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1

    「每个选择对应的不单是相对的结果，而是无穷无尽的可能??」
    看着封面上的简介，原本精神抖擞毫无睡意的人顿时陷入昏沉。睡意来的太快、太急让大脑瞬间中断思考，还未来得及理解的话在脑中盘旋，最终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杂乱无章的梦接连上演，原以为能得到休息却在连番轰炸下更加疲惫。
    「醒醒，上课了！这节要到大礼堂??」身体的晃动逐渐找回模糊意识，耳边熟悉又陌生的话让昏昏沉沉的脑子开始运作。
    「好??」单就一个字的回答便能听出睡醒的嗓音与平时不同。
    「好什么好！醒醒啊！鐘声都响多久了，再不快点就等着被主任盯！」耳边的催促穿入脑中，不待反应迷糊间便被人拽走。
    直到进礼堂，睡迷糊的脑子才缓缓回过神，看着偌大的礼堂里列队站着的学生，一时间有些恍惚。
    「发什么呆啊！开学第一天就迷迷糊糊！还愣着干嘛！？没看到主任瞪你了吗！？快走！」话音未落便被推着向前，依循本能顶着训导主任凌厉的视线猫着腰走近。台上校长絮絮叨叨说着期许，台下则是鬼鬼祟祟的人影弯着腰默默前行。
    凌厉的视线未曾消失，纵使欧阳清努力缩小身影仍逃不过主任的凝视。他顶主任的视线入列，略带諂媚地向主任笑了笑并小声打招呼，主任凌厉的目光才收了回去，略显不满的转过头望向台上。
    「新来的还敢迟到啊。」训导主任不大不小的抱怨一字不落传入欧阳清的耳里，但当事人偏偏就像没事人般直挺挺站着不为所动。这反倒让等一个解释的主任面子有些掛不住，当即斜眼瞧着欧阳清手抚着下巴心里盘算着小九九，暗暗记上一笔。
    此时站在队伍旁的欧阳清正望着讲台神情专注，脸上掛着若有似无的浅浅梨窝，彷彿屏蔽一切外在事物。然而，事实是欧阳清非但屏蔽一切事物连带「神情专注」也不过是「保护色」，如同萤幕保护程式自行运作，他早已魂飞九天、神游太虚，全然不知在无形中得罪人。
    由于自己在办公室睡过头，错过一开始与学生交流的机会，所以当典礼结束走教室时，教室里吵闹动静并未改变，反倒多了几道审视的视线。
    欧阳清一身白衬衫配牛仔裤加上刚刚在礼堂发生的事，此时大伙都以为是他也是新生，不过是忘记穿校服还迟到，不料就见欧阳清逕自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名字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欧阳清，你们的班导师。」
    原本吵杂混乱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大伙看着讲台上站着的人，面容过于稚嫩心里有些疑惑。
    「你真的是老师？不会是恶作剧吧。你看起来比我还小。」
    「对啊，你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别闹了，下来吧。」
    有人起头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质疑讲台上自称是老师的人。
    欧阳清初来乍到曾想过许多与学生相见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料到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一时间有些无奈，只好默默掏出身份证说道：「我早成年了，也真的是你们的班导师，要真不信下次给你们看我的教师证书。」
    话未完，欧阳清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忍不住笑出声：「哈哈！抱歉。咳！咳！我真的是你们老师，我叫欧阳清，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先来排座位。这样吧，第一次排座位我们就抽籤吧，抽到谁，谁先选。」
    「好！抽籤！」原本最先怀疑欧阳清身份的赵乐完全忘记先前的质疑，顺势接下欧阳清的话对此跃跃欲试，当即写起纸条、折好，做成一张张籤并期待着抽籤结果。
    随着黑板上的座位表被逐渐填满，原本站在一旁等待落座的学生逐渐减少，教室里再次迎来纷乱吵杂的动静，站在讲台旁的欧阳清，静静看着每个换新座位后，急与周围同学交流的学生，渐渐出神。
    「老师，好了。老师？老师！」赵乐在黑板上填下最后一位同学的名字后，见欧阳清楞神便出声叫唤等他回应。
    「都写好了？好，新学年的第一个学期，大家对彼此也都不太熟悉。这样吧，从左至右、从前到后，依次起立自我介绍，让彼此相互认识。」
    开学第一堂课在互相认识、安排座位等琐事下进入尾声，与此同时，教师办公室的气氛却有些凝重。两位学生站在一班导师面前一语不发，谁都没先开口，反倒一班导师好说歹说也没问出所以然。
    「陈硕！开学第一天你就殴打同学！不应该啊！要是你是普通班学生就算了，但你进的是资优班！你给老师机会解释，为什么要揍安然？」
    「不说？好！安然你说！你们倒底怎么了？才开学第一天是有什么问题非要动手解决！？」
    只见两人始终沉默，对于导师的问话没有一丝反应：一位直楞楞盯着前方，双手紧握；一位脸上带伤，表情漠然，毫无情绪起伏。因为此次突发事件一班学生开学第一堂课便已自习告终，直到欧阳清回到办公室，处理两人纠纷的老师仍旧没能釐清原因。
    「算了！不管你们为了什么起争执，开学第一天就闹事，都给我写悔过书！下次再这样直接记过！悔过书今天放学前交！就这样，回去吧。」
    陈硕在离开办公室时恶狠狠瞪着安然，握拳的手始终没有放松，彷彿极力克制情绪，压抑再次挥拳的衝动。始终面无表情的安然对于明晃晃的敌意，仍旧无动于衷彷彿一切与他无关，神色自若地回到教室。
    陈硕死死望着安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怒火无法平息，安然先前在耳边的低语，一再在脑中反覆循环。
    「一班的陈硕为什么会突然打安然？不会是这第二名入学的看不惯第一名才殴打人家吧？唉，资优班的学生就是把分数看太重了！」
    「是这样吗？但主任不是没问出什么吗？」
    「怎么不是！？就是！资优生各个都是以前学校的顶尖学生，现在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时调适不过来也是很正常，这不，一时气不过就动手了唄。就是可怜了安然这孩子，长的乖，也是真的乖，开学第一天就莫名挨揍。」
    回到办公室的欧阳清一坐下就听到周围议论，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加上其他老师的议论，也没多想就只是默默庆幸自己走运，至少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撇除一些小插曲，欧阳清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乐开花。
    「赵乐！你上课专心点！我的课你分心也就算了，其他课别分心！其他科老师都跟我抱怨你上课都在闹，很影响其他同学，就当给个面子，行不？」
    欧阳清边写黑板边发话，一开口便是最近新晋问题学生——赵乐，一位一米八几的阳光大男孩像有过动症，上课就是静不下来，但好在人很聪明并不耽误学习，就是打扰其他同学听课，以致于让不少老师向欧阳清反应希望他能约束赵乐。
    「行！你都开口了，这面子一定卖！」虽说赵乐喜欢嬉闹，但也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位老师，在他眼中，欧阳清是所有老师里面最没有距离且带着天然亲和力，让人不自觉走近。
    「你是我班导，面子能不卖吗？是吧！」语毕便做出手在唇边拉拉鍊的动作，表示他不在发言。动作一出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充满江湖味的口吻、夸张的表情，让欧阳清一时间也不知从何纠正只能无奈摇头苦笑就当达成协议。
    欧阳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带的班级会有这样一位活宝，但也庆幸当初接下这份任务成为他们的导师。
    不过短暂走神，原本嘴上「拉上拉鍊」的赵乐，不忘以手势表示拉鍊已开说道：「老师！发呆呢？快上课阿！」说完还不忘再次作势「拉上拉鍊面」带微笑，彷彿刚才发言的不是他。
    这让好不容易停下的笑声再次捲土重来，欧阳清尷尬地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句「安静」便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上课。
    这一幕让路过的安然看得有些失神，相比一班气氛充满压抑与纪律，眼前的班级则呈现另一种样貌，但失神不过一瞬间，纵使心生嚮往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转头、迈步往安然若无其事地走向教室。

 2

    「来！这题很简单，就不多说了，谁会解，举手上来写。」
    「怎么？没有一个人会？没人写对？你们再混啊！不要以为进资优班就轻松了！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好意思吗？安然，你来！」
    「安然，上来解！」
    「安然，这题你来！」
    「安然！??」
    解题成为安然的日常，每当没人答题时，安然的名字像是解答本，从不同老师口中出现，只为就是让他写下解题过程，而他也从未让人失望，一道道题在他面前总能迎刃而解。
    很多时候安然在第一眼看到题目时就有答案，然而在老师要求下，他总是需要一再写下论证过程，重复着无聊又耗时的书写过程。
    即使无聊安然脸上仍看不出太多情绪，永远面无表情神色淡然，偏偏他又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像是天上仙人毫无人间烟火气。没人能看出他喜怒哀乐，而悲喜似乎也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下课鐘响起，安然望向窗外一动不动，静静等着下一堂课到来，吵杂的教室、热闹的走廊，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反倒窗外一抹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一改以往洁白衬衫与牛仔裤，这回欧阳清换上球衣正与学生一同迈向操场准备活动筋骨。
    「老师，你说是不是最近你收到的抱怨变少了？你看我多卖你面子，是不是？你说能不能换你卖我个面子？等会儿体育课，你能跟我们打一场吗？」
    「打球是可以，但你说得太突然了，我穿这样怎么打？你不能因为我是老师就想在服装上限制我啊，我球也没打多好。」
    「赵乐，你不是有多带球衣，借老师唄，嘿嘿！只要你们下场我在旁边看就行。」汪达说完不忘从包里掏出零食抱在怀中，一副准备就绪看戏的模样。
    在学生你一言我一语下，最后由赵乐找出备用球衣递给欧阳清成功敲定这场球赛，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就这样拉开序幕。
    略大的球衣让个子不算矮的欧阳清显得有些娇小，衣服侧边的开口也略显宽松，原本穿在赵乐身上合身的球衣，换到欧阳清身上总有几分小孩穿大衣的感觉。
    「导，衣服有这么不合身吗？哈哈哈！穿我身上就刚好啊，我两有差这么多吗？哈哈哈！」
    「赵乐！你个一八九都要逼近一九零的人好意思说这种话吗？你说这话合适吗？真不知道你都吃什么长大的。」对面赵乐的嘲笑，欧阳清反驳显得无力。
    走在后头的汪达勾着李霖的肩感叹道：「导，要不是当初你拿你的身份证，我都不信你是老师，你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我看着都比你成熟，李霖，你说是不是？」
    「其实当时我也觉得导跟我们一样，就是学生，上讲台说的话不过就是唬烂人，谁知道真的是老师！」
    面对学生的调侃，欧阳清丝毫没有老师架子说回嘴就回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不远处倚靠窗框向下望的安然，看着欧阳清与学生嬉闹心里起了波澜，有股陌生情绪出现堵在胸口，让他有些不快，眉头轻蹙弄不清心里的感觉。
    「对不起阿！撞到你的桌子了。」突如其来的动静将走神的安然拉回现实，面对陈硕满不在乎的道歉，从来不曾有过剧烈起伏的情绪在这一刻发生变化。
    疼痛自脸上传来，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接二连三的重击让陈硕丧失外在感觉，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没有丝毫反应时间。突发变故让教室顿时乱成一锅粥，有人大叫，有人奔走找老师；有人急忙上前劝架。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已无人有心细想事发经过，以致于当陈硕与安然再次站在导师面前时，在旁围观的其他同学没人能清楚解释事发经过。
    「安然，你能跟老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动手打人。」
    被打的陈硕面部瘀青肿胀虽不妨碍他开口说话，却与安然一样保持沉默，而门外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
    「要我说陈硕就是活该！他挑衅安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撞一下桌子，明天踹一下椅子，是我早忍不了！」
    「就是！陈硕这人就是欠收拾，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从开学到现在，一天到晚针对安然！安然成绩比他好，长得也比他好看，这就眼红了！不会是有病吧！」
    门外的讨论丝毫不影响门内挨训的两人，自从进门后，安然态度坦然好似刚才发生的不是斗殴事件而是一般嬉闹，他依旧是那个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安然。
    「行！我再问一次！安然你到底为什么要打陈硕！？还有，陈硕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衝突？」杨老师一再反覆询问，试图从两人口中问出原因，然而不论他怎么问，他两依旧不曾松口解释。
    「安然，老师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你知不知道动手打人是不对的，现在你一句解释也没有，你要老师怎么想？安然，老师知道你很聪明、成绩好，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老师商量，现在事情发生你却不解释，要老师如何帮你？」
    纵使杨老师循循善诱希望安然能为自己辩解，但他始终静静看着老师不愿开口。最终杨老师请双方家长来学校协调，直到处分出来安然仍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说词。
    「通知：
    一年一班学生安然因殴打同学记大过一支，停学一週。」
    由于两位当事人皆不愿透露事发原因，最后受惩处的便只有安然一人。
    轿车里，安然单手托腮望向车外不理会一旁的安寧，全然沉静在思绪中。安寧本就话少也鲜少与安然有交集，现在看着从不需要操心的弟弟心里有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从何开口。
    「姊，没事，就是打一架，没事的。」最终汽车停妥还是安然先开口。听到安然的回答，安寧盯着弟弟的双眼最终一无所获，叹了口气，心想：「算了，随他吧。」
    「行吧，反正你记住，有什么问题儘管跟我说，姊帮你解决。」语毕也不等对方回应逕自下车。
    「姊，我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跟你说。」安然望着安寧上楼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回安寧的话，他都弄不清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又该如何向人倾诉。
    另一边，在操场上大汗淋漓的欧阳清默默多了很多小粉丝，不知不觉场外聚集其他同在上体育课的学生，对于三班的老师愿意抽空陪学生打球感到新奇，一下子对这位老师增添不少好感。
    当欧阳清一下球场就有不认识的学生拿着矿泉水走近，一把将水塞进欧阳清手中，丢下一句「给你」便迅速跑开弄得欧阳清一脸困惑站在原地。
    「导啊！唷？有水啊？给我喝口唄。」话都还未说完，跟欧阳清勾肩搭背的赵乐倒是很自然地拿走他手中的水大口大口喝起来。
    「赵乐！那不是我的水！是别人塞我手里的！你怎么能抢了就喝呢？唉！」欧阳清拍掉赵乐掛在他身上的手，一把拿回水瓶将水盖上。
    「你满身大汗快擦乾！不然等下着凉，别跟我说你不舒服要去保健室！汪达，你们下节是数学，别慢吞吞的，数学老师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们上完这节总是迟到，还不快点回教室！」说完便大步离去。
    自此不少学生注意到高一有个年轻老师喜欢跟学生打球，也不知道消息是怎样传开，从那之后，每到三班上体育课，总有其他班的学生提前找上欧阳清跟他约球，以致于三班每回上体育课总能跟不同班的学生打球。
    欧阳清明明不是教体育却也成为体育课必出席的老师，这让欧阳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而心情同样复杂的还有体育老师，单就没有欧阳清受欢迎这件事就让他备受打击。
    回到办公室的欧阳清再次听到其他老师议论，对于这现象他早已习惯，起初他还会试图参与聊天，直到后来发现老师们聊的内容总是大同小异便不再参与。
    但这一次，欧阳清却听到「安然」这所有老师都讚不绝口的名字，心生好奇，他不动声色听着身旁老师的聊天内容，最后拼凑出前因后果，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少年终究是少年，总是容易衝动。
    此时谁也没料到，大家口中那位长得乖的少年，会在停学一个星期后直接请假直到学期末。
    「你好，请问是安然的家长吗？我是安然的班导师，今天是他停学后返校的第一天，他今天没来学校是发生什么事吗？」
    「是是是，所以安然是要请假对吗？好好好，我知道了。那麻烦您提醒安然回学校时记得补假条??」
    「安然，学校那边帮你请好假了，老师说让你回学校后记得补假条。」伴随敲门声而来的是安寧的话，而待在房间里的安然只是轻声应句「好」再无下文。门外的安寧停下敲门的手等待片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坐在沙发上的安寧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安然，有天他回到家后便不愿意去上学，那时假一请便是一年。但好在安然只是不喜欢去学校上课，所以当她请家教来家里教时他并未反对，而在家的那一年安然并未落下任何课业，反倒课业进度超前，提前学会不少之后才会学习的课程。
    即便如此，关于安然不上学，安寧始终未能从安然口中听到任何理由，直到现在她也未能问出原因。安然再一次不愿上学跟小时候一样不说理由，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安寧却无能为力。

 3

    「期末考快到了，大家振作点！虽然现在才学期中，但很快就到期末考了！先不说别的！就你们期中考真的是惨不忍睹！能不能加油点，期末考好点，让我别被主任盯啊！拜託你们现在开始准备期末可以吗？老师不想再被训导主任单独约谈了！」
    这并不是欧阳清第一次这么崩溃，想当初第一次大考结束成绩出炉，他们高一三班平均分数垫底，自此杨主任看他的眼神从不喜到带些鄙夷。
    虽说主任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但欧阳清是真的受不了一再被约谈，一想到主任锐利的眼神他就害怕，自那之后，他便时不时卖惨希望的学生能多加油别再垫底。
    结果就是高一三班最后是摆脱垫底，但似乎铁了心不想上进，总是催一步爬一步，从倒数第一变第二；倒数第二变倒数第三。
    如此以往欧阳清变成主任重点关怀对象，此外其他科的老师也相继找上他，希望他能有办法提升学生学习意愿，彷彿他们班的学生就是他的磨难，他之所以来带他们就是为了歷劫。
    「这不怪我们，我们这不应你要求有进步吗？这进步不能太大，大了下次就没进步空间，对吧？」汪达毫不避讳地吃着零食，看着讲台上近乎崩溃的导师不为所动。
    「是阿，我们这一点一滴的进步肉眼可见、慢慢成长，是不是还挺感人的？」李霖说完转身就与汪达击掌，两人相视而笑就是看不见台上欧阳清心里的心酸。
    「行了。少在那瞎扯，上课！来，拿出上次小考考卷，我们来讲一下??」
    虽然课堂上三班的学生总是让欧阳清下不来台，但到关键时刻他们仍以行动表示对导师的关心。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到期末，三班的学生这回终于在放假前有所交代，总是在垫底徘徊的三班终于认真一次脱离下层的需要关爱，跃进平均线上成为中上班级。
    欧阳清对此深感欣慰，头一热就给大家订饮料，大伙便在嬉闹中顺利结束这学期。
    相比三班的欢乐，同样收到成绩的一班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次考的比一次还差！你们别忘了，你们之前可都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学生！怎么？上了高中考试反而越考越烂！尤其是你，陈硕！我们班第一没来上课，你成绩没上去反倒下降了！你还知道自己是学生吗？不会就是上高中来玩的吧！」
    拿到班级期末成绩的杨老师积在心里的怒火终于爆发。
    安然因打架停学之后索性请假不上学，虽然期中、期末考都有应考，考试成绩仍旧保持第一，但这恰恰是最大的讽刺，没出席的安然稳坐年级第一，其他人进步幅度不大退步的科目倒是很明显，让教书多年的杨老师气的不轻，他想不明白这班学生到底怎么了，只能语重心长的一再告诫。
    「上学期结束了，要放假了。很快你们将迎接下学期，之后便是分科，不要以为时间还很多！看看自己手上的成绩，不要到时候连进文科都垫底！」杨老师撂下这句话鐘声正好响起，随后他收拾好讲桌上的资料转身离去。
    「老师这是有病阿！发这么大火！」李露边收拾边跟同桌林曦抱怨，而林曦只是静静听着李露抱怨，笑笑看着气鼓鼓的同桌，顺手帮她把落下的东西收进书包里，末了还顺手摸摸对方的头以示安抚。
    「李露！你好了没阿！你再不快点我可不等你了啊！」教室外本该在三班的李霖出现在门口，催促自家妹妹让她赶紧收拾，这一幕自开学便存在，一下是李霖狂奔至一班门口催人；一下换李露杀进三班对李霖冷嘲热讽。渐渐地兄妹两成为两班的放学指标，以衡量哪边较早放学。
    「林曦，你别帮她收了，外面好像快下雨了，先回去吧，这傢伙我催催就好。」
    「唷！你们三班今天这们早下课啊？鐘一响你就出现了，我还以为杨老头生气离开会是我们比较早呢。」见李霖出现疯狂催促妹妹，一班同学忍不住插话顺带说几句自家班导的坏话。
    「嘿，陈硕！杨老头骂归骂，对我来说也还好，倒是你，他都直接点名了，要不你说两句？哈哈！」自从上次安然揍陈硕后，陈硕与班上其他人的关係降到冰点，同学间无形的排挤与个别嘴欠对他的嘲讽。
    陈硕本以为事情会在安然回来后有所好转，不料安然直接请假，最终他与同学的关係也就持续恶化，直到期末最后一天，安然仍旧没有出现。陈硕觉得可笑的是，人没出现却能有成绩只因他能让学校为他破例在家考试，难道就因他成绩好、样貌好，所以处处有优待。
    面对同学们的冷嘲热讽，陈硕只能紧握双拳、再松开、再握拳，以缓和心中情绪。
    陈硕怎么想也不明白究竟哪步走错，难道就因为开学时的衝突让事态发展至今；还是因为安然的反击才走到这一步；或是更早，早在发现自己不正常之时。不管旁人如何嘲讽，陈硕逕自起身离开教室，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的嘲讽，需要耗尽多少力气才能勉强维持面上平静。
    「我好了！走走走！别在这碍眼。林曦再见，我先走啦。」收拾好物品李露推着李霖就往外走，还不忘向林曦道别，只是对林曦的口吻就相对和善，这差别对待李霖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逗逗李露。
    「唷！对我就兇巴巴，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要温柔点吗？我可是你哥，语气就不能好点？」
    「叫你走就走，我哥又怎样？你有林曦好看吗？你有林曦可爱吗？你有林曦皮肤白吗？你啥都没有，对你客气啥啊？」
    兄妹两的吵闹声随着他两走远逐渐变小，此时林曦才缓缓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每当林曦离开前，经过李露座位时，总不忘帮她将课桌椅靠拢、归置她散乱在旁的物品后才离开。这回当林曦将李露的椅子靠拢后，稍有楞神随即转身离开。
    随着学生放假欧阳清原以为他跟学生一样也有愉快的假期，直到杨主任发来值班表，这才发现原来也不是所有老师都有假期，像他这种菜鸟，假期对他来说似乎是件奢侈的事。
    看着班表上隔三差五就得出席，欧阳清心里很是崩溃，这班既不是连着上；这假也不是连着放，想出趟远门还真的没门。
    「这难道就是新进教师的悲哀？」欧阳清瘫在沙发上哀嚎，也就一旁的猫听到外无人知晓，而猫也置若罔闻。
    「yuki，你说，这杨主任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有个愉快假期！」欧阳清一把抱起身边的猫就是乱摸一通，全身雪白的波斯猫yuki，见他又发作只好任由他随便乱摸不反抗，也不跑开就这样让他摸个够。
    藉着yuki抚慰心灵的欧阳清终于接受现实，起身开猫罐头权当yuki慰劳他心灵的酬劳。
    「你??之后会去学校吗？我刚才接到你们班杨老师的电话，说后天是返校日，放假的学生需要返校打扫，你要去吗？」
    「你要真不喜欢这所学校，想转学也不是不可以，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就算你想在家自学也可以。」
    安然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电视，听着安寧询问没有转头只说：「明天我去学校转转，之后再告诉你答案。」
    得到回应的安寧有些惊讶，安然在家的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只是安然总是闷不吭声。她知道弟弟不会因为去不去学校而对成绩有任何影响，安然很聪明，但可能就是因为这份聪明总让她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因此两人之间总有道难以踰越的沟。
    但由于安然始终没有给出明确决定，她也摸不准安然是否想去学校，只能帮他向学校请假，此外她仍抱有一点私心希望弟弟能回去学校上学与他人有更多交流。
    「同学！同学！现在学校不开放唷！还没开学来学校做什么呢？」校门口的警卫拦下正准备进校的安然，不待安然反应，肩上的重量就引起他的注意随即听见：「唉！这位同学是来找的，这不今天我轮值，才让他来学校拿资料。」
    安然与警卫一同望向声音来源，就见欧阳清掛着一副黑框眼镜与一头凌乱的头发，一手勾着安然的肩；一手拎着刚买的早点出现在眾人眼前。欧阳清说着就将人带进校园，还不忘从塑料袋中掏出刚买的豆浆塞进警卫手中，好「贿赂」警卫让他行个方便。
    「同学，现在放寒假呢，你来学校做什么？我只剩三明治了，要吃吗？」原先搭在安然肩上的手因欧阳清翻找豆浆而消失，安然紧绷的身体也因此稍稍放松。看着递到眼前的三明治，安然没有接下只是态度冷漠的说：「吃过了」就想转身离开。
    不料，欧阳清却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安然的手，将三明治硬塞给他随即倒退三步摆手说道：「吃过了就再吃点，你这年纪正在长，多吃点才有营养。我先走囉，你也去忙你的吧，掰掰。」
    见欧阳清转身离去安然突然有些好奇，想也不想便跟在欧阳清身后，直到欧阳清掏出钥匙，打算开办公室的门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4

