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ch01 时针落在夜晚八点三十二分,单若水正打算结束银河航空的第一天查帐工作,抬眼看了看三个前辈,却见三人也同时看着自己。 「小若,今天就到这了,后续资料麻烦你收拾一下。」资深审计方舟低头收拾着自己的随身提包,语气淡然的交待着。 单若水从善如流的点头,乖巧温驯的应下,」明白了,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小若,这份资料明早经理要看,待会顺路帮我送回公司,就这样,千万别忘了!」组员二号汪名媛将一迭资料搁在她面前,随口打了声招呼便一阵风似地离开。 剩下唯一一位的男性,单若水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在等着指示。 「呃……我没什么要你帮忙,掰。」 李启光背起公文包跟着汪名媛与方舟的后头离去,一时间,宽敞的十人会议室内只留她一人。 「嗯,大家明天见……」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工作时不多话,道别时也不囉嗦。 大学毕业不过半年,她花了双倍力气考上这份工作,不是不辛苦,但她现在才知道,进入职场是另一个艰辛的开始。 本来嘛,大公司排挤新人这种事并不足以奇怪,单若水秉持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相信这不友善的态度总有天会改善,媳妇总会熬成婆,可有时她也鬱闷,想破头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三个人,她也不过才加入安业会计师事务所半年时间而已,今天还是第一次外出查帐呢。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灯光昏暗,她不敢多瞄四周,嘴里哼着歌壮胆,「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都去哪儿了~~」 搭了电梯下到一楼,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拉着载满底稿的小型拉桿行李箱,神色疲惫的步出了银河航空的电梯。 习惯性揉了揉使用过度的乾涩双眼,她感觉眼前一雾,心里喊了声糟,配戴了一整天的隐形眼镜毫无意外的滑出了眼中。 「糟了个糕……」 她蹲下身,趴在光洁的地板上寻找眼镜,但结果是惨烈的,镜片早被她鞋底踩成两半,真真切切的无可輓回。 「算了,搭个公车也不用耗多少眼力,七百度近视而已,还撑得到面店,饿死我了……」 底稿箱在安静宽敞的一楼大厅发出些微噪音,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微眯着眼抬头欣赏银河航空大门旁的巨大圣诞树,七彩灯泡绕着一圈又一圈,将这夜点缀得繽纷。 保安靠了过来,站在她身侧一同欣赏,还不忘笑咪咪的开口,「换了年轻老闆就有新气象,圣诞节有圣诞树、春节前少不了春联,年轻人想法果然不一样啊。」语气颇为感叹。 可单若水却皱起眉,看着年过半百的保安,实事求是道:资本主义的社会都得这么搞的,这叫与时具进,跟老闆个人爱好无关,他那人没必要不搞这些的。」 身着深蓝西装的保安无言半晌,直盯着她瞧,「小姐,你是哪个单位的啊?」 「我?我是安业外派来查帐的审计,不属于银河任何单位。」她拉起临时员工证以兹证明。言下之意更有,你想告我状也告不着,嘿嘿! 「怪不得,若你见过我们老闆就知道,他可不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归国子女有的骄奢气息他一概没有,真要说有什么,就是太不苟言笑罢了。」 她视线回到树身上,随口应了声,「你说的我还不清楚吗?可到现在我还没有机会见他呢……」单若水看得忘情,压根忘了自己还得回安业一趟。 「不过说真的,你们老闆真肯花钱,哪像我们老闆是个老先生,虽然是身价上亿的资本家,可平日最不爱这套,都不知道适切的犒赏员工心灵是必要的啊。」她感叹一番,尤其是自己双眼视线模糊,这树上的金光闪闪更显朦胧美。 「这个人想法不同,老人家务实,工资准时发、福利给得好要紧,说到这,不是我在夸,咱家关先生想得又更不同,福利什么的好得没话说,连我这种人都可以参上一脚参加什么员工旅游,乖乖,都是得搭飞机才到得了的地方,你说说,这样的老闆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可单若水却不以为然,「他家开航空公司的啊,搭飞机就跟搭公车一样,当年我也跟你一样感动得一蹋胡涂呢。」 保安’啥’了一声,正当想继续追问,就见那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老闆正缓步从外头归来,他正狐疑老闆怎会从正门而入,一面溜回工作岗位上,低头看着监控录像佯装忙碌。 一旁的单若水还兀自讶异这保安怎么见鬼似地跑得飞快,却没见感应门往两侧敞开,夜风袭来,她压在底稿箱上的一沓资料顿时如同雪花纷飞。 「不可以!」意识到时已不可收拾,她惨叫一声,像个疯子般又叫又跳的想捞回纸张。 那端的保安也想帮忙,可一看自家老闆因此驻足,一时间不知道该帮还是不该帮。 「不准动,注意脚下!」她朝经过的男子背影一吼,深怕一脚踏下造成无可輓回的失误,她眼神跟着男人的脚步移动,大气不敢多坑一声,「是的、是的……请轻挪脚步,别踩到我的东西……」她一面踮着脚拾起周身附近的底稿,一面跳着到男人面前。 「小姐,你的东西。」苏特助弯腰帮着捡起,心里想着这女孩可真大胆,竟敢对着关月朗大吼。 「感激不尽,资料在人在,要弄丢我也毁了。」她小心翼翼的捧回纸张,也不在乎好不好看,直接跪在地上确认有无短少。 苏特助看了一眼这女孩,她身上别的是临时工作证,再看她手上的数据一眼,立刻确认了单若水的身分。 「原来是安业的审计,今年也得继续麻烦贵公司协助了。」他客气有礼,单手扶起了单若水。 「不辛苦,能来这求之不得呢!」她扬起笑,可不是,她是有目的而来的! 苏特助当她是客套,告了声歉随即走回老闆身侧,可当他一回身,却发觉状况不对劲。 「关先生?」 他见一向冷静自恃的关月朗神色凝重,以为他是因为这女孩的毛躁行为而不悦,下意识便要替她说情,「关先生,这位小姐不是银河的员工,您别……」 「我知道她是谁。」他打断助理的话。 关月朗屏着呼吸,目光落在不远处正背对自己的人,起初他只是怀疑,怀疑自己见到一个如此相似的人,但是她一开口,只那么一喊,他便可以确定,她就是那…… 该死的单若水! 走至她的身旁,某人还忙碌的整理中,关月朗蹲下身,拉过她垂在地面上的识别证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轻抚着证件上的照片,那动作轻缓,似磨蹭似爱抚,眼神定定落在那张真实的脸蛋上。 突来的压迫感让单若水察觉不对劲,她侧首看了对方一眼,眼前的模糊让她一时间有那么点疑惑,可当那人开口,她顿时慌了。 「单若水,记得我是谁吗?」 ch02 总裁办专属电梯在辨认过指纹后立即开启,若水被男人强硬的拉进里头,她垂下视线,不太确定的开口:「……你是阿朗吧?」 听见这熟悉的呼唤,关月朗不发一语,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若水偏了偏头,不太确定是不是真感受到他掌心里的一层薄汗。 她小心翼翼偷瞄着身旁高挑的男子,他变得不太一样了,虽然外型挺拔依旧,然而面容却成熟了、稳重了,一双总是带着淡笑的眼如今却只剩淡漠,像是什么都上不了他的心,温厚低柔的嗓音少了温情,邻家大哥哥气息没了,只有一身的肃穆。她放在心底多年的关月朗,到底是不一样了。 「那个……」 「闭嘴。」 关月朗瞪了她一眼,若水立刻噤声,她大气不敢喘的被拉着走入顶楼办公室里,始终握着她手腕的男人却突然放开了她,独自走入夜色里。 关月朗脱下西装外套,不发一语的拉松了黑色领带。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低头缓缓揉着眉间,闭上眼像是在深思什么。 宽大的办公桌后w市的夜景一眼望尽,远处的办公大楼灯火通霄,彩色霓虹闪耀着七彩光芒,这是个如同魔都的城市,却少了魔都的喧嚣,若水挨在桌子前站定脚步,心里慌着:怎么会在这时候与他相遇?看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这么狼狈的被他撞着。 「你真的记得我是谁?」关月朗强抑下鲜少有过的激越情绪,侧目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的心紧紧一缩,又缓缓舒张开来,若非握着她手的余温犹在,他会以为自己身在幻境。 仔细端看着她,一头半短不长的发绑成了一束蓬松微卷的小马尾,衬着鹅蛋般的小脸,那秀气的眉、灵动的眼、水润的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我当然记得,你是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虐待我的阿朗啊……」她斩钉截铁的点头,毫无迟疑。 其实单若水也是激动的,初见他那一霎那,她脑袋轰然起了巨响,从s市到w市,相隔三百多公里,她还没把自己弄成最好的样子,还没打算那么快去见他,她只打算远远的观望,远远的知道他安好,可命数似乎冥冥天注定,徬佛有人在自己指上打了条红丝线,而扯动丝线另一头的,就是这男人。 她的话让关月朗脸色一黑,那几个寒暑假,她的记忆里就只记得被虐待!?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隔着张办公桌,关月朗脸色微凝,朝她伸出了手。 以往她向来是十分服从关月朗的任何命令,可这回在他无形的强大压迫感下,时间与空间的间隔,她突生近君情怯…… 关月朗透着怒气的眼落在她脸上,看出她的害怕,他怒意更胜,握紧的手不知该落在何处,只能硬着声开口:「这几年你去哪了?」 突来的质问让没心理准备的单若水一僵,她停格几秒,接着缓缓走向前,扬起手抱住浑身僵硬的男人。 熟悉的爽朗气息垄罩周身,她也思考不上自个儿这样算不算厚脸皮,十指仅仅的拢紧,这才明白,自己何止想念,根本是想疯了! 这么的依赖模样让关月朗颤动的心情也缓了下来,他沉沉闭上眼,感受片刻的温存,他是该狠狠骂她一顿,却不知怎么地,手一扬,便是顺着心底的意思而动。 「阿朗,轻一点,我、我透不过气了,而且……我的口水沾到你衣服上了……」 本该旖旎的时分,她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前传来,双手像是垂死挣扎的金鱼,小小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忍不住叹气,这就是单若水,永远出乎人意料。 他又搂着她片刻,垂眸仔细盯着她。 以前瘦瘦尖尖的脸蛋圆了点,脱去了孩子的稚嫩,有了女孩的娇气模样,他静静的凝视,指尖拂过她脸颊,见她红了脸,欲语还休,他心一暖,接着低下头,狠狠的………拉扯她双颊。 若水一声哀号,「啊,痛痛痛!」 「痛?你也是有感觉的嘛,单若水,给你十分鐘想想怎么跟我解释,这几年倒底都干甚么去了!」 关月朗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有乍见她的欣喜,却又无法抵消内心累积了六年的鬱闷,看她活泼乱跳的模样,好像这几年的空白只有他一人伤神,而她依旧快活的生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该乾啥就乾啥去了啊……」好不容易让他松了手,若水低声咕噥,一看他厉眼一扫,又忙缩了缩脖子,努力想着该从何说起才好,然而好死不死,腹中空虚的她却在此刻传出一阵令人尷尬的声响。 咕嚕……咕嚕……咕嚕…… 连续不断的节奏,逼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对峙了持续五分鐘,眼看面前的男人是不会怜香惜玉了,若水怯生生的举起手,可怜兮兮的要求,「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可不可以让我吃个东西再问刑啊……」 掏出包里的苏打饼晃了晃,她咬着唇,眼角似乎还闪着泪光,打算先引发这人的同情心,其馀的,等酒足饭饱了再说吧。 关月朗瞪了她几秒,最后像是彻底没辙,揣着她的手便是往电梯走去,」跟我来。」 「等等、等等!」若水一个反应不来,连忙又回身捞回自己的东西,老实的跟上他的脚步。 boss旋风似的归来,又拉着一个女孩如此匆忙的离开,总裁办外加班中的特助、秘书们眼神已经不是用惊恐可以形容,身为最资深的苏特助立即站起身,利落的两击掌,「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xxx 明亮的地下停车场里,关月朗的车就停在专属停车格里,若水在车子前站定,突然一脸防备。 「不是饿了,站在那做什么?」关月朗没好气。 「那个……你没跟我说要去哪。」 他看了看表,」现在餐厅都关了,你说我们能去哪?」 「夜市吃路边摊?」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耍笨了,关月朗怎可能会去夜市,以他这挑嘴成性的人,养个厨子在家也不无可能。 她的思维方式让日理万机的关月朗突然跟不上,见她迟迟不走,他索性朝她走去,一把将人压在副驾驶座上,接着牢牢扣上安全带,「坐好。」 若水乖乖的不敢反抗,他说去哪便去哪吧,这夜她是惊吓够了,再有什么也比不过这出荒谬的相认戏码。 偌大的停车场就只剩他们这辆车,巡逻至此的夜班保安特地来查看一眼,一看是老闆大人还不意外,意外的是他身旁坐着个女孩。 车内的若水对上保安讶异的眼神,她虽然心有馀惊,但也不解,「这些人为什么都用这眼神看着你啊?」 关月朗发动了车子,瞥了车外的保安一眼,果不其然看见对方像是看见什么罕见生物般的稀奇,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身上,语气淡漠的回答了她的疑惑。 「他们大概是讶异我怎么会跟个女人在一起。」 闻言,若水沉默半晌,随后想透什么,惊恐的攀着他的手追问:「阿朗,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你始终没跟任何女人传出緋闻,是因为……你喜欢的是男人!?」 「………」 ch03 不时捂着发疼的左颊,单若水眼观鼻、鼻关心,此刻正坐在家里巷口的面店吃个餛飩面,她的一双眼每隔十秒便扫过对座的男人,猜测着这男人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可惜的是,关月朗面无表情。 瀰漫着油熏味的小店位子不多,就四张桌、八张椅,俩人坐在最里边的位置,若水面对着大马路,依着平日的习惯点了一碗特大的餛飩面。 热汤麵一上,老闆娘体贴的送上两副碗筷,关月朗要了瓶水,将一大碗面推到她面前。 「快吃。」 她眼神一眯,就是狱卒替罪犯送上最后一餐也会好声好气的,更何况她也不是犯了杀人罪的嫌疑犯啊。 一大碗汤麵热气腾腾,若水握起筷子吃了几口,热汤上倒映着自己的愁容,她扁了扁嘴,挤眉弄眼一番。 他们认识时,她才高一,还是只羽毛未褪尽的丑小鸭,而他已经是个俊朗卓然的大学生,举手投足间有着老成持重的特质,她莽撞的蠢入他的别墅里,本是为了道歉,后来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她一次又一次的闯入他的世界,三年的寒暑让他们从陌生到熟稔,是比朋友还上乘,却未达恋人的标准。 当年即使是高三时期的她,也没有一般女孩丰腴柔美的气质,但过了这些年,她觉得自己不同了,可她仍然揣测着,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不够漂亮,不足以让他惊艷? 她咬了口麵条,又覷了他一眼。人家言小里头不是都写着久别重逢天雷勾动地火的嘛?怎么他们就热汤麵一碗,半点乾柴烈火的星子也没见着?她如此努力的爬到他面前了,仅管不是以最完美的姿态,可她仍想问:阿朗,你高兴吗? 不明白眼前的孩子内心正荡气回肠的纠葛中,关月朗单手握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见她小心翼翼咬着麵条,不一会儿又偷偷看着自己,以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下一分鐘里会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她被一口热汤哽住,咳得撕心裂肺。 「喝水。」将手上的矿泉水瓶盖扭开推到她面前,他为自己的料事如神在心底叹了口气。 喝了口水吞下口中的食物,再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胸口,她面红耳赤的看着关月朗,连一句道谢都说不出口。还有什么状况会比她现在更糗的了吗?她不过就是想偽装冷静点,来表达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士,但莫非定律就爱这时上门,以至于她才累积一丁点儿的勇气全失,最后只能瞅着关月朗半天,开了口,又闭上,最后化作一声叹,吞下最后一颗餛飩。 「我吃饱了,谢谢招待……」她没像往常一样吃饱咂咂嘴,而是抽了张面纸压了压唇角。淑女都是这么做的是吧? 「吃饱了?那就开始回答我的问题。」关月朗的银河航空遍及世界各地,这么一个操控跨国企业的男人,时间就等同金钱宝贵,他拿回她喝剩的矿泉水一口仰尽,拳头敲敲桌面开始问刑。 可若水却露出为难表情,「我很想现在立刻回答,可是阿姨要关店了……」她指了指墙上的时鐘。其实早半小时前就该收摊了,还是因为他们登门才硬是拖到这时间。 「………」 一旁的面店老闆娘也老大不好意思的,这位先生看起来就是个有身分地位的人,突然上门她也挺无措,毕竟还是有了小庙容不下大佛之感,以至于时间都过了,她拿着条抹布东擦西擦,就是不敢开口赶人。 关月朗无言半晌,来回扫过两人,从皮夹里掏了张钞票付了面钱,拉着人回到车上。 车子停在距离单家只有半公尺远,若水看了家门一眼,转回他身上时,眼神再认真不过。 「你想问什么呢,我肯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问什么?他想问的问题何其多,可最终还是只凝聚成一道。 「搬家时怎么没连络我?」 他声音沉得不能再沉,目光落在她无意识扭绞的手指上,他知道这是她紧张时会有的小动作,见她长睫闪着自己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逼她太紧,他冷静了几秒,嗓音里终于多了点温度。 「我不是给了你联系方式,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搬走了?」 若水咬着唇,听他说出搬家时脑袋还顿了顿。 对啊,当年那块地皮被建设公司买走,这事关月朗一定会知道的,可是没连络的原因……她实在羞于启齿。 「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没办法联系我?」关月朗声音一缓再缓,若非细听,很难察觉他着急着马上要一个答案的执着。 「你保证不生我气?不生气我才要说的。」知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责骂,她不如先讨个护身符再说。 「你在跟我谈条件?」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车窗外的路灯照映在他半边侧脸上,细緻的五官宛如雕刻大师精雕细琢过。 她贪看了会儿,察觉关月朗的语气虽然平淡,可眼里风雨欲来,这男人靠脑袋吃饭,即使生气惩罚人也是绝顶耗费脑力──耗费她的脑力,她怎敢与他抗衡,立刻一五一十招出:「就……你搬出宿舍后写给我的那封信不小心搞丢了,我们那时到外地投靠亲戚,我一个高中生也没有办法找到你……还是我去年大学毕业,在网上找工作时看见你的新闻才找到这儿来的。 你别这样瞪我,当年我们认识时你可没跟我说自己是谁啊,我还是看到你主持航空城的开工典礼,才知道你身分竟是如此显赫,你以为我容易吗?知道你是谁后,敢贸然找你相认吗?极有可能在大厅就被赶出去的……」 关月朗揉着眉角,蹙眉看着她委屈的模样。那开工典礼起初并非决定由他出席,怎知就这么无心插柳让她看见了,他不由得愧然,若非当时的一个决定造成蝴蝶效应,她还会找自己多久、而他又得多等几年? 而世事分离的原因何其多,他没想过发生在俩人身上的原因竟是如此可笑,但不可否认,这十足十像是单若水会做出来的事。 「你真是……」他盯着她许久,最后只能得到一个结论,「真是我见过最麻烦的人。」 若水无奈的抿紧唇,怯怯看着他端凝的面容,又开始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有这么多时间等你吞吞吐吐吗?」关月朗一整晚见她如此模样,口气不禁重了点。 她不能接腔,眼中藏着一丝悵然,「我也不想浪费你时间的……我只是想说,可以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其实就算你不记得我、或是不理会我,我能远远望着你也可以,不管你是不是还气我,当年的不告而别真的是……我没办法了,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而我就刚好……常常处于那状态。」 她笑得有丝牵强,关月朗是那么骄傲的人啊,会气她也是正常,现在误会解开了,他是不是肯接受这答案?若水偏着头,竟看不出来端倪。 车内的气氛闷了点,她扯着套装的裙摆,手心汗涔涔的,拚命想着该怎么热络这乍然相逢的第一夜,她想起袋子里的手机吊饰,忙掏了出来。 「阿朗,你看这是我大学师姐送的东西,银河航空的飞机吊饰,你知不知道如果想念的时间可以换成哩程数,那我这班飞机恐怕都可以飞到月球了。」 如此拙劣的比喻,却让关月朗一怔,梗在心口的闷气突然烟消云散,他有再多愤怒都无从发起,单若水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她的情绪都写在双眼上,他突然有所顿悟,自己怎么就跟她教真了? 继续追究又如何,流逝的时间不会因此淌回。他的掌心附盖在她手上,沉默比今晚对谈的时间还长,就在若水以为他不打算跟自己说话了,他又沉稳的开了口:「花了这么多时间找你,谁知道你就自己出现了,这也算是……缘分吧。」 若水有些怔忡,会这么说,就表示原谅她了吧。 她眼神一闪,满怀希望的问:「当然是缘分,你看我都查帐查到你们公司了,终于可以帮上你一点忙了。」 关月朗失笑,「帮忙?你是我花钱请的,怎么算帮忙?」 她笑容一敛,想了想,赫然觉得有理,「那……你们公司缺不缺人,好歹我都念到大学毕业了,而且还是会计系,不能说一点忙都帮不上吧?」 读这科系对她而言相当吃力,可她咬牙读完了,为的是谁呢?花费了这么多力气就是想靠他近一点,当年他们像是老师与学生般的相处,现在呢?是否能更进一步了? 「单若水,你能帮我的,就是别搞失踪、别出差错,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明白了吗?」 眼看时间真的晚了,他朝她伸手勾了勾。 「做什么?」她问。 「手机给我。」 她恭敬的递出手机,见他看见那上头斑斑驳驳的老旧模样而皱了眉,自己也不禁羞愧的訕笑了下,可再见他后续的动作时,她突然觉得,今晚一切都真实了。 「我的私人电话、公司电话都存在里头,以后有什么事都打给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她接下那还有着他掌心温度的手机,捧在掌心里久久不肯放。 「时间晚了,你该回去了。」 他低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捨不得与否,若水点了点头,轻道了句:「晚安。」 可手才刚放到门把,便觉得肩头被重重一揽。