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成》 初见笑顏 商业之国「益」,素与邻国「悦」交好,广设市舶司,以贸易之财富国。民风澜漫奔放,故城内多有酒楼、戏院、听曲厢等。其中,集一切大成者,便为益城夜夜笙歌、繁华之所在「花街」。──《益?嘉宜朝》 嘉宜二十四年 若要论起益国里最风风火火的人物,不是什么丞相啦、将军啦,而是花街「楚梦楼」的鴇母刘嬤嬤。 可别小看这楚梦楼啦!它可不是普通的妓院,里头尽是人尽可夫的风骚女子。人常道:「楚梦姑娘,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品竹调丝,无所不通。」那些个个美若天仙的风雅姑娘啊,把公子哥们哄得服服贴贴,直把银两往刘嬤嬤口袋里送。 今日,刘嬤嬤一如往常站在柜前,笑吟吟的送走前来寻欢的寻芳客。此时却走进来一名一身贵气的妇人,身后跟着两名大汉,那阵势活像要抓姦似的,吓得她赶紧上前。 「夫人来楚梦楼有何要事呢?」 「卖人。」 「卖人?」嬤嬤往妇人身后看了看,果见一名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子被大汉按着头,几乎是见不着脸的。 卖人在花街不是稀罕事,每个妓女皆是身不由己,理由不外乎是家计困难。可这样穿金戴银、养尊处优的夫人会因缺钱而卖人,那倒显得蹊蹺了。 「能否让我看看姑娘的脸?」 妇人使了个眼色,大汉赶紧将女子扶正。 嬤嬤愣住了──她见过多少美人啊!妖艷的、娇丽的、花一般的女子,可从未见过能集结一身的国色! 那纠结的青丝若能好好梳洗整理,舞动之间必是如瀑布般一泻千里的华丽;那沾上沙土的容顏若能好好妆点,一顰一笑必是说不尽的风采;尤其是那双眼……那双眼…… 嬤嬤凝视着她的双眸,竟是越看越害怕,刺骨寒意爬满全身。 被押来卖的姑娘,没一个不狼狈害怕的,有些甚至是哭天抢地、奋力挣扎,喊叫到嘶声力竭,丑态尽出。可这个女子虽狼狈,眼底情绪却沉寂的宛若一潭死水, 没有任何波动,甚至于能自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傲气!傲气!一名将要成为妓女的女子竟是这般冷静平淡?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啊? 「……夫人,楚梦楼担当不起这般人物啊……」 此女堪称绝色,日后必能名高天下、轰动一时……可怕就怕在背景特殊,是个不得已丢来花街的烫手山芋,这般东牵西扯,若弄出一堆麻烦,她一大把年纪可承受不起啊! 妇人见她拒绝,倒是着急起来,赶忙塞给嬤嬤一叠银票。「嬤嬤若再不收,便是不给我面子。」 嬤嬤愣了愣,无奈的叹气。「把她带去厢房吧。」 「哟!瞧瞧!这年头卖人的倒给嬤嬤钱了!真奇!」一身透绿长裙的少女倚在楼梯杆上,俯看一楼光景。 「我说,这新来的姐姐长的真是标緻啊!哪!阿巧!你给她起个名吧!」 被唤作阿巧的男孩回过头,粉妆玉琢的脸沾上扫地时扬起的灰团,一双玲瓏大眼冰冷冰冷。他只看了少女一眼,便继续扫他的地。 「欸!你个没礼貌的小童奴!你敢这样对我!你!你!」少女一时间想不出骂人的字眼,有些窘迫。「算了!我不跟你计较!……那姐姐真美啊!要我就想替她取个诗情画意的花名……」 阿巧弯下身收拾扫具,目光不经意透过梯杆,落在那名冷漠淡然的女子身上。 脑中忽然浮现一行诗句。 「笑顏。」 益城名妓笑顏,非以其笑顏闻名天下,却以其名而闻名天下。人云伊笑艷丽动人,普天之下却无一人见伊笑也。──《益?嘉宜朝》 初见巧阶 笑顏的初夜是被薛王买走的。 薛王在花街也算得上一风流人物,出手阔气,与无数妓女有过露水姻缘,其中以楚梦楼花魁摘星最得宠。 在眾人以为摘星会被薛王赎出之际,薛王却出重金买下笑顏,着实跌破许多人眼镜,也令人讶异这新来的妓女竟能在短短几天获得花街大金主的青睞,可见姿色不凡。 那晚,笑顏厢房无限旖旎风光,而摘星房里也出了大事。 「王爷买了你,摘星自然不高兴啦!那女人可是天天盼着王爷娶她呢!听说一回房就开始砸东西,弄了一地碎瓷片叫阿巧来扫,又嫌阿巧动作不利索,抽起扫把不由分说打了他一顿,打完气消后就把阿巧扔进柴房里关着……哼!她只是想找人撒气而已,连嬤嬤都管不住那刁顽脾气,谁让她是花魁呢?」 绿倚自顾自的说着,伸手取了几块桌上的糕饼。 「阿巧是谁?」 「便是那小童奴啦!他娘是个没啥名气的小妓女,和野男人生下他后就被关在水榭,再也没出来……没爹没娘的,又生在花街,一辈子就是做小倌的命……」 她拨了拨头发。 「身分卑贱是卑贱了点,但那小子挺会取名字的,几个姐姐给他取名后都红了,很多客人都戏称他是『花街才子』……你的花名也是阿巧取的,虽然我不懂为什么是『笑顏』,明明你一直都没笑过啊……」 嬤嬤向薛王说,这「笑」字是出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笑」啊! 