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民国 1V2)》 第一章哥哥 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各自向归身之所奔走。鹤城宵禁时间不晚,夜幕降落是这座城狂欢的开始。 许雷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摇晃,似漫不经心地蹲在街边的角落,打量着对面华丽的恒乐门。 恒乐门作为鹤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光是外表就是极尽辉煌,街牌高高挂在中间,彰显着高傲的气势,金黄色的墙面被灯光映暗了几分,却只让人觉得更加神秘。 门口站着四五个堂倌,热情地欢迎着客人的光临。 顺着大门内望去,七八个人围成一桌,紧紧盯着桌上的骰子,握住自己的筹码,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底气。 他们或欣喜若狂,或唉声叹气,但他们的念头都一样。 赢了就继续赢,输了下局就翻身赢回来。 许雷看久了觉得眼酸,正要揉揉眼睛时,他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行色匆匆,门倌恭敬地向她问好,那人视若无睹,转眼间消失不见。同时,他注意到原本平静的夜色中,多出了几个人影。 刚才进去的……不正是自己的主子吗? 南尧穿过狂欢的人群,乘着电梯来到顶层,轻车熟路地来到江畔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姐,江先生希望明天能见你一面。” 江畔靠在椅子上,盯着下面的舞台,台上舞女们妩媚舞动着身姿,眼神热情又大胆,似是勾人的妖精,将人的心都要勾走一般。 她眼底闪过一丝烦躁,面上却是依旧平静。 “他愿意见,那就见。”早晚都要面对,一味地躲藏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江畔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在这曲结束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小姐,外面有江先生的人,咱们需要走别的路吗?”南尧跟在江畔后面,就在刚才,许雷赶紧向她报告自己盯梢观察的情况。 江畔嘴角泛起一抹讽刺的笑,“不用,就从正门走。” 不论哪条路,估计他都安排了人,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省事,反正她又不怕。 汽车疾驰在路上,江畔托着下巴,目光停留在飞速而过的街景上,但若仔细看,少女的双目空空,就像乌亮的黑曜石被蒙上布,暗淡无光。 一周前的夜晚。 恒乐门的顾客们正沉醉在火热的赌桌上时,几个警卫员突然闯进来,个个神情肃穆,这可给人们吓坏了,有几个靠近门的人准备开溜,却都被挡了回去。 随后,江淮缓缓走入大厅。 男人带着深棕绿的军帽,帽檐的鸦黑反射大堂的灯光,鸦黑下射出的目光一如反光的冷冽,他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对上视线的人吓得头皮发麻,将头低下?——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人命在他眼里,就像蝼蚁一样——毫无意义。 江淮向前一步,身后的副官看着身边的堂倌,“你们这管事的人呢?叫他赶紧出来,我们长官找他!” 堂倌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步子也有些迈不开,副官烦躁地给了他一脚,“别磨蹭,赶紧去。” 这一脚给堂倌直接踹趴下了,赶紧又爬起来,弯着身子赶紧跑向内堂。 马上一位身着西装的大堂经理赶紧走来,腰弯了又弯,扬起讨好的笑容,“各位长官,不知光临敝店所为何事啊?” 无人应答。 副官轻咳一声,经理吓得一哆嗦,头蒙上一层虚汗,咬咬牙提议,“长官,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进去慢慢聊?” 说罢,他胳膊伸向内厅方向,将腰弯的更低。身后的堂倌更是吓得连呼吸都放低,恨不得直接消失。 江淮向前走去,经理如获大赦,一边说着这边走,一边给大厅的服务生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安抚顾客。 内厅里,江淮没有坐下的意思,经理看着眼前面如冰霜的男人,试探着看着他,“长官不如我们坐下说?” 副官靠着墙壁,打量着面前强装镇定的男人,出声提醒:“经理,我们要见——真正的管事人。” 经理面色变了一瞬,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后颤抖着拿起声筒。 十分钟后,江畔站在会客室门口,努力平复呼吸,试图压下愤怒的情绪。 南尧担忧地看着小姐,江畔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敲门。她长呼一口气,扬起明媚的笑容。 南尧打开门的同时,与江淮四目相对同时缓步走进来。 江淮望着门口的女孩,女孩身着墨绿旗袍,上面掐着金丝绣成的兰花,白皙笔直的双腿随着走动若隐若现,颈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金链,衬得女孩更加华贵,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江畔顶着江淮的目光,落座到沙发对面,她尽力让自己笑得亲切些,“请问长官找我有什么事?” 江淮抬起手,收回目光,摘下帽子放在衣架上,冷锐的目光环视一圈,“都出去。” 这话是对在场除了江畔所有人说的。 南尧识趣地低头快步走向门口,先副官一步打开门,“长官,您先请。”副官冷哼一声走出门。 沉默凝固在空气中,江畔盯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壮硕的胸肌压在衣装下,收腰处线条更为明显,但此时,江畔没心情欣赏,拜面前的煞金刚所赐,今晚的亏损不可估计。 煞金刚解开两颗袖口,卷起来露出半截精壮的小臂,薄薄的皮肤下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触摸。 他端起面前的热茶,毫无知觉地慢慢品着,透过缓慢婀娜的白雾,看见江畔炸毛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畔见对方岿然不动,彻底破功。 “江淮,你搞什么名堂?” 第二章筹码 江淮向后靠在沙发上,双腿交迭,“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呢?” “嗯?江畔?” 江畔被戳中心思,她着实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直接,打的自己措手不及。 面前的这个男人,自称是她的哥哥。 江畔十岁时成了孤儿。 母亲从没提起父亲的去向,小时候她也问过母亲自己的父亲在哪是谁,母亲总是不答,只是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期盼着父亲可以早点回家,告诉他自己很乖,母亲很想他。 稍微长大一点后,江畔只当自己父亲死了,离家十几年的人跟死了没区别。 母亲还没来得及看她长大成人就撒手人寰,江畔从心底厌恶那个从未出现的父亲。 如果没有他,母亲就不用遭人冷眼和嘲笑,甚至到死都带着遗憾和痛苦。 母亲死后,外祖父带人接走了江畔,继续抚养她。 这时的江畔终于明白,父亲或许没死,只是不要妈妈和自己了,从此,她只当自己是孤儿。 外公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这些年,她一刻不停地学习如何管理账务,如何经营当铺,如何做一个乖孩子,做一个让别人赞不绝口的大小姐。 她不允许自己给母亲丢脸。 在江畔十八岁的时候,祖父给了她一个厚重的红木盒子,她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房契和琳琅满目的珠宝。 这些本是她母亲的财产,现在祖父全都交到了自己手里。在统计账目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处鹤城的房产,兜兜转转,她还是决定回到这里。 她还要为母亲报仇。那些欺负母亲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且,这里还有她牵挂的人。 三个月前,她回到鹤城。 两个月前,恒乐门开业。 两天前,一个名叫江淮的男人找到自己,自称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要将她带回所谓的江家。 江畔自然不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产业去当深闺小姐?不好意思,她不稀罕。若是真的爱自己,何必等到现在,早干嘛去了。 江淮告诉她,上个月江父遭人刺杀,弥留之际,他才告诉自己有可能还有个妹妹,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儿子能将漂泊在外的女儿接回来。 不论是作为江家长子,还是父亲的儿子,江淮都会找这个妹妹。乱世之中,人命最轻贱,更何况一个女孩子,如何自保呢? 只是这一个月里,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焦头烂额。 得知妹妹在鹤城的消息后,就在他动身的同时,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刚到鹤城,他那只见过两面的妻子,就带着家中的一半财产跟人私奔了。 祖母刚失去儿子,又听到这个噩耗,直接被气出心病,卧床不起。 母亲性子绵软,原先家中上下事情交由婆婆和儿媳打理,她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对家中财务几乎是不闻不问。 一时间家中鸡犬不宁,江淮坐在餐厅,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当下家中急需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主心骨,但是他并不能一直呆在家中,即使能分出精力管家,他又能坚持多久? 不幸中的万幸,妹妹是个精明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在江畔推门走入的那一刻,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淮心颤了一下。 不用考证他就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妹妹。而她,不论是用什么方法,自己一定要接回家。 江畔顺着直觉看到江淮,男人身上散着寒气,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就像要从自己身上刮走什么似的。 江畔大方落座,将自己的包放在桌边。笑容客气疏离,伸出手“您好,江畔。” 江淮虚握住江畔的手,“江淮。” 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就像冰一样生冷。 江畔收回手时不着痕迹地蹭了下手边的餐布,她怀疑自己刚才碰到了冬天的铁管,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她真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也是一样冰。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江先生,很抱歉您跑这么远来找我,但是我不会回去的,”江畔面露难色,可惜地摇摇头。 没理由回去受罪,她简直不能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江淮仿佛早就料到她的拒绝,轻轻点头,询问她理由。 这人怎么净说废话,非要自己把话摆在台面上。 江畔暗骂江淮装傻,她说一句,对方就应一句,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么静静地注视自己,油盐不进。 几个回合下来江畔被气到疲惫,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红酒,也同样注视着他。 妈的,跟人沟通好难,看咱俩谁耗的过谁。 江淮故作惊讶,“是饿了吗?上菜吧,你还什么都没吃吧,空腹喝酒对胃不大好。” 不等江畔开口,他抬起手臂,立刻有服务生端着烤牛排端上餐桌。 就在江畔思索如何赶紧逃遁时,对方边拿着刀叉切牛排边开口,“江家对不起你,作为补偿,城西的那家服装行,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你的了。” 江畔心下一惊,那家店的地段处于鹤城的居民区,几乎每天都是顾客盈门。 她去逛过,里面的服装应有尽有,且价格亲民,相应的服饰配套一应俱全。 从一层的日常服饰到顶层的私人定制,包含从上到下所有消费阶层,老板们会根据顾客身材相貌进行合理建议,服务热情,她身上的湖蓝色白方领毛衫就出自某家店中。 啧,眼力不可小觑。但是一家店就想收买自己,她未免也太好打发了。 江畔正准备再度开口,对方继续说:“顾景初的病可以治好,医生我已经联系到了,大概这两天就到。” 盘中的牛排已经被细心地切成小块,他放下餐具,优雅地擦擦手,“放心,以你的名义。” 祖父最近犯了头痛,吃了一堆药,中西医都见过了。从最初的药效能缓解一年,半年,一个月到现在只能维持半个月。 江畔四处寻医问药,但也只能起到暂缓的作用。看着日渐消瘦的祖父,江畔一直放心不下。 只是他的话,自己又能信几分呢? 江淮并不知她思考这么多,他拿起江畔面前的牛排,将自己的那份调换到她面前,绅士地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江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破绽。 可对方依旧坦荡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被他看的透明,不着寸缕。 如果可以,自己真想把红酒泼在他头上,虽然那样估计下一秒就会有子弹对准自己。 她就像被恶狼盯上的兔子,现在自己被压在爪下,动弹不得。 盘中被切割整齐的牛排,就像被规划好未来的自己。餐盘反射大堂的顶光,那束光晃得她眼疼。 原先的适从消失了,她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垂下头,整理好思绪后,定定地看向对面。 “很抱歉,请给我时间思考一下。”她顿了顿,舌尖顶着上颚,冷冷地警告他:“还有,请尊重我的隐私。” 江畔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让她顺着别人想法来,她也太好拿捏了。 车内,江淮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钱包,柔软的牛皮捏起来十分细腻,他不禁想到了女孩手心的触感,比这还要软,更温暖。 今晚太急迫,不甘心的兔子直接跑了。 前面的副官看着长官沉思的模样,暗自叹气。 得,后几天都别想平静了。 第三章再会 会客室。 江畔看着面前悠闲喝茶的男人,撇撇嘴。她那天回到家后,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把自己反锁起来,倒成了真正的深闺小姐。 反正出去他的人也会盯着自己,倒不如躲在家中乐得清闲。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后果就是对方上门来堵自己了,打的自己措手不及。怎么每次碰面都输得这么惨呢? 江淮简直是自己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自己命中最大的克星。 他确实遵守她的要求,这几天都没有来找自己,安静地就像从没来过。 “江畔,现在可以给我答复了吗?我没剩多少时间还逗留在这了。”江淮收起笑容,直直望着她,眼里多了一丝压迫,却不明显。 被点到姓名的江畔回神,这反应被江淮收入眼中,他敲敲扶手,“专心点。” 江畔歉意地笑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坚定地说,“很抱歉,我还是不会回去的。而且我想,江家现在的状况……” “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花在我身上吧?” 江畔的话就像一颗石子,砸在江淮这片死寂的湖中。江淮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气氛再次凝固在空气中。 终于扳回一局,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江畔还没来得及开心,只见江淮却笑了,却不是真的笑,他的眼神是冷的。 猎手伺机捕杀猎物时,往往有足够的耐心。若是被猎物发现,直接扑上去撕咬是最直接的方法。 “挑衅我让你很开心?” 江淮起身走向江畔。 咚、咚、咚。江畔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脚步声还是自己的心跳。 她怔愣地盯着他的军靴,忽然下巴被人抬起,江畔俯下身,在江畔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原本挣扎的江畔忽然停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像被定格了一样。 江淮放开她,走到门口时又停顿了一下,折返回来,在江畔防备的眼神下掏出一个钱包,放在桌子上。“一周。”在江畔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满意地取走衣架上的帽子。 “一周后我来找你,地点你定。希望这一次,我能得到想要的答复。” 这是最后通牒,恶狼咬住了兔子的后颈。 江畔的思绪回到现实,缓缓睁眼,由于几天都没睡好,头有些微微发痛。 “南尧,我睡了多久?”坐在前排的南尧赶忙提醒,“没多久,也就几分钟。” 她停顿一下,小姐看起来恹恹的,出生提醒,“小姐,陆少爷在书房等你。” 江畔面色忽然变得柔和,欢快地下车,念叨着“阿棋”,悠悠走进大门。 南尧不禁咋舌,小姐对待江先生和陆少爷简直判若两人,她都快分不清哪个才是小姐了。 陆观棋在房中安静看书,屋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光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下印下斜斜的阴影。 他深褐的眸子专注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眸上,他身子坚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种倔强的性子。 “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日却为长。” 陆观棋转头,江畔笑吟吟地读出这段话,从他手中抽走书,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总看陈诗,小心变成古板的小老头。” 陆观棋扬起无奈的笑,温润地看着她,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又摆摆手,放在额头上。 我不会。 陆家的小儿子是个哑巴。 陆家靠经商发家致富,涉及的产业星罗云布,甚至海外也有他们的家族产业。可是在陆海川这一代,他染上了大麻。 结果就是除了陆观棋以外的所有孩子全部夭折。 陆观棋母亲受不了儿子不能说话的事实,上吊自杀了。陆海川悔不当初,在陆观棋五岁的的时候,他彻底戒掉毒瘾,并应陆观棋愿望给他找来一位家庭教师。 这位教师叫顾南,同时也是——江畔的母亲。 江畔小时候候无人照顾,得到陆家的应允后,顾南便时常带着江畔来上课。 江畔与陆观棋很快玩到一起,更多的时候是陆观棋来照顾小江畔。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畔愈发依赖陆观棋,这一点从未改变。 就像现在这样,江畔靠在陆观棋怀里,愤愤不平地控诉自己在江淮那里处处吃瘪。 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自己的颈窝,鼻尖被女孩淡淡的香气环绕着,刚洗完的头发还没干透,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柔软的胸脯就这么紧贴着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拍拍女孩的头,以示安抚。又将江淮横抱起放在床上,捞过来毛巾,细细地为她擦拭头发。女孩的黑发如绸缎垂落在身后,擦起来柔顺细滑。 男人的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白净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纹路。 江畔享受着这一服务,舒适地闭起眼,随着男人的动作左右摇晃。 陆观棋将她扶正,她安分一会儿又开始乱动。他也不恼,只是一遍遍将她扶好,擦的差不多时,他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点点她的头。 怎么总是也闹不够? 江畔笑嘻嘻地看着他,女孩的眼神像是林间小鹿,干净纯澈。 在与她的对视中,陆观棋的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她的眼神是冬日的火把,烤在自己的耳边。 看着男人泛红的耳朵,江畔心中窃喜,缓缓靠近他,趁对方愣神之际,粉嫩的唇印在他的嘴角,又移到唇上。 江畔刚离开,还没来得及调侃,就被狠狠拽了过去。 单纯的接触远远不足以填满无尽的渴求。那是看不见底的欲望,既是她的也是他的。 一只有力的手掌扣在她的脑后,缩近两人的距离。 陆观棋柔软的下唇细细地摩挲着,舌头撬开细白的贝齿,温滑着一寸一寸探进去。江畔勾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对方的怀中,不留余地的回吻。 他们的舌忘情地纠缠在一起,吮吸对方的津液。此刻万籁俱静,世间只剩下舌头刮过牙齿、双舌纠缠摩擦声音。 江畔推开陆观棋,男人眼角泛红,食髓知味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扑到他怀中,用牙齿咬磨着男人的喉结,在喉结滚动的瞬间,直接含住反复舔着。 这一行为无异火上浇油。 陆观棋推开江畔,与她一同倒在床上。他钳住江畔的手腕,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缓缓靠近女孩,与她缠绵在一起。 