那一刻她就圆满了,还肯动手动脚,证明他没讨厌自己,就现阶段而言,这比什么都重要…… cho4 週五的安业会计师事务所充满了躁动,人人心不在岗位、脸上写满各种恍神、各种心不在焉,一心一意就是等着下班去。 但这可不包含单若水,她巴不得能早早回到银河! 虽然昨晚经过关月朗那么一搅和,压根儿忘了将资料送回公司而被汪名媛念到臭头,一早又被组内的资深审计方舟以一通电话踢进公司,说是替她参加例行会议,然而这些磨难都无所谓,因为昨晚的余韵犹在,虽然过程有些油烟味,但无损她的好心情。 抱着一沓资料来到会议室,她本是神态轻松,以为只是寻常的会议,但是以眼前的局势看来,恐怕是她太天真。宽敞的大型会议室内,资深审计与会计师并肩而坐,加上她的顶头上司、公司的资深审计经理季湛然也在场,她不得不顿悟,这是个货真价实的高层会议。 更悲惨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达,踮着脚踅进会议室,视线扫过会议桌两侧,仅剩季湛然身旁还有位置…… 「若水,过来这。」季湛然朝她招了招手,替她拉开了身旁的座位。 「谢谢经理,不好意思晚到了。」她小跑着过去,连着道谢又道歉。 「没事。」季湛然和煦一笑,下巴使了使前方,表示会议即将开始。 她定下心神,专注着前方,可是当所长一开始训话,她就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有些灵光……这哪是例行会议,她根本着了方舟的道。 这是一场随机考核,针对的是进社内不到一年的菜鸟审计,若是早一天知道,她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但问题是……她不尽不知情,更重要的是,她才刚到银河上工一天啊! 以至于当她第一个被点上场,开口便让全场笑翻。 「那个……此次在银河的年度查帐……进度部分……挺漂亮……」 眾人的观望视线下,她脸色硬是比桌面上的纸张还白,昨晚一夜未眠正是头晕脑钝,加上一看到所长那张凝肃的方脸,胃就开始抽疼,学会计的就是要学会以数字来呈现报告,关漂不漂亮啥事啊…… 季湛然一听也不禁愕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看她僵直了身子不知所措,暗暗拍了拍她的手鼓励。 那动作不含任何轻薄意味,若水抿着嘴,情绪缓了缓,又深呼吸了几口气,以着昨天帮忙整理底稿时发现的问题提出分享,勉勉强强算是报告个大概。 年近七十的所长眯着眼凝听,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偶尔丢出几个问题,她能回答的便尽力,不知怎么答的,一旁的季湛然自是以主管身分替她回了老闆,她偷偷吁了口气,感激的看着自家大boss。 「谢谢你了,季经理。」她坐回位置,感激万分的合掌道谢,看着下一个被点名的审计同仁因为太过紧张而绊倒自己就感到万分同情。 「以第一次而言,你算报告得不错。」季湛然嗓音温和,眼中带着期许与笑意,毛躁的新人他没少见过,她能冷静报告完也是难得。 「谢谢经理安慰……」 若水声音僵硬,脑袋因为短时间过度刺激而有些走神,她张着耳朵听其它新人报告,有的同她结结巴巴,有的就不输给资深同事,季湛然能帮腔便帮,不需要他的时候,便敛神凝听,她偷偷瞧了眼他手上的笔记,密密麻麻以英文草书写了整面,她默默敬佩了下,看向他的眼神更尊敬了。 若不是他,她今天怎么被黑的都不知道。 撞见她窥伺的眼神,季湛然徐徐一笑,被抓个正着的某人只得尷尬的乾笑回应,拿着笔佯装笔记,可不多时她又分心了,想起昨晚关月朗的下属们,一个个见他像跟见到什么似地,她不禁暗暗腹诽了下银河顶楼办公室的傢伙:当boss的就是要像这种笑口常开、又懂得称赞人的才得人心啊! 可绕了一圈想,自己暗恋他多年始终如一,这……算不算自打嘴巴啊? 被列入好人范围的季湛然把单若水出神的模样都看在眼底,见她捏着左右脸颊松弛着面部表情,他忍着笑,偷偷递了张纸过去。 专心开会! 飞扬的字体跃然纸上,她一看是万般的不好意思,吐了吐舌,乖乖的听完其它人报告,这才捏着记事本悄声问:」季经理,我这样就算报告完了吗?所长都没看我一眼耶……该不会是听不懂我说的话,等会儿解雇书就躺我桌上了吧?」 「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倒是你们这组的方舟是高级审计,似乎没告诉你这是每一个新人都会歷经的会议?」前头在报告,他压低了声音问着,不是他要责难,而是没有准备出错机率是近百,方舟不是想搞掉这新人,就是想考验她的临场反应,但以他看来,前者可能性高点。 听见领导的疑问,她不好说自己被摆了一道,只得苦笑着回:「她忙,我也没问清楚,想说是来见见世面,不过这样也好,经验值一下窜升了两位数……平日打怪练等级都没那么快,难怪人家说职场如战场,还真所言不虚。 经验值?打怪练等级?季湛然神情疑惑了下,随即想透,他笑了笑,有丝感叹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她没察觉别人在欺负她吗? 「什么猪跟虎的?季经理,我报告完了可以先离开吗?还得赶在中午前回银河呢。」她小声的询问,频频看着手上的表。 「……去吧,路上小心。」忽略了那什么猪跟虎的,季湛然以主管身分允准了她,就见她捏着资料,踮着脚尖像只猫咪般灵巧的跑了开。 一回到位子上,会计部的梁煦煦便拿着一杯冰激淋蹦跳着来找她。 「喏,若水,吃冰啊!」 「煦煦,这十一月天吃什么冰,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少吃这些的,女孩少吃点冰对身体好。」她婉拒了几千次,但这姑娘似乎一次也记不住。 「那……来杯摩卡?」她递出了另一手的饮料,「低咖啡因的!」 若水无言了,瞪视着上头的奶油。冰咖啡有比冰激淋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健康大师,那吃烤番薯总可以吧?」吃货梁煦煦祭出了刚在路边买的炭烤番薯,知道单若水一会儿又要出门,连忙直接塞进她嘴里。 「帮你打车要不要?放心,报公帐算我的,不怕你那前辈过不了。」小白领身在大企业的苦衷她再瞭解不过,尤其又是单若水这种天真无害的,最容易被欺侮。 「真的可以?」她心动了,本来是认命的要去搭地铁,但既然有会计单位的小组长金言,又想起自己得在十二点半前赶到,面对只剩半小时的时间压力之下,她只得走个后门,「拜託你了!」 「就知道你需要,车我十分鐘前就叫了,番薯带着吧,今天别再最后一个下班啦!」 两人是不’骂’不相识,梁煦煦会注意到她,是因为这姑娘提交来的表格老是有问题,她习惯性的走来念个两句,念着念着就注意到这姑娘脾气好、性子乖,还是个天天待到公司关门的小可怜,好不容易可以跟着去大公司见习了,又沦为被奴役的对象,虽然单若水本人不以为苦,但她却看不惯,古道热肠的忍不住帮了一把,帮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问她为什么,梁煦煦抓了抓肉敦敦的手臂,其实也很不解,大概是看她认真出包的样子被激起母爱吧…… 「谢谢你啦,煦煦,改天请你吃饭!」若水抓起包着番薯的牛皮纸袋,拉着底稿箱匆匆离去。 「不用吃饭,帮我找张饭票才是实在!」 梁煦煦在后头大喊,惹得一室哄堂大笑。 ch05 单若水赶在十二点十五分整到达,换好证件上到十五楼的会计部会议室,刚好是十二点十七分整。 可一踏入里头,却只见到桌面上摆着笔电与底稿,一伙人却是不见踪影。 「咦,安业的小姐吗?他们都出去吃饭啦!」一旁的秘书见她一人呆站在门口,忙好心的告知。 「这样啊,谢谢你。」知道他们只是提早出去吃饭,若水安了下心,可随之而来的失落感挡也挡不住,又被一个人丢下了,怎么过了几个月还是无法打入团体,难道真是她太没人缘?就像某个先生在重逢之夜竟只请她吃了碗餛飩面,好歹也来摩登一点的星巴克吧…… 「算了,好险还有煦煦的番薯,刚好省了一餐。」 若水乐天的自我安慰,提着袋子正要往内踏,手腕却驀地被人一把扣住。她惊呼一声,转头就见某个先生站在自己身后。 「被排挤了?」他一脸要笑不笑望着她。 甫自隔壁会议室开完会的关月朗,一踏出门就见她站在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儘管身后还有一群高干与助理,他没多想便扯住了她。 「呃……不是这样的。」若水端正了下表情,内心宽泪。关月朗,你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那是怎么回事?」他挑眉问。 「没事的……关先生。」她抿了抿唇,对于他后头的蜂群颇感压力。 她虽然没多少社会经歷,也明白就算是暗恋人也得要公私分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关月朗身后,果不其然各种眼神各种揣测,不只如此,一道玻璃帷幕后,会计部全体同仁眼神齐刷刷的朝自己直射而来,她退了一步,没注意自己那句关先生一出来,眼前的男人目光沉了沉。 关月朗松开她的手,问了身旁的助理,「现在是休息时间?」 苏特助愣了下,心想老闆不是会管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主子,但见他似乎颇为在意,只得回答:「关总,安业的审计们不在我们公司的管辖范围,一般是十二点至下午一点半,关总的意思是……」 「没什么,你们都散了吧。」关月朗一声令下,后头的人自然不敢多待。 他视线回到单若水身上,看得她忐忑难安。 「那个……我因为先回公司一趟,错过跟他们一起行动的时间了。」就算是旧识、就算是这男人,她也开不了口说自己的难处,其实从以前到现在,她开不了口的事情何其多。 可奇怪的是,有些她特别想遮掩的困窘时刻,他却能一眼就看出来──比如现在。 「单若水,该吃饭了。」不理会她的解释,他瞄了下时间,转身按下电梯纽。 「呃……我有自备午餐……」她訥訥举起手上的烤番薯,本想问:新鲜现烤,你要不要也来一条?可最后还是放弃。关月朗吃烤番薯,她想都不敢想。 电梯门敞开,关月朗察觉后头的人还在磨磨蹭蹭,头也不回丢了一句,「附近有家餐厅不错。」 被猛地抓住了死穴,若水心动了动,悄悄将手中的东西塞入口袋深处,没骨气的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您破费了。」 电梯门一关起,会计部像是被按下play键,平地一声雷乍开,所以人开始猛力敲打键盘── 原来咱们领导不爱好男色!? 而电梯内,若水瞄着灯号往下降,用手指戳了戳关月朗的手臂,「我想到一件事。」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管理原则一,不将私事带入工作,你光天化日下约我吃饭,不怕人说间话?」 关月朗微眯起眼,嘴角像是噙了点笑意,「你不也来了?况且现在担心这,会不会太晚?」 「………」她无话可说,只能撇了撇嘴,「我一回公司逢人就说咱们是远房亲戚,你也可以比照办理。」亲戚这类词就不怕人嚼舌根了吧,亏她还期待了下,想着他可能说:我们什么关係,要说就让他们说去之类云云…… 这时关月朗的视线突然扫过来,她看不懂那意思,只听他说,」你倒体贴,全替我想好说词了?」 这语气听起来就是不太满意,她不敢吭声,从踏出银河开始,便保持着落后半公尺的距离,默默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的背影,她内心还在嘀嘀咕咕:不说亲戚难道说青梅竹马,他们也没那么青梅…… 「单若水。」突然间,关月朗脚步停了下,喊了后头拖拖拉拉的人一声。 「怎、怎么了?」 她也停下脚步,万分期待的看着前头的人。 一见他朝自己伸出手,她心重重一跳,奔着朝他而去。 「怎么了、怎么了,乾嘛不说话?」她微喘着奔过马路,一手扣着他臂膀,脸上泛着潮红。 见她如此,他眼神顿时参杂了点什么,「我只是要提醒你赶紧过马路,没发现后头的车在排队了吗?」 她回头一看,果真见到一排车主塞在红灯前瞪视着自己,她失望了下,却不忘挨紧身旁的男人,心想如果不是他在,现在肯定不是被瞪这么简单。 于是揣着他的手便更紧了。 关月朗低头看了一眼,眼中的温情一闪而过,没多说什么便领着她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主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一见着关月朗,像是见到儿子般欢喜,一看他身旁的单若水,倒是很明显的愣了愣。 趁着老闆娘带位子的空档,若水打量了下环境,乾净清爽,挺有家的味道,不禁好奇的问:「你常来啊,阿朗?」 没等及关月朗回答,老闆娘送上水杯,热情的搭起腔来,」难怪苏特助让我今天不用送餐过去,原来是带姑娘来啊,敢问这位是?」 若水梗了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便听他冷水般的语调响起,「是亲戚。」 他喝了口水,用了她刚才替自己想好的称谓介绍。 「噯……亲戚啊,还以为是女朋友呢……可惜了,每回来也只见特助跟着,长得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没个女孩儿陪在身边呢?」 老闆娘转身回厨房备菜去,嘴里还叨叨念念的,若水却因为那句「亲戚」而明显的神色一黯。她只是说藉口,没想要真的当亲戚啊,这下总算是体验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热腾腾的菜很快便上桌,看她拿着竹筷拨着碗里的白饭,他夹了一筷子的芦笋到她碗里,筷尖轻轻的敲了敲她面前的饭碗,「吃饭。」 她回过神,默默端起碗,却是一边分心偷瞄着对座的男人、一边吃着碗里的菜。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被人直勾勾盯着看怎么也吃不香,关月朗索性放下筷子,任凭她看个够。 她摇了摇头,咬着筷子一脸闷。她告诉过自己不用操之过急,时间会解释一切,可心底的期待还是骗不了人;他身边有没有人,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想不想发展下去,每一项她都想知道…… 闷闷的又吞了口白饭,墙上的液晶电视突然传来熟悉的主题曲,她瞥了一眼,发现是最近自己在追的偶像剧,那女主揣测男主心意的时候特别像自己,她不自觉看得入神,直到对座的男人夹来隻虾命令她剥壳才回神。 「看什么这么入戏?」。他也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不为所动。 「你不知道吗?最近很火红的。」她灵机一动,想借此来表达点心里的意思,「我跟你说说剧情,男主呢,是医大外科学霸,平日在学校风光得很,多少人私下爱慕、多少人明着告白,可是他却偏偏喜欢自己打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一个小胖妞,我本来以为他会大动作追求,谁知道他个性闷骚,竟然拟订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套住女主,还带着一把手术刀,一丝一络慢慢的打开女主自卑的心房……其实剧情乍看有点洒狗血,可是仔细体会一下却觉得百般撩心……」她一手剥着虾壳,嘴上噙着笑,神情里有着深深的嚮往,「女主一开始也是各种猜测啊,时常七上八下的,一颗心随着男主的情绪变化而变,不过日久识人心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久了才明白,不管外人怎么看,男主自始至终都是深深爱着自己……」 她将剥好的一整盘虾大半都推到他碗里,抬眼看见他专注吃饭的表情,压根儿没听她说话,她突然觉得气馁,语气蔫蔫的,「总之,我觉得动人处就在这,有机会你也看看吧,很放松的。」 「嗯,有机会吧。」 这语调摆明了就是觉得看这没营养,若水叹了口气,低头才发现自己碗里堆得老高,她看了正接起电话的关月朗一眼,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餵猪来着啊……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用吃操控的孩子了…… 可话虽如此,他替自己夹的菜,怎么辣都吃得下肚。 见他收了线,她试探的问了一声,「是不是很忙,赶着回去?」 关月朗看了眼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同时招来老闆娘结帐,「嗯,是挺忙。」 她“喔”了一声,郁结的吃完饭,在休息时间结束的前五分鐘回到办公室里。 站在他的办公室内,她忙着脱下刚刚借来御寒的围巾还给主人,却一个不小心跟发上的发夹缠在一起,关月朗微微弯下腰替她解了开来,两人鼻息间挨得极近,她偷偷抬眼,他的神情专注,看不出有多馀的意味在,她失落了几次的心情再度沉到底,抬头跟他低低道了声谢,才发现他一双黝黑的眸就这么定定看着自己。 若水有那么一刻不敢呼吸,她抿着唇,眼神里看得出紧张,关月朗通常这么看人就是有打算了,但这打算她通常是猜不着的,时隔多年,他变得更加难以揣测,她躲开了眼神,实在是小小的心脏受不住这样的凝视。 到底两人是朋友还是什么?相隔六年,很多事都得变了,对的时间对的人,这话从来只建立在彼此心意相通的人身上,她知道关月朗是自己对的那个,可不确定他所想亦同自己。 「那个,我先回去工作了。」她决定今天不再耽误他了,工作要紧,可走没几步,却听他在后头喊了一句,「下班后上来找我。」 她停下脚,万分不确定的回道:「但我下班时间不一定耶……」 审计生活通常都是看着末班车扬长而去的,她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他等到深夜。 看出她的犹豫,关月朗也不跟她囉嗦,「不来也行,我下去等。」 单若水知道这人说到做到,关月朗坐在一旁等,那全部人还要不要工作啊,重点是,她会无法专心啊! 知道这是拒绝不了的,只得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我一定去,你可别下来啊。」 她拉开了门,缩头缩脑的往电梯跑去,途中还不忘回头张望,确认了下那群菁英没人在观望。 可是一进电梯里,她便靠着透明的玻璃墙重重叹了口气。 到底关月朗是怎么想自己的呢?亲戚、孩子、还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罢了? ch06 几晚的加班后,单若水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领人钱财、为人消灾。 若非起薪工资比一般大学毕业生高,她其实是咬着牙在撑着这份如此高压的工作,一般小型的公司行号,一周便可以结束任务,但是像银河航空如此大的跨国集团,一个月的工作时间只是基本,一个半月是家常便饭,纵使一组四人在工作,每人负担的还是吃紧。 她趴在桌上喘了口气,看着一旁没动过的盒饭就满怀愧疚,可惜了阿姨的好手艺、也可惜了楼上某人的慷慨。 这些日子的中午都是跟着关月朗到阿姨那用饭,她也养成习惯了,十二点半准时等在了电梯口,本想躲在一旁想吓他一下,没想到今天开了门,等在那的却是他的行政秘书,那白领美人穿着细跟高跟鞋,踩着优雅的三七步站在里头,不但没被她的唐突吓到,反而巧笑倩兮的带着歉意解释关总临时出差,让自己给她送饭来。 单若水脸上的怪表情还来不及收下,大滴的汗感觉要从头顶冒了出来,她恭恭敬敬的接下饭盒,回到位子上就看到方舟留了便条纸让她回公司一趟,这么一折腾,就到了现在…… 她万般可惜的推了推被包装在纸袋里的盒饭,不自觉叹了口气,就听身旁的人嚷嚷起来。 「唉呀,都这时间了,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家要不要吃夜宵去?」组内的胖姑娘汪名媛是个小吃货,哪里有好吃的问她绝对能得到答案,一看时间都十点了,她也不怕身材走样,吆喝着另外两人一同增加体重去。 身为组里唯一的男性,李启光不敢苟同,频频皱眉,「汪名媛,再吃门都过不去了,都忘了去年公司健康检查谁半面都红字,体脂、血糖、三酸甘油酯,你还要不要嫁人啊?」 「我去,嫁人不是本姑娘最终目标,男人啊,不可靠,一下天天在你跟前晃、一下又跑得不见人影,连通电话也懒得打,女人是比手足不如,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也有自知之明的,谁喜欢我这种的,那种姑娘人家才青睞。」 汪名媛直指着默默收拾着底稿的单若水,其实觉得她挺勤奋,就是碍着她当初进公司太顺利,想着该是什么特殊人物,以退为进观察着。 「我?才没这回事……」察觉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了,她忙撇清。 方舟看了她一眼,这单若水是直接让经理季湛然指派进组里的,她觉得是颗烫手山芋,总是小心隔在外头,大事小事便指派她去报告,一来到银河又发现她在这似乎认识高层,心底对她疑惑越深,看这姑娘文静秀气,说不准手段高超,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可这当下,始终沉默的李启光不知道哪条神经出错,直接便开口问了,「小若同志,你在这是不是有认识人啊,我看这几天中午都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外头等着,职场恋情我没意见,可我们也不是银河的人,你得注意注意。」 李启光口中的人正是关月朗身旁的苏特助,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平日也没多受到重视,果然就这种事特别引人注目。 看这三人还等着答案,她只能扯了个笑,大力否认,「什么职场恋情,你们别想太多了,那是我远房亲戚,从以前就挺照顾我的,没想到会在这遇着,偶尔叫饭就算上我一份。」 唉……亲戚就亲戚唄……关月朗不也说是亲戚……她哀怨的想着。 「既然是亲戚那也别偷偷摸摸,改天介绍认识一下吧?」汪名媛性子爽朗,大力的勾搭在她肩上,差点压得她缓不过气。 「当然,没问题……」她想改天拦住苏特助拜託一下该是没问题的…… 看李启光与汪名媛信了,她吁了口气,却看方舟还是质疑的眼神,她知道方舟不是那么好骗,可自己跟关月朗的关係也没个说法,再说,就算真有什么,她也不好说破,关月朗的身分可不是寻常百姓…… 一伙人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方舟走至她身旁,神色淡漠的提醒,「单若水,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出来常帐的,常会遇到大款土豪什么的,可大款毕竟是大款,你什么来歷我不清楚,可若傍上了也得小心,安业的名声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毁了。」 「这……我会有分寸的……」她简直欲哭无泪,她特别有分寸好不好,就是太有分寸了才惹得自己心烦。 「夜宵我不去了,下周见。」方舟收拾好东西,朝另外两人打了招呼便下班去。 碍于方舟在,汪名媛不敢光明正大的约若水,女王一走气氛也好了,这会儿她更没顾忌,「走吧,明天放假,今晚我们唱k喝酒去!」 「喝、喝死你!」李启光语带威胁,却在汪名媛的一句「夜宵我请」,嘴馋着跟了上去。今天是那个什么夜的,他孤身寡人要过节也没个人选,哪有热闹哪里去。 「那个……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週末愉快。」 两人目光对上若水,她尷尬的婉拒这次难得的邀约,谁让上头还有人等着呢。 汪名媛耸耸肩,李启光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她笑咪咪的送两人离去,转回身,刷了卡片搭了电梯上去。 意外的,平日总是电话声不断的总裁办外空无一人,办公室内也无一丝亮光,她呆呆的等了半小时,主人似乎也没有要回来的跡象,掏出了手机想查看有无信息,才发现自己的老旧手机早就电源耗尽关机抗议。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她将手机丢入袋子内,刷了卡又回到了银河的大厅里。 