来,她给爸爸按了按,爸爸马上就缓解多了,昭昭姐还说周末抽空教我。” “哦。” 霍昭其实也没有马上离开医院,她去跟医生详细的了解了一下周叔的病情,回去就找导师打听去了,杨教授正好是这方面的专家,第二天干脆是连拖带拉的将老教授给拉过来问诊了。 第672章【昭昭番外】凭本能恋爱 杨教授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他如今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做科研工作来促进行业的进步,教育学生和当医生给人治病那都不是他的追求,也很少去做,只是因为在学校挂着职这才勉强同意给学生们带一门基础课,至于给人看诊,那除非是为了采集数据或者是感兴趣的疑难杂症,不然想要请动他很不容易。 霍昭为了说动他给周叔会诊,卖萌、拍马屁、当小丫鬟端茶倒水、以烈士家属为由来煽情都做了个遍,最后老教授人是跟着她一起来了,但是来的路上将她给结结实实的训了一路。 从不体谅老师,明知道他的原则还主动打破叫他为难,说到医者的同情心不能滥用以及定位和原则要坚持的问题,快到病房了这才罢了。 会诊之后,也并没有答应给做手术,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中年又受过大罪,身体和精力都吃不消。 还是霍昭说想从现在开始手术实践,杨教授瞪了她一眼之后这才同意了进手术室,但是操刀由别的医生做,他就是带徒弟观摩学习教学的。 周小燕一开始并不大懂杨教授带霍昭旁观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主治医生很激动,说成功率能提高至少两成,一成是因为有泰山北斗坐镇,他自己感觉心理压力瞬间小了很多,另一成是杨教授经验丰富,哪怕不亲自动手,遇到突发状况能提点几句,抗风险的实力都大为增强。 除了这个,医院方面因为杨教授难得肯亲自出面,不仅迅速的定下了手术方案和手术时间,派出了几个业务能力强的医生配合手术,就连费用交纳也给宽限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可以术后再筹钱环上。 周小燕这才知道霍昭帮了多大的忙,面对这个对自己感激涕零的姑娘,霍昭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是为了学习。 后来张炼期期艾艾的来找她,她就说:“应该的,我跟小燕都是你的妹妹嘛,说起来大家也能够算是亲戚,亲戚之间不用说这些话。哥哥,你是特意帮小燕妹妹来跟我道谢的吗?不用了,她已经亲自跟我说过了,你们兄妹俩可真见外。” 小姑娘言笑晏晏的样子,说的话呢却刺心得很,把张炼给刺得心里发慌,“昭昭,你别生气了。” 霍昭眨眼睛:“我能够跟生你什么气啊,你想太多了,我要生气还帮你啊?” 张炼盯着她看了一会,人瞧着还笑着,但是假得很,她真的高兴的时候眼睛里像装了星星,闪闪发光,可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不光在生气,这还是气狠了。 每次她生气,张炼都有些手足无措的,只能呐呐道:“你就是跟我生气,但我要遇到麻烦你也会帮的。” 霍昭本来是气他平时不来找她,现在倒是因为她帮了别人,就上赶着来代替别人来道谢了。这会听他这么说,倒是又气平了点儿,但也没有表态,只轻哼了一声。 张炼见状,就知道她没那么气了,虽然不知道是自己哄好的,但是心里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昭昭的气来得快,但是去得也很快,一贯都是这样的。 他扯出一抹笑容。 霍昭剜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傻笑的?” “不是。”他赶紧收敛了,挠了挠头,这会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给造成的流言蜚语和后果,心里阵阵发虚,“你们学校传的流言的事情……” 刚一提到这个就见小姑娘撇撇嘴,他赶紧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些人实在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不正,满脑子都是废料。” 他自己惹的事还怪上别人了,霍昭都给气笑了,“我看你才满脑子都是废料。”真想给他破开确认一下,这个大傻子! 霍昭骂过了,还觉得不解气,又瞪着他问道:“你以前好像也没有这么笨,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爸还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会欺负人呢,现在你倒是越长大越回去了啊,你真的没有想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张炼看她着噘着嘴耍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又想笑,他才扯了扯嘴角,霍昭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又笑什么,你故意干扰我交朋友,还有理了你,不是让你别管东管西,你倒好……” “你别生气了,我观察了一下你周围那些男同学,他们都不合适,你别看他们当着你人模人样的,背后其实很不怎么样,那个徐阳头脑简单,大手大脚的,拿他当大户宰他都傻不愣登不清楚,我听说那个齐昊高中的时候处过一个对象,后来人家谈恋爱成绩落下了,去复读去了,他就跟人分手了,专门找学习成绩好的姑娘祸害人,那个李聪……” 竟是将周围跟她套过近乎的几个男孩都给一一数了一遍,重点是将人都批得一无是处,末了还道:“你跟他们说话都犯不着,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昭昭,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等你大点了也来得及,现在我给你把把关。” 霍昭这会简直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你竟然还跟着我?”算了这个也不重要,“你是说我不够好,就只能招来这些不好的男孩子是吗?我就一个好的都吸引不来?” “不是……” “那你不是说别人都不好?你什么意思啊你!就你自己好啊?我还交不交朋友了!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张炼心有不服,“这不是坏话,是实话实说,他们在女同学面前都会装。”见她气得呼呼的,这才不往下说了,小心的道:“……回头我去你们学校解释清楚。” 霍昭冷笑。 张炼心往下沉,语气艰涩的道:“昭昭,你别气了,你烦我管着你,打扰你,那我......” 霍昭猛然转过去看着他,“你怎么样?你会改吗?” “我......” “说实话!” “现在可能还改不掉,等你再大些,不容易被人蒙蔽。” 霍昭这会就感觉跟他生气的自己真像个大傻子!说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吧,但是他又总是……要不是太了解他,她都觉得他是耍着自己玩的。 想起来……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两次,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些,“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要没有我走了。” “等一下!” “干什么!” “......想找你借钱。” 霍昭看着他好一会儿,见他悻悻的样子,没忍住“噗哧”笑了。 张炼见状心中也松了松。 霍昭凶巴巴的道:“要多少?干什么用的?” 