可自己从来不笑的。 听到花名时,她也忍不住奇怪为何是这名字? 怀着这样的疑惑,笑顏带着一笼肉包,拉开柴房房门。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孩,静静坐在稻草堆上,白皙幼嫩的手臂布满瘀青和红痕。 笑顏走上前,将包子放在他腿上。 「要吃吗?」 他摇了摇头。 「你便是专取花名的『花街才子』?」 「所有花名皆是嬤嬤取的,阿巧不敢当。」 阿巧看着笑顏,大大的双眼读不出情绪。 她轻哼一声。「嬤嬤说,『笑顏』出处是自《长恨歌》的诗句。」阿巧的肩膀明显一抖。「可依我看并非如此。」 沉寂自柴房漫延开来。阿巧紧抿着嘴,怎么也不肯说话。 笑顏不怒,她只是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巧。」 「我是问你真正的名字。」 他一愣,神情茫然。「……我的名字怪,嬤嬤不让我用。」 「有何怪?」笑顏耸肩。「名字可谓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是象徵,谁能否定你活着?所以我说,有何怪?」 阿巧愣愣的、缓缓垂下头,闷着脸。 「……我叫巧阶。」 「你娘取的?」 「……嗯。」 笑顏拿了个包子,开始吃起来。「『谢故巧不可阶,裴亦质不宜慕』,真是好名。 你娘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有些冰封的情感在巧阶眼里化开,储积成水,溢满眼眶。 「……『笑顏』并不是取自《长恨歌》。」他顿了顿。「我是取『一顾倾城,惟觉尊前笑不成』的『笑』字。」 「『笑不成』吗……」笑顏嚼了嚼口中的包子,伸手再拿一颗。 巧阶看她一副饿了八百万年的馋样,皱着眉发表感言。 「你真怪。别的女人初夜后皆是痛不欲身,得恍惚几日才能接受事实,有的甚至崩溃自縊……哪像你,饿死鬼投胎。」 「不然能如何?我都已身陷泥淖,还指望能不沾身吗?」笑顏不以为然。「倒是你,一个十岁的稚龄童子被毒打一番、饿了一夜,脸上竟无泪痕……你不也挺怪的?」 「只是习惯了。」语毕,巧阶拿了个包子凑近嘴角。 刺绣文,不如倚市门 自那天起,两人便有了无形的默契。 巧阶被罚,笑顏便带小食和膏药,毫不在乎的陪他夜宿柴房;笑顏接完客,巧阶便带上几本书,到她房里打理凌乱的床铺。 舒爽午后,一个床前背吟古集,一个卧床插花、摺纸、剥橘啖橘,说不出的间暇愜意。 徐风吹进厢房,拂乱了巧阶手中的书页。驳杂黄斑爬满纸张,字里行间尽是朱墨烂然,看得出阅读之人必是极其用心,翻读了上百回才使摺痕烙上微烂的页角。 笑顏摺完一朵纸花,在手中摆弄几下。嫌无聊了,便抬手摸摸乾黄的书页。 「阿巧,你这书怕是读透了吧!怎么不买新的?」 「没钱,怎么买?」他闔上书,抚平书皮的皱褶。「我娘只给我留下这些书……哪怕早已倒背如流,我也只能读着,凭藉如此来想像她的模样吧?」 清冷淡然的语调叙述性的说着,却渗入一个孤儿未曾见母的苦涩。 笑顏没说话,她默默的捡了张纸,继续摺花。 房里顿时沉静下来。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凝重的气氛。 「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啦!」绿倚急慌慌的衝进来。「你们快跟我来吧!嬤嬤找你们找得可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摘星她死啦!」 摘星自尽,可谓楚梦楼今年最大的事。 继薛王买下笑顏后,摘星自知赎身无望,从此接见客人,状况百出,惹得楚梦楼一身腥。以致后来,摘星不再受宠,而笑顏反集眾所爱于一身。 如此打击之下,骄傲自负的花魁,用茶杯的瓷片,亲手了结自己大起大落的一生。 之于楚梦楼,人死事小,赶紧选个妓女补上花魁位置才重要。 眾人云云,皆臆笑顏必是新花魁。 「当与不当,有何分别?即使身分再高,不过只是鸟笼中自我陶醉的鸟王,比起翱翔的飞鸟,更显悲哀。」 巧阶隔着一道门,听一夜云雨后于内着装的笑顏,对此事的不屑一顾。 「我以为能事花魁者,必是对红尘早已看透,已知花街柳巷皆是虚情假意……没想到摘星却是如此……」 「那你看透了吗?」 笑顏推开门,接过他手中的毛巾。 「我只知『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故中道理,便足够了……整理一下房间,我要洗澡。」 巧阶咀嚼着这席话,着手收拾脏寝具,换上折叠整齐的新被、枕席,拆下緋红的帐幔,换上素帐。 门咿呀的打开又关上,当他正疑惑为何洗这么快而回头,入目却是一名陌生男子。 巧阶凭着模糊的印像记起来了,对方是笑顏的客人,益城的一方富甲。 