宽敞的空间里,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依旧矗立在那,她仰头看了许久,才想起今晚似乎是平安夜。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很久没过过这节日,这样的节日总是少不了情人相伴,这些年也不是没遇过追求者,可她想要的只有一个,却远在天边。 站在巨大的树身阴影下,外头的寒意一丝丝在深夜里沁入,她拢紧脖子上那条老旧的围巾,想起那一年的平安夜。 那时她正为了期末考试而熬夜苦读英文,平时成绩就不是十分出眾的人,突然想要让某科突飞猛进只得熬夜抱佛脚,小平房内的取暖器热气时有时无,她打着哆嗦,勤勉背着单词,夜半时分窗外却突然发出了声响,她吓得甩飞手上的笔,心想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吧…… 可那声音持续不断,她鼓起勇气拉开窗户的缝隙,发现关月朗顶着身雪站在不远处,而那细碎的声音,来自他手上的雪球。 她张着嘴呆呆看着他半晌,直到一颗小雪球砸到自己脸上。 「单若水,发什么呆,出来復习功课了。」 见她终于探出头,关月朗走至平房的矮窗前,朝屋内的姑娘勾了勾手。 彼时的单若水不过十八,想着才刚求过老天给救星,救星就来到,她随意套上外套奔至外头,雪花已经又在他肩头上累积了一层,她笨拙的朝他奔去,双唇不住打着颤,「你、你回来了……不是、不是才十二月,还有一、一个月才放假啊!」 关月朗目如晨星,将她凌乱的发丝勾至耳后,「考完试就回来了。」 ch08 他闭上眼假寐,若水也不敢吭声,点了点前头开车的人,小声问着:「苏特助,你说我们要去哪?」 车子在满是狂欢耶诞的人潮中速度缓慢,苏特助偏头回她,「回关总住处。」 回关月朗家?那她怎么办?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经过这一晚的折腾,她已经没胆要求他下令现在掉头送她回去。 可怎么办呢?她也得告诉老爸一声。 掏出袋里的手机敲了敲,期望可以让它起死回生,却不料砸在了关月朗脚上。 他睁开眼,拾起从天而降的兇器,犀利目光扫过她,「手机带着却关机?」 「怎么可能,我还等着你打给我呢,实在是东西旧了,放在袋里谁知道一下子就没电了呢……」她尷尬的看着掌上的老旧款手机,平时总没什么羞耻意识的她,这下突然汗顏起来,她鲜少在意身外之物,但这时她多希望自己这老旧二手货别被发现,躺在他掌上看着就莫名困窘。 关月朗默了默,她都可以搞丢自己的联络方式,这等手机没电会是什么大事?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将东西搁回她手上,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某人自知理亏,小心谨慎的往他挪了挪,讨好的比了个手势,「很累吧,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关月朗微微瞥了她一眼又闔起,算是接受这提议。 她将手心的一片汗往身上擦了擦,微微探向前按揉着他的太阳穴,小声道歉,「对不起嘛,以后我会时刻充饱电,随时等你电话,你忙的时候、不能打的时候就传信息给我,我一定马上回你,就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她的每个字都敲在关月朗心上,即使心头还有点气,这下也消散了,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摧残了下。 「痛……」她捂着鼻尖,皱眉躲开他的攻击。 「这么晚了你就不该一个人在那。」她指尖的冰凉触感还残留在肌肤上,想起刚才她那吓破胆的模样,内心喟然这女孩什么时候能聪明伶俐点。 单若水却一脸闷,「还不是你让大楼十二点就关门了,我也没地方去,到那是为了找公用电话……」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慌张的伸出手讨着,「对了,手机拜託借我一下!」 关月朗掏出自己的手机,正当她要接过,却突然一个反手扣住她手臂。 「怎么了?」她心跳了跳,一股热气衝了上来。 他定定望着她,轻缓的声音响起:「今晚,能外宿吗?」 某人凌乱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 她稍稍抬了眼,见他一身西装笔挺,黑色的发丝也见不着凌乱,唯有脸上的神情怎么也掩盖不住疲惫,她心底一软,想起他在忙碌一日后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回家休息,却还是特地为了她赶回来,不论他的要求带着什么含意,纵使她再铁石心肠也开不了口拒绝,于是想了想,先拨了电话给等门中的父亲。 「老爸,我是若水,今天加班太晚错过末班车了………打车?太贵了,没关係的,我晚上在……「她瞄了关月朗一眼,」煦煦家过夜,明天放假呢,你也别等门了,早点睡,晚安喔。」 匆匆收了线,若水正要将手机还给关月朗,却见他定神望着自己,似乎在等答案。 她脑袋闪过一堆那啥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在他的凝视下,缓缓的点了下头。 「那……今晚就打扰了。」 ch09 事实证明,其实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的。 睁着一双大眼,她盯着一旁加湿器裊裊冒出含着甜橙花香气的白色烟雾,那有着甜蜜香气的精油,还是他十分鐘前帮着自己滴上的。 墙上的时鐘指标指向二点五十五分的方向,秒针清晰的发出滴答滴答声响,这么平静的夜,若水懒懒翻了个身,全无睡意,因为她能听见对门的主卧内有一点声响,知道他也尚未入眠。 踏进这间宽敞的公寓,她其实没什么设想,只是想着他累了,于是不麻烦他再陪着自己跨过整个城市回家,可当她问客房在哪时,她发誓看见他皱了下眉,好像自个儿说错了什么话。 「难不成要我问主卧在哪,大喇喇进去倒头就睡吗?」她忍不住抱怨,可一双眼还是不住瞄向门缝,隔壁的人一刻不睡,她也一刻不能安寧,因为他与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翻腾的心情便难以平静。 翻滚了约十来分,她决定不跟自己的意志力抗争,拢紧身上跟他借来的宽大睡袍,躡手躡脚打开胡桃木门,双耳贴在对门门板上…… 门缝下透出柔和的鹅黄色灯光,她开始练习当他拉开门时自己该说些什么,比如:我饿了,你想不想吃方便面,或是我有点睡不好,可以跟你换颗枕头吗?或是……关月朗,我想跟你一起,你意下如何? 就这么犹豫了片刻,她牙一咬,终于举起手敲了下门。 指关节敲在实心木头上显得闷重却响亮,但几分鐘过去了,门内的人还是丝毫没有反应,她垂头丧气放下想再度敲门的手,脑袋不知怎地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她也曾如此站在他的家门前。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吃完午饭便直往别墅闯去,同样也是没有人应门,她呆站着好半晌,下一刻决定冒着危险爬过墙头去,闯入别墅内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那幢别墅不是普通的大,凭着一点记忆,她找到了书房,见他手上抓着本书在躺椅上睡得沉,她礼貌性的敲了敲房门,却见他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跡象,当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不知羞耻的就爬上去,趴在人家的胸口安睡了一下午…… 当她人在床上醒来时已经是晚餐时刻,最后在关家吃得饱饱的被送回了家……这些回忆现在想来都觉得羞耻非常,过了这么些年,她突然发现二十五岁的自己竟少了当时的勇气,时间与距离会改变曾经理所当然的一切,她不得不想一个可能,他看似亲近的举动,有时不过是习惯。 又等了好半晌,里头的人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理人,她垂头丧气,踩着赤脚就要回客房去。 「站住,单若水。」 一道沙哑的声音冻住她的脚步。 关月朗手上端着只空水杯站在门口,皱眉见她宛如小偷般的举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若水吓了好大一跳,忙转回身,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见他手上端着水杯,也顾不得地上磁砖冰得吓人,急忙抢过,「要喝水啊,我帮你倒,马上送进房去!」 如此殷勤的模样实在不寻常,可单若水这举动也稍稍取悦了关月朗,尤其那句’送进房去’,不管是水还是人,他其实都乐见。 于是当若水端着一杯满满的水回来时,就见关月朗身上披了件浴袍,满头湿发靠在床头上看着资料,她将水杯放在床头,眼观鼻鼻观心立于一旁,想着是该道晚安回房,还是该主动找些事情做…… 思考了几秒,她硬着头皮开口,「阿朗,不快吹乾头发会生病的。」 「吹风机在浴室里。」 他头也不抬,只是告知了位置,若水想了想,机灵的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 「我马上来!」 她匆匆找来吹风机与毛巾,当手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发丝时突然心生疑惑,以往他不总是吹乾头发才出浴室的吗?可看着肃穆阅读文件中的男人,她不敢打扰,只当他是换了习惯吧。 这大平层的豪华公寓位在顶楼,城市的吵杂声半点都打扰不到两人,宽敞的主主卧里只有吹风机轰隆隆作响,她吹乾了半边发丝,瞪着另一侧还湿漉漉的黑发思考好一会儿,接着,直接换了个位置,爬上床铺的另一侧…… 「不好意思,借你地盘踩一下。」她小声道了歉,跪在软垫上默默替他把头发吹乾,可当她将吹风机收好,毛巾丢进洗衣篮,回来见他依旧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她不知打哪来的骨气,一把就将文件抽走。 「不要看了,你不会平时都这样放着任它乾了吧,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小心早晚偏头疼!」 「早就在疼了。」如此大不敬的举动,关月朗脸上却丝毫未见慍色,只是慵慵懒懒的盯着她,一双眼灼耀。 一听他身体微恙,她也紧张了,自动自发的绕到他身后轻缓的按了按额角。 「头疼啊,我帮你揉揉,如何,这样好多了吗?」 「……手艺有待加强。。」他的评语是带着良心的,她的力道像是在揉面团,好好的一个人没事也会出事。 「噯……大力点才舒服,你忍忍。」她持续手上的动作,额上都沁出薄汗。 「………」 见他闭上眼似乎准备就寝,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轻手轻脚的爬下床,」很晚了,你好好睡,晚安。」 「去哪?」 脚尖才刚碰地,黑暗里便传来他的声音,若水抖了下,」我、我回去睡了啊。」 「等等。」 关月朗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格外沙哑,也格外低沉,她停下脚步不敢再动,等着浸在夜色里的男人发号指令,可等了老半天却不见动静,她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床沿微弯着腰询问,「怎么了,还有哪边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拿药给你吃?」 床上的男人似乎翻了个身,嗓音再度传来,「肩膀有些酸,来替我揉一下。」 「啊、喔……」出差了一整天、又陪她折腾了好一晚当然累,若水自知这罪要赔到底了,于是轻手轻脚爬上了床,轻轻的开始捏起他结实的臂膀。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的侧脸,她见关月朗闭着眼,于是状着胆,弯腰在他耳边小小声的问了一句,「力道够不够,还有没有哪边要加强的啊,儘管告诉我。」 然而关月朗似乎是入睡了,见他气息均匀,厚实的胸膛缓缓起伏,好半天没吭声,她按了老半天也觉得累了,才想悄悄爬下床,一动才发现浴袍的下摆被压在他身下,她瞪了片刻,心想若是这么蛮横拉扯他肯定会被吵醒。 这下该怎么办,难不成学古人断袖吗? 她跪坐在床上思索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这张塞下三人都绰绰有馀的大床,索性慢慢摸到了另一个枕头上,乖乖的趴在他身侧。 反正以前也这么过,没什么关係的……盖棉被纯睡觉而已。 她打了个呵欠,拉起羽绒被裹住自己,夜里温度低,她察觉身旁的男人动了动,被子内的温度渐渐攀升,人的感受在夜里有时反而更加敏锐,她偷偷张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他仍紧闭着双眼,面容沉静,似乎是睡得很沉。 不知道打哪来的胆子,她悄悄往前挪了挪,将脑袋靠在他的臂弯上,像那个夏日的午后一般,偷偷说了一句白日里不敢说的话。 「阿朗,有句话我一直没说,这六年来……我很想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在我有生之年,除非你让我走,否则我缠你缠到底了。」 像是将秘密倾诉后终于得以放松,她头一偏,靠着他沉沉睡了去。 月夜里,早该熟睡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他低头望着她沉睡的脸庞,展臂一伸将人搂到胸口上,嘴角微扬着笑。 ch10 一阵唏唏簌簌的声响吵醒熟睡中的若水,她翻了个身,捲起羽绒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可不多时,她猛地睁开眼,惊恐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身旁的男人正在床榻旁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她低头确认了下身上的浴袍,忍不住松了口气,「好险没在梦中误事……」 可这举动却惹来身旁一声嗤笑。 「你以为我这么飢不择食,对着一个缠在我身上昏睡的女人下手?」嘴上刻薄着,关月朗的眼底眉梢却是充满着愉悦。 一听这话,她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别误会,我是因为你压着我的衣服走不开,又怕吵醒你才没离开,没打算对你乾嘛的。」 见有人这么急着否认,关月朗眉一挑,却罕见的不与她一番计较。 他换上一席深色衬衫,休间又显得神清气爽。看来某人昨晚的’劳力付出’对关月朗是颇为受用。 「起床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他轻声催促,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吃饭?现在几点了?」她还窝在床上,脑袋却疑似闪过什么,似乎是有件事被自己给忘了…… 看了看表,关月朗很好心的告知,「十一点半。」 「我睡这么久啊……昨晚没说梦话吵到你吧?」她磨蹭的下了床,抓抓凌乱的头,还在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忘了什么。 穿戴整齐的关月朗环胸看着某个明显还在模糊状态的人,长手一伸把人拉了回来。 「有,你吵了我一晚。」 「真的?我到底说了什么?」她真不该如此纵容自己的啊,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 「你说……」他双手左右开弓,揉着她的脸,「你做错了,这辈子都会好好服侍我。」 「就这样?」 「就这样。」 她明显松了口气,傻楞楞自言自语,「我还真是诚实啊。」 关月朗不置可否,「动作快点。」 「知道了!」 回到客房里火速把自己打点好,因为没带换洗衣物,她只能穿回昨日的制服,这还不打紧,只不过当她不小心将袋里的手机摔落地面时,终于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惨了,梁煦煦!」 听见客房内的一声惨叫,关月朗走来敲了敲半掩的门。 「又怎么了?」 今日关月朗心情颇佳,他走到她面前,看了眼那摔成碎片的手机残骸,弯腰拾起一张卡片。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坏了就算了,早该换一隻新的。」 她却哭丧着脸,一脸惨烈,」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多重要?比跟我吃饭重要?」他沉下脸,脸上写着你敢点头试试看。 「不一样,我忘了今天有个重要的相亲……」 「………」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单若水再不会读空气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开始支支吾吾的解释,可惜,重点依旧放错了边…… 「那是一个月前就约好的了,临时反悔对人说不过去……」 关月朗持续沉默,转身走至厨房替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发挥全身的洞悉力察言观色,知道要是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以关月朗过往的性子来看,她肯定会付出天大的代价,两厢为难下,她想了想,万般犹豫的开口:「要不,你也一起来?」 ch11 上了车,凝结的气氛还是不见好转,若水心底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眼睛瞄了瞄驾驶座上专心驾车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随意扯了个话题。 「你没有雇用司机啊?」 「假日我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我的私生活。」 「喔……」车子缓缓从专属停车格驶出,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打扰的那个」外人」之一。 车内瀰漫着沉甸甸的压迫感,即使音响拨放的是肖邦优雅的古典乐也掩盖不过。 若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紧张的肠胃都纠结了,这场相亲又不是她要参加的,她今天的身分只是陪客啊,谁让每次都让梁煦煦帮忙呢…… 想起梁煦煦,她意识到是该拨个电话通知会迟点,可自己那只中古机已经寿终正寝,她探测敌情好一会儿,趁着隔壁的人正专心开车,腆着脸伸出手恳求,「那个……手机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关月朗目不斜视,倒是很快递给了她,」要取消了?」 「当、当然不行,我是拨个电话跟朋友说晚点过去……」她囁嚅着,果不其然见他眼神一冷,她抖了抖,缩到角落拨打起电话。 「餵……煦煦啊……」 电话一接通,梁煦煦高八度的声音便传来,单若水没意外的被骂到臭头,她万分委屈的听了十来分鐘的训,最后逮了机会开口:「梁煦煦,能不能消停下,说好我只是陪你相亲的啊,再这样我就不去了……什么给我机会,我可没说过缺男人来着啊,你别给我瞎搞,就这样了,一会儿就到!」 驾驶座上的男人分心瞥了她一眼,见她悻悻然掛上了电话,嘴里咕噥着,「什么千年难见优质白领,我这边的更上乘好不好,真正的大款,还不吓死你嘴里的土豪!」 「单若水,别让我分心。」始终不发一语的人终于开口了,但这话却让她理解不能。 「我没吵你啊……」敢情她今天犯太岁了,两个人都矛头指着她。 关月朗却只是斜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车上安静了会儿,好半晌才有人开口:「下次说话先说重点。」 「啊?」某人眨巴着眼看他,依旧理解未遂。 卖场的地下停车场宽敞,饶是假日位子也不少,他停妥了车,转身盯着她。 单若水果然不让人失望的,见她又露出犯傻的表情,他手一扬,习惯性的动作到一半却又顿下。 「……我怎么就跟你认真了。」 若水眯了眯眼,在心底偷偷埋怨:你要真跟我认真就好了…… 「算了。」关月朗不跟她在口舌上继续争辩,拉着她的手便要往s商场旁的卖场走。 她盯着被抓住的手,一阵一阵热气往脸冒上,结结巴巴的问:「你带我去哪啊?」 关月朗没答腔,她也没敢再多问,直到两人站在中国移动里,她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自己选。」 关月朗推了她后背一把,环胸立于她身侧。 若水拧眉看着玻璃橱窗后的价格,她退了退,拉着关大少到一旁商量去。 「阿朗,我们得商量商量,虽然安业给的工资不错,但是我还有老爸得养,这么奢侈是不行的,那手机修一修说不准还可以用个一年半载,今天就别为难我了。」她为难的捏了捏钱包,像关月朗这种日入斗金的人是难以想象她这一块钱都得打十个结算计的小市民心情啊。 关月朗一个冷眼投去,「说了要你付钱吗?」 她瞪大眼,「不用我出钱?」 「不用。」 她面色一喜,随即又摇头,「不行不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已经吃你够多了,再拿不就太不要脸了。」 这一番话落入一旁的情侣耳里,女孩眼露欣羡的看了若水一眼,推了推自己的男友一把。 「餵,你看人家多有心,让你买苹果给我还不肯。」 「苹果,行,买一斤给你!日本航空进口,保证新鲜。」 「你去死,人家都让女友随便挑,我也想尝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日子!」 「那你得先让我尝尝!」男人语调不正经了,女人一个害羞,拉着人便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还了你就有苹果了吧?」 「好说好说……嘿嘿嘿……」 男女笑闹着离去,若水冷汗直飆,抬眼看着关月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应该不想尝尝我,所以咱们不如压张借据,我也不会那么心不安,下个月领工资再还你,如何?」 关月朗眸光转深,「压借条?可以,你拿什么担保?」 「还要担保啊?」这时的某人就想赖皮了,」拿人品可不可以?」 他冷笑,」你说呢?」 「………」她瞪着他好一会儿,最后痛定思痛的举起右手,「那我工资卡交给你抵押到还清债务行不行?」 「行。」关月朗也挺乾脆,二话不说便答应。 单若水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窝囊,几句话之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了出去,可日后证明她今日的举动是对的,关大少是谁呢,会在意那点区区小零头,她每月伸手领到的钱可都是出自私人荷包呢…… 「那我可以自己挑了吧?」契约算是口头达成了,她一脸试探地问。 「嗯。」他頷首,退至一歨之外。 其实她那点小心思关月朗岂看不出来,见她弯下腰一款一款与店员确认起价格,他目光荡着遥想与些微笑意,单若水六年如一日,像是当年他带着她到小镇上的午茶店,她趴在玻璃柜上细数着价钱的模样。 此情此景,一如往昔。 「阿朗、阿朗,你过来帮我看看。」 像是终于找到心头好,若水回过身兴奋的招手要他过去,但是关月朗一瞧是款连视讯功能都没有的阳春货,立刻手指另一款,捂住某人极欲发言的嘴。 「就要这款。」 因为关月朗在后头而始终敢怒不敢言的店员喜出望外,忙换上一张笑脸,内心直呼原来真是遇到财神爷,一出手就是最新型号,乐得他打折又送礼,哈腰鞠躬接下信用卡。 「直接换上吧。」 「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自动替自己换上新机,并确认了什么后塞到自己手里。 