张炼这才道:“周叔那边需要五千多块的手术费,我手上只有一千多,要四千。” “是小燕让你来借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我跟小燕的哥哥是战友,有一次我在巡查边境线的时候,踩到了地雷,他过来帮忙排雷,后来……搭进去了。” 霍昭沉默了一下。 从知道他把现在的地址给了周小燕,又主动大帮大揽的去帮助人家,她就知道他肯定跟周小燕的哥哥感情不同。 不然,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求老师帮他了。 果然还就真的是这样。 她不大懂战友情,但是她知道张炼,他本质上并不是多么古道热肠的人,长这么大,霍昭只见过他对两个人主动释放过善意,一个是她妈妈沈华浓,另一个是李月娥,小时候因为他自己的遭遇,他对那些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更为同情,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渐渐长大了,他就不这样了。 “这个伤疤就是那时候造成的吗?”她问。 张炼点点头。 霍昭就说:“那好,我们就不用她还了,现在就去取钱。” “我还给你。” “你什么时候还?” “我的工资是按每天的量发的,每天都可以拿,不然我每天拿了钱回来交给你?”张炼试探着问。 霍昭斜了他一眼。 他讪讪的道:“每个星期凑一凑会多一点,可能比较好记账,不然我每周还二十块?还有三年半的时间,每年五十二周,每个星期二十块钱到大学毕业前……正好可以结清。” “你每周有二十的收入吗?” “有。” “多少?” “三十……五十。” “那你就不能每次多还点儿?” “……我手上还得留一些。”一次还完了,她又气得不让他过来了,那他来还得生气,还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 “你怎么不再还少点儿,拖更久呢?” “……可以这样吗?以后你出国进修,我再慢慢还当然压力更小了。” “你也要跟我出国去?” “嗯。” “你能选上公派吗?” “肯定能!” “别说的这么好听。” “放心吧!” 霍昭心里甜滋滋的,可看张炼一脸坦荡,又忍不住动气了,你真的不是在耍着我玩吗? “你还是每个月凑一凑凑多点了,再一起还吧!”免得看见他就来气! 张炼垮着脸不吭声了,既不说好,也不直接拒绝,反正他爱怎么就怎么。 霍昭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拿余光瞧着走在身侧的青年,想起了前天跟爸妈通的那一次电话。 第673章【昭昭番外】父母的态度 当时谈起来张炼,沈华浓在电话那头说,“他在感情上很被动,不会去主动索求,也不会主动付出,给他呢,他就接着然后记下,在别的方面或者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偿还,别人给他的,都变成了他的压力和责任,他是个将责任看得大过天的人。” 这个霍昭何尝不知道呢,张炼最初会听她的、会陪她玩、会照顾她,也不过是为了报答妈妈,将她当成他的责任罢了。 “昭昭,妈妈并不反对你和张炼,说实话,如果你们俩能够走到一起,我跟你爸爸也不用担心你们过日子,张炼他肯定也不会对你不好,只是你得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你如果想要单纯的爱情,张炼不一定能够给你,他跟你一起长大,你们的感情参杂了太多了,他自己恐怕都分不出几分亲情几分爱情,就是你自己,能分清楚吗?” 沈华浓还鼓动说:“你年纪不大,可以体验一下纯粹的爱情嘛,这么早就进入稳定的感情生活,波澜不惊的,难道不觉得遗憾吗,昭昭? 青春期就应该来一次纯粹的、怦然心动的爱情,那种见到人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晚上会想得睡不着觉,一会脸红心跳一会恨不得想将人扑倒的那种,能够奋不顾身投入的,什么都不考虑的,只有你爱我、我爱你的……”爱情! 沈华浓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霍庭给抢走了。 爸爸在电话里严肃的嘱咐她说:“别听你妈妈胡说,女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样就很好,什么都不考虑只顾自己的体验那叫肤浅,爱情有很多种样子,你妈妈说的那种叫头脑发热、鬼迷心窍,想鬼迷心窍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在稳定的大前提之下,稳定安全高于一切,不然那就叫愚蠢……” 反正,就是围着这个话题教育了她一通,至于张炼,完全被霍庭给忽视了,根本就没有提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霍昭觉得,稳定嘛,那爸爸肯定也是不反对她跟张炼的。 “昭昭,别听你爸爸瞎说,人不疯狂枉少年......”沈华浓还想抢过电话说话来着,但是霍庭不给。 两人你抢我夺的,霍昭听见那头窸窸窣窣了一阵,然后是爸爸压着声音气道:“怦然心动,想得睡不着觉,还想将人扑倒?听你说得还挺有经验啊……” 然后应该是怕她听见妈妈说的话,就匆匆将电话给挂了。 不用说,这两人肯定是拌嘴去了。 多少年老夫老妻了,她爸爸还是一个大醋坛子,听到妈妈说这类的话,哪怕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对象,他都受不了。 霍昭也不确定妈妈是不是真的希望她去经历一次所谓的“青春期奋不顾身的爱情”,反正,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都不反对她和张炼的事情,只有外公不答应,她也觉得有点儿底气了。 她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已经确定的事情就会开始执行,这会儿外援都找好了。 只不过,怦然心动和想得睡不着觉啊…… 好像并没有啊。 霍昭叹了口气,她感觉小时候跟张炼就是现在这样相处的,几年没有见,再见面之后也没有变得生疏,一切就这么无知无觉的发生了,自己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变质的,等反应过来别人看她和张炼就已经都是在恋爱了,还是被提醒了,她才惊觉到这一点。 而这个大傻子,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霍昭觉得他对自己应该也有那种感情,只是就像妈妈说的不知道有几分,可能根本都比不过亲情? 正惆怅着呢,小伙子突然看过来,一脸狐疑的喊她:“昭昭?” 被她这么给盯了一路了,张炼就感觉紧张得很,这是一种什么眼神?看什么呢? 他还不知道他这会同手同脚的。 霍昭收回视线,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又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你好好走路!” “哦。” 傻啊傻,蠢啊蠢……哎! 取了钱缴费之后没几天就是定好的手术日期了,这几天霍昭都在恶补实践过程中可能用到的知识,这学期他们已经开了实践课,但现在也还只涉及到皮毛,很多同学还处在熟悉身体器官和克服障碍下刀见血的程度,她比别人的进度是要快一些,但也只限于在小动物身上练过手,按照杨老师给她定的计划,是要到这个暑假再开始正式实践的。 现在她自己提出来了,杨教授也就答应了。 对这第一次人体手术,霍昭很激动,但因为病人和张炼的关系,她也有些紧张,迫切的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手术的日期到了,她换上无菌服,一脸郑重的跟着杨老师一起进了手术室,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真到了现场,霍昭还是有些不适应,期间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状况,杨教授指挥她上手帮了忙,她脑子都是空的,但还是撑下来了,等三个半小时的手术结束,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浑身筋疲力尽。 