他一只手隔着丝滑的蕾丝睡裙轻轻附上江畔的胸脯,女孩的高峰柔软耸动,他却不急着抓揉,反复挑逗着那一粒凸起,没几下乳头颤颤巍巍地挺立起来,陆观棋加快了拨弄速度。 江畔扭动身躯,爽,真的太爽了。仿佛有根羽毛软软地扫在自己胸前,原本丝滑的布料此刻却成了摩擦的最好工具,一下又一下,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阿棋,不…不要一直玩弄这里,我受不住……” 江畔讨好地看着面前的人,下身仿佛有蚂蚁啃噬,空虚感越来越强,她试图合拢双腿,却被强硬地分开。 陆观棋的眼色暗了又暗,松开她的手腕,扯下她的亵裤,摸到一滩浓密的春水。 湿的真厉害。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贴在少女粉红的贝肉上,湿软的舌头从下至上,细密地扫过整个阴唇,含住全部裹吸一下后,就用舌尖抵在阴蒂上,轻轻舔弄。 就像自己舔弄他的喉结那样。 江畔呼吸愈发急促,颤抖着身体,她手指插在男人的发间,他的发毛茸茸的,摸起来就像某种无法饲养的鸟儿。 耳鸣声越来越强,一波波快感顶到脑门,对方的唇舌沾染上淫液,又尽数还给自己,这么贴合地吸吻,缠绵又色情。 紧接着,男人将舌对准花穴,仅仅是试探地扩开,就有一汪春水喷涌而出。 陆观棋抬头看见面色潮红的女孩,女孩颤抖着注视自己,软绵绵的眼神似乎控诉他的暂停,他内心获得极大的满足。 这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场景,是他亲手塑造的场景。 他将两根修长的手指插进花穴,被拓开的穴肉热情地包裹手指,随着手指的深入,穴肉一层层被拨开,又迅速地再度围上来。 手指开始迅速抽插,另一只手按上花核,上下撩拨,江畔头皮发麻,炸开的快意在脑内疯狂翻涌,啧啧的水声回荡在耳边,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 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感像浪花一样拍打着大脑,旧的未去新的又来,层层迭加,江畔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等她反应,陆观棋轻咬住花核时,自己控制不住地喷出来。 涌动的热流一波波涌出,激荡的舒爽扫过四肢百骸,迭迭冲刷在礁岸上,欲仙欲死。 第四章交给我 江畔激烈地喘息着,眼中弥漫一层水雾,她眨眨眼,一滴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居然爽哭了。 一根炙热的硬物抵在颤抖的花穴上,江畔吓地一哆嗦,对方也被她这一举动惊到。 陆观棋缓缓退后,扶起江畔,跪坐在她面前,食指指着自己,转手和中指相搭点动一下,又伸直摆动几下,拍了拍胸部,露出害怕的神情,最后指向江畔。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担忧地观察江畔的脸色,情欲的潮红尚未褪去,微微抿住唇,胯下依旧挺立着,阳具没有得到照顾,亮晶晶的体液涂在顶端,看起来好不委屈。 一双娇嫩的玉手捧起他的脸颊,陆观棋顺着她的动作抬头,女孩深情又火热地注视自己,那双黑瞳中清晰地印着自己的倒影,只有自己。 江畔附身亲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一下又一下的亲吻落在脸上,最后亲昵地蹭着他高挺的鼻梁。她附在耳边,嗓音动情中带了一丝沙哑,“只要是你,我怎样都不会怕。” 没等陆观棋反应,江畔将他推到,跨坐在他身上,扶住柱身对准穴口,一寸一寸地吞下去。 “啵唧”一声,早就盈满水液的阴道被填满,充分润滑着陌生的异物,仅仅是插入,就有一阵酥麻的电流从脊椎窜到头皮,密密麻麻地炸开在脑中。刮到某处软肉时,江畔抖动着身子,努力平复自己的颤抖,连眼皮都在用力。 陆观棋的阳具比起宽度,在长度上更胜一筹。正是这样,这根肉棒被全部吞下的同时,几乎就快卡在宫口上了。 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似要传递力量,江畔借着这股力量就开始摇摆起来,身下的人低低地喘息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兴风作浪。 江畔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上,对方立刻意会开始揉捏乳肉,乳尖被拇指左右剐蹭着,瞬间高高凸起,不服输地挺立着,绽放出诱人的嫣红。 这边挺立后,另一边的乳肉也得到爱抚,整个乳肉被抓在掌中,细长的手指夹住前端,一边摇晃一边摩挲。快意像烟花一样一波波冲上头顶,忘却一切,只想沉沦。 “嗯…啊,太…太快了,好深…呜呜呜……” 捏着有些无力的腰肢,陆观棋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似乎又挺进几分,棒头似乎就要戳进宫缝,江畔发出一声尖叫。 回应她的是一个安抚的吻。 陆观棋抱着她的头,将她扣在怀里,肉棒从甬道中抽离一半,穴肉不舍得挽留,细细密密地缠着棒身,停顿一下后,肉棒缓缓推入。 几个回合后,抽插的频率越来越快,撞到某处软肉时,江畔突然一抖,这一举动让他开始反复逗弄那处地方。淫水随着进出,打湿了双方的交合处,晶莹的水滴挂在耻毛上,像极了晨间立在草叶上的露珠。 “啊!慢…慢点,嗯啊……” 速度真的慢了下来,变得缠绵悠长,没一会儿下身传来酥麻的空虚感,江畔微微扭动身躯,发出不满的哼声。 陆观棋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不过他乐意。 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加速,江畔发出一声尖叫,热胀饱满,强势推开所有穴肉,直达深处,不留余力地操弄着花穴,随着进出,少许穴肉被飞速带出,又再次被送回原处。 太突然了。 紧致的甬道层层迭加,不肯示弱地咬着肉棒,酸,痒,爽感一同堆积在一起,在连续抽插不知多少下后,身体一僵,一片白光闪在眼前,下身不受控制喷出一股温热的阴精,悉数浇在肉棒上,一波接一波。 同一时刻,陆观棋咬紧牙关,忍住射精的冲动猛撞在里面,在江畔高潮的同时,抽离肉棒,射出几股浓郁的精水。 不受控制的精液射在江畔的小腹,胸口,甚至有几滴溅到她的下颌。江畔心脏如擂鼓般激烈地跳动,她感觉头脑发晕,身体软成一滩春水。 她张口无声地呼吸着空气,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失神地看着自己,仿佛又不是自己。 将人横抱起走向浴室,陆观棋温柔地给她清洁身体。江畔累极了,就这么靠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射在江畔面前,她眯眯眼,缓慢地坐起身。全身上下神清气爽,酸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下床去吃饭。 陆观棋每次事后都会给自己按摩身体,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对江畔来说,没什么是比跟他呆在一起更惬意的事,如果有,那就是赚钱。 大厅内,当事人全神贯注地阅读报纸,听到下楼声头也不抬,等读完全部内容后,他收了报纸,就看到一双好奇的眼注视自己。 “今天有什么新事吗?”江畔敲敲鸡蛋,顺着裂缝拨开蛋壳,拨到一半蛋清却掉了大片,她自暴自弃地连同蛋壳丢掉多余的蛋清,一双筷子制止了她。 陆观棋摇头,将她残缺不整的鸡蛋放入自己的碗中,拿起另一个鸡蛋从容地拨开,鸡蛋在他手里格外听话,一个完好无所的“珍珠白玉丸”随着白净的手指放进自己的碗里。 “怎么你拨的鸡蛋就这么完整?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他拍拍自己,用右手拍一下额头,竖起大拇指,伸出三个手指捏住放在鼻下,又竖起大拇指晃了两下。 运气好而已。 江畔撇撇嘴不以为然,忧愁地将粥送进口中,思索着如何开口讲述自己的决定。 叶敏敏已经找到了,那个戏子什么都说了。 那天江淮附在耳边说的话萦绕在脑海里。自己策划的阴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对方实力过于强大,自己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无法撼动,更别说复仇了。 她赌不起,至少现在,低头认错,乖乖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边,她放心不下自己为数不多的产业,也舍不得陆观棋。 一只手晃到自己面前,江畔吓了一跳,抬头发觉陆观棋垂眸观察着自己。他递来一行字,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你去吧,这里有我,一切就都交给我。 江畔的泪水夺眶而出,埋进陆观棋的怀中放声大哭。对方抚摸她的背部,一下下地给她顺气。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回去就可以吗?万一回不来怎么办?”此刻江畔的内心是恐惧的,记忆中母亲逝去的恐惧弥漫上来,母亲死的景象历历在目。 她不能再拖累别人了,明明已经不要再当一个累赘,明明想要变强,却还是回到起点,自己真的还能行吗? 待到江畔情绪稳定,陆观棋用手帕擦拭她的眼泪。扶她坐好,两手虚握,四指并拢,右手插进左手中,用食指比在左肩。 相信自己。 是啊,如果现在就倒下,将来又怎么办呢?她必须舍去懦弱和恐惧,面对未来。 江畔破涕为笑,面颊右侧显现一个浅浅的酒窝,红红的眼睛倒真有点像兔子了。 她握紧陆观棋的手,“阿棋,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她神秘地眨眨眼,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你一定要帮我管理好恒乐门,不然…哼哼~” 温热的唇含住他的耳骨,贝齿在上面印下浅浅的牙印,“要——你——好——看。”江畔嬉笑着推开陆观棋,一溜烟跑上楼了。 陆观棋摸着被咬过的地方,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明明没有用力,他的耳朵却像滴血一样红透了。 他面色平静地捂住双眼,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只手一直在颤,嘴角的笑意就快藏不住了。 自己真的有些太放纵她了,但是,结果不坏。 ps:第一次写肉文,有点小紧张。手语的动作源自网络,大家如果感兴趣以后我就继续加了,我没学过手语,为了确保严谨对比了多个资料,查用法时感觉手语很有趣欸。大家如果看不懂有的描写可以留言,我会回复的!你们的留言就是激发我前行的动力! 第五章女孩们 恒乐门。 江畔在办公室核对账务,越算越心凉。这个月月初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恒乐门对于顾客的需求一应俱全,小吃点心,烟酒糖茶,三楼还有餐厅,全天都供应新鲜食物。 如果客人有需要,三楼还配备了专属的客房,若是无聊还可以下楼去舞厅消遣,只不过舞厅在晚上六点才开放。 恒乐门的舞女们有一个别称——“午夜夹竹桃”。 迷人但致命。女孩们本身并不含有剧毒,是江畔给她们涂上的保护物。 恒乐门规定,任何人不得对舞女进行调戏,侮辱等行为。舞女有权拒绝别人的邀请。如有人公然违背规定,恒乐门有权对其进行追究,并永远不得再次入内。 江畔一开始就定下了这条规定。 这些女孩们大多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还有一些被父母卖掉的孩子。男孩留下做杂物,女孩主要负责后勤和展演。江畔想在能力有限范围内让更多的孩子们活下来。 战争是无情的,但希望的火种不能熄灭。 月中有三天的收入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从那之后收入一直都不太理想,这种状况持续到一周前。江畔捏着空白的帐页,抿着嘴角,眼神冰冷,发出一声轻笑。 她想骂江淮,但又怕玷污自己的唾沫。他最好自觉把这笔亏损的钱给补上。 要不是降低赌局筹码,提高几率,让人人有不同赢的机会,自己天天来检查状况,只怕到今天收入还是不佳。 清算好账本后,江畔将其放入抽屉锁好。她生无可恋地趴在红木桌子上,把自己想成一只鸵鸟,逃不掉就装死。 “咚咚咚——” 这时候来找自己的不是南尧就是李经理了。鸵鸟畔头也不抬,闷声让对方进来。 南尧进门吓一跳,自家小姐面朝下趴在桌子上,浑身散发着“看不见我”的气息。她哑然失笑,“小姐,江先生询问您见面地点定在哪?” 江畔一动不动,半响后,闷声报出餐厅名字。随后猛地起身,用双手捂住脸颊上下揉搓,像是在泄愤一般。 她来到江畔身后,轻轻拨开那双白臂,两指按上江畔的太阳穴,稍微加了些力度。小姐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一个人憋着,对谁都不肯说。 江畔拍拍南尧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南尧又按了脸颊,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小姐的皮肤细润如脂,脸颊捏起来像柔软的棉花,只一下就会让人感觉爱不释手,还想继续触碰。 呜,还想捏。 江畔没有察觉到南尧的心思,起身向外走去。临走前她不放心姑娘们,再去看一眼吧。 小薇头一个看见江畔,以为自己眼花了,怀疑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兴奋地抱住同伴胳膊摇晃,“畔姐姐来啦!畔姐姐来啦!” 被摇晃的女孩一时晕头转向,不可置信地顺着小薇手指的方向看到缓缓走来的江畔,捂住嘴巴,眼中的惊讶随着江畔的靠近被喜悦取代。 “畔姐姐!薇薇好想你!”小薇抱着江畔的胳膊撒娇,粘腻的样子让一旁的同伴有些发酸。 下一瞬,一只温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头,“郁雾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呢,你姐姐还好吗?” 郁雾眼眶有些湿润,冲进江畔的怀抱,靠在她的肩上。几天前姐姐被一个不怀好意的伪军盯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姐姐欲行不轨。姐姐尽力反抗却无济于事,他们的人想帮助却被枪支抵了回来。 就在伪军狞笑着要伸手时,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将他踹倒在地。抬脚狠狠地撵着他碰到女孩的那只手。 周副官低头看着下面发出杀猪般惨叫的男人,听着他口中污秽刺耳的叫骂声,随后,一支冰冷阴森的枪抵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再说一个字,老子就崩了你。” 对方瞬间瑟缩成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周副官抬起脚,走向人群,大家赶紧绕出一条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个约莫十八岁的秀气女孩环视一圈,款款走来。 她挽着低盘发,耳朵上带着玻璃翡翠宝塔坠子,身着月华霓裳旗袍,高领圈,荷叶边袖子,颈间系着一条嵌钻银链,她眉眼弯弯,浅浅的笑容印在唇边,右颊浮现梨涡,人像是洁白的栀子花。 “江小姐,这个人随你处置。”周北延礼貌地向她欠身,靠近她时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我会向长官建议加强安保。”随即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里。 伪军的同伙早在他出现就开溜了,只剩瑟缩在地的男人。 江畔抬手让人把闹事的人拖走,温柔地扶起郁念,对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将她交给郁雾后,转而面露歉色向众人鞠躬。 “今天惊扰到大家真是抱歉,”她拍拍手,一排美貌的少女站出来,身后是托着酒杯,站立笔直的服务生,他们露出标准的迎客笑容。 “今夜一楼每张赌桌起始的本金再翻一倍,酒水免费供应!仅限今夜——”江畔将食指竖在唇前,绚丽的灯光映在脸上,平添几分媚惑,像是不真实的妖精。 “还请诸位,尽情享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升起狂热的情绪,眼中弥漫着疯狂,不少人已经向一楼奔去。 原本江畔刚出来时,大家对她还有怀疑的态度,但是比起今夜的优惠,这件事就微不足道了。 江畔退到暗处,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今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每次都能被及时处理。 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针对自己,在江淮夜闯恒乐门后,他们就更不安分了,试图来搅浑水,真当自己傻么? 身体渐渐发冷,手臂开始轻微颤动,这是要发怒的前兆。经理过来询问闹事的人怎么处理。 “把手砍了,从哪来就丢哪去。” 江畔不惹事也不怕事。你若对她好,她也会以礼相待。若是你欺负她,她会加倍奉还。 欠了江淮一个人情,哦不,是两个。以后都得还上。麻烦。 江畔拍拍在怀中撒娇的两个女孩,跟她们一起去了女孩们的休息室。女孩们围着江畔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的近事,你一嘴我一嘴让江畔哭笑不得。 “好啦,姑娘们都安静一下吧,畔姐姐还没说话呢。”清冷慵懒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郁念对江畔眨眨眼,轻轻给了她一个飞吻。 江畔挑起右眉,无奈地看着她,在众人即将惊呼时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今天来见大家确实有事,我要离开鹤城一段时间。” 感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小薇不舍地摇着她的手臂,“畔姐姐,你多久才能回来呀?” 江畔刮刮她的鼻梁,松开手臂将她揽在臂弯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也可能更长。” “姐姐,我们可以去找你吗?给你写信可以吗?”郁雾眼巴巴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不舍,有的女孩眼圈已经开始泛红。 “嗯,当然啦,我也会给你们写信的。说不定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畔看着面前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庞,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又刺痛,心底泛起酸涩,密密麻麻扩散开,被自己强行压下。 她们小小年纪就失去亲人,对她们来说,自己是她们的依靠,她又何尝不是呢?她早就把大家当成家人了。 “哎呀,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你们这么悲伤,畔畔又怎么能放心走呢?”郁念来到江畔身边,张开雪藕般的柔软双臂,将她按在自己怀中,“你们看,畔畔都不说话了。“ 埋在丰满盈动的双峰中的江畔:…… 别说这胸还是挺好埋的,她反客为主搂紧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自己埋得更深。 有人害羞地移开视线,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开始嬉笑,这么一闹,悲伤的气氛瞬间消散不少。 江畔轻咳一声,脸色微红的看着众人,“姑娘们,不用担心我。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想见我就跟我说,但是——” 她故作严肃地停顿,众人屏气凝神地等着下文,“不准单——独——行——动。” 女孩们露出“又是这句话”的表情,像鱼群一样哄散开。江畔仿佛早就料到这场景,她拍拍手,举起手臂,双眼发亮地看着众人,“那么,现在我能有幸邀请哪位美丽的小姐与我共同用午餐呢?” 刚散开的鱼群又迅速聚集,“我!”“是我!”“我也要!” 南尧推开餐厅的大门时,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怔,莞尔一笑。 女孩们围成一桌,她们或悄悄私语,或互相喂食,或神色飞舞,每个人春风满面,幸福的氛围聚在空气里,仿佛能嗅到甜丝丝的香气。 顺着前方望去,小姐和郁念姐站在窗边交谈。小姐原本低落垂头,不知郁念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姐慌张四望,却看到对方憋笑的神情,恍然自己被耍后羞愤地捶了她一下,郁念干脆笑出声。 如江南细雨般缠绵柔软的女子,对谁都是细心体贴,稳重可靠。唯独总爱捉弄小姐,有时候活像个登徒子。那也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登徒子了。 南尧歪头,将眼前的场景尽收眼底,真想永远停在这一刻啊。 第六章约法三章 江畔下午观看女孩们的排练,出来时时间刚好接近与江淮。索性就提前到了。她推开玫瑰饭店的大门,就看见江淮照旧坐在老地方。 好像坐了有一会儿的样子。 江淮的目光从女孩进门开始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他眼底情绪翻滚,只一眼仿佛就要被吸进去,卷入无边深渊。她今天身着水蓝色倒大袖袄裙,喇叭管袖子飘飘欲仙,露出两截玉腕,下身搭配黑色长裙,耳垂挂着兰花蕾丝耳坠,脖子依旧系着嵌钻银链,简单地将头发挽在脑后,盈盈明眸就这样望了过来。 江畔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两人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之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谢谢你给我送回钱包。”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移开视线,视线停留在女孩右颊的酒窝上。“举手之劳罢了。” 空气凝固在两人之间。江畔深吸一口气,对方不动如山的性子几天下来自己居然有些适应了,她斟酌着寻找两人能聊得来的话题,直到停在女孩们的排练上。 他将手搭在桌布上,手套的白似乎比桌布的颜色还亮,“我已经知道了。这边的警卫处会加强管理的,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让人留在鹤城。” 说是帮助,也是在鹤城安排眼线罢了。