「不带这么强势的吧!」她捧着热腾腾的新手机,身旁的人看得她如握烫手山芋,单若水从来没一刻这么被注目过,她终于知道明星也是不好当的啊…… 「走吧,不是跟人约了?」见她迟迟没跟上,关月朗停下脚步,没好气的望着她。 被满天钞票砸了满头包的若水不敢多坑一声,本想说着」领了年终还你钱」,可是想到工资卡在某人手上,她再说这句就是废话了。 走在攘往熙来的崭新卖场内,身旁的橱窗无不提醒着她今天是圣诞节,她看着眼里,心里其实一直记着一件事,六年前的圣诞礼物她欠到现在呢。 书上曾看过,有时说不出口的,就得寄情于物上,那是为什么情人之间老爱互赠礼物,而她现在说不出口的,不就是那点心思? 她四处张望了下,向前跑了几步拉过他的手,「等我一下。」便往s商场一楼的名品店跑去。 再回来,她手上多了个小纸袋,脸上掛着不太好意思的笑,本想说’一点小意思,别怪我寒酸啊’,可这话说出来就真寒酸了,于是她选择闭上嘴,直接塞到他手里。 「给你了,欠了六年礼物,我总算是补上了。」 那表情装得若无其事,可眼底透着期待与不安,关月朗看了纸袋上的品牌名一眼,眼神中有了笑意,」安业给的工资如此高?」 若水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有,但因为你值得拥有啊!」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场,这台词什么的,实在太彆扭了…… 「从以前到现在,我收了你这么多礼,好像还不曾送给你什么,念书时是没能力,现在开始领工资了,肯定要回送个什么报答你多年恩情,但实在也不知道该买什么给你好,这只表我在杂志上看过好多次了,虽然我知道你肯定多得不得了,可是我就觉得你戴上一定比那模特好看。」 说词像是女儿初出社会第一次送礼给爸爸一样,关月朗脸色微妙,卸下手腕上原本的表,改换上新的。 她双眼绽亮,果然贵气的人穿戴什么价值感都会提升啊! 「其实这款表有皮质跟金属錶带可以选,可是价格差了一个零,你别气馁,等我存到钱了就替你换上。」她豪气乾云的保证。 「品味还不错,我小看你了。」 能得到关月朗的赏识实在是意料之外,她情不自禁的挨得他更近,拉着他的手东瞧西瞧。 「不枉费我花了这钱,果然人要金装、佛要衣装啊!」她喜不自胜,出口便成章。 「………」 「不过……有件事得跟你打个商量。」这事情还是她刚刚掏出身上家当付钱时想到的,」因为买你礼物了,待会儿能不能借我点钱重新配副隐形眼镜啊?我在你们公司搞丢了,反正我工资卡在你那了,先预支点钱用用。」她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胶框眼镜,咧嘴一笑。 「………」 ch12 一番折腾下,当若水抵达约定的餐厅已经整整迟了半个小时。 梁煦煦大老远的见到慢吞吞走来的人,急忙走向前抓着人低骂,「单若水,跟你约十二点半,现在都一点了,你是跨省过来的啊?」 「对不起啦,我有事耽搁了……」 她也不想如此,本以为买个眼镜能花多少时间,但没想到关大少说她眼睛有问题,硬压着她做视力检查,连眼镜也重新配了一副,还专挑可以过滤蓝光的镜片外加防太阳紫外线什么的,总之是半个月的工资啊,当时关月朗付钱时,老闆见她脸色惨白还打趣道:女朋友在替你的钱心疼了,真是好姑娘啊。 更没想到的是,关月朗竟然卑劣的採用低笑不语政策,她当时脸色转青,低问是不是可以分十二期无息?没料到关大少竟然卑劣的回她:「我先确认里头有多少钱再答復你,本金先扣除,利息我们再慢慢算。」 惊得她一时忘了时间,死命回想自己的户头到底剩下多少个毛主席…… 「手机呢,打了几百通都没人接!」 梁煦煦直衝至她面前,见她脸色不对,就算是愤怒,到底语气里担忧多过责备,再看她一身没换过的套装,她瞪大眼,皱着眉拉过若水,「昨晚跑去做什么了,怎么一身衣服都没换?」 「我……太晚下班没车搭,只好住朋友家……」她手指比了比后方,不敢对梁煦煦说昨晚她莫名其妙当了自己的挡箭牌。 「你好。」关月朗頷首,自然的立在某人身侧。 虽然俩人没有任何亲密的肢体动作,但是梁煦煦把她的解释跟这男人一凑,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她脸色一变,突然头痛起来。 「你怎么没跟我说就突然有了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你误会了。」她小声解释着,现在是妾身未明状态,她脸皮再厚也不敢直接将他归为自己所有,虽然很想,但这事还得两情相悦,急吼吼巴上去实在不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所为! 「算了,先不说这,你看现在该怎么办?本来计划二对二?你想让谁轮空啊?」 若水一抬眼,就看见梁煦煦身旁的两个男士皆是陌生的脸孔,她知道梁煦煦是相亲网站的会员,每次出来都是约上面的男网友见面,这下可好,她当时太忙,只记得圣诞节这天要出来,却忘了还有两个新朋友这回事…… 以她对关月朗的认识,现在的面无表情应该是不以为意的意思,再看看那两个人,因为关月朗的出现,脸上不仅错愕还写满想死的意念…… 真是造孽啊……她有预感这次的相亲绝对会被他搞砸…… 「那就让他去轮空吧……」她偷偷比了后头的男人,想也知道不可能推他上场吧。 「他若加入战局肯定是不战而胜了,小姑娘。」梁煦煦叹了口气,也不想多在这纠结了,「噯……那……总之,先去吃饭吧、吃饭!」 梁煦煦是这么打算的,酒过三巡大家混熟了,就没有什么生分之别,她可以多认识认识两人,单若水的角色只是跑龙套串场兼凑人数,反正这场名义上定为新朋友见面会,多一个人也无伤大雅…… 想到这,梁煦煦热络的先替单若水介绍起两个网友,「许仙、赵云,这是单若水以及……她的小伙伴,总之大家久等了,先进去用餐吧。」 她一听这两人的名字非常没心眼的偷笑出声,关月朗敲了她的头一记,低声警告,「太失礼了。」 她委屈,「大家流行在网上取个笔名,你也可以取一个啊,关公、关羽、关云长,这三人的名字都挺适合,霸气又不落俗套。」她自以为聪明的提议,却未料得到关月朗的耻笑。 「三个名字都是同一人,看来当初替你上的歷史课是白费唇舌,你还记得上善若水这四个字出自何人笔下?」语重心长,颇有恨铁不成钢的严父之心。 「老……」她想了想,老子这词太像骂人,老者、老人似乎较为符合逻辑,其中又以前者听起更为学术,她颇有自信的开口,想着这次绝不会出错,」不就是那老者来着!」 「………」 这边气氛低迷了下,另一头却听梁煦煦不满的声音传来。 「位子没了!?我不是来过电话说要改时间吗!?」 「小姐,不好意思,今天是节日,按理说位子是不能改的,刚刚那位服务员一时疏忽答应了您,但眼下确实是没有位置的,要不再多等四十分鐘,一有位子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 为首的店经理一身圣诞老人打扮,万分抱歉的鞠了个躬,梁煦煦脸一垮,眼神恶狠狠的瞪了过来,若水浑身一抖,咬着唇看向隔壁的星巴克,」不然大家喝喝咖啡聊是非吧……」 气氛正僵,关月朗这个最无关紧要的人却开了口,「我有个地方,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吧。」 若水讶异的合不拢嘴,脸上写满不敢置信,他一早不是还气自己吗?现在表现这么大方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关月朗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 反观梁煦煦一心要保住这次的约会,忙不迭的点头,那两个许仙、赵云则是不好拒绝,谁叫梁煦煦虽然肉嘟嘟的,但也是美人胚子一枚,没了单若水,能把到这煦煦佳人也不吃亏,况且还有一个人比在场的两个姑娘更吸引人,不相亲的话,可以跟关月朗攀谈两句也是难得的机会…… 一行五人到了停车场,三人一见那台车,有那么瞬间不敢靠近,还是在副驾驶 座的某人探出头来,不明所以的喊着:「快上车啊,杵在那做什么?」三人才宛如大梦初醒般上了车。 梁煦煦毕竟比单若水多吃了几年的饭,她有些担忧的看着前座与关月朗轻声交谈的女孩,近来在安业里面其实有些风声,说这小姑娘在银河查帐傍到大人物,起初她不信,这下看到本尊似乎是假不了,这类事绝不归类于等价交换原则,最后要嘛陪上身体、要嘛流乾眼泪、更惨的是耗尽一辈子的感情,这男人虽是相貌堂堂,可衣冠禽兽这词也是能套用的,谁知道私下又如何?这姑娘这么单纯,真受得起这折腾吗…… 「煦煦,吃日式料理好吗?阿朗说是他耽误大家,今天就由他做东吧。」这阵子都吃他喝他的,单若水以往习惯又回笼,语气自然的很,丝毫不觉有不妥。 「都好、都好……」梁煦煦忙不迭点头,却在心底腹诽:他耽误什么啊,又不是约他。 但是能吃时就得尽量吃,这是梁煦煦的原则,绝对不因有外人在而改变,可是她没想到这相貌堂堂的衣冠禽兽带着眾人来到的地方竟是会员制私人会所,以至于她看着关月朗的眼神更复杂了…… 独立包厢内,两个日籍师傅负责掌勺,服务员带人入坐后,若水一看墙上完全没价目表,就连menu也没有,靠着他耳边低低问了句。 「看起来挺贵的。」 认识她多年,关月朗启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愜意回道:」我投资的餐厅之一,不用担心。」 「真的?」 「真的,所以邀请他们也算是宣传手法之一。」某人睁着眼说起瞎话,还说得有模有样。 「原来如此。」既然老闆都开口了,吃他一餐也不痛不痒,说不定吃货梁煦煦帮着宣传还让业绩节节上升,不正所谓花小钱赚大钱?她不由得钦佩,「还真有你的耶,资本家果然都是一肚子拐。」 「……吃你的东西。」关月朗没好气的塞入一块醃渍萝卜到她嘴里。 确实,关月朗来这用餐住宿都是免费,毕竟每年都缴上万会费了嘛…… 日籍师傅第一道菜便上了牡丹虾寿司,她习惯性的替他料理好一切沾手事物,恭恭敬敬的送回关大少面前,梁煦煦一面用餐,一面分心观察,内心又是一阵不耻,要女人服侍,真是下品! 下一道菜是烤香鱼,见她捏着柠檬挤出汁液,梁煦煦这下有点受不了了,正要捏她一把,却见服务员上了一份完全熟食的拼盘。 餐点上齐,某人还在跟一隻龙虾搏斗,关月朗却是夹了贯寿司到她嘴边,「吃吧。」 若水一怔,心突突地跳了两下,最后在他催促的眼神下张嘴咬住,」又不是娃娃,我自己会吃……」 嘴里塞得满满的还硬是要说话,可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惹得关月朗一阵轻笑。 「是谁不会拿筷子,老甩到地上?」 「不是我。」 话才刚说完,她手一挥,竟把自己面前那双乾净的象牙筷给摔了…… 她顿时一愣,脸色顿时浮现各种羞愧,见他握筷姿势端正又优雅,嘴角藏着隐隐的笑意,她也不是怒极攻心来着,就是突然有了意识上较量的心情,「筷子不行我用叉子吃总行了吧!」 「当然行。」他换了一个口味的寿司塞到她嘴里,招来服务员,「给她换上一副刀叉。」 「………」 瞪视着那随即被送上的银制餐具,单若水搁下一声」算你狠。」随即赌气的跳下椅子。 「去哪?」关月朗放下筷子,从身后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她迅速回了头,没料到他会在眾目睽睽下拉住自个儿,不禁看着他的手呆了呆,「我、我去洗手……」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指尖不经意的抚过她的眉眼。就在她以为他要说」我陪你」的时候,他却只是喝了口清酒,悠悠道:「认好路。」 她倒抽了一口气,要不是不敢,她多想把两只手往他身上一擦,看他还有没有办法这么气定神间。 重重的脚步踩在木制地板上,领头的服务员忍着笑,但她发誓自己绝对看见他眼角闪着泪光。 对座的许仙、赵云对望一眼,知道这两人肯定是一对儿了,趁着梁煦煦也跟去洗手,趁着关月朗神态清间,他们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关先生,没想到有机会一同用餐,最近银河股价不错啊……」 而另一头,梁煦煦则是趁着机会拉过单若水,拉下脸问:「搞了半天他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啊,你知不知道外头那台有着三叉戟的车是什么牌子,又知不知道他里外穿的都是b牌,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栽在什么膏粱子弟手上?」 梁煦煦说得口沫横飞,若水却是一语不发,像是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她其实在思索着,该怎么跟煦煦解释,这男人是她努力一辈子也要追逐到的人? 「煦煦啊,我知道你担心,但我十七岁就认识他了,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很清楚,我为什么想考cpa、为什么要进这个行业,是因为我想离他近一点,他是的忙碌的人,每日吃饭时间还比不上我们聊天的时候多,我花了很多时间想让自己更好,是因为这辈子我只有办法爱这个人了。」 单若水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跟平日的傻样截然不同,梁煦煦怔怔的看着这样的小女孩,内心喟然── 果然是被骗了! 「姑娘,姐姐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见过的男人可是很~~多、很~~多,我知道恋爱中的人劝说无用,但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哪天你觉得这段感情不对劲了,别忘了还有一大片树林,姐姐就是那森林守门员,绝对带着你进去闯!」 若水被她那夸张的举动逗笑了,她当然知道梁煦煦这个身经百战的相亲达人见识过很多男人,但是她不知道,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额度的,而她已经全部耗在关月朗身上了。 吃过午餐后,许仙与赵云已经正式成为了关月朗的铁粉,梁煦煦气得吹鬍子瞪眼,更加的鄙视这个膏粱子弟,为了輓救自己的婚姻之路,她掏出了两张电影折价券,「算是积功德吧,拜託快把他带走,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我还有戏唱吗?」 若水乾笑几声,知道该是时候退场了,连忙扯了扯关月朗的衣袖, 「阿朗,我们单独去看电影吧,再待下去就是惹人厌了。」 她亮了亮手上的票,笑得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ch13 可一到影城内,她就后悔了。 这人山人海的,她们要排队到何时?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既怕被人群衝散,又怕他拂袖而去。 「这么多人耶,回去看碟吧?」 她语气里有着试探,关月朗撇了她一眼,弹了她手上的折价券一下,「都出来了就随便挑部片吧,别糟蹋别人的心意。」 她怔了怔,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以为他会拂袖而去,然后取笑自己孩子气,在这节日硬是要跟人挤……可是,他却没这么做。 若水突然想起多年前他说的那句话:一个人的节日都是寻常日。 她当时还傻楞的问他什么意思,只是这几年下来,她渐渐明白了,因为心底有所渴求,所以身旁再热闹、电视里多欢乐,都是属于别人的快乐,没有那个人在身边,心就是空的。 她空了六年,识得自己的爱情,而他呢?有没有在这节日,想起自己过? 伸出的手突然不敢拉他,她在人潮汹涌的人群里,把自己看得更清晰了。 察觉身后的安静,察觉她眼中的期待与欣喜带着过往残留遗憾的痕跡,关月朗心隐然一惻,伸手将她往自己揽近,闭开汹涌人潮。 「想看什么?」 他的转变让她一喜,她看了看四周的广告,随口提意,「嗯……卡通片或喜剧片吧,我来看看时间。」 身高只有一米五六的单若水奋力跳了跳,想看清萤屏上显示的时间,可是人墙壅挤,她怎么样也没办法像卡通人物一样突然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关月朗,她尷尬訕笑,嘴里说了句,「你等等啊,我鑽到前头看看。」但是还没动作,腰上一紧,小矮子顿时来到一米八五的视点。 她下意识低头,然而他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放在不远处的萤屏,四周的男男女女以滋味各不同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脸色一赧,挣扎着要下来。 「就、就绿光森林吧,感觉很童话……」她随意挑了一片,热意已经蔓延至脸上。 徬佛未见四周的视线,关月朗将她放了下来,从皮夹内掏了钞票给她。 「这次换我请吧。」她摇头婉拒。 关大少停下手上的动作,要笑不笑地,「我似乎已经成了某人最大的债权人了,从我这掏出的都算你头上,放心。」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她哭丧着脸,户头里那点钱哪够,「那我得还到何年何月……」 「我三分復利计算。」他好心的追加告知。 单若水脸跨下了,弱弱地问:「不收手续费吧?这几天中午的午餐当附赠的行不行?」 「我考虑。」 她张了张口,想骂人却无从挑词,只能咬着唇恨恨瞪了他一眼,「果然是万恶资本家……资本论你写的吧!」才刚说完,就见他利眼扫来,若水一吓,连忙抽过他手上的纸钞一溜烟的鑽进人群里。 关月朗抿唇一笑,眼神直盯着她一路衝锋陷阵到最前头。可能是存在感过于鲜明,他站的那道路线没人敢插队,前来帮忙引导人群排队的影城主管特地多辟了一条动线,误会他是排队者之一,第一个就是引导关大少去买票。 「不用了,我在等人。」他轻拧眉,却听见身旁一阵失望的叹声。 一群女孩围绕在不远处,小声嘀咕。 「失望什么,他说等人,没说等谁啊,保握机会喔!」 少女们顿时又燃起希望,各个笑得靦腆,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崇敬与爱慕,关月朗敛回视线,靠在宣传用的巨幅广告前凝视着场内的一道身影,那群女孩循线望去,真真切切的失落了。 「没戏唱,就说名草有主呢。」 「我就说嘛,这种人不是有了爱人就是有了男人,哪轮得到我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途中撞了若水一下,将她护在手上的爆米花撞飞了出去。 「唉呀,可惜了……」女孩们还不忘转头怪声怪气了一阵。 若水可惜的拾起只剩半份的爆米花丢入垃圾桶,又见那群人转过身瞧了自己一眼,有别于她们一个个打扮得明媚动人,她怔了半晌,终于查觉自己哪里与身旁的人格格不入了。 这西洋来的盛大日子,身旁的女孩哪个不是打扮得亮丽动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套装,再看看那端正拒绝信用卡业务的冷峻男子,这世界有种人,无许过多浮夸装扮,就会发亮啊,她愣神望着人群中的关月朗,一道声音驀地闯入── 「小姐,自己一个人吗?」男子一身萤光羽绒外套,搭配一头潮流的发辫,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见她落单便踱了过来。 「我不是一个人。」她退了几步,发现在层层人群中,关月朗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是在等人囉?」男子越靠越近,一张年轻的脸庞写着对单若水这类乖乖牌女孩的好奇,「别紧张嘛,小姑娘,我们当个朋友吧,有没有人说你穿套装很性感啊?」 她一阵不舒坦,四处张望着关月朗,却发现他已不在人群里。 紧要关头上哪去了!?她掏出手机紧张的要拨打,却发现自己忘了搞懂这太过智慧的手机如何使用,所谓高科技產品,真是临阵上场、绝不灵光。 「呃……你别过来,我、我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快走吧!」 「真的啊?那我陪你一块儿等。」男子也不正经,硬是要卡在她身侧,她皱着眉要拒绝,就见驀地一道阴影矗立在眼前,身旁的男子抽气一声,突然退了好几步。 「不过十分鐘没看着你就这样。而你,也未免太不挑。」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猛一抬头,嘴一扁,一衝而上猛地环住他的腰际。 以为她是怕得哭了,关月朗心底一柔,低头正要哄,却发现她一双眼正晶亮,示威的看向一旁的年轻男子面露得瑟之意。 「就说在等人,我男朋友来了,你还不走!?」 那男子早先被关月朗没头没脑的批评过正要发飆,但见他一身不容忽略的凌厉之气,不过是冷淡的一撇就让他浑身一抖,所谓气势输人就在这,男子看了看后方逃生路线,立即打退堂鼓。 「认错人了,抱歉抱歉……」随即溜之大吉。 「哼哼,知道怕了吧!」某人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了起来,眯着眼看那人逃之夭夭。 「你现在是把我当什么了?」男子灰溜溜的逃走,关月朗视线回到身上那只无尾熊身上,他可没忘刚刚她情急之下喊了他什么。 「呃………」她吓了吓,想起刚才为了吓唬那人说的话,她就不敢再看关月朗,内心祈祷他能漏听,可潜意识里又希望他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只不过她窝囊,再说一次可不敢,只能胡乱掰了,「我当你是衣冠禽兽的万兽之王啊,一出场就能吓跑坏人!」 关大少却是脸色一沉,「你大学怎么毕业的?」 她不解回道:「就这么自然毕业的。」 「………」 但是当事人还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喜孜孜的想着,气场强大之人的好用之处就在这里,看他所经之处就能见到摩西分红海的景像,她突然也与有荣焉,想着以后看电影也不用怕排队买票这等事、超市结帐也不用苦等一小时,最实用的是,谁臭脸比得过关月朗的杀气!?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跟着关月朗出门也是有好处的,果真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ch14 出了影城后已是暮色四合,眼看是晚餐时间,某人却奄奄一息,浑身乏力。 「绿光森林原来是搞鬼的……我得歇歇,心脏承受不住啊……」 什么绿光森林,根本是尖叫的森林好不好……呜呜呜,她一路抓着关月朗的手捂着眼睛,还有没有形象啊,梦想中的小鸟依人与十指紧扣根本是作梦。 她蔫蔫的靠着关月朗,抚着胸口心有馀悸,「晚上完全吃不下了……」 早先那句衣冠禽兽的气还没消,关大少自认也无需怜香惜玉,猛力捏着她的脸」怕我从你账户扣?」 「唔……不怕不怕,关先生您想吃点什么,只要您开口,小女子必定竭尽所能使命必达,卖了自己也给您吃好的……」她立马朝恶势力低头,且低得完全没有节操。 「吃什么还需要我自己想?」他以眼神指责着单若水的失职。 她想想也是,关月朗每次请客何时曾问过自己想吃什么的,哪次摆上桌的不是她爱吃的,看了看四周,要不是太过高档荷包受不住,就是就搬不上台面,末了,她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对街的大娘水饺,腆着脸开口:「请你吃世界名菜怎么样?」 关月朗随意看了对街一眼,「没看见客满吗?」 单若水顿时冷汗涔涔…… 「呃……那、那吃美国经典品牌?」她快速扫过商店街,一眼便选中那外国来的舶来品──星巴克。 但是这提案也被驳回,因为走近一看,才发现店面正在整修中,两人持续站在大街上吹冷风,时间持续越久,她就越觉得难熬──在关月朗的视线下难熬…… 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突然间灵光一闪,把手伸进袋子里捣腾。 「找到了,上个月我跟煦煦团购的s餐厅自助餐券,但不知道有没有位置,你等等,我马上打过去问问。」 不待关月朗回应,她迫不及待掏出新手机,却碰到了天大的难题,「那个……借你手机用用……新手机跟你的系统不太一样,还没研究好……」 她搔搔头,伸长的手扑了个空,可脸颊却不争气的红了。 