张炼和周小燕迎上来,就听见杨教授正语气严厉的问她:“刚才我说的那些,你记住了多少?实践的机会难得,每一次都不能浪费!” 霍昭说带了个小型摄像机,全部都录下来了,等回去后会再复习一下,杨教授的脸色才好了点儿,低声说了句,“让你暑假在开始实践,你非得是提前,准备不到位,尝到苦头了吧,就是不听人劝,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晚上也别吃东西了,让肚子空一空……” 霍昭点点头。 杨教授这才瞅瞅一脸心疼愧疚的张炼,又是眼神一厉,对着这个蠢小子,他实在是很难摆出好脸色来,语气也很臭:“手术很成功,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以后好好养着就行了!” 周小燕感激涕零,一个劲的道谢,这时候手术车推着病人出来,她赶紧跟过去了。 第674章【昭昭番外】重锤 等人和车都走了,杨教授才又上下打量没有跟着离开的张炼,挑剔道:“看着勉强还行,就不知道是不是个绣花枕头……这个周五晚上你去趟我家。” 把张炼给说得一头雾水:“……您有事找我?” “哦,老沈让我帮着给你张罗安排相亲,你年龄也不小了,这时候先处处,等毕业正好结婚,我正好有个条件合适的,给你介绍介绍。” 张炼下意识的先看了眼霍昭,小姑娘还是刚才那副样子,并不见意外,所以她也知道? 哦,对了,她前些天去学校找他传话,就是为了这个? 他心里闷闷的,拒绝:“我暂时不想处对象。” “什么暂时不想处对象?你还打算一辈子打光棍?”杨教授声音都拔高了点儿,“老沈说你性格被动,不跟你安排,你能自个一个人窝一辈子!他一番好心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我......” “你什么你,我跟你说,你必须得来,你自己不处朋友,也不让昭昭交朋友?见天的瞎捣乱,将你解决了,再轮到昭昭,免得你给她添乱。” “我没有不让她......交朋友,”张炼心虚的看向霍昭:“我去给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解释!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己不会跟别人相处,就只会缠着昭昭,知道你们一起长大的兄妹感情深厚,但是兄妹也没有你这么独霸的,你老霸着她做什么?你是能够跟她过一辈子还是怎么的?就是你自己愿意,昭昭能愿意?她一直不结婚不嫁人?” 老教授说的兴起,一时都收不住:“这她以后嫁人了,有个哥哥天天来家里添乱,人家丈夫能愿意?不得因为你起矛盾,你们又不是亲兄妹,这样人家万一是跟同学们一样误会了呢?你不是破坏昭昭的生活吗?” 他发挥完,自我感觉说得挺好的,果然见张炼哑口无言,面色沉凝,显然陷入了自我质疑当中。 杨教授心下满意了,继续道:“这么着,你还是从你自己的封闭圈子里跳出来,多结交一些朋友,这要处了对象,再解释那就很清楚了,一举两得的事情。我跟你说啊,张炼,我给你介绍的女娃是老沈都见过并且认可的!人家姑娘都答应见面了,也不介意你跟昭昭的流言蜚语,你还这么磨磨唧唧,合适不合适,先见个面再说!” 说完,也不等张炼再说什么,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张炼还跟了他两步,刚张了张嘴,又被老头给呵斥回来了,“你这么着是就想祸害昭昭呢,还是真跟昭昭处对象呢才不愿意处女朋友,也不愿意昭昭处对象?” “我没有这么想!我没有想害昭昭,我也不会那么无耻,我就是......” 一直没有吭声的霍昭闻言神色微暗,杨教授瞥了她一眼,又冲着张炼冷声一哼,不再说什么,甩袖子走了,把张炼给憋得,又心虚又委屈还有逐渐涌上来的烦闷,垂头丧气的回来面对霍昭:“昭昭,我......” 杨教授说话的时候,霍昭一直安静的听着,她一开始是真不高兴老师给张炼安排对象,但是一直听下来,她突然又改变想法了,觉得按照老师的安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跟张炼认识有十多年了,他根深蒂固的就认为是当她只是妹妹,看,连跟她处对象是无耻,他都说出来了。可能“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感情变质”真的就是错觉吧?人家说得多了,她听得多了便也信了? 幸亏她没有忍不住问他“张炼,要不要跟我谈恋爱?”,她要是真的问了,他肯定以为她疯了吧! 现在还好,她调整过来,还能够跟以前一样相处,不至于尴尬。 霍昭很头疼,心很累,又觉得现在的情形挺好笑的。 也许不光张炼得跳出现在的圈子,去接触别的女孩子,她也该跳出这个圈子,多去接触其他男孩子,世界这么大,习惯、陪伴和照顾,不是张炼,其他人也可以,只要她愿意接受,愿意给双方一个机会。 妈妈说的就是对的,她得按照“怦然心动”去找男朋友,青春期的爱情都不疯狂不躁动,真的是白活了一回。 她靠在墙上,捂着脸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将张炼给吓了一跳:“昭昭,昭昭,你别笑了,我真的......” “嗯。”霍昭放下手,收了笑,正色说:“你一点也不无耻,你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都知道,是我想得太无耻了,张炼,我去换衣服拿影像资料,你去看看小燕吧。” “昭昭?” “我没事,就是在手术室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受到的冲击有点大,有些累了,我拿了东西就先回去了。” 张炼心里一突,直觉不大好,想拦住她,“等我一会,我送你回去,你现在精神看着不大好。” 霍昭回头冲他笑了笑,又摆了摆手,那笑容干净温暖,没有在生气,他缓缓放下心来。 等他看完周叔,霍昭却已经先走了,张炼心中有些怅然,想去看看她,可周叔今天刚手术完,人还没有醒,小燕年纪不大又没有经过事,担心会有突发状况,张炼晚上就没有回学校,第二天早上周叔醒了,还算稳定,他就匆匆赶回学校了。 下午给霍昭做了一个小蛋糕,送去医大女生宿舍楼值班室,宿管大妈接了,第二天张炼再来的时候,知道霍昭将东西拿走了,他这才彻底放心了,昭昭还吃他做的东西,那就是生气,也来得快,去得快。 到了这周五,张炼先去了杨教授的办公室,本来是去拒绝杨教授的好意的,可到了那儿,发现霍昭正在热情的跟一个女生说话,见他过来,两人一起看向门口,霍昭笑着介绍道:“那就是张炼,张炼,这是亚楠姐,她是你们学校的,现在大三,比你小两岁。” 竟是直接在办公室等着了。 这就是相亲? 张炼看向霍昭,小姑娘朝他笑了笑,又眨了一下眼睛,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俏生生的,又调皮又灵动。明明就是熟悉的样子,他可以肯定昭昭这会儿是绝对没有跟他生气,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心里突然就烦躁起来。 第675章【昭昭番外】初吻 三个人一块儿去的医大食堂小炒部,等找了位置坐下,霍昭就以去拿菜单为借口溜了,留下张炼和王亚楠大眼瞪小眼。 张炼不善言辞,又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里明显透着不耐烦,不停的在看手表,王亚楠倒也坐得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一脸兴味的打量着张炼,一个看表,一个看人。 