江畔抿抿唇,“会不会太麻烦了?鹤城的治安已经在加强了。” 江淮望了眼窗外,街边几个小儿蹲在一起玩吹泡泡的游戏,五彩缤纷的泡泡在阳光下折射不同的光彩,只是马上就碎了。“有备无患。现在到处都有战乱发生。” 生逢乱世,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活下来。 “对啊,现在不太平,所以……”江畔低下头,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坚定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会跟你回家。” 江淮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早就说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趣,兔子居然不想如何逃跑了。 兔子竖起三根手指,“但是我要约法三章。”她才不是任人拿捏揉搓的面团,至少自己的利益得维护。 “第一、不准再调查我。” “第二、我不会私吞江家财产,但是江家也不要碰我的私人财产。” “第三、江家稳定后我要回到鹤城。” 江畔说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反应,只有最后一句拧了下眉。那怎么办,自己又不能当一辈子江家人。 “好的。那我也有三章希望你能遵守。”江畔眼神带着一点困惑,但还是乖乖点头。 “一、有问题第一时间来找我。” “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除了必要的事其余都不用管。” “三、照顾好自己。” 三句话让江畔陷入沉默,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三条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着想,她是不是对江淮防备有点过头了? 好像是的。 想到这里,江畔有些羞愧地抬头,局促不安地握住自己的右臂,视线飘忽着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这更激发了江淮的兴趣,若是江畔此时抬头,就能看到江淮细不可微的笑容。 良久,他听到江畔讷讷地道谢,声音虽小但是还是被他听到了。随后江畔把头埋得更低,深呼一口气,心跳声愈发强烈,似是鼓足勇气,又抬头,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轻启朱唇。 谢谢你,哥哥。 声音不高,但足够让他听到了。母亲说,感谢别人一定要大大方方,不论对方是谁。 “嗯。”这下换江淮垂眸了。女孩的笑容太纯粹,尤其那声“哥哥”,让自己有些难以自持。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这顿饭吃得很平常,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约定明天上午江淮去接她。江淮提议送自己回家,江畔答应了。 江淮望着女孩缓步走向大门,女孩似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到轿车还停在原地,讶然地张张嘴,向他的方向摇摇手臂。 看着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才让司机开车。 哥哥。 女孩甜甜的嗓音萦绕在耳边,回想起她粉嫩的脸颊以及右侧浅浅的酒窝,他低头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排的周北延权当没看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江淮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得嘞,您说啥就是啥。 ps:搜不到自己的文了,码字欲望直接被砍去一半qaq。前面文的格式我调了两遍,结果调大了,给我吓一跳。在思考要不要下章给阿棋吃肉嘿嘿,毕竟要分别很长时间呢~ 江淮:三句话让妹妹对我改观 陆观棋:(笑) 第七章温存 江畔回到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摸不清江家的态度,从自己得到的消息来看,江家的家族产业只集中在医疗药物方面,但实力不可小觑。 江家医疗,叶家煤炭,秦家电力,魏家制造——并称扬安四鼎。 不怪江淮一定要自己回去,如果换作是自己,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只是他未免有些太过信任自己,难道就不怕自己卷钱跑路吗? 肯定不怕。江畔挪开桌子上的书,葱白的手指停在桌边,轻轻一扣,一个暗格随之弹出。 格子内有一本看起来普通无奇的笔记,这几年收集的有关复仇对象的信息她都记录在这里。快速翻阅,摊到江家的那页。 寥寥无几。江家有三个长辈,她爹江左川,在上个月的慈善晚会上被人蓄意谋杀,死了。二叔江左权,在前线指挥作战至今未归,就连大哥的葬礼都未能参加,不过战事告捷,最近可能会回来;以及已故的小叔江左原,六年前死在了敌人的包围圈中。 下一代只剩下江淮和江竹两个子孙。江竹还是个咿呀小儿,散枝开叶的责任就落在了长子身上。江淮的母亲是叶家人,叶家有意继续与江家联姻,两家二话不说就把叶敏敏嫁了过去。 当时远在战场上的江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多了个妻子。等他回到家看到一个满心欢喜的陌生女子坐在自己房间,大发雷霆,执意要求离婚。 可是没有人同意。大家都在劝他要为两家的未来考虑。江淮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就又回前线了。 江畔就是趁这个空隙,派人去勾搭叶敏敏。叶敏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被一个戏子哄得晕头转向,加上对方的暗示,鼓起勇气就跟他私奔了。 但是江畔没想到,戏子居然盯上了江家的财产,直接偷走了一箱子的珠宝。同时两人也成了真正的逃命鸳鸯。 原本只想推波助澜,结果却失控了。江畔烦躁地合上本子,整个人像是被愁云笼罩着,江淮对自己的态度和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原本的敌视慢慢多了几分愧疚。 她不该伤害无辜的人。无论是江淮,还是叶敏敏。所以这次回去,她真心实意地想帮助江家摆脱现在的困局。 “笃笃——” 敲门声响起。江畔起身开门,陆观棋扬扬手中的酒瓶,示意她快出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此刻,就先忘却烦恼,享受当下。 江畔扑进陆观棋怀里,接过他手中的酒瓶,轻轻蹭着他的肩膀。今夜过后,大概有很长的时间,自己都不能靠在这个臂弯里了。 陆观棋横抱起女孩,倚开房门,将她放在床上,关上门。他缓步靠近俯下身,咬住她的下唇。 小女孩看起来不高兴,那自己就帮她发泄出来吧。 他舔舐着江畔的唇瓣,吮吸逗弄那抹小小的唇珠,时而用牙齿磨,时而用舌尖扫,时而含住吸,乐此不疲。江畔勾住他的脖子,仰头热情地迎合他。 她缠着陆观棋的舌,牵引他来到自己口中,像是被瞬间打开阀门,吻细碎落下,恍惚间,静谧的房间内她甚至可以听见吮吸的声响,隐秘刺激着神经。 舌轻扫她的贝齿,汲取她的津液,夺走她的呼吸,不留余地地攻掠这片城池。头有些发晕,出于本能她伸手去推他,却被对方反握住,十指迭合压在一边。 良久,他终于停下缠绵的吻,坐在床边轻抚女孩的拇指。这是爱的表达。 江畔喘息着汲取空气,她感觉肺中的空气都被消耗殆尽了,可是她想再来一次,甜美的,接近死亡的触觉有些上瘾。 陆观棋解开扣子,精瘦的胸膛坦露出来,两条腹线隐没在松垮的长裤中。 他小时候身体虚弱,肤色也白,陆家把唯一的儿子当女儿养过几年,据说这样就不会被邪神缠身。直到某次幼年江畔甜甜的叫自己“姐姐”,小观棋脸都黑了。 气得他把所有的女裙首饰都送给了小江畔,极力向她证明自己是男孩。 江畔颤颤微微坐起身,刚要摸他的胸脯,却被他捉住手,他剑眉微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玩味,露出一个带着侵略性的笑容。 下一秒,江畔感觉眼前一花,他将自己举起放在双腿上,一手扣住她的腰贴近自己,为了保持平衡,她不得不勾住陆观棋的腰身。袄裙被他轻松解开,浑圆白皙的乳就这么暴露在他面前。 甜嫩的乳香扑在脸上,刺激着自己的视觉。陆观棋张口含住乳肉,舌头灵巧的在乳珠上打转,不管不顾地吞咽着乳,悉数送入口中。 他叼住乳,另一只手扯下江畔的亵裤,拨弄已经充分湿润的花户。 从没见过陆观棋如此强势的样子,江畔刺激地舔舔唇,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乌亮的眼像是藏进一把火,烧得陆观棋心跳加速。 粗长的肉棒抵上花穴,缓慢送进去,穴口乖巧地含住端头,渐渐地整根都隐没进去。 两人均是发出满足的喟叹,江畔顺着对方的顶弄一仰身,奶子直接怼在陆观棋脸上,他毫不客气地用唇夹住,一边狠狠操弄着花穴,一边吮吸拨弄着江畔的乳尖。 花蜜顺着交合处滴到两人的耻骨上,骨与骨的相撞,痛中夹杂着丝丝的痒,江畔手指深深插入陆观棋的发里,柔软的触感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绸子。 大约插了几十下,陆观棋托着她的屁股直接把人抱起来,肉棒更深地嵌入甬道,江畔情难自禁地“啊”出声,由于紧张不自觉地绞紧花穴,陆观棋倒吸一口气,颠了颠怀中的娇人儿,将她抵在门上,发狠地抽插起来。 江畔两条腿无力地架在他的腰上,背后是微凉的木板,面前是火热的胸膛,冰火两重天的双重刺激下,破碎的呻吟止不住地溢出。 强烈的快感从尾椎一路冲上脑门,她被冲击到两眼发晕,今夜的陆观棋颠覆了往日床上的样子,似乎带着不舍和留恋,强硬的形象似是就要烙印在自己骨子里。 不再克制,抵死缠绵。 后面两人又换了几个姿势,最后江畔跪趴在床上,陆观棋从后面掰过她的下颌,叼住她的唇,与她深吻。 肉棒猛地挤开宫口,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挑破江畔身上最深处的柔软,江畔爽到头皮发麻,脑中炸开绚丽的烟花,白光在眼前闪过,自己就这么上了高潮。 在陆观棋就要急速撤退的时候,她反客为主,死死咬紧肉棒,扭动柔软的腰肢,贴上陆观棋的下身,端头在紧致的穴肉的挤压下,不受控制地射出股股浓精。 他内射了。 心满意足的江畔趴在床上,一把被人捞入怀中,陆观棋担忧地看着她,对方却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脸,“没事的,不要怕。”嗓音满是情欲与餍足。 陆观棋叹了口气,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抱着她起身前往浴室。 恍惚里,江畔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柔软的垫子里,周围满是熟悉的味道,她下意识搂紧被子,捏着被角幸福地沉入梦乡。 陆观棋彻夜未眠。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熟睡的女孩,月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个虚幻的怀抱,像极了他自己。 短暂又破碎。 陆观棋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沉重的苦涩,唇边微微扬起的笑容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自责和遗憾。 自己是个残缺的人,能够遇到此生最珍贵的宝物,已经足矣,别的什么他都不在乎,只要江畔活得开心,他就满足了。 想到江淮,陆观棋敛眉,闭了闭眼,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接走江畔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背后的目的他还不清楚。再度睁眼,眼里藏了几分敌意,只要江畔没事,他就不会动手。 江畔醒来,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但周围满是陆观棋的味道。 她居然在阿棋的房里睡了一夜吗?腰间传来微微的酸胀感,不明显但是一直提醒她昨晚的性爱有多疯狂。 打开房门,没有看到陆观棋的身影。她打开自己的卧室,床单焕然一新,床边放着两个棕色皮箱,她打开,里面装着几件崭新的衣服,还有两身自己的常服,以及一些必需品。 在箱子深处,妥善地包裹着一个黑盒子,是一把短小的手枪和两匣子弹。 里面有一张字条:防身带好,以备不时之需。背面仔细地写着使用方法。 江畔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陆观棋近年来愈发神秘,只是在她面前,仅展露自己温柔的样子。阿棋,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她叹息着收好枪,自己也有秘密不曾对他开口,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亲密的关系,他们的灵魂早就缠在一起,不再分离。 阳光散落一地,微风搅动窗帘,将它吹起,又缓缓推回来。 第八章回家 江淮缓缓叩响门扉,踏入大门就看到江畔正坐在正厅,上半身鹅黄色丝锦阔袖袄子,下身搭配米色百褶裙,齐齐地垂在膝上,颈间依旧系着那条钻石银链,双腿交迭,白嫩的双手乖巧地垂在膝前,宛如秋水的乌黑双眼直直望着自己,粉唇轻启,“我们走吧。” 江淮垂眸,眼底翻涌复杂的情绪,只一瞬又消失不见。接过江畔的行李后,对身后的副官说,“你和别人坐一辆车回去。” 正给长官打开车门的周北延脸色微变,悻悻向后面的汽车走去,见南尧正提着箱子发愁,顺手邀请她一同乘车,对方忧愁地望了眼前方的江畔。 周北延搭在车前,挡住她的视线,戏谑地说“别看了,你家小姐现在管不了你。她好着呢。” 南尧撇撇嘴,见小姐真的看不见自己,靠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那可不一定。”随后迅速打开车的后门,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跟她主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不小。周北延舌尖顶顶上颚,轻笑一声,坐在了前排。 江畔确实不知道这一切,面对车内诡异的沉默,暗暗握了下手。这一举动被江淮看在眼里,妹妹有些抗拒自己。 他思忖着开口,“昨天睡得好吗?” 江畔有些惊讶他居然会找话题,捣蒜泥般地点头,“有,睡得很香。”就是前半夜折腾的有点狠,后半夜累的无法思考了。 “那就好。” 两人之间又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江淮听见低低的,却饱含愧意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该捉弄你。”江畔耳边都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此刻紧张的情绪达到顶峰。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你,叶敏敏也不会安静待在江家。”祖母给他的信中从侧面告诉他,叶敏敏是个不安分的人,让他一再小心。 彼时自己只是没把她放当回事,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给自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好大的胆子。江淮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车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那她怎么样了?”祸是自己闯的,江畔并不可怜她,只是有些替她不值。“送回叶家了,交由他们自己处理。” “那那个戏子……”江畔刚开口就被冷冷打断,“死了。” 江淮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语气淡漠,“这种人留着没必要。” 这才是自己印象里的江淮。冷漠狠厉,视人命如草芥。原先温柔的形象不过是他营造给自己的错觉,但是他没做错,这种人,确实不能活。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落在江畔的头顶,不自然地轻抚,她疑惑地抬头,只见江淮静静地看着自己,光笼在他线条流畅的脸上,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给了自己一种安抚的错觉。 像是在告诉自己别害怕。 她没由来地有些害羞,垂下头,任由那只手在自己头顶移动。“别为这种人费神了,将来的事还有很多。” 江畔含糊地应声,阳光点在女孩长而微卷的睫毛上,像是撒了金粉,清澈透亮的双眸半垂,白皙的肤色带了一点微微的粉,娇嫩的唇抿着,乖巧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 被江淮轻柔地抚摸,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加上昨夜的疯狂,江畔竟有些发困。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江淮收回手,“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江畔就这么靠着座位缓缓睡着了。女孩睡熟后,江淮瞥见她的头斜斜地倚在窗上,他微微敛眉,就不怕磕到头吗。 他不动声色地扶正女孩,不一会儿,肩膀一沉,女孩香甜的发香钻入鼻内,江畔倒在他的肩膀上,江淮僵硬地坐直身体。 似是这个枕头有些坚硬,女孩在睡梦中微微皱眉,竟然翻身跨坐上来,细白的玉臂搭在他的肩上,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靠在江淮里沉沉睡去。 颈间扑撒着女孩温热的呼吸,软玉在怀,江淮一时间不知道该保持什么姿势,就着江畔的姿势,缓慢抽出胳膊,圈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扣在后脑,加固了这个拥抱。 他审视着抬头,司机感觉背后有两条锐利的视线射来,脊背发凉。 “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冰冷的警告带着沉重的压迫性,司机微微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若。 伴君如伴虎,周副官你在哪啊。 正和南尧暗自较劲的周北延忽然打了个喷嚏,身后传来关切的问候,他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嘲弄。“最近降温的速度有些快,周长官要注意添衣保暖。” 他冷哼一声,“不劳你费心,你也是。” 等到江畔悠悠转醒后,先看到的就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她迟疑了两秒,然后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坐在江淮的大腿上,直接捂住了自己涨红的脸。 啊啊,天杀的,她居然把江淮当成了枕头,还是以这种羞耻的姿势坐在他身上,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勾引他吧? 江淮看着脸色绯红的江畔,就连她的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跟雪白的手臂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某个地方居然有隐隐苏醒的迹象。 不等他开口,江畔挣扎着起身,双颊发烫,她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慌张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抱着的是个枕头!我平时睡相都很差的!”却不想车一个颠簸,自己撞进他的怀抱,无意间擦过他的下身。 江淮只觉得下面更快地抬头了,他努力抑制下身的冲动,冷眼看了下前方,低哑地回应,“没事的,看的你睡得沉就没有叫你。”拍拍江畔,将她放在座椅上。 江畔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前几天都在为恒乐门奔波,几夜都没有睡好。她确实缺觉,但也不能成为自己趁人之危的借口。 此刻她恨不得消失,绞紧手指,试图转移话题,“咱们这是到哪了?”周围是荒凉的田野,看起来有些孤寂。 “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分钟。”江淮也望向窗外,两人之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若是仔细分辨,似乎带了一丝丝旖旎。 这十分钟对江畔来说过的格外漫长和煎熬,还好江淮没有继续说话了。 进城后,江畔有些怔愣地看向外面的街景。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江畔一时有些恍惚。这里竟比鹤城还要繁华,街上人们少见地露出笑容,仿佛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自己很少见过这么安宁的城市了。 车最终停在江府门口,华丽的白砖洋楼,房顶铺设着赫色瓦砖,三层式的建筑,整栋房屋坐落于宽阔的草地,看起来甚是威严气派。 江淮为她打开车门,绅士地挽住她的手,当江畔想松手时,又被紧握住,对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松开。 第九章银鳕鱼 江畔心存疑惑,却还是乖巧地任由江淮牵住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有力,骨节分明,由于常年握枪,虎口和指腹有粗粝的茧子,酥麻地磨着她的手心。 有点痒。江淮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地走进大门,管家看见兄妹二人迎面走来,激动地对身边人说,“快去告诉大太太和老夫人,大少爷接二小姐回来了。”待到江淮走近后,鞠躬恭敬地欢迎二人回来。 话音刚落,身后的仆群跟着管家一同鞠躬,高声欢迎二人归来。江畔一时恍惚,上一次被这么多人欢迎回家,还是自己十岁跟随外祖父回到顾家老宅的时候,只是没人真心欢迎她回去而已。 “大小姐,您在外受苦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需求直接跟我说就好。”吴管家眼含热泪地看着江畔,仿佛江畔是他多年未见的孩子。 