「这样滑开,点选连络人……直接输入电话或是点出联络对象……」 站在大街上,关大少竟然没出口耻笑,而是从后环住她,微微弯着身,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脸上。 关大少手把手的贴身教学,看得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谁叫这身高差太刚好,将近三十公分的距离,真是……赏心悦目。 单若水鼻音浓厚的嗯嗯嗯不住点头,耳朵烫得连她都难以忽略,她头垂得更低,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慌张转了个话题,「智能型手机真是太方便了,以后我也能跟其它人一样传微信给你了……」 「嗯。」 「不过……会不会吵到你上班啊?」她稍稍抬眼,想起方舟就曾骂汪名媛手机太吵,吵得人不用工作,他看起来应该也是讨厌跟人传来传去的那款性子。 「不会。」 他坦然自若。谁会敢嫌老闆手机吵? 见他脸色难得和煦,她胆也肥了,「那我随时随地都能传?」 「能。」 「上卫生间没纸也能传给你?」她放肆的追问。 「行。」他轻点了下头,声音里有着笑意。 若水汗了,「开玩笑的。」 「敢说要敢承担,这才能证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 「是的,关总……」她低头受教了。 关月朗看着她的头顶,嘴角明显的勾起,「不是要订位?」 「啊,对、对!」她手忙脚乱掏了张名片出来,打了电话过去。 想当然尔,肯定是没有位置的。 若水捧着手机,惭愧的看着某人,「不然……我回去煮方便面给你吃吧?」 她一双眼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探测,不想这样的日子就这么过了,更不想一整天的美好就在此与他分别,总得做些什么来留住俩人能在一起的时刻…… 他与她对望一会儿,转身迈开步伐朝停车场走,「走吧。」 「去哪啊?」她急了,不会是送她回家的步骤了吧? 「你欠我一次。」 坐进车里,她还愣愣的就听他说了这句,她’啥’了一声,又想了想,这是妥协的意思了?于是捏着小心脏问:「这次就吃麵吧,反正我工资卡都交出去了,下次你想吃什么自己挑如何?」 他不吭声,车速稳稳的朝市区的方向前进。然而当她特地下车买了一大袋方便面回到关月朗的住处,才知道自己真是又被这人摆了一道,关月朗让关家老宅的厨子做了晚饭送来,她那袋面派不上用场,就直接被推上了桌,这时她才知道为什么关大少挑嘴,因为什么八大名菜都比不上那老厨子的好手艺,饭后她拍着肚皮一脸满足,捧着杯热茶昏昏欲睡。 「吃饱了就好想睡,上辈子我肯定是猪来着……」进到安业这半年多来,她其实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尤其关月朗家的真皮沙发又软又舒服,她像是躺在云层上,一沾上就懒得爬起。 「今晚还能外宿吗?」问这问题关月朗也觉得气短,但单若水是个不解风情的,倘若就这样摆着,等她睡醒便是要拍拍屁股走人。 果不其然,某人看了看表,立即摇头,」不行,昨晚没回家,今天不能这样了。」 「那能待多晚?」关月朗抚着茶杯杯缘,交迭着长腿坐在她身侧。 「我想想……」她看了眼关月朗的神色,「最迟十二点前要回家……」 「罢了,还算差强人意。」见她终于懂得看眼色,他也无所求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关月朗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沾上热茶而水润的双唇上,考虑着是不是要就此正了她的身分。 但是单若水正想睡,电视里的热闹也驱赶不走她脑子里的瞌睡虫,她看着看着,一整颗脑袋都要垂到胸前,手上的热茶也险险泼洒出来,关月朗眼捷手快捞过茶杯,将她拉到了自己膝上,「单若水,你想毁了自己也不用在这。」 她吓得困意一扫而空,不住拍着胸口:「好险好险,不然我就要毁了你的沙发,三年工资也赔不起啊……」 抽出面纸擦拭着皮面上的水珠,她还想着这屋主怎么没再继续骂人,一抬眼便撞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一定帮你弄乾净才走,别这样看我……」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她挪了挪位置,却发现自己双手被他紧紧压制住。 「你能不能……」 关月朗嗓音低沉,她瞪大眼等着他未竟的话,大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推了开,两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站在门口的,是个与关月朗外貌相似的男子。 关风清惊愕的呆立于原地,看见自家大哥怀里抱着一个女孩,且似乎箭在弦上…… ch15 「方、方便进去吗?」 关风清尷尬的抽回钥匙,才刚回国结束一场酒色不缺的派对,他懒得回位在市郊的老家被念,只好躲回了老哥的市区豪宅里,他想过关月朗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看碟,压根没想到会看见如此曖昧的一幕,重点是,自己似乎在紧要关头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主人不说话他也不敢有动作,这状况关风清彆扭极了,可此情此景他要是转身就走也未免太刻意,于是他僵硬的关上门,踩着同手同脚的步伐往厨房走去。 「我……路过来借水喝,你们继续、继续,别在意我,当我空气啊!」 沙发上的俩人对视一眼,膝盖上的那个乖乖爬回沙发,端起剩下一半的茶水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而被打断计划的关月朗脸色阴沉,走进厨房冷眼看着弟弟。 「过来做什么?」 「路过喝水啊,老大,谁知道会撞见你好事……」他喝了口纯水,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消了音,接着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外头那位哪来的?想不到你一开荤就直接带回家,要不要我提供各种防护措施?」他曖昧一笑,递出一隻铝箔包装的小东西。 「喝完就滚吧,我不需要。」关月朗打断他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餵餵餵,说话这么狠,好歹我也是你亲弟弟,比不过外头那个?还有,你不需要是什么意思啊?关家有这么急着要下一代继承人吗? 他一时激动了,嚷嚷得比外头的电视还大声,但是一看大哥的脸色,关风清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见关月朗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浇头就淋在自己身上。 「冷静点了吗?你可以选择自己走,或是我让保安上来。」 有异性没人性没亲情,关风清无言以对,浑身发抖硬是赖着不走,他偏头朝外瞄了一眼,电光石火间,突然有什么一闪而逝,「瞧你这么认真……难不成是那个让你连研……」 「闭嘴。」关月朗拧眉冷视着自己唯一的弟弟,「关风清,你下一个想出差的地方是哪?南极?还是非洲草原?」 「好好好,我喝完这杯就滚,再也不会出现你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关风清抽了纸巾随意朝头顶抹了两下,心想再不走可能永远会被发配边疆,可他恶性往骨子里扎根,步伐一步一顿,行经客厅时竟朝沙发上的若水大喊,「小嫂子,我叫关风清,后会有期啊!」 而在客厅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单若水从抱枕里抬起脸,看着关风清一阵风似地闯入又离开,愣神了老半天才想起关月朗确实曾说过自己有个弟弟,可今日一看,这兄弟性子似乎是南渊北辙。 关月朗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这晚被这么一折腾,什么戏也甭唱。 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瞄了眼时间,谨慎的开了口,「那个,我得回家了。」 「嗯,我送你。」 这次关月朗没多大的反应,只是握着她的手多流连了会儿。 那晚她裹在自己的被子里,想起关月朗那时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她在车上没敢问,直到现在想起,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意。 索性是睡不着了,她滑着手机屏幕,学着把关于他的所有讯息输了进去,直到按下了确定,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里头已经躺着他的电话,她讶异着什么时候输进去的,却一不小心拨了出去…… 电话那端的人很快的接起,语气里并未有睡过的痕跡。 「餵。」 「呃……呃……我不小心拨出去了……」她自首,等着被他再念一顿。 像不到电话那头的人却轻轻笑了,」不意外。」 「啊……这么料事如神,不愧是关月朗。」她赶紧称赞几句,弥补今天一整日的大大小小过失。 「也有料不到的事情。」他说得很缓,像是在忙碌,她听见他那头有纸张摩擦的声音,猜测他还在处理公事,于是不敢再巴着他扯事情。 「是不是还在忙啊?那我不打扰了,你早点睡吧。」 「嗯,你也别再玩手机,不是困了?」 「没有困。」她立刻从被窝里坐起身,好半晌才想到他哪看得着,于是主动报告,「我坐在床上看书。」 那头笑得比较明显了,「看什么书?」 糟了,说谎不打草稿就是这样,她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报告,只得吐实枕下压着的书,「言情小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关月朗像是叹了口气,「小说跟现实不一样,你少看点。」 「哪里不一样?都是酸甜苦辣的。」她为自己的精神粮食打抱不平。 「爱情的呈现方式不一样。」 爱情两个字被他念来尤其生动,她的心像是轻轻被闹了下,突然回不了话。 「晚了,你也该睡了。」 听出关月朗要收线的意思,她也不敢延迟,仅仅道了声晚安,趴在自己枕上翻滚一圈,彻底失眠…… 握着发烫的新手机,单若水突然又一个弹身,想起自己忘了问他那句──到底能不能什么呢? 能不能不要犯二?能不能别动不动提方便面?能不能好好的待着?能不能跟我一起?能不能嫁给我? 她想了一夜未果,隔天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只得出一个结论── yy这种东西果然不能常使,人的慾望真是欲壑难填啊…… ch16 週末过后,若水最后还是顶着熊猫眼到了银河航空,一早的气氛便十分不好,李启光埋头于自己的部分,汪名媛因为过于懒散也被方舟钉了一早,会议室内气氛汹涌,若水偷偷打了个哈欠,眼睛瞄了瞄口袋里的手机。 到底那晚他想说什么,她想了一整个週末还是想不出所以然,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字,她脑袋里却盘旋着他那句话…… 到底能不能什么啊……难不成是能不能早点还钱!? 可她工资卡都扣在他那了啊,而且他肯定不缺那些钱……甚至那晚临时接到老爸电话买头疼药的钱也是他塞了过来,所以以常理判断,肯定不是这答案。 还是……他想说能不能别缠着他了,他其实早是两个孩子的爸? 甩甩头,连她都为自己的这些胡思乱想感到好笑,关月朗是单身的消息她不是早在论坛的银河版确认过上千次了吗?他本人虽然没有口头承认,可是以她跟在身旁这些日子看来,应该也是没有的才是…… 所以到底能不能什么呢?还是他想说能不能别吃那么多,脸都圆了…… 「若水,这些资料有些问题,去找会计部的人确认一下。」 她的异想已经飞到天外,方舟这时的指令就像是一记铁槌将她狠狠打回现实。收拾起纷乱的思绪,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振奋精神,但是当她捧着资料朝目标走去,每走一步,就见一群会计们眼神直盯着自己移动。 「呵呵呵……」她傻笑着朝眾人点头致意,内心腹诽连连,真是多亏关月朗啊……她现在可真是所谓步步惊心啊……呜呜……表面笑内心哭,是要精分的步骤了吗? 走至会计部的主任办公室,她轻敲了敲门,「纪主任,不好意思,我有几个部分要跟您确认一下。」 不知是否巧合,银河航空的会计主任有着与梁煦煦一样的亲切气质与圆墩墩的脸庞,一见单若水,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我等了你好久了,怎么这会儿才来找我?」 若水愣了下,「纪主任怎么知道我会来找您?」 察觉自己太过度表态,纪主任端正了下表情,换上平日的一脸严肃。 「查了这么多天,不可能都没有疑问吧,我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吧,哪边有问题?」 实在是没多馀的脑力思考,若水不疑有它,将数据摊在对方的办公桌上,虚心讨教起来。 纪主任在关家任职二十多年,却是第一次被大老闆找去顶楼办公室里交代事情,使命感促使下,她对若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深怕遗漏了什么让这小姑娘难做事,解完了题,又急着将这二十多年来的经验倾囊相授,导致不过问了几个问题就耗去了一上午。 眼看时间浪费太多,单若水开始坐立不安想找机会脱身,这时另一头的会计部经理突然疾步而来,整个会计部的人又齐刷刷看向这头发斑白的老人一脸惊慌,恭敬的请过那位跟关总似乎很熟稔的年轻小姑娘往办公室里走。 「单小姐,这边请、这边请……有要事商讨……」 她一路尾随前方的人来到间宽敞的办公室,还来不及称赞银河的办公室设计之别緻、建材之新颖,就见办公桌上的电话正闪着红灯,若水不解的看着对方,小心谨慎地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老头谨慎中带着点紧张,眼中不难看出急躁,「请单小姐接这通电话吧,关先生第三次来电了。」 一听是关月朗,她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手里随即被塞进话筒。 「喂……」 「单若水,信息怎么不回?」电话那端,关月朗声沉如水,听起来像是心情颇为不佳。 「信息?」还来不及寒喧,劈头就先被质问,她掏出转为静音的手机,发现有几通他的未接来电,却没看见有任何信息,她顿了顿,汗涔涔的想起更重要的另一个问题,「呃……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没申办上网功能啊……」 说完,不用看一旁的人眼神有多悲怜,连她都开始鄙视自己了。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关月朗沉默又沉默,最后对她下了道命令:「转接关风清。」 ch17 一接获领导的命令,关风清立刻屁颠屁颠的直登会计部大门。 与关月朗相似的外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场,若关月朗如皎月般高不可攀、那关风清就是随处可迎的清风……轻浮得很! 「小嫂子,我来了。」朝会计部的眾家小姐拋了个媚眼,关风清门也不敲便直接登门入室。 「别在外头这样叫我……」人在经理办公室喝果汁的单若水已经不是坐立难安可以形容,她怀疑这两兄弟完全忘了什么叫公归公、私归私。 「明白了,我日后再喊。」他很受教的。 一旁的经理眼神藏不住讶异,心想原来是这等关係啊,难怪关总会这么关切,这小姑娘搞了半天是个真正的大人物啊……失敬失敬! 拜关风清所赐,单若水自然能够感受到周遭人眼神的转变,搞得她更是如坐针毡。 「走吧,老哥让我来带你去加入公司的福利制度,这下不只4g,跟着他的权限,你要连上航天网络也不是没可能!」 「我只是要跟他传个信息而已,用不上那么高端的技术。」 事实上她很想早点结束这话题,毕竟这年头连广场跳舞的大妈都把平板玩得得心应手,她这连手机都不能上网的稀有动物还有多少? 领着她到相关单位,关风清将一张表格将给了她填写,她咬着笔桿思考了半天,不知道在职员那格该填上谁、也质疑着亲属栏那边适不适合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瞪着表格简直要脑抽,还是溜达了一圈回来的关风清见纸张依旧一片空白,将笔一抽直接效劳。 处理的职员一看是关风清出现显得相当殷勤,忙着倒水递点心,可是当一触及表格上的职员名称,她愣了愣,差点没摔下手上的糕点。 「关经理,再次跟您确认一下职员那栏的部分……是关总没错吧?」 关月朗是银河航空的总裁大人,您关风清的亲哥哥,我们的最高层领导,您这样开玩笑好吗?况且您敢写,我不敢输入数据啊! 「没错啊,公司规定眷属福利制度最基本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申请人得在银河航空任职才能享有这项福利,关总在忙,请我代劳,这点没问题吧?」他按着纸本表格上的条件念了一次,不知道这女职员的疑问在哪? 问题可多了,眷属得提出证明啊! 她身为员工怎么不知道自家老闆成为有妇之夫了?难到论坛更新慢了吗? 「敢问关总,是否有纸本证明……」她瞥了那头一脸羞愧的女孩一眼,俩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尷尬的笑了笑。 「纸本?日后补上。」关风清也答得乾脆,婚证什么的还怕以后没有? 「噯……这……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关风清都亲自出马了,她自然不敢多吭一声,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偷瞄着单若水,心想这姑娘可真是好运气的啊,竟然能攀上关月朗……至于手上这单,总归都是关家埋,她这小职员有什么资格好多问,直接拿起大章,手指某处,「明白了,请您在这签名,单小姐即刻开始能享有银河通讯的一切服务,每月只须缴交五十元,且从职员薪资扣款……」 由于这单实在太奇特,她忍不住得念出来再三与关风清确认,深怕要是一个弄不好,让顶楼的关总直接降临指导,那她恐怕得捲铺盖走路。 关风清頷首,开始觉得这小妞确认得太过头了,他人都在这担保,还有什么问题。 「这是asap件,下午能开通吗?」想起老大交代的,他又追加问了一句。 「行的、行的。」十指飞快的打字,眼神还不时分心的瞄着单若水,她这时才想起一件大事,关总有眷属……那苏特助一片痴心怎办!? 关风清确认这件事情办妥,十分得意的要拨越洋电话跟关月朗报告进度,但是那头的电话响一声就被切断,关风清不气馁,借了单若水的手机一呼,果然三秒内被接起。 关月朗不悦的训斥关风清一顿,要他将电话转到单若水手上。 「餵,是我。」她走至一旁,瞄见另一头的两人都竪长耳朵听着,于是急急下令,「你长话短说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许久,不远处的女职员表情更加微妙,这关总说话何时被命令长话短说过了?看来这女孩果真是未来的关夫人…… 「……都没问题了?」 「嗯,都处理好了。」被下令不可多话的关月朗声音听得出不太愉悦,害得她底气一弱,要说的话结结巴巴成一长串,「那个……以后别这样乱用公权力了,我看到那单子上头写着只有眷属才能享有这福利,开了先例以后怎么服眾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完,随即低低笑了起来,「权力有时得适当运用。」 这话震惊了单若水,她惊恐的暗忖:关少爷,这是恶势力吧?他让关风清出面谁敢不从?还有,领导若要服眾,权力应该适当发挥在以下几点:加工资、员工旅游、三节奖金、年假倍增、职员外训等等等…… 「你真是太乱来了……」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所能得到的结论,」下次别这样了吧,我会……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默了默,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然而这次语气里多了点什么,「能让你这样,那再乱来个几次也无所谓。」 「啊……什么意思啊?」她面颊一热,回头瞥了身后的两个听眾一眼,躲得更远。 「就字面上的意思。」 她一窒,「你别老是这样话说一半的,你那晚不是有句话没说完吗?什么能不能,后面……到底想说什么啊?」她掐着不上不下的情绪,终归还是问出口了。 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关月朗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我在外头开会,那些事回去再谈。」 来不急回话,关月朗已经匆匆收了线,若水握着手机有丝愤慨,这关月朗太可恶,不知道话说一半会愁死人吗!? 「到底能什么啊……」她低头一路碎念着回到会议室,只是才一屁股坐下,方舟便抬起脸,目光冷冷盯着她看。 「让你去问个问题就花了两小时,银河航空结束还有其它项目你知不知道?照你这进度,是想一个半月都混在这了?不要因为你有熟人在这就找藉口出小差,别忘了身上穿着安业的制服!」 一早抓到汪名媛偷懒就让她火气大了,前一晚跟男友闹彆扭的方舟把累积的压力完全发洩在单若水身上,凭什么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进来的地方,这小不点直接便由季湛然推举直接录用,纵使心底并不是完全讨厌单若水,但人挑软柿子打,说起话来便毫不留情面。 若水低头不吭一声,默默的承受她的责难。方舟的心结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也是按照规矩通过考试、面谈进来的,只是职场菜鸟的身分让她知道问了无益、说多了只是搅黄自己,好好努力在专业面上,总会有天让她对自己改观的吧? 眼看又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气氛糟糕的很,三人各自起身外出用餐,无意外的又是她一人留守,其实她身上有着关月朗给的证件,到银河的食堂用餐也没问题,但是连秘书送饭她都觉得不妥了,更何况是到银河的食堂,不过是寂寞点,不要紧,盖浇饭也挺好的。 才刚打开饭盒,关月朗的电话便又来了,她犹豫了下才接起,语气小心隐藏起心情。 「餵,阿朗?」 「人在哪?关风清刚找不到你。」关月朗声音不紧不慢,透过话筒听不出喜怒,却意外稳了她一时起伏的心。 「跟同事在外头吃好的呢,找我有什么事吗?」饭盒里的筷子不小心滚了出去,她小小声的’啊’了一声,连忙又捂住嘴,忙掏出塑胶袋里的汤匙代替。 听出她那过于安静,关月朗沉默了会儿,「没什么,本想让他带你去吃饭。」 她心头一暖,说起谎来更显得自然,「这几天午饭我跟同事出去吃就好,也得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嘛……」 关月朗手指敲着桌面,想起不久前关风清电话里的内容,他转了个身让苏特助去拨了另一通电话,温声回着,「也好,是时候该联络联络感情。」 没听出关月朗话中有话,若水又拉拉扎扎的缠着他说了一会儿才掛上。 一早的心情像是搭过山车,这通电话来得恰巧,他的嗓音虽然清冷,却像是一双温热的掌,抚平了她心上的各种不舒坦。 重新握起汤匙,她低头一看午饭早凉透,可因为有这通电话,十元的盖浇饭她吃进嘴里滋味美好,捧在手里依旧温暖。 ch18 隔天中午未到休息时间,单若水正与散乱的数据苦战,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了开,一位日式料理店的小师傅提着餐盒走了进来,训练有素的朗声询问── 「请问单小姐哪位,您订的餐盒到了。」 