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张炼准备道歉离开去找人的时候,王亚楠开口了,先说:“霍昭应该不会回来了,你知道的,这是我们俩的相亲约会,她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张炼“哦”了一声,刚想张嘴,王亚楠又道:“我给你一个建议,要听吗?” “......请说。” “我听霍昭说你在她的成长中一直担任着兄长的角色陪伴他,她说你这一年又像个老父亲一样担心很多。 不过孩子大了总是要飞走的,张炼,你得学会放手。 恕我直言,霍昭是个成年人,并不需要身边跟个爸爸告诉她,这不能做,那个人不适合交往,适合不适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你不能给她做决定,如果什么都听你的,那只是你的人生,你的意愿,而不是她的。你只需在她需要你的时候在就够了,不需要跟她共一个人生,你又不是她的丈夫。” 张炼果然就沉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见他听进去了,王亚楠目光里闪过一抹戏谑,摇了摇头:“前面的是她说的,后面的是我看出来的,我在国外修过心理学。” “哦。” “我想,你当哥哥都当得好,没道理会做不好朋友这个角色吧?看在我提点你的份上,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 “听说医大食堂的小炒肉做得不错。” 这顿饭还是吃完了,张炼是食不知味,王亚楠吃得还不错,两人出来就在食堂附近不远处碰见了来打开水的霍昭。 王亚楠主动上前跟霍昭打招呼:“你哥哥人很不错,我们聊得很愉快。” 霍昭盯着张炼“哦”了一声。 吃了这么长的时间,天都黑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很不错了,她扯了一下嘴角,“那你们继续聊,我先......” 张炼拦她,严肃的道:“昭昭,我们谈谈。” “谈什么?” “那边去说。”张炼指了一个方向。 王亚楠突然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无视张炼不悦的神色,一副熟稔的口吻嘱咐道:“张炼,你好好说话,别急也别语气太重了,再把昭昭给吓着了。” 跟着就收回了手,目光从这对兄妹俩身上划过去,笑了笑,道:“你们兄妹慢慢聊,我先回去了,张炼,保持联系,下次我尝尝你做的点心。”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 霍昭才收回了视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前走,张炼接过霍昭手上的开水壶,她也没有拒绝。 食堂往前绕过一片运动场,是一个长廊,两人本来打算在这里谈的,不过这会长廊边的小广场上小彩灯已经点亮了,一旁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录音机,几个男同学正在从运动场值班室往这边接电源,应该是舞蹈社的学生们在这里举办活动。 音乐一响,肯定是安静不了的,只能继续往前去了,穿过长廊往前是一条林荫小道,小道边是一个小树林,里面布置了一些石桌石椅和木质长椅,霍昭经常在这里早读,熟门熟路的指了个方向,张炼沉默的跟上来。 林子里安安静静的,不远处的喧哗声都有些飘远,霍昭打破沉默道:“张炼,她是从国外回来的华裔,很漂亮很前卫,也很幽默,杨老师说跟你性格正好互补,可以带着你变得活泼一点。” 张炼“啊?”了声。 霍昭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抿了抿嘴道:“不知道。” “你们聊了那么久,你没有发现啊?” 张炼还真没有发现,王亚楠是说了不少话,但是他光注意话的内容去了,被打击得不轻,哪顾得上别的。 他摇了摇头。 霍昭又问:“你们聊的不错吧。” “不熟。”张炼干脆的道:“昭昭,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霍昭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望着前面也不走了,张炼顺着她的视线往前,就见那边木椅上依偎着一对正在接吻的青年男女,天色渐渐暗了,其实看不大清楚细节,不过从姿势来看,应该是在接吻没错了。 张炼本就纠结的神色又是一敛,倏地将霍昭往身后一拉,顺势挡在她前面,然后......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惊得一对儿情到浓时的鸳鸯赶紧分开了,都没敢往这边看看好事者是谁,就匆匆的跑了。 霍昭:...... 张炼严肃的嘱咐道:“以后你晚上别过来,你们学校简直是......别跟着学......”还有一肚子的抱怨之言,被霍昭瞪了一眼,才咽下去了,只道:“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尽量跟着同学一块儿走,不然我过来接你。” 霍昭低头看看他牵着她的手,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晃了晃。 小时候张炼其实也没少牵她,下雨下雪从学校回来,不都是他牵着的?去年冬天他还背着她走过呢,本来觉得不算什么的牵手行为,这会张炼却突然心中一恻,慌忙松开了,触电似的,动作有些重。 对上霍昭幽幽的注视,他突然就有些心虚,想要道歉又张不开嘴。 霍昭也不说话,他想说点什么岔开,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的,只在心里咒骂那对男女几句! 小广场那边的歌声突然响了起来和喧哗笑闹声一并传过来,音乐缠绵,歌声飘飘悠悠的倒是清晰得很,就是张炼一度十分排斥的那种靡靡之音,这会儿听着,更是觉得不对劲,不合时宜,甜腻腻的,气氛也变得怪异,好像空气都突然荡漾起来,他胸腔里鼓噪不安的心脏随着歌声,嘭,嘭,嘭...... “张炼,”霍昭喊他了。 他赶紧看过来,“昭昭,你说。” “你看着我。” “哦。” “你......”小姑娘抿了抿唇,突然倾身向前。 他闻到了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的发丝扫到了他的下巴,他感觉到了她的呼吸落在他面上,有些热,他看到了那双极尽的似乎要将他卷进去的眼眸......整个人不由得僵住,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了。 “昭昭,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不由得滚动,脑子完全是空白的无法思考,好像有什么贴在他唇上,有些痒,又好像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近在咫尺的姑娘闭上了眼睛,那双灿亮的眸子突然消失了,他骤然间清醒,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胸膛重重的喘息,好像憋了很久身体里的空气都排空了,快要窒息一样需要大量的氧气填补。 等喘完,听见细细的一声,“张炼。” 他不敢抬头,握着拳头道:“昭昭……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张炼。”这次声音大了一些。 霍昭来拉他的胳膊,他条件反射般的躲开了,没敢去看她失望的神色,用力的搓了搓自己脸,还没放下手,就听小姑娘问道:“张炼,刚才你喜欢吗?” 张炼猛地抬头,对上霍昭闪烁的眸子,心狂跳着,好像要跳出来,他无法控制心脏,只能用了些力气捏紧拳头,全身都绷着,嘴唇翕动,却是克制的道:“你不能跟别人学,都学坏了......” “你喜欢吗?”霍昭又问道,“本来我没打算说的,怕你骂我无耻,后来看到王亚楠,又想再争取一下,刚才,你喜欢吗?” 张炼懵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走到现在这一步,喜欢不喜欢? 