他倚了倚身,正想退至门外,不料却被挡住去路。 「你是阿巧?『花街才子』阿巧?楚梦楼的小童奴?」 「是。大人有何吩咐?」 男人问得急切,眼神热烈渴望的盯着巧阶,双手甚至在他身上游移。 被这样动手动脚自然不好受,巧阶微微抗拒躲避,男人却将他的手脚钳制于背后,更加放肆抚摸他的脸颊。 「你可真是水灵灵的可人儿啊……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堪为小倌中的极品……」 他嗅闻巧阶的脖颈,低靡嗓音如水蛇般爬滑全身,引起毛骨悚然的颤慄……巧阶很慌,可成人的力气岂是稚童能敌?几番挣扎后便被倾压至床上,男人猩红着双眼,粗暴的扯开他的衣带,在纤瘦背脊上留下吻痕…… 「不要……」 巧阶觉得头晕目眩、很噁心,酸水涌上喉头,强烈的羞耻感充斥身体每一角落…… 「你在做什么!」 刚出浴的笑顏回房后见到这幅光景先是一愣,随后抄起一旁的扫把往男人身上猛打。 「你!你这婆娘!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谁准你对阿巧毛手毛脚的!」 「老子有的是钱!买小倌来玩天经地义!」 「阿巧不是小倌!」笑顏气得脸扭曲成一团,模样煞是恐怖。「滚出去!楚梦楼不欢迎你!」 男人被打得生疼,又见她那副凶神恶煞样,吓得护住头仓皇离开,留下门外一群目瞪口呆的看戏人。 笑顏于眾人的记忆中,便是个冷漠、对事事皆漫不经心,鲜少动情的女人,此次如母老虎般对人追打咆哮,也算给楚梦楼的人长见识了。 「我的姑奶奶啊!不过只是个童奴,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吗?」嬤嬤赶紧出声安抚。「把恩客给撵走了,值吗?」 「谁再让阿巧做这种事,我便跟他没完!」 不再理会嬤嬤,她用力关上房门,站在门边冷静片刻才转身。 巧阶就坐在床上,里衣被褪至腰际,狼狈且凌乱。不哭不闹、愣愣的看着地板。 光只是这么坐着,就足够让人心疼了。 笑顏沾湿毛巾,将他的身体简单擦洗一遍,拿梳子梳理杂乱的头发。 过程中巧阶没挣扎也没说话,就像尊木娃娃。 笑顏叹气,替他穿好衣服,摸了摸他的头。 真是难为他了。 花街到底是个齷齪地,即使并非所有男人皆有断袖之癖,也难保他们不会为找乐子而碰巧阶。 巧阶有才,但在这样的环境成长只会停滞不前。 笑顏心中暗自有了打算。 不是小倌 嘉宜二十四年,笑顏携巧阶拜会名师智翁。巧阶小儿凭其诗稿令智翁折服,讃曰:「此子才气,非诸生所及。」此后悉心教导,视如己出,可谓智翁一生之最爱徒。──《益?嘉宜朝》 「以后每日,你都得来这和老师学习。」 告别了智翁,笑顏牵着巧阶,踏上归途的小径。 「文具和教材我会买,你不必担心。」 巧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就像昨天一样,任由笑顏摆弄,彷彿还未从打击中恢復,依然恍惚。 笑顏凝视着他,停下了脚步。 巧阶向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对方已停住不动,他疑惑的抬头── 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袭上脸颊。 笑顏下手又快又狠,他被打得偏过头去,阵阵疼痛刺麻。 清脆巴掌声回盪在幽闃辽敻的林间,响彻云际。 巧阶愣愣的捂脸,看着她没有怒气、淡漠的精緻脸庞。 「巧阶,你──不是小倌。」 仅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令他红了眼眶。 「你不是小倌,为何你会是小倌?你有文采、为文有奇气,何必事小倌?全天下的男子都可能为小倌──但你不是。」 笑顏深吸口气,继续说道。 「我爹触犯圣威,以致全族满门抄斩。我娘不愿我受累,临终将我顾託远亲,怎知被懦弱怕事的姑母卖至花街……若依我个性,自尽也比苟且偷生受尽凌辱来得有尊严……可你知我未何不死?」 「因为,活着能做太多事了!你唯有活着一步步往上爬,才能君临能羞辱耻笑你的人之上,才能讨要践踏你尊严的仇……」 笑顏提起他的领子,全身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的一生注定要耗在楚梦楼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只是个孩子,前途一片光明无可限量!凭什么你的传奇还未开始,就把你禁錮在这小小鸟笼?」 「巧阶,你要有出息,明白吗?唯有出人头地,你才能真正获得自由,开创属于你的未来,唯有如此,你才能对得起自己……答应我,好吗?」 巧阶凝视着她,沉默着。表情从一开始的愣然,至五味杂陈,最后敛下了眼眸。 「好。」 嘉宜二十四年,楚梦楼花魁摘星卒,其位空置,久无人居。