若水看着陌生的小哥,一时半刻不解状况,「餐盒?」 「是的,单小姐请在这签收。」 他敏捷的指着空白处,主导着还搞不清状况的’单小姐’牵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惠顾,明天一样准时十二点送达。」同样朗声,可脚步快了点。 捧着手上四个热腾腾的木制餐盒,若水一脸狐疑,「我最近没参加什么抽奖活动啊……」 「小若?有没有我们的份啊?」汪名媛闻香而来,点了点数量,四人刚刚好,顿时眼前一亮,馋样毕露。 「……应该就是一人一份吧……」她不甚确定,汪名媛却没听出她的迟疑,一声欢呼抢走三个饭盒。 怔怔地抱着那热腾腾的餐盒,仔细一看,上头依稀可见打印着若隐若现的熟悉图案,若水驀地想起那日,关月朗带着一行人去的私人会所门口不正是掛着刻有这图腾的招牌? 她再怎么傻这时也瞭然于心,心底突突地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微妙的暖意淌过心尖,有些事他不搓破,但其实都看在眼底的是不是? 所以才在百忙中每天中午抽空领着她去吃饭,没空时也让人送来饭盒,他是关月朗,不是一般的年轻小伙子,他其实不必要这么做的…… 口袋里的手机信息声响起,她走至角落掏出来看,关月朗传来的一串字跳入她眼底。 给了你武器,自己学着运用发挥,别再让人欺负,明白吗? 她握着手机重復读了一次又一次,虽然用词严厉,但这就是关月朗,给你鱼吃、然后逼你学着自己钓鱼。 会议室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她听着身旁沸腾起来,回过身,见到汪名媛泡了四杯热茶,一改平日保持距离的模样,亲亲热热的替她布起餐具,还不忘称赞一句,「真有心啊,知道大伙今天都忙得没法出去觅食。」 她乾乾笑了两声,还在想怎么解释才好,饿极的三人早不客气开动,她打开了餐盒一看,眼底有些酸涩,她可不是吃米不知米价的小姑娘,这份午餐可能抵得上她半天的工资,她慷他人之慨,却获得了这几个月来在职场上的些许收穫──同事的友善。 「小若,这饭盒滋味不错,店名叫啥、开在哪?改天我们也上门捧场一下。」汪名媛吃得香,一个芳龄女子却有着男子般魁武的身材,但为了吃也不在意,自在的与若水谈起天来。 「唔……」她想了想,这私人会所在哪自己真的不太清楚,店名什么的更是一个谜,关月朗说是投资,可她事后想了想,那店看起来不对外营业啊,梁煦煦曾不经意提起那是资本家专属的私人会所,缴了会费想乾嘛就乾嘛,还有人专门拿来养小妾的……她不知道关大少真正是拿来乾嘛,可抬眼见三双眼睛都等着她回答,情急之际只得避重就轻胡趋了一下。 「其实这是亲戚投资的店,今天让大家试试口味,有什么心得告诉我就很感激了……」 若水嘴里咬着一口饭,心里对关月朗连连说了声抱歉,要真说是银河的老闆送来的,有几个吃得下,她就小小佔一下便宜吧,反正他不也对外说自己是亲戚的嘛……呜呜……… 怎知这时汪名媛没心机的又追问。 「你说的亲戚是楼上那位吗?看起来是经济适用男的高级版啊,相貌堂堂的高干样,在这里的什么部门担任哪个职位啊?居然还有秘书可以指使,看来官位可不小,别跟我说是这里的总裁啊,我们公司忌讳办公室恋情的。」 某人口里的虾肉差点喷出,不带这么准的…… 「他啊……是总裁办那层的主管……」。这点她可没说谎,总裁办外的那群菁英直属关月朗,主管也就那么一个…… 李启光已经稀哩呼嚕吃下大半,脸上沾了米粒,语带钦佩,「难怪投资得起日式料理餐厅,依我观察,我说这开店最好的点当然是车站前、商场内,要走高端的话得走日资企业,像那个苏什么的广场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日资入股的超市将法国的超市压着打,国内的零售业、餐饮业就是要这种高端的来振奋一下,你跟他说说,有需要资金我们可以来聊聊,插个乾股也不是不行!」 一掌压在单若水肩上,她有听没有懂,捂着唇抖着身体,用力拍拍胸口吞下呛在喉中的食物。 「什么时候这么有心得了,还不快介绍个几档给我!」 汪明媛同样一掌拍在他肩上,但力道肯定不同,因为李启光货真价实吐了! 若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经意一瞧才发现一向是冷眼旁观的方舟竟一反常态笑着看两人打打闹闹,她在心里喟然,果然有酒有吃是朋友,老听关月朗应酬吃饭,她还以为这是资本家的专利,殊不知放诸四海皆是如此,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李启光的业馀兴趣是投资买股,美食下肚,一股脑的说出多年研究心得,汪名媛与方舟虽然不参与发表,却也是吃得相当香,看她的眼神也少了锐利,她突然有点感叹,还以为献殷勤会被唾弃,所以老是躲得远远的,谁知道人跟人是得找契机相处,否则别人又怎么来瞭解你呢…… 人情世故便是这么一回事,单若水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应对原则还不够,关月朗却参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精随,人在彼方,不经意替她解了长达几个月的为难。 看着三人笑闹,她吃到一半突然愣神的望着那餐盒,觉得记忆有些重迭。 这么多年了,关月朗依旧是那个老替她解围的角色,她也自己努力这么多年了,为得不就是不成为他的累赘吗?但如今这么一审视,似乎还真如他说的──没什么长进。 「小若,有个问题我们放在肚子里好几个月了,平时没机会问,趁现在大家开诚布公一下吧。」 李启光突来的发问让她回过神,若水抬眼望着他,一脸不解,「什么问题?」 见她真的茫然,他也不拐弯抹角,「说来我们也憋挺久了,咱们都是网申、笔试、m面、par面一路过关斩将一路煎熬等待过来的,你怎么就能从季经理那当场口头offer,连par面也不用呢?你倒是说说看这其中诀窍?」 一听有机会解释,若水连饭都不想吃了,急忙开口,」大家误会了,我没有当面被口头offer,所有过程也都跟大家一样,只不过后头速度快了点。那天早上面完季经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留了下来,hr姐姐说是合伙人过几日要出国没空,索性下午就先进行par面,成不成再说,所以后续也是等了好几天的。可你们不知道我当天可是丢了大脸,都还没空上网爬文如何完美进行par面呢,这工作我本来一点都没想过会被录用,能留到今天我自己也讶异……」 「喔?如何个丢法?」一道声音自旁传来,开口的竟是始终专注在用餐上的方舟。 三人交换了下视线,若水尷尬一笑,「你们知道我par面被问了什么吗?」 两人一致摇头。 「领导问我未来五年目标与对自己的期许是什么,其实这问题跟m面时一模一样,所以我老老实实又答了一次,说是目标要考个cpa资格证什么的,可他最后又问了我,知不知道这行常常是有家归不得的,我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点上,一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紧张就胡言乱语,于是衝着他问,那公司是不是有宿舍提供,有没有包水电、网络啊,有的话不回家也是可以的,谁知道他沉吟了足足五分鐘,最后笑了笑就让我走了,事后我整个天崩地裂啊我,又不是跟房东讨价还价……若要问我专业问题,前一晚也背了不少答案,可这种听起来简单,实际却深奥的问题却想都没想过,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录取,但总之没有什么秘辛就是了,工资也是最低那等级开始的……」 她一答完,眾人安静了几秒,不约而同开始耻笑。原来以讹传讹就是这么来的,有些事情果然眼见不能为凭,三人笑岔了气,李启光喝了口水换了气,怜惜的拍拍 她的头。 「想不到啊,你把面试官当房东啊,还以为是哪来的大人物,根本是个傻不愣登的姑娘,大学有没有毕业啊?」 「餵……这是人身攻击了。」单若水弱弱的抗议了下,很想说这问题楼上那位“亲戚”也问过。 「其实那些问题都没标准答案的,领导只是想借此知道你临场反应罢了。」方舟用完餐,优雅的拭了拭嘴角,」当年面试我的是所长,他问我可以为了这份工作放弃什么,我大胆的先反问公司预计给的工资数字是多少,谁知道刚好比准备分手的男友工资高五百,我当场就说了──我能放弃爱情。」 说完,全场的人都喷笑了。 「果然是方舟啊……真是经济适用女升级版,甘拜下风!」李启光双手作揖,可一脸不敢苟同。 「小若,这回答真够给力,学着点啊!」 室内又是一阵爆笑,若水看着左右三人都笑得开怀,深深觉得关月朗的深沉心机真是用对了地方,她若是有他千分之一还会遭这几个月的罪吗…… 她心花朵朵开,胃口也特别好,没意料关风清正站在会议室外头,拨了电话给远在他方的兄长,不知死活的轻浮取笑。 「关总,动用这么多资源宠女人,真够厉害啊!」 回答他的,是关月朗切掉手机的断讯声。 「…………」 ch19 因为关大少福泽庇荫,单若水这几日的下班时间终于在午夜之前结束,且幸运的不再是她独自一人苦守寒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谓同事间的革命情感。 这一晚是週末夜,一群人跟着吃货汪名媛吃完了夜宵,赶在末班车前分道扬鑣,若水看了看时间,手上拎着一份外带的清粥小菜步行在人行道上,她的目的地在不远处,而主人并不知道她即将不请自来。 下午关风清偷偷摸摸给了她一串钥匙,还不忘挤眉弄眼的,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行为实在太不妥了,她又不是他的谁啊! 只是心里这么想,她还是捱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 这几天她总无意识的就到总裁办外徘回,那次数多到美女秘书们一见她就打趣,」关先生还在外地,一回来马上通知你,别再这么晃了,我们看得都头晕。」 她一羞愧就得犯二病,直接衝到那些美女们面前说:」我只是上厕所路过!」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归期,就是、就是一股本能,期望电梯门一开,见到的就是他站在那门前望着自己蹙眉的身影。 这行为是动物本能,羊儿不论跑多远都知道要回到农场的…… 想当初她像个孩子一样老跟在他后头,就算只是几个寒暑,好吃好玩的总少不了她,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男孩,想为他让自己更好,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为自己担忧,她知道关月朗也是对自己好的,却不知道在他一向寡冷的内心世界,自己被放置在什么位置? 金属的冰冷贴在掌心,沉甸甸的,却稍稍踏实了她的心。 关月朗的住处距离银河不远,门口的保安一见她随即拉下帽子躬身,」关太太,晚上好。」 若水脚步稍顿,保安大叔的称呼让她凌乱了下,忙着要否认,」我不……」可一瞥见墙上的时鐘,这深夜时分的,她一个人握着关宅钥匙出现在此,难怪保安会如此作想,要是多解释不是怪嘛,于是她微微一笑,胡乱点了个头,正要掏出门卡之际,就见保安匆匆从室内拿了封信出来。 「关太太,关先生交代这几日有信件就转交给您,请您在这签收吧。」 她被动的接过一隻精美的信封,心中暗忖这关先生是哪个关先生,关月朗?关风清?便又听保安道:」咱还以为关先生那样子的是走不婚路线,关太太好福气吶。」 这一听答案就出来了,看起来走不婚路线的非关风清莫属,她以为自己没多想什么,可是为什么心却失重顿了下,是不是冥冥中她的期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匆忙点头道别,刷过电梯的门卡到最高层,门口的夜灯便自动亮起,她握着钥匙有些忐忑,一打开门,w室的夜景一望无遗,宽敞的室内空间依旧一尘不染,因为主人不在,透着几丝萧条。 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她呆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今晚是临时受託、乍然起意,也没有带上换洗衣物,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不衝个澡,一定会在沙发上就此睡着,可是怎么办呢,这里又没她的换洗衣物…… 倏地想起洗衣间那台高规格的洗脱烘三用洗衣机,她果断的脱下自己穿了一整天的衣物,踏入宽敞的浴室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沐浴后她泡在热水里,在满是水气氤氳的浴室里,梦见十七岁那年认识他的那个暑假…… 艷阳的热气、书本翻阅的纸张摩擦声,她战战兢兢的拎着一袋夜市买来的金鱼上门赔罪,谁让她与隔壁的野猴子玩丢石子游戏,不小心砸死人家名贵的锦鲤,这还不打紧,想着偷偷把鱼苗倒入池里,来年春天鱼长大了,主人自然不会察觉。若水算盘打得精,却是万万没想到会直接撞见百年难得一见的真正主人。 「有事吗?」关月朗倚在大门前,双手环胸盯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娃以及……她手里的那袋金鱼。 「我不小心砸死你家的鱼了,一命还一命,我带新的伙伴来了……」 硬着头皮说明来意,在他芒刺在背的审视目光下,她终于得到同意将金鱼幼苗倒入水池里。 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还以为这个富贵逼人的贵公子会大发雷霆,却只见他眼神里闪过促狭,她偏头狐疑了一阵,正想夸奖这人大人有大量,不到片刻,整点自动开启的自动洒水器喷出了冰凉的水珠,滋润了绿油油的草坪,也替她洗了一场冷水澡…… 关月朗站在凉亭里笑得温文儒雅(没心没肺),若水边尖叫的边逃窜,一路大喊再也不来这鬼地方……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就连那冰凉的水珠也是那么清晰,彷彿再一次身歷其境。 睡梦中的某人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看见关月朗衣衫整齐坐在一旁,带着愜意的神情掬起脸盆里的冰水往下滴。 初见他的欢腾还来不及发酵,她惊慌失措,忙拢过水面上的泡泡掩住自己的胸口,」你、你……怎么跑进来的!」 他沉默了几秒,收回幽幽的视线,」这是我家。」 「可我在洗澡啊,你怎么能擅闯!」她弱弱的指责他的唐突,虽然是客,但至少她还能捍卫自己的人身所有权吧!? 「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应,还以为你晕了过去,现在放心了。」关月朗关上冷水,眼底有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他起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转过头,」再不起来是想让我抱你出去?」 某人经不起刺激,「腾」地站起,「不用,我马上起来!」 只不过衝动真是魔鬼,下一秒她就悲剧了。 不知何时练出的眼力,虽然她的身上有泡泡遮掩,但是关月朗随意的一个目测还是有些收穫,他拉下浴巾放在一旁,语气颇为感叹,」这么多年还是有地方长进了点。」 「!!!」 ch20 顶着一头湿,单若水心理建设了好几次才敢再度站在关月朗房门前。 她其实也不愿意啊,可是关月朗当真是洁身自爱,半点女人的用品都没有,她那客房要什么没什么,不得已之下只得来主人这商讨商讨。 于是当关月朗神清气爽的走出浴室,就见有人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阴森森的喊着:「关先生,借您东西用用……」 他愣了下,眉头轻蹙盯着她好半晌,最后,直接将人一把拉到床上,」坐好。」 某人瞬间脑袋邪恶了下,可是一看他拿出吹风机,她又暗骂起自己不正经。 想到哪去了啊,单若水,你这碎核桃脑…… 「你真当自己是客人?」她脑中正yy,关大少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是客人没错啊……」她轻哼着,难不成还真要厚脸皮把自己当女主人? 关月朗端正她的肩膀,自然是听见了她的小抱怨,要笑不笑的开口,」哪个客人自己拿钥匙开门的。」 「不就风清交待的嘛……我想着带点夜宵来帮你收拾收拾家里,谁知道这里比饭店还乾净。」 「家里有人定时来打扫,不用你动手,乖乖待着就是。」 「可这又不是我家,怎么好意思。」她几次想回过身跟他说话,却又被转了回去,到最后她索性靠在某人胸膛上,舒舒服服的接受服务。 「你都好意思上我的床了,其它的又算得了什么。」 「那也是你抓我上来的,起初连你这我也不曾想主动来的啊……」 不及思考地,她没心眼的回了这句,可是当话一出口,她便明显感受到后头男人动作一顿,接着轰隆作响的声音霎时消音,单若水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嘴快说错话,她怯怯地转过头,撞上某人不悦的双眼。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深夜里,他清冷的嗓音特别清晰,透着一股无以名状的寒意,她心倏地一紧,几度预言又止,又不知该如何輓回自己一时的口误。 「我……我一时嘴笨,不是那个意思的……」她回过身,抓着他的睡袍前襟急急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 单若水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心底急得乾脆连节操也出卖了,」那、那是口是心非来着,其实是我逼风清把钥匙给我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关月朗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嗯,明白了。」 明、明白什么啊?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啊! 她兀自自厌着,关月朗便径自下了床朝外走去。这时偌大的主卧只剩她一人,她扑在枕上吁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指甲因为紧张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红痕。自从再遇关月朗,她的三观简直都要被彻底扭转了,是否违背世俗她不清楚,但可以知道绝对不是朝正常的方向就对了…… 不多时,她感觉身旁轻轻陷了下去,抬眼就见一袋东西摆在自己眼前。 「给我的?」她翻坐起身,脸上还带着小心谨慎,就见他缓缓点了头。 其实单若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的还有那被养肥的胆儿,刚才两人才刚有齷齰,现在气氛又不同了,当他那般看着自己,她就觉得有一股氤氳的气氛瀰漫在两人之间,她垂下颈子努力当没事人一样,小心翼翼的翻看里头的东西。 「睡衣啊?」 她不解自己怎么会收到这么一份礼物,但是想起梁煦煦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话,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等着脱掉它、撕碎它、然后吃了她…… 她抱着睡衣退了退,心想这是及时雨、还是一种暗示,她没真的那么快要当这的女主人,总得按照步骤来吧!? 「关风清给的,厂商广告交换。」他嘴角隐隐掛着笑,她那点小心思他岂看不出来? 「喔。」她不敢表现自己失望了,随意翻了翻那套连身睡衣毛茸茸的面料。 关月朗瞥了她失落的脸色一眼,转过身去取另一隻橘色纸袋放到她面前,「这才是我给你的。」 「什么东西啊?」她探了过去。 「出差礼物。」 她一听,眼中漾起光彩,「怎么这么好的,那你多出差个几次行不行?」 开开心心的接下礼物,若水打开礼盒,发现是条女性化十足的几何图腾丝巾,她宝贝的抚着上头的纹路,突然感慨起来,「可是怎么觉得跟我不搭嘎啊。」 他抬眼,「那你就努力衬得上它,别老是带那条围巾。」 「怎么这么说,这还是你送的呢……」她闷声咕噥着,脸色因为他的话而黯了黯。 其实关月朗哪是嫌弃她呢,只是看着她老是同样的穿着打扮碍眼。他折回她面前,低下头替她打了个样式,」那个旧了,送你新的不好?」 「新的很好,但是我念旧啊,况且那也是你送的。」她垂眸看着他的手指在胸口飞绕,两人气息贴近,近得他的呼气都能沁入她的肌肤。 关月朗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的领巾尾端,像牵只狗儿般到了客厅,」不是有夜宵,去替我热一热。」 「饿了吗?我马上去!」她听话的转身要动作,可走没几步,又折返回他面前,朝自己的脖子比了比,」这先换下吧,弄脏我会捨不得,这可不是淘宝工厂尾单一条两百的货色吧。」 「确实不是。」他笑笑的解下丝巾,而她抿着唇,低头像是决定了什么,终于勇敢迎着他的目光开口,」那个……刚刚的话我得补充一下,我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我的,今天这么厚着脸皮来,只是希望你一开门能见到有个人等门,再怎么厉害的资本家也得吃饭睡觉,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但是终点阿姨这职位我倒是可以胜任,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有空就来帮帮你收拾家里吧?」 话一说完,她也没脸再看关月朗的反应,跳着到厨房佯装忙碌去。 可关月朗是怎么想的? 终点阿姨?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ch21 距离中午的饭点还有十多分,单若水心不在焉的瞄了手錶好几眼,时间一到便藉故开溜。年关将近的,关月朗忙得不可开交,而她在银河航空的年度查帐也仅剩最后几天了,这么朝夕相处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儘管以后还是在同一个城市里,但是没有了这些交集,她也少了很多能与他独处的机会,想来有些心慌、更有些心烦气躁。 手里握着的一盒糖炒栗子,是单爸爸心疼女儿工作没日没夜,特地起了一早替她剥了壳,让她没事就咬个几口,可是单老爹没想过女大不中留啊,闺女吃了几颗,分了同组的三人一些,剩下的自然是要孝敬关月朗…… 刷了门禁卡上顶楼,电梯门一开,十多双眼睛不约而同抬眼盯着她看,总裁办外全是隶属关大少的特助与秘书,谁不知道单若水的存在,见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眾人眼神也跟着左移右晃。 那过于压迫的气场让若水呆站了几秒,还是那已经跟她混熟的主任秘书jane过来拉住她的手。 「关先生中午外出,单小姐用过餐了吗?要不要进办公室等?」jane是被交代过的,她就算要进关总办公室午睡打滚都没人会阻止。 「不了,我替他带了点东西,你帮我放在他桌上吧。」她扬起手上的保鲜盒。 jane依旧维持着笑脸,接过一旁助理的通风报信,关总交代了得将人留下,她要失误就看着办。 这年头秘书的职位不好当,领人工资的伤不起,她无计可施,索性伸手一推,「关先生在回程路上,请单小姐在办公室稍待片刻吧,这点点心你填填肚子。」 能让领导一回公司就舒压,这也是秘书的工作之一啊,领导心情愉悦了,自然不为难人,她也好早早下班约会去,实在是……大龄剩女着急得很…… 「噯,这……」手里被塞了点心,若水被推了进去,看着身后随即闔上的门。她愣神站了好半晌,突然有种进入蓝鬍子神秘房间的感觉,」这些人怎么一回事……是把我当供品了吗?」 看了看午休时间还有不少,在他不在的时候,她不再那么手足无措,轻松且随意的逛了起来,距离关月朗如此近,她还是第一次单独一人待在他的地盘,在这充满他气息的空间里,她有些满足、有些好奇,这么多的日子里,在他的世界里,已没有自己的一点足跡呢? 