江畔被他热情的态度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不知所措地笑着看他,瑟缩着微微靠近江淮。 江淮挡在她面前,隔绝了吴管家试探的目光,无奈地提醒他,“吴叔,你吓到她了。畔畔是个胆小的,不要欺负她。” 吴管家尴尬地连声说是,给江畔道歉,江畔摇摇头,自己是个外人,突然闯入别人家,被排斥是正常的。更何况她早就习惯了不被人接纳,一个人没什么不好。 “是阿淮和畔儿回来了吗?” 上方传来一道温软清润的声线,江畔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女子扭着细柳般的腰肢,扶着红漆木扶手,款款走下来。 她修长的身材丰满婀娜,身着鸨红玉石花纹旗袍,带着珍珠耳饰和项链,深邃的凤眸直直望向这边,目光停留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身后的佣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好奇地盯着他们。 愣了几秒后,似乎认出了江淮,笑嘻嘻地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向前够,口齿不清地喊着“哥哥”。 这应该就是江太太了。江畔思忖着如何开口时,江淮抢先一步回答,“是的,母亲。祖母身体如何了?” 江太太收回目光,她抿抿唇,脸上显露一种温和又慈爱的笑容,“还在卧床,但是大夫说比起先前好些了,大概还需静养个把月吧。” 随后她招呼两人一会儿来吃饭,接过佣人怀中的江竹,扭身向餐厅走去。等到众人都散去,江淮牵着她来到二楼,停在八角形琉璃花窗前松开了她的手。 原本白嫩的手此刻像是红透的果实,江淮歉意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地对她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表现的亲密些,母亲会怀疑我们的。” 江畔活动手腕,纤细的手指微曲,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抬头对上江淮充满愧疚的眼神,笑着伸到他眼前晃晃,“没事的,我肤质比常人敏感,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 葱白的手指猝不及防地伸到面前,他条件反射地握住,江畔吃痛地“嘶”了一声,他回神赶忙松开细细查看,已经留下了一条清晰嫣红的指痕。 江淮眼神暗了几分,喉结不自然地滚动,慢慢揉着女孩的细腕,声线低哑地跟她道歉,听起来就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我不习惯别人靠我这么近,下次不要突然凑近了。”江畔听后吸吸鼻,手腕还有些钝痛,轻哼一声,算是原谅了他。 她抽回手,正欲打开房门时,江淮说一会儿会让人把药膏送来,她也没有回应,直接关上房门。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江淮脑中忽然浮现刚才女孩凄惨的手腕,雪白的肌肤和鲜明的红强烈冲击着自己,回想起女孩指尖柔软细腻的触感,他抬起自己的手,虚虚合拢,向楼上走去。 有机会再好好向她道歉吧。 江畔一边按揉手腕一边观察卧室,夕阳斜斜地照在床上,斑驳的树影透过琉璃窗落在地板上。 床边是闺中女眷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镜和金边蔷色雕花的首饰盒。拉开抽匣,左边摆着眉笔、口脂、洋粉、香水等化妆品,右边摆着雅霜、雪花膏以及一系列的护肤品。对面是一个顶高的金丝楠木打造的衣柜,里面旗袍,褂裙,洋裙应有尽有。 准备的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她怎么感觉江淮早就打算接自己回家了呢?罢了,现在已经来了,就没必要再纠结这些琐事了。 敲门声响起,江畔让对方进来,南尧拿着消肿膏走进来,“小姐,江先生让我给你上药。”当她拉过江畔的手腕,看到触目惊心的红痕,边轻柔地涂抹边开口,“小姐,还痛吗?” 江畔摇头。南尧眉头紧锁,秀气的眉拧在一起,她宽声地安抚南尧,“我的肤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看起来重些罢了。”听到这话,南尧才渐渐舒展眉心,抹开药膏,按摩着小姐纤细的手腕。 随后有佣人过来告知她们晚膳快预备齐全,该准备下楼了。 江畔来到餐厅,江太太正在跟小儿子江竹嬉戏,变着花样逗弄他。江竹咯咯地笑,双腿胡乱地蹬着,小肉手抓着玩具在空中挥舞,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江畔环视一圈,江淮不在。江太太看到江畔来了,柔声招呼她坐下,随后又逗弄着江竹。江竹的目光却停在江畔身上,努力辨别眼前的陌生人,小嘴紧紧抿着,脸都有些憋红了。 这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江太太赶忙把江竹抱进怀里,转身对着江畔,颠着儿子的胳膊,“阿竹,这是阿姐。叫阿姐。”随后鼓励似地轻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开口。 江畔此刻也有些紧张。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面对幼儿,她十指搅在一起,眼含期待拘谨地看着江竹。 江竹定定地看着她,断断续续发出含义不明的气音,最后呀了一大声,就要够向江畔。 江太太赶忙搂住江竹,歉意地看着她,“你不知道,阿竹这孩子皮的很,一不留神就看不住。” 江畔收回微微抬起的双臂,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没事的,活泼是好事。”江竹见碰不着漂亮姐姐,随即红了眼眶,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场面有些失控的时候,冷冽如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母亲,把阿竹交给我吧。” 江畔抬头,只见身着银灰印度绸旗衫,配着黑色长裤的江淮大步流星走入厅内,不等江太太反应,熟练地从佣人手中接过弟弟,神奇的是,江竹一落到他怀里,便停止了哭泣。 只是依旧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畔,红红的大眼似在哭诉为什么自己不来抱他。江淮就这么抱着弟弟落座。水晶灯的暖光映在他的脸上,大抵是脱了戎装,怀中抱着幼儿的缘故,原本冷锐的人褪去坚硬的外壳,沾染了几分温柔。 江太太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转而询问江淮老夫人怎么样了。江淮搂着江竹,向母亲微微欠身,“已经吃过饭了,气色已经好很多了,母亲放心吧。” 随后目光顿在江畔身上,江畔心底一缩,他只是摸摸江竹的脸蛋儿,悠悠开口,“阿竹看样子很喜爱畔畔,母亲不用担心。” 至于担心什么,只有江太太自己知道了。 待到江竹在江淮中沉沉睡去后,他才将弟弟交给佣人,几人净手开始吃饭。今夜的菜肴很丰富,蛤蜊汤,荷叶粉蒸肉,虾子炒面筋,瓮缸鸡、以及一道摆在中间的豆酥银鳕鱼。 江淮举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直直地看着江畔,“祝小妹终于与我们团聚,这一杯我敬你。”他的话似是春日破冰的河流,潺潺流进江畔的耳中。 她起身回敬江淮一杯酒,柔声道谢。江太太也向她祝贺,慈祥的样子仿佛自己也是她的女儿。 这顿饭吃的很平静,但是江畔始终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太安静了。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人,中间质真明亮的银鳕鱼饱满多汁,摆在淡蓝色的碟子,看起来令人食欲大增。可是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多吃,随意吃了两口就准备撂下筷子。 江母敬完酒后不久就以照顾江竹为由离席了。江淮让佣人们都退下后,将那道银鳕鱼移到了江畔面前。她怔愣地看着他,像是偷食萝卜被逮个正着的兔子。 江淮托腮静静看着她,眼底像是层层迭开的春水,冷峻的双眼露出微微的暖意,示意她吃鱼。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江畔涨红了脸,连耳尖也跟着泛起红雾,头也不抬了。 江淮从落座时注意力就停在她身上,女孩夹起鱼肉放入口中时,眼睛一亮,丝丝惊喜和雀跃悄悄浮现在脸上,却又被压下,故作平静地夹起别的菜。 像是浸入湖面的树枝轻轻跃动了一下。这一幕被江淮尽收眼底,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笑意早已填满自己的眼底。 “吃鱼吧。”江畔颤抖着拿起筷子,将鱼肉送入口中,紧致新嫩的鱼肉和发酵的豆酥香蔓延在整个口壁。 “好吃吗?”江畔捣蒜般地点头,猛地起身,留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匆忙向外走去。 江淮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又惊到兔子了。不急,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让她适应。 这次,就先放她走吧。 第十章祖母 江畔飞也似的逃回卧室,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整个人扑在柔软的欧式床里,把头埋进鹅毛枕中,一动不动,有种要把自己捂死的气势。 她强迫自己把刚才的场景忘掉,可是江淮如沐春风般的双眼反复出现在脑海中,原来他也会笑,自己就这么好笑吗? 发泄似地捶了捶床垫,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江畔迟疑了一下,紧接着江淮的声音幽幽传来,“开门,有事找你。” 江畔磨磨蹭蹭打开房门,露出半张小脸,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看着女孩如熟虾般爆红的脸,以及略微凌乱的头发,江淮定定地看着她,将手搭在门边,压低声音,“收拾一下跟我去见祖母。” 女孩留下一句“等我一下”扭身就向内走去,顺着门缝望去,她急忙奔到梳妆台前,整理着有些松开的麻花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偷窥行为,江淮心底骂了句自己,后退靠在窗边,目光幽暗,似深潭般沉寂。 等到江畔出来后,江淮头也不回向前走去。她一头雾水,想不通自己又触到他哪根神经。 原本还有些发红的脸此刻近乎平静。抿抿唇,果然刚才的温柔是自己自作多情,这人就是一把冷刃,稍不注意碰到就会被割伤。 两人心思各异地来到顶楼,江淮在前面轻叩房门,里面响起沙哑但不失威严的声音,“进。”房间内漆黑一片,典雅浑厚的沉香香气扑面而来,稍稍抚去了江畔的紧张和不自然。 “祖母,畔畔回来了。”江淮侧身,打开手边绿珠璎珞电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三人的视线,江畔被江淮按坐在床边的座椅上,她不自觉地坐直身体,乖巧谨慎地开口,“祖母好。” 老夫人苍苍两鬓经历岁月的折磨已然花白,前额和眼角布满细微的皱纹,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双眼却依然炯炯有神,看起来不怒自威。 她上下打量着江畔,女孩穿着水红色双排扣丝绒旗袍,耳边挂着白玉耳坠,盈盈秋水般的杏眼看着自己,素净的脸颊白里透红,随着女孩的一颦一笑间,右颊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葱白的手指垂立在膝上。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初春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 老夫人沉吟一声,褪下手腕上的和田皦玉镯,塞到江畔手里。江畔想要推辞,她眉头一皱,沉声说,“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咱们江家大小姐出门在外不带点首饰,还以为江家要不行了。” 又抬头看了眼江淮,“阿淮你先出去,我有话对畔儿说。”江淮应声,临走前拍了下江畔的肩膀,似是安抚。 这一举动被老夫人收入眼底,她冷哼一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待到江淮出去后,她靠在软枕上,半眯着眼询问江畔,“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原先住在哪?” 江畔一一回答。老夫人也不说话,似是在回忆什么,半响后喃喃自语,“时间对上了,唉,左川真是糊涂啊。” 江畔没有听清老夫人的话,半垂下头,安分守己地坐着。“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今后就好好在江家生活吧。”老夫人又哀哀地叹了口气,“桌子右边最下面的格子里是账本,有空你就取走罢。” 随后她又询问江畔的近况,两人慢慢聊起来。气氛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沉重,反而有点温馨,老夫人看似严厉,语气中却藏着关心,最后老夫人说要休息了,江畔不经意看到她的发髻,鼓起勇气开口。 “祖母,需要我帮您重新梳一个发式吗?”老夫人惊诧地看着她,江畔指指自己的头发,“我怕绕髻会影响您的休息。” 老夫人定定看了她几秒,就在江畔准备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时,她抬起胳膊,眼含赞许向她招手,“那你就来吧。” 江畔赶忙搀扶她坐起身,解开她的银丝,细细地开始编发。 老夫人似是感慨地闭上双眼,缓缓开口,“你小叔也会编发,当时大家都感叹,一个男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巧手,”她顿了顿,嗓音有些哽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祖父母从小两情相悦,两人一到年龄就成婚了。 只是好景不长,在祖母生下小叔后不久,祖父在出差回家路上被土匪截去,就再也没回来。这些年祖母好不容易一个人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却不想后来接连痛失爱子,亲自挑选的儿媳又闹出丑闻,再坚强的人只怕也会撑不住了。 想到这里,江畔指尖一颤,细细地将每一缕白丝编织在一起,现在开始,家里的责任就先交给自己吧,至少现在,祖母已经没有心神能够再支撑她继续操劳了。 当江畔抱着账本下楼时,就看见江淮靠在楼梯口缓缓抽着烟。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半燃的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坚硬冰冷的轮廓,离得近了,能清晰地嗅到淡淡的苦艾,混着股若有若无的木质调清香。 他抬眼,清冷的目光落在江畔怀中的账本上,眉心微蹙,“这么晚了,记得早点休息。”随后也不等江畔应答,起身向楼下走去。 苦艾的香气钻入鼻腔,江畔靠在男人刚才停留的位置,布满缠枝花纹的水晶灯落下幽渺的光晕,悄然无声地拢在她身侧,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女孩一手掩住口,不住地发出沉沉的笑声。 她猜,江淮是一个别扭的人。 第十一章黑夜 江畔失眠了。 她是一个认床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入睡对自己来说太难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着放空大脑,但无济于事。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江畔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翻开桌上厚重陈旧的账本。 既然睡不着,那就索性忙起来吧。 账本记录了从同治二年到民国十八年间的详细支出,早期的江家是一个地主大家,在临省的平阳县称得上富甲一方。 收入主要是佃租和利息两项,早期的佃租谷均折算为银两,每一笔收入、开支、结余,都一丝不苟,记录得清清楚楚。每个佃户应收多少租谷,实际收了多少,为何核减,当年谷价几何,等等,都不厌其烦,逐笔登载。 支出方面分为三大块:一是缴纳田赋捐税,完粮纳税;二是祭祖、修缮坟墓等家族大事;三是日常开销,从饮食到服饰用品,甚至详细记录到每日开销如何。 江畔立起账簿,翻开靠后的页数。光绪二十六年江家搬到扬安市,账簿留给了长子,由祖母继续记录一家的开销。 她又向后快速翻阅,秀气的柳眉拧在一起,似乎看到熟悉的字眼,江畔仔细找寻着年份。 光绪二十七年,长子江左川娶妻生子。 光绪三十一年,长子江左川留洋日本。 四年后,江畔出生。而这上面,一笔关于母亲和她的支出都没有。 母亲也曾在日本进修护理学,时间刚好跟父亲留学的时间吻合。江畔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合上账簿,仔细地放入柜子里,她关掉台灯,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痛的自己无法呼吸。 铺天盖地的疼痛好似要将自己席卷一般,手指不住地颤抖,她发狠地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口中逐渐蔓延开,摸索到手帕,她吐出血水,把污秽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 就像丢掉自己儿时对于父亲的美好幻想。太可笑了,自己怎么会对人渣抱着期待呢? 江畔大口呼吸着,蹭了下脸颊,看着湿润的掌心,她粗暴地抹去泪水,绝对不可以因为人渣哭泣,绝不可以。 可是眼泪却没有遵守主人的想法,不争气地接连落下,忽然感觉胃里不断抽搐,她慌忙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起来。 喉咙火辣地烧着,泪水混着口津,她洗了把脸,颓废地坐在地板上,任由无尽的黑暗淹没自己。 房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靠近。江淮轻叹一声,抱起如同木偶般僵硬的女孩,一起坐在红木椅上。 他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手帕,温柔地擦拭江畔猩红的眼角,江畔麻木地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等他动作结束后,想也不想就咬了上去。 她没用力。江淮身体一僵,不等他反应,肩膀传来一阵钝痛。江畔用牙齿叼住江淮的肩膀,发狠咬着,灰色的外袍被洇湿,他既不反抗也不做声。 良久她松口,口中似乎再度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她揉揉酸痛的腮帮,继续靠在江淮的颈窝里。 已经没有精力去考究江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询问自己为何会这般狼狈不堪,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自己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恨意。 “江淮,我想家了。”无尽的孤独将自己包围,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被抛弃十多年后才又被想起。多么可笑。 江淮没有应答,女孩的脸上毫无生气,他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就像是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个男人或许拥有自己从不曾得到的父爱,她心中生起强烈的抵触,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对方却越抱越紧,将她死死扣在自己怀里,江畔有些疲惫,嗓音沙哑地不成声调,“江淮,你说父爱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银白的月光印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斜斜地打下一侧阴影,一丝冷意在他脖颈上留下轻微的颤动,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悄然吐出一口热气,像是这寂静的夜晚,响起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几乎没见过他。”从江淮有记忆起,父母几乎不曾见面,迫不得已聚在一起时,两人也是貌合神离。 剩余的时间,就只有不停的争吵。一般都是父亲甩袖离去,留下母亲独自垂泪。他试图安慰母亲时,却被她推开,她不允许江淮靠近自己。 仿佛江淮就是她人生中的失败品。 江畔闻言嘲弄地笑了,“真巧,我也没见过他。”她环住江淮的脖颈,呵气如兰,对方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直,“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一个从没爱过我的家呢?” 他掰开江畔的玉手,目光灼灼地洞悉着她,漆黑的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对自己开口。 “我可以帮你复仇。” 江畔猛地抬头,瞪大双眼,血液在身体里奔腾翻涌,耳鸣声疯狂叫嚣,双眼愈发猩红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从罗刹里被释放出的恶鬼。 她猛地掐住江淮的脖子,指尖却不停颤抖,“我说过,不要再调查我。”恨,怒,惧的情绪一齐涌上头顶,眼前模糊不清。 “咳……咳,我没有……”江淮试图松开江淮的手腕,对方却愈发用力,他一怒拽着她的后颈,两人向后倒去,“咚”地一声,江畔磕在敦实的桌板上,后脑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理智逐渐回笼,她吃痛地松开手。 江淮试图查看她的状况,却被江畔狠狠拍开手,搀扶着桌子缓慢地坐在床边,此刻自己一定看起来落魄不堪,自己最差劲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这人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待到江畔逐渐平复呼吸后,双方四目相对,“对不起。”