刘嬤嬤公开竞选,由眾芳客定夺,其中为笑顏拔得头筹。后出任其位,适逢十八岁芳辰,眾人欢欣鼓舞,花街大肆庆祝。──《益?嘉宜朝》 *为了断章的流畅度和合理性,这篇内容字数会比较少喔! 一晃六年 时光飞逝,一晃眼便是六年。 若说六年前的笑顏如待放花苞,含着露珠,说不出的清丽秀美。那现在的笑顏便是亭亭莲花,吐露芬芳,清冷美艷的气质吸引趋之若鶩的人们,不惜砸下重金,只为一睹芳容。 就如刘嬤嬤预料,笑顏倾国倾城,轰动天下,连当年摘星也比不上,可谓真切的名声籍甚。 在楚梦楼,不只是笑顏,一直默默无闻的童奴巧阶也出了名。 这六年来,巧阶每日至智翁雅居听课,学从政、学治国,会意圣贤经传、背诵名人诗文,习写字,临摹大家作品;习墨画,绘山水花草鸟兽。其着作自花街流出,眾人争相抄送。 再加上伊容顏俊秀,脣红齿白,剑眉星目,更替少年才子的传奇增添一笔。 关于这两人,外头讨论得沸沸扬扬,而当事人却不以为意,仍喜欢一起窝在房里,一个念书、一个摺花,六年从未改变。 「阿巧,你一天到晚待在这,不怕人说间话?楼里可是在传『阿巧是笑顏养的小白脸』……你不介意?」 「她们爱说就说吧!都是群爱嚼舌根的女人,倒胃口!」 巧阶捺下字帖的最后一画,拿起来看一看,总算是满意了。 「先拿来给我看看吧!」 笑顏从被榻起身,招了招手。「你到底写了多少幅啊?墙壁都快被掛满了……」 苍劲笔法在宣纸上渲染开来,一笔一画尽是豪迈,如壮涛激浪,飞雪走雷,还未阅读便先醉了。 「好字……」笑顏感叹道。「阿巧你啊,以后成名了可别忘了把我好生养着,我可是像你娘一样精心栽培你呢……」 巧阶原本笑开的好看眉眼瞬间垮了下来,他一把抢过字画。 「谁把你当娘……」 「欸?生气了?」笑顏打趣的看着他紧绷的下顎。「好啦!是我失言,别绷着脸……我带你上街如何?今天城里有市集,可热闹了……」 「不去。」 「真不去?真要赌这口气?」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 「行!你就好好做你的大丈夫吧!」笑顏换上一身素裙,推开门。「我走了。」 那晚,笑顏彻夜未归。 巧阶在房里等了一宿,急得是来回踱步,没一刻能安稳坐下。好不容易待到清晨,才听见熟悉的开门声。 「你去哪了?」 「阿巧你……等了我一夜吗?」 「是。」 笑顏一听,面露惭色。「抱歉啊……我遇上点小麻烦,被人纠缠住,有个好心人救了我,带我回家疗伤,然后就……」她脸上难得出现羞赧。 巧阶愣了愣,最后闭上双眼。「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烟花女子。」 「知道的。他还认出我是楚梦楼的花魁。」 笑顏呼吸有些急促。 「阿巧,我看他是个清白男子,却仍愿意援助身分卑贱的我……这很难得。普通人家是不愿和妓女扯上关係的。他很正直,又老实,明知自己打不过还死撑着要保护我……当下我便知道,是他了,那个能让我托付终生的男人。」 那是巧阶第一次看见她笑。 其实,严格来说,那并不算是笑容,她甚至连嘴角也没有任何牵动。 但笑意却如此明媚的显现在她脸上。 他不懂,这样普通的英雄救美戏码,她怎么可能陷进去? 可笑顏的确陷落了。 她越来越少待在房里,总是花更多时间到后院和男人会面,即使陪他,也是聊男人的事。 说男人很努力工作攒钱,有朝一日要赎她,给她个风光婚礼,让她不用再倚门卖笑,千辛万苦只为了久久见一次面。 笑顏还说,男人知道有他的存在,答应以后也会把这个弟弟一併赎走,给他俩过好生活。 巧阶心里是不愿这样的。他想说自己有卖字画,赚了点钱,慢慢积到个数字便全砸到嬤嬤脸上,争气的赎了自己,可看到笑顏兴高采烈的说着这些事,他到嘴边的话便全都吞了回去。 或许,就这样平和的一天过一天,也不错。 我好,可你怎么就不选我? 嘉宜三十年,笑顏席上失态,公然醉酒,竟妄言不再见客。刘嬤嬤斥之,遣回房,禁闭三日。──《益?嘉宜朝》 「他去了悦国,去那儿做大生意了!他这样背井离乡都是为了我,我又岂能背弃他?」 笑顏抓起酒壶往嘴里灌。 「我难道不该为他坚守贞洁吗?呵!我知道自己已不是完璧,这么做无非是自欺欺人,只是想做一回贞烈女子罢了……」 「别再喝了!」 巧阶硬是把酒壶抢过来,扶她到床上。笑顏一个反胃,便把先前吃的喝的一股劲全吐在巧阶身上。他也顾不得脏了,扯来毛巾赶紧沾湿清理她脸上裙子上的秽物。 「你先休息吧!一会喝了醒酒汤再去洗澡……」 笑顏盯着他良久,叹道。「……还是阿巧好啊……」 语毕,便倒头睡着了。 巧阶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替她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 「我好,可你怎么就不选我?」 几不可闻的叹息,散在深夜的空气中。 那日过后,笑顏仍没振作。