    「同学？有什么事吗？还是你是来找哪位老师的啊？但是今天好像只有我值班，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返校日是在后天唷，也不是今天。」见欧阳清满脸疑惑，安然觉得有些好笑，少有表情的脸出现久违的笑容。
    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欧阳清见安然扬起笑容，一时间看着出神。眼前面容清秀的学生有着雌雄莫辨的气质，纵使他始终面无表情让人感到疏离，却不妨碍他因生得漂亮而让人难以讨厌。
    「笑起来满好看的，妥妥的美人胚子。」欧阳清因为安然的笑而失神，完全没注意到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因为欧阳清的话，安然瞬间笑容尽失，直盯盯看着走神的欧阳清默不作声。
    终于回神的欧阳清连忙收起呆滞的表情，略显心虚的问：「同学，你来学校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很久没来，想来看看。」看看是不是还想再来。
    安然隐藏的后半句话是他前来的理由，然而欧阳清不但没发现弦外之音反倒会错意。
    「这不才放假嘛，怎么就往学校跑，这么喜欢上学啊？那你一定很聪明，是那种从不耽误学习的优秀学生，跟我不一样，以前我能不来学校绝不来学校。唉！谁能想到讨厌学校，到最后倒成了老师天天来学校。」
    「啊！不能再聊了，我是来值班的，等下被抓到偷懒就惨了，我可是菜鸟，要好好表现。同学，你就自己随便逛逛，别逛太晚，早点回家。学校也没啥好逛的，开学能让你天天逛
    ！再见。」
    欧阳清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言，能帮学校留下安然这位不好拿捏的学生。
    安然说是想随意逛逛，只是想知道对学校是否还有留恋。每到开学进入集体中，他总能收到许多各式各样的注目，有审视、观察；也有爱慕、喜欢，甚至是莫名的敌意也非少数。渐渐的他变得漠然，不再与人有过多交集和接触，像个旁观者看着周遭变化。
    可如今安然再次对「学校」感兴趣，新鲜的念头让他决定回到学校。
    返校日这天，喜欢到点压线的三班学生一个比一个早到，教室内充斥着同学聊天的声音，直到欧阳清进到教室吵杂声仍未有所停歇。
    「咳咳！安静点，走廊远远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同学们！小声点，虽然不是开学，但我不想被主任盯。这是今天的打扫分配表，请照上面分配到的工作进行，别偷懒啊！我会去看啊！」
    「我们被分配到操场靠近教室这块，先别『啊』，我知道这里没啥遮荫，落叶还很多，但没办法，这不是我排的，是训导主任排的。好了，快点扫完，快点结束，等下老师请你们喝饮料！动起来！动起来！」
    随着欧阳清的催促，大伙三三两两带着打扫用具迈向操场。起初一切都还顺利，直到隔壁区域突然发生争执。
    原本陪着三班打扫的欧阳清听见动静率先赶到，只见一名少年揪着另一名少年的衣领，抬手就往对方脸上招呼。欧阳清见状衝上前一把握住少年的拳头，下一秒将人反手压制。
    「同学，别生气，别衝动，衝动是魔鬼。」欧阳清边劝边放开少年的手，随即一把搭在少年肩上好言相劝。
    「等下你们班导来了就说闹着玩，好吧？你看你们放假那么长时间没见，怎么一见面就有衝突呢？隔夜仇要不得，隔假仇更不好，显得自己心眼小。听老师一句劝，你们杨老师很可怕，别惹他，私下说开就好，行吗？」
    当陈硕被压制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的学生时期终究还是到头，就因难以抑制愤怒而惹事，当下他心里除了无助还有懊悔，怎料，眼前这位三班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形容他的衝动，甚至希望私下解决，一夕之间心里大石落地，紧握的拳头渐渐放松，只是他拉不下脸。
    「嘿！同学，你是一班的啊？怎么之前开学没看过你？喔，转学生？所以来逛校园？啊不对，先不说这个，我替这位同学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们学校学生还是很好的，别吓到。别刚转来又转走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衝突，但他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这要道歉。我想你们没找老师帮忙就是想自己解决，只是有人脾气上来想动手，这也能理解。既然你们的衝突一开始就不需要老师帮忙解决，那后续也就别让老师插手了，你说呢？」
    「嘿！陈同学，该道歉还是要道歉！动手说什么就是不对，来，道歉。」
    在欧阳清的「协调」下，安然与陈硕的衝突暂时划下休止符。
    「导！说好的饮料呢？是不是该订了？」赵乐的声响从远方传来，欧阳清草草交代后跑向赵乐拉着他就往回走，而发生衝突的两人则极有默契的各自离开。
    「??那后续也就别让老师插手了，你说呢？」欧阳清的话在安然脑中縈绕，不知为何当时顺着他的话就想点头同意，而他也正是如此回应。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就该过去，却不知为何欧阳清的话一直在脑中循环，争执时的劝解、解围时的玩笑、见面时的热情，不同语气；不同话语反覆播放，未有结论的安然再次放空自己望向窗外发呆。
    相继回到教室的三班学生如愿拿到心心念念的饮料，假期返校在此刻不再无趣，伴随着欧阳清囉囉嗦嗦的声声叮嚀，大伙迈着步伐离开学校。
    临近放学时间，教室内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唯独一班教室一片沉寂。李霖站在教室外等人，看着教室内凝重的气氛，不由得大吸一口手中的饮料压惊，突然无比庆幸当初没选择进资优班，看着李露鬱闷的脸在看看手中的饮料，顿时对未来分班有了决断。
    讲台上，杨老师再三「提醒」让同学安于本分，为开学时的大考多做准备，而台下看似专心的学生早已魂飞九天。最终还是在校内广播赶人之际，杨老师才收起勉励的心思让学生放学。
    早已收拾妥当的李露见老师离开，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窜，一把抢过李霖的饮料一喝就是一大口，不待李霖反应反而抱怨起来。
    「哥！你说为什么我们班导师是杨老师呢？他好烦！考好就要我们下次考更好，考不好就要我下努力考好！他是除了考试没别的话可以说了吗？一天到晚考试、念书，念书、考试！」
    教室内林曦望着李露嘰嘰喳喳的和李霖说话，顿时没了心思。李露见林曦出来，上一秒还在跟李霖抱怨；下一秒立即转向林曦与她道再见，随后跟着李霖往楼梯走去。林曦有种错觉，彷彿李露在走廊上与李霖抱怨是想等她出来好跟她道别，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绪因此受到安慰。
    安然望着窗外即使放学仍不急着离开，他静静看着窗外景致等着心里那抹风景，直到看到一抹身影自教学楼离开走向校门这才心满意足。突然一瓶矿泉水出现在眼前，顺着递矿泉水的手望去发现递水之人——陈硕，陈硕彆扭的转开脸，放下水小声说句「给你」就转身离去。
    「这算是讲和了？行吧。」安然笑了，接受的理由他心里清楚，究竟因为谁心知肚明，就是对心境变化感到新奇，有的人似乎就是有种魔力让人心安。
    离开教室的陈硕下意识握紧双拳，但这一次不是因为负面情绪，而是因为心里的激动情绪。离开教室前的回头让他看到安然的笑，许多念头在那一刻疯长，而他只能压抑情绪先行离开。
    「似乎真的喜欢上他了。」陈硕失神低语，不小心洩漏心里最深的秘密，却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人因他的话楞了楞。
    假期结束学校开学，没被假期滋养的欧阳清再次迟到。
    欧阳清衝进教室载着黑框眼镜、一头凌乱的头发和满是縐褶的衬衫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没迟到啊！刚好打鐘。」
    「是是是，没迟到，你说是就是囉。你是老师我们能说什么？」吃着早餐的汪达不忘调侃，说完还不忘喝口豆浆润润嗓子。
    新学期第一天，大伙依旧嬉闹，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与欧阳清更加亲近。
    「好了，班长依旧是李霖，副班长则是汪达。剩下的都在黑板上，那今天班会就到这，剩下的时间自习。别聊天，今天校长会巡堂。」

 5

    「好险我们还坐一起。」在一班学生的朗读声中，夹杂着李露与林曦的小声间聊。而上课分心的不只有她们，还有坐在前排的陈硕与依旧靠窗的安然。
    陈硕原本坐在安然前面，但因新学期换座位被调到前排，至于理由仅仅是因为杨老师想提升他的学习成绩。但老师不知道的是陈硕成绩下滑从来不是因为座位，而是因为人——因为那个让他时不时想回头的人。
    「安然！上课专心！」先前换座位，安然直接拒绝杨老师的安排坚持坐在原处，如今上课明显分心，这让讲台上的杨老师恼火，直接点名分心的安然，要他上课专心。
    然而，早已神游的安然无视老师的怒火仍旧继续出神，直到杨老师走至身旁也未察觉。
    「安然！上去解黑板上的三道题。」老师彷彿不记得安然的解题能力；也忘了他曾是所有老师喜爱的「解答本」。不多时，安然解完黑板上的题回到座位，一句话也没说逕自望着窗外发呆，最终杨老师只能妥协，任由他望着窗外不听课。
    此时，陈硕再次受到影响，他望着安然在台上做题的背影、瀟洒回座的身影与黑板上流畅的解答方式，突然羡慕起这哪都比他强的同学，而羡慕中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情愫。
    自那时起，陈硕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的找寻着安然的身影，也因为这份注目，他发现安然的视线总是在见到一班活动时有了光，彷彿期待之人就要出现。这样的认知让陈硕深受打击，这样的打击让他甚至没有勇气探究，那位让安然双眼放光的人究竟是谁。
    一年级的学生生活对陈硕来说及为苦涩，然而对安然来说却是渐入佳境。
    安然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还是学生，只因学校生活无比规律、按表操课，因此他总能清楚掌握某人动向。开学第一週，安然便摸清对方的行动轨跡，之后一个月，安然看到他的许多样貌，再后来，心里的感觉不知不觉莫名增强，最后，安然默默在心里做出决定。
    「什么？你也要念文科？」杨老师不由得提高音量指着安然问。原先还在与陈硕讨论分科，还没劝住让他留下，安然就突然出现说着一样的话，这让杨老师不禁想问这些学生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消息感到讶异的不只杨老师，早一步找上杨老师商量分科的陈硕，此刻也有说不出口的想法——本来是因为想逃离才下定决心选文，现在却意外得知他一心躲避的对象跟他做一样的决定，这又该让他如何自处。
    「怎么你们都在这啊？老师，这是我跟林曦的选科申请表，放盒子里囉，掰掰。」面对眼前两名坚持选文的学生，杨老师有苦难言，商量半天没人动摇，反倒更加坚定。杨老师随手拿起盒中申请表掛上老花眼镜，定睛一看，头又更痛了。
    「姓名：林曦申请科别：文科」
    「姓名：李露申请科别：文科」
    「是都决定好了？不后悔？家长同意？如果都商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申请表给我吧。」杨老师说完转过头、挥手打发佇立在旁的两人。
    陈硕离开办公室心里五味杂陈，明知安然的选择不是因为他，可却因这份巧合击碎想逃避的心，原本几度动摇的心最后败给「巧合」。陈硕在心里无数次重复说服自己：「是自己先做选择，没道理一改再改。」
    同样迈出办公室的安然不似陈硕心事重重，反倒有些走神，就在刚才他见到趴在座位上小憩的欧阳清，乾净的睡顏让安然不禁想伸手一摸，直到离开欧阳清的睡顏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导！就知道你还在睡！下一节体育课，不会忘了我们有约吧！」赵乐与陈硕擦肩而过进到办公室直奔欧阳清座位，见他还在睡直接上手摇醒欧阳清尝试将人叫醒。
    「好好好！别摇了！我醒了，我先换衣服，等下球场上见。」欧阳清拍开赵乐晃动不停的手，挥手让他先行离开，随即拍拍脸颊、伸懒腰这才缓缓起身。
    当赵乐直奔欧阳清座位时，在走廊的安乐直勾勾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赵乐离开，安乐心里的无名火不减反增。
    此时情绪起伏不定的不单是安乐一人，一旁的陈硕在注意到安乐不同时，脑中突然浮现许多观察他时的景象，无一例外，似乎每回能在他脸上找到情绪的景象都有一人——一班导师，欧阳清。
    赵乐一离开办公室就见佇立在走廊的两人，先前进门打过照面，现在离开人依旧在，一时间有些困惑，加上其中一人注视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不由得主动打起招呼。
    「同学，有事吗？需要帮忙？」此话一出，对方反倒像没听到似的转身就走，顿时让赵乐更加疑惑。
    「没事，谢谢，先走了，再见。」见安然突然离开，陈硕急忙向人道谢匆匆离去。留赵乐一人站在原地。
    「都是什么人啊？奇奇怪怪的。」赵乐嘟囔几句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大步往球场方向走去。
    球场上，欧阳清穿着不知哪来的校队球衣与一群半大的少年打球，乍一看，很难发现里面藏个老师，或许就因如此学生才喜欢找欧阳清打球；喜欢这没架子的老师。
    「宝贝，申请表我交了！你确定要我跟一样选文？你化学这么好真的不继续？唉！你怎么这么好呢？」一班教室里，李露一如往常咋咋呼呼抱着林曦一个劲撒娇，其他同学似乎对两人的举动习以为常，并未有太多注意，除了前排的陈硕。
    陈硕看似回头望着嬉闹的两人，但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是藏在她们身后的人，那位始终沉默寡言望着同一地方的人。
    一间教室，许多心思。
    「这次考试大家考得还可以，而我终于不用被杨主任盯了！咳咳！总之大家的怒力没有白费！接下来可以好好准备运动会了！先前你们交的分科申请表我都收到了，很意外我们班选文还挺多的??」
    欧阳清囉唆后回归正题，接着交代各种注意事项与运动会参赛人选。
    「汪达！别闹！手放下！每项比赛你都举手，你是觉得铁人三项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想来着铁人一百项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体育老师跟我说了，你体育课根本没在运动，都躲在一旁聊天。」
    「学校体育课虽然不要求一定要运动，但你也不能每节都不动阿！公园里跳舞的阿公阿嬤都比你有活力！你好意思？」
    汪达第四次举手后，欧阳清终于忍不住指责他的行为，怎料对方只说句：「老师，我要上厕所。」便急匆匆衝出教室使得同学哄堂大笑。
    略显尷尬的欧阳清咳了几声拉回同学注意，顺着先前的问题进行下去。一个插曲并未影响进度，最后班会在大家共同参与下顺利结束。
    「好，以上就是所有运动项目的参赛选手。剩下没参赛的同学，依自己意愿选择是要製作加油道具，还是参加啦啦队排练，并在黑班右边写上自己名字，谢谢，今天班会就到这边结束，下课。」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一班，则在杨老师依据体育成绩决定所有参与比赛的人选后继续上课，直到鐘声响起，紧凑的步调才有一丝喘息空间。
    一所学校、两间教室，氛围迥异。
    直到运动会前一天，一班仍旧「按表操课」沉浸在学习氛围中。反观三班学生打着欧阳清的名号到处游说，一下让数学老师少出作业；一下让社会老师行行好，只为有更多时间练习，大伙轮番上阵，各种「甜言蜜语」说尽就为博得老师欢心。
    运动会当日，三班除去参赛选手外其他人各个「奇装异服」出现在操场，没有统一着装而是各自发挥创意。
    起初欧阳清提议依「运动会」这三个字穿出自己喜欢的打扮，原以为学生会因提示过于模糊选择穿上学校运动服。怎知运动会当日，学生不单单穿上各式运动服还藉机打扮成运动名人——有手持高尔夫球桿的「老虎伍兹」；有身穿体操服的「拜尔斯」；有怀抱小熊维尼「羽生结弦」。
    三班的「名人」在运动会初期，还有些「包袱」矜持地喊着加油口号，但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原先井然有序的加油声逐渐成为各种单音阶的吶喊，高昂的情绪、激动的心情，只求一个圆满结局。
    直到欧阳清倒地，直接衝击大伙紧绷的神经，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原本欢呼吶喊的学生顿时发出惊呼，运动会最后一场比赛：师生友谊赛，因欧阳清倒地而被迫中断。

 6

    比赛时，欧阳清被两名学生防守，当他逐步逼近篮框抓准时机准备跳投时，其中一名学生见状连忙上跳阻拦，转眼间双脚落地的欧阳清随即倒地。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何事，直到欧阳清倒地不起，才知事态严重连忙将人送医。
    原先远远观战的安然见欧阳清倒地，始终漠然的神情有了变化——焦急、慌乱，不管不顾的奔向球场，推开人群就为看清倒地之人的情况。直到欧阳清被人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安然只能看着救护车远离却无能为力，担心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名怒火取代。
    安然看着被三班学生围绕询问事发经过的陈硕始终沉默，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陈硕衣领咆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硕身为防守一员却从头到尾双眼无神默不作声，反观王勇自从事发便努力描述事发经过，但事出突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焦急的神态却与沉默不语的陈硕形成鲜明对比。
    「同学，冷静点！」王老师见安然情绪激动连忙上劝阻，此时赵乐与王勇也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同学，我们只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当时你在场，能说欧阳老师是因为什么原因昏倒的吗？」面对王老师的询问，陈硕依旧闷不吭声、紧握双手，没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见陈硕如此，安然越发难以控制怒火，在他眼里陈硕的沉默全因他心虚。安然怀疑的种子在陈硕的无声下越发茁壮，要不是赵乐拦着，他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人。
    与满眼愤怒的安然不同，拦着安然的赵乐注意到陈硕紧握的拳头与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冷静点！」赵乐捏了捏安然的肩示意放松后，走向陈硕拍拍他的肩并将其搂住带离人群。看着赵乐带着陈硕逐渐走远，安然心里的怒火并未因此消减，只是王勇的阻拦让他暂且按下心头怒火。
    纵使逐渐远离人群，赵乐仍能感受到陈硕的压抑。陈硕身体紧绷一声不吭任由赵乐将他带离，压抑的气氛一时间让赵乐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抚陈硕的肩一同沉默。
    「患者是因低血糖昏倒，额头上的肿包应该是昏迷时撞倒的，这袋点滴打完如果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情况就可以离开了。」医院里，医生对欧阳清简单叮嘱后，急忙离开好处理其他病患。
    此时躺在床上的欧阳清已恢復意识，听完医嘱与一旁的杨老师面面相覷，脸上有说不出的尷尬。
    「抱歉啊，比赛太激烈了，我好像忘了吃饭。还让主任你跑这一趟，真不好意思。」杨老师见欧阳清并无大碍，刚想开口就被他诚恳的语气和侷促的表情给打消念头，最后杨老师也知不好多说什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拍拍欧阳清的肩随即离去。
    王老师带着欧阳清清醒的消息来到三班，三班学生得知欧阳清清醒后无一不松口气，学生见王老师对欧阳清为何昏迷一问三不知，仍不放过任何机会努力出谋画策。
    「老师，你除了知道欧阳到老师醒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要不你再去问问？杨老师不是陪着一起去医院吗？要不然你打电话问？」汪达试探性的口吻说着心中意见，一旁同学纷纷附和，就想知道欧阳清究竟为何昏倒。
    「反正你们欧阳老师已经醒了，之后有的是机会问他。这节课本来是他的课，但他还没回来，你们就先自习吧。别再瞎问了！」王老师见学生相继提问场面有些失控，一句话便回绝所有问题打断他们的好奇。
    相较欧阳清所带三班能优先得知欧阳清的最新消息，其他班级只能透过与三班学生交流才能知晓。
    「宝贝，你知道吗？我刚刚问我哥了，欧阳老师听说已经清醒了，只是还没回学校，就是不知道他倒底为什么昏倒。你说会不会真是他们说的那样，是陈硕下的手啊？」下课时间，李露与林曦的议论并未悄悄进行，李露话一出，引来周围不少人注意，只是当事人全然不知。
    林曦见周遭氛围不对拉着李露就往教室外去，两人在走廊上互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然而，李露的一句话，让教室里的人讨论起欧阳清昏倒原因。
    「我看就是陈硕干的，陈硕也真敢，老师都敢下手。」
    「我猜，当时一定是陈硕为了阻拦欧阳老师进球才耍阴招。他这人什么做不出来！」
    班里各种捕风捉影的议论、不带证据的臆测推断，全是对陈硕最深的恶意。
    面对一声声议论，陈硕依旧沉默，纵使有人上前质问他仍旧安静不愿回答。陈硕的反应安然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的天秤悄悄倾斜，对陈硕的不满直逼临界点。不待安然行动，不愿忍受非议的陈硕先行一步离开教室。
    陈硕的行为在旁人眼里却是心里有鬼，因此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陈硕。一时之间，陈硕成为八卦消息的中心人物。离开教室的陈硕直到鐘响仍旧没有出现，此时却没人愿意主动找寻，而赶进度的老师彷彿也未注意到缺席的学生。
    陈硕呆坐在球场边直至上课鐘响仍一动不动，此时因球队训而提早到在球场的赵乐见状不由得上前搭话。
    「同学，鐘响了，上课囉。」赵乐话一出，就见陈硕抬头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陈硕呆滞的眼神让赵乐心里有一丝不捨，话便脱口而出。
    「欧阳老师醒了，刚刚经过办公室听到杨老师说：『欧阳老师昏倒是因为低血糖。』虽然欧阳老师还没回来，没法证实，但是他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对不起，我为出言质问你的同学跟你说声：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赵乐突如其来的弯腰致歉，让陈硕因负面情绪而混乱的脑袋受到衝击，一时之间，纷乱的声音消失，只剩赵乐的那句「对不起」在脑中縈绕。
    眼泪不受控的夺眶而出，陈硕呆楞无神的脸上多出两行泪。
    始终没得到回应的赵乐一起身就见陈硕泪流满面，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挫，只能用笨拙地言词一再安慰泣不成声的眼前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真的对不起。」赵乐翻找着包找不到一张乾净的面纸，只能胡乱用手擦去陈硕脸上的泪。
    接连而来的球队队员，远远就见自家队长的手足无措，玩笑与调侃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对象变成赵乐。
    「唷！队长，你这是霸凌吗？怎么把其他同学弄哭了？你不会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欺负同学吧？这样可不行。我要跟教练提议换队长，换个成熟稳重的人当队长，比如说：我。」王勇一副义正辞严、大义灭亲的模样惹得眾人大笑。
    对于落井下石的伙伴，赵乐转身就往王勇屁股踹，好在王勇反应快早早躲远这才躲掉赵乐的攻击。
    「喏。」李霖看着赵乐一心追着王勇打似乎忘记一旁的陈硕，主动掏出面纸递给看呆的陈硕。陈硕下意识收下面纸心生羡慕，他羡慕赵乐他们的友谊；也羡慕他们自然的互动。
    「没事了，谢谢你的面纸。麻烦你帮我跟赵乐道谢，我先回教室了。」陈硕刚哭过的双眼有些红肿，但眼神却已恢復以往光彩。
    李霖见陈硕走远，转身就对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喊道：「该练球了！再玩，等下被教练看到，非得揍你们不可。」
    「那位同学咧？」此时赵乐终于想起陈硕，只见李霖给他一记白眼就往球场去，丝毫不愿多作解释。本欲追问的赵乐见教练出现，只好收心专心练球。
    回教室的路上，先前被负面情绪佔满的思绪多出一丝空隙，高大的身影穿插其中，每当情绪涌现，他慌乱的样子便会浮现，混乱的心情终于有一丝安慰。
    「好了！我知道你们很关心欧阳老师，他就是低血糖晕倒了！现在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了吧。你们还年轻，但是未来很长，还是注意饮食，别像欧阳老师，他就是个反面教材！好了！上课！别在窃窃私语了！」
    与此同时，教室内的安然因杨老师的一句间谈，终于找回些许理智。事发至今，安然急于宣洩心中无名火甚至因此失去理智，一向淡漠的他，头一次因为有如此陌生的情绪袭来而失去分寸。
    安然一向空白的笔记本第一次出现字，可上面的脉络并非课堂重点，而是他心中一层又一层的疑惑。安然第一次发现无法理性分析原因，甚至无法归纳的行为，这样的情绪来得又急又快毫无理由，却不知如何解释让安然无比困惑。
    安然得不到解答的心乱成一团，原本带着好奇而观察欧阳清，如今却下意识改变习惯，刻意避开一切关于欧阳清的消息，原先从不拉上的窗帘，自此再也没拉开过，追随的目光变成下意识躲避，一切再次悄然改变。

 7

    安然的变化陈硕依旧最先发现，只是陈硕追寻的目光有不一样的理由，他想与安然握手言和，想打从心里放下执着，只不过始终没有合适时机。
    陈硕见安然拿着水瓶离开教室，连忙起身拿起水瓶跟上，就见原先走向饮水机的安然，见欧阳清步出三班教室当即转进楼道。
    「装水？走吧，一起。」陈硕望着安然出神，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肩膀上的重量让他下意识抬头，就见赵乐笑盈盈地勾着他并晃了晃手中的水瓶。
    满身大汗的赵乐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全身湿漉漉地，想也不想就勾着陈硕往饮水机去。陈硕几度欲言又止、手里的水瓶握紧又松，暗自调整呼吸并顺着赵乐一同前去。
    转身进楼道的安然依靠在栏杆上默默调整呼吸，下意识躲避仍旧无法将脑中之人驱离，每回遇见心里不知名的渴望便逐渐加深。躲着辛苦；见着难受，却始终找不着平衡。
    回到学校受到学生「欢迎」的欧阳清无力地走出教室，面对学生调侃毫无反击之力。毕竟是一切起因皆因自己，甚至有人因此受到误会，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导，下次打球还是要记得吃饭。」赵乐勾着与陈硕走近，一开口就让欧阳清更加无言。
    「你??你说的都对！嗯？同学是你啊！对不起，让比赛以意外收场。下次有机会我们在比一场。」欧阳清应下赵乐的话，转眼就向一旁的陈硕道歉，虽然他并不知道陈硕因此受到许多议论，但他真心为他的行为感到抱歉。
    欧阳清起初道歉的语气有些严肃，使得陈硕有些吃惊，随即欧阳清的一句邀约，让陈硕放下心中芥蒂，对此次意外逐渐释怀。注意到陈硕的细微变化，赵乐随口一句「告辞」勾着人走向饮水机。
    路上总是说个不停的赵乐沉默了，时不时望着走神的陈硕若有所思，而陈硕因为沉浸在思绪中并未察觉。
    在那之后，陈硕几次三番想和安然讲开，却总能时不时遇到赵乐，赵乐也始终像个与他交好多年的朋友，见面撇去寒暄自顾自说着近况。陈硕想不通，他与赵乐明明不在同个班级却能时常相遇；明明之前并没有过多交集，如今赵乐却一再靠近。
    陈硕釐不清心里的困惑，也说不准对赵乐的看法，只能任由他接近不做过多揣测。
    心里有事的人总是难以顾全所有，安然亦如此。在成绩方面，安然并未有所下滑，但想去学校的动力却因内在矛盾逐渐消失。
    「姊，帮我请假吧，我不想去学校了。」安然一句话再次给安寧投下震撼弹，她不明白自家弟弟为何接接二连三的不愿意去学校，但一想到曾经的安然只能按下心中困惑，帮他向学校请假。
    当晚，安寧手拿牛奶在安然房门前徘徊，当她想转身离去之际，身后的房门开了。
    「姊，找我有事？」安然瞟过安寧手上的牛奶顿时瞭然于心。
    「进来吧。」安然侧身让安寧进房，安寧走进房内看着她亲手布置的房间有些陌生，她已许久未踏入弟弟的房间显得有些不自在。
    「姊，你坐床上吧。」安然接过安寧手上的牛奶放到桌上，随即拉过桌前椅子坐下。
    安然望着安寧片刻开口道：「姊，你说对一个人感兴趣是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安寧颇为意外，一向淡漠的弟弟第一次对人有兴趣，思绪万千，安寧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却在开口那一刻反问：「你觉得呢？」突然间思绪一转相较于回答，安寧更想知道他内心想法。
    但话一出口安寧就后悔了，相较于知道安然的想法，她更在意他的感受，「他的感受」成为她下意识的选择。
    然而不等安寧改口，安然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除了你我从没特别在意过谁。因为你是我姊，是我的亲人。但说实话，也许因为你是我姊，才有这份在意，而这份在意就好比心里有个位置，那里有你。」
    「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心里剩下的位置可以被一个人全部佔满，可我跟他却没什么关係，甚至没有交集。」安寧看着弟弟说着心里想法，纵使思绪万千有诸多好奇，最后却只能选择沉默。
    然而安然的困惑全都写在脸上，迫使安寧不得不有所回应：「对于你说的感觉，我想应该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在意，至于为何『喜欢』，这就只能问问你自己了。」说完对安然笑了笑起身离开。
    安然反覆思考着安寧的话，直到睡着都没有任何定论。
    临近期末安然再次请假，让原本想与他讲和的陈硕意识到自己再次错过与安然讲开的机会。这些日子里，因为赵乐的主动靠近，让陈硕忘记压在心里的事，但如今安然再次请假，压抑在心底的烦躁再次涌现。
    变化一向来的突然，在陈硕意识到心底烦躁之际，赵乐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跟安然什么关係？我看你总是看着他，难道你喜欢他？」一如既往不知从哪出现的赵乐勾着陈硕的肩，只是这次一开口便是似笑非笑的玩笑话。而这次恰恰是安然请假的头一天，也是陈硕意识到烦躁的第一天。
    未曾对赵乐大声说话的陈硕再也忍不住，开口吼道：「关你屁事！离我远点！」说完甩开赵乐的手转身离去。自那时起，先前总能时不时遇见的赵乐从陈硕生活里消失。陈硕原本热闹的日子变得安静，恼人的负面情绪反覆浮现，他毫无招架之力。
    放学鐘声响起，当欧阳清说出「下课」后，三班的学生大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三三两两收着东西的学生与相互聊天的学生。对于学生积极放学这件事，欧阳清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心里有点开心，因为这样他也能准时下班，但不知为何最近赵乐总是围着他没话找话聊。
    「导，你有女朋友吗？」
    「导，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啊？我帮你介绍介绍唄。」
    「赵乐，我拜託你，关心自己的成绩就好，再不然关心关心自己的交友状况，别人的事别瞎操心！」赵乐的话题不知为何总有意无意的绕到感情上，心大的欧阳清对此虽毫不在意，但重复的问题让他一心想摆脱眼前八卦魂燃烧的少年。
    与此同时，反观一班依旧拖堂，待学校大部分学生离去，一班的学生才正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宝贝，我收好了，走吧。」不知从何时起，每天互等对方下课的李露和李霖不在一起放学，反倒变成李露与林曦一起，每到这时内歛的林曦脸上总是透着一丝藏不住的开心。
    李露与林曦并肩而行边聊边迈出教室与陈硕擦身而过，此时李露的话轻飘飘的传入陈硕耳里，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我哥？他去球队啦。还不是赵乐那小子，明明是队长却不做事，一天到晚跑去找欧阳老师，李霖那倒楣蛋只能顶上囉。」
    李露一句无心抱怨却在陈硕心上生根，他楞在原地思绪纷飞，此时赵乐与欧阳清的身影出现，两人有说有笑，丝毫没注意到佇立一旁的陈硕与他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
    「导，再见，我先走囉。」与欧阳清一同转进楼梯间的赵乐，突然丢下一句话转身跑回走廊，弄得欧阳清一头雾水却也没多想逕自下楼。
    低头努力平復情绪的陈硕，顺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阴影抬头，就见赵乐一脸着急欲言又止。
    「有事吗？」纵使陈硕努力压抑情绪，但开口时带着颤音说的话任谁都能察觉他的异常，况且与他相处许久的赵乐。陈硕话一出，赵乐简直要气笑了。
    「有事吗？你问我有事吗！要不要给你找面镜子照照，看看有事的是谁！」这一刻，赵乐又急又气，他不喜欢陈硕现在的表情，像在极力克制情绪；也不喜欢他现在的态度，彷彿一隻刺蝟竖着刺提防周围一切。
    陈硕听闻赵乐的话扭头就走，此刻他再无馀力跟人争执一心只想远离一切。然而，手腕传来的力量阻止他前进的步伐，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使劲抵抗。
    赵乐见陈硕要走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腕，原以为倔强的刺蝟会服软不料他却越发抵触。赵乐心一沉，抓着陈硕就走向临近的教室，丝毫不顾陈硕挣扎仗着力气大将人带进教室。