声音同时响起。 均是一愣,随即江畔示意他先开口。“我在去往鹤城前去找过顾景初。他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江淮有意停顿,看到江畔神色平静地注视自己,继续解释,“得到他的允许后,我才去找你。” 怎么可能放的下仇恨呢,母亲躺在血泊里惨死,外祖父被头痛折磨地虚弱不堪的场景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死也要找到对方,给家人报仇雪恨。 “对不起。”江畔低下头,为今晚的冒事行为道歉。 江淮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语气放缓,“如果不愿意见到其他人,可以去我家,就在城北。”末了,他伸出手,试探着靠近江畔,见对方没有反抗,近一步揉动她的后脑,缓缓贴近她。 “留下来吧,畔畔。相信我,我帮你复仇。” 江畔抬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中,透过他的眼,她看到了一片海,一个宁静的世界,倒映出一个澄澈的自己。 远处的天空鱼肚泛白,黑夜的星辰和月亮向边缘靠拢,袅袅薄雾缭绕上升,一丝光透过窗棂照进卧室,眼前男人的眉眼愈发清晰。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那些沉重的、疯狂的、难堪的情绪,随着黑夜的褪去,一同被压下,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 第十二章真乖 江淮从妹妹的卧室里出来,原本平稳的脚步,在拐角处停下。他冷声道,“出来。” 南尧缓缓从黑影中显身,她头也不抬,恭敬地垂首,神态自若地向他询问小姐怎么样了。 居然是她。这个人所在的位置很隐蔽,别人若是走过来想找江畔,南尧就可以恰好与对方“偶遇”。而这段稍远的距离,她是听不见小姐房间的声音的。即使声响过高,她只要想,就完全可以无视掉。 这不是一个普通丫鬟能做到的事。 南尧感觉头顶悬挂着两把短刀,每过一秒,刀尖就向下坠一点。 刹那间,江淮钳住她的脖颈,把她抵在墙上,狠厉的眼微微眯起,冰冷地审视着南尧,直觉告诉她,如果此时自己挣扎,他只会更快地杀了自己。 所以她没动,就这么坦然无惧地注视着他,江淮终于看清了她的眼。 平静地如同死水一般。南尧的脸因为缺氧有些微微发红,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一点杀意和慌乱。 江淮松开手,南尧这才急促低声咳起来,耳边响起寒冰般阴冷的声音,“你是谁?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南尧用手背擦擦嘴角,依旧恭敬地垂下头,“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南尧。从小姐回到顾家起,我就一直跟在小姐身边。”随后微微弯腰,将姿态放的更低,“我每天卯时一刻时都会等待小姐呼唤,今夜我见到江先生进入小姐的房间,从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守在这。“ 顾家,那就不奇怪了。江淮系好袖口,收回审视的目光,“照顾好江畔。若是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就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走之前,他告知南尧准备牛奶和流食,要给江畔上药。随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给祖母问安。 畔畔才回来一天都不到,她不必现在就担起这个家。思至此,江淮脚步一顿,脑中闪过昨夜妹妹站在楼梯上的身影。 那个白玉镯。 原来,祖母早在自己动身前,就已经做好转移掌权的准备了么。 脚步愈发沉重,楼梯变成尖刺,一根一根地扎进江淮心底,这个家,究竟什么时候充满了算计呢? 高大的男人驻留在门口,太阳已经升起,回神看见自己的黑影呆呆地映在门板上,他自嘲地摇头,畏手畏脚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他轻叩门板。 不管是什么,他都要面对。一切有关妹妹的事,他必须知道。 江畔在午时悠悠转醒。她费力地撑开眼皮,眼眶传来阵阵酸麻感,舌尖也隐隐作痛,一并提醒着自己昨晚发生的事。 头疼。睡眠不足的头疯狂地叫嚣着不满,耳鸣声嗡嗡不止。江畔咬咬牙,打开柜子找到药箱,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眼睛肿胀的好似两颗核桃,面色苍白憔悴,就像是刚从阎罗殿里爬出来一样。 她挤出眼膏抹在眼皮上,清凉的触感稍微缓解了胀热感。吐出舌头,粉红的舌尖印着暗红的牙印,她忽然想到江淮的肩膀,那里必然也留着自己的犯罪证据。 江畔叹了口气,将药粉洒在舌尖上。江淮对自己的态度,她愈发捉摸不透,但这不重要,等到江家不需要自己协助时,她就走人。 打开房门,就见南尧守在自己门前,活脱脱像个门神。 她失笑地向南尧招手,示意她过来。江畔尽量忽略对舌尖的注意力,凑在她耳畔轻声诉说需求,“南尧,午餐和水。” 南尧应了一声,下楼去给小姐取餐。当江淮刚洗完手时,敲门声响起。她背对房门站在窗边,“放在桌子上吧。” “南尧”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后,迟迟没有离开。江畔转身,就见江淮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男人眼底情绪翻滚,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腕上的玉镯上,难道是她不该带这个手镯吗?正要摘下时,对方却开口阻拦她不要摘。 她正要开口询问,江淮却招手让自己先吃饭。就像是在回避提起这件事。 温热的粥送入胃里,江畔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逐渐恢复了精神。江淮注视着妹妹乖巧进食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暖意。目光向上移,女孩红肿的眼睛映入眼帘,眼角似乎还带着一点嫣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待会儿让南尧给你冰敷一下眼睛。肿得跟鸡蛋一样。上过药了吗?”江畔知道他拧巴的性格,从善如流地点头。 难得妹妹这么听话,他又嘱托自己要好好休息。江畔被他说的烦了,她放下碗筷,扬起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自己。 江淮自然了然她的意思,果断闭嘴,两道剑眉拧了又拧,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看着她右颊的酒窝,明明还未开口,江畔却感到了一丝压迫。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休息。”江畔想起餐厅内他和自己约法三章的场景。江淮看着她心虚的样子,菲薄的唇角微微上翘,“如果你再违背约定,我是不是也可以忽略你的要求呢?嗯?” 江畔被他的尾音吓得抖了一下,明明是平辈,江淮给自己的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双肩耷拉下来,向他低头,“我会好好休息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江淮起身靠近江畔,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微凉的触感从头皮倾落而下,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停在自己的头顶,轻柔而稳定地抚着自己。 即使他没说话,江畔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好。 “真乖。”低沉清冽的赞扬声从上方传来,江畔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一跳,感受掌心的跳动,江淮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转身离开房间。 江畔甩甩头,头顶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抚摸的触感,凉意似乎还未完全褪去,江淮就像是一团雾,江畔很难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设防,她能感受到,江淮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但理由她也找不到。 算了,忙起来就没心思管他了。江畔叫来南尧,让她为自己梳头。只有一本家族账簿远远不够了解庞大的江家,要想让江家真正摆脱现在的窘境,还是要从源头入手。 而后不久,江畔就得知,昨夜祖母给自己的玉镯,竟会是江家家主的代表物。 第十三章薄荷糕 江畔来到祖母的房间。祖母对她的到来很是意外,但还是让她靠近自己。当目光落在江畔的右手腕上时,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若不是江家现在陷入困境,她也不会让江畔现在就直面过去。作为江家的子孙,与其隐瞒,不如让她自己了解更好。更何况,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亲切的很,她绝不会辜负江家。 思至此,老夫人沉吟一声,问江畔有什么事。江畔不答,缓步向前,直接跪在她面前,头紧紧贴着地板,湖绿短袄的倒喇叭袖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地面,恭敬地认错,“畔儿不孝,昨夜私自翻阅家族账簿,请祖母责罚。”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似是无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 江畔谢过祖母,起身时与祖母四目相对,她依旧不苟言笑,只是眼底捎带了几分满意,招手让她坐下。江畔顺势坐在床脚的四角紫檀木圆凳上,细长的腿并在一起,关切地询问祖母的身体。 “昨夜睡得好很多,亏了你梳的头,翻身也不难受了。”说完便要起身,江畔赶忙上握住祖母的手,让她借着自己的力气,抽过一个金丝软垫垫在祖母的后背,做完这一切后将身下的木凳凑近了些。 女孩的手柔软白嫩,与自己枯木般的手形成鲜明对比,祖母似是感慨,“年轻就是好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江畔温声与她打趣。老夫人也被她逗笑,暗淡无光的面色染了少许红润,向她摆摆手,“莫要再说笑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说罢,找我来有什么事。” 温馨的氛围缓和了两人拘谨的关系,江畔也不遮掩,向祖母诉说自己需要关于江家产业的纸质内容。 不料祖母却陷入沉默,她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这么轻松地就接受了过去,就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目光如炬地注视江畔,探究着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江畔笑意盈盈地回望祖母,女孩乌黑的眼明亮澄澈,眼底掺着碎光,如若黑夜中的点点繁星。整个人看不出一丝破绽,真切地等待着祖母的回应。 半响,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资料都在你爹的书房中,但是自从阿淮回来后,钥匙便一直在他手里保管。” 意料之内的答案。江畔柔声向祖母道谢,说自己会再去询问江淮。这时佣人敲门端着汤药进来,说是到了老夫人吃药时间。 江畔接过碗,自然地给祖母喂药,熟练的动作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 对着祖母探寻的眼神,她莞尔一笑,“我外公患有偏头痛,平日他喝药我便侍候着,日子一久就成了习惯。还请祖母原谅我的唐突。” 苦涩的药味浮在空气里,老夫人摆摆手,让佣人打开窗户,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她捏起糖球放入口中,丝丝甜意在口腔蔓延,女孩乖巧孝顺的身影逐渐与孙子重合。 真是奇怪,按理说两人明明不熟,行事动作却在某些地方出奇的一致。 江畔起身告退时,祖母忽然叫住了自己。顺着她的指引,江畔在抽屉里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 里面有一沓厚厚的支票。江畔惊讶地抬头,祖母懒懒地靠在软垫上,随意地解释道,“若是你缺了本金,就从这里抽吧。”看着江畔怔愣的神情,她不禁笑出声,不苟言笑的面庞多了几分慈爱和宽慰,“孩子,江家就交给你了。” 不等江畔开口,祖母在佣人的搀扶下躺在床上,闭上疲惫的双眼,“回去吧,我也乏了。” 江畔应声告别,郑重地揣着木盒转身离开。等到女孩离去,老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叹息声消散在空中,一切回归寂静。 今早阿淮疏离地向自己请安,试探着询问自己目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抹苦笑。阿淮,别怪祖母,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家的未来。 夕阳的云被晚风吹成片片蛋花,金灿灿地藏在余晖里。待到江淮回家后,漆黑的夜幕已经吞没金色的天空。 今天练兵的效果意外不错,所以他在军营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再回神时都已经戌时两刻了,一想到家里的妹妹,江淮眼底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周北延感觉车上的氛围有所缓和,似乎明白了今日为何突然取消了加训,他提醒司机加快速度,一丝略带赞许的目光定在自己的背后。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他斟酌着寻找借口,“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都饿了。”原本做好自问自答的准备了,江淮却罕见地回应了他,“嗯,我也是。” 不是,师长你真的饿吗?周北延自然不信,但只敢笑得跟狗腿子一样,继续扯着话题,江淮偶尔应声,这让周副官感动地一塌糊涂。 待到两人走进大厅,江畔就看到面色平静的江淮和身后如沐春风的副官,后面的人冲自己眨眨眼,搞得江畔一头雾水。 “周北延。”江淮难以忽略背后热情的目光,对方立刻站得笔直,“再笑就给我滚出去。”周副官悻悻地收起笑意,看起来颇有些委屈。 江畔轻咳一声,江淮锐利的视线瞬间移来,她不自然地摸摸耳垂,“那个……我做了点心,你要尝尝看吗?” 今天下午,江畔正在大厅看书,吴管家突然笑眯眯地邀请她去后花园休息,来到花园后,她看到花园中心放着一套桌椅,纯白蕾丝花边桌布上摆着三层鎏金瓷盘点心,旁边放着一壶大吉岭红茶,粉白的餐具表面泛着点点光泽,旁边的玻璃瓶插着一束娇艳的蔷薇花。 江畔只吃过几次下午茶,还是陆观棋为了让她散心的时候一起吃的,点心还是两人亲手制作的,餐厅的蛋糕实在是甜的发腻,她吃不下。 面对管家和佣人们热情如火的态度,江畔只好拿起端起茶杯,茶香四溢,醇香的红茶让她有些恍惚,她想起了阿棋泡的茶,味道有些相似。 她又拿起最下层的杯子蛋糕,蛋糕松软绵密,虽然有些甜腻,但是完全可以接受。 她优雅地擦擦嘴,对管家等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众人欣喜地欢呼出声,得知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主人准备下午茶,江畔有些受宠若惊。 江家女眷极少,江太太的消遣方式是打麻将,几个人一般都去专门的娱乐场所搓牌;叶敏敏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对待佣人的态度极差;老夫人对这些西洋玩意儿排斥地很。 吴管家和佣人们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大小姐,她的态度亲和友善,江淮又吩咐他们要好好照顾大小姐,众人一商量就决定给江畔准备一套下午茶。 江畔安静地喝着茶,吴管家询问她以后是否还需要准备时,看着他期盼的目光,江畔还是没忍心彻底拒绝他,只是说以后自己需要会提前跟南尧说。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天气却依然有些燥热。原本怎样能自然地从江淮那里拿来钥匙的问题,江畔从这顿突如其来的下午茶中得到了启发。 她决定做点心送给江淮。这真是个好主意,江畔一边搅拌干粉,一边轻哼不成调的歌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惬意。 等到她把蒸屉放在锅上时,慵懒娇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畔儿这是在做什么?”江畔回头,江太太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江竹不在她身边。 “阿竹在睡觉。”不等江畔询问,她似是了然地主动解释,下一秒,她扭着柳腰缓步靠近,浓郁的花香袭来,“嗯……这是薄荷的味道,你做的是糕点吗?” 江畔有些头晕,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的,我做了点薄荷糕,您要尝尝吗?”江太太身上的玫瑰香弄得自己有些头晕,还好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的。 江太太掩唇一笑,纤纤玉手停在艳丽的唇上,细长的桃花眼似要勾走人的魂儿一样,“好呀,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自己本来就有意多做些,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时,她让南尧把薄荷糕端上来,江太太夹起一小块米糕,缓缓送入口中,随后眉眼弯弯地看着江畔,“很棒哦,畔儿真厉害。” 声调柔得像是蜜糖,粘着江畔的耳骨,她垂首感谢江太太的夸奖。或许是真的好吃,或许是来了兴致,对方将两块糕点悉数吃掉,与江畔寒暄两句后就上楼了。 她的出现大概是兴趣使然吧。江畔甩甩头,玫瑰的芳香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她让南尧留出两盘糕点,一盘留给江淮,一盘留给祖母,剩下的让南尧跟佣人们分着吃,而自己回房间继续看书去了。 江淮夹起一整块米糕,毫不犹豫地大咬一口,糯米本身的甜中揉着清爽的薄荷香,入口即化,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抬头灼灼地看着江畔,“好吃。” 他的眼似是两簇跳动的火焰,烧得江畔耳尖发红,“是嘛……我做了很多,你慢慢吃。”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江畔忽然有些心跳加速。 深吸一口气,江畔抬头,双手握在一起,思忖着开口,“父亲书房的钥匙在你那吗?”对方点头,埋头继续吃着绿色的米糕。 见他吃饭,江畔不好打断他,谁知对方竟好以正暇地看着自己纠结的模样,她有些羞愤,开门见山地向他要钥匙。 意犹未尽地吃完最后一块米糕,江淮起身,示意她跟自己走。 当男人从卧室中出来后,江畔无意间瞥见男人的肩膀,想到自己昨夜发狂的模样,接过钥匙的同时询问他肩膀怎么样了。 江淮剑眉一敛,轻勾唇角,兔子会关心人了。“没事,只是有几个牙印而已。”听到回答,兔子更是羞愧,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就逃遁了。 看着妹妹落荒而逃的背影,男人眸光闪烁,漆黑的眼似是深潭,只一眼就无法自拔,难以逃脱。 心底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了,他忽然猛地发狠捏着自己的肩膀,独自向黑暗走去。 ps:收藏数不增反减,我真的要哭了。求珠珠,求留言,没有人互动我心都快碎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驾照终于下来啦哈哈!考完试下午就把文更出来了,夸夸我我更得快哦! 第十四章那你呢 一连几日,江畔都呆在书房里,光是细化产业她就花费了两天,剩余的时间她利用收集到的消息对收入来源进行调整。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江畔几乎少有休息的时刻。 不是她效率低,是因为要顾及的方面太多了。从药物进货到开设新药铺,从调整价格到首日售卖,从制定计划到实际执行,她都要亲力亲为。 说服他人改变遵守多年的规定简直比从头开业还难,这是江畔这一个月奔波下来得出的结论。 扬安最大的医院是由政府和江家联合成立的,医院周围的药铺有大半都被江家收购了,优点自然是大部分利润都流进了江家的口袋,只是位置过于集中,每家店售卖的药品大多相似,固定收入只有最热门的几种药物。 江畔将几家药铺整合成两家大药房,一家卖中药,一家卖西药。同时增多医院开药区的药品,针对不同药物进行价格调整。 现在正处于夏秋时节交替时刻,若是大意就可能染上风寒。原先药物不仅价格昂贵,还针对人群限量售卖。平民百姓只能买一盒,而名门贵族却不加限制。拨动算盘圆珠的手一顿,江畔眼底闪过冷光,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今她偏要废除这旧规,不仅降价售卖,还要一视同仁,她要让扬安城的人都买得到药。只有一点,除了医院,任何个体都禁止囤药。 为了能够说服政府同意自己的想法,江畔没少往办事处跑,塞给主任一匣金叶子,邀请领导吃了几顿饭后,成功让政府颁布了这条新规。 就是江淮的脸色不太好,在饭局上看向主任的眼神像是结了冰,最后对方签字的手都是哆嗦的,尤其是当江畔向主任表达谢意与他握手时,主任感觉背后有两根冰锥随时准备戳上来。 他心底叫苦,明明自己才是客人,怎么现在对方成爷了呢? 从此以后江畔发现办事都爽快多了,看着手里批下来的文件公章,她喜上眉梢,伸了伸懒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喊南尧进来给自己揉揉太阳穴。 江畔闭眼享受着服务,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像是浮在水面上,终于得以喘息。 查看扬安市的地段示意图时,她偶然发现,军医院居然设立在远离市中心的城北,虽然低调,但周围的设施齐全,丝毫不输于市医院。 