虽不再吵不见客的事,酒却喝得一天比一天兇,老是醉醺醺的下楼,弄得客人兴致全无,最后又醉醺醺的被送回房。 巧阶见她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偷偷託人到悦国探男人的消息,让她知道了能安心。 今日,就在信稍来的日子,笑顏出事了。 某个塞外征战多年的将军凯旋归国,说什么也要见笑顏。硬逼她陪侍的结果,就是她酒劲大发,吐了将军一身。 嬤嬤气得要命,抽起鞭子狠狠打了起来。 当巧阶赶过来看到的,便是笑顏蜷缩在地上,而嬤嬤在后头又打又骂的情形。 「……你这贱人!你这贱人!」 「别打了!再打下去她就要死了!」 「打死她最好!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我今天非要把她打醒不可!」 嬤嬤瞪着挡在她面前的巧阶,扬起鞭子往他肚子一抽。 「让开!」 这一下竟是令巧阶疼得直冒冷汗,跪在地上拚命喘气。 拜这些年笑顏声名大噪所赐,大家知道他俩关係好,笑顏又疼他,六年来他几乎是没吃苦的。 直到现在,笑顏失势,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在楚梦楼,终究是没有地位。花街才子又如何?受人赏识又如何?那些皆是虚名。在这里,他没有立场保护她,他只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她独自一人成受血淋淋的事实。 「你当我不知道你有情郎吗?我只是不管而已!你能好好做事,也就罢了。结果那男人一走,你倒装起烈女来了!你以为他爱你,真要替你赎身吗?笑话!」 嬤嬤嗤笑一声,眼神越发恶毒。 「我告诉你吧!你那情郎去了悦国,在一个富商底下做事。人家见他诚恳又能干,把女儿许给他……于是这男人忘了自己在益国还有个情人在等他呢!喜孜孜的娶妻,从此人财两得幸福美满……这可都是你的好阿巧查到的,我只是刚好拦到信……」 话尚未说完,笑顏便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爬起身,捂住自己的脸,竟是大笑起来。 笑声如号哭,这般肝肠寸断。 巧阶只能看着她发狂,无力阻止,眼里满盈深深的悲伤和无奈。 嘉宜三十年,楚梦楼花魁笑顏被遣至水榭,终生囚于其地。此后大病,卧床不起。──《益?嘉宜朝》 我一直,都需要你 笑顏走后,巧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没有她的掩护,每日上课都成了问题。 他必须比从前更加小心的从后门溜出而不被发现,还有控制上完课去探望笑顏的时间。 水榭是个偏僻地方,能让他好好煎药、照顾笑顏。除了住在附近的老妇偶来拜访,没有人打扰。 巧阶是如此尽心尽力的照看笑顏,不惜动用积蓄也要买上好药材替她养病。但笑顏就像对自己的身子赌气、对所有人赌气,不吃便是不吃,甚至偷买酒喝,放任身体状况一天天烂下去。 看着这样的笑顏,巧阶又气又心疼,最后仍是无奈的拿起汤碗,一口口耐着性子哄她喝。 「……最起码喝一点吧!你饭也不吃,一直喝酒……」 笑顏别开脸,眼神空洞的落在老旧床柱上。阳光透过蛀烂的窗纸照在双颊,映出病态的白。 「那吃包子如何?我去巷口买的,还热着……」 「何必吃呢?」她喃喃的问。 「我还活着干什么?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需要我啊……」 「我需要你。」 巧阶握紧笑顏的双手,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眼底深处的情感。 「我一直,都需要你。」 「小子,你想去帝都吗?」 智翁接过巧阶递来的文章,一边批阅一边问道。 「好端端的,去帝都做什么?」 「考试啊!」智翁像改到认同之处,满意的点点头。 「我能教你的全教了,继续陪我这老头子耗着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吧?还不如参加殿试,说不准能弄个状元头衔……何况依你才智,夺魁不算难事……」 巧阶有些动摇。 若真如老师所言,高中状元,一举成名天下知,那他就不再是楚梦楼的童奴巧阶,而是朝中重臣。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出人头地、不愧此生了。 但…… 「我走了,她怎么办?」 智翁一愣。 巧阶微微皱眉,闭上了双眼。 「我走了,谁来照顾她?」 智翁无奈的微笑,拍拍他的肩头。 「我知道,之于你,那丫头是相当特别的人……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考虑什么?考虑离开重病缠身的她,去追求自己的功名利禄? 他做不到。 *为了断章的流畅度和合理性,这篇内容会比较少喔! 终是受不了 巧阶抚着水榭木门上的纹路,踌躇着。 忽然,屋内传出匡噹一声巨响,打破他的沉思,他赶忙推开门。 笑顏坐在床上发狂,激动的把枕头被子全丢在地上。酒自碎裂的瓶身流出,浸湿一地。 巧阶衝上前,想安抚她的情绪,却被对方丢来的枕头迎面砸中,他愣愣的捡起枕头,黯淡的锈红色在眼前放大,刺痛双目。 「你究竟在做什么!」 巧阶对着笑顏大吼,彷彿要将心中的不满和委屈狂啸而出。 「你不是楚梦楼花魁笑顏吗?不是寧可倚市门,也不愿刺绣文的笑顏吗?对世事淡然对待漠然看待的你竟为区区男子要死要活……」 他抓紧笑顏的双肩,力道之大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 「这样的你,和摘星有何区别?和我娘有何区别?和所有为背信忘义的男人而被关在水榭,凄凉度过馀生的蠢女人,又有何区别?」 他终于是受不了了。 受不了她一蹶不振,受不了她堕落不堪。 因为曾经看过她的自信她的骄傲,所以见到她折断双翼跌入泥里的狼狈模样,令他更加难以忍受。 「阿巧……」 笑顏扯着他的衣领,混浊的双眸盈满泪水,匯聚成河,沿着双颊流淌。 「我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可现在才真正明白摘星的痛苦……失去那个人,就彷彿失去了全世界啊!一切都没了意义……」 啜泣声自巧阶胸前微弱响起,衣襟一片湿濡。笑顏的手缓缓滑落,无力瘫坐在床上。 巧阶看着她,只觉得心情无限的悲痛,以及无奈。 她去接客,他只能在房里等着;她去见男人,他只能在暗处看着;她一人承受嬤嬤的打骂,他只能在一旁急着…… 如今,她过着荒废堕落的生活,任由自己身心的伤口日渐腐烂,他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吗? 过了良久,巧阶轻声问道。 「你知道我为何从不叫你姐姐吗?」 笑顏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一时反应不来,只能怔怔地听他说。 「论辈分,我是该尊称你一声『姐姐』。但……」 巧阶自嘲的轻笑,眼底情绪复杂、深沉且浓烈。 「我们本就差了八岁,若再以姐弟相称,岂不是将你推得离我越来越远?」 笑顏愣住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彷彿胸口胀满了酸涩,有点悵然若失,却又流淌着一股温暖。 她伸手,缓缓抚上巧阶的脸。 「巧阶,你……长大了……」笑顏叹了口气。「……以后你会遇到其他好姑娘,比我漂亮的、比我心善的、比我聪慧的……」 「可我只要你。」 笑顏摇摇头。她俯身,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布包,在他面前打开。 巧阶诧异的睁大双眼。 里头是白晃晃的银两。 「阿巧,这是我六年攒下的一千二百两,足够你在帝都安定下来,在那好好考试、好好生活,然后……」她顿了顿。 「忘了我,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巧阶呼地站了起来。 「你明明早已准备好自己的赎身款,为何还要等那个男人?明明你可以和他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或许我是在试他吧?试他是否真心爱我、是否愿意为我坚持……可我真不知道,这一试,竟会丢了自己的幸福,连命都险些搭进去……」 笑顏的声音越低迷,字字句句宛如梦囈。 「阿巧,我一直不懂你替我取名『笑顏』的含意……如今我明白了,笑不成啊……我真的是,笑不成了啊……」 巧阶紧抿着嘴,彷彿要将眼前人的容貌鐫刻在自己脑海里般,紧盯着她看,任沉默在屋里漫延。 最后,他推开笑顏的手。 「我不要你的钱。」 巧阶转身,背对着她走向木门。 「我会去帝都考试,考取状元,然后……回到这里,把你接到帝都过好生活。」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笑顏一眼。 「你等我。」 笑顏望着巧阶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迷离。 归 嘉宜三十年,宜帝嘉尹面见文武状元。文状元巧阶少年得志,才倾八斗,学富五车,能与朝臣对答如流。宜帝大悦,问何所欲,曰:「只求千里马,送吾早日回乡。」宜帝戏问曰:「汝归心似箭,是有掛念之人在家等候?」巧阶答曰:「亦师亦友,亦是最爱。」帝动容,赐快马,特准待乡十日,期后再归朝覆命。──《益?嘉宜朝》 巧阶驾着马,不管自己身上仍穿着状元郎的喜庆红袍、胸前仍掛着大綵球,他心里只想回家,想赶快回到那个偏僻小屋、想赶紧见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我回来了!」 