 8

    教室里，赵乐带上门反锁就将陈硕抵在门上，此时赵乐也分不清沉重的呼吸究竟是因为情绪起伏，还是因眼前静静落泪的陈硕。
    「对不起，别哭了，我错了。」一向嘻嘻哈哈的赵乐见陈硕再次落泪依旧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怎料赵乐越擦陈硕眼泪越掉越凶。
    「别哭了，别哭了。」心急的赵乐直接将人拥入怀中，慢慢摸着陈硕的头并轻声安慰着。赵乐尝试像小时候母亲安慰他的样子，努力依样画葫芦的安慰陈硕。一声声安慰下，陈硕逐渐平静，当理智回笼陈硕除了窘迫外心里还有一丝贪恋。
    陈硕静静地任由赵乐轻摸他的头出声安慰，只为让这一刻停留再久一点。然而，赵乐很快便注意到陈硕心情趋于平静，也就放开搂着对方的手。
    「谢谢。」此时陈硕虽有些失落却仍旧打起精神向赵乐道谢。冷静后的陈硕看着赵乐不由自主的想与他倾诉，这一刻，有些深埋在心底的话终于有机会与人诉说。
    「我??我喜欢同性，我其实不知道你会对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就想跟你说一声。」
    「之前，你问我跟安然是什么关係，坦白讲，除了同班同学外，我想不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关係。话虽如此，但是当时的我是多么想与他有进一步的可能，只是我不敢。我讨厌自己的性向，讨厌被同性吸引的自己，讨厌跟自己有关的一切??」
    说着说着陈硕再也忍不住悲伤，平静的情绪再次溃堤，带着哭腔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说道：「对不起，让你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这一次，陈硕落下的眼泪不再悄无声息，嚎啕大哭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边道歉边乞求原谅。
    见陈硕哭得撕心裂肺，赵乐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紧揪着发疼，他只能抱着陈硕一遍又一遍哄着；一遍又一遍说着：「没事了，不用对不起。没关係的，你没对不起谁。」
    这天，陈硕在赵乐这里得到安慰，但他始终没有勇气问赵乐对他的感觉。原先准备锁门的欧阳清佇立门外许久，下意识摸摸口袋没找到心想的东西，自嘲的笑了，摸了摸脑袋转身离开。
    一週后，原先请长假的安然再次出现在一班同学面前，面对班上这位任性的学神，纵使心中有万般好奇，仍因逐步逼近的期末考歇了八卦的心。
    课间时，陈硕来到安然座位旁，递了瓶水说道：「我们聊聊。」以往面对安然，陈硕总有些暴躁，如今他一脸坦然等着安然回应，一时间让安然有种错觉，彷彿先前与他争锋相对的不是陈硕。
    安然应下陈硕的邀约跟他来到操场一角，就见陈硕直勾勾盯着，正当安然想开口时，陈硕率先道歉。
    「对不起，开学那会儿调侃你的外貌是我的不对，后来返校质问你也是因为我的衝动，是我单方面以恶意揣测你，真的对不起。班上同学都说是我嫉妒你，其实对了一半，我嫉妒你功课好是真，但??欣赏你也是真。总之，对不起。」
    陈硕说完不等安然反应抬腿就走，他想安然这样骄傲的人应该不会对他人的道歉上心，不料安然却抬手将他拦下。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我不会为我说过的话向你道歉，我想那些都是事实吧。关于你的性向我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当时的小小回击。我知道你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故意点破，归根究底，你怎样都与我无关。」
    「但是，有件事我想我该跟你道歉，当初不分青红皂白揍你并不是你的错，是我一时衝动，对不起。」安然说完笑了，拍拍陈硕的肩转身离去。
    此时安然与陈硕完全没料到两人的对话会引起旁人好奇，安然才刚迈出前脚，就见个头高大的赵乐急匆匆走来。
    赵乐呆呆看向盯着他的安然与陈硕，才惊觉他来得太匆忙完全没想好说词。本来在走廊与欧阳清间聊，转头就见陈硕与安然急匆匆往角落去。赵乐想也没想，拋下欧阳清匆匆赶来，这才想起他的行为似乎毫无道理。
    正当赵乐窘迫之际，欧阳清慢悠悠地出现。欧阳清见赵乐招呼都没打就急忙离开心里很是好奇，随着他的脚欧阳清出现在大伙面前。
    「怎么都在这？不会是要偷抽菸吧？那可不行啊，这不够隐蔽，不是随便一个角落都行的。这好歹也是门学问，是有技巧的。唉！但身为老师也不好教你们这些。算了，老师请客，走！一起去合作社。」欧阳清逕自说着最后自己做决定，还不忘摆手让大伙动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走在前头的陈硕压低声音小声询问赵乐，就见赵乐满脸尷尬小声说着：「看你跟安然走一块，怕你被欺负啊。你跟他不是有衝突，就跟来看看。至于欧阳老师真不是我带来的，我不知道他跟在后面。」
    安然看着走在前面并行的两人状似亲暱，视线不禁望向欧阳清，欧阳清依旧一身白衬衫、牛仔裤配上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乾乾净净。这样的欧阳清让安然悸动不已，两人关係依旧，有人却已心动。
    欧阳清注意到一旁视线传来，手一搭勾住安然的肩开口就问到：「你两聊什么呢？神神秘秘跑来角落。」欧阳清一脸好奇关于学生的八卦，见安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困惑。
    「同学！同学！」欧阳清凑近在安然面前挥手试图让他回神，一阵緋红悄悄爬上安然耳根，不知是因欧阳清的突然靠近，还是因他望着对方走神。好在欧阳清似乎没发现安然的异样，依旧搭着安然的肩说话。
    面对欧阳清的靠近，安然试着专注在他说话内容上但仍旧徒劳，他的气息、他的体温无一不在干扰着安然的思绪。
    面对冷着脸不说话的安然，欧阳清心里自有计较，訕訕收回手默默退开来。上一秒，安然有多么希望此刻暂停，下一秒，就有多后悔没即时搭话，使得欧阳清退离。
    「没说什么。」迟来的回答包含着安然心里的后悔，也包含着千言万语最后到嘴边只剩这一句。
    然而，说好要请客的欧阳清一听鐘响急忙留下一句「先上课，之后请」便匆匆离开。直到学期结束欧阳清仍旧没兑现他的承诺，赵乐与陈硕对此并未有太多想法，很快便将此事遗忘，除了安然始终掛记并为此感到可惜。
    日子缓慢前进，原本因赵乐不见踪影的李霖再次出现，一如继往在一班教室外等候。李霖的出现，让原先陪同李露回家的林曦不再配合着李露的步调收拾东西，而是静静等她收完后再收拾，藉此错开两人离开教室的步调。
    然而，林曦没想到的是等她迈出教室，见到便是满脸笑意的李露与一脸无可奈何的李霖。
    自从开学起，林曦便与李露交好，起初面对李露的热情林曦极为不适应，但内敛的她从未向李露提及，到后来李露总是无比亲暱地喊她「宝贝」，而林曦那份不适也渐渐消散。
    在一天天相处下，林曦逐渐习惯，而这样的转变是她始料未及，等她注意到时，她不但早已习惯李露喊她「宝贝」也习惯李露的相伴，而她的这些转变全因发现她对李露有说不清的情感——情愫暗暗而生，知晓时却已沉沦。
    「宝贝，走！就剩你了，等你呢。」李露的一声「宝贝」将走神林曦唤回，此刻有些关係已然悄悄改变，只是有人仍极力克制。
    林曦看着地上映出的影子，三人并肩而行；两人状似亲密，心里的满足不言而喻，但也仅此而已。
    待林曦他们接近校门时，只剩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门等候，其中包含早已从教室离开的陈硕，而他身旁站着的高大身影正是三班的赵乐。这一幕，林曦她们并未注意，除了第一眼就发现他俩的李霖，李霖望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若有所思。
    「哥！发呆呢？变灯了，还不快走！」李露一声叫唤，唤回走神的李霖。李霖望眼自家妹妹和林曦后淡然一笑，随即跟上她俩步伐越过马路，下意识间李霖回头望向赵乐，看着他两李霖笑了。
    原先的两人行逐渐发展成三人行，从互别苗头比放学效率的兄妹，悄然转变成李霖始终在教室外等候，不论一班放学时间是快是慢，而等待李霖到来也变成她们的默契。
    即使同行的路上沉默的李霖始终插不上话，仍旧默默跟在她们身后。这一路，李霖彷彿是在看着走在前头的两人；又似乎只是望着前方发呆。林曦住的不过与李露相隔一街区，她们却在相处近一年才知晓，不过好在，她们仍有机会一起上下学。

 9

    学校里纵使上演着各种插曲，但最后总会迎来短暂休止符——暑假。然而这之间，仍有些人依旧演奏着他们的进行曲。
    得知两家距离不过一街区的李露与林曦，将漫长的暑假过得彷彿在学校般，时不时相约出门逛街，这样的亲近让有的人内心激动却面上不显；有的人则是始终如一彷彿未曾改变。
    「来找李露？要进来等吗？她还要一下子。」正要出门的李霖刚巧撞见在门外的林曦，便明白李露今日有约。李霖不冷不热的招呼与在班上的随和模样全然不同，林曦面对这样的李霖始终有些惧怕。
    「不用了，我在外面等就好，她刚发信息说快好了。」林曦客气而礼貌地回绝，主动让到一旁目送李霖离开。李霖看着林曦如此自然的举动不置可否，微微点头后离开。
    不多时李露出现，一身粉色上衣和条纹a字短裙，衬托她所露出的小麦色健康肌肤。与之相比，肌肤白皙的林曦在白色上衣和浅色牛仔裤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一股病态感油然而生。
    「宝贝，你真白！果然穿什么都好看。」李露一见林曦讚美之词脱口而出，彷彿在李露眼里林曦不论穿什么都好看。
    「谢谢，你也好看。」反观林曦，每回与李露见面，在听到讚美后总是怯生生道谢与一句分辨不出是客套还是夸讚的话，如此反覆成为她们间见面的基本流程。
    「走！我们去逛??」李露挽着林曦的手向外走去，一股脑说着今日安排，林曦始终静静听着李露的话，顺着她的步伐前行。
    「你看！这件好看吗？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试试？」李露从原先为自己挑选衣服，到后来拿着衣服就往林曦身上比划，看衣服适合就让林曦试。林曦看着手里琳瑯满目的衣服，始终没有拒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直到李露终于注意到林曦手上抱着一小堆的衣服，快要让人看不见路才意识到她选太多，连忙推着林曦就往试衣间去。
    林曦看着成堆衣服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先将一件一件整理清楚，可当林曦整理到一半，就听门外有动静随即听到李露与人争执的声音，推门而出就见李露被人骚扰。林曦见状立刻衝上去一把将人推开，死死盯着对方将李露护在身后不发一语。
    此时李露仍在气头上，嘴里的话并未因林曦出现而中断反倒更加激昂，从头到尾李露话里不带脏字却句句踩人痛处。自以为是来搭訕的陌生男子见面前二人一个死死盯着他；一个滔滔不绝的膈应人，最后什么好处也没能捞到，只能指着两人骂骂咧咧的向后退开。
    见男人走远，林曦急忙抓着李露的肩仔细察看就怕她受伤，确定李露无碍后连忙将人一把抱住。被抱住的李露刚想开口就察觉到林曦抱着她微微颤抖，到嘴边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林曦紧紧抱着并轻轻抚摸林曦的背安慰着。
    林曦心情逐渐平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怯生生地收回手訕訕一笑试图化解心里尷尬。李露看出林曦的小心翼翼，一种模糊情绪直击心窝，李露下意识忽略开口就是刚刚的事发感想。
    「你可吓死我了！我不过就跟人吵，你倒是一副要跟人打架的架势。你就不怕对方真揍你吗？下次别这这么衝动，我都快吓死了。走！不逛这了！换地方。」李露状似夸张的安抚着自己胸口，挽着林曦往外走。
    直到出店门林曦才想起遗忘在试衣间的一堆衣服，正想说词就被李露的话吸引注意，完全遗忘先前那堆衣服，另一边，店员边抱怨边整理客人留在试衣间的衣服。
    与此同时，李霖带着新买的书来到学校，警卫看他晾出的特许申请并未阻拦任由他进校，前往体育馆的李霖就见不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人，本想上前但心念一转，便默默跟在两人后面。
    体育馆内，不少队员正努力操练，除了姍姍来迟的赵乐与他后面跟着的李霖。临时接手的王勇见赵乐终于出现，上前就往赵乐身上招呼逼问他迟到原因。
    「队长！你说你为什么迟到？人家李霖可是事前说过去买书会晚到，你呢？一通电话什么理由也没说就我要先带其他人练球？你知道吗，我接到电话刚醒，就因为你，匆匆忙忙早餐没吃就赶来！你说！你不给个理由说不过去吧？」
    能言善道的赵乐此时正打算插科打諢绕过这话题，不料一旁的陈硕倒是先开口：「我路上遇到他，有事请他帮忙，他才会迟到。」
    王勇听到陈硕的话，转头看着他并顺着话接下去，因好奇心使然就想知道事情原委，奈何陈硕口风紧，最后王勇什么都没问到，反倒被套出不少话。
    赵乐看着最后什么都没问到的王勇心满意足的离开，全程围观的赵乐对于陈硕又有新的认识。
    李霖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间的互动始终没掺和，直到王勇离去才说句：「队长，找人来看我们练球？楞着干吗？让人坐啊！」说完拍拍赵乐的肩曖昧地看一眼转身离去。
    陈硕别过头的耳根微微发红，聪明如他，知道李霖早看出点什么；也知道对于他那点心思有时根本藏不住，李霖与他对此都心知肚明。
    赵乐注意到陈硕微红的耳朵，心里的一口气堵着慌，突然间对陈硕与李霖间的互动有些不悦。纵使李霖和陈硕压根没说上话，李霖只是在离开前出于礼貌对陈硕点头微笑，单就此举就让赵乐心里很是不爽，然而赵乐并未深究情绪由来而是闷不吭声转身迈向球场。
    陈硕见状默默走到一旁坐下，他心知赵乐似乎有所不悦却不知为何，在心里反覆推敲后发现只有一种可能——赵乐注意到他的心思，因此不悦。当可能出现，陈硕下意识认定这就是答案，心里忐忑、酸楚、不安交织，这一刻他只想逃离这地方，而他也为此做出行动。
    可陈硕尚未迈出体育馆就被迎面而来的欧阳清叫住：「同学，这么巧也来体育馆阿？老师刚订的饮料快到校门口了。我一个人拿不完，你可以帮个忙吗？帮我拿饮料？」
    面对老师的请求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若是其他老师陈硕也许会婉拒，只是他现在遇到的是欧阳清。对于眼前的这位老师，陈硕清楚记得他的每次出现待人的样子，突然很想帮他一次，即使只是拿饮料的体力活也想帮到他。
    当欧阳清和陈硕拎着大包小包而来，队员纷纷上前帮忙分掉欧阳清手上的重物，只有赵乐默默走向陈硕，问也没问就将人手中的塑胶袋拿走随意分送。
    「原来，他发现了；原来，他讨厌了。」念头升起，毫无理由，陈硕藏不住的失落藉着眼睛让人一览无遗却没人注意。
    「谢谢欧阳老师的饮料！来！我们来拍张照，留作纪念。」欧阳清带来的饮料，让暑假仍须练球的学生受到安慰，在王勇的提议下所有人相继聚到欧阳清身边，除了本就不是球队一员的陈硕。
    「别发呆了，拍照呢。」李霖扶着陈硕肩向人群走去，侷促不安的陈硕顺着李霖的动作来到一角。
    「——喀！」拍完照片的王勇随手将照片上传，球队的练习也随之告一段落，欧阳清看着成群离开的学生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
    走在队伍后面的陈硕看着赵乐与旁人有说有笑满腹酸楚。自从拍完照，陈硕便没机会与赵乐说上一句话。明明是赵乐开口邀约；明明是赵乐主动哀求，可最终却也是赵乐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对陈硕来说，今天的心情彷彿坐云霄飞车，高潮起伏最终落至低谷。陈硕内心思绪纷飞，突然肩上一重，心情再次谷底攀升，直到抬头发现来者不是心中所愿后情绪再次跌落。
    「同学，怎么了？比赛要到了，所以开始紧张了吗？」欧阳清不是不知道陈硕并非球队队员，只是陈硕眼里的失落太过刺眼就想出言安慰。
    「我不是球队的，不用比赛，也不紧张，今天就只是来找朋友的??」陈硕的回答从正常音量到逐渐变小，「朋友」一词更是含糊不清，他也说不准，这位朋友还是不是「朋友」。
    「你饿不饿？走！我们去吃饭。」只见欧阳清话锋一转，不等陈硕回应，拐着人就往学校侧门走。此举一出，让沉浸在思绪中的陈硕摸不着头绪，困惑的表情在他脸上一览无遗。直到走至学校侧门，陈硕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反倒一声「欧阳老师」让两人停下脚步。
    「欧阳老师，你们这是要去哪？」安然一脸人畜无害的出现在两人面前，云淡风清地问着心里的好奇。
    但只有安然自己心里清楚，当他看到王勇上传的合照时有多嫉妒，以致于想也不想就来学校找人。当安然找着地那一刻，是开心也是不悦，开心是因为他找到了；不悦是因为所找之人与别人状似亲暱。

 10

    陈硕本就对欧阳清的举动感到困惑，现在就见安然出现却带着满眼愤怒看着他，他更加疑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一个个都对他有着奇怪举动，也不清楚为何他现在需要面临如此局面。
    「我们要去吃饭，不过同学，你现在来学校做什么？不会是想偷考卷？还是搞破坏吧？」
    「我刚经过看到陈硕，所以过来打招呼。」
    安然的回答理直气壮，纵使他开口的第一句并非跟陈硕打招呼，但这套说词却让欧阳清相信了。
    「这样啊，那你吃过没？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老师请客！」欧阳清不疑有他主动邀请安然，最后欧阳清带着两名学生上麵馆吃麵。
    学校的另一边，早已到校门口的赵乐，在路口看着红绿灯一次又一次的变换着，始终没有穿越马路，先前在一旁有说有笑的队友早已离去，只剩他看着灯号变换却不肯前行。
    赵乐面无表情紧握着手机，时不时点亮萤幕又任其变暗，萤幕中显示不久前的合照，照片一角是被人群遮挡的陈硕，几乎看不清表情，除了那双藏不住思绪的眼睛。没人知道现在的赵乐究竟在等什么，就连他也说不清为何佇足在此。
    直到绿灯再次亮起赵乐下意识抬头，突然拔腿狂奔越过马路来到一行人面前。
    「导！你们这是要去哪起！？」一段小跑不至于让身为球员的赵乐气喘吁吁，然而赵乐开口却气息不稳。感受到赵乐的急躁，欧阳清连忙开口解释最后礼貌询问：「要不，你也一起？」此话一出，三人同行成功变成四人行。」
    直到四人在麵馆落座欧阳清心里终于踏实，他深知少年们的食量，也明白自己有限的荷包无法负荷「一群」少年，所以直到尘埃落定，他悬着的心也才落地。这一餐，餐桌上的人各有所思。
    欧阳清虽不清楚陈硕为何沮丧，但出于善意想多照顾陈硕，只是他不知道因为这份「照顾」，安然的眼神几乎快把陈硕盯穿，而赵乐对于安然的敌意又极为不满，言谈间总是有意无意针对。至于受欧阳清「关怀」的陈硕则始终陷在思绪中，全然不知他引起怎样的风暴。
    一顿饭下来欧阳清似乎抓到线索，见陈硕的欲言又止与赵乐话里的维护，看清一切的欧阳清笑了，匆匆吃完餐点便起身结帐，随后跟大伙道别动身离去。时刻注意欧阳清的安然连忙起身跟在其后。
    欧阳清注意到身后跟着他的安然步伐趋缓，怎料对方始终维持距离，这让欧阳清感到不解，原以为安然会跟上前，是因为跟他一样看出赵乐与陈硕的矛盾，才将空间留给两人。
    但如今安然却保持距离跟在后面而非与他并行，此刻，欧阳清突然想起期末与安然勾肩搭背时的他脸上神情。
    安然默默跟在欧阳清后面，看着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映照在他的身上，时暗时亮像是吸引他上前的信号。但残存的理智却说这不过是自己的妄想。安然极力控制着心里慾望努力保持距离，他从未想过有天他引以为傲的平稳情绪会变得难以控制。
    欧阳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静静看着安然，安然低头藏在阴影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对于欧阳清的止步不前，他也停下脚步时不时偷瞄前方之人。
    「同学，你不是找我的吗？不是的话，我走囉？」欧阳清的话传入安然耳里，稀松平常的对话突然变得刺耳，背后包含的离开之意更让安然难以忍受，本能衝动压过理智使得安然做出选择。
    欧阳清直到安然的唇覆盖在他的唇上，瞪大的眼睛似乎看不清现实，双颊上的温度让他忘记反应，少年独有的气息蔓延，空白的脑袋才逐渐有反应。欧阳清看懂少年眼里的决绝与自弃，也看清他隐藏其中的爱意。
    理智回笼伴随恐惧，安然颤抖的手放开欧阳清缓缓退后，他没想到会做出连自己都唾弃的行为。这下换安然呆住了，逃跑成为他心里的首选，但他的选择却被人看穿。
    安然的手被抓住但他却不敢回头，死死盯着前方努力强撑。欧阳清感受到安然浑身颤抖与恐惧，心头一软轻声说：「同学，我们聊聊好吗？」
    欧阳清牵着安然的手走向一旁的长椅，欧阳清轻轻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自己则缓缓蹲在安然面前看着他。
    「我能问你为什么吗？是因为恶作剧？还是因为打赌输了？是因为受人欺负？还是因为被人威胁？」欧阳清语速缓慢轻声问着，始终注意着安然脸上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欧阳清的表情太过真诚；又或是因为安然抵挡不这样的询问，始终沉默的他终于开口。
    「都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话一出口，安然的表情像是等待死刑执行的囚犯，有平静、有漠然，更多的是满不在乎。安然的话没有任何辩解只有一个简单的原因，可这句话却不轻不重的砸在欧阳清心上。
    欧阳清叹了口气抱住眼前少年，面对突然其来的拥抱安然如释重负，虽然不清楚拥抱背后含意，但此刻的他像是崩断的弦突然间能释放所有压力。少年的啜泣声、欧阳清的安抚声、周遭的吵杂声，成为多年后关于这一刻的记忆。
    麵馆内，陈硕看着欧阳清与安然纷纷离去，没旁人缓衝只剩他与赵乐，心慌、不安、混乱捲土重来。陈硕匆匆起身留下没吃几口的麵准备离开，始终注意陈硕动静的赵乐，拦下准备离开的他说道：「把麵吃完吧，别浪费导的心意。」
    这是赵乐在遇见陈硕后的第一句话，也是让他无力反驳的话。陈硕回座默默吃着眼前的麵，举止说不上优雅反倒有些狼狈，他面无表情的吃着麵，没怎么咀嚼便吞下，空洞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内心所想。
    「你就这么不喜欢吗！？」赵乐的吼声拉回陈硕的注意，他不解这话何意，但眼泪却顺着脸庞滑下滴入麵中悄无声息。
    「没有不喜欢，老师请的麵有什么不喜欢的？很喜欢的。」陈硕略带哭腔的话彻底让赵乐失去理智，抓着陈硕捞起书包就往外走。
    一路上谁都没开口，直到陈硕意识到赵乐拉着他往他家里的方向走，他再也忍不住。陈硕甩开赵乐的手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内嚎啕大哭。
    陈硕的哭声唤回赵乐理智，原先在气头上的赵乐下意识就想送陈硕回家，直到陈硕反抗大哭，他才回过神仔细反思自己的行为。一闪而过的念头击中赵乐混乱的思绪，这一次他终于明白心中不悦从何而来。
    这次赵乐不再是手忙脚乱的安慰陈硕，而是抱住蹲在地上的他，一声又一声的哄着：「不哭，不哭，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都在，我都在。」在一声声安慰下，陈硕逐渐平復清澈的双眼满是疑惑的看着赵乐。
    今天一天都在患得患失中度过的陈硕面对赵乐突如其来的温柔，有贪恋也有不解，即便如此，话到嘴边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好在赵乐主动开口说着陈硕所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吗？当初会注意到你是因为你总是看着欧阳，那时我就很好奇欧阳在你眼里倒底是怎样的人，因为你总是注意着他。后来，我发现安然也总注意欧阳，我就想，你们一班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盯着别班导师看。」
    「直到发现安然好像对欧阳有种不一样的感情，有些心里的疑惑突然解开了。也许你也跟安然一样，所以当时才会开着玩笑问你是不是喜欢安然。」
    「其实，我当时真以为你喜欢欧阳，问你喜不喜欢安然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的玩笑。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一句玩笑对你却是极大的冒犯。」
    「因为我的好奇与鲁莽造成的你困扰与伤害，坦白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知道该为我的行为道歉，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只好缠着欧阳想从与他身上找到答案，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真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跟欧阳相处真的能让人放松，可以暂时逃避心里的好奇，不用去想那个藏在你心底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那天，在走廊上看到你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突然间，所有好奇与疑惑都不再重要，莫名的心疼佔据心脏，那是我第一次失去理智。你的一句『有事？』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线断裂，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名火涌现。」
    「之后的事，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尤其当你因为自己的性向而向我道歉，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很无助，我并不觉得个人性向与和交友有关係。但当我看着你小心翼翼的道歉，脑中浮现的是，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让你如此卑微。」
    「你的泪水、你的坦白，1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只想让你别难过。」
    「再后来，我们间的相处始终融洽，但总有种模糊的感觉时不时出现，我并不在意也未曾细想，直到今天??你与李霖互动太过刺眼。即便你们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即便我??根本没有任何立场，但我就是生气??」