江畔吸吸鼻子,她在医院旁边的军营上画了个圈,江淮手下的部队大半聚集于此,剩余的兵力暂时拨给了其他集团军。 自从那天江淮突然闯进她跟政府官员谈话的包厢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过一句话,江淮有意避开她,后来直接住在军营里了。 没了江淮的管教江畔乐不可支,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完全没有要去找他的意思。 直到某日江竹爆哭着要找哥哥,江太太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祖母当晚也暗示自己去接江淮回家,她试图推辞,祖母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江畔能把江淮劝回来。 正好今天她打算去军医院查看有什么紧缺药物,择日不如撞日,顺路去碰碰运气吧。如果连面都见不到,那她也无能为力了。 做足心理建设后,江畔拍拍南尧的手,神采奕奕地起身,对她说自己要去军区。随即打开房门,上楼去换衣服了。 昨夜下了雨,一阵萧瑟的风吹过,卷起街道两边的金黄,带着独属秋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路人的心里,秋是清醒的,也是寂寥的。 张怀像往常一样在岗亭放哨,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停到他面前,说自己想见师长。 他不禁打量面前的女孩,她一袭米黄呢子外套,里面是圆领斜襟开衫,下半身身着过膝棕色百褶裙,江畔真诚地与他对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右颊的酒窝煞是可爱,整个人看起来纯良无害,跟典型的家族大小姐没什么两样。 他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下巴,以为江畔是哪家暗恋师长,不谙世事的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师长没空。”末了斜睨了她一眼,“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们这可不是玩乐的地方。” 这些小姐,净成天幻想自己能攀上师长,可惜漂亮的脸蛋儿了。 江畔了然地点点头,故意露出失望的神情,转身正欲离开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大小姐?” 周北延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畔的背影,他正打算把资料给江淮送去,这段时间不知道谁惹到了师长,大家不仅训练时长加倍,每周还要去野外模拟演习,现在全师上下都是一片哀嚎,而他自己在师长身边更痛苦,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发生疏忽。 宪兵队送来交接资料,路过门口时他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那道绰约多姿的身影他不会认错,待到江畔缓缓转身,他瞬间就知道,自己的苦刑要结束了。 快步走向门口,不等张怀反应,一记飞腿挟裹怒气狠狠踹在他屁股上,周北延怒目圆睁,拽起他的衣领,“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这是师长的亲妹妹,你也配拦人家?” 张怀吓得连连点头,赶紧求饶地看着江畔,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可怜极了。江畔嘴角微抽,她好像牵扯了一个无辜的人,“他也不是有意的,周副官,江…….哥哥他还好吗?” 听到江畔的话,周北延这才松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眼换上和善的笑容,双眼放光地请江畔进来,郑重地把资料交给她,“大小姐,我带您去师长的办公室,师长的情况还得您亲自去看才行。” 说完就给江畔带路,提醒她这些天自家师长阴晴不定,一定要小心。最后到楼梯口时,还给她留了个鼓励的眼神。 江畔哭笑不得,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周副官这么激动,她找到江淮的办公室,叩响房门。 “进。”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听起来隐含几分压迫。 江畔开门,压迫感更重,男人身着棕黄色军装,一双剑眉拧在一起,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不苟言笑地审阅文件。 见来人迟迟没有离去,他目光幽幽地射过来,彻骨的寒意仿佛要冻住周遭的一切,看清是江畔后,沉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大半。 “你怎么来了?”江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想到这人竟狠心一个多月都不曾来见自己,强压下喜悦,冷哼一声。 看出来江淮气得不轻,江畔心虚地摸摸鼻子,双手乖巧地垂立在膝上,试探着开口,“阿竹和祖母都想你了,希望你能回家。” 对方不答。江淮合上钢笔,锐利的鹰眼掺杂着几分探究,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像是敲在江畔的头上。“那你呢?” 江畔迷茫地抬头,江淮又重复了一遍,“你希望我回家吗?” 当然了,江淮是目前唯一可以平衡江家关系的人,他再不回去,江竹就快成望哥石了。江畔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回答,“嗯。你会回去吗?” 大概是没想到江畔会这么爽快地回答,江淮怔愣了一瞬,沉吟开口,“那我今晚就回去。”江畔起身告别,说自己现在回家就告诉家人。 待到妹妹出去后,号称“扬安黑鸦”的江师长,单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嘴角漾开一抹笑意,若是仔细观察,男人轮廓分明的耳尖,染上一抹浅薄的粉红。 原本沉闷压迫的办公室,此刻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今夜真是个难得祥和的夜晚,对驻守在扬安城的军士们来说,他们终于结束了叫苦不迭的魔鬼训练;对江竹来说,哥哥和阿姐终于和好,自己开心地坐在哥哥腿上,让阿姐给自己喂饭;对江畔来说,自己管理的产业终于步入正轨了;对江淮来说,妹妹和自己的关系终于破冰。 可喜可贺。 第十五章手枪 自从江畔和江淮的关系破冰后,江畔闲来无事时偶尔会去军区看望江淮。有次江畔在会客室等待江淮时,无意间看到窗边挤满了人,一茬又一茬的士兵们正好奇地观察自己,圆圆的头像极了一颗颗土豆。 江畔对他们招招手,明媚的笑容像是冬日暖阳,引得众人一片惊呼。还没来得及激动,背后响起寒冰般的警告,“再看眼睛就都别要了。” 有人回头,师长面色不善地扫视他们,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毫不留情地对他们下令,“所有人,绕着兵营负重跑十圈。”他似乎想起什么,微微侧头,“周北延,你看着他们,谁要敢偷懒,就都再加一圈。” 众人顿时垂头丧气,一片哀嚎。随着周北延的一声令下,全员归队站好,集体去取沙袋了。早知道就远远地瞧一眼传说中的大小姐好了,不过值了,这女孩长得跟仙女似的,看一眼心都快化了。 “心疼他们?”江畔握着青花瓷茶杯,正盯着姜黄的麦茶发呆,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猛然回神,摇摇头。他人的情况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在回味这茶的香气而已。 江淮等着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提出要带她去射击场。两人在路上随意地聊着,大多是江畔说,江淮默默听着,跟他相处久了,江畔早习惯了自言自语。 她莫名想到了跟陆观棋聊天的时刻,好像大多数情况下,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滔滔不绝,此刻忽然有些疲惫。 妹妹忽然没了声音,江淮疑惑地低头,只看见了一张乌云密布的小脸,他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累了。”江畔甚至怀疑江淮只是不好意思打断自己,阿棋是否也是这样呢,自己从没问过他们的意愿,她忽然有些厌恶自己。 看着女孩恹恹的神色,江淮轻咳一声,江畔抬头,他移开视线,目光停留在女孩绞在一起的葱白手指上,“你以前学过开枪吗?“ 他为了自己在努力地找话题,虽然有些笨拙,但是这足以拨开江畔内心的阴郁,她低低地应声,上扬的尾音提醒江淮自己猜对了妹妹的心结。 胸膛微微起伏,江淮不善言辞的模样在江畔眼中看来,竟有几分可爱,坚硬的侧脸线条似乎柔软了不少,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亲近。 一路上,江淮得知妹妹在顾家生活的几年里,一直有在学习射击课,训练要求格外严苛,有段时间因为成绩不佳,江畔甚至没有饭吃。 江淮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江畔却浑不在意,她说顾家作为培养杀手、生产军火的黑色组织,自己这点惩罚根本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后来她也成功通过测试了,祖父也没想过要把自己当成死士培养。 顾家从来不缺死亡和冷漠,但是江畔时至今日仍旧保持着纯良,足见顾景初有多疼爱她。 转眼间,两人来到射击场。副官听说师长来了,赶忙跑来向师长报告。江淮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副官和江畔问好,和善地告诉她,“江小姐,你的枪我已经备好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 枪?江畔疑惑地对江淮眨眨眼,江淮有些手痒,强忍住想要摸头的手,沉声解释,“我给你预备了一只防身用的枪。” 副官把盒子交给江淮,江淮取出用布包好的小型勃朗宁,递到江畔面前,“我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 江畔一时恍惚,小心翼翼地接过枪,冰冷的机械感逐渐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这把枪,跟陆观棋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不等江淮说明,江畔已经熟练地上膛,稳稳地举起枪支对准前方的空地,随时做好射击的准备。 她爱不释手地观察手中的枪,发自内心地向江淮表达感谢,两人来到训练场,江淮抽出腰间的毛瑟c96,饶有兴趣地问她,“要不要比一下?” “好啊。10发子弹,看谁射得准。”江畔感觉体内的血液隐隐沸腾,一时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模拟作战的时刻。 副官被喊过来做裁判,随着哨声响起,两人比赛开始。 前9发子弹打完后,两人的成绩不分上下。正准备打最后一发时,一阵风幽幽吹过,江淮嗅到一丝淡淡的甜香气息。 是江畔常用的香。 分神时刻,子弹已经射出,不出所料,偏环了。 江畔正打算向江淮炫耀自己的射术时,对方却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眼底情绪翻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射击场。 原本喜悦的情绪瞬间消去大半,江畔搓搓枪管,随意地递给南尧,“收好,咱们回家。”虽然不懂江淮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但她直觉他现在一定不想见到自己。 那就晚上再谈吧。 回到家后,江畔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她找到陆观棋送给自己的那把勃朗宁,银色的枪管在台灯下折射幽深的光,映在江畔眼底,那里空无一物,毫无光彩。 这几个月里,她没收到过有关陆观棋的任何消息,寄出的信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在鹤城时,陆观棋偶尔会消失,但一定会回来。若是某天回家看到自己屋中有亮光,那就是陆观棋回来了。而现在,她只能静静等待,她相信陆观棋会照顾好自己的。 江畔目光停留在枪上,不知过了多久才移开视线,她小心地把枪放进抽屉里,江淮送的那把她连枪带盒子一起塞进了柜子深处。 大约亥时的时候,南尧告诉自己江淮要见她。江畔穿过整个二楼,来到尽头的卧室。她只叩了一下门,江淮就打开了门。 速度快到江畔的手还停在半空。她收回手,江淮嘴里咬着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他吐了口烟圈,示意江畔进来,房间没有开灯,关门的一瞬间,屋内又陷入无边的黑暗。进门前她偶然看到一角沙发,摸索着坐下,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苦艾味。 猩红明灭的光随着江淮的动作隐约闪烁,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猜到江淮心情不好。江淮倚在桌边,他夜间视力不错,此刻正玩味地看着江畔双手托着下巴发呆,似是有些烦躁,秀气的柳眉拧在一起,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乖乖等着自己开口。 江淮嗤笑一声,把烟头放在玉石烟灰缸里捻了又捻,鹰眼直直地扫过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 明知故问。江畔悄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温声回答,“因为你会告诉我。” 看着妹妹口是心非的样子,江淮心情莫名好了些,沉闷的房间少了几分压迫,他拉开窗帘,推开半扇窗户,乳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明暗交替间,多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倚靠在墙边,随意地抛出问题,“你的贴身丫鬟先前是做什么的?” 江畔心脏骤然一紧,她不解地看着江淮,见对方等着自己开口,她还是如实回答,“杀手。在我还没回到顾家前,南尧就在外祖父身边了。”南尧只比江畔大两岁,二人初见时南尧却早就褪去稚嫩与青涩,整个人充满肃杀之气。 难怪那天能够将自己的气息藏得如此隐蔽,若不是在自己家,恐怕就连自己也不一定能发觉她的存在。“她身手不错。”感受到妹妹强烈的视线,他微微摇头,向她保证,“放心,我不动她。”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他要是敢对南尧下手,江畔就敢对他下手。她冷哼一声,别开眼睛,半响后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的。” 没人可以质疑南尧的忠心,从她第一眼见到南尧的起,她就知道这个人会永远无条件地守护自己。只因这是外祖父的命令。 两人都在此刻默不作声。就在江淮正欲送走江畔时,对方先一步开口,“所以,可以告诉我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吗?” 这下轮到江淮心跳加速了。他抽出打火机,却没有吸烟。一抹幽暗的蓝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反复横跳,“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因为自己罪恶的想法还是输掉的不甘才落荒而逃,他分不清。 他只知道,那一刻,一定不能让江畔看到自己的狼狈。 江畔没有继续询问他的想法,向他道晚安后就离开了。江淮抽出一支烟,随意地叼在嘴里,忽然想到女孩在楼梯间皱眉的样子,他垂眸失笑,凝眸眺望月色,清冷的唇角勾起自嘲的笑意。 月光比刚才更加明亮,他无端地联想着,若是这月光是水,那么它早就从一切缝隙里淌进房间,把自己浸泡起来。可他终究不会溺亡,月光会干涸,但黑暗永存。 第十六章雪人与新年 扬安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等人们反应,气温一夜之间骤降。昨天还穿的呢子大衣,今天江畔就被迫换上了裘皮外套。 原本她穿着蓝萱花纹双圆襟旗袍,只罩了件羊绒外套,裹着手笼就打算出门。结果刚跟江淮打个照面,就被对方揪了回去。 看着妹妹白皙瘦削的脖颈,江淮眉头紧锁,“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门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吗?”似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阵寒风袭来,顶着江淮严厉的目光,江畔瑟缩着小声抗议,“我已经做了保暖措施了。” 她的话一字不拉地落入江淮耳中。他不着痕迹地往前靠了靠,替江畔挡住冰冷刺骨的风。“不喜欢皮草?” 前些日子江左权给江家寄来了不同颜色皮草和成衣,人人都有一套,就连江畔也不例外。 江畔没想过包裹里有给自己的一份,江太太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把皮草分成两份,深色留给了老夫人,剩余的部分她刚吩咐下人送去裁缝店,按照自己的尺码做出来。 被派来的副官却拦住了下人的去路,“请等一下,”他手停在乳白色的皮草上,略带尴尬地看了江太太一眼,“江太太,司令说,这套是留给江小姐的。” 正在核对账目的江畔手一顿,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犹如丢进湖水的石子,在屋子里掀起巨大的浪花,首先被拍死的就是她。 江太太的脸色青红交加,她拧着手中的帕子,但还是依旧笑容灿烂地让人把那匹皮草和大衣抽出来,亲手递给江畔。她柔柔地笑着,可是眼神就像是淬毒般盯着江畔,看得江畔心里发毛。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太太情绪失控的样子。 从那天后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虽然偶尔还会碰面,但是江太太眼里满是疏离和敷衍,江畔知道,她被讨厌了。 那件大衣她直接塞到衣柜最下层,江畔本就对皮草不感兴趣,但如果她穿上这件衣服,对江太太来说就无异是在挑衅她了。 江畔轻轻叹了口气,因为这场飞来横祸,自己连跟江竹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竹与江太太不同,这个娃娃格外亲近她。江畔也喜欢这个灵动可爱的弟弟,每天换着花样做糕点喂他吃,时间一久,江竹远远地看见她就会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向她要糖吃。 手臂又往手笼里缩进些,江畔对江淮轻轻点头,现在她是真有些反感皮草了。江淮也不意外,但还是让江畔换一件更厚的外套再出门,不然就穿他的披风。 不等江淮说完,江畔迅速回卧室换上白裘大氅,还多戴了双耳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毛绒绒的白团子,临走前还对着江淮转了一圈。 江门神视线停在她身上,伸手给她戴好帽子,轻轻拍了下团子的头,终于肯让出一条路,同她一起走出大厅,“记得早点回来。”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江淮才收回目光,让司机开车。周北延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长官有些失落的表情,鼓足勇气说,“师长,我也有点冷。” “冷就下车,多走走就不冷了。” 于是可怜的周副官真的就靠步行从城中心前往城北的军营。 冬至这天,扬安落了大雪。鹅毛大雪扬扬洒洒下了三日,整座城银霜满地,云遮雾绕。今早江畔拉开窗帘时惊喜地发现,玻璃上印满晶莹剔透的冰花,枝枝饱满,花儿团簇在一起。 江畔来到花园散步,入目四下都是银白的雪,天依旧是雾蒙蒙的,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刮在江畔的脸上,有点疼。 这么厚的雪,太适合堆雪人了。 江畔戴着露指手套,若是让吴管家知道她为了方便把真皮手套改成这样,估计会被心疼得不行。她在仓库中找到铲子,找到一处平坦的地形,将雪都铲到一起,同时让南尧帮忙堆雪人的头。 没过多久,雪人的头和身体就都完成了。江畔此刻脸颊染着鲜艳的红晕,她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白雾从红润的唇中缓缓飘出,她搓搓手放在唇边哈气,接下来就是装饰了。 当她带着雪人的五官返回时,她看到自己的足迹旁边,多了一串宽大厚重的脚印,是佣人来了吗?得快点去花园,万一雪人被铲走就不好了。 快步赶往花园,确实有人来了,但不是佣人。高大的男人目光停驻在刚到自己胸口的雪人上,一阵挟裹着碎雪的风扫来,雪花沾湿他的睫毛,他却置之不顾,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塑矗立在雪地里。 江畔抬起脚,对方立即扭头看向自己,看清来人后,眼底的警戒逐渐消失,江淮神色动容,大概是站得久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这是你堆的吗?” 她把盒子塞到他的手里,江淮不明所以,她却不做解释,顺着他的动作打开盒子,拿出两颗黑珠,挖出雪人的眼窝,给它安上一双乌黑的眼。 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江畔拍拍手,仰头注视着江淮,脸上浮现促狭的笑,“要一起吗?”女孩明亮的眼是江淮在这冰天雪地间唯一的亮色。 他蹲下身,江畔往旁边挪了挪,指导江淮如何给雪人点缀五官,他僵硬地拿起胡萝卜,担忧自己是否会用力过猛而插不好。 江畔却说如果不用力就安不上,她让江淮站到雪人身后,自己扶住雪人的头,让江淮从后面插进来。 鼻子安的很成功,随后江淮掌握了要领,两人默契地装饰着雪人,江畔想要解下围脖却被江淮制止,他把自己的围脖仔细地系在雪人的脖子上,并不许江畔给它戴帽子。 她问江淮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帽子给雪人带,他挑起右眉,挑衅地回答,“那它也得有能戴军帽的本事才行。” 江畔还想争辩,却被一双寒冰般的大手捂住双颊,强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江淮这混蛋竟然从她身上取暖!