他喘着气,打开水榭的木门。 屋内的摆饰如同三个月前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上,环境整洁乾净。 但笑顏却不在。 「……是出门了吗?」 「小公子?」 一个老妇提着篮子站在门边,试探性的唤着。 巧阶愣了愣,赶紧走上前。 「姥姥?姥姥你有看见她吗?她去哪了?」 老妇一听,神色有些古怪。她头低垂着,似乎不敢看巧阶焦急的脸。 「姥姥?」 「……小公子,姑娘她……在你离开的隔日,便上吊自尽了……」 巧阶的脸瞬间退去血色,他不自觉倒退几步,脑袋一片空白。虽然如此,姥姥说的话却一字不漏的、清晰的灌入他不愿接受事实的耳中。 「我在后院立了块碑,把姑娘葬在那里……小公子去看看她吧……」 为何心死了,身体却不自觉的动着? 宛若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到后院的空地,直到看见阳光温柔的洒落在那片供奉着简单花果的墓碑前,他颤抖着,在拱起的陵墓前跪下。 她葬在这里吗? 那个三个月前,仍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泪的人,就葬在这里吗? 明明当时的回忆仍歷歷在目,为何她却在他离开的隔天,就自尽了呢? 「你等我。」 当时他拋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为走得太仓促,所以他来不及,也没能看见她迷离的眼神,以及眼底渐渐浮现的绝望。 ──那是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期望、不再相信,已经死透了的无奈。 巧阶剧烈的颤抖着,泪水疯狂从眼里涌出,无法控制。 是他害的。 如果他没有拋下她,到帝都去追求功名,她就不会死了。 如果他执意留下,在这里陪伴她、照顾她,她就不会因蜂拥而上的绝望,落得身心被重重压垮,最后走上了绝路。 都是他……都是他…… 巧阶在笑顏墓前,不吃不喝、衣不解带的足足待了十日。 期间,老妇不知来探望了他几次、给他送了几顿饭,可巧阶一口也没动。最后,老妇只好问他有什么需要,让她这个不中用的老人家也能帮上一点忙。 「给我纸墨就行了,多谢姥姥。」 巧阶就坐在墓前,摊开纸,开始一笔一画描绘着笑顏的模样。彷彿要将自己无处宣洩无人倾诉的浓烈情感都刻画在纸上,一次又一次的重叠着思念。 直到了第十天,该回朝了,而笑顏的绘像也完成了,他才从后院离开。 「小公子,你要节哀啊……」 老妇不安的看着巧阶苍白的脸孔,劝道。 巧阶向她倚了倚身。 「多谢姥姥照顾。我将择日,将我妻遗体火化,带往帝都安葬。」 我妻,这是世上最甜蜜美好的字眼。 可从这个伟岸男子的口中说出,却渗透着无限遗憾和刻骨的浓浓眷恋,以及对那人无尽无边的思念。 怀悠一年,宜帝嘉尹遇刺驾崩,太子莫凌与三皇子怀育争权。怀育得旗下门客相助,顺利继位。后封文状元巧阶为右相,门客靳辰思为左相,其馀门客加官晋爵。定原都为首都,改年号怀悠,是为悠帝。──《益?怀悠朝》 忆顏 怀悠七年 马车缓缓驶进悦国的城门,兵卒见状,本想拦下对方,却被伸出车廉外那双抓着盟国令牌的白皙右手吓得一怔,赶紧让道。 巧阶将令牌收回里襟内,整了整衣服,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因为昨日奏章改批得太晚,他本想把使悦这件事丢给靳辰思去做……没想到那个混蛋皇帝硬逼他去,也不想想是谁把一堆奏摺全扔给他自己却跑去游山玩水…… 突然,马车无预警停下,差点让巧阶栽了个跟斗。 「墨瑜,怎么突然停下了?」 「抱歉!大人!有个要饭的听说这是益国丞相的马车,就死赖在跟前不走,说自己也是益国人,要丞相可怜可怜他呢!」 巧阶皱眉,他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车前果然跪着个衣衫襤褸的男子,披头散发,甚是狼狈。他一见对方下车,赶紧奋力磕了几个响头。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可怜可怜小的!给小的赏点钱吧!求您了!」 巧阶本想随意给些铜钱,打发他走,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他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全身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 这张脸,即使自己仅于暗处中梯杆间见过几次,可那五官神情,却如附骨之蛆,深刻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尤其是在发生了种种之后,更是令他难以忘却。