 11

    「本来离开体育馆后想跟你聊聊，可在校门等了又等你却不见踪影。我只能反覆看着合照，照片中的你让人揪心，我反思其中理由，答案呼之欲出。最后我慌了、害怕了，怕今天错过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马路对面的你，几近窒息的我感觉又活了过来，只是我始终没有机会跟你说，而你??始终回避着我的目光。我??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是否合适，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陈硕，我喜欢你。」
    赵乐从娓娓道来的解释到后来的告白，看似平静其实已用尽他所有勇气。话说完的赵乐低着头静静等着陈硕的回答。纵使赵乐已在脑中想过千万种可能，可当现实来临，他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侷促不安。
    陈硕抬头静静望着蹲在面前赵乐，悬吊的心终于迎来平静，盯着赵乐细看，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这样的少年却因他而不安，陈硕笑了，笑得没心没肺。
    忐忑不安的赵乐被陈硕的笑声弄懵了，呆呆看着眼前开怀大笑的少年，是多么开心；也是多么好看，本就不稳的心再次因他而小鹿乱撞。
    原本赵乐的一举一动总是牵扯的陈硕的心，可如今看来，赵乐又何尝不是一直掛记着他。陈硕终于释怀也认栽，他又何尝不喜欢眼前这位会闹彆扭但却对他极好的少年。
    傻乐的赵乐一屁股坐到地上，面对扑进他怀中的陈硕，下意识抬手护着他就怕他受伤。
    「那你刚才为什么兇我？之前在体育馆为什么躲着我？」扑进赵乐怀中陈硕直勾勾盯着赵乐的双眼，问着这些使他不安的背后原因。
    「我??我就是不爽！在体育馆时你看着李霖耳朵都红了！之后欧阳对你又百般照顾，还有安然那小子一直瞪你！我就讨厌对你好的人，也讨厌对你不好的人。」
    「你知道吗？有件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爽！之前我经过你身边时，听到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那人一定不是我，因为我们那时根本没交集！你说，开学那会儿你到底喜欢上谁！」
    陈硕从未想过是这般理由，看着本来有些心虚的人，下一秒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想法，之后甚至质问他的过往，陈硕乐了，抱着赵乐的手又紧了些，心里像是溢满甜滋滋的糖。
    这一夜，他们彼此心意想通；这一夜，赵乐仍没得到陈硕那时心上人的答案。
    天色渐晚，李家的催促电话一通打过一通，一间逛过一间的女孩们终于依依不捨决定回家。
    林曦手里拿着两人的战利品，听着李露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影子映照在地，这次的影子乾乾净净只有她两，时不时重叠的手彷彿牵手而行，心里的满足难以言喻，而这点心思却也很难宣之于口。
    然而这段路终究会到尽头，林曦主动递上李露的所有物品，接受李露开心的拥抱后目送她离去，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林曦这才继续前行。
    沉浸在星点幸福的林曦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没挣脱，氧气却逐渐稀薄、意识逐渐迷濛。
    「碰！」一声巨响，林曦失去的空气灌入鼻腔，她剧烈喘息努力平復呼吸和因缺氧而带来的昏沉。
    此时昏暗路灯映照在两人身上，一人单膝抵背极力压制膝下之人；一人脸部朝地双手被人反剪在背。而被人制服的正是刚才勒住林曦脖子的陌生人——在商场骚扰李露之人，只是林曦没想到的是，出手相助的会是李霖。
    李霖在结束训练后并未逗留直接回家，恰巧回程路上看到正要回家的林曦。李霖本没过多关注，直到注意到她身后的陌生男子悄悄接近、形跡可疑便赶忙跟上前去，怎料就见林曦遭袭这才急忙出手，随手捡起块石头就往对方砸，随后趁机将人压制在地。
    「楞着干嘛！报警啊！」李霖见林曦发呆急忙大喊让她报警，被吼声吓到回神的林曦赶忙行动，直到警察到场事件才逐渐平息。
    「谢谢。」一路上沉默的林曦进家门前，对着赔她一路的李霖小声道谢，不待对方回应急忙进屋。李霖看着上闔上的大门，静待片刻才往家方向走。
    「哥！你这是怎么弄的！」窝在沙发里的李露见李霖回来一身狼狈不由得惊呼。一向自律有洁癖的李霖，出趟门回来便满身脏污不说，还带着不少擦伤，这都让李露紧张万分急得大呼小叫。不一会儿早已就寝的李家夫妇都被女儿的嚷嚷吵醒下楼。
    李太太原以为是女儿大惊小怪，直到见到狼狈不已的儿子顿时乱套，激动的神情不亚于方才的李露。而在场唯二冷静的李先生见此情此景，只是有条有理的问着李霖事发经过。看着对答如流的两人，原先一惊一乍的李家母女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听着事发经过。
    只是，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李露在听到林曦遇袭后，一肚子火就想往外衝。好在李霖清楚妹妹性格，先行一步抓住李露的手臂不让她暴走。在李霖一再保证林曦无碍后，李露才又平静下来。平静后的李露一把甩掉李霖的手就往房间衝，拿起手机按个不停。
    「你还好吗？」
    「你没事吧？」
    「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个人渣！就不要让我见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不对！我叫李霖揍他！往死里揍！」
    「这种人就该让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不对！还是断子绝孙好了！人渣不配！」
    深更半夜，林曦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让本就受到惊吓难以入入眠的林曦再次受惊，她缓缓拿起手机看着一连串的讯息，心里顿时松口气，遗失的安全感悄悄回来变得踏实。但同时瞬间在心里的委屈涌现，让她为回应李露而打着字的手微微颤抖，泪水一滴滴落在萤幕上。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林曦的行为，慌乱之下电话接通，李露的声音传来林曦止不住的泪水溃堤。
    「喂！喂！宝贝你在吗？你在听吗？你怎么读了信息不回我？你还好吗？要我过去找你吗？」李露连珠砲似的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空间，直到最一个问句拋出，林曦才连忙出言阻止。
    「不用，不用来找我，我没事，真没事，别担心。」但林曦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哭腔早在电话接通后，透过电话传至另一头。李露听到全是林曦夹杂哭腔的沙哑声音，任谁都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没事。
    林曦话一出口电话便被掛断，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一头雾水，还以为是收讯不佳，只好起身往门边靠近。
    林曦等了片刻不见电话响便主动回拨，不久听筒传来拨接声响，与此同时一阵细小的铃声响起。「开门，我在你家门口。」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与门外同时传来同一句话。林曦颤抖着手开门，就见李露站在门外微微喘气。
    林曦脑袋的片刻空白让人有机可乘，李露见站在门后的林曦面色苍白、脸上满是泪痕。
    李露理智再次断线进门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林曦，此时李露将心里所想的咒骂与安慰通通拋之脑后，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安抚着林曦的难受也平復自己的怒火。
    「我先回去了」李露的手机亮了浮现出李霖的讯息，送妹妹到林曦家见她满是激动将人抱满怀，他想自家妹妹或许就不打算回家。
    林曦从衣橱中翻出睡衣递给李露，此时李露并不知道，在清一色的黑白灰的衣服中唯独这套睡衣有着不同顏色。
    李露无视林曦递来的睡衣，反倒扑上前将人搂着，撒着娇的要林曦陪她一起睡。
    林曦父母都在国外工作，独留正在读书的林曦一人在国内读书，此时林曦家只有她与李露在，偌大的空房子有的是房间，原本林曦安排妥当让李露独自一间，怎料，李露却开始撒娇吵着要一起睡。
    这让林曦有些犯难，从小到大身为家里的独生女她总是独自一人，加上父母忙于事业造就林曦如今的性格，说好点是「内敛」；说不好些是「太内向」。以致于林曦并没有多少交心朋友，也从未面对如此要求。
    见林曦面有难色，李露不再强求，笑嘻嘻地接下林曦手里的睡衣起身换衣。不知是否是错觉，李露接下睡衣的瞬间，眼底是林曦读不懂的失落。林曦在意着李露的情绪，直到对方换好睡衣，林曦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曦的反应李露都看在眼里，总是对她有求必应的林曦不知为何没有一口应下她的要求，也不知为何林曦在那之后便若有所思。
    这样的变化李露不解，因为不解心里开始不安；因为不安开始怀疑自己，难到一切原因是因她的唐突与任性导致；难道因为她冒然出现，林曦碍于情面才请她留宿。李露心里百转千回，一向有话直说的她突然有了顾忌。

 12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李露突如其来的客套让林曦略感诧异，回想先前种种，她发现原来不安的不单单只有她。
    「没事，在想明天开学呢，你什么都没带要怎么上学呢。」林曦说谎了，看着李露的小心翼翼突然不知该从何解释，一个客套且模糊的答案似乎是此时最好的回答。
    「睡吧。明天早点起，看看能不能回你家一趟，制服就先穿我的吧。」林曦拉着李露来到床边让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后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就寝。
    「睡吧，晚安。」林曦一句话，断了李露开口询问的念头，躺在床上的两人各有所思。
    暑假结束前一夜，有人经歷起伏；有人得到慰藉；有人美梦成真。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与先前不同，没了集合在礼堂的入学典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挤在布告栏前望着分班公告的学生。吵杂而热闹，有的人因为能再次同班而开心；有的人却因与朋友分开而不捨。
    赵乐仗着身高优势布告栏上的通知一览无遗，一个个唸出与他熟识且同班同学的名字，原本同班的李霖、王达依旧一起；也和球队的王勇成为同班同学。本来一扫而过的赵乐注意到一人的名字忍不住笑了。
    赵乐回头喊着让其他人先回校室，说是打算再看两眼将一旁朋友支开后，慢悠悠地来到陈硕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在陈硕耳边说道：「你好阿，同学。」说完便走向教室，此时赵乐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赵乐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剎那陈硕那上扬的嘴角同样透露的喜悦。
    「哥！你帮我看看，我跟林曦在哪一班！」李露的吼声穿过人群，传到李霖耳里。李霖看了眼公告转头就对努力挤却仍在外圈的李露说道：「你跟我同班，林曦也是。」
    李露听闻转身拉着林曦高高兴兴地就向外走，毫不在意被人群包围的李霖。早已习惯李露的过河拆桥，李霖面无表情向外走，不多时便来到李露身边。将手重重按在李露头上，拨乱她的瀏海说句「先走」便大步离开。
    林曦望着李霖的背影，想起那晚他们一起到警局作笔录的画面，李霖有条有理的说着事情经过，相较于她的紧张，李霖就显得沉稳许多。她突然羡慕起李露能有个哥哥一起长大，能在需要时身边有人。
    李露看着林曦望着李霖背影恍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出声打断。
    「宝贝，你说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吗？」李露看着林曦期待她的回答，而林曦只是淡淡地笑着说：「我也希望能一起。」
    新的学年，欧阳清挥别先前迟到的形象，早早到三班教室等学生，看着讲桌上的学生名单。
    除去熟悉的同学外，一个名字引起欧阳清的注意：那位在各个教师口中的优秀学生，同时也是问题学生——安然。前一晚的记忆在脑中浮现，欧阳清抱着哭泣的少年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直到少年情绪稳定，才缓慢说着他的想法。
    「谢谢你的喜欢。喜欢并没有对错，但是行为有。如果我没追着你问理由，也许我会为你的行为下任何我觉得可能的理由，像是恶作剧又或是大冒险，这样一来我对你就有了偏见，可能我会觉得你是个仗着自己成绩好的问题学生；可能会开始不喜欢你这个学生。」
    「下意识逃避也许是人的本能，但正因为是衝动而做的行为才更需要勇气解决。这次，是因为我拦下你，才有解释的机会，我也才有知道的可能。我不会置疑你的喜欢，但很显然你的行为不太友好。」
    「你也许会觉得因为身份、性别，让这份喜欢多了距离与阻碍，你的行为正代表着你的无所畏惧，但你捫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如果是我，我会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许心里的考量会在对方身上反应出来；或许得到的回应会不太美好，但至少做到最基本尊重。即便对方恶言相向，但至少你有了做人的基本礼貌。」
    「你的喜欢，我知道了，也谢谢你的喜欢。但关于其他想法，我只能说我现在不想说，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尊重。安然同学，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要让恐惧限制住你。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吧，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还是需要老师叫车？」
    「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家，谢谢。」
    欧阳清的话语速缓慢且温柔，从始至终目光坚定看着安然一切有条有理。然而，直到欧阳清回到家一股脑躺在沙发上，他纷乱的思绪才有些头绪，他先前的种种不过是纷乱思绪中的自动反应。
    「yuki！你说我该怎么办阿！」欧阳清抱着猫就是絮絮叨叨说着烦恼，但直到猫逃离他进窝睡觉，他仍旧没有答案。
    「导！发什么呆呢！」赵乐一伙站在讲桌旁围着出神的欧阳清，周围人先后出声唤他都不见他回神，直到赵乐直接上手拍了欧阳清的肩他才回神。
    热闹的课堂同学陆续落座，这次座位安排依旧是抽籤，只是这次是欧阳清提早抽完直接将座位表贴在黑板上。这一次，李霖和他无时无刻相见的亲妹成为同桌，而林曦则与赵乐坐在一起，至于赵乐心心念念的同桌对象陈硕，则坐在他前方与王勇一起。
    「你们也太好了吧。都坐在附近，只有我坐另一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旁边还是个冰山美人！」落座的汪达带着满腹委屈悄悄给赵乐传讯息，抱怨着自己的不幸。
    赵乐顺着汪达的话看向他的座位，就见座位旁是安然瞬间明白汪达的委屈，剎那间懂得汪达所说「冰山美人」是何意。
    虽然先前和安然不同班，但安然的事跡却在同年级间流传，都说年级第一是座冰山，谁都不搭理能把人活活冻死，可偏偏他成绩好是老师心头宝，所以也没人会招惹他，除了曾经的勇者年级第二。
    赵乐看着讯息想到前一晚与安然吃饭，他凉颼颼的气场与对陈硕充满不悦的眼神，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认定他并不适合深交。
    这头赵乐与汪达正私下议论安然，而一旁的李露则是疯狂向林曦抱怨，两人之间隔着李霖还有赵乐，这样的结果让她极为不悦，正想方设法让自己调到林曦身边，然而直到期末也未能如愿。
    欧阳清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学生一个个的小动作不断并未多言，只是出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并向大伙介绍新来的转学生——陈萱。
    陈萱简单自我介绍后回到座位，热络地向周围同学打招呼。短暂问好，陈萱随即转头看向后方的安然，长相可人的她笑盈盈地看着安然，用她甜美的嗓音说着：「同学你好，我是陈萱，请多多指教。」
    一旁的汪达见状不忘与自己兄弟分享，对话框里即时转播着这边的互动与他对此的评价。
    「新来的转学生居然跟冰山搭话！都不怕被冻死。」
    「哈哈！尷尬了，冰山看了眼转学生直接无视，人家面子都要掛不住了，不愧是冰山都不懂怜香惜玉。」
    陈萱都要笑僵也不见安然回应，心里暗自不爽却能面上不显，极其自然的将话题带过转头就与旁人间聊，汪达见状不由得佩服，再次和赵乐转播最新情况。
    与此同时，坐在赵乐前方的陈硕表情极为难看，当他注意到有转学生转来时，心便一点一点的下沉，陈萱，他的堂妹，也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老师，我有烦恼，我哥喜欢男生怎么办？」
    「喔！陈硕不要脸喜欢男的！」
    「我不想和他同班，等下被他看上怎么办！噁心！」
    「陈萱！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为什么把我的事说出去！」
    「说就说了，还怎么办？这么多人跟你告白，你不接受偏偏喜欢男的！你要我怎么跟她们说？说我哥喜欢男人，别来找我？有病吧！」
    「那也没必要跟老师说阿！」
    「我有疑惑请人帮忙怎么了？有错吗？要怪就怪你跟别人不一样！」
    「陈硕啊，你听姑姑一句劝，就跟你爷爷认个错，说是自己不懂事瞎说的，别再倔强了！」
    「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你管他干吗！？不孝子！」
    「就你会骂儿子！之前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一天到晚不在家，儿子会变成这样？」
    回忆断断续续涌现，直到今日仍歷歷在目，上一秒的好兄弟，下一秒围着捉弄他；上一秒和睦的家，下一秒陷入无尽争吵。因为陈萱的一句话，流言像是疯长的杂草蔓延各处，一夕之间他成为眾人口中议论的对象、大家眼中的异类。

 13

    鐘声响起，陈硕离席奔向厕所，陈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透着说不出的倦怠，他以为早已释怀原来不过是压在心底视而不见，原来过这么久，他所认为的前行不过是仍在原地。
    安然进厕所后见陈硕站在镜前发呆，开口道：「发什么呆呢？别挡路。」安然没得到陈硕的回应，才缓缓抬头透过镜子观察起走神的陈硕。虽然陈硕面无表情，可他藏不心思的眼睛再次透露出他的情绪。
    「怎么？因为新来的？别急着反驳，从她出现到她跟我搭话你都看着，起初我以为你是因为好奇，但你知道吗？你的脸真的藏不住事，所以我猜你认识她，而且不喜欢她。」
    安然的声音不大却重重砸在陈硕心上，他几乎摸准自己的想法，一时间，陈硕不知该如何回答。注意到陈硕下意识握拳后安然笑了，他透过镜子看着陈硕。
    「行，这是你的私事，我无权过问，就随口问一句。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喜欢，先走囉。」此时安然的随口一句不过是因为突然起的好奇心，但他却没想到这份好奇会在不久得到答案。
    迈出厕所的安然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陈萱，要不是他注意到迎面往他身上撞的人下意识闪避，或许他两现在已经撞个满怀。摔倒在地的陈萱向安然伸手示意，让他拉自己一把，不料安然再次无视逕自离开。
    看着安然离去的背影，陈萱紧咬下唇眼里满是怒火。
    陈硕一出厕所就见刚起身的陈萱，谁也没开口宛如陌生人。陈硕看到陈萱后逕自走过不做停留，至于陈萱则是悻悻地拍拍身上的灰、整理仪容从容离去。
    陈硕回到教室就见赵乐坐在王勇的位置上，他看着赵乐满是笑意心中万分不解。随着课堂开始，赵乐依旧没回座位，而原本坐在赵乐位置上的王勇却跑到李露座位上，大家似乎都没要回座位的意思。
    纵使陈硕不知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仍下意识抗拒，加上心理揣着事，整节课直到结束，陈硕始终冷着脸不理一旁的赵乐。一节课下来，赵乐也注意到陈硕异样，突然间有件先前忽略的事在脑中浮现——他和陈硕似乎没有确定关係。
    回想前晚，自己主动告白到两人相拥，直到依依不捨各自回家，陈硕似乎未曾提及「喜欢」，更别说「喜欢他」，这认知让赵乐心一沉，突然害怕起他和陈硕的相互喜欢，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教室另一头，陈萱仍旧试图与安然攀谈，只是屡战屡败从未成功。
    接连几堂课陈硕对赵乐得态度都不冷不热，使得赵乐最终忍无可忍，听闻鐘声再次响起，赵乐在陈硕耳边低语：「跟我走，不然我拉你走。」
    两人先后进到厕所，赵乐逐一推开隔间确定没人后出言质问：「你??」话到嘴边赵乐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本来满是不悦的脸上瞬间出现困惑的表情。
    自从两人进到厕所后陈硕多少猜到赵乐心中所想，只是他思绪纷乱毫无头绪，一时半会也无从解释，最后出口的话不似那样动听。
    「赵乐，我们在学校保持距离吧。」
    「好。」
    陈硕原以为话一出口会迎来质问，怎料赵乐却全盘皆收，甚至不问理由留下回应转身就走。陈硕知道赵乐是因为应下所以离开，但他没想到的是赵乐会如此爽快，这他让心里有一丝不安。
    其实，转身离开的赵乐并非不好奇，也非因思绪混乱不知如何开口，而是他在陈硕脸上看到的纠结与困惑。赵乐不清楚陈硕的困惑；也不明白他的纠结，但只要他愿意提要求，赵乐都愿意答应他。
    办公室内，成功当上班长的安然时不时出现在办公室，纵使没有老师找他，他总能有理由出现在此。然而，由于安然成绩有目共睹，所以对于他总是出现在办公室这件事，老师们便也睁隻眼闭隻眼。
    至于安然为何总出现在办公室，不少老师是这样认为：安然怕热，办公室冷气强，所以跑吹冷气。似乎只有欧阳清知道安然出现的原因，而他也深切感受到安然对他的关注。
    即使欧阳清并未时时和安然有交流，而安然也非总是来找欧阳清，但欧阳清总能注意到他炙热的目光正看着自己。纵使欧阳清几次三番回头，并未见他盯着自己，然而，欧阳清前方的镜子却总能映照出他的目光。
    欧阳清原以为少年的爱热烈但短暂，总会被更感兴趣的事吸引，然而，直到多年后他才明白，热烈的爱不见得短暂。
    「安然，老师刚刚说的小组作业不如我们一起吧。」陈萱兴致勃勃转头望向安然，如同往常一般开口邀约，即便安然从未答应，陈萱仍一再尝试。
    「陈硕，小组作业一起写。」安然直接无视邀请走到陈硕旁，没有任何铺垫开口便是肯定句。面对突如其来的邀约，陈硕困惑的看着安然，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线索，然而，安然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陈硕等着他的回答。
    「好。」最终陈硕放弃理解原因，应下安然邀请与他一组。不远处被人忽视的陈萱紧咬下唇、双手紧扣，心里的那点阴暗再次浮现。
    午休时间，陈萱对安然依旧热情，手捧饭盒转身就向安然搭话，只不过安然一如既往无视她。即便如此陈萱仍旧笑脸相迎，宛如老友间谈说着他人的八卦。
    「??听说你跟陈硕一组啊？也是他成绩好，一起做小组作业肯定能得个好成绩。不过就是别跟他走太近??」陈萱欲言又止似乎再想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几经挣扎一脸纠结，最后还是将话说出口。
    原先面对陈萱絮絮叨叨没什么反应的安然，听她说起陈硕拿筷子的手停了下来。陈萱注意到安然的反应，深觉有戏就将话接下去。
    「我先说，我跟他也不熟，就是以前是同个学校。他之前传言很多，就是都不怎么好。我也不是要说人坏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陈硕他以前可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要不是因为他成绩好估计早就被学校退学了呢。像我这样跟他不熟的人都听过不少他的传闻，你可小心点，他这人不值得??」
    陈萱话里话外虽没提具体为何，但正因没有具体才让人有更多想法。陈萱想倘若安然主动问起，她便接下去说；倘若仍旧没反应也无妨，反正话已出口总有影响，但她却没想到她的一番话反倒起反效果。
    「老师，我要换座位，我前面的同学太吵了，让我难以专心。好几次打断我写作业就为间聊。最近还开始说人八卦，先不管我有没有兴趣，但议论人总是不好。」
    办公室内，成为常客的安然出现其中，可他这次并不是为班级事务，而是为换座位而来。欧阳清原以为安然不过是想没事找事，怎料他却有理有据的说出他的想法。
    事实上，欧阳清也确实知注意到陈萱的行为总是时不时转头，原以为她是因跟安然感情好才这般，怎知安然被她打扰已久。欧阳清思索片刻，拿出座位表应下他的请求：「你跟王勇换坐在陈硕旁边，我记得你们小组作业都是一起，这样方便。」
    安然一回教室跟王勇打过招呼后，收拾物品就往陈硕旁边移。安然的举动陈萱全看在眼里，她主动询问安然却不见对方回答。直到王勇搬来见陈萱盯着搬走的安然开口就道：「唉！别看了，换过去了，他申请的换座位，老师同意了。」
    陈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仍旧露出微笑对王勇道谢，只是藏在桌下的手相互紧扣已微微泛红。
    开学的这些日子里，林曦与李露的关係变得有些微妙，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人似乎因座位的距离不再亲暱。起初，李露总隔三差五就往林曦座位跑，总坐在赵乐位置上直到上课鐘响，但随着次数逐渐增加，林曦总觉得给赵乐添麻烦，就让李露别总是往她这跑。
    殊不知，林曦的话到李露耳里成为想与她疏远的信号，一个没说清用意；一个没听懂想法，两人的矛盾悄悄產生。
    自从李露和林曦间发生些许变化，当哥哥的李霖很快就注意到两人间的微妙，即使大家仍会一同上下学，但她们间的互动却明显变少。
    李霖不想深究妹妹的交友状况，也不好奇她的私事。但李霖从未想过李露会主动向他倾诉心事。
    放学时，兄妹两陪林曦到家后，回程路上始终沉默的李露突然开口：「哥，你说人为什么都会变呢？」李露突如其来的疑惑看似感慨，但李霖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