她愤愤不平地瞪着江淮,却撞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眸中。 掌心传来迟缓的暖意,女孩的双颊被寒风吹得鲜红,他刚才就在想象是什么触感,现在他知道了,柔软又温暖。 趁她还未回神的时候,他的指尖浅浅擦过右颊的酒窝,仅仅一瞬,他心如擂鼓。 以往冬日,江淮只在别人家见过雪人。父母眼中堆雪人是玩物丧志的表现,下人们要尽快把雪扫走,给主人开路,更不会陪他玩耍。 儿时的他也羡慕过其他孩童可以在雪地里肆意玩乐,但是长大后雪天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是否会影响行军速度的因素。 当他在窗边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兴致勃勃地走向仓库时,他鬼使神差地沿着她的足印来到花园,看到一米多高的雪人时,儿时的回忆蓦地涌进脑海。 如今,江畔帮他弥补了童年的缺憾,他终于明白,原来堆雪人不是浪费时间,是享受时光,是喜悦的,值得的。 那个由二人共同完成的雪人,居然完好地保存了半个月。而当天下午,军区门口堆起了一个三米高的大雪人,看起来高大威猛,除了帽子什么都有。 路过的人忍不住打量巨大的雪人,甚至当天晚报和次日报纸上都报道了这个神秘的雪人。江畔看到消息时就知道这事出自江淮之手,她拿起面包,却迟迟没有吃,她低下头,肩膀不住地颤动,唇边的酒窝深陷,最终还是笑出声。 江淮是个执着的人,对他来说,人生没有失败二字,如果有,那就踏平它。 除夕夜,江畔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清算着过年时要给下人的赏钱。祖母已经睡下,江太太为了照顾江竹也早就回到房间,预备好祭祖的食物和物品后,她让下人们都回去守岁休息,只留自己呆在这里。 忽然一阵寒气袭来,吹乱了桌上的账本。她抬头与江淮四目相对,“怎么回来了?”江畔以为他今晚会留在军营过年的。 听到她的话,江淮眉心微蹙,“不欢迎我?”外面的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他放弃了乘车,并拒绝副官的跟随,自己就这么徒步走回家。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觉得,今年有个人或许在等自己回家。 江畔摇头,缓步靠近江淮接过他手中的披风挂在衣帽架上,“就你自己吗?”这么远的路,万一他出事只怕都没人发现。 “嗯。”江淮既然敢一个人回来,就肯定不会以身涉险。这条路他走过太多遍了,熟悉到街景有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他要陪江畔守岁,江畔开始清点收支,身边的沙发陷入一角,江淮看着一桌的红包,默契地开始分装赏钱,并在上面标好姓名。 外面风声猎猎作响,屋内炉火旺盛地烧着,静谧的大厅偶尔会响起算盘清脆的响声,银钱装入红包的沙沙声,以及不真切的低声絮语。两人都没有开口,却都心照不宣地享受着这片时光。 最后一笔账目算完后,江畔伸了个懒腰,微微扭动酸痛的脖子,她瞥到壁橱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二点。 她赶紧跑去关灯,期待地趴在窗边,眼底是止不住地兴奋和激动。吴管家告诉她今夜会有盛大的烟花,最亮的烟花升起时甚至可以照亮整个扬安城。江淮模仿着她的动作,跪坐在窗边,双臂放在窗沿上,头缓缓枕在臂弯里,歪头盯着漆黑的夜空。 随着钟声响起,璀璨的烟花如约而至,天空绽放大片火树银花,将夜空燃得如同白昼。此刻的夜幕被花焰点燃中心,灯枝则照亮四周。 江畔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忽然她感觉发尾一沉,转头的瞬间与江淮四目相对。男人的面容近在咫尺,俯身凝视着自己。 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入目是江淮认真而直白的眼,烟花照亮了他的脸庞,她看到他的薄唇轻轻翕动。 他说,新年快乐,畔畔。 声音很轻,但是江畔全部听到了。她的眼里闪着亮亮的光,眼底的惊诧逐渐填满喜悦与感动,她捂住粉嫩的唇,随即展露灿烂的笑容,仰头专注地望着自己,这一刻,仿佛全世界他们只剩下彼此。 江淮把她揽入怀中,头微微倚在女孩柔软的发上,鼻间萦绕着熟悉的花香,有些人注定就是会相遇,天再高,路在远,都无法阻止他们的相遇。 遇到江畔,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事。 第十七章念念 江淮送给江畔的新年礼物是一支玉镶兰花簪子,他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来防身,江畔送了他一双护膝,绵密的针线中有几处莫名突兀,江淮眼角抽搐,江畔看他要笑不笑的样子,羞愤之情涌上心头,伸手就要夺回来。 “这么嫌弃就别要,我已经很努力地织了。”女红的技艺还是母亲教给她的,可随着长大她已经淡忘如何上手,为了能织好这套护膝,她特意跟绣娘学了一周。 原来是她亲手织的。江淮举起手臂把护膝托起来,神色复杂地俯视她,“我没说不要。送给我,那它就是我的了。” 江畔恨恨地捶了他一拳,这人生的高大,在他面前自己显得弱不禁风,不仅如此,她就没赢过江淮。想到这里,她又发泄似地又打了一下。 看着她的动作,江淮唇边笑意渐盛,连眼角眉梢都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却依旧一言不发。江畔推开他,目光飘忽不定,耳尖泛起淡淡的红,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发顶,太近了。 她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想起自己还没对江淮说新年祝福。谁知他却俯下身,深邃的眼盯着自己的面庞,“有事?”她感觉双颊骤然升起温度,不用看镜子她也知道脸红透了。 迟钝地摇摇头,江畔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句祝福的话却对他难以启齿,她握紧自己的拇指,压下强烈的心跳,眼中满是坚定与真挚,粲然一笑,还是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 “新年快乐,江淮。” 江畔的眼神像是一道无形的电流滑进江淮的心中,这个距离他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喉咙微微发干,他猛地起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拍拍江畔的头作为回应,不待她开口,率先抬步离去。 他又一次落荒而逃。他清晰地知道刚才自己想到了什么,妹妹红润的脸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娇嫩的唇近在咫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里满是信赖,像镜子照映着他的黑暗。 罪恶的欲望在疯狂滋生,试图冲破理智的牢笼。 太阳穴微微发胀,江淮烦躁地抬起头,车内的气氛愈发低沉。今天随行的副官不是周北延,沉默寡言的梁副官眼神笔直地看着前方,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向,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工作,比如在必要时当一团空气。 当晚周副官前来江家告诉江畔,江淮带着部队去城外剿匪,最近都不会回来了。得知消息时,江畔竟是暗自松了口气。 现在她和江淮的关系像是一团交缠的线,上面结着两人都不敢解开的扣子,而这团线正一点点缩短,拉近他们的距离。 她贪恋家人的温暖,江淮给了很多她自己早已失去的事物,他们都不曾发觉,彼此正一点点填满对方的空缺。 冬日沉睡的种子会被绵绵春风唤醒,顽强地钻破土壤,用鲜嫩的绿看一眼人间。 当柳树生出嫩绿的芽时,江淮回来了,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幼犬。小狗的眼睛尚未睁开,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着,因为寒冷微微抖着身躯。 江畔定睛一看,双眼发光地凑到他面前,眼里充满不可思议。她情不自禁地轻抚小狗柔软的背部,似是被惊扰了好梦,小家伙挣扎扭动,抗议般地叫出声,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江淮却把小狗递给她,手忙脚乱地抱稳它后,小狗拱拱鼻子,发觉这个怀抱更加柔软舒适,竟是惬意地轻哼一声,乖巧地继续睡觉了。 真的太可爱了。江畔心都快融化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江淮看着神情专注的女孩,眼底漾开丝丝笑意,在暗鸦的眸色里浅浅晕染开来,升起难以察觉的温度。 “剿匪胜利后,军区送来了一批军犬,这只是其中最小的。”幼小的德牧在江畔怀里睡得正香,江淮意味不明地扫视了它一眼,解释它的来历。见妹妹小心翼翼托着幼犬的样子,他不禁有了捉弄她的想法。 其实这只狗是因为江淮在剿匪作战中表现优秀,且作为江中将的亲侄子,上级决定单独送给他的。 原本该是一只成年德牧犬,却因为传达有误,结果送来了还未满月的幼犬。周北延想把狗退回去,被江淮拦了下来。 尚未断奶的小狗趴在纸盒边沿,尾巴哒哒地摇晃,奶声奶气地冲他叫,黑亮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忽然联想到了江畔,第一次见到她也是用乌黑的眸子警惕地盯着自己。 或许它有更合适的主人。 可怜的江畔还被蒙在其中,周北延暗暗感叹,善良的大小姐就这么被自家长官给骗了。 得知怀中沉睡的狗崽是军犬,江畔目光遗憾地停留在它身上。还未分别,一股难言的留恋之情却早已涌上心头。江淮看着妹妹失落的样子,眼底笑意更甚,轻咳一声,“不过军中没有时间照顾它,你可以先帮忙养着吗?” 求之不得。江畔乖巧地应声,如果周围没有人,此刻她一定会抱着狗狗转圈了,女孩看起来面色平静,但实际上微微扬起的唇角已经出卖了她,无声地昭示着本人有多开心。 江淮遣散众人,询问江畔有没有想过给它取个名字。江畔歪歪头,温柔地搓动小狗的头,此刻它已经来了精神,用乳牙啃咬着江畔细白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她目光亲和,像一池柔静的湖水,“念念。以后就叫你念念好吗?”德牧开心地“汪”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有什么含义吗?”江淮凝视着一人一狗温馨互动的场景,心口发暖。江畔的注意力都放在念念上,她粲然一笑,举起幼犬。 “我最好的朋友,就叫念念。” 江淮:…… 远在鹤城的郁念忽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自己衣服穿少了?她把手中的信交给邮局的工作人员,简要地说明诉求,温婉的笑容宛如山谷绽放的幽兰,引得对方心跳不已。 走出门后,郁念缓缓抬头,细碎洁白的云块停留在湛蓝的天空中,像是纱巾上的印花。半年多了,不知畔畔在江家过得如何了呢? 身后有人唤她,她转身,看到来人,露出讶然的神色,随后戏谑打量着对方,“陆先生,还真是好久不见呢。”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第十八章请求 陆观棋脸上保持着一贯温和的笑容,邀请郁念与自己同行。郁念拧了拧眉,眼底多了几分警惕,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俊男靓女的组合无论何时都会成为引人注目的存在。有路人似是认出了陆观棋,不时侧目与人窃窃私语。郁念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对窥探的路人莞尔一笑,对方立即慌张地移开视线,快步离开。 原本的好心情顷刻化为泡影。郁念没有对江畔说过,她其实对陆观棋的印象不太好。这个人表面是一副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样子,还作为临安赫赫有名的银行家,除了是个哑巴简直挑不出任何缺点。 谁人不知陆家小少爷是个洁身自好的绅士,几年来一点绯闻都未曾传出,身边常年只有翻译陪同,从来没见过任何异性的身影,不得已同行时,也会与对方保持得体的距离。 每年都有人试图与陆家联姻,但都被陆观棋婉言谢绝了,理由是已经心有所属。时间一久,人们开始猜测女方的身份,却始终挖不到丁点消息。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路人会用好奇又暧昧的眼光投向他们,铁树身边多了娇花,万一这位就是陆少爷的心上人呢。 对两位当事人来说,一个毫不关心且懒得解释,一个避之不及且觉得晦气。 不是歧视残他,正相反,郁念很欣赏陆观棋坚忍不拔的精神。人们大多只关注他俊朗的外表和华贵的身份,却忽略了他背后究竟付出多少沉重的努力。 陆观棋性格有多温和,他的手段就有多狠厉。 谈生意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合作的关键是诚意。陆观棋刚开始接管家族生意的时候,有个与陆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在某次酒会上公然羞辱陆观棋不会说话,声音响彻大厅。 在场的人都抱着看戏的态度望向陆观棋,他却只是温和的笑着,水晶灯折射的光映着他上扬的唇角,没有丁点情绪波动的样子。 仿佛对方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人自讨没趣,悻悻地甩甩胳膊,醉醺醺地让人扶着自己回家。第二天便传来男人回家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的消息,据说这人出了酒厅后要去郊外的别墅幽会情人,结果没看清路直接撞在了树上。 等到有人发现时,大火早就把尸体烧得面目全非了,根本分辨不出他生前遭遇了什么。 死者原配母族是有名的贵族,得知这人的死因后,直接堵在男方家门口要求为女儿讨个说法,对方被闹的鸡犬不宁,雪上加霜的是,政府这时又要让他们补缴毁坏树木行为的罚金。 当家主母当即晕倒在地,最后散尽家产才平息了所有事态。家里其他人,要么早已跑路,要么留下来背负债务,带着长辈投奔亲戚去了。一个繁荣的家族,最后竟落个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结局。 而陆家,从始至终从未露面,好一招借刀杀人。 陆观棋的狠劲就像他本人一样悄无声息。鹤城的码头是陆家发家致富的来源,由陆观棋接手后,政府商议派出军队看护贵重货物的运输,双方敲定了五五分成后就开始了合作。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负责对接的张主任不满足于眼前的利益,故意让码头的军队和搬运工人产生矛盾,并诬蔑是陆观棋管理不当,扣押了已经到岸的货物。 得知此事的陆观棋立即登门致歉,拿出原先与政府签订的合同说明情况,请求张主任先将滞留的货物还给自己。可是对方却耍起了无赖,直言如果不改变利益划分就不放手。 劝说无果后,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码头工人们集体罢工,无人管理的码头货物堆积成山,商人们焦急不已,陆观棋却说没有政府的许可自己也无能为力,直接给对方扔了个烫手山芋。大家聚集到政府门口大声抗议,影响之大惊动了市长。 了解事情经过后,市长严厉批评了张涛的卑劣行径,作为补偿,以后看护码头的军费由政府全额承担。 至此,鹤城的商业圈,再无人敢轻视陆观棋的存在。而他本人依旧是保持着温良恭俭的笑容,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对穷苦的人施以援手,每年陆家捐助的学生不计其数。 这些事情少许是客人喝醉时无意说给郁念听的,大多是江畔告诉她的。陆观棋阴暗的一面从未展露给江畔,正是如此,郁念才觉得这人对江畔来说是危险的,就像定时炸弹一样。 两人来到餐厅的包厢,落座后立即有服务生将菜单递上,陆观棋让他把菜单递给郁念,她摇摇头,只要了两杯咖啡。 待到屋内只剩下二人时,陆观棋先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他说自己明天要去扬安,询问郁念是否有东西要捎给江畔。 郁念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真巧,我刚给畔畔寄过去。”江畔教过她简单的手语,江畔离开后,为了能够与陆观棋更好地沟通恒乐门事宜,她跟翻译学习了不少新的内容,大概能理解陆观棋的意思。 “不过怎么突然就要去扬安了?你有告诉畔畔吗?”郁念语气多了几分怨怼。这半年来他只给畔畔寄过一封信,剩余时间都不在鹤城,恒乐门的事务他都能做到每月回复,却对畔畔的消息置之不理。 陆观棋摇头。他有苦难言,不过现在终于得以休息,第一想到的就是江畔。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得完成。 这时咖啡端上来,郁念抿了一口,苦涩的香气让她稍稍平复下来,开门见山地询问陆观棋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被戳破心思后,陆观棋眼底闪过一抹赞赏,随后正襟危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张,目光恳切地望着郁念, 我想请你写一封信。请原谅我的冒昧,我知道你可以模仿他人字迹,我需要你的帮忙,报酬你来定。 郁念的心开始狂跳。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纸,这个本领她只对江畔提起过。面对郁念审视的目光,陆观棋问心无愧地摇摇头,双手拇、食、中指相捏,交替在胸前上下移动。 是他自己查到的,与江畔无关。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表示自己会保密,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郁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挣扎的情绪,食指轻敲桌沿,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平静,在他人看来更像是在发呆。 这里面必然有风险,但是比起风险,她更希望自己活着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因为意外和明天,不一定哪个先降临。 思忖良久,郁念微微颔首,临走前,陆观棋提议想要为女孩们拍一张合照带给江畔,她同意了。 每个女孩都有一张合照,郁念指尖轻缓地摩挲着相片边角,脑海里浮现一个纤细坚毅的身影,眼底流露出一抹思念,她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似是遗憾地轻叹一声,这里少了一个人。 还是有点讨厌陆观棋,她也想见畔畔啊。 第十九章相逢(上) 花园里,江畔拍拍身边活泼的德牧,丢出飞盘,“念念,去!”得到指令的念念兴奋地叫了一声,立即向飞盘的方向飞奔而去。 找到飞盘后,邀功似的摇着尾巴向主人跑过来,把玩具放在草地上,乖巧地坐好,眼巴巴地仰望江畔,求着她陪自己再玩一次。 江畔揉动它的头顶,笑眯眯地夸赞念念是个好孩子,不厌其烦地陪它玩乐。江淮回来时就看到一人一狗温馨互动的场景,面庞坚硬的线条也多了几分柔和。 他蹲下身,对念念吹了个响哨,念念的耳朵条件反射地立起,扭头锁定江淮的方向,兴奋地奔向他的身边。江淮起身,念念焦急的不行,两只前爪不安地来回摆动,他徐徐发出一系列指令,乖狗狗一一照做。 今天的狗子也是如此聪慧。江淮简单的训练结束后,才蹲下身,念念立即扑到他的怀里,热情地用粉红的粗舌舔舐他的脸庞,欢快地摇动尾巴。江淮任由它向自己撒娇,一抹倩影蹲在他对面。 见主人都来到自己身边,念念乖巧地趴在草地上,等待着两位主人的爱抚。江畔一边搓弄它的背部,一边跟江淮寒暄着,夕阳的霞光从地平线晕染开来,闪耀着灿烂的光辉,橘红的晚霞在天边燃烧着,映照着两人一狗长长的影子。 这时有人告知两人可以用晚饭了,江淮绅士地扶起江畔,念念在两人身边打转,最后由江淮牵着绳子送回窝中。江竹在门口不停张望,圆圆的脑袋探在门口,阿姐和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已经等了他们好久了。 随后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葡萄似的黑眼仁忽地一亮,是阿姐他们回来了。 他吃力地迈过门槛,步伐不稳地向两人走去,结果因为只顾着看人忘记脚下的台阶,眼看着就要摔下去,江淮赶忙冲到他身边,面色严肃地斥责弟弟,冰冷的语气隐含着关心,“怎么冒冒失失的?” 劫后余生的江竹还未从失重感中缓过来,就听到哥哥的批评,心头一酸,委屈地大哭起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江太太听到哭声赶忙走过来,厉声询问是不是江淮欺负了弟弟。 江畔想要接过江竹安抚他,却被江淮躲过去,他眼底一片坦诚,面上毫无惧色,“是阿竹自己一时心急没看到脚下,我只是扶他起来而已。”江竹见到母亲,瞬时哭声更加响亮,江淮首当其中地被这哭声烦的不行。 他的声音愈发寒凉,似是警告般地开口,“江竹。”被突然喊到名字的江竹蓦然一顿,哭声瞬间小了许多,抓准时机的江淮颠了颠怀中的孩子,“再哭,我就放你下来了。” 这话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江竹虽然还有些委屈,偶尔打出微弱的哭嗝,小巧的五官皱在一起,眼泪汪汪地趴在江淮的肩头,直勾勾地向江畔求助。 她抬手想要摸摸江竹的头,忽然想起自己还未净手,便对他扬起一个宽慰的笑容,清澈如水的眼底满是温柔,江竹沉在她的目光里,刚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被江淮一个顶身打断了,只好顺势伏在他的背上。 晚饭期间,江竹乖巧地坐在哥哥怀里,阿姐仔细地给他系好口水巾,耐心地喂他吃饭,江竹一天中最期盼的时刻就是晚饭了,原先他最喜欢哥哥,但现在他最喜欢阿姐。 阿姐长得漂亮,身上有好闻的香香,而且她会温柔地给自己讲故事,还会带他出去玩,最关键的是,跟阿姐在一起,哥哥也不会对自己凶巴巴地了。 只是每当他犯错哥哥批评他时,阿姐从来不会包庇他,但等哥哥原谅自己后,她会把自己搂在怀中细声安慰,阿姐的怀抱温暖又柔暖,不像哥哥那样又冷又硬。 而且他们在一起时,母亲也会允许自己出去玩,外面的世界好热闹,他最喜欢牵着哥哥和阿姐的手走路啦。 三人相处的场景十分融洽温馨,江太太心底隐约泛酸,皮草风波已经过去许久了,老夫人劝过她后,她也觉得不至于跟一个小辈动这么大气,后来她也就放下心结了。尤其江竹还亲近她,江畔还乐意帮自己带孩子,两人就和好如初了。 自己现在有点像是个局外人,明明以前江竹最粘的人是她。她来到江畔身边,劝说由她来给儿子喂饭,不等江畔开口,江竹果断摇头,等到嘴里的饭咽下后,奶声说就要阿姐喂。 