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这个男人,怎会想到眼前眉眼深邃、身躯挺拔的益国丞相,会是当初自己曾说过要一併赎出的小童奴? 想到这里,巧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好!赏!赏他个一千二百两!」 「大人?」 墨瑜疑惑的看着他,从车厢拿出一箱的银两,递到巧阶手中。 巧阶在男子欣喜贪婪的眼神中,蹲下身,与对方平视。 「你说,你是益国人?」 「是!是!小的是益国人!」 「你知道益国楚梦楼的花魁笑顏吗?」 「知道!知道!名妓笑顏倾国倾城,天下皆知!身为益国人,更要知道才是!」 「是吗……」巧阶点了点头,再问。 「那你可知,这名妓笑顏,后来是怎么死的?」 男子一听,眼神开始飘移不安。他抿着嘴,不敢说话。 巧阶轻笑一声。 「名妓笑顏爱上了个背信忘义的男人,拋下她到悦国做生意,还娶了大财主的女儿……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被囚于水榭,最后,上吊自尽了……」 巧阶凑近男子的耳朵,轻声说道。 「这一千二百两,算是我替她将一切恩情,全还给你这负心汉了。」 语毕,巧阶将所有银两倒在地上,不理会对方震惊的眼神,走向马车,坐了进去。 「墨瑜,走了。」 你的一千二百两,我全还了。 这样你在天上,是否不会再苦于被这段痛苦不堪的情感纠缠了呢? 这样你,能安心了吧? 益国右相巧阶,出生于花街,原为楚梦楼童奴,十六岁时高中状元,少年得志。后于莫怀之争力助三皇子怀育,遂被封右相。终身未娶,每有求亲,取笑顏亲绘像,一顰一笑,举手投足,无尽风华,眾人见之,面露惭色,皆退。晚年平安顺遂,薨于府,与笑顏像长眠。帝缅怀,追封諡号「忆顏」。 *明天来写个小后记,跟大家聊聊有关《笑不成》这个故事吧! 后记 大家好,我是flzi。 后记来跟大家聊一聊《笑不成》这个关于爱与失去的短篇作品。 《笑不成》是我第一篇真正完整写完的故事,投注了很多心血在其中。虽然只是个短篇,但也是涵盖了很多回忆。 当初在写《笑不成》时,有受到其他作品的影响,所以很顺其自然的就想写一个有关少年少女一起成长的故事。 我觉得比较遗憾的是,因为校刊投稿的字数限制,《笑不成》一些细节没有处理得很好。譬如笑顏的情人,我没有太多着墨于这个人的描写,甚至可以说在故事中几乎看不到这个角色的特徵、性格......等等。 《笑不成》我看了很多遍,在多次的校稿之下,我自己时常有个疑问——为什么笑顏一定要选择死亡呢? 笑顏的情人就是个平庸的男人(单以故事中他所表现出来的特质而论),甚至背叛了笑顏,为什么这个心高气傲的花魁会为了他自甘堕落、一心求死? 我在写设定时,所想的是——花街是个地狱,花街的妓女们身陷其中痛苦不堪,一旦有人给予她们在绝处之中难得的希望,她们就会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因而焚烧了自己。 缺少了描写笑顏与情人之间的相识、相知,与曾经的相爱,这样的设定就很难展现出来,笑顏在经歷过希望与绝望之后的选择——自尽,也就让人有点难以理解。 我太着重在营造笑顏与巧阶的相生,所以忽略了要丰满这个角色。 ——看来是时候为他写一篇番外了。(笑 至于巧阶,我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亲儿子。(? 他爱上笑顏,也是因为笑顏给了他绝处的希望,甚至可以说是笑顏成就了他。 巧阶终其一生未婚,因为笑顏的死——有些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永恆。笑顏死得太过惨烈,巧阶未能给她一个自己希望给予她的结局。因此这个女人活在他的心里、活在他的血骨,活了一辈子,活到他永远沉睡、入了土里。 而笑顏,我为她想过另一个结局。倘若她活着盼到了巧阶归来,她仍是不会答应和巧阶到帝都,也不会接受巧阶的感情。 很简单,这个刚烈的女子仍然保留她的烈性。她不愿自己拖累巧阶,巧阶的传奇才刚要开始,她的存在只会是巧阶的累赘。 至于巧阶会怎么选择,他会用什么方式让笑顏妥协,就是他自己的事了。(笑 毕竟是和皇帝对答过的文状元嘛,他总会有办法的,亲妈我管不了他。 之后会出一篇关于笑顏情人的番外,关于这个角色还是有些遗憾想要弥补。时间大约会在《我的一个气纯师兄》完结后开始动笔,也有可能会再加一篇番外也说不定...... 以上就是这次的后记,很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