 14

    「变了又怎样，我变了难道就不是你哥了吗？林曦变了，就不是你朋友了吗？还是你想说，为什么朋友变得不是你朋友？这原因重要吗？」
    李露听闻一连串问题后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李露知道李霖说的不无道理，是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又何必追究原因，追究又能改变什么。
    「但如果就是不想失去呢？不是朋友，就失去朋友了啊。」李露闷闷地回答，心里有些酸涩。
    「不想失去就维系，维系不了只能放下。再说了，当不成朋友不还能当同学了？没那么多烦心事，顺其自然。」李霖满不在乎地回答，但知道李露自己有谱，也知道她所说的情感比她想的深，只是是否意识到的问题。
    这些天，李露和林曦的互动李霖全看在眼里，李露下意识找寻林曦身影，总是等的对方望像她，这些他都知道。但有些感情是需要李露自己体会，作为旁观者最好的方式便是不去打扰，即使是他的妹妹也一样。
    到家后林曦看着置顶对话框发呆，曾经一句「我到家了」反覆出现。但如今通知栏安安静静，那个每每回家就报平安的人，不再留下隻字片语。
    曾经佔据生活的人悄悄退出，一条深深的线横在两人间，林曦难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心里的矛盾反覆衝击理智却无能为力。林曦点开李露的头像，对话框内删删减减却没一句话成功送出，萤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可谁也没主动联系。
    欧阳清最近很头疼，因为陈萱这位转学生似乎一直适应不良，先是安然申请换座位，接着便是其他老师反应陈萱学习状态不佳。虽说安然换座位不能说有多大影响，但好巧不巧陈萱成绩下滑偏偏就是在换座位后。
    面对不少老师的一再反应，欧阳清只好一再约谈陈萱。然而，最让欧阳清头疼的是陈萱面对他的约谈总是欲言又止，对于分心原因始终不愿明说，只是一再答应会加油努力，就是最后都不见起效。
    陈萱时常被约谈，经常在办公室出没的安然当然知晓，也几次撞见陈萱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对于安然来说，陈萱这般作态不过是为引人注意，对此他仍旧视而不见，所以每当他和陈萱同时离开时，纵使陈萱一脸想要倾诉，安然仍旧置若罔闻。
    安然见陈萱如此这般，原以为这不过是她套交情的手段，直到他意外听到陈萱和欧阳清的对话，安然才对这人上心。
    「老师，我??我就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这事真的让我烦恼好久。我??唉！这么说吧，陈硕是我哥，我堂哥。我发现他??他怪怪的！他好像喜欢男的，我就不知道该不该跟家里人说。老师，你说我哥一好端端的男生，居然喜欢同性！是不是有毛病啊？」
    欧阳清从未想过因他的再次约谈，让陈萱将他人隐私脱口而出。欧阳清面色凝重一语不发，正当陈萱以为这事对欧阳清衝击太大时，欧阳清开口说道：「陈萱，老师不知道这为什么成了你的烦恼，让你连书都念不好。」
    「首先，这事是旁人私事，就算他是你亲哥你都无权置喙，更何况他只是你堂哥。第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别人的自由，又跟你有什么关係？第三，不要把别人的事看的比自己的事重要，你是学生，读书是本分，别拿他人的事当藉口。」
    「老师相信你是聪明孩子，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这次就当最后一次吧，之后我直接看你考试成绩吧。自己的成绩请自己把握，如果真那么多外务，那么多烦恼，老师可以帮你申请转班，我想我们班可能不是适合你。」
    欧阳清的话让陈萱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她从未想过会有老师这样的话说让她难堪，毕竟之前的老师并不是这样，原以为事情会顺利怎料遇到不一样的结果。即便如此下意识抠手的陈萱仍旧保持笑容离开办公室。
    在门外的安然见陈萱出来连忙闪身躲藏，安然看着陈萱离去的背影手里的手机仍旧悄悄运行。
    风波悄然而至，影响着所有人，一则传言在学生间传开，传闻主角看似只有模糊线索，但听者皆能推敲其中之人。原本只是在不同学生群里私下的八卦谈资，然而事情逐渐演变成明面上的衝突。
    「我先去找资料，这些你先汇整等下讨论。」图书馆内，陈硕对安然附耳说完便起身找资料。这一幕，悄悄被人拍下来，消息瞬间传开，身处风暴中心之人却仍不自知。
    一张张照片模糊不清在群组间散播，可收到的人对于照片中人物是谁却心知肚明。疯传的消息像是陌生人间的狂欢，而危险也悄悄伴随其中。
    就因小组作业，安然与陈硕已接连几日准时在图书馆出现。然而，这次较为早到的陈硕怎么也想不到有天会有人在图书馆前堵他。
    「是你吧！照片中的人是你吧！？噁心！」几个身着制服的少年将陈硕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语气轻蔑问着没头没尾的问题。
    陈硕见来者不善，下意识紧握双手面无表情看着对方不发一语。出声询问的少年见陈硕闷不吭声，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上前就往陈硕脸上揍。
    好在陈硕早有准备，抬手阻挡后出手反击，被打少年顿时面部瘀青嘴角流血，其他人见状赶忙上前压制陈硕，不多时像疯狗般的陈硕被人制伏，任由少年们拳打脚踢。
    就在陈硕咬牙硬撑之际，对他出拳狂揍的少年被人踹开，架住陈硕的两人也被人迎面痛揍。安然与球队等人出现，将围殴陈硕的少年们暴揍一顿，少年们见寡不敌眾，加上来者各个高头大马，吓得赶忙撤退。
    「你们??嘶??」陈硕话才出口脸上的伤便受到牵扯，让他连忙止住问题。赵乐哪里不知陈硕所想，顺着话解释大伙出现的理由。
    原来大家练球时，偷偷摸鱼的王勇，意外在以前朋友群里发现许多模糊照片，看似陈硕便招呼大伙一起观看。然而，赵乐一眼就认出照片中人是陈硕，而他也是最快注意到夹杂在各种间聊中的关键讯息。
    赵乐想也不想就往图书馆衝，一心只想确定陈硕安危，其他人见赵乐衝出球场急忙跟上，还来不及细问原因就见陈硕在图书馆旁被人围殴，急忙出手帮忙。
    至于安然则是在来的路上被人拦下，穿着制服的女孩气愤不已指着安然就是一顿骂。即使安然无视对方试图离去，女孩仍旧一次又一次将人拦下。极为不耐烦的安然只能冷着脸说了句「让开」才得以顺利离开。
    看着身是伤的陈硕，安然回想刚才发生经过，这才明白阻挡他的女孩口中所谓何事。
    赵乐在出言解释时，已将陈硕抱起衝向保健室，除了安然表示帮忙照顾外，其他人相继回到教室，顺带帮他们向老师请假。
    王勇一伙回到教室就发现教室气氛有些不同，隐隐作响的手机震动充斥在教室内；不同人间的窃窃私语，出自不同人的审视、探究。
    「哥！你刚干嘛去了？你看！」李露凑近说着悄悄话并把手机递到李霖面前。原本只在私下流传的谣言出现在班级群里，宛如一颗震撼弹，吸睛的标题、模糊的照片、语焉不详的文字。
    而这一切之始全因班上有人意外传错消息，原本打算转传的讯息一不小心出现在班级群中。纵使即时收回仍架不住早已知晓且充满好奇的其他人，一个个分享着自己收到的消息，看似认真推敲、努力闢谣，却不过是为满足心里的好奇。
    班级群里，最新一则分享则是几张清楚正面照，同一场景，一组动作：赵乐将陈硕拦腰抱起向前迈进。正因如此，当王勇一行人回到教室迎来各种目光，所有人都在「好奇」关于「传闻」是否为真。
    李霖冷着脸看完事发经过，掏出手机将事发经过传给其他人。当球队群里出现李霖讯息，其他人也陆续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事发经过。
    此时欧阳清从门外进来走上讲台，虽然对于教室的异常气氛有所感却一头雾水。
    欧阳清出声拉回学生注意便开始上课，台下窃窃私语因欧阳清的到来而有收敛，但震动不停的消息传递并未减少，只是都关震动提示，不同人、不同群各个聊的火热朝天，只剩少数人仔细上课。
    「我就想问一句，如果陈硕喜欢同性，你们又想怎么着？」
    李霖看着消息纷飞的群留下这句话后放下手机专心听课。反观李露偷偷摸摸时刻注意手机讯息，就等着那头回覆的消息。李霖瞟了眼李露的手机见「林曦宝贝」出现在最上方，也就没出声转头继续听课。

 15

    林曦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内容全是消息全是来自李露，粗略瀏览后林曦毫无想法，对于别人的事，只要不觉得重要她都不上心。所以当林曦看到李露一连串因为好奇而產生的想法时，林曦并未即时回覆，只因她没想法。
    直到下课林曦找上李露，清楚表达她的想法，话说着说着就变调了。
    「??所以我没什么想法。倒是对我们两有些想法，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关係不如从前了吗？你越来越少找我，连手机上的讯息也越来越少，我??」
    林曦话还未完，李露便出言反驳：「是！我是找你次数变少了！但你就不能来找我吗？是你要我不要太常找你，我听话你反倒怪我了??」说到一半李露就哭了，泛红的眼眶使得泪水倾洩而下，这一刻，李露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她就不明白为何会受到这样的指责。
    林曦慌了，她不过起头说出客观事实，李露就潸然泪下，她本想顺势好好商量，不曾想，李露会直接落泪。
    「好了，不哭，不哭。我就只是想问问我们为何变成这样。我让你少来找我，是因为你每次都坐在赵乐位置上，总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好意思，才让你少来。我怎会因为你太常找我不让你来呢？」
    「所以你讯息变少，话变少都是因为这个？」林曦抬起李露的脸，目光直视她的双眼等着李露回答。
    「嗯」简单轻声的承认，在此刻变成最动心的声音，林曦看着满腹委屈的泪人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林曦原以为和李露相比她已算是生性敏感，殊不知眼前看似粗枝大叶、没心没肺的女孩，也有胆小敏感的时候。
    突然林曦心里卡的事不再困扰着她，不再纠结那点矛盾，她轻轻抱着眼前的女孩，一声又一声说着：「没事，真的没事。」女孩的敏感因一句话出现，在一声声安慰下消失，两人再次和好如初，但有些情感却也悄悄变质。
    李霖看了眼手机，自从他表达想法后球队群里再无人出声。此时有人因此开始反思所以沉默；有人则因为心里有疙瘩而闭口不言，隔着手机谁也没办法确认谁是什么态度；谁又是怎样想。李霖见群组终于安静，随手将手机一放，继续他未完成的笔记。
    「同学！这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这要是被老师看到，你可就惨了！」校医看着陈硕满身伤不由得惊呼，边问着事情原委边帮陈硕处理伤口。
    「不是，他没跟人打架，这事不能怪他，他就是路见不平被人揍了。千万可别跟我们班导师说，说了他又要操心。」赵乐半开玩笑的答着校医的问题，还不忘请他保密。
    好在校医是个可爱的老医生，对于眼前毛头小子说的话多少能分辨真假，见赵乐态度还算诚恳便点头答应，直说不能有下次便让陈硕躺下好好休息，随即出门遛弯。此时，赵乐在陈硕看不到的死角掏出他的手机按了按随即放回他的书包里。
    安然见校医离开，随即起身将门带上，关门前说句：「人就帮你顾到这，剩下你自己处理。」随后将门闔上离开。
    安然的话让陈硕一头雾水，显然这话并非对他说，转眼就见赵乐一脸心虚，当即冷着脸问赵乐原因。赵乐见陈硕以毫无语调的口吻问话心里有些害怕，但看着他身上的伤又满是心疼，最后赵乐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赵乐答应陈硕保持距离后，心里总是不踏实。虽然陈硕并未直说原因，但赵乐就是知道陈硕并非不喜欢，而要抱持距离。纵使心里堵得慌也谨守约定，丝毫没有想向陈硕问清理由的想法。
    只是莫名的担心让赵乐实在放不下心，这时恰巧安然有意调换座位，赵乐灵机一动，想到安然和陈硕好歹以前就是同学，便拜託安然帮他照看陈硕。
    起初安然面对赵乐的荒唐请求，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怎知赵乐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最终拗不过便答应跟陈硕一组权当帮忙。
    陈硕听完赵乐解释后气笑了，可随即转念一想，赵乐面对他的无理要求非但接受还不问理由，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赵乐默默观察陈硕的表情，但却推敲不出他目前情绪，自知理亏，只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陈硕发话。最后赵乐只等来陈硕一句「走」便无下文，就见他缓缓起身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赵乐见状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前，想说的话在嘴边含了又含就是没说出口，最后只能认份扶着陈硕离开。当两人回到教室，陈硕立即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等他探究原因，从办公室回来的安然直接上前说道：「欧阳找你。」
    此时，人在办公室的欧阳清正思考着先前的事。
    「欧阳，你看看你们班的都闹出什么事！？」欧阳清一进办公室，愤怒的主任迎面而来。状况外欧阳清一脸茫然，让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甩手让其他老师和欧阳清解释。
    原来，班级群里不单单有学生还有各科老师在，而在群里聊八卦、穷打听的学生似乎忘了这件事，他们讯息的狂轰乱炸同时也被老师们看到，唯独最应该出声制止的班导师欧阳清一无所知。
    欧阳清静静看着纷乱的讯息，一则又一则的读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眼里学生虽然有些调皮但本性善良，但如今一则则讯息像是一个个耳光搧在他脸上。
    陈硕来到办公室就见欧阳清看着手机发呆。在陈硕几声叫唤下，欧阳清回神看着满身伤的陈硕。欧阳清原本想好的话在这一刻成了：「你这身伤怎么来的？」
    「是阿，怎么来的？如实说，被人打的？理由呢？不知道。跟人打架？我的错？不小心摔的？说不出口。」一道简单的问题却难倒陈硕，无数选项在脑中浮现却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陈硕沉默静静看着欧阳清一句话也不说。欧阳清未曾想一句简单的问题会没有答案，还以为陈硕的沉默是因为心虚便换话题。
    「你知道群里的消息吗？」欧阳清见陈硕一脸茫然，顺手就打算将手机递出，可一想到里面的内容就又收起手机换个方式问。欧阳清一个又一个问题，却没一个得到陈硕回应，陈硕始终闷不吭声静静看着他。
    这样的反应让欧阳清有些恼火，他不明白为何不回答，一个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又有何隐瞒。但欧阳清没注意到的是，陈硕的手自从欧阳清问起一个个问题后，紧握着拳头由红转白，一刻也没放松。
    此时赵乐出现，语气无比诚恳说道：「老师，我们之后会给你解释。现在陈硕有些不舒服，我先带他去保健室。」赵乐的话砸在欧阳清的怒火上，因为始终没得到回应渐渐的他忽略陈硕受伤的事实，忘了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欧阳清看着他们点点头挥手让他们离开，不久一道阴影出现，以为赵乐去而復返的欧阳清头也不抬说着：「没事，会帮你们写请假单，去吧。」语毕却不见阴影消失，欧阳清这才抬头就见安然站在一旁看着他。
    不等欧阳清反应，安然就将一罐牛奶放在桌上转身离开。看着牛奶上贴的字条写着「加油！」
    欧阳清笑了，心里的烦闷与焦躁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欧阳清看着牛奶想起，自从安然成为三班的学生并成功当选班长，时刻出没办公室的他除了关注欧阳清外，时不时会在欧阳清的桌上放些小零食，这些零食无一例外都写着「给：欧阳清」，彷彿一不属名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欧阳清本以为安然多虑，直到他有次进办公室亲眼见学生随手拿起他桌上零食，随后又默默放回去，才知道属名的重要。欧阳清看着手中的牛奶随手拉开抽屉，从满满的零食中，随意挑了一个配着牛奶一同，这一刻，他无比满足。
    赵乐带着陈硕离开办公室后并未去保健室，而是去社团教室。赵乐将门上锁后，抱着陈硕一下又一下安抚着。
    从他进办公室就注意到陈硕双手紧握，如同先前一样，他早前注意到陈硕这小习惯，发现每他当极力克制情绪总会如此，尤其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反应最为明显。
    赵乐能理解人总归不喜欢被质问，但陈硕的反应却是有些不同，具体为何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所以只能在陈硕需要时出言安慰。
    陈硕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心里有面墙悄悄出现裂缝，一切似乎有了出口。最终，陈硕在赵乐怀中放声大哭，彷彿想将所有委屈与不甘一次释放。这一次，赵乐感受着嚎啕大哭的陈硕再也没以往慌张，只是静静地轻拍着陈硕的背帮他顺气。
    陈硕终于止住哭泣，从赵乐怀中抬起头，泪眼汪汪看着赵乐，微红的眼框、緋红的脸颊、通红的耳根似乎都在诉说着他迟来的难为情。

 16

    赵乐用衣袖将陈硕脸上的泪水擦拭乾净，简单整理她的衣着后就打算带他离开。此时赵乐衣角被人拉住，陈硕用哭哑的声音说道：「先等一下，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硕和赵乐并肩而坐，陈硕整理好情绪将以前的事娓娓道来。
    还未上高中以前，陈硕曾因性向遭受霸凌，而事情的起因却只是因一场玩笑。当时的陈硕是个受人欢迎的孩子，也是家族同辈中最为聪敏机灵的孩子，从未有过大挫折的他总以为世界如此美好，直到一场生日宴一切发生变化。
    生日宴上，有位父母带来的女孩见到陈硕后心生爱慕，情竇初开的她想方设法进陈硕所在的学校。陈硕面对女孩猛烈追求始终坚定拒绝，只因当时在生日宴上匆匆一眼的男孩，他的身影在陈硕心上留下难以忘怀的悸动。
    从那时起，陈硕发现他总是被同性吸引，下意识注意身边同性却对于异性却丝毫没有想法。
    这样的认知让陈硕深感困惑，从小到大爷爷最常掛在嘴边的便是「好好读书，长大成才娶个好姑娘，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从未有过的感觉与以往价值相互衝撞，还未等他釐清，一场玩笑让陈硕变成所有人狂欢的理由。
    陈硕因为与堂妹同校，因「陈硕的堂妹」的身分，堂妹在学校颇受欢迎，喜欢陈硕的女孩总会围着她转，时不时请他转交东西顺带给点好处。
    有次堂妹拿着一袋饼乾与卡片来找陈硕，此时陈硕不单对性向感到不解，也早已受够时不时被人打扰，积在心中的困惑化作拒绝理由脱口而出：「别塞给我了！我喜欢男的！」
    陈硕永远也忘不了堂妹惊讶的表情中带着的一丝厌恶，原本以为可以就此逃脱被人追的命运，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后他的性向成为全校皆知的秘密。
    陈硕怀揣着怒火质问堂妹，不料对方一脸无所谓说着自己只不过找老师商量，也没料到会传出去。堂妹的云淡风轻显得陈硕小题大作，从小的教养再次佔据上风，纵使愤怒也未口出恶言，一口气就这样吞进肚子里。
    最后，连一直以来对陈硕爱护有加的爷爷也因此对他冷眼相待。
    「你还嫌不够丢脸吗？回嘴！然后像野蛮人一样反击，你好意思吗？错的是你，喜欢同性，你还有理！算了。等哪天你想通了，我们再谈。」爷爷的话像是一道枷锁封住陈硕所有退路。
    自此陈硕处处遭人欺负，同学的欺凌、师长的忽视、长辈的漠视，这一切让他的生活成为人间炼狱。然而最让陈硕难以招架的是，意外听到堂妹与人聊天，说着所谓的找老师商量不过是场玩笑。
    只因堂妹与人打赌，想知道他所商量的老师是不是传统保守的老顽固；是不是深觉喜欢同性是异端，为此才将他的私事当游戏筹码，进而让他的生活深陷泥沼。
    堂妹口中无伤大雅的玩笑成为陈硕受尽指责的原因，直到他转学这位「堂妹」也未曾说过一声抱歉。自此每当陈硕面对人群与质问，他总是下意识恐惧，彷彿自己回到那段黑暗时光。
    「??你也别生气，都过去了。我这位堂妹你也认识，猜猜看。」听陈硕平静形容着过往，赵乐的心揪成一团，压抑不住的怒火全表现在脸上。
    此时换陈硕轻声安抚试图让他转移注意力，怎知赵乐一听自己认识，各种粗口脱口而出，追着问对方是谁。
    陈硕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急忙转移话题。
    「对了，还有件事跟你说，那位你之前无比好奇的人是安然。你说你不自己顾，反而找情敌你是不是心大啊。」陈硕笑着说完，看着赵乐反应过来瞬间石化。
    可能是这样的赵乐很有趣，不禁让陈硕起捉弄之心，放肆地在他面前挥手说着：「你还好吗？我看你以后别叫赵乐了，叫赵愣愣，哈哈！」
    陈硕一靠近，赵乐抓着他的手就往怀里带。陈硕下意识挣扎使得赵乐越抱越紧，最终赵乐的一句话，让陈硕彻底不敢再乱动。
    「别动，再动就麻烦大了。」赵乐揉着陈硕的头在他耳边低语，逐渐升高的体温、不稳的气息，陈硕哪里还不明白这「麻烦」是什么，连忙像隻鵪鶉一动不动。
    陈硕感受到赵乐胸膛振动却没听他出声，抬头一看，就见赵乐因成功唬住陈硕乐得想笑。虽然赵乐憋住笑声却没忍住身体的自然抖动，看到这陈硕还有什么不明白，伸手摀住赵乐列到后脑勺的嘴。
    球场上异样的气氛蔓延整个球队，因赵乐请假再次由李霖带队，然而，球队眾人谁也没忘记李霖的那句「又想怎么着？」那句没有下文的话就这样悬在大伙心上。
    李霖注意到大伙心不在焉就把人集合在一起，开口就道：「所以你们还练不练了？怎么别人的私事这么有趣是吗？要不你们别练球直接当八卦记者就好，多合适阿！」
    李霖的话戳破部分人的心思，感觉被冒犯的人衝向李霖就要揍他。好在被旁人即时阻拦，然而对方仍骂骂咧咧咒着李霖。李霖见状不闪不躲逕自走到对方面前说道：「怎么？心思被戳破就想打人？这么衝动，亏你还是打球的。」
    「我今天就直接把话挑明放在这，我是来练球，不是来跟你们八卦交朋友。合得来就合，合不来也不强求。不是一起打球就是兄弟，要跟我称兄道弟我还挑呢！算了，今天就练到这，还想练的人自便！」李霖说完拿起球袋转身就走。
    离开的李霖正巧遇到来找他的李露，李霖当即开口：「怎么了？惹麻烦了？」会如此全因李露平时鲜少来球场找他，每回出现总会有事。李露也不含糊开口就问：「哥，我如果喜欢同性，你会怎样？」
    李露此话一出，没等到李霖的讶异；也没破口大骂，反倒是李霖瞇着眼看她说：「什么怎么样？你就算喜欢人妖还是外星人，我都不会怎么样。是你喜欢与我何关？」
    李霖话说完也不等李露反应直接走掉。李露见自己哥哥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傻在原地，等李霖逐渐走远才下意识急忙跟上。
    「不是啊！哥，我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又怎样？你是我妹，你喜欢就好，我还要怎样？像个妹控讨厌每个你喜欢的人？不可能！对了，你也最好别是兄控。我们家有爸爸一个就够了。」
    「不是，那你觉得爸妈会怎么想？」
    「呵！爸那个老婆奴兼女儿奴会怎么想？你跟妈高兴就好。至于妈，本质上也是女儿奴，你说她会怎么想？」
    李霖对于家人习性瞭如指掌。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一对父母对妹妹的爱护简直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也知道他父母从小就努力灌输他要爱护妹妹，就差没把妹控行为准则放到眼前，所以在李家只要妹妹开心，基本上大家都开心。
    李露听完李霖的想法顿时豁然开朗，然而烦恼却紧接着浮现。
    「哥，你觉得我怎么样？如果我直接表白有机会吗？」
    此时李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李露，李露突然有些紧张，谁知下一秒就听李霖说：「还行吧，你看起来就是女版的我。」
    李霖的话成功将李露惹毛，追着李霖又骂又打，全忘了刚才还在烦恼如何告白。
    放学后办公室里空荡荡，此时欧阳清坐在座位上写着教案，手里的笔却文风不动，笔尖的墨因停滞不动在纸上形成一个圆珠子。安然一进门就见此景，伸手就将欧阳清手中的笔拿开。笔被夺的欧阳清回过神呆呆看着一旁的安然，下意识的问：「你怎么来了？」
    自从安然成为欧阳清的学生，欧阳清对安然的称呼往往是「安然同学」或是「同学」，他对其他学生也许不会加上身份称谓，但唯独对安然必定加上称谓。
    其中原因安然明白，所以当他听到欧阳清下意识脱口出的的话，安然有些开心，似乎在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是「老师」，而是那晚说自己想法安抚他的欧阳清。
    「路过，看到办公室门没关，进来看看。」安然的话终于让呆滞的欧阳清彻底回神，他看着少年佇立一旁，身后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使得欧阳清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放学了，就快点回去，别在学校逗留。」有一瞬间欧阳清因这景象太美而失神，但理智回笼想到的是安然是学生，放学就该回家，欧阳清的叮嚀顺着想法脱口而出。
    「吃饭了吗？我还没吃，要一起吗？」安然并未顺着欧阳清的话回应，反倒突兀的问起晚餐。
    如此拙劣的伎俩任谁都能即时发现，但欧阳清看着安然脸上的期待，突然就不想拒绝眼前的少年。

 17

    同一间麵馆、同一个座位，安然看着眼前的麵并未动筷，与之相比，对面的欧阳清早已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注意到安然欲言又止的表情。
    「欧阳，我知道你为何在办公室里呆坐着也没回家，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什么，我都知道。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哪会懂大人的烦恼。但你可想过，半大的孩子其实也已经是大个大人了。」
    「班上的同学藉着别人私事当八卦谈资，你伤心，但可有真的把他们当半个大人吗？你伤心是因为在你眼里他们只是你没教好的孩子，但真是这样吗？你到现在不是没有机会问，也不是没机会把事情摊开，但你没有，放任他们继续欢狂，为什么？因为你觉得他们还小。」
    「不小了，欧阳，我们叫你一声老师是因为你教我们学习，但不代表我们就是懵懂无知，是非对错我们可太清楚了，但为什么还是这么做，是因为你从来不会苛责我们。」
    安然语气平静缓缓说着他对这一切的所见所闻，但这一字一句却重重落在欧阳清的心上。安然见欧阳清脸色大变，哗哗往嘴里送麵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心里有些内疚，可说完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哪能轻易收回。
    欧阳清低着头放下筷子，掏出钱包将钞票放在桌上，说了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安然始终注视着欧阳清的一举一动，早已猜到他的想法，拿起桌上的钱紧跟上去。
    「我结过了。」安然抓着欧阳清的手一把将钱塞进他手里，拉着他就往先前长椅走。
    坐在长椅上的欧阳清低着头安安静静，安然站在他面前透过路灯只看到他头顶的发旋，看不见他藏在阴影中的表情。安然心疼的看着眼前失落的人无能为力，自以为善意的话语，却变成钝刀来割着欧阳清的肉。
    「对不起，是我踰矩了。」安然虽面无表情，可心里的弦却在欧阳清的沉默中逐渐紧绷，自责、内疚反覆出现，脑中指责的声音喋喋不休。
    突然紧绷的身体受到轻微撞击，坐在长椅上的欧阳清向前抱住安然，突如其来的拥抱不只安抚了安然，也安慰着欧阳清。
    此时谁也没说话，静静相拥抚平两人的情绪。
    安然满脸笑意抱着yuki，平时极为高傲不亲外人的牠，此时像个任人摆动的布娃娃，任由安然随意摆动。每当安然将yuki放置一旁，牠顿时像个黏人精对着安然撒娇卖萌，连欧阳清都鲜少摸到的猫肚肚都愿意露出来让安然摸。
    此时身在厨房的欧阳清，怎么也没想到他之前的衝动之举，会导致现在的后果。
    原本相拥的两人，在欧阳清恢復理智后，尷尬地连忙将人推开，正想说词时，安然一句：「走吧，送你回家。」让欧阳清鬼使神差下点头同意，直到回到家门口，欧阳清还是没有找到时机开口推託，就见安然极其自然的跟他进门。
    纵使安然不请自来，欧阳清本着来者是客，仍进厨房给安然倒水。而欧阳清因尷尬而混乱的脑袋终于清醒，他走到安然面前将手中水杯递给安然，开口就是：「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等下帮你叫车。」
    安然原本眼亮晶晶的双眼顿时失去光芒，他显而易见的失落也影响一旁yuki，yuki像在抗议抓着欧阳清的裤腿对他哈气。
    「不用了，我请人来接我，你早点休息吧。」安然说完起身就走，也许是因为安然的失落；也许是因为他今晚的拥抱，看着安然离去的背影，欧阳清闔上门前衝他喊句：「下次有机会再来玩吧。」
    安然一听欧阳清的话立即回头，就见他匆匆关上门，但安然似乎看到他急忙藏在门后的害羞表情。此时停靠在外的黑色轿车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安然逕自上车后轿车缓缓驶离。
    这晚，欧阳清抱着猫一脸憨笑，有些事一但起头就难以停下，思念亦如此。
    翌日一早，谣言风波还未等欧阳清出手解决，陈硕就先遭到恶意对待。陈硕因身上有伤，上课前去保健室换药，不料回程路上再次遇到先前那群少年。
    少年们似乎早有预谋见陈硕落单周围没人之际，上前就将人架到角落，不料角落早已有人。于杰正打算抽菸，却被一群人打扰，正因心烦愁着没地出气就见有人上门，于杰想也没想把菸往地上弹，抡起拳头就往人脸上揍。
    于杰没来由且不要命的攻击使得少年们节节败退，完全没因人数较多而有优势，然而少年仍抱有一丝希望，打定主意仗着人数优势耗尽对方力气。纵使陈硕也加入战局，但一时之间的爆发力相比持久战仍处劣势。
    此时帮李露拿热敷袋的李霖路过注意到动静，一眼认出带伤的陈硕连忙上前帮忙。虽然双方人数并未到势均力敌，可突然有人认出于杰，原本还抱有一丝反击慾望的少年们，一个个落荒而逃。
    「靠！疯狗！快走！别跟神经病计较。」少年的逃离前的口舌之快看似随口乱说，然而陈硕看着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仍满不在乎，突然理解少年的话其实颇为妥贴。
    见少年跑远陈硕缓缓上前察看对方状态，李霖则捡起被他丢置一旁的热水袋轻拍乾净。于杰掏菸准备点燃，感觉到陈硕靠近，头也不抬继续点菸并说道：「有事？」于杰语气极为冷漠且带着一丝不悦。
    不知对方敌意从何而来，陈硕呆楞在原地，此时李霖上前随口答：「看你死没死。」
    这下陈硕彻底傻眼了，一向待人有度的李霖居然会口出恶言，虽说他能感受到李霖并非真有恶意，但就是这么一句话，是因字面意义而说出口，既非玩笑也非恶言，彷彿真心问候，这才让陈硕更加吃惊。
    「死不了。」李霖的话对于杰而言似乎没有歧异，而他也就事论事的回答。两人间的奇怪对话，让陈硕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看着两人。然而不等陈硕看出所以然，李霖一句「该走了」彻底将他思绪拉回，默默跟他一同离开。
    校医看着再次来到保健室报到着陈硕又多带一人，开口就想说道说道，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最后变成一口叹息，认份似地帮两人上药。最终直到陈硕和李霖离开，谁也没开口解释；谁也没出声询问。
    课堂上，欧阳清看着掛彩的陈硕和李霖出现，放下手中粉笔说句：「自习，安然你顾一下班级秩序。」欧阳清带着两人来到办公室后定定看着两人，一言不发就等着他们解释。
    「我昨天受伤是因为被人围殴，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理由为何我也不清楚。今天也是一样，他们在我换完药后堵我。李霖同学，只是经过帮我一把，所以才受伤的。」李霖正要开口，陈硕就先一步阐述经过，这一次，他不想再因为质问而让人替他解围。
    由于陈硕昨日受伤后便请假不在，教室内的风雨他仍旧不知，以致于今日遇袭仍对此丝毫没有头绪。然而，欧阳清却多少门清，知道其中必有关连也不愿为难陈硕，便让他自己选择，是要回教室上课还是请假养伤。
    「上课。」陈硕心系课业，纵使请假也因掛记没法好好休息。陈硕离开办公室便走向教室，此时本该一同离开的李霖却留在办公室内。不等李霖开口，欧阳清当即表示「如果你想说谣言的事就免了，我会在课堂上直接讨论。」
    欧阳清起身推着李霖往办公室外走。「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好，别事事都操心。」两人来到教室门口时，欧阳清丢下这句话便先行进教室。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快疼死了！」李露接过李霖手中的热水袋忍不住抱怨，听到李露对他抱怨他笑了。
    「是阿，何必呢，事事操心。」李霖念头出现笑容浮现，可这一笑看在本就不快活的李露眼里极为刺眼，嘰嘰喳喳抱怨着却没听到李霖的一句反驳，这时李露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李霖的异常，但还来不及询问，就却被讲台上欧阳清给打断。
    「昨天，我发现班级群有些跟课业无关的讯息，是别人的私事、八卦，但这件事倒底跟你们有什么关係？知道消息当事人是谁重要吗？一张张照片可经过对方同意了？别把自己活着像个无聊的跟踪狂，偷拍着别人照片！」
    「难道你们是想当个八卦记者？如果是，那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也不小了，自己做的选择產生后果自己承担。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你们不见得听进去，但老师态度就这样，谁要无聊挖人隐私，就别怪人哪天挖你隐私！」
    欧阳清一说到班级群陈硕才后知后觉偷偷翻看，不知何时他的通知全被关闭，以致于他并未发现班上的八卦狂欢，也未发现主角似乎是自己。