偷偷坐上了他的柔软皮椅、趴在他专属的宽敞办公桌,所有文件、摆设都是一丝不苟,像是他的处世态度,但她知道,私下的关月朗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眼底有着比任何人都亮的光,笑起来时足以称为暖男,可惜,这一切常是曇花一现…… 发了一会儿呆,抬头就瞧见了一整墙的书,她好奇的走过去,在心底自叹不如,莫怪乎他说自己语文水平不合格,一堆书她听都不曾听过。指尖滑过一排财经类原文书,她的手驀地就停在最边处,一排书籍里突兀的夹着一本熟悉的笔记,她心突突跳着,抽出一看,正是当初他抄写给自己背诵的英文诗笔记。 厚重的本子里混合着两人的笔跡,一是他的批注、一是她的发问,但最多的,是她念得不耐烦时的随手小涂鸦。 铅笔画上的小狗小猫在关月朗工整的字跡旁睡大头觉,当时他要她背的第一首诗便饶舌得很,她难以理解字句中的情意,却记得那时他低低吟着那句诗词,直勾勾望着自己时,眉梢眼角都似带着未竟的含意。 如今她逐字逐句念着饶舌的句子,突然眼前清明,一股情绪搔得她心底痒痒的,这不就是她的心情写照吗? 要爱、就得全心全意,没有一丝犹豫。 捧着笔记的手一页一页翻过,不期然地,一张照片就这么飘然落下,她好奇的拾起一看,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回忆像浪潮,她顿时想起某个寒假,他带了新型数码相机回来,她好奇的对拿着相机的关月朗吐了吐舌比了个鬼脸,却不知道被拍了下,她压着心口,心脏狂乱的跳着,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关月朗其实也跟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同样的心思? 厚重的办公室大门被打了开,她惊吓了下,下意识将书藏在身后,转身故作镇静。 「你、你回来啦?」 办公室的主人走了进来,神情一点也不意外她会在里头。 「做什么哭了?」他脱下西装外的毛料大衣,拧眉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头。 「不是,我只是感冒了。」她吸了吸鼻子,将东西藏在窄裙腰带上,赶忙抽了张面纸以示证明。 「怎么会感冒,昨晚不是让你多穿点。」 关月朗走至她面前,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犹有外头的寒意,若水倒着走了几步,在他就要靠近的时候,一溜烟的鑽出了关月朗伸手可及的范围。 「做什么?」看她躲自己像躲什么一样,他不悦的眯起眼,踏前一步捏住她的脸颊左右拉扯,」看你做贼心虚的,又乾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瞧你疑心病重!」 她努力挣脱关大少的动手动脚,却不料一个动作过大,夹藏在身上的东西竟掉了下来,发出轻轻的」啪躂」一声。 她瞪大双眼,当下脚部微挪,心想不如就这么直接遁逃吧? 然而关月朗的视线却已经越过她身后,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千分之一秒间,她随即正色道,」我可以解释的。」 关月朗神情闪过一丝她解读不能的讯息,但单若水毕竟是单若水,太过快速的讯息她来不及消化,只能傻楞楞的看着他捡起那本已经泛黄破损的笔记翻了翻。 「你动了我东西?」 像是随意的询问,若水从他的语气当中读不出任何醖意,她胆子也肥了些,理所当然道:「就等你的时候无聊,东看看西看看罢了,还有,里头也有我的东西吧……」 这话成功让关月朗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她对上他的眼,见他眼中闪着点什么。 他轻轻一笑,「照片里头的人是你,但所有权是我,getthepicture?」 这含意太深的问句其实她一时半刻理解的很慢,只知道绝对不能与他扯口舌之强,便像个小学生一般低着头咕噥:」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过为什么要留着这笔记,摆在这不怕被人看见笑话?」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上头的灰尘,」为什么?留着旧物,通常不都是为了要睹物思人吗?」 若水抬头,看见他再认真不过的神色,突然之间风中凌乱了。 ch22 事实证明,关月朗这boss真不是当好玩的,那日她傻楞的回去工作岗位,他便让秘书送来那本笔记,她才知道,原来他早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路上得知她找来,又匆匆回来了一趟。 回来做什么呢?给她电话不是一样? 这几日两人未见,仅靠着几通电话往来,她包里天天揣着那本笔记,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她问了问,他只说物归原主,可那张照片却没夹在里面啊…… 查帐的日子终于来到收尾的部分,低温特报却不见喜讯,气温越接近农歷年就降得越低,一行人赶着在过年前要完工,加班的状况凶,她因为小姐妹来报到,整个人头晕脑胀,却不得不撑着一条命努力替人打工。 吞了止痛药渡过昏昏欲睡的一早,中午时间一到,方舟突然站起身,对着一室的人宣佈──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情得早退。」 「什么事啊,看你今天妆特别浓,赶着要去哪约会啊?」汪名媛眼神曖昧,衝着方舟直眨眼。 谁知平日老是一副大龄剩女哀怨样的方舟突然脸色羞红,说起话来一改平日的威严样,竟然吞吞吐吐的话不成句,」我、我要去试婚纱。 「试婚纱?跟谁!?」李启光一口咖啡险险喷了。 方舟脸色一转,眼露凶光,」废话,试婚纱当然是跟我男人,难不成跟你吗!?还有,给我收回那脸,做人有点礼貌好不好,我也是有行情的,总之……今天大家也早点下班吧,週末夜的还窝在这成何体统,有伴找伴去、没伴的快联谊,这年纪越大越不好使的……」 凶狠转害臊,各种娇羞、各种温柔,她那从所未见的模样让三人石化了下,还是若水最先回过神,忙掩嘴偷笑。 「那你快走吧,今天週末,迟了又得塞车。」汪名媛立马諂媚。 「领导要嫁人,谁都拦不住,臣恭颂!」李启光是个拍马屁的,随即跟进。 方舟白了两人一眼,「走了啊,你们今晚也别太晚,也没剩多少,我明天再来收尾。」 三人諂媚笑意连连,挥手送走了方舟后,一时间显得有些涣散了,这原因无他,距离农歷年剩不到两个星期,大家的心思不免飞得老远,加上项目也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这领导一走,工作意愿自然降到个位数。 「我去星爸爸买杯咖啡,要不要帮你们带些什么?」汪名媛掏着钱包,抓紧机会开小差去。 「不了,我喝热水就好。」若水扯了扯嘴角,意志力也显得不太集中,原因不只是小姐妹,更多的因素来自迟迟没等到消息的那人。 其实她也明白关月朗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与她报备行程,而她也不敢打扰,搞到自个儿患得患失的…… 此时手机震了震,她跳了起来,才发现是梁煦煦传了讯息过来。 煦煦如生:晚上要去看电影,免钱票,去不去? 上善若水:可是…… 她怕说出今晚要等人会被骂,犹豫了下,不一会儿又看梁煦煦传来一个鄙视的脸。 煦煦如生:别跟我说在等膏粱弟子下班。 上善若水:没等他下班。 她顿了顿,又弱弱的补上一句。 上善若水:是等他出差回来…… 煦煦如生:……没出息,人家跟你是不是认真的都不知道,这么痴情是做啥!? 上善若水:嗯,我确实不知道…… 煦煦如生:拜託,别哪天跟我说你们胡里胡涂就滚了那个啥啊!! 上善若水:手都没牵过,八字也没一撇,你少乱想! 但是那头似乎是不听人话的,叨叨絮絮又丢了一堆训话过来,只不过这端的单若水心都飞了,因为关月朗的秘书jane在这时丢了个信息过来──老闆下午回来! 她咬着唇瞪视着屏幕好一会儿,这是关月朗授权让秘书通知她,还是jane厌烦了她没事上顶楼借厕所,所以早一步先告知啊?她手机里存着的私人号码正是由关月朗本人自行输入,但秘书们会如此表态,不就证明瞭她们也在揣测,眾女职员心目中高大上的关月朗,与不知从打哪横空出世的单小姐,到底是朋友、还是什么? 捧着手机许久,若水终于下定决心传了一句信息确认,相当然尔,关月朗不会像她与梁煦煦这般有间情逸致分分鐘注意手机,她等了等,迟迟没有回音下,默默的回了径自滔滔不绝的梁煦煦。 上善若水:这次还是不跟了,谢谢你喔。 那头的梁煦煦沉默五分鐘,只丢了一句回来。 煦煦如生:ktv包厢号码810,我请客,不见不散昂,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上善若水:……不带这么霸道的吧? 煦煦如生:就这么霸道,朋友还当不当? 这头的人无言了几秒,只得默默接受这恐吓。 一晃眼便到了下班时间,若水盯着屏幕发呆,而汪名媛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走啦,你也早点下班吧,看你一脸林黛玉弱不经风的样子,回去多喝点热水。」汪名媛拍了拍她的头顶,一脸羡慕,女汉子有时也想跟小姑娘一样有我见犹怜的可人啊,可惜啊……一百二十斤的身材实在娇羞不起。 若水摆了摆了手,有气无力的回了句,」知道了,一会儿就下班。」 走没几步,垫后的李启光突然又折了回来,」那个……要不……」 「有事吗?」若水疑惑的对上他的眼,却见他犹豫再三,最后只碎念了一句,」算了,没什么,下周见。」 一下子会议室内只剩单若水一个,她见外头的会计也只剩三三两两的已婚妇女,果真週末夜是个情人们的狂欢夜,她越想就越憋屈,那人丢下了那么一句话,让她整个人心神不寧,节操在哪里!? 此时纪主任轻轻的推开门,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的提醒:」单小姐,听说今晚关先生要招待外宾,公司的高级干部们都出动了,晚上怕是有餐会,不知道关先生是不是跟你提了,这我看……你就别等了,先下班吧?」 若水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这纪主任的表情,以及她的用字遣词,她不能肯定自己在眾人眼中是个什么定位,但是如果问她,她可以很确定的挑一个词形容现在的自己──妾身未明。 这心情可真复杂,可是一见对方真心担忧,她赶紧回了个笑脸,」这就准备下班了。」 「那就好、那就好。」 若水这时才发现她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休假去,忙道:」週末愉快。」 「你也是啊。」 纪主任乐呵呵的离开了会议室,这下真的只剩下一人了,若水觉得再待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收拾好工作底稿准备去赴梁煦煦的约。 搭了电梯下了楼,年关将至的,银河航空大厅整面挑高的墙面也换上了巨幅春联,她停下脚步站在前头仔细端详了好半晌,后知后觉发现那熟悉的笔跡果然来自关月朗,内心不禁自主赞叹了下,这人还有什么不会? 「你的字可真丑啊,该是好好练习一下国粹。」 那个时候的关月朗就曾嘲笑过她扭曲的字体,她恼羞成怒的在他笔记上涂鸦了一上午,却没想到他不怒反笑,拉过她的手摆纸磨墨,愜意的临帖了一下午的长恨歌,果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正当她兀自盯着墙面发呆,后头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若水下意识的回过头,就见一群高层拥着关月朗与一名外国女子疾步而来。 不知怎地,她没有见他的欣喜,下意识便缩了缩,往柱子后躲了起来。安静的大厅内除了脚步声,就只有他与身旁女子细碎交谈的低沉嗓音,她侧耳聆听,发现努力练习多年的英语压根派不上用场,小姑娘此时的心情不是用挫败可以形容,想起纪主任说过的话,想起那未回的信息,她拢了拢脖子上的丝巾,蔫蔫的垂首踏出银河。 可惜她敏锐度不高,未曾想,其实在她踏出的第一步,有道目光便始终尾随在后…… ch23 热热闹闹的包厢里,梁煦煦热唱过一首又一首,若水一会儿倒酒、一会儿端食物,动作却显得意态阑珊、眼神飘得老远,明显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要死气沉沉的,膏粱子弟值得你这么牵掛?我看不出哪点好,不就是偶尔煲煲电话粥?搞个小曖昧,他给你承诺没有,一隻手机就这么死心踏地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没有骨气!」 「我们没搞曖昧啊。」她转了转桌上的水杯,心情闷闷的,像是大雨要下不下。 「半夜传短信、打电话,食物都餵到嘴边了,这样不算曖昧算什么?告诉我,有没有过一种时刻,没事就觉得堵心、有时又觉得憋屈,没看见他就不安,看他跟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就闹心,明明心里想着就是他啊,但是还要佯装没有那回事,他的一句话就思考老半天,有时心涨涨的、酸酸的、涩涩的,有没有啊?」 某人捧着水杯,咬着唇想了想,轻轻点了头,」都有。」 「唉,那就是了啊,妹子,曖昧虽然美,但迟迟没说破就丑了,老实说那人外表不凡,但挑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感与上进心,这两点他有没有啊?还有,这人有没有正当职业啊,别跟我说靠炒股过日子啊!」 听着梁煦煦以恋爱达人的身分分析到一半,若水吞下口中的果汁,不可思议的瞪着梁煦煦:」上次那两个赵云跟许仙没跟你说?」 梁煦煦停下点歌的动作,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关他们俩啥事啊。不过提到这我就气,上次那两人根本把焦点放在你那小伙伴身上了,搞了半天也没连络,浪费我一下午时间!」 「呃……他也不是故意的……」看来那两人肯定知道他是谁啊,但是对于梁煦煦这只关注娱乐消息的人而言,三言两语恐怕难以说清,她也怕说得太简单有隐瞒嫌疑、怕说得太高大上会被送到医院里,索性拿起手机将关月朗三个字输入搜索引擎,直接递到她面前。 「喏,你自己看。」 「看什……」梁煦煦随意的看了一眼,手上的麦克风当场滑落地面。 「这膏粱子弟……不……经济适用男……嘖,这词也不对,这根本、根本是万恶资本家的顶级品啊!」她激动了,频频刷着手机想找寻更多的数据,」这人要不要这么低调,就这几则财经新闻,你说说去哪钓的?」 「梁煦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过我们以前是邻居!」只不过一个在山巔、一个在山脚下。她愤愤端起面前的水杯,入口才发现是梁煦煦的啤酒,一张脸瞬间皱得跟包子一样。 「难怪你患得患失成这样,不好搞啊……你这脑袋要追逐这样的男人……唉,也忒辛苦了。」 看她眼神中充满怜悯,若水瞬间气短,」………」 见她鼓着脸气呼呼的,梁煦煦也不难理解这姑娘在想什么,随即收起嘻皮笑脸,搂着她的肩,」听我说啊,感情这种事呢,时间到了答案自然浮出水面,你强求也没用,他若真在意你,自然会来寻你。有时候就会等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你看我,大龄剩女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来,唱歌吧,一唱解千愁,随便来首歌,我唱给你听!」 可是某人被刺激的太过头,蔫蔫的挥了挥手,随口说,」随便……就小睫毛吧。」 「小眼睛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这好,我来当林俊杰,你就当阿sa吧,咦……怎么没这首歌?」 梁煦煦戳了戳萤屏,以为是故障,好半晌后头传来尷尬的声音。 「煦煦,我说错了,是小眼睛啦……」她乾笑两声。 「对对对,我说就是小眼睛,我来点啊,咦……还是没有……等等,单若水,你这猪脑袋,是小酒窝!」 若水一愣,尷尬的随着她笑了起来,这一笑挥去了心头一点鬱闷,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润了润口,却被突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握起金黄色的机身,扁薄的机体发出微频振动,掌心麻麻的、润润的,她犹豫了下,而后察觉原来心底那股闷闷不乐的原因……不知怎地,她突然就不想接了。 「若水,乾嘛不唱,到你了啊!」一个人在那唱得开心的梁煦煦转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害得她一个惊吓,竟把电话切了! 「我完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瞬间从头凉到脚趾。 不过几秒,电话又响起,梁煦煦贴心的将音量调低,但她这次反而是没胆接,那悦耳的交响乐铃声成了魔咒,窜入她耳里让人频频发颤,单若水手忙脚乱的想按成静音,这下却是反应过头,不小心将手机给关了…… 「煦煦,我死定了……」某人面色铁青,仿若山崩地裂。她不但切了电话,还关了手机,关月朗是谁,能让她这样糟蹋的吗!? 「什么完了,你掛了谁电话?」梁煦煦看着重开机后的手机萤屏,关月朗三个字重新出现在眼前,她发现这不是刚才搜索引擎上的名人嘛,一不小心便替眼前呈现灵魂离体的人接起电话。 「单若水,你刚刚掛我电话?」 彼端的男人开口,一字一句沉而缓,字里行间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梁煦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餵」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一默,不多时又开了口,语气透着警戒:」你是哪位?」 这人的凌厉气势徬佛可以透过电波讯号直鑽入骨子里,梁煦煦忙清了清喉咙,语气諂媚了许多──「关先生吗?我是单若水的同事梁煦煦,那天一起吃过饭的啊,您记得吧?她?她啊……刚刚不小心切了您电话,又畏罪关机,现在正逃到卫生间里……」 那端的若水一听,不可置信的停下脚步,梁煦煦阵前倒戈也太没理由跟节操了吧,到底谁是谁闺蜜啊,人品在哪!? 「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啊……我们在哪?在k歌啊,要不要一起过来,很好玩的……什么?当然好,我去我去,我们在……」 梁煦煦一个兴高彩烈将两人行踪报了出去,不过十来分鐘,若水却如坐针簪像过了十年,可是当一见来的人不是他,她心底叹了口气,藏不住眼底的失落。 「单小姐,关先生让我来接你过去。」苏特助心底也彆扭了,一个阴沉沉的老大不高兴,一个一见他神情马上转成失望,他不得不说,这年头特助也不好当,拜託这两人 别再老爱闹彆扭行不行! 「要去哪啊?」总不好让苏特助一直站在那,她收起沮丧,勉强扯了扯嘴角。 看她那表情,苏特助又在心底唉叹一声,银河的未来少夫人记忆力这么差可怎么办是好…… 「今天是二少的生日宴,单小姐不记得了?」仅管内心想的是如此,可多年训练下来,他语气仍客气到位,丝毫瞧不出任何破绽。 「呃,有这回事?」她脸上从迷糊转清明,再接着转铁青。 苏特助这时就连怜悯的笑也使不出了,他二话不说亮出卡片给门前经过的服务员,「麻烦结帐。」 有人付了钱,又有派对可以参加,梁煦煦简直乐不可支,一面收拾着一面道:」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客气了。」苏特助依旧是那一百零一个笑容,这些钱算什么,他可是奉组织领导之命,不管单若水在哪儿、做什么,什么都不用问,埋了单把人带到他面前就是! ch24 到生日宴的路上,两侧风景由喧嚣至清明,若水想了不下上百次待会见到关月朗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身上这下可是扛了两条轻重不一的罪,切电话罪不致死、但关机可是活罪难逃…… 「那个……」她想了下,觉得自己似乎该探探口风,」他已经到了吗?」 开车的苏特助专心于前方,目不斜视的直接给了答案,」关先生招待来宾,预计晚半小时到。」 「喔……」那就是她还有半小时可以乌龟就是了。 「别紧张,他现在是欲擒故纵的节奏,想看看你反应罢了。」一双手搭上她的肩。 知道某人身分后的梁煦煦完全一面倒的偏向关月朗,但是若水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的,这句话完全没有安慰效果,加上前头苏特助不经意的轻笑,只让她没由来的头皮发麻。 只是她怎知苏特助笑的不是她的愚昧,而是一种感慨。 对待后头这位,自家老闆有时看起来真就像是在……逗弄只小狗崽,远远看见她就招招手疼爱一番,有时故意欺侮一下,就是为了见她可怜兮兮猜不到主人心思的模样,但是玩过头了也不忘赏赏甜头。 好比今日下午,明明接待法国航空ceo的行程已经挤不出时间,可关大少还是特地拨空去了趟商场购物,由此可见后头这胖姑娘其实心如明镜,说得真真是一针见血,欲擒故纵这招,谁耍得比自家boss好!? 三人心思各异的到了关风清的生日宴上,单若水才发现自己实在状况外得太彻底。 关风清身为银河航空的公关经理,生日party自然是由整个公关团队来执行企划,今晚的dresscode是银色,全场闪着银白色光芒,她格格不入的呆站了好一会儿,差点被一群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闪瞎了眼。 「单小姐这边稍待,关先生很快就到。」苏特助将人带到了包厢内安顿好,匆忙接起电话便又要离去。 「若水,我去拿杯饮料,你乖乖在这等着啊!」人家小两口要解开误会,梁煦煦自然十分识相的自己找乐子去。 「耶、耶……那你得快点回来啊,别留我一个人……」她对着空气吶喊了几秒,但是看着梁煦煦急促的步伐,她那平时不太灵光的脑子非常敏锐的知道今晚铁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背景音乐是轻柔的钢琴演奏,她茫然张望着四周,不惊意撞着了一旁的侍者。 训练有素的侍者虚扶了她一把,开口询问:「小姐,需要来点香檳吗?」 若水瞪着那银盘中的金黄色酒液好一会儿,心想该是时候借酒壮胆了,于是端起一杯一口仰尽,甜甜的滋味让她意外了下,原来这玩意儿没想象中难喝嘛,而且酒精浓度似乎不高,她连喝了两杯,觉得紧绷感稍稍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醺醺然。 她缩在角落喝着第三杯香檳,实在是这样的等待让人感觉度秒如年,而且那个什么dresscode,存心让她闹笑话嘛,她不得不小心眼的想着,关月朗根本是故意不说,存心让她闹笑话。 露天花园的中央堆着小山般的礼物塔,她咬着杯缘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既然是生日,就得有生日礼物不是,打开钱包看了看现金,发现关月朗这个月给的零用金还真不少,买件衣服换上,再备个礼物给寿星应该绰绰有馀…… 她低着头盘算,一面朝电梯走去,未料一头撞上了来人的胸口── 「抱歉抱歉,您有没有……」她捂鼻间不住道歉,一道熟悉嗓音自她头顶传来。 「若水?」一见是她,季湛然难掩讶异。 「真的是好巧,季经理怎么会来这?」她话一问出口又想骂自己笨了,银河航空是安业的客户之一,看见资深项目经理季湛然有什么好讶异。 「我替公关部来送个礼。」季湛然也不迂回,说明自己是为了公务而来,倒是见她在现场,眼中透着些许讶意,」你也是受关先生所邀约?」 「呃,是、是啊……」若水内心乾笑几声,他口中的关先生,跟她所想的关先生肯定不同人啊…… 两人沉默的片刻,她才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那个……季经理,我得去楼下商场一趟,先失陪了。」 季湛然想也不想,回过头出声唤住她的脚步,」等等。」 她站在电梯里,一脸不解,」还有事吗?」 他看了她一眼,踏入电梯内伸手按下关门键,」我也有事要到商场一趟,一起吧。」 