江太太尴尬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只好摸摸江竹的头,柔声麻烦两人照顾好江竹,扭着细柳般的腰肢向楼上走去,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江畔看着江太太有些落寞的背影,她有些担忧地与江淮对视一眼,对方却摇摇头,示意自己无需多虑。她胸口微微起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她轻轻拭去江竹口边的油渍,继续给他喂食。 这里面的事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她只是个局外人,江家能够维持表面的和谐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唯一真实的大概就是大家对待江竹的感情了,这个年幼的孩子,是目前维系江家的唯一纽带。 充满虚伪的家庭现在由一丝真情连接一起,真是有些讽刺。 次日,吴管家送给江畔两封信。她疑惑地接过来,看清名字时杏眼忽然一亮,是郁念和陆观棋寄过来的。 她拆开郁念的信,里面向她交代恒乐门的近况,简单说了下大家一切都好,写了些简单有趣的日常,最后嘱托江畔要照顾好自己,要记得给自己回信。 郁念的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江畔小心地把信塞回信封,半年多未见了,不知道她怎么了,真想让大家也来扬安逛逛啊。 拿起另一封信,江畔没有来地有些紧张,就连信封摸起来都有些发热。她嗤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居然连一封信都不敢拆了。她撕开封口,信上只有一句话。 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 江畔猛地起身,陆观棋要来扬安了,可是时间和地点他都没有提及,应该就是这几天,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日程了,或许在某一时刻,两人就会重逢。 第二十章相逢(下)(加更) 江畔无比期盼着陆观棋的到来,她一连几日心情都很舒畅,对任何人都是笑意盈盈,这日她从税务局里走出来,从这里到家的距离不算远,但是江畔还不急于回家,这块街区她还未仔细观察过,今天她决定好好逛一下。 这里比起城中心更为热闹,城中心大多是贵族名流的住宅区,白日里虽是人来人往,但总归少了些烟火气。 而这里是扬安城西南角,平民大多住在这里,现在正是车水马龙,街边的小贩络绎不绝,各类新奇玩意都有,看起来好不热闹。 南尧跟在主子身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除去江淮安排在暗中保护江畔的两个人外,她感觉到当她们踏进闹市那一刻,便有视线粘在她们身上。 她不禁提醒江畔要多加小心,江畔随手拿起一个摊上的琉璃球,翠绿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滑,她漫不经心地放回原处,转身继续探寻着有趣的玩意。 “不用管他们,待到他们憋不住时自会出来,而且,”江畔缓缓抬头,举起手中的折扇,掩住娇嫩的唇,一双清澈晶莹的杏眼里满是玩味,“我也等他们好久了。” 躲在暗处的叶敏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发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怨毒愤恨地盯着江畔,就是她,毁了自己的前程,如果没有这贱人,自己还是江家大少奶奶,今天她就要把自己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身后的丫鬟见小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颤颤巍巍地开口,“小……小姐,人已经准……准备好了。”本就怒火攻心的叶敏敏被她弄得更加不耐烦,一巴掌甩了过去,低声呵斥,“连个话都说不好,我要你何用?” 丫鬟的右颊立即肿了起来,火辣的疼痛丝丝蔓延开来,她低下头却不敢出声。小姐自从跟戏子私奔被抓回来后,脾气更加喜怒无常,上一个贴身丫鬟已经被她折磨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江畔不是傻子,她知道叶敏敏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报复自己,前几次她暗地里搞小动作大都被自己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几次下来她不烦自己都烦了,今天正好做个了断好了。途经一家文具店,江畔眼睛一亮,送陆观棋一只钢笔吧。 随着江畔的动作,叶敏敏二人也开始展开了行动。店主一看到有顾客来了,立即热络地上前,“小姐光临敝店真是荣幸,请问您需要什么?” 琳琅满目的笔整齐地排列在玻璃柜中,江畔目光最终停在一只低调内敛的黑色钢笔上。冷光映在笔身上,却并不刺眼,金黄的笔夹雕刻的巧夺天工,钢笔静静地躺在丝绒盒中,看起开就像是沉睡的黑天鹅。 店主识趣地把盒子拿出来递给江畔,江畔拔开笔帽,笔握握起来冰凉舒适,笔尖流畅,她满意地点点头,“就它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您可真是有眼光,这款钢笔是德国进口款,我这店里就这一支,就被您挑中了,这说明啊,”店主利落地打包好盒子,小心地放进礼品袋里,又往里放了瓶墨水,笑眯眯地双手递给江畔,“您跟它真是有缘啊!” 江畔莞尔一笑,接下店主的话寒暄了两句,南尧接过袋子,两人决定找个饭店吃午饭。 越往前走人迹越稀少,这时有几个彪形大汉围上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江畔,轻蔑地上下打量她,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小妞,把钱交出来吧。” 南尧正欲上前,却被江畔抬手拦下来,她从容不迫地注视着对方,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她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心底冷笑,这手段还真是卑鄙。若自己是个弱女子,恐怕真就束手无策了。 “如果,我不交呢?”江畔双手抱臂,面上毫无惧色,甚至带了一丝嘲弄。为首的大汉阴鸷地盯着江畔,伸手就要抓上来,她一个侧身,南尧面对飞来的熊掌,精准地捏住对方的手腕,不待他反应,咔嚓一声,半条手臂直接脱臼了。 大汉吃痛地抱住自己的右臂,恶狠狠地让身后的混混们一起上,南尧一对三根本不落下风,对方一个扫拳袭来,她弯下腰躲开,同时肘击他的腹部,对方吃痛地弯腰,她直接向他的头顶踹去,让他跟身后的人摔在一起。有人拔刀向她劈来,南尧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小臂,趁他愣神之际,一脚扫向他的裆部。 稳、准、狠。 其余人看着同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顿时气势萎靡,那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命根子,五官都扭曲到一块,看的他们也有些害怕,这娘们下手是真狠啊。南尧转动手腕,冷冷地扫视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女孩此刻终于多了一丝兴奋,“还要上吗?” 好久没有动手了,肌肉隐隐跳动着,惨叫声透过耳骨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她还想扭动更多的关节,他们叫的越凄厉,自己越开心。 而远处的叶敏敏从江畔闪开的那一刻就被吓傻了,南尧开口的瞬间,她感到颈间传来冰冷锋利的触感,是刀。她颤抖着想要扭头,那刀也不躲闪,径直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凡自己再动一下,这刀就会割破她的皮肤。她咽下口水,试图向丫鬟求救,冷漠的嘲弄声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晕了。”江畔早在混战时就脱身而出,摸索着来到叶敏敏的巷子里,趁丫鬟还未出声就将她敲晕,取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玩味地看着叶敏敏一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江……江畔,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叶家不会放过你的!”此刻叶敏敏的声音趋近崩溃,恐惧的情绪在身上无限放大,她有些瘫软,江畔“好心”地扶住她,“叶敏敏,你说,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后代,如果再被爆出今天的事,你觉得,叶家是希望这人悄无声息地消失,还是继续留着丢人呢?”说完刀刃更紧一步,江畔只需用力便可见血。 叶敏敏此刻终于彻底崩溃,她向江畔求饶,说自己什么都答应她,求她不要杀自己。父亲失望的面庞她还记忆犹新,母亲因为她的丑闻已经与她断绝关系,她不过是仗着奶奶的宠爱才能继续待在叶家,但是他人的嘲笑不绝于耳,她被愤怒冲昏头脑,认为这一切都是江畔的错。 江畔让她嘘声,缓缓靠近叶敏敏,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对她警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好吗?”冰凉的语气就像是一条无骨的毒蛇,吐出信子扫着叶敏敏的耳朵。 此刻她失去了全部力气,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江畔见她没了反应,扫兴地放开她,嫌弃地拍了拍手,把匕首收好,真没趣。 走出阴暗的巷子,混混们早已不见踪影,南尧正守在巷口,江畔若无其事地与她聊天往回走,忽然眼前的人群里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焦急地寻找着,却落入一个清冽幽香的怀抱。 陆观棋留恋地蹭着江畔的头,埋在她的颈间呼吸着甜香,双臂紧紧搂住她柔软的腰肢,整个人粘在她的身后,紧密相连。 ps:下章吃肉!嘿嘿,争取大吃特吃!哥哥的肉可能还要一阵子,大家再等等哈。今天写的很顺畅!多更了一章!或许有人想看修罗场吗?请给我留言,只要有人喜欢我就会写出来! 第二十一章比赛(微H) 江畔设想过很多与陆观棋相逢的场景,但没想到真正见面的时候,一切幻想都比不上这突如其来的现实。 桌上的面泛着腾腾热气,模糊了陆观棋清晰的轮廓,坚硬的下颌线隐约可见,透过他温和的目光,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许久未见,比起上一次的重逢,这次她忽然有点紧张。而这股紧张的源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碗中的牛肉面香气扑鼻,香浓的汤汁泛着少许油光,薄薄的牛肉片铺满半边碗,翠绿的葱花撒在细长的面上,看起来分外诱人。 可是江畔现在没什么胃口,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现实,在陆观棋刚才环抱自己的时候,她湿了。 那个干净且温暖的拥抱,居然被自己玷污了,这真是太羞耻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具身体已经记住了陆观棋,每当他不经意地与自己亲密接触时,就像是有轻柔的羽毛扫过被触碰到的地方,留下微微的痒。 勉强喝了两口汤后,江畔就放下勺子,双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陆观棋,思绪开始神游。陆观棋抬头,就撞上江畔发呆的样子。 女孩乌亮的杏眼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粉嫩的唇木然地抿成一条线,屋外阳光正好,灿烂的光洒在女孩白皙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陆观棋起身,木偶回魂,灵动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他示意江畔先不要动。 他去了柜台结账,随后指了指门对面一个沿街乞讨的路人,店家面露难色,他又拿出两块大洋,不知说了什么,对方立刻笑靥如花,热情地点头,那眼神简直是就差没把陆观棋当再生父母了。 交谈结束后,陆观棋牵起江畔的手,带着她走上楼。饭店二楼都是独立的包厢,专门留给客人住宿休息。 江畔的内心隐含着期待,激动的心开始狂跳,沉睡的欲望开始缓缓苏醒。 陆观棋亦是如此,女孩的手白皙细腻,像是一团蓬松的棉花,握起来让他爱不释手。两人在门前停下,他忽然松了手,扭头询问江畔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做接下来的事,她现在就可以离开。 身影一闪,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江畔踮起脚献上自己的吻,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唇,眼里满是得逞的狡黠,亮晶晶的眼里像是撒满了星星。 像是反客为主地邀请他参加一场盛宴。 关上门,江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细碎而火热的吻如雨点般倾落而下,她的眉眼,鼻梁,脸颊,最后久久停留在她娇软的唇瓣上。 对陆观棋来说,江畔就是可以让他致命的毒药,她比清泉还甘冽,比蜜糖还甜蜜,比苹果还诱人,比性命还重要。 他啃咬着她的唇,发疯似地掠夺城池,伸出舌卷起她的,搅弄着两方天地,舌与舌摩擦纠缠,彼此谁也不肯认输,汲取对方口中的津液。 在与陆观棋多次接吻的过程中,江畔学会了如何换气,两人的吻从激烈变得缠绵。 陆观棋轻扫她的贝齿,舔舐她的口腔,最后牵引她的舌暴露在空气中,只一秒,他扣住她的后脑勺,香软的舌就落入他的口中,被他细细吮吸着,时不时他的齿尖刮过舌苔表面的小颗粒。 声音不大,但彼此都听的一清二楚,在黑暗的房间中,刺激着彼此本就敏感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交缠的唇舌,陆观棋枕在江畔的颈间,痴恋地嗅着女孩香甜的气息。 微微侧头,柔软的发丝擦过江畔的皮肤,惹得她有些发痒,她禁不住颤抖,下一瞬,陆观棋咬上她殷红的耳垂。 耳朵唯一的软肉被他滚烫湿润的口腔包裹着,男人灵巧的舌顺着耳廓向上流连,反复描绘着她的耳朵形状,清晰的水声刺激着江畔的神经,温热的呼吸洒在敏感的皮肤上。 她感觉此刻自己像是被猎者叼住的猎物,一览无余。 柔软的舌扫过她的耳背,引得江畔一阵颤栗,似是有趣,陆观棋又开始专注进攻她的耳后,这里发出的声响更加直接地传递给江畔。 她咬住唇试图抑制呻吟,两根细长的手指拨开她娇嫩的唇,拇指趁势留在齿外,指腹滑动她的虎牙,另外两根手指搅动着她的舌。 江畔乖巧地舔弄他的手指,粉嫩的舌扫过他的指尖,一寸一寸地含允他的关节,穿梭在两根指缝中。作为回应,陆观棋也卖力地服侍着她的耳朵,新的比赛又开始了。 陆观棋的手指虽然长,但骨节根根分明,江畔用牙齿微微磨着他的手骨,用舌迫使他的指弯曲着,挑逗着他的指节。 几轮下来,陆观棋将三指抽出来,两条银丝随着牵扯的动作滑落,将他与江畔系在一起。 江畔的眼底满是情欲,优美的脖颈暴露在他面前,由于异物长时间停留在口中,她不停咳嗽,陆观棋赶忙给她顺气,眼里染上一抹懊悔,扶着江畔坐在床边,他给她倒了一杯水,缓缓蹲在她面前,垂首牵住她的手,等候她发落。 她只觉得陆观棋可爱又好笑,她抽出手摸上他的耳垂,揉弄他的耳朵,陆观棋顺势趴在她的大腿上,轻轻蹭动,江畔有些痒,轻抚他的头发,陆观棋的发向来柔软顺滑,软的让她想到了江家花园的草地,她忽然停住了手。 有个人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陆观棋抬头对上她失神的眼,起身将她捞入怀中,江畔感觉胸前一凉,回神时右乳已经被陆观棋牢牢地抓在手里。 第二十二章渴求 对于江畔的出神,陆观棋心生不满,细长的眉拧到一起,决定用行动惩罚她。 他白玉般的手稳稳托起江畔细腻的乳肉,修长的手指夹起中间的那抹红梅,用坚硬的指骨反复夹弄摩擦,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江畔的腰身,让她与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胸口传来激烈的触感,江畔的乳尖不受控制地挺立起来,微微颤抖,渴求着更强烈的触感。 陆观棋偏偏坏心眼地松开右乳,拨开江畔的衣领,白皙的奶子全部落入他的眼中,此刻江畔的乳尖已经有些充血地抬起头,硬的如同石子一般。 陆观棋含住她的一只乳,用拇指轻轻拨弄另一只的笋尖,粗粝的指腹和脆弱敏感的嫩肉相处的一瞬,江畔就发出了难耐的呻吟,“别……别这样碰,哈…….求你了,痒……” 柔软的指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她的乳尖,每次在她的皮肤上都留下让人战栗的电流,左乳被男人灵活的舌舔弄着,绕着乳晕打转,刮弄娇嫩的乳尖。 江畔隐隐猜到了陆观棋现在的情绪不好,她颤抖地抬起手,抱紧了他的头,让他进一步贴近自己,气息因为激烈的挑逗上下起伏,半响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冷的嗓音染上粘腻的情欲,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阿棋……不该只有这里啊…….” 下一秒,她猛地向后撤去,嫣红的乳尖随着她的动作从陆观棋温暖湿润的口中脱离,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不满地抬着头,泛着晶莹的亮色,像是即将成熟的果实。 陆观棋粗声喘着气,头被江畔托起,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她拓开他的唇瓣,激烈地舔舐着他的舌,每一处都纠缠在一起,双方有些吃痛,舌根微微发麻,但彼此谁也不愿认输。 江畔葱白的指缓缓下移,所过之处都让陆观棋更加敏感,最终停在了他的喉结处,轻轻抚摸着,既不会让他不适,也不会让他忽略细密的痒。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江畔趁他调整的瞬间,松开他的舌,用柔软的舌尖刮扫过他的上颚,剧烈的异样感霎时传递给大脑,陆观棋怔愣地注视着江畔,她莹润的杏眼盛满狡黠的笑意,搅乱了一池春水,她的脸颊染上情欲的潮红,小巧的鼻尖隐现几滴汗珠,整个人因为得逞都变得更加明亮。 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抬手宠溺地抹去江畔鼻尖的汗珠,啄了下她的右颊,深邃的眼里满是浓郁的爱,透过微弱的光,隐约泛着湿润的光泽。 江畔撒娇似地在陆观棋的怀中蹭了蹭,陆观棋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利落地脱去江畔的旗袍,只听“撕拉”一声,薄透的玻璃袜应声撕裂,陆观棋拨开早已湿润泥泞的花唇,两根长指插进花穴,搅弄着紧致热情的媚肉。 “啊……嘶……不愧是阿棋,一点就通。”江畔舒服地喟叹一声,下腹传来一阵酥麻。 陆观棋的手指丝毫不逊于他的舌,灵活地拨弄着穴肉,忽然蹭到了某处,江畔条件反射地跳了一下,陆观棋开始对这一处展开激烈的攻击,江畔想要挣扎,却被他紧紧环住腰肢,让她无处可逃。 密密麻麻的快意堆积在一起,不停地拍打江畔敏感的神经,耳鸣声越来越强烈,搅弄的水声愈发激烈,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江畔拧紧了眉,神色痛苦又愉快,手指虽然可以抚慰她,但是终究不能填满难耐的空虚,她羞于开口,只能忍受着接近阈值的无尽快感。 她渴求更多,仅仅是这些,远远不够。 陆观棋抬头看到她复杂的神态,忽然抽离了手指,一瞬不瞬地审视着江畔。媚肉不舍地挽留手指,随着他的动作扯出两根银丝。他伸出食指指着太阳穴,转动手指;手掌展平,掌心向上,由外向里微微拉动。 想要。 银丝还粘在他的手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更加色情。江畔难以表达的诉求,陆观棋都知道,所以对他来说,只要能够让江畔满足,是谁提出并不重要,更何况,此刻他的胯下越来越硬,就快要克制不住了。 江畔涨红了脸,最后在陆观棋炙热的眼神下,颤抖着解开他的扣子,在他的眉眼处落下珍重肯定的吻。 柔软的吻像是一簇火焰,点燃了两人之间厚重的欲望,江畔摸索着帮他解开束缚,触碰到滚烫的肉棒时,她主动展开长长的双腿,像是无骨的蛇一般缠住陆观棋精壮的腰身,花穴直接含住龟头,热情地舔吮着异物。 她的眼角染上艳丽的红,莹润的眸中填满情欲,她伸出粉舌舔了下唇角,这对陆观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双眼发红,大力地操弄着娇嫩的穴肉。 灼热的呼吸洒在江畔的脖颈,在陆观棋全部插进来的瞬间,剧烈的刺激感让她绞紧花穴,陆观棋吮住她的侧颈,抬起江畔的软腰抽出粗长的阳具,深红的茎身上沾满透明的淫水,再次狠狠插入后,江畔发出破碎的呻吟。 “慢……慢一点……”即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江畔还是有些受不住陆观棋狂风骤雨般的动作,陆观棋果然慢下来,粗长的肉棒在紧致的甬道里抽动着,汹涌的淫液随着抽插不断涌出,打湿了两人紧密相连的耻骨和身下的床单。 陆观棋手掌缓缓下滑,抓住江畔丰满细嫩的臀肉,挺动着腰狠狠顶着,顶的江畔不住晃动,她惊呼着抱紧陆观棋的头,柔软的奶贴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陆观棋鼻间都是甜甜的乳香,他求之不得地感受着双颊被乳肉挤压的爽意,加快了自己抽插的频率。 “啊——”江畔被他突如其来的加速引得浑身战栗,娇嫩的唇微微张开,头也仰了起来,陆观棋的肉棒随着一次次深入,撞到江畔的宫口,她爽的双眼湿润,手指插入陆观棋的发中,感受着他的疯狂。 越来越多的快意层层迭加到一起,不停地拍打着她的神智,此刻她感觉像是直上云霄,一阵白光闪过,她咬住陆观棋的耳垂,成股热流尽数浇在粗长的棒身,就这样上了高潮。 温暖的淫液裹满陆观棋的肉棒,耳垂忽然被柔软的唇瓣含住,突然紧缩的穴肉绞得他牙关一紧,他拼命忍住射精的冲动,又插了十几下,破开她的宫口,射出股股浓精。 滚烫的精液冲刷着江畔娇嫩的子宫,此刻她已经有些脱力,她任由陆观棋摆弄自己的身体,她靠在他精壮的怀中,缓缓喘息着。 这场激烈长久的性爱终于结束了,沉重的疲惫和困意一同袭来,江畔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