 18

    早在陈硕进教室时，赵乐便注意到身上的新伤，也注意到掛彩的李霖，所以当陈硕被欧阳清带走后，赵乐急忙传讯息给陈硕，只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此时赵乐见陈硕拿出手机翻看，他终于想起自己偷偷关掉陈硕手机上的通知，也终于意识到陈硕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赵乐紧张地盯着陈硕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一再深呼吸压抑自身情绪。赵乐见状又有什么不明白呢，碍于上课只能偷偷传讯息给陈硕，又深怕对方没注意，连忙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看讯息。」
    陈硕被耳边突然传来的气息吓到，原本起伏的情绪意外被缓解，有些不知所挫的陈硕愣住了。赵乐说完见陈硕正襟危坐也不看手机，以为是班上八卦吓到他正愁该如何是好，就发现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你还好吗？」
    「没事，下次别这样。」
    看着陈硕回的话，赵乐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关通知被发现连忙解释。
    「我不是故意关你通知」
    「就是怕你看了心情不好」
    「而且凭什么他们乱传我们就该看」
    陈硕原本只是猜测兇手是谁，现在兇手却上赶着认错，那他还能不知谁关他的通知吗？可一想到赵乐所有举动的背后原因，他又心软了，即使赵乐的方法不可取，但陈硕还是想原谅这个赵乐这个呆子。
    与此同时，台下的安然望着讲台，嘴角不受控地上扬一双眼亮晶晶看着欧阳清，喜欢似乎只要看到就满心欢喜。
    此时台下另一个角落，有人悄悄紧扣双手，看着台上的人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恶意。
    都说谣言来得快、去得快，可能因为新鲜感过了；也可能是因为又有新一波谣言，虽然没有出现在班级群，但因为中心人物鲜明且是位「老师」，一时之间就在学生间相互流传。
    这次没有惊悚标题、没有消息内容，只有一张两人相拥照片，而其中一人是三班导师——欧阳清。
    照片一出，让欧阳清先前在课堂表明的态度成为另一种原因，原本摇摆不定的学生，开始怀疑起欧阳清的用意。也为平息风波；也为移转焦点，当天下午欧阳清便请假不在学校。
    「欧阳老师，先前的事还没清，现在你就直接成为主角。公亲变事主？你要学校怎么办？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八卦中心集散地，不需要谣言满天飞！看你是要请假？还是我下停职处分！」
    办公室内，杨主任略微激动的说着，从未想过有天他会需要处理关于老师的传言，气的梗在心怀，怎么看欧阳清怎么不顺眼。
    最后欧阳清听了主任的话认份请假，提前离开学校，迈出校门后，回头望着因学生上课而空空荡荡的校园，叹了口气跟警卫道别后离开。
    教室内，临时代课的杨老师站在讲台上，没解释为何是他；也没解释欧阳清去哪，只是严肃地上课丝毫不给学生提问和间聊的机会。
    然而，总在办公室出没的安然又怎会不知道发生何事，自从意外听到欧阳清因谣言请假后，心里就有股无名火，他不理解事情为何演变至此，一张照片就能决定一个老师去留，甚至没有调查的机会就将过错压在受害者身上，就只因他是「老师」。
    杨老师的出现让三班学生嗅到一丝异样，私下传开的消息与请假的欧阳清，又有谁会不明白发生何事，只是对于此事的看法却出现分歧。
    「你什么意思？」课间时间，汪达和人起口角，声音之大引起大伙注意，只见汪达满脸通红拍案而起对着王勇直吼。
    「我没别的意思，你那么大声干嘛？我不过就是觉得陈萱说的有道理附和几句，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吗？」被吼的王勇不以为意的回嘴。
    一旁的陈萱看似见两人吵架极为着急，可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笑却没能顺利隐藏。这一笑，安然和陈硕同时都注意到，脑中浮现一件被安然遗忘的事；新仇旧恨陈硕不愿忍了。
    「什么道理？因为一张照片就能评论一个人？一个拥抱在你们眼里就这样不堪？你们是活在古代吗？照这标准，要是今天是张床照，是不是分分鐘抓人去浸猪笼？」
    汪达的反驳有人赞同，也有人皱起眉头，此时陈萱仍在明里暗里和稀泥，试图让事态更加混乱。
    「别气了，汪达。狗吠不值得你动怒。」
    李霖看似上前劝架，怎料他一开口王勇面子就掛不住，他想起李霖先前在球队时说的话，本就心里有疙瘩。如今李霖话一出，王勇便觉得是在针对他，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就想动手。
    好在赵乐即时拦下，握着王勇的拳说道：「王勇，别过了。」王勇本就心里不平衡，如今看着一个个跳出来帮忙，本来还有笑意的脸瞬间垮下来。
    「现在是怎样？李霖骂我是狗，还不让人还手了？你不拦他你拦我？赵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到底是谁在挑事？又是谁上纲上线小题大作？怎么？李霖是你朋友，难道我就不是了！」
    「是朋友还动手了？就算李霖说你是狗也是你活该！没事聊八卦就算了，还聊到自己班导身上，你附和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但你连欧阳的事都当玩笑开，要我也觉得你挺狗的！」
    赵乐面对王勇的质问鏗鏘有力的回呛，一直以来他是真把王勇当兄弟，可这兄弟有时候脑筋直说话不经过大脑，要在平时大伙也就睁之眼、闭隻眼。可现在王勇玩笑开过头了，就连赵乐也看不下去，实在忍不住才出言回呛。
    赵乐的话让王勇无比在意，一气之下甩门离开。经此一事，班上的气氛越发沉重，隐约中彷彿有到壁垒横在教室内。
    门铃响起，欧阳清连忙应门，门一开少年一身制服站在门外，全身湿漉漉看上去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欧阳清到嘴的询问变成「进来！先进来！」，看着安然全身湿透，急忙翻箱倒柜找毛巾。
    「先擦擦，我给你找件衣服换。」安然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毛巾，慢悠悠地擦着头发全程不发一语。
    「你都湿透了，要不洗个澡？不然着凉不好。」欧阳清边递过一叠衣服边出主意，想着还是决定让安然洗澡，将人拉起就往浴室塞。
    「洗澡用品都在这了，你自己看。衣服放这，我先出去了。」欧阳清直到出浴室，才想起自己仍未问安然来意，本想隔着门出声询问，想着不太妥当才又默默离去。
    欧阳清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出神，他猜不到安然这时出现的理由，只是突然想起安然之前上门，他的那句「下次再来玩」，是否变安然现在上门的理由。欧阳清笑了，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谁会在如此恶劣天气下上门只为找他玩。
    安然一出浴室，就见站在窗边的欧阳清脸上带着笑，也就这一个表情让安然多年后仍时常想起。欧阳清透过玻璃反射注意到安然出现，转身就将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他，不料，安然反将吹风机塞回欧阳清手中，拉着他就让他帮自己吹头发。
    欧阳清就没见过一句话不说光靠行动要求的人，下意识顺着安然帮他吹起头发，吹到一半才意会过来，自己根本没有义务要帮他吹头发。欧阳清顿住的手直吹同一个地方，安然注意到抬头望向欧阳清。
    欧阳清看着安然那张精緻的脸蛋，鬼使神差下吻了上去。当欧阳清的唇吻上安然时，一直恍惚的脑袋终于恢復运作，下意识向后退，可此时安然却伸手抵住他加重这个吻。脑袋再次当机，欧阳清开始怀疑是否是因为窗外的大雨才乱了心神。
    欧阳清慌忙推开安然，慌张的眼神四处飘散就是不看眼前人。安然轻抚嘴唇，像是在回味也像是在引诱。此时欧阳清所剩无几的理智浮现，拉着安然就往门外推，边推边说：「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外面下雨，我帮你叫车。」
    然而到公寓门口，丝毫未见趋缓的倾盆大雨仍旧继续下，欧阳清依旧不死心，点开手机叫车，十几分鐘过去一辆车也没有。而欧阳清也在这时终于冷静下来出声问：「你是怎么来的？」
    欧阳清住处虽然离学校不远，但也有十几分鐘的车程，上回安然说送他回来，两人也走半小时左右。但安然今天出现时，正是放学时间，而且外面下着大雨，就算走再快也不可能是这时间到达。
    「司机送我来的。」安然耸肩答道。
    「那你衣服怎么会湿？」欧阳清听到回答瞬间冷着脸看着安然。
    「下车没撑伞。」
    「你来做什么？」此时欧阳清面无表情但却透着一股怒气。

 19

    安然见欧阳清生气随即收起轻松态度认真回答：「我在办公室听到关于你请假的原因，就想来看看。明明不是你错却要你承担，这我不理解。也不明白一张照片而已，有必要如此吗？我怎样都想不明白，所以就直接来找你。」
    欧阳清没想到安然消息如此灵通，也没想到他会为这事找上门，看着面前的少年想着他曾说的话「虽然是半大的孩子，也是半个大人。」
    「你要怎么回去？」欧阳清的话让安然以为他在赶人，有些气馁的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就见欧阳清撑伞上前，敲敲对方车窗说了几句便走了回来。
    「走吧，上楼。」安然原以为欧阳清的「走」后面接的是「送客」，怎知他接「上楼」瞬间人让他再次心花怒放。
    「我刚跟你家司机说了，请他再等半小时。」然而当他上楼后听到欧阳清的话，心又凉了半截。
    「坐吧。你说因为不理解所以来我这找答案，其实我这没有答案。结果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规则，身为老师本该遵守学校规则，所以不管我有没有做错，只要事情发生，基于某些理由就会有对应的结果，身为老师就该遵守。」
    「或许你没办法理解，但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就像『喜欢』对应的不见得是『不喜欢』也有可能是喜欢程度上的差异。身为老师，刚刚发生的事是我冒犯了，我很抱歉。」
    「如果撇除老师身份呢？」对于欧阳清的话，安然听得有些刺耳，让他不由得一针见血直指核心，然而欧阳清没有回答而是选择沉默。
    就在安然心灰意冷打算离开之际，欧阳清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因为身份在，因为这层关係我们才相遇，要我撇除它回答你的问题，我想像不到。但如果单说『喜欢』我想我是挺喜欢你的。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欧阳清的话让安然歷经情绪起伏，也让他明白两人间的隔阂，但欧阳清的一句喜欢，就是能让他有勇气打破一切隔阂。可安然也知道，欧阳清要的不是打破隔阂而是遵守规则，而他却因此更喜欢这个人。
    「可以给我一根吗？」角落里抽着菸的于杰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看着和自己一样穿着校服却一脸沮丧的少年，一时间摸不清对方想做什么。于杰本能警戒着，却看他静静看着似乎在等待回应，突然间于杰在他脸上看到落水狗的身影。
    于杰几乎没有的惻隐之心在此时氾滥，从口袋中掏出一根菸递给对方，王勇接过菸后呆呆的看着，于杰猜他可能是第一次抽烟，随手将打火机递给他。只见王勇看着手中的菸和打火机继续愣神。
    「干嘛？抽烟挑牌子啊？」于杰看不下去语气极差的出言询问，王勇也是直性子自来熟，回个话还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没，我没抽过，不会。你说这做人怎么这么难呢？兄弟间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伤感情呢？不过就是个玩笑至于吗？」王勇认真说着烦恼，但于杰一句话就把他惹毛。
    「做人难？找个妹子勤劳点就有了啊。不过你长得??可能真的难。」于杰戏謔地说着不太得体的话，他就是看不惯有人把别人的事当玩笑，把自己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王勇似乎正是这样的人。
    「我他妈有病！才跟你这混混说心里话！你根本不懂！」王勇口出恶言却只换来对方的轻蔑的表情，正想动手就想起教室那一幕，顿时像是洩气的皮球。
    「怎么？你开玩笑可以？别人开玩笑就不行。你当你是救世主啊，就你最厉害、最崇高，别人就都是炮灰、就应该听你指挥！你这是活在哪个年代唷？你是王公贵族呢？还是王侯将相啊？还真厉害死喔！」
    王勇本就因为沮丧才翘掉球队晨练想找地方清静，却遇到跟炮仗似的于杰，虽然难过但仔细想想对方的话似乎也没错。终于意识到错误的王勇虽然开心，但一想到是点醒他的话，是透过像是于杰这样的不良少年口中说出，那点因明白的开心又消散许多。
    「怎么？觉得道理我这混混都懂，你却不知道觉得丢脸啊？觉得丢脸就抓紧时间弥补啊！什么毛病啊？扭扭捏捏，小学生都比你坚强！」于杰抽了最后一口烟，随即把烟全吐王勇脸上瀟洒离开。
    王勇被烟燻着猛咳嗽，等他缓过劲后于杰早已不见踪影。
    球场上，原本积极团结的球队，因王勇缺席气氛有些微妙。赵乐注意到大伙心不在焉、态度散漫，正想将人集合起来，恰巧瞥见安然出现。赵乐见安然走向他，虽说心里疑惑但还是站定等着。
    「赵乐，找你帮个忙，就当还之前的人情。」
    安然尚未开口赵乐就有不祥预感，直到安然请他帮忙，他仍未因此放松。赵乐明白安然这人极为聪明，真要有事请他帮忙估计也不会太容易，然而事实证明，赵乐的直觉是对的，因安然再开口便是要他帮忙散播「消息」。
    「有个影片，帮我散播出去就行。当然，别让人知道是你传的。如何？这忙帮吗？」
    「内容是什么？」
    「某人的小小八卦。」
    「我可以先看看吗？」
    赵乐一问，安然爽快地拿出手机给他，影片里，女孩对着欧阳清告状，说她受到的种种影响，都是因为陈硕的私事。单就这一片段，赵乐就有些恼火，看着喜欢的人私下莫名成了影响别人的理由，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而，随着影片继续播放，场景转换陈硕出现。影片中，陈硕连声质问，只见对方蛮不在乎，对于可能再次「意外」洩漏他的私事并无歉意，反倒表示所言非虚又何必为此道歉，要怪就怪陈硕为何「与眾不同」。
    赵乐原先只是略微恼火，当看到第二段内容后一肚子火，语气不善的问道：「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前半段大概是刚开学那段时间，至于后半段嘛，就在不久前。」
    因为汪达和王勇争吵，安然这才想起陈萱的过往种种加上最近的风波，本想私下问清楚，却发现陈硕先行一步。
    起初陈硕婉转问着陈萱，不料她直言不讳，使得陈硕难以控制情绪声音越来越大声，可陈萱始终一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本就没人的空教室里，一个无比激动；一个冷眼看待，两人都以为周遭没人而无所顾忌，殊不知，跟着两人的安然默默将一切录下。
    影片里，安然特意略过陈硕，留下全是态度傲慢的陈萱。
    赵乐听完事情经过，即便内心的天平早已倾斜，但心里仍在挣扎。此时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李霖走近，接过赵乐手里的手机，仍在纠结的赵乐顺势将手机递过去。
    李霖看着与自己预料不相上下的内容，转头看向赵乐明白的他的纠结，无奈地笑了。李霖拍拍赵乐的肩，就对安然说：「我来吧，有些人需要吃点教训才知道收敛。」
    也不知道李霖用什么方法，当天下午，影片成为学生口中的新谈资。
    「你知道那女生是谁吗？听说在三班。」
    「不是啊！也太扯了吧，成绩下滑关别人屁事喔！把人拖下水会不会太莫名器妙了！」
    「听说是转学生，估计就是在以前学校犯事这才转来。你看她面对质问都不在乎，这事绝对不是第一次！」
    「所以之前的主角真的是三班的年级第二唷？」
    「他真的喜欢男人？」
    除了谈论陈萱，陈硕的性向也因影片侧面证实引起不小讨论，但这陈硕早已知晓。早在影片散播出去前，李霖和安然就曾找上陈硕并坦白想法，也表明倘若陈硕不愿意可以另寻他法。
    陈硕沉默片刻拿起手机看着不久前赵乐的讯息，含糊不清的问题这下有终于头绪，而他也有了答案。陈硕飞快打几个字回覆赵乐消息，随即笑着对李霖说「好阿，做吧」。
    见陈硕答应如此坦然，李霖多少有些担心，深怕陈硕并未想清楚想开口解释，此时安然按住李霖的肩，对着陈硕笑着点头，随即勾着李霖离开。
    「哥！这你看过了吗？」李露急匆匆跑来，拿着手机就往李霖面前递。李霖知道李露一向性子急，也知道手机内容为何，看也没看就说「看过了」，心想：「事情出自我手，我能不知道吗？」
    得到李霖肯定的答案后，李露急忙将心中好奇之事通通问过一遍，从「真是陈硕吗？」到「陈硕性向」；从「陈萱和陈硕关係」到「陈萱真是个绿茶」。
    李露在李霖这得到事情来龙去脉，除了影片散佈的始作俑者，她也知道事发大概，而这些原因也足够让她生气。
    自此李露在班上儼然成为陈萱的死对头，起初，李露并未在陈萱那讨到好，反倒时常被气的不行，但渐渐林曦注意到李露的行为后，默默支持李露。每回李露处于下风时，林曦总能适时出现让陈萱讨不到好处。

 20

    「我放学有事，你可以帮我值日吗？」陈萱楚楚可怜地看着王勇语气温柔，要是之前王勇一定立刻答应，但一想到影片中陈萱的嘴脸就有种女神幻灭的感觉，因为这事变成小小疙瘩让王勇不像往常那般爽快答应。
    正当王勇内心纠结时，李露出现开口就是：「谁放学没事阿？大家不都要回家吃饭，怎么就你矫情，做个值日也不愿意。」
    李露的话极为刺耳，陈萱也不甘示弱回道：「我不是矫情是真有事，再说了，我也不是请你帮忙，你瞎嚷嚷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係？」
    「是跟我没关係，但??」
    「没关係还瞎叫唤！」
    「但人家王勇有关係啊！这不，他都一脸为难不愿帮忙，你还不识趣。李露挑明是为了帮你，就怕你眼色不好招人恨。」
    李露反驳的话被硬生生打断，好在林曦出现，开口就将话接下去。最终陈萱只能咬牙切齿，临走前还恶狠狠的瞪了林曦一眼。
    「那个，谢谢啊。」从头到尾没机会说话的王勇，一脸尷尬小声向两人道谢，拿起书包起身离开。
    「谢谢宝贝。」李露紧紧抱住林曦满是笑意，此时李霖出现朝李露额头就是一弹指。
    「别总是黏在别人身上，你是无尾熊吗？」面对李霖的质疑，李露一手摀着额头；一手紧抱林曦不松手，对着李霖出言挑衅只是她只作出嘴型并未出声。
    在视线死角的林曦并未注意到李露的挑衅，只见李霖突然上前抓李露，而李露则努力躲在她身后好闪避李霖的抓捕。
    或许是陈萱受不了他人议论；又或是因为李露时不时找碴，同学印象中待人和善温柔懂事的陈萱爆发了，像个泼妇指着前来揶揄的同学就是一顿骂。
    「陈萱，影片中是你吗？还是ai换脸阿？看你柔柔弱弱就很好『欺负』，跟这完全不一样，你偷偷跟我说你是不是被人误会啦？」鲜少有交流的同学一来就自以为幽默的开着玩笑，打量的目光让陈萱忍无可忍。
    「是我，不是我，关你屁事！什么叫我柔弱好欺负，眼神不好就去看病，别在这碍眼！看着就烦！」陈萱音量不小，引得其他同学纷纷望向两人。
    陈萱的话让对方顏面尽失，下一秒难听的话脱口而出：「这下到好，话说的一套一套，怎么？不装清纯小白花了？明明就是欠人骑的贱货装什么纯！我这是好心关心你，给你脸你还真当自己是宝阿！老子才不惯你呢！」
    对方的讥讽让陈萱气得抬手就往对方脸上搧，谁也没料到陈萱会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巴掌落下，此时陈萱的手被人拦下。陈萱顺势抬眼一看，林曦和李露不知何时出现，此时林曦一把抓着陈萱的手静静看着她。
    林曦偏高，她微微俯视的样子让陈萱更加不快，正想出声喝叱就听李露说道：
    「不会说话别说话！不然说的话尽是噪音污染别人耳朵！还有就算你脸皮厚、不要脸也别没事找事！收起你那无聊的『关心』，自己留着别人不缺，不要像个想要求关注的小孩子吱哇乱叫！」
    原以为李露的到来是落井下石，怎知李露对着口出恶言的同学就是一顿嘲讽。这让陈萱有些看不懂她们的举动，一下嘲讽对方；一下阻拦自己，怎么看都不像劝架反倒像搅局。眼前种种让陈萱没法判断敌我，只能先行沉默观察事态发展。
    先是差点被搧被接着又是被莫名嘲讽，起起伏伏的事态，让挑事的同学下意识就想反击，不等他出手肩膀就被人用力捏住，一回头，就见李霖站在身后面无表的看着他，原本满肚子怒火在此时消散一空，纵使对李露有天大的怒气，再看到李霖后都只能嚥下。
    随着同学嘟囔离去，陈萱甩开林曦的手，揉揉手腕充满戒心的看着眼前人。陈萱不信李露的出现仅是想帮自己，想到先前种种，陈萱心里就有气。
    「凭什么就因李露有个好哥哥就不用受欺负，而她却到处被针对。」嫉妒填满内心让陈萱无法客观看待一切，此时她陷入情绪中并未注意到在她走神时，李露一行人早已离去。
    「宝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被揍了！」李露抱着林曦的手臂撒娇，说着自己方才的害怕。
    怎料林曦甩开李露的手，握着李露的肩将她转向自己，直勾勾盯着李露说道：「你下次劝架能不能稍微想一下？别一股脑就衝上去！你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吗？你差点就要被陈萱打了！你知道吗！？」
    「我拜託你下次行动前先看清情况好吗？要不是我拦下，那巴掌就打在你脸上了！别不管不顾乱衝好吗？」
    「我想下次让她被打一顿才知道痛。」一旁的李霖看着一脸困惑的李露，适时的接下林曦的话。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不惯。」此时李露才面露愧疚抱着林曦撒娇，将脸闷在林曦怀里的李露，声音有些闷闷的。
    林曦见李露委屈撒娇，心想：「还能怎么办？」林曦轻拍着李露背，轻声安慰，她的语气全是宠溺。李霖看着只会撒娇的妹妹说句：「不是故意，下才还敢，哪次不是这样。」说完重重摸了摸她的头随即离去。
    不远处的陈萱望着这一幕出神。
    「你们不准欺负我妹！」
    「这是奶奶偷偷给我的甜汤，给你喝。」
    「别哭了，哥哥在呢。」
    曾经她也有个哥哥，只是她好像把他弄丢了。
    陈萱紧咬下唇撇过头不在注意李露的动向，然而紧扣的双手再次出卖她的情绪，只是这次总会注意到的人已经不在。
    虽然不像陈萱为人张扬又身处八卦中心，低调的陈硕仍因影片而遭受不少白眼。但由于陈硕的坦荡，相比之前受到的莫名袭击已经好了不少，然而，总有些自以为无伤大雅的玩笑出现让陈硕不胜其扰。
    「你就是陈硕吧？欸！我们班有个娘娘腔，要不介绍你认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两挺配的，哈哈！」突如其来的搭訕说的话全是不得体的内容，陈硕有些无措只好默默闪避，不料对方却穷追不捨，跟在他身后一步开外继续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这么想帮别人介绍？是怎样？自己找不到女朋友，靠帮人找对象好满足自己的缺憾吗？还是想藉着帮人配对多积点功德，让自己脱单啊？也不撒尿照照！喔不，你那张臭嘴就够噁心人，不需要在照，以免噁心的吃不下饭！」
    陈萱的话打断对方嘻笑声，尾随在陈硕身后的男同学一眼认出陈萱，本因陈萱嘲讽而生气，随之再次嘻笑出言不逊。
    「我噁心？那是因为你不认识我，要不给你个机会好好认识认识。这么关心我没有没女朋友，是不是因为想当我女友？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要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记得你是三班的吧？放学我等你唷。」
    猥琐的语气和轻佻的眼神，陈萱像是吃了苍蝇脸色铁青，而对方却还再继续。
    「等她是吧？要不也等等我啊？我跟她同班，也想认识认识你，你说我有没有这机会啊？」一道声音打断对方的污言秽语，玩笑般的口吻少了些轻佻；多了几分怒气。路过的王勇远远见陈硕在此下意识想绕道走，怎料，听见陈萱不大不小的嘲讽便上前察看。
    就见一名与他们身穿一样制服的同学说着难听的话，一时之间，他懂了有些玩笑是真的一点都不好笑。王勇上前挡在那名男同学面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对方关于他的提议觉得如何。
    「怎么？不答话？是看不起我囉？还是我不够格认识认识你呢？嗯？」王勇见对方没反应出声继续询问，脸上笑意不减，但对方却感到害怕，胡诌几句连连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谢谢你们。」王勇一回头就见陈硕鞠躬道谢，陈硕弯下腰久久没有挺直，一旁的王勇和陈萱面面相覷，直到陈萱注意到一滴又一滴的泪落到地上，这才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哭屁啊！搞得像是我们欺负你。」陈萱话一出口就后悔，紧扣的双手心里纠结，最后还是出言道歉：「对不起，我是欺负你了，抱歉。」
    彷彿受到影响，又像是道歉接力赛，王勇也开口道歉。或许是因场景太过诡异；又或是大家的行为太过一致，最后相视一笑，谁也没说原谅谁；谁也没再提从前。
    当看到安然再次出现在门前，欧阳清内心再无波澜，他想不透怎会有人如此坚持，每天出现在他家门口，不为别的就只为看他两眼。