他知道她问的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跟她原本就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的区别,他只想呵护她,陪伴她长大,解决那些试图哄骗、欺负她的人,帮她淘汰那些不优秀的人。 他久久不回答,回避着她的注视,霍昭的目光从希望到失望,抿了抿唇,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张炼哑声道:“你值得更好的。” 霍昭盯着他看,他不敢乱动,不敢抬头,僵着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说:“真的都是错觉啊。”她还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明白了......对不起,张炼,我把你的初吻给夺走了。” 张炼动了动,想说没关系,嘴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我先回去了,别送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转身,也没忘记拎着地上的开水壶,大步的走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没停,只抬起一臂,头也不回的挥了挥。 张炼整个人仿佛是在做梦,后来怎么回的宿舍,怎么躺在床上他都不知道,好像梦里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晚上才造访过的那片小树林,还是昭昭,她像之前那样乖乖的站在那里,凑过来,他情不自禁的低头,他碰到了,亲到了,那么软那么美,他没有放开,而是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从外向内的品尝…… 跟着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热气球,下面烧着一把火再给他的身体加热,体温不断的拔高,他好像飘了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美得不可思议,可是温度还在不断的上升,不断有气体膨胀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热得快要爆炸了,想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嗄—— 张炼用力睁开眼睛,才发现太阳已经晒到床上来了,宿舍内空无一人。 时间不早了啊,这段时间太累了,竟然睡到这么晚了,他目光发直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初时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会儿才坐起来,换了一条内裤,哪怕宿舍没人,他也没好意思将裤子拿下来放在水盆里,而是整个窝在一起塞在毛毯下了。 这才心情复杂的去公共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用力的冲了头脸,觉得清醒了些,才打了一盆水回去,洗裤子。 出去晒衣服的时候正好碰到室友从外面进来,对方跟他打招呼,随口问了一句:“以前不是都晚上就把衣服洗好了吗,怎么今天这个点还在洗衣服呢,还没去给你女朋友送早饭?” 张炼敷衍了一声,垂着头神思不属的出去了。 这时对方反应过来,暧昧兮兮的笑了笑。 连着几天,张炼没去找霍昭,他整个人都是飘的,感觉一直在梦里,三天后,他就发现,他再送去医大女生宿舍楼送的东西都会出现在王亚楠手上。 王亚楠拿着来夸他了,“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呃,张炼,霍昭让我去取的,听医大女生宿舍楼的宿管大妈说这是你做给女朋友的,你又没有女朋友,你也不想大家继续误会你和你妹妹吧,我已经帮你都解释清楚啦!大家都很明白事理的,很好解释,看在我帮了你的忙的份上,女性朋友我勉强能够算一个吧,所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张炼烦得不行,又不好当着王亚楠说什么,只能去找霍昭,可这时候,他发现他找不到她的人了。只知道她跟着杨教授忙成陀螺,天天早出晚归的,还是回宿舍,只是碰不上。 而这段时间周叔正值恢复期,身边也离不得人,小燕也扛不住早晚不停的看着,夜里他要替换小燕去医院守夜,等早上回来,霍昭早都不再宿舍了,也不知道她在哪,反正不管他上教学楼还是去实验楼,或者杨教授的办公室,都没有碰见过她,她偶尔回去医院看望周叔,但是张炼一次也没有见过她。 再后来就放暑假了,他再去问杨教授,就说她放假出国去了,她之前还说等他一起去呢,现在却压根没有问过他一句。 “哦,她走之前说了,知道你没有空就不问你了,免得你还要担心她长途旅行,她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去了,到地方了会有父母过去接,所以让你放心,好好的照顾周叔,钱的事情也不用着急还,兄妹俩个哪里需要分得这么清楚。” 张炼就是感觉一颗心坠到了冰湖里。 第676章【昭昭番外】青梅竹马式的了解 八月份霍昭就回来了,还给张炼和王亚楠都带了礼物,是一对银戒指。 她也没找张炼,一起都交给王亚楠了。 王亚楠拿着过去找张炼:“你妹妹很看好我们啊,特意挑的,张炼,不如我俩真的凑合一起过得了?看在你的蛋糕的份上,嫁给你我也不觉得亏,你看我也不差吧?再说你也不小了,虽然你不想结婚,但是不结婚家里多担心呢,就当完成人生任务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张炼黑着脸转身就走了,连礼物也没有收。 王亚楠在身后叉着腰笑:“喂,张炼,你还要不要啊?你不要,那我自己拿着了啊!” “随便!” 张炼真的是烦死这个姑娘了! 也烦死他自己了! 他本身也不是笨蛋,只是以前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过,顿悟之后,他就想起来很多细节了,暗骂了自己几句活该,可想见的人还是没有见到。 霍昭回来之后就跟着杨教授去江城学习交流去了,为期一个月,还是他打电话回去,沈克勤无意中提到了,他才知道的。张炼不是不想回去,但是周叔和小燕还需要安置,等帮着安顿好了,也正好要开学了。 他打电话回去确认过昭昭是九月中回来的,可一连几天就是找不到人,从她说要静一静的那天开始,张炼就觉得所有人都在跟他做对,只要他去找霍昭,那绝对是找不到的。 杨教授和医大的那些男同学就不提了,就连小燕都好像看出来点什么了,他发现这小丫头手上有一张医大的临时借书卡,她就在学校附近的西饼屋打工,下班后经常进校园来蹭图书馆的书看,很显然她跟昭昭之间是有联系的,只不过这小丫头根本不跟他提昭昭。 还有以前很喜欢他的女生宿舍楼的那位宿管大妈,也都不太待见他了,也不知道王亚楠究竟是怎么跟人说的,大妈如今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别说是打听消息了,就连帮着转交东西都别想了,本来保管东西,传递一下是宿管大妈的职责吧,人家就不给他递,没有道理可讲。 整一个星期都扑了个空之后,张炼就不想再这么下去了,再拖下去,昭昭对他那点儿朦朦胧胧的也不见得有多深的喜欢,可能就整理殆尽了,再加上挖墙角的人好像永远灭不干净,让人防不胜防! 他昨天去西饼店碰到小燕,对方就用一种与有荣焉中带着娇羞的表情提起说,“昭昭姐有个帅炸天的追求者!又高又帅,脾气又好,关键是对昭昭姐好啊,特别的好,真的,他们好像认识很长时间了,我听昭昭姐喊他哥哥,他们特别的般配!真的,看到他们一起说话,我都想给他们颁发结婚证!” “你......”张炼闻言,本来感觉心塞得都麻木了,又翻腾过来重新塞住。 