 21

    起初欧阳清对安然的理由丝毫不信，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总能准时在门口见到安然。即便赶他回去，隔天依旧出现在门前，经过几次反覆，欧阳清终于相信安然真的是来「看他」。有时安然见到欧阳清后就算随即被赶回去，也能笑瞇瞇地离开。
    只是欧阳清弄不明白的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踰矩的行为，也没有多熟悉，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安然准时上门。
    本来欧阳清因安然举动心生好奇，到后来欧阳清已经能坦然面对安然的出现，甚至开了门直接转身进门，也不等安然任由他自己进门、关门、换鞋。
    除了这些改变总是随便果腹的欧阳清，也因安然的准时出现，他的饮食习惯逐渐正常。
    起初，总是安然拉着求他一起出门用餐，然而欧阳清生性懒散，没过多就安然就放弃拉他出门用餐的选项，反倒时不时拿着食物上门，要求欧阳清一同用餐。如此反覆下，吃人嘴短的欧阳清，开始主动下厨做晚餐。
    一来一往，安然上门儼然成为欧阳清的饭搭子，直到多年后，某人在被吃乾抹净后才理解「饭搭子」的正确含意。
    由于有新的焦点，加上欧阳清消失在学生视野中，渐渐关于欧阳清的照片引起的讨论变得越来越少。与此同时，身兼数职的杨老师终于不堪负荷病倒了，一时之间，高二一班和高二三班群龙无首，让校长无比头痛。
    事实上，并非两班学生都因此出问题，自律的一班仍旧随着先前杨老师制订的计画按部就班，一时半会没有大问题。反倒是三班学生，先前彼此间就隐约有隔阂，而老师不在没人约束，彼此间对立的氛围越发严重。
    「解铃还需系铃人。」校长一句感慨随即决定让欧阳清回学校，希望欧阳清能让他能回到以前不管事的校长生活。
    当欧阳清踏入教室内，原本各自嬉闹的学生一致望向他，对于他的出现有人感到开心，同时也有人对他嗤之以鼻。欧阳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学生涇渭分明时还是感到沮丧。但很快欧阳清调整心态若无其事开始上课，直接无视班上诡异的氛围。
    「老师！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老师！这段描写恋人的话，是你的理想型吗？」
    张禧东以半开玩笑口吻问着题目上的问题，打断欧阳清的讲解的节奏。再一次次回答后又被打断下，欧阳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台下的学生不说话，欧阳清的突然沉默让原本嬉闹的学生更加肆无忌惮，而原先安静听课的学生则更加沉默。
    「??是不是就该这样解释，哈哈！」张禧东自以为幽默自顾自解释着文中的意思，彷彿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是他，而他本该就是焦点。
    「你说够了没？这么厉害就出去，别影响其他人上课！我们是来学校上课的！不是听你瞎扯！脑子不好就多看书，别像个智障丢人现眼！」陈萱的讽刺打断自娱自乐的张禧东，接着就见安然起身走到对方身边，作势请他离开。
    「凭什么让我出去？我也是学生，我有受教权！你们不能剥夺我的权利！这是罢凌！」看到有人叫板，不管不顾直接大声嚷，好像声音大些就有理。
    「受教权？你是说受人教训的权利吗？有！当然有，你想有人教训，我自然奉陪。」
    「你是自己出去，还是之后我请你出去？」
    面对叫嚷陈萱不甘示弱的回击，她话才说完就听见安然心平气和像是在与对方商量。
    原先张禧东还在大小声，见安然话里有话，刚想开口回嘴就突然想到些什么，到嘴边的话硬是没说出口，最终默默收拾东西离教室。
    欧阳清见事态朝他没有料想的方向发展有些意外，只因离开教室的张禧东家境殷实，平时就目中无人，可他却被安然用几句话请出去，这背后原因欧阳清怎样也猜不到。
    其实，欧阳清的想法很简单，他就只是想单纯的跟这紈裤耗，毕竟他也没什么背景惹不起这种家里宠上天的小霸王。欧阳清本想着只要对方觉得无聊自然会安静，为此他还面带微笑表达善意。只是这学生太能讲，欧阳清觉得他都要笑僵。
    可曾想，陈萱最先听不下去直接开呛，当听到陈萱泼辣发言后，他只有一个感想：「以后绝对不要惹女人，尤其是陈萱这种外型温婉可爱的，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女生嘴巴这么利。」
    欧阳清见班上瀰漫着诡异气氛，想了一下说了段过往当间谈。
    「好了，人家好歹也是我们三班的。安然，快！把他叫回来。唉！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无心上课。算了，我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个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喔！不对，有人纠正过，说你们这年纪是半个大人。」
    「总之就是跟你们年纪差不多的高中生，遇到跟你们一样差不多的经歷，时不时听听别人八卦，和朋友聊聊生活。直到有一天，他成为大家口中议论对象，他才发现原本无伤大雅的玩笑，放在自己身上会有多不舒服。」
    「当他对性向的探索成为别人口中的玩笑，当不一样的特质成为被人议论、嘻笑甚至攻击的原因时，他??选择走向极端。当他被人发现时，早已奄奄一息倒卧在大片血跡中，而他手腕的伤还在向外留着血。」
    「据说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即便清扫乾净，厕所里的血腥味仍旧挥之不去，让不少同学寧愿跑远点上厕所，也不愿就近解决。扯远了，说回那名少年，因为被人发现到送医都还算即时，所以阎王并没有收他，他被抢救回来。」
    「当他虚弱地躺在医院时，有人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回了这么一段话：『你说这很疼，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但其实当血向外流时虽然很痛，可这样的痛远比他们说的话还轻。你知道吗？我手腕上的伤好，但插在心上的刀呢？会消失吗？』他说这话的时候??」
    「唉，我不太会说故事，今天就上到这吧，差不多该下课了，下课。」欧阳清的故事吸引学生注意，但他却说了一半草草结束没将故事说完。
    有人猜是因为故事里的主角最后人还是没了；也有人猜是因为欧阳清伤心说不下去，但即便大家好奇着故事结尾，却没人再提让欧阳清继续说完。因为欧阳清离开时，泛红的眼眶太过显眼甚至有些刺眼。
    以往欧阳清总是笑瞇瞇，纵使惹他生气，他也只是深呼吸后一脸无奈仍旧心平气和，三班学生从未看过他有明显起伏的情绪，除了刚才讲故事的欧阳清。
    鐘声一响欧阳清快步离开教室，跟在欧阳清身后的安然，看他快步走进厕所连忙跟上。安然一见到欧阳清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看他双手撑着洗手台低头流泪。这时安然先前想到的所有话通通梗在喉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此时其他学生前来如厕，安然退到门口，一个个透过眼神被逼着离开。直到赵乐前来，还未进门也被安然挡下来。赵乐看着安然指着厕所里用口型说着「欧阳清」顿时什么明白。厕所前的门神从安然一人成为安然和赵乐两人。
    由于两人太过强势意外引起误会，王老师匆忙赶来执意要进，原因是他怀疑他们俩是给人把风好掩饰厕所内的蹊蹺。
    厕所外的动静，将陷入悲伤情绪的欧阳清拉回现实，随即出厕所，就见赵乐和安然用身体挡着王老师，挡归挡，赵乐嘴上还不忘跟王老师打马虎眼，让王老师又气又急，直到见欧阳清从里面出来顿时傻在原地。
    「欧阳老师？你上厕所啊？那你们班这两个是挡在门外干嘛？」王老师的问题一下就难住刚出来的欧阳清，他也不清楚他这两个学生没事站厕所外做什么。
    「我们在这是为了欧阳老师的形象！他刚刚拉屎味道特别难闻，我们这是保护他的形象跟同学们鼻子。王老师，你非要追根究底，让我们班导的形象都没了。」好在赵乐反应快，但话不经脑子就接下去。欧阳清听到这话满脸通红，抬手推开赵乐将话顺着接下去解释。
    「王老师，抱歉，学生讲话不经大脑。让你见笑了，他们就是有些调皮，还让你跑这趟，不好意思。」欧阳清看着王老师离去的背影，一场误会圆满平息，但引起风波的两人却无处可逃。
    欧阳清带着审视意味看着两人，但他没注意到的是掛在脸上的泪痕尚未淡去，这让近距离直视的两人不知该如何开口。等着答案的欧阳清看两人面色不对正要说话，一直手突然抚上脸颊，轻轻擦拭。
    安然的举动不单是吓到欧阳清，连带站在一旁的赵乐都目瞪口呆。赵乐深怕安然会被欧阳清责骂，不过脑的话再次脱口而出：「导！安然这是帮你擦眼泪，不是调戏你！」
    赵乐此话一出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气氛顿时变得尷尬，唯独安然依旧老神在在看着欧阳清。
    「算了，不耽误你们上课，快回教室吧。」欧阳清率先受不了如此尷尬的气氛，将话撂下转身离去，只是他并不知道匆忙的步伐已经洩漏他的情绪，而这一切安然都看在眼里。

 22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赵乐一把搭上安然的肩搂着人就往教室走，一向不喜别人过度靠近的安然，此时并未甩开赵乐的手，反倒顺着他的步伐一起回到教室。
    欧阳清的故事虽然暂时缓和班上的气氛，但心里有疙瘩的人又哪会这么容易清除，只是欧阳清的故事像颗种子，给其他人另一种选择的可能。
    放学时，安然亦步亦趋跟在欧阳清后面，直到迈出校门安然依旧紧跟在后，此时欧阳清深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安然。
    「放学了，该回家了。我都回学校上课了，你也不用天天来我家了吧。」
    「你还好吗？」
    安然这一句反问，让欧阳清心情有些复杂。欧阳清不清楚安然问的究竟是「回学校上课」还是「课堂上的故事」只好敷衍带过。
    「都回学校教书了，有什么不好呢？你真是的，之前放学天天往我家跑，现不会还想跟着回家吧？我是老师，不是保母，别跟了，快回家吧。」
    「我说的不是指这个，课堂上说的不是故事，是经歷，对吧。」
    安然神色坚定看着欧阳清说出他的想法，欧阳清深怕安然继续说下去，拉着人转进一旁的巷子中。
    「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就当个故事听听就好，别一一探究，行吗？」
    「我不是探究故事背后，而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任何过往。你说当成故事听听就好，但这明明不是故事，你要我怎么听听就好？」
    「你知道当你站在讲台上，说着你口中的『故事』时，是什么表情吗？如果真的只是故事，你现在又何必闪躲？又何必无时无刻戴着手錶？」
    「又何必在厕所??」安然话还没说完，欧阳清脸上就已掛满泪水，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咄咄逼人，也注意到他对欧阳清的过去有不单只是好奇，更多的是生气。安然生气他未能参与欧阳清过去的人生，甚至有些嫉妒那些让他记掛在心的岁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探究你的隐私。我只是??只是心急，我急于知道你的过往，急着想要瞭解你的一切，对不起。」安然抱着欧阳清一下下轻拍着背，一声声道歉。
    最终，欧阳清还是允许安然跟他回家，一路上欧阳清沉默不语。起初安然仍试图搭话只见欧阳清铁了心不说话，最后安然只能做罢。
    此刻原本不算漫长的路，对安然来说却像是没有尽头，他与欧阳清之间的气氛让他极为后悔，倘若不是他的鲁莽，他们现在也许有说有笑。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多懊悔也换不回这一切。
    欧阳清进门后始终晾着安然，没有招呼没有搭话，一个人进厨房弄起晚餐。安然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立难安，即便怀里抱着yuki又摸又抱，看似如常但他的耳朵始终竖着努力注意厨房动静。
    当一道道菜煮好起锅后，欧阳清波动的心才渐渐平静。见欧阳清端着菜出现，安然立即起身帮忙，除了进出厨房的响动外安安静静。
    「吃吧」是欧阳清进屋后对安然说的第一句话，安然看着欧阳清依旧面无表情，最后只好乖乖捧起碗默默吃饭。
    「是经歷，还是亲身经歷。」心里暗自做最坏打算的安然，却在此时听到欧阳清说起他的过往，手里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的继续用餐。
    「那时资讯不像现在这样唾手可得，很多现在习以为常的事，在当时可是可以归在邪教异端。尤其是当你身处在一个从村头到村尾都是熟人的地方，有些事都不用特意传，一下子大家都知道。」
    「当时，我是真的以为我们很要好。因为这份要好，才坦白这份喜欢，只是我并不知道『喜欢』有程度差别；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没那么『喜欢』；只是我才知道我们的『喜欢』不一样。」
    「后来，不单单他知道这份『喜欢』，所有人都知道了。同学、老师、父母、看着我从长大的邻居爷爷，大家都知道了。知道欧阳家出个奇怪的孩子，一个『不正常』的孩子。」
    「一句句『不正常』没能让人变得正常，反倒让人有奇怪念头。那天，我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感觉好陌生、好陌生，像是不该存在的错误突然出现。」
    「你知道当血从手腕里流出是什么感觉吗？是满足，是我好像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是我??我终于再也听到『不正常』出现在耳边??」
    欧阳清话说到这原本平復的心情再次起波澜，安然抱着泣不成声的欧阳清，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心里除了酸涩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欧阳清终于平静，他和安然谁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
    两人一如往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后，欧阳清送安然到大门口目送他上车后」，这事似乎才划上句点。
    学校里，安然和欧阳清的互动照常，一切彷彿没有变化，但两人间难以言喻的默契又让人一头雾水。
    赵乐就对此感到疑惑，当他注意到欧阳清与安然同框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两人的互动依旧说不出有何不同时，赵乐注意他两的次数也不知不觉变多。
    赵乐注意到每次放学，安然十有八九必定与欧阳清同路，每次午休如果想找安然，人必定出现在办公室，有次赵乐意外撞见两人的私下互动，心中虽然依旧困惑却未继续深究。
    「这次其中考我依旧是年级第一，你觉得身为导师，该如何奖励呢？」
    「你不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还需要奖励吗？这不是正常发挥吗？」
    起初，赵乐看安然和欧阳清像是斗嘴的模样并未多想，直到欧阳清伸手摸了摸安然的头，赵乐这才隐约觉得奇怪。但当欧阳清弄乱安然的头发后迅速收回手，一切似乎又像是赵乐自己的大惊小怪。
    但赵乐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伸手弄乱安然头发的欧阳清，再次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凝视着他的唇亲了下去。蜻蜓点水的一吻，不过转眼间，但分开的瞬间对视的两人都笑了。
    背后的甜蜜赵乐并未发觉，反倒觉得弄乱他人头发的幼稚举动，在朋友间也极为常见，认定这举止略显亲暱似乎不太妥当。
    赵乐甚至觉得是自己反应太大，正努力开阔心胸掰正思想。为此赵乐开始注意安然和欧阳清以外的其他人，但依旧看不出所以然却又觉得蹊蹺。
    赵乐搞不懂是因为他平时没注意也就不觉得奇怪，还是因为开始在意，所以总能发现身边朋友的些许不同。但真要细说，赵乐却又说不出个原因。
    「宝贝！放学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我爸妈这週出差，晚饭要自己解决。」
    「就我们两个吗？你哥呢？」
    「他要练球，不用管他，就我们两个。」
    「好。」
    赵乐看着林曦明显在确定李露说只有她两时，更加雀跃的心情，和李露虽然之前就是一口一个宝贝，但现在听起来就是觉得有些不同而深感困惑。
    赵乐看着林曦肉眼可见的心情好默默思考，突然一道灼热视线从右边传来，赵乐转头就看见李露恶狠狠的瞪着他。他完全不明白李露的怒火从何而来，但还是尷尬的对她微微笑，怎知对方不但不领请，反倒脸色更难看。
    赵乐这下懵了，转过头不敢再望向李露，下意识也不敢在看的林曦，只能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此时，赵乐想的是：「也许是因自己观察太过明显被李露发现，才因此招人白眼，下次要再隐蔽、含蓄点。」
    赵乐本以为也就林曦和李露这两女孩子这样，但当他注意到：连形象崩坏就放飞自我对谁都出言嘲讽的陈萱，在面对王勇变得异常温和，彷彿就是先前的婉约女孩。与此同时，对人一向直来直往的王勇在对面陈萱，也变得婉转扭捏，这让赵乐更加困惑。
    「我现在收作业，你现在赶作业，还真是巧呢！彷彿这作业才刚发就要收了呢。都是什么毛病阿！你现在不交，等下我也不收！」陈萱气势汹汹收着作业，见到当面抄作业的同学丝毫不留情面。
    但等对方匆匆写完，将两本作业交给她时，注意到他抄的是那本王勇的作业时，还是默默收下，甚至语气温柔地转向王勇说道：「你也别太好心，动不动就把作业借人。作业本来就该自己写。这次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听到这话的王勇，前一秒，明明还因兄弟交情主动递上作业，下一秒，就对陈萱说的话连连点头，彷彿刚才掏作业给别人抄的不是他，而他只是同学爱氾滥的好人而已。

 23

    赵乐注意到陈萱和王勇的神奇改变后，心中困惑逐渐加深，开始认真思考之间的原因。赵乐这一想差点把自己弄忧鬱，甚至差点单方面宣布失恋。
    「你看李露和林曦的互动就知道，她们就是标准范本，从以前就很要好，基本没闹过矛盾，也没吵过架。她们始终亲暱正是因为她们是朋友，像是亲友、闺蜜、死党这类的词就是说她们。」
    「所以我们能够自然而然的推断，当关係越深自然越亲近，举止当然亲暱，加上女孩子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隔阂自然就成了她们那样。天天腻在一起，这就是女生的友谊。」
    「至于当友情在一男一女间呈现，就成了陈萱和王勇那样。即使陈萱泼辣，但是面对自己的好友怎么都该收敛些。反观王勇也是，跟兄弟怎样闹归闹都可以，但人家陈萱是女孩子，自然不能太粗鲁，所以自然也就婉转些。」
    「毕竟男女有别，为了友谊做出让步才是应有的表现，所以他们也是好朋友。」
    「最后，就是跨越身份的友情啦！像安然和欧阳那样算是少见，但是老师和学生难道就不难关係好吗？当然可以！所以他们之间的默契才会那么好！你看老师跟学生都能相处的像兄弟，是不是很令人羡慕。」
    赵乐头头是道的说着，一旁的李霖像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但想着这人是自家队长还是得耐着性子，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所以呢？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和交情后又怎样？你不会只是为了这些，我要翘掉队练让王勇带练吧？」
    上一秒，赵乐还在因分析有道理而沾沾自喜，下一秒，听到李霖的话顿时闷闷不乐。此时赵乐才终于缓缓说起他的烦恼，脸上是藏不住的难过。
    「就是这结论才让人难过！你看我跟陈硕是不是也是一样，就是特别亲近的??」赵乐话说一半，「朋友」这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赵乐这才刚起头，李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把话接下去。
    「情侣。」李霖说的斩钉截铁，反倒让赵乐大为吃惊。一来，赵乐一直以为他的喜欢隐藏很好，二来，他和陈硕的互动也很平常，赵乐不懂为何李霖如此肯定，但随着接下去李霖的话，赵乐终于从阴转晴。
    「你说李露跟林曦是友情的标准，在我看来并不是。即时她两现在是朋友，那也是曖昧中的朋友，说她两没有点不一样的喜欢我才不信。李露是我亲妹，我从出生就认识她了，她想什么喜欢什么我会不知道？」
    「至于林曦，她眼里的宠溺骗不了人，时不时就盯着李露看，要真是朋友至于这样吗？」
    「接着你说陈萱和王勇，你想想看，一男一女对彼此就跟转性了一样，能是因为友情吗？一个小辣椒装得跟淑女一样；一个大直男装得跟绅士一样，你说是『为友情而让步』，合理吗？」
    「那怎么就没看你对我妹有所让步阿？他也是女的，你两认识还比他两久，怎么不见你变得跟王勇一样？」
    「再来，你说安然跟欧阳，你真注意过安然看欧阳的眼神吗？就算你没注意过，但你总不会忘了刚开学那会，你总在欧阳身边转，安然看你像是要把是杀了的眼神吧！你跟说这是因为『友情』，谁家的友情是把朋友身边的其他人刀了啊？你是不是傻啊？」
    「你举的每个例子都不单纯，然后类比到你跟陈硕？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啊？」
    赵乐听完李霖的话虽然明白了盲点，心情也有所好转，但心里小小的疙瘩还是让他有些不确定。
    「但??我跟陈硕告白，他没有任何表示，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怎么就确定，我们是??情侣。」要不是李霖知道赵乐一贯的想法，就按赵乐这话回的比蚂蚁都小声，他估计还得再让赵乐重新讲一次。
    「你问过他吗！？你心里困惑不会直接问他吗？你长嘴不是只有用来吃！再说了，要是陈硕不喜欢你，这些天你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吃午餐，甚至你翘掉队练陪他，他时常来看你，都是因为你们是朋友！？」
    「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他久，怎么不见你对我这样？安然认识陈硕也比你久，怎么他们就不腻在一起？你看看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李霖一口气说完有些喘，他一直都知道赵乐一根筋，在情感方面甚至有点呆，但没想到能这么傻，让他不自觉激动起来，有些恨铁不成刚的感觉。但是当李霖想起他两认识的契机，突然也就看开，当即催促赵乐直接问清楚，省得一直瞎想。
    被推出球场边缘的赵乐，直到李霖转身回去都还有些楞神，但想到李霖的话，还是乖乖去找陈硕好把心中疑惑问清楚。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陈硕上晚自习时突然被赵乐叫出去，当他见到赵乐时明显感觉到赵乐的侷促，正想开口就被赵乐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赵乐看着呆住的陈硕，心一点一滴下沉，要不是李霖那句「问清楚」支撑着他，他估计早已逃开。
    「喜欢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硕见赵乐脸色不对，急忙询问他的状况，还不忘回答赵乐的问题。而赵乐得到肯定答案的后，开心地像是得到糖的孩子，直接将陈硕抱起，陈硕感受到双脚悬空有些惊恐下意识想挣扎，但想到抱着他的人是赵乐也就不再挣扎。
    赵乐激动过后，两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聊，楼梯上，赵乐和陈硕并肩而坐说着事情经过，连带和李霖商量与他的莫名见解通通交代。
    陈硕听着赵乐天马行空的想法，并未像李霖那样需要耐着性子，因为这一切听在他耳里全是赵乐对他的在乎和因为这份在乎才有后来的种种。赵乐说着先前因推测错误而受的委屈，陈硕却突然捧着他的脸颊狠狠亲了下去。
    陈硕偷亲完别人立即退开，但他没料到他的吻像个开关，关上赵乐呆楞的状态，换上他无师自通的本能。赵乐转头伸手勾住陈硕，直接吻上他的唇，在碰到唇瓣的那一刻赵乐依着本能攻城掠地。
    赵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陈硕无力招架，呼吸声、吸吮声、水声交织在一起，完全忘了身处何处，深陷在感官刺激与阵阵欢愉中。
    巡逻的欧阳清注意到楼梯间的动静后，默默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这年纪的他们。而悄悄跟在欧阳清身后的小尾巴，则在他转身时将他拉进教室里。
    「怕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安然双手抵门将欧阳清圈住怀中，笑瞇瞇地用不同语气一遍又一遍说着喜欢，即便知道欧阳清心里清楚但依旧想一再重复。
    欧阳清看着安然那张乾净漂亮的脸庞，说着另人动心的话，撒娇的口吻让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消失。蜻蜓点水的吻，像是欧阳清的试探又像是诱惑，他搂着安然脖子一下又一下点到为止、浅嚐即可。
    面对如此机会安然怎会放过，他静静看着欧阳清勾人的神情和诡计得逞的表情，心痒难耐。
    在欧阳清心满意足打算拉开距离时，安然栖身上前双臂之间的空间逐渐缩小，这次再也不是浅嚐而是难捨难分。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放纵，静止不动的欧阳清将注意全放在门外动静上，安然藉着他紧张之际趁机偷袭又亲又咬，甚至在欧阳清脖子上留下浅浅记号。
    「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晚自习都快结束了，还不快回去！」王老师严厉的喝叱从门外传来，吓得欧阳清差点就将身上的人推出去，好在另一道声音即时出现。
    「要回去了，要回去了！他因为练球扭伤脚，本来想去保健室看看，忘了保健室已经关了。我们这就回去。」陈硕原本因赵乐搂着他嬉闹，正努力与之抗衡。
    不料，在王老师突然出现，千金一发之际原先还在推搡的陈硕立即抱住赵乐，赵乐正为此感到高兴时，王老师出声喝叱随之将他拉回现实。
    在陈硕应答自如后，赵乐终于明白他的用意，心里那点因误会而升起的开心顿失消散。看着王老师走远，「扭伤」的赵乐哼唧唧地走得越来越慢，陈硕心里门清仍旧配合赵乐将戏演完。
    赵乐见陈硕并未因老师离开而将他推开，心里消散的开心似乎又一点点回来，直到赵乐注意到为求逼真下意识将重量压在陈硕身上时，他们已经走了长长一条走廊的距离。
    赵乐的开心顿时夹杂心疼与难以言喻的情绪，赵乐默默将重量拉回却不想就这样放开搂着他的手。
    陈硕注意到压在身上的重量有所改变，抬眼看赵乐见他表情复杂，无奈的笑笑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慢慢走着。
    门外动静逐渐远去，欧阳清开门悄悄偷看，就见赵乐搂着陈硕的背影逐渐走远。欧阳清在确定警报解除后，转身就往安然身上咬，安然不闪不躲，反倒有些开心任由欧阳清「报復」而他甘之如飴。
    「人都到门外了！你在做什么？」
    「你刚没听到吗？晚自习快结束了。你还不快回去？你是出来巡逻唷，等下挨骂。」
    面对欧阳清的质问安然没有回答，而是推着他向外走，将他推往办公室的方向，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飞快跑开笑着跟他挥手道别。安然如此欧阳清还能说什么，看着停在不远处向他挥手示意他快走的少年，欧阳清满是无奈的离开。