除了他,她还有什么帅哥哥? 他细数了一遍,被昭昭称为“哥哥”的所有人,除了她的表哥卢俊宝,还有霍叔叔以前战友家的几个小子,那个江铁峰,杨和平......然而他们都、并不帅! 不知道是不是小燕眼瘸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大意,这天吃过晚饭后就蹲守在昭昭宿舍楼下了,她总是要回来睡觉的吧,就算这会已经在宿舍了,明天早上她也会出来吧? 他做好了蹲守一晚上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夺了他的初吻,将人撩得春心萌动之后,就一直躲着他吧? 她要是收拾好心情了,还躲着他做什么?真的打算一辈子不见他了?就算他......也没必要这么躲着,他怎么可能笑话她呢。 要是没收拾好,更不能让她就这么躲了...... 可这天晚上等到宿舍楼快关闭了,天色也不大好,虽然还没有落雨但是一直在闪电打雷,也没有见到霍昭回来,倒是她的室友潘玲玲慌里慌张的踏着点回来了。 昭昭的女同学,张炼也就只认识这个潘玲玲,虽然知道这女生跟昭昭有些龃龉,但这会也顾不得了,上前打听。 他神出鬼没的冒出来,将潘玲玲给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直接尖叫了一声。 “同学!” “跟鬼一样,想吓死人啊你!干什么!” “......对不起,我想问问你见过霍昭......” “没有,没有!你让开,宿舍楼快关了,我得进去了。”对方头也没抬,就一直垂着头,揪着胸前的衣襟,缩着肩膀绕过他走了。 这会宿管大妈正朝外喊着:“外面的同学赶紧的,要锁门了!” 手电筒扫到他们这里,张炼也没有再拦,他跟在潘玲玲身后,朝大妈走过去,还不等他开口,对方就眉毛一纵:“又是你?又想干什么?找你妹妹霍昭?” 这嫌弃劲! 张炼也不在意了,“大妈,能不能麻烦你看看霍昭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就算了,要是人没有回来,麻烦你跟我说一声。我等了一晚上没见她出现,她不会晚上不回来的。” 大妈还没有吭声呢,潘玲玲这会像是缓过来了,拉着嗓子道:“原来是张炼啊,霍昭还没有回来?你怎么知道她晚上不会不回来?现在她交了个军官男朋友,没准跟着男朋友出去玩去了,晚饭时候我还看见他们出去吃饭来着。” “小霍有男朋友了?”大妈八卦的问了一句,然后撇了撇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又瞅了眼张炼,“那我上去查查寝。” 不一会儿,大妈就回来了,霍昭真的没有回来。 楼上的潘玲玲也跟着往下大声的喊话:“霍昭没回来!” 张炼闻言拔腿就往医学院的方向跑过去了。 昭昭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不会半夜三更的还在外面乱晃,就算她真的有这么个男朋友,那也不会夜不归宿的,她还躲着他呢,肯定不会逆反得这么严重。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在办公室待得忘了时间,被锁里头了?她打小就怕黑,尤其是怕打雷闪电,今晚的天气也不大好,这会雨点都开始往下砸了,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的。 他心急如焚,一路狂奔过去,医学院的办公楼已经落锁了,整栋楼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点儿亮光,他在楼下朝上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半点儿回应,雷声雨声又渐渐大了,将声音都遮住了。 他找到保卫科,好说歹说的带着人过来一块儿上去看了,没人,里面都走空了。 她最可能来的就是这里,不在这儿,能在哪里? 教学楼是没有锁的,但是教室里到点就会有教职工清场打扫卫生,熄灯,图书馆也有老师催着同学们走,所以都不可能留人,张炼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看向医学院的实验楼。 保卫科被他拉过来的那人摇头,道:“那栋楼咱们可没有钥匙,钥匙都是医学院的人自己收着的,我们一般不上去,也应该不可能有人在里头吧,那边晚上去的也不多,去了走得也早,不会待这么晚,说忙忘了时间也不至于,地下室住着大体老师,上面都是一些......实验材料,血淋淋的,就是他们医学院的胆子大,也都是结伴去结伴走,落单不至于吧?” 张炼盯着那栋楼,目光暗了暗,拿着保卫科的手电筒大步朝那边跑过去了。 保卫科的那个还喊呢:“你小子可真的是,怎么就听不信呢!真在里面锁了,也不知道钥匙在哪......”抱怨归抱怨,还是跟着张炼后面一块儿去了,万一真在学校出点什么事,他们也担待不起。 可能是心理作祟,他一走近就感觉这栋楼都阴森森的,一楼那个门廊跟怪兽张着大嘴巴似的,雷雨交加中看着更觉得恐怖,“喂!” 然而张炼已经闪身进去了,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好在是这栋楼也不怕人过来偷什么,一楼的大门没上锁,就那么敞着,只有里面一间间的实验室设备室是上锁着,可以进到楼里每层挨间的敲门排查。 保卫科那个跟进来跺了跺脚,走道的感应灯也没有亮,得,肯定是又断电了,遇上这种天气断电也正常,他往楼梯口喊了一声,没听见张炼回答,也没有看见电筒的光亮,他就没有再往里走,就在这里等着。 张炼没上楼,他往负一层去了,昭昭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主动在这儿逗留,同学们都走了,也不可能不查人就将门给落锁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她给落下了,想起潘玲玲之前的表现和她身上沾上的气味,张炼的神色又往下沉了沉,拳头一收,咔咔的响。 这些回头再计较,先找到人再说。 他迅速的看清楚了这里的格局,然后一间间的去找,这里都是大铁门,严丝合缝的,光线怕是也难照进去,怕里头听不见声音,他耳朵贴在门上,先朝里喊:“昭昭。”然后再有规律的敲门,小时候看过那么多连环画,看儿童团长那会,昭昭还跟他定了几个暗号。不按照她的暗号敲门,她都不给他开门。 这会儿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那个暗号,三疾三徐,间隔一下,再两疾两徐,然后再一快一慢,小姑娘小时候就爱折腾他,一个暗号整得格外麻烦。 终于在敲到第五间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回应声。 他贴着门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一声:“张炼......” 张炼狠松了一口气,“昭昭,你再忍一下,我马上找人过来开门。” 他冲出去喊了保卫科的人,去找女生宿舍三零五的那个潘玲玲,别人不知道谁有钥匙,他觉得这个女生总该是知道的,就算没有证据,她跟昭昭一个班,一起上课,也知道他们班上谁可能有钥匙,这会他能够说出确切地址和名字的也就是潘玲玲了。 保卫科那个去了,张炼又折返回来等着,他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只能隔着门跟霍昭说话,间或拍一拍门告诉她,他还在,也不知道里面听不听得见,她的声音传出来又轻又弱,雷声雨声一直也没有停,他几乎是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 宿舍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点儿距离,在张炼焦急的等待里,过了快一个钟头,保卫科才来了两个人带着个女老师拿着钥匙匆匆的来了。 已经将近十月了,京市的本来就已经有了凉意,里头的气温比外面还要更低一些,药水味也刺鼻得很,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但这就已经够让人恼火的了。 “昭昭,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霍昭声音有些疲惫。 人脸色看着还成,没有跟有些学生第一次来上课一样,直接都哭得哆嗦恨不得转专业再不来了,保卫科和女老师暗暗松了口气,没有吓坏了那就是万幸了,这会儿也没有再问什么,只安慰了几句,就赶紧出来了。 张炼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凉的,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心疼坏了,“我走得快,上来我背你走,先去医院。” 霍昭也没有异议,她感觉脑袋有点发沉,恶心想吐,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药水给熏的,去医院也行。 她乖乖的爬上去,趴在他背上,张炼那后背上也早都湿透了,滴滴哒哒的往下淌着水呢,还不如她,起码她在里头没有淋到雨,但是,却让人心里安稳多了。 外面清新湿润的空气入肺,霍昭感觉好多了,人也清醒了很多,她自我感觉问题不大,张炼也没有再折腾其他人,让人散了,只从保卫科借了把雨伞一件雨衣,背着霍昭就往校医务室去了。 女老师也没走,撑着伞往医务室去,本来是想先一步去医务室喊医生起来准备着,结果张炼走得比她更快,干脆也不去了,又折返回女生宿舍去了,得给霍昭拿身干净的衣裳吧。 从实验楼过去有一段距离,霍昭趴在他背上,忍不住小声的问:“张炼,你怎么来了啊?” “我不来找你,你会主动找我吗?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去?” “......我没有躲,就是觉得丢人,其实有你这个哥哥挺好的,非得弄得那么复杂,大家都尴尬。” 张炼快要怄死了:“你到现在还要故意气我是不是?” 霍昭把头埋下去,遮住面上的狡黠笑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打算29号写完的,实在是写不完了,还剩下一点点,会尽快】 第677章【昭昭番外】挑战(全文完) 张炼不信,周围所有人都从不同角度刺激他,这还能不是约好了的? 就算没约好,肯定也大概都知道了,都在看他的笑话呢。 “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 “本来就没有生气啊……”霍昭趴在他背上呢喃道。 张炼心说,没生气才怪。 不过,能够跟他生气,能气他怄他,那总比不搭理他就跑得找不到人要强。 现在她能这么说,应该能说明已经雨过天晴了,他跟着又松了口气,嘱咐道:“你以后别一个人生闷气,别躲着不见我……我这阵子很难熬,不找你怕你又改主意了,来找你,又怕你还在生气不想理我。” 要不是发现虽然她躲着,但是总有其他人帮着气他……他早都不忍了。 “那你今天怎么还是来了?” “你真的不知道?听说有个什么哥哥,跟你很熟,又帅的一塌糊涂……” “……张炼,我想睡觉。” “那你睡吧。” 安静了一会,霍昭又含含糊糊问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被人给锁在里面了。” “......没有,昭昭很厉害了,关在里面也不怕,换了有些人肯定都吓傻了。” “那是因为我觉得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嗯,说的对......昭昭一点也不笨,你安心的睡吧。” 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擅长,可以都交给我。 霍昭精神一松,安心的睡着了,关在里面快两个钟头,多少还是受了些罪,到医务室后体温已经有些高了,人也晕晕乎乎的,勉强喝了药又睡了。 张炼守着她挂了半个晚上的水,直到天亮了,见她的体温降下来了,呼吸平顺了,人也睡沉了,这才匆匆回去收拾自己,又抽空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 气都过去了,现在总该会吃他做的了吧。 除了照顾小姑娘,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他也都揽下来了,直接找的霍昭他们院的老师。 “……潘玲玲说那天她的确是最后一个走的,是因为想锻炼胆量,所以她就主动申请最后等同学们走了再锁门,她以为霍昭已经跟其他同学一起走了,也不敢一个人再待下去,就匆匆的先走了…… 后来发现霍昭被锁在里面了,保卫科的同事半夜去找她,她才发现钥匙也丢了,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去找了授课老师,这才耽误了时间……” 这是院里的老师给的解释,人家也很坦白的跟张炼说了,“这个女生是跟霍昭有些矛盾,要说动机,她确实是有,但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存心的,也实在是不好说,太紧张害怕了不敢多问一句就把门锁了,将钥匙给弄丢了,这也都是有可能的,对吧? 所以也不能根据这个猜测就给人定罪,院里已经严肃的批评过她了,以后也会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杜绝这种情况再发生。” 老师还怕张炼私下会采取什么报复举动,还苦口婆心的给劝了一回:“张同学,这件事真相如何只有潘玲玲自己清楚,学校也难办,我们的立场也只能这样了,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品行端正……也知道这结果可能你不满意, 但咱们换个角度想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潘玲玲来说,就算是她撒谎了吧,也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很多同学们都当潘玲玲是故意的, 其实,这种排斥和怀疑的冷暴力对她的影响也很大,事发后潘玲玲的情绪也不大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不是想帮她说话,咱们实事求是的说,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她也受到教训了,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她也为她的粗心大意付出了代价,现在也写检讨道歉认错了,悔过态度端正……” 是,老师不愧是做教书育人工作的,说的句句都很在理,张炼也没有当场驳人,态度还算良好的接受了这个处理,可等一转身脸色就变了。 说不清楚,太紧张了,自作孽不可活……是吗? 呵! 于是,这天晚上潘玲玲独自去赴徐阳的约,等到了约定的小树林,却没有遇见徐阳,反倒是遇见鬼了! 一个五官模糊看不出面容的鬼。 作为新时期的大学生,又从小学的科学,反对迷信,潘玲玲的脑子不仅不笨还相当聪明——正因为打小是被一路的表扬到大的,所以大学后发现各方面都比她更优秀的霍昭,她才会心理失衡。 更何况,霍昭被锁在地下室的那天晚上,她回宿舍路上还遇见张炼了…… 潘玲玲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最近都十分警觉,实践课绝对不落单,或者干脆的请假了,这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鬼”是张炼的报复,如此低端拙劣,还真以为能够以牙还牙啊? 正当她仔细盯着寻找破绽,准备戳破对方的时候,这个丑的让人有心理阴影的鬼又拖出来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完整骷髅,咔咔两声将骷髅斩断,吃了一节骨头…… 嘎嘣脆的声响,在昏暗的树林里听得叫人毛骨悚然。 