 24

    自从安然成为三班的学生后，欧阳清从未想过有天会听到他打架消息。所以当赵乐出现急忙表示安然在走廊打架时，除了着急更多的是疑惑。当欧阳清到场后就见安然骑在一名同学身上，一下又一下抡起拳头朝对面方脸上重重揍下。
    满是血跡的地面、周围人的惊呼、揍同学的痛苦哀嚎，欧阳清楞在原地，随后赶到王老师并未注意到欧阳清的异常，远远就朝安然喝叱。这一声，吸引安然注意，当他抬头就见到满脸惊恐楞在原地的欧阳清，这一刻，安然向下挥舞的拳头顿住了。
    「导？导！欧阳老师！欧阳清！」赵乐接连数声才唤醒愣神的欧阳清。赵乐见欧阳清脸色难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因楞神而没留意的话重复一次。
    「王老师带那个同学去保健室了，让你带安然先回办公室。」赵乐说完看了眼一旁闷不吭声的安然，随即回教室上课。
    回办公室的路上，欧阳清和安然谁也没说话，宛如平常并肩而行，只是此时氛围任谁都能看出极为凝重。直到离办公室不过五公尺距离，欧阳清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打人？」此时欧阳清并未发觉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安然敏锐注意到了。
    安然知道欧阳清心里有恐惧，但他不确定这份恐惧是因为他的行为；还是因为他这个人。安然不敢说实话又不愿骗欧阳清，只能以沉默代替。安然沉默不为自己辩解也不愿解释，让欧阳清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两人进到办公室，校长、训导住任早已闻讯而来，校长沉着脸看着安然，而主任则积极上前询问事发经过，然而，面对这两人安然依旧沉默。
    主任之前虽已透过在场同学瞭解过事发经过，但同学们都表示，只看到受伤同学主动往安然跟前凑并在安然耳边说两句，随即安然就将对方踹倒在地，其他同学还未来得反应，安然已栖身上前将对压制地朝对方脸上狂揍。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没谁能说清安然打人动机究竟为何。
    面对如此棘手情况，校方第一时间已通知双方家长，本想先瞭解情况，但如今在办公室的安然却始终沉默不愿开口解释，而另一方同学如今因伤仍在医院治疗，面对事发原因仍旧一概不知。
    「安同学，主任已经联络双方家长了，你现在不说对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张同学都已经受这么重的伤，人现在还在医院，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吗？」
    「就算你现在不说，难道张同学不会说吗？校长只是想瞭解情况，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这里由就不能跟校长说吗？」校长见安然油盐不进最后还是开口劝说，然而即便校长开口安然依旧不为所动，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安然的倔强让校长和主任气到相继离开，最终屋内只剩安然与欧阳清。
    「老师，你在害怕吗？」安然的话唤回走神的欧阳清，原本下意识抠手的欧阳清顿住了。虽然欧阳清没有立即回答，但安然仍能看出欧阳清此刻的迷惘。
    「你害怕是因为我打架？还是因为我这个人？」安然的问题越说越小声，但在安静的空间里，欧阳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欧阳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就连此刻他也弄不明白心里的那丝恐惧从何而来。是因为年少时的记忆，还是因为那时种下的阴影，欧阳清分不清。
    但是欧阳清突然想到刚才在门外的询问，并未得到回答时的心寒，而现在角色互换，自己似乎该回些什么，不该继续沉默。
    「怕，只是不知道怕什么。或许是被关在厕所时的惊慌，又或是被人围殴时的恐惧，一点一滴成了养分，在心里扎根成了深深的害怕。也许怕的是血、是无助、是周围人围观却无动于衷。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我知道，我怕。」
    直到双方家长到场，安然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好在安寧并未出言强迫，天然的亲和力与诚恳的态度暂时与张禧东的父母达成共识：「等张禧东同学好转，让他一起商量」。
    回程路上，安寧望着沉默的安然走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然变得沉默寡言，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开心，甚至不再愿意和她分享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安寧沉思许久仍未有答案。
    当车停好的那一刻，安然逕自下车依旧一声不吭，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欧阳清的话。虽然安然早已知晓，欧阳清一向乐观缺根筋但有段不美好的记忆，可他从未想过这段记忆，仍旧默默影响着欧阳清如同他一样。
    「安然，你也别太嚣张，小时候那点破事，谁还不知道呢？你跟欧阳清走那么进??」张禧东的话，在欧阳清出现前，一直在安然脑中反覆回响。安然曾以为自己早已淡忘，未曾想淡忘的记忆会因一句话瞬间疯狂涌现，让人无力招架。
    所以当面对欧阳清的疑问时，安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他就因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失去理智将人往死揍，还是向诉说那段连他都不愿回想的曾经，安然不知道所以选择沉默。
    当安寧进屋后见安然坐在客厅颇为意外，因为弟弟到家后一向喜欢待在房间鲜少待在客厅，安寧虽内心诧异但心生欢喜，她默默走到安然身边坐下，享受和弟弟待在一起的时光。
    「姐，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打架吗？」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在学校你都不愿讲，那回来我也不想逼你。」
    安寧的回答安然有些意外，以往总会追问的姐姐如今不再追问，但想起之前的多次搪塞，这一切似乎又颇为合理。
    「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不去学校的事吗？当时我只跟你说我不喜欢老师所以不去上学，但我没说为什么我不喜欢。那时??」
    午休时间，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只剩老师与孩子。起初，教室内只有认真练习的孩子，但不知何时起老师出现在教室里，打着指导名义越靠越近，被环在双臂之间的狭小空间、交叠在他手上的指导都让小孩子极为不适。
    小安然不明白，从未教导过他什么的老师怎会突然如此「热情」，而这份「热情」让他感到不舒服。
    直到老师收回搭在小安然手上的手，转而有意无意的抚摸他的肩膀说着「长得真漂亮」的夸奖时，纵使不清楚老师何意，但讨厌这样肢体接触的小安然还是果断推开老师转身就跑。
    自此，中午的音乐教室再无琴声，而是流传起「曾经的中午练琴的小孩不学好，在教室勾引老师」。
    如此荒诞的谣言却绘声绘影传遍学校每个角落，音乐老师离职，小安然拒绝上学，原本代表学校参赛的资格也被剥夺，直到毕业小安然都没再踏进学校一步。
    「??他就这样摸着我肩一路向下。而我??」
    「不想说就别说了，别勉强。」
    安寧打断安然的话，除了因为看出安然的难过，也因为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听这令人发指的细节。
    其实，这些事安寧是知道的，只是她发现的太晚。
    因一次聚会，安寧意外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小时候的事。一名男士喝了点酒有些微醺，逮着安寧说着小时候比赛的心得，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熟悉的比赛、和安然差不多年纪，还有那见不得人的手段。
    「安小姐，我当时为了比赛超级努力，除了练琴还为获取资格绞尽脑汁。当时学校所有人都看好另一个小鬼，但凭什么！我是他学长，比他资深参赛经验也比他多，凭什么他想参赛大家就得为他让道！」
    「不过好在他因丑闻没了资格，最后还是由我代表学校。最后比赛得了亚军，是我歷届成绩最好的一次！你看连老天都眷顾我。」
    倘若对方话说到这，安寧或许不会觉得有何蹊蹺，但架不住微醺的人想在安寧面前表现自己的辉煌。
    「嘘！安寧，我偷偷告诉你，老天的眷顾其实是有代价。要不是我尽力讨好音乐老师，甚至怂恿他给那原本那小鬼『个别指导』，我哪有机会。喔！对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唷，嘘！」
    不久后，安寧的手机里推送着当日新闻，「【车祸消息】昨夜，一名男子参加派对后，因饮酒仍不顾劝阻执意开车回家，于回程途中自撞分隔岛当场身亡。」
    安寧看了眼文中照片，随手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注意到一旁关于该男子的资料，随手将整份资料放进桌脚旁的碎纸机中。
    静下来的安然静静看着安寧出神，他知道安寧身为他姐姐为他做了很多，也知道很多不该是她做的她都默默承担，但有些事安然还是想自己处理，比如当年的罪魁祸首。
    可曾想，就在安然以为事情在处理后就在心中划上句点，殊不知，时间让记忆消散对每个人都不一样，对他甚至毫无用处，自以为早已忘记不过是放在心底不再提起。

 25

    「怎么说起以前？」
    「我想知道这段过往该如何阐述，该如何向别人解释。」
    「那你知道了吗？」
    沉默片刻的安寧藉着问题打破沉默，怎知安然听到第二个问题后沉默了。最后留下一句：「我回房了。」便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到家后的欧阳清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等着门铃响，yuki看欧阳清没精神地瘫在沙发上也跳上沙发，在欧阳清怀中找了舒服姿势窝成一团。直到夜深，yuku早已回窝睡觉欧阳清才缓缓起身打理自己。
    浴室里，没吃晚餐的欧阳清有些低血糖，当脑中闪过：「啊！没吃晚餐，有点晕。」随后便失去意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睡梦中的yuki，yuki在浴室外挠门叫唤，然而，门始终没有因牠而打开。
    医院内，吊着点滴躺在病床上的人，头上绑着绷带满脸歉意听着医嘱。
    「知道自己有低血糖饮食就该正常！听说你独居更该注意！要不是你学生上门发现，照你撞击的严重程度不用等到明天别人发现，今晚你就会因失血过多魂归九天！」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前脚才迈出医院打算去用餐，后脚就因欧阳清被救护车送来只能作罢。欧阳清听着医生算不上和善的口气只能尷尬赔笑，直到医生离开欧阳清的脸都快笑僵，急忙用手揉捏双颊。
    「你没吃晚餐？」
    「啊！你在这喔！？」
    像是终于注意到身旁有人，欧阳略显浮夸地望向安然。
    「你晚餐没吃？」
    安然像是铁了心想要知道答案，固执地一再询问同一个问题，欧阳清见安然如此直拗，闪躲不过只好缓缓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吃晚餐？」
    欧阳清见安然像是决定在晚餐问题上问出花，又掂量下自己，短暂思想挣扎后，将一切老实交代。
    「我不是不吃晚餐，只是忘了。昨晚到家后，觉得有点累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谁知道在沙发上睡着了。」
    「平时晚餐时间一到你就会出现，就算我睡着也会被你的门铃声吵醒。但刚好你昨天没来，我到半夜才醒，想说先洗澡整理一下。进浴室后觉得头有点晕，之后的事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我一醒来就在这了，头上包着绷带，手上吊着点滴。」
    「我哪知道我低血糖啊，也不知道会昏倒啊，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吗？没什么经验。好啦??有经验??」
    随着安然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还想为自己辩解的欧阳清越说越小声，最后安静的盯着安然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安然看着欧阳清片刻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要我没去找你，都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因为安然声音很小，欧阳清下意识专注只为听清他的话，未曾想，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些许颤抖。欧阳清确实感受到安然的担忧，为帮安然转移注意，内心疑问脱口而出。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我来跟你说个故事??」面对欧阳清的疑惑，安然先是沉默片刻，随后像是曾经的欧阳清讲一样起了故事，只是故事主角从半大的少年换成不大的孩子，一样的是故事都没有结尾。
    当安然说完两人陷入沉默，最后还是欧阳清打破沉默依照心里的猜测将话接了下去。
    「所以，这故事中的主角是你？而你之所以打架，是因为他是当年??」
    欧强清话还没说完，安然便接了下去。
    「故事里的孩子是我，但我打架并不是因为他是故事里的谁，而是他知道这个故事。曾经的种种传言，我以为早就消散，殊不知有人偏要提起，还要对此做评价。我怕传言再次传开，最终传进你耳里，甚至让你成了谣言攻击的对象。」
    「我不想我的过往让你曾经的阴影加深，那一刻我只想让他闭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我??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不管你信不信，当下他的挑衅真就让我丧失理智。但是当我回过神，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时我慌了。」
    「我摸不准你是因为现场血跡斑斑所以吓到，还是??单就怕这样的人??这样的我。所以当你私下问我原因，我并没有回答，我深怕我的答案最终影响我们的关係。」
    「其实来之前，我已经想过当你听到后的各种结果，即便是最坏的我也认了。我想给自己一的结局，也给你一个选择。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门都还没进，就听到yuki的叫声已经沙哑仍旧叫个不停，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当你被台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即使我想过我们之间最坏的结局，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景象。当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无数次反问自己，如果你就这样抱着一丝对我的疑惑离开了，我能接受吗？」
    「后来直到你清醒，我依旧没有答案，因为你的离开不论怎样我都承受不起，但也因此我突然想通了，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有遗憾。」
    欧阳清静静听完安然的话泪流满面，他知道安然这是将决定权递到他手中，胡乱擦拭眼泪的欧阳清尷尬地说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自己哗哗的流，怪不好意思。」
    安然没接欧阳清的话只是默默递面纸给他，随后转移话题将yuki英勇护主的表现说给他听。欧阳清听着听着双眼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随之沉沉睡去，他的举动都被安然看在眼里，当他睡着瞬间说话的安然也随之停止。
    这一夜，安然静静守在欧阳清身边，即便睡着也总在欧阳清有动静时清醒。
    翌日一早，欧阳清一睁眼就见安然仍在一旁，而矮柜上则已摆好热腾腾的早点。
    「你怎么还在这里？现在都几点了！？上学早迟到了吧！」
    欧阳清慌忙起身找寻手机想看清时间，不料安然神色自若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上面的时间明晃晃显示着「8:50」。
    「我请假了，也帮你跟学校说了，主任说等你伤好在回去补假。」
    「我受伤你请假干嘛？受伤的又不是你！学生的本分是上学！别想藉机逃课！」
    「学校去不去我都能稳坐年级第一，所以不去也不会影响成绩，没关係的。」
    仗着成绩好就恃宠而骄的学生欧阳清听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而且安然说的话也确实让他难以反驳。最终安然还是成功说服欧阳清得以留下来陪床。
    与此同时，因打架事件依然没有任何解释似乎尚未落幕，使得学校里开始流传各式各样的传言，新一轮的八卦再次展开。所以当同学发现安然请假不来学校后，各种对他的负面评鑑越来越多，转眼间安然从人人知晓的学神，变成脾气故怪的恶霸。
    可纵使各种消息传的绘声绘影，校方却出奇地安静，任凭好奇的学生怎么问，都没能从老师们的口中问出所以然。加上打架的两名当事人一个住院、一个请假，使得学生的好奇始终没能得到解答。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一时半会没法落幕时，张禧东父母突然出现帮办理他转学，至于关于安然的惩处，正巧赶上张禧东转学的当天下午出现在公告栏上。安然再次被停学，只不过这次是他私下要求。
    但谁也没料到，这件事的结局会草草了结，直到安然復学，欧阳清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回学校上课后，才有人后知后觉看出蹊蹺。
    安然掛掉电话转身看向欧阳清满是笑意，只是在欧阳清眼里，安然的笑成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欧阳清颇为无奈，就为照顾受伤的他，安然把自己弄到停学，只为合理不去学校，更另欧阳清无言的是安然的家长对此毫无怨言。甚至当欧阳清出院回家疗养时，安然甚至理所当然的住在他家，而他的家人一次都没有上门抓人。
    欧阳清的认知一再被安然刷新，但现在身为病患的他单就气势就输了一节，怎样都拗不过安然只能任由他安排。
    「你出去休息，别在厨房捣乱！去陪yuki玩！等一下就能吃午餐了。」安然边说边将欧阳清推往客厅，语气像是责备捣蛋的孩子一样赶欧阳清出厨房。
    「yuki呀，我们家快被别人佔走了啦！你看我现在连厨房都进不去，这是我们家耶！yuki你想想办法，去挠他去对他哈气都好，把他赶出去啦！」
    欧阳清躺在沙发上摸着yuki嘴里不停念叨。也许是因为欧阳清的抱怨太吵，又或是被摸的不舒服，躺在欧阳清身上yuki跃下沙发回窝了。
    欧阳清看着从他回家就异常黏人yuki，不过几天时间就渐渐变回之前那隻冷淡猫，他脆弱的心受伤了。欧阳清原以为是因为他受伤，所以yuki担心他才如此黏人，但现在看着牠俐落回窝的身影和自己头上未拆的绷带，他知道他猜错了。
    欧阳清躺在沙发上琢磨着yuki的心思，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最后索性放弃，呆呆望着天发板听着厨房的动静，「这样好像也不错」念头突然浮现，欧阳清淡淡地笑了。

 26

    安然照顾欧阳清的这些日子里，像个专业护工不单只是一日三餐，连换药、吃药都记得比本人清楚，期间更没任何踰矩的行为。
    也许是这样的日子太过滋润，让欧阳清起了如此念头，但他却没注意到安然行为中的隐忍，所以当安然说要离开，欧阳清的心瞬间空落落地。
    「医生说好得差不多了，而我也该回家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迈出医院大门，安然将欧阳清送上计程车留下这句话，关上车门目送车子远去。这一切太突然当欧阳清到家后，看着狭小的单身公寓因少了一个人后变得无比宽敞，那人的身影出现在许多地方做着不同的事，但任何时候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
    欧阳清开始在房间四处翻找，想找出安然曾存在与他共处的痕跡，却发现除了冰箱里他留下的点心在无其他。
    没有纸条、没有换洗衣物、没有生活用品，彷彿安然从未来过，欧阳清终于明白，安然从一开始就让自己保持着随时能离开的状态，甚至为了不让他整理善后，关于他的物品一件不留。
    这时欧阳清从未如此想回学校，因为只有回去才能有理由看看那位走得乾净利落的「学生」。
    「欸，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欧阳回来后心情特别好阿？」
    赵乐看着讲台上总是掛着笑容的欧阳清忍不住好奇凑向一旁的李霖，只见他认真听课毫不理会赵乐的问题，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听课。怎料看着讲台上的人笑的灿烂，抑制不住内心好奇，再次悄悄李霖，此时林曦却率先开口。
    「是，老师心情很好，所以可以好好上课吗？你一动就总是振着我的桌子一起，我都不能好好写字了。」林曦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被李露听见，就见李露转头用最兇狠的眼神看着赵乐。
    赵乐本想辩解几句，但感受到李露的视线后，看看李露又看看李霖，最后看着林曦默默抿着唇坐正不再乱动。也许是赵乐动静太大，连陈硕也转头瞟了赵乐一眼，眼神里全是威胁。经过这一轮后，赵乐心里鬱闷却敢怒不敢言直到下课。
    对于欧阳清心情好的原因其他人几乎都门清，唯独赵乐琢磨半天想不出所以然，好不容易想鼓起勇气想跟人讨论他的发现，不料却没人理搭理他。
    或许是赵乐的沮丧太过明显，林曦用笔悄悄戳前方的陈硕示意他回头。陈硕顺着林曦指示看向赵乐，就看他趴在桌上无精打彩，高头大马的他似乎因为沮丧将自己缩成一团，看上去有几分好笑。
    「身体不舒服吗？」陈硕明知赵乐为何沮丧，只是见他如此忍不住想逗逗他，话语间认真的口吻夹杂几分担忧。陈硕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赵乐心里的阴霾顿时消散，但好心情在抬头的那一刻瞬间晴转阴。
    陈硕语气温柔不假，但脸上的笑意却十打十的不打算隐藏，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就是逗逗你」，此时赵乐脸上是还未褪去的笑容和即将上演的委屈，相衝突的情绪让他倍感糟心。赵乐收起笑容再次趴下，这次他将脸埋近双臂间，不留一丝缝细。
    陈硕终于意识到玩笑开过头，连忙又是哄人又是道歉，只为让赵乐再抬头看他。赵乐可能是真的伤心；又可能是只想让人哄，深埋的脸始终一动不动，最后还是陈硕的一句话，让他勉为其难的抬头起身。
    带着陈硕来到厕所隔间的赵乐，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陈硕看，陈硕看着他满眼期待内心无比后悔。陈硕为让赵乐起身小声在他耳边撒娇说道「你把脸埋起来，我要怎么亲你呢？」
    陈硕本以为一句玩笑会让赵乐因害羞而抬头，殊不知赵乐一起身就是拉着他往外走，直到进厕所隔间，他才意识说的话对赵乐有多大影响。
    陈硕紧抿双唇模样有些紧张，这回反倒赵乐乐了，看着紧咬下唇的陈硕，栖身上前摸着他的脖子就着唇亲吻着从轻轻触碰到小力吸吮。
    要不是上课鐘声响起拉回陈硕理智，让他将人推开，估计赵乐的吻不会这么快就结束。赵乐像是终于成功偷吃到鱼的猫，止不住扬起的嘴角脸上写满饜足。
    此时后知后觉的人仍旧没明白，但眼前的事让他早已忘记内心好奇。当赵乐两人急忙回到教室，就见上一堂课的欧阳清还未离开，慢慢收拾桌上物品后缓慢离开。赵乐从欧阳清的行为里看出一步三回头的感觉，却不明白他如此不捨又是为哪齣。
    「导真的怪怪的，他是不是撞倒脑子，有点??」赵乐对身边的陈硕说出他的看法，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锐利的视线，一道是来自于身旁的陈硕，另一道则是来自于不远处的安然。
    虽然欧阳清康復回学校上课，而安然也停学期间结束得以復学，但回学校的第一天两人却意外的毫无交集。本来由安然处理的班级事务，都因他停学而由汪达代理，少了安然频繁进出办公室，两人剎那间丧失交集。
    欧阳清原本因能回学校而感到开心，却在与安然毫无交集后感到沮丧。
    「我是老师！专业点！怎么心情能一直受别人影响呢？」欧阳清坐在座位上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但仍架不住预期与现实间的落差所带来的低落。欧阳清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发呆，此时一瓶牛奶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
    「我来交作业。」
    安然一手将牛奶放在桌上；一手紧抱作业本，从容回答欧阳清的问题。其实，安然进办公室前注意到欧阳清不知为何沮丧，本想忽视直接进去交完作业离开，但最终心里的不捨战胜理智，抱着作业走向合作社买完牛奶，才走进办公室。
    欧阳清看着安然姿态从容，原先高昂的情绪降了下来，但却不知道安然从容的背后花了多少力气克制。一个极力克制；一个忐忑不安，两人的距离默默远了。
    放学时，一行人缓缓走向校门，赵乐和陈硕并肩而行，一旁则是与李露扮嘴的李霖，最后则是被李露紧紧挽着的林曦。吵闹的一行人，如同其他放学的学生一样三五成群聊天嬉闹，唯独他们身后的安然独自一人前行。
    欧阳清隔着办公室玻璃看见这一幕，安然形单影隻的画面让他极为不快，他随手拿起随身包就往外走。
    在路口等号志的一行人相互道别，李家兄妹和林曦一路，至于赵乐则和陈硕同行，即使分成两路嬉闹声依旧。这边一行人分别，另一边，欧阳清终于赶上，当他看到安然近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无比庆幸下意识加快步伐，终于赶上安然的步伐。
    欧阳清急促的呼吸让他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急迫，几次深呼吸后，欧阳清强装镇定走到安然身旁。
    欧阳清急忙赶上却发现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与安然并行等对方开口，殊不知直到出校门安然都未曾开口。欧阳清眼看面前的号志即将转换灯号，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
    「去我家吃晚餐吧。」话一出口欧阳清就后悔了，不是疑问句也非邀约，而是直接替人决定，这样不合适的话又该如何圆场。欧阳清还未来得及打圆场时，就听安然语气沉稳单字应下。
    欧阳清从未想过一声「好」能让他如此开心，剎那间所有心烦意乱、忐忑不安通通消散，只是满心欢喜。只是欧阳清这份欢喜到家后变成窘迫，因为忘记冰箱早已没有食材，欧阳清只能看着空荡荡的冰箱急忙关上。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欧阳清一脸尷尬拉着安然往外走。安然依旧一声应下任由欧阳清拉着他出门。
    几经波折两人终于吃上晚餐，坐在熟悉的小面馆里这是他两第三次一起光临，欧阳清似乎忘了前两次都没能成功在此用餐，他熟门熟路帮两人点餐，直到餐点上齐，两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这次依旧是欧阳清先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看着安然说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这问题连欧阳清自己都深感怀疑。
    但看着安然今日种种反应，他又开始疑惑：「你今天话特别少，不对，是根本不想讲话吧。我们一直在我问你答，如果真不想跟我吃饭，你可以拒绝。虽然我是老师，但我不会用这身份逼你跟我吃饭。」
    「我没有不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我不说话是怕自己追着问你答案。天聊的越开心，就会觉得自己越有机会，有机会就会想知道你的决定，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已经想好，也不确定我贸然询问会不会就让自己丧失机会。」
    安然放下筷子，静静说出他心里的不自信，他想既然欧阳清问那他就答，不论结果好坏至少会有结果。欧阳清的不安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欧阳清起身拉着安然往家里走，急迫的步伐让安然不明所以，但手心的温度让他甘愿就这样被欧阳清拉着走。途中欧阳清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将安然粗鲁的塞进去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此时安然仍旧不知欧阳清是何用意，但依旧静静顺着他。

 27

    欧阳清推开房门拉着安然进门将他抵在墙上。突然落下的吻让安然瞪大双眼楞在原地，像是不满他毫无反应，欧阳清轻咬安然下唇，疼痛唤回楞神的安然，下一秒安然反客为主挺身将欧阳清抵在门上。
    两人激烈交的吻，像是极为思念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又像是蜜里调油的热情一下又一下戏弄着彼此。随着慾望升起，欧阳清率先叫停这场难捨难分的游戏。
    安然看着不让游戏进到结局的欧阳清满腹委屈，但他怎样也拗不过欧阳清的那句：「你还未成年。」
    年龄的界线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熄蠢蠢欲动想要进攻的安然。
    安然躺在欧阳清腿上将脸埋进yuki的肚子里，抱怨着欧阳清的不近人情，不料欧阳清不乐意，一把揽过yuki说道：「别对yuki性骚扰！男女有别，牠可是小公主呢！」
    yuki原本和安然正「相亲相爱」却被欧阳清衡差一脚，这位脾气好的「小公主」就此记恨上欧阳清。yuki从欧阳清手里挣脱后重新爬回安然怀中，欧阳清见yuki如此心里那点倔强被激发，再次揽过yuki随后被牠挣脱，就这样一人一猫反覆重复。
    最终还是安然看不下去将yuki抱回窝后，继续赖在欧阳清身上哄着因为yuki而不开心的欧阳清。
    与此同时，到家的李霖一开门就直言李露去了林曦家，下一秒，就让往外探的李家夫妇瞬间继续手边的事情。
    要不是李霖跟妹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样，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自从李露三天两头往林曦家跑，李霖在这家的受到的关心就越来越低。
    以往跟李露一起，父母的各种关心绝对不会少，虽然都是针对李露而他不过是顺便，但好在他本来就是个需要空间的人这反倒让他轻松不少。
    此时在林曦家的李露重重打了个喷嚏，林曦见状赶忙递上面纸随即起身给她到杯温水。在家里是个小公主的李露来到林曦家依然备受呵护，此时她穿着粉色睡衣接过林曦递来的水，就大口大口喝光光，一旁林曦紧盯着深怕她呛到。
    虽然在家她一样能受到备受保护，但李露也说不清为何就是喜欢跟林曦腻在一起，甚至看着自己的物品默默散在林曦家的每个地方就心生满足，以致于她总是三天两头往林曦家跑。
    「今天上课赵乐在干嘛？」李露按耐不住好奇问出心里疑问，林曦看着李露刚洗完澡而湿漉漉的头发，顺手收回她手里的杯子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赵乐好像是因为发现欧阳老师变得心情好，很想知道原因一直追着李霖问。」林曦边吹着头发边回答，为了能够让李露听清楚不被吹风机的声音干扰，她凑靠李露耳边慢慢说。
    林曦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带着说话的气息使得李露下意识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谁都没有移开眼。李露的视线渐渐下移停着林曦唇上，林曦下意识抿唇像是进攻信号，李露缓缓亲下去，点到为止的试探已耗尽李露的勇气，离开的瞬间林曦凑上亲了回来，蜻蜓点水。
    两人对视而笑，额头抵着额头相互柔捏对方脸颊，一场嬉闹就此展开。
    李露先前的好奇在此时不值一提，而话题中的主角赵乐此时正拘谨坐在沙发上，面对眼前的长辈有问必答。
    「放学没回家有跟父母说了吗？」
    「有跟奶奶说了，我跟奶奶住。」
    「那就好，陈硕说你是他同学，从高一就认识的吗？」
    「不是，我们高一不同班。」
    陈硕看着赵乐被奶奶拉着问东问西越发侷促，虽然心里觉得有趣仍旧起身替他解围。
    「奶奶，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在同学先上去了。」
    陈硕握着奶奶的手说完见奶奶频频说好，便拉着赵乐起身走向楼梯。
    「要是早知道你是个富家公子，我才不敢来你家过夜呢。早知道就带你去我家，不对，我家太小我的陈大公子可能受不了。」一路上赵乐嘟嘟囔囔，他没想到放学的临时起意会让他如此紧张。
    原先在校门口和李霖一行人分开后，两人照常漫步在回家路上，不料之前的吻让赵乐回味再三，心里的小算盘顿时打的响亮，他试探性的邀约得到模稜两可的答案。
    陈硕并非对赵乐的邀请不心动，反倒恰恰相反，由于上门拜访势必会遇到赵乐家长，而他未准备充分只好婉拒邀请。
    然而，赵乐的失落表现太过明显，邀他回家的话脱口而出，就见无所顾忌的赵乐笑顏逐开一声应下。只是当赵乐得知眼前的独栋别墅是陈硕家后，脑中一片空白，即便进屋后陈硕奶奶热情招待，他仍旧十分拘谨。
    陈硕看着赵乐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和奶奶互动，丝毫没有因为奶奶嘮叨而有所不耐烦，陈硕看着这一幕幕心花怒放。
    赵乐的应让陈奶奶对他哪哪都满意、哪哪都喜欢，甚至坚持让他留宿，最后两人拗不过年迈的奶奶只好妥协。
    「怎么？知道我是富家公子不跟我玩了？」陈硕看赵乐嘟囔个不停，转头看着他反问。
    「怎么会！管你是富家公子、紈裤子弟、还是出身贫寒，你就是你，是我最喜欢的你！」
    面对赵乐突如其来的「喜欢」陈硕还未来得及反应，脸颊就飞快地被人亲了一口。
    赵乐一副诡计得逞的向后退开，见陈硕摸着脸楞在原地。待陈硕反应过来后，战争开始，追逐的两人前后进到陈硕房间，关上门的房间里，是互相拥吻的两人。
    褪去上衣，战事升级，急促的喘息声是相互探索的主旋律，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赵乐的手抚摸着陈硕的胸膛顺势而下，试图反击的陈硕直指命脉，手中的律动成为控制旋律的关键，细小的水声成为背景音夹杂在两人着喘息声中。
    散落在地的制服、裸体相拥的两人，聊着生活琐事时而嘻笑；时而打闹。
    赵乐看着熟睡的陈硕，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希望在未来充满变化的日子里，你是我唯一不变的真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