啊!!! 潘玲玲直接被吓得都忘记了挪开眼睛,腿脚也不听使唤,都不知道跑了,然后她在“鬼”的咔咔声和充满戾气的眼神中失禁了。 之后收到小字条找过来的徐阳:…… 潘玲玲出事了,不知道碰见什么了,人吓得浑身颤抖,嘴上也一直是胡言乱语的,一会说有鬼,一会又说张炼害她,整个精神崩溃了。 徐阳将人送到校医务所,这里解决不了,老师和班上干部又直接将她送大医院去了,也帮着联系了家长,之后潘玲玲就被家长接回去修养去了,家长还要追究责任,找张炼对峙,但是——证据呢? 你说潘玲玲看清楚了就是张炼,那明知道张炼吓唬她,明知道是假的,竟然还能够被吓成这样? 她这样子明显就是被吓住了,假的都能这样,这能说得过去吗? 老师又说了,霍昭前几天被潘玲玲给跟大体老师锁在一屋里,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这是事实,她还把钥匙搞丢了,霍昭在屋里呆了有两个钟头,人也没有被吓成她那样。 我们学医学的,更应该要相信科学。 她肯定是看花眼了,这是不是心理负担太重了?建议你们早点去看看心理医生。 把家长给气的…… 学校这里暂时的算是告以段落了。 后来,这件事传着传着就变形了,荣升为医大闹鬼事件,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潘玲玲家里有人脉,后来又来闹了一回,还放狠话要张炼和霍昭好看,又是说要赔偿,不过这些霍昭一概不知道,反正也没有闹到她这里来。 再后来,潘玲玲没来,她家里来人去宿舍收拾东西说要搬走了,也不再临床医学呆了,说是用了关系打算转院,人好好的,除了受点惊吓根本不是心理问题。 家长帮着收拾完将学校后勤发给的钥匙归还到值班室,宿管阿姨上来检查的时候,一一试了一遍,多出来一把,正准备将这把多余的还给潘家人,被同宿舍的一名女生拦下了,拿到实验楼一试…… 咔嚓,锁竟然开了。 说是不知道丢在哪的钥匙一直就搁在枕头底下放着呢。 这就叫人对潘玲玲最后的一点遗憾和惋惜都消失殆尽了。 这种人还是早走早好。 听说潘玲玲要改学制药去了,医大也有药学,不过霍昭却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张炼,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再去找霍昭,就遇见了那个传说中帅炸天的军官哥哥。 魏鹏飞。 霍昭小时候喊的那个苦瓜哥哥。 算的时候倒是把他给算漏了。 “张炼,小飞哥哥研究生马上毕业了,这周还要去天安门广场升国旗,厉害不厉害?” “是挺厉害的。” “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 “到时候拍张照片给爸妈看一下,他们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行。” 他这么好说话,神色间竟然一点不情愿也没有,霍昭不高兴的问:“你……就没什么想法?一点也没有?” 不应该啊,不是说陷入爱情里的人都是自私的吗? 张炼明知故问:“怎么说?” “你真的不懂?小飞哥长得帅,人也特别好,成绩好,还是模范生,品行端正,妈妈很喜欢他,爸爸也对军人感情不同,跟魏叔叔也认识,双方关系很好……哼,我觉得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呢。算是‘更好的’吧?” 你之前不是说我值得更好的? 竟然不吃醋! 张炼很不以为然的笑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好,不过,昭昭你说的挑不出错处,我觉得霍叔叔会有不同的看法。” “?” “如果你的对象是魏鹏飞,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他不喜欢魏鹏飞的爸爸,你觉得他会答应。” 霍昭都听呆了:“我爸爸不喜欢魏叔叔?不可能吧!” 张炼很有把握的笑了:“绝对是真的,不信你问他去。” “你知道什么?快给我说说。” 要说这个啊,那就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鸿鹄还是天鹅什么的……霍叔叔那点小心眼真当没人知道么。 等听完,霍昭都呆了,过了会又斜睨了张炼一眼:“就算爸爸不喜欢小飞哥,他也不喜欢你,上回我过去,他还说……要收拾你,让我别再搭理你了!” 张炼气定神闲。 霍昭摇他胳膊:“就问你怕不怕,到时候怎么办?”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面对霍庭的冷脸,张炼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叔叔,我师父知道你是装的吗?”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装成两个人博同情的事情……” 霍庭目光一厉。 什么博同情!以他跟浓浓的感情,还需要同情这种吗! 张炼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你记得十多年前在红星公社的时候当时食品厂还是作坊,我挑着一旦河蚌过去,当时……” 霍庭不满道:“过去太久了,谁还能记得那么久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 “不是,对现在来说,那时当然过去很久了,但是我十几年前就试过了,你确实不记得。后来我就比较关注,发现你有时候会像是两个人。” 主要还是在红星公社门口碰见张炼的那个时候,霍庭正在放飞自我,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异常,截然不同的表现让张炼在气愤之余也觉得诧异,后来他又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跟霍庭朝夕相处。 “而且有时候会不记得另一个人的事情,开开他们出生之后好像是都记得了……” “你个臭小子,想说什么?” “有一次我发现你在装。” “?!” “那次有人给你递了一根烟,当时师父也在……你是另一个人,你说你不会抽烟,但是,你的动作和眼神暴露了……是不会抽烟,还是戒掉了,我能够看出来。” 霍庭冷笑,“所以呢?我不答应,你就跟你师父胡说?你尽管去!” 这幅样子要么就是理直气壮,他猜错了?要么就是他打算死不承认了,不管是哪种……反正张炼手上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因此他思索了两秒钟就果断的否认了:“不是,我没有想过要告状!我只是关心你, 我说这也只是想说十多年前,叔叔你说给我个公平挑战你的机会,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毕竟也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忘记也情有可原,所以我提醒你一下,当时师父也在场,可以证明我所言不虚。” 霍庭面无表情:“就算是真的吧,所以呢,你老扯着那么久远的事情,究竟想说什么?” 张炼继续道:“现在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叔叔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吧。” “你想挑战我?” “是,我挑战你,我可以每天都陪伴和照顾昭昭,你能吗?这个挑战你接受吗?” 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挑战你。 这辈子有多长,我就能陪伴她多久,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只要她喜欢的,我都能参与配合。 (完结啦,谢谢大家陪伴了这么久,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