ch25 跟着顶头上司一起逛街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任何购物慾望都会归零。 季湛然就距离自己身后两步,她徬佛芒刺在背,一步一瞟,眼珠子濒临抽风边缘。 其实逛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小看这间商场了,上头有私人会所,顶楼又是空中花园,下方的商场自然也不是一般等级的价位,她一心二用看了看上头的价位 决定还是就原本的衣服上场吧,反正她只是被压着来,也不是真正受到关家兄弟邀请…… 至于后头那位,她觉得在这样逛下去也不是办法,直接挑明瞭问:「季经理,你是不是要挑东西送人啊?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季湛然没正面回答,却是站在一家专柜前,随手指了一件白色洋装,」款式不错。」 循线望去,若水也见到那款样式简单的小礼服,但她不知道他的意思为何,总之她是放弃在这购物的打算了,只是对上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是忍不住一阵忐忑,」呃……是要帮您的女朋友挑衣服是吗?」 他轻笑着摇头,「不试试?如果是为了公务所需,我替你签这笔单。」 「啊!?」她想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这让某人更加惭愧了,她怎么说自己来这不是公务而是私事呢…… 见她迟迟没动作,又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季湛然微一蹙眉,开口便问,」怎么,难道你来这不是因为公务?」 若水苦着一张脸,这该怎么解释呢……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说了一个谎得说更多的谎,索性就直说吧。 「确实不是……是有人邀请我,就来了。」 这话中似乎有话,引来季湛然审视的眼神,」有人?难道不是接到关先生的邀请函?」 「是……」她硬着头皮承认,」通知我的是关先生没错,但不是那个关先生,是更、更上面那个……」她指了指天空。 季湛然也不多想,」是关月朗?」 「是啊……」看着季湛然不加掩饰的讶异,她实实在在后悔了,会不会这个一向温和谦逊的主管跟当初的方舟一样,以为自己攀上不该攀的人啊? 他有片刻的沉默,看着若水的眼神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而后像是领悟了什么,「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们只是旧识……」若水对上季湛然颇富深意的眼神,正要补充解释,就听后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单小姐!」 两人同时转过身,看见苏特助气喘吁吁小跑着而来。 一见他行色匆匆,她心中一紧,急急便问:」他到了吗?」 她的语气里透着期待,季湛然再无知也感受得到发自她内心的雀跃。 「刚到。」苏特助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会跑,没瞧见刚才关月朗没见到人时脸色有多难看吗? 若水回头跟季湛然告了个歉,急忙跟在苏特助身后回到顶楼。 一踏入生日宴现场,她也无须费心寻找,因为眾人的目光焦点便落在关月朗身上。他一身的黑与夜色结合,唯独手腕上的银质袖扣发出隐隐光茫,他也没符合所谓的dresscode,可谁也没必要去确认,谁让他站在那就足够耀眼。 几日不见,一见着他在侍者推门引领下踏入这一方天地,她全身的感官都为之躁动,欢欣雀跃之外,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有着浓浓的期盼思念,但是几秒过后,她便失落了,因为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此时场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寻声望去才发现原来是寿星登场,关风清身侧輓了个白净嫻雅的女孩,开场头一首曲子,便是由那女子独享。 优雅的华尔兹乐曲一结束,眾人纷纷加入舞池,她僵在原地好半晌,看着关月朗领着下午那名金发女子入场,由于他的身分特殊,不少人心不在焉绕着圆舞曲,一面却是将目光投在关月朗身上,而站在场边的她与全场的人无异,她怔怔看着两人,突然觉得内心无比憋屈,关月朗这么着急的让人把她找回来,难道就是要她欣赏他与别人共舞吗?如果是这样,她还不如早早回去睡了,省心! 这下她的行动力比起平时还快,退出人群,拿起自己的袋子就要闪人。 这首圆舞曲显得比华尔兹还要短,一曲终了,关月朗将合作伙伴交到了对方未婚夫手里,在眾人猜测的目光中走到了某人身后。 「单若水,你想去哪?」 鬼鬼祟祟的某人顿住了脚步,她心虚的回过身,瞅着男人半晌,见他朝自己伸手而来,拉过了自个儿的手腕。 那力道难以忽略,像是在对她说,」有胆你试试看。」 可她今晚不知哪里生来的胆,竟执拗地开口,」别拉我,我要回去睡了。」 身旁有人倒抽了口气,她眼露得意,却在对上他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关月朗沉默了几秒,清冷目光落在她脸上,」单若水,你有胆再说一次。」 ch26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派对上气氛闹腾,而她这个受邀者却如坐针毡。 角落圆桌旁,若水微微垂下颈子,默默低头喝着他特地让侍者端来的热奶茶,奶香茶香冲淡她脑袋的混沌,就连那两杯香檳的酒气也被掩盖了过去。 「还想睡吗?」 终于,有人开了口打破这半个多小时的沉默,若水摇摇头,「不想了。」 怎么可能真睡得着,但是她的沮丧并未因为这句关切而消散,因为他的嗓音清寡,根本听不出任何关心之意,而她也不敢多吱声,只能以头顶发旋对着关大少,默默喝着一点一点凉透的奶茶。 关月朗端着一杯红酒小酌,淡漠的神色不怒自威,一股紧绷的气氛充斥两人之间,她僵硬的与他对峙着,想着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本来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单若水,却在肚子发出声响时完全破功,她压着胃部揉了揉,听见他似乎是叹了叹,吩咐了侍者备餐。 「呃,不用了不用了,没关係的……」她虽然抵挡不了生理反应,但是对着这张面瘫脸她也吃不下去。 只是单若水人小言微,谁会理她是不是真的饿了,在关大少的吩咐下,餐点很快被送上,而且还是由寿星关风清亲自端上桌。 「小嫂子,好久不见了!」 不是他没心眼爱来凑热闹,实在是这两人冷处理太久,他的场子被这低气压冰镇得太过头,完全high不起来,一个生日宴这样象话吗?逼得他不得不亲自来瞭解一下这内部矛盾问题。 一见到是关风清,若水松了口气,忙露出笑脸,」生日快乐,不好意思今天太匆忙,礼物我下次一定补上。」 关风清正要客套,就听关月朗冷着声开口:」他还缺你那份礼物吗?」 这话语调很轻,却重重砸在若水心上,她脸色随即黯了下来,笑得货真价直的尷尬,「生日还是要的嘛……」 「别别别,拜託别愧疚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缺,小嫂子你就别忙了。」关风清知道有人是玩真的,对待她可半点不敢轻浮,」那个……要不我开个包厢给你们,别在这吹冷风,小心吹风头疼。」 「不用了,我们待会就要走。」关月朗接过他手上那碗鱼片粥,推到了某人面前催促,「快吃。」 她的脸色还不太对,闷着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关风清见她眼眶潮红,又看自家老大一脸严肃,他识相的找了藉口,让人在半公尺外候着,一有状况马上回报。 一乾人退去,关月朗视线落在她脸上,轻轻开了口:「总让我等你,你还真习惯了?」 捏着白瓷汤匙,若水闷闷喝了几口,听到他声音传来,这次不再有怒气,似是带着点无可奈何。 她吞下口中软糯的清粥,抬眼望着他,这是要开始算账的意思吗? 此时一旁的苏特助不知过来对关月朗寻问什么,只见他瞟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这次算了,收着吧。」 夜色朦胧,夜里的雾气罩着他冷峻的面容,下午的衝击、刚才的一幕,她那颗不安定的心纠结的,直到这么直接现在面对他,她似乎才知道自己心底那无以名状的难受到底叫什么,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底是有些不同的,可是现实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不是到现在,他还是对外称呼自己是亲戚? 在这么热闹的场子里,因为他沉默,她便觉得四周很安静,他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明明等了他一下午的是她啊!! 脑中的小宇宙爆发着,她以为自己外表掩饰的很好,可惜她太高估自己,没料到自己的嘴背叛了自己的心,把一股脑儿的不满源源不绝的倾洩出来── 「是我等你才对吧……而且你不回我短信就算了,我也不会像别的女孩一样分分鐘吵你;你话不说明也罢了,我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可是你让人来了,又把我在一旁丢着,不知道这样我会难受吗?」 连日来的少连系让她心塞纠结觉得委屈,她佯装平静的口吻,眼神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可是却抑制不了发涩的眼眶,鼻子更有点儿发酸。 她话才说完,就知道自己说得过头了,因为眼前人的视线灼灼灿灿,热得可怕,她仰头喝完了粥,觉得自己再也捱不住那样沉默的视线了,睹物思人也不用这种睹法吧!? 她倏地站起身,」我、我还是回去了好了!」 「你打算要怎么回去?」关大少看了看腕表,」这里不是商业区,可没有所谓的公交车。」 她想起现实状况,顿时语塞,看见不远处待命的苏特助,她又眼露得瑟,」我找得到人帮忙!」 「季湛然吗?」关月朗又喝了口香檳,语气不咸不淡。 一听自己上司的名字被搬出来,她其实尚未想到那层,可转念一想这个人选似乎比关月朗的特助好,连忙改口,」对对对,就是他,我领导可好了,刚刚他还陪我去卖场晃了一圈呢!」 这话让关月朗眼神隐隐变了,某人还不知道节制的滔滔不绝。 「反正他只是来送个礼的,顺路载我回到市区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业何时允许上司跟下属有私下的关係了?」关月朗沉着气,将桌上的洋酒一仰而尽。 一听这话,某人却像是打翻一桶醋,也学着他开口,」你都可以那么贴身的輓着客户跳舞,我怎么就不能搭上司的车,不过都是很寻常的交际往来,成熟的人都不会多想的!」 关月朗长指摩娑过酒杯,眸中闪着光,沉吟好半晌才开口,」折腾这么一天,原来你是在吃醋?」 原来你在吃醋、原来你在吃醋、原来你在吃醋、原来你在吃醋…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雷,砸得单若水头晕脑胀。 ch27 「我才没……」 话音未完,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掠过唇上,起先是疑惑,而后是不淡定,他的气息贴得如此近,带着酒香的唇,有着洋酒的热辣,她明明就没有喝得如此开啊…… 但是热烫的气息就在脸颊旁,她垂着眼眸,再怎么迟钝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是客户,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清淡的嗓音窜入耳里,她脸红耳热的不敢抬头,只敢低着头盯着地面看,吶吶地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以为,也绝对没有怪你,你千万别放心上!」 见她似乎是吓得不轻,关月朗勾起嘴角,忍不住伸出手,以手臂轻拍了拍她的面颊,而后捧起她红透的脸,眸光促狭,「你刚刚似乎不是这意思,不是很气我吗?嗯?」 「不气了、不气了……」她胡乱挥着手,但在触及他的眼神,又随即低下头,刚刚的那啥到底是不是错觉,她恍惚得几乎无法辨别真假。 见她反应如此,也不算是预料之外,关月朗叹了口气,温热的掌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哪边不明白?」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明白……」她像是绕口令般的轻哼着,眼神死死盯着两人彼此交握的那双手。 关月朗轻叹,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係?」 什么关係?不就亲戚关係吗……她瘪着嘴,瞟了他一眼,而后闷闷地开口:「我不知道。」 「真傻还是装傻?」对她这毫无遮掩的委屈小模样,他觉得好笑之外,更有着无奈。 「我哪里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听她这话,他露出颇为讶异的神情,「那你说说自己是怎么明辨是非的?」 这什么问题?她瞪视着关月朗,见他眼带鼓励,以为他是真心想瞭解,一股没来由的勇气攀升,竟毫无犹豫地脱口而出,「就像我知道我们什么都不是,所以你刚刚那样就是不应该的,要不、要不你也说句,」单若水,我们试试」,或者说你对我是怎么个看法,我玩不来曖昧这一套,更何况我们也没在曖昧,你这样对我,我会想太多的。」 单若水鲜少在人面前显露任性与沮丧,她一向是乐天的、甚至少根筋的,如今这么苦恼又夹藏着一丝丝小女儿态的怨懟,关月朗心隐隐一惻,走至她面前蹲下身,大掌揉了揉她的长发,「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开窍的人。」 她轻轻垂下视线,嘴里含糊的咕噥,」我就是不开窍啊。打从一开始见面你就生气,到底我们之间还跟以前一样吗?谁也没说个准,在我眼中,与你的距离就像地球跟月亮一样遥远,六年前我还不太懂自己离开你时难受的心情算什么,可渐渐我才懂了,那就是喜欢,想给你看见最好的自己,就怕给你添麻烦。如果我们不能一起,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为难,关月朗,我能很明摆的告诉你,这六年来我无间断的喜欢你,可是你的心,我从来都猜不透啊……」 听完这些的话,他深深望进她的眼,却是如此淡然的下了个结论,「若水,我们跟六年前已经不一样了。」 关月朗的果断回答让她脸色一变,心隐隐一痛,又听他低喃般地开口:」你怎么会以为我们还像当年一样,当年根本什么都还没开始。」 「那、那现在呢?」她的心情像是搭过山车,高低起伏不能自己,红润的眼框含着两泡泪,傻傻被牵着反问。 老天啊,是她想的那样吗?呜呜呜,如果是的话,拜託烟花提早放起来好吗? 关月朗彻底没辙了,他轻叹一口气,迎视她还带着矇懂的目光,」单若水,你跟一个男人接吻了,却还质疑自己与他的关係,我真不知你是欲擒故纵还是想法太新潮?是不是我得全部做到完你才能确定?」 做完?做完什么?她脑袋有浓浓的疑惑,随后几秒间,她也邪恶的想通了,庆幸自己没真问出口,否则有人肯定要手把手教到她懂…… 见她露出恍然大悟后的无措,他神色稍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懂了吗?还有疑惑我可以继续解答,或是换种方式也无妨。」 换种方式……哪种? 「懂了懂了……你不用换种方式,这是公眾场合啊……」她还要脸皮的,这周围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由那越来越安静的氛围里,她不用抬头也知道。 「想看烟花吗?」 若水还在内心的小世界,便听见他突兀的邀请。 她疑惑地抬起头,却只见到他眼底的笑意,午夜的烟花绚丽,唇上的暖意却让她无法分心,似梦似醒间,她彷彿听见关月朗的耳语—— 单若水,从今往后能不能不再不告而别,我们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六年?」 ch28 门铃声在安静的清晨里特别清晰,若水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推了推身旁的人,「好吵喔……你去开门……」 熟睡中的关大少睁开眼,眼中有着被吵醒的不悦,他转头看了翻过身又陷入熟睡中的某人一眼,拉开她横跨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脸色不善地下了床。 「有事吗?」 拉开了门,一见是关风清,他环胸立在玄关口,阴沉的面容明摆的写着不欢迎三个字。 「我发誓,要不是因为车坏了,我绝对不会这么不识相打扰你们!」以往关风清是说来就来,但自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发现在自家大哥眼中,自己已经渐渐没了容身之处,而现在,他更可以认清自己在他的人生里从此成为过客…… 「钥匙呢?」房子的主人冷着声问。 「那日不是借给小嫂子了?要不,我晚点去讨回来?」松了松领结,他满是疲惫的俊脸曙光乍现。 关月朗神情稍稍缓了缓,却是想也不想回道:」借?给她就归她。」 关风清心底一凉,」真这么绝情?好歹今晚我也替你挡了不少麻烦不是吗?你那些举动真以为没人看见?做人不能这么没兄弟情啊!」 关大少冷笑,「就是要让人看见。」他从不做白工。也只有单若水这种等级的还以为人人也跟她一样少心眼。 「………老哥,到底给不给我进去,一句话。」关风清内心一个凄风苦楚啊,什么时候他这个弟弟的地位又往下沉了几千里,好歹他也姓关,身为这男人的弟弟二十八年啊! 「就今晚,以后站前的酒店公寓归你。」 关风清懂了,言下之意就是从今往后都不欢迎。 「还真是差别待遇啊……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是你亲生弟弟?」 「你不是说了我没兄弟情?我马上让司机过来带你回老家感受亲情的温暖。」 关家老太爷出了名的严肃古板,成年后才从父母身边回到关家的关风清便儼然不是这回事,他浑身凉了凉,决定伏低。 「好好好……我接受!」 深怕再讨价还价下去会变成一无所有的关风清,一入内便将手上的大大小小贺礼一股脑儿全堆在餐桌上,」这当过路费吧,全送给小嫂子。」 关月朗正皱眉瞪着他的粗手粗脚,就看穿着白色棉质睡衣的单若水睡眼惺忪的从主卧走了出来。 她还没真正清醒,昨晚那一场至今脑袋还晕晕沉沉的,一早被吵醒正恍惚着,朦胧间看到桌边有人,她揉了揉眼,误以为是关月朗,还贴心的多倒了杯睇到他面前。 「阿朗,喝水……」 「谢小嫂子……」关风清接下,不敢吭声,佩服的看着她闭着眼仍然可以行走自如。 「我在这。」关月朗勾起她的睡衣帽沿,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低低呵斥,」不要闭着眼走路。」 「唔……你说什么?」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对,某人眨了眨眼,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几秒,又转身眯着眼确认了一回,这才认清刚刚自己递水杯的人是昨晚的寿星。 「呃……早啊……」她连忙捧起水杯遮掩脸上的尷尬,昨晚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她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又低下头猛灌水。 「早安啊,小嫂子,昨晚玩得开心吗?」这关风清一夜狂欢,现在精神好得很,见她脸色红得一蹋糊涂,一时轻浮性起,竟在自家大哥面前调侃起未来大嫂。 这问题让人怎么答?她脸埋得更深,忙不迭的点头,「嗯,还、还不错。」 「哪方面不错?」关二少玩心起了,找死的追问。 「关风清。」警告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关二少一口喝乾杯里的水,嘿嘿笑了两声,」不说了不说了,我多嘴,角落的啥我都没看见,我也会让看见的人打死闭嘴,你什么都别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哥挡。」 「嗯嗯……」现在可不是天塌下来的问题,而是他们昨晚……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眾目睽睽下吻了她,接着她便脑袋糊成一团,傻傻的任人摆弄,还糊里糊涂的多喝了一杯平时打死不碰的调酒,直到被带回了这。就连昨晚她有没有打个电话跟老爸报平安也没记忆,那杯该死的条酒、与这个不按牌理出招的男人,这、这……果真是酒色误事!! 「时间还早,不回去多睡一会儿?」抚过她眼下的黑眼圈,他的指腹在那处轻缓地揉了揉。 关风清识趣地闪一旁去研磨起咖啡,她瞥了他一眼,趁着这空档,小小声的问了一句:「那个……昨晚我喝多了,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啊?」 哎呀,她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在这状态下有没有做了什么会被?河蟹?的事? 「你没感觉?」他眼色转深,唇角微微勾起。 「我该有什么感觉!?」她惊恐的揪着他的衣领,急切地问:「我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了吧?」 一丝轻笑自他喉中溢出,「你以为呢?」 「到底有没有?」她因为激动而音量不自觉提高,惹来不远处那颗灯泡一阵轻咳。 「乖,去换衣服,准备吃早餐。」关月朗结束了这话题,丢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 若水咬着唇,闷闷的走回房里,想着待会儿肯定要好好确认,她可不希望那啥事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发生的啊! 关风清看了两人的互动一眼,神情闪着曖昧,掩着嘴低声问:」昨晚吃了啊?」 关大少眼神淡然望了弟弟一眼,「下回儿想去哪出差?」 ch29 回到房里平心静气了会儿,她定眼看着那张零乱的床铺,昨晚……可是货真价实的同床共枕了,虽然她心里知道没什么,但她也怀疑这关大少真会这么守本分? 匆匆走至浴室,她红着脸打开睡衣钮扣瞧了瞧,又默默的扣了回去。 果然,凡什么过必留痕跡……她没想到这男人外表道貌岸然的,这举动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放弃了再躺回床上的念头,她换好一身衣服走到餐厅,没有那么一刻这么庆幸关风清在场,她的心啊,还在激烈起伏着,还不能正眼对着关月朗,有这么一个舌灿莲花的公关部经理在正好适合。 她走至正磨着咖啡豆的关风清身旁找事做,后头一双手便将她拉了过去。 」饿了吗?」 餐桌上摆了壶热牛奶,关月朗替她倒至马克杯里,见她还发愣着,只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唤回她的注意力。 若水仿若大梦初醒,胡乱点着头,坐上位子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关月朗喝着黑咖啡,看了她以头顶示人的模样好半晌,轻叹着拍了她的头,「没事的,别想太多。」 她抬起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咬着唇道:「我怎么不想,这么突然……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另一方面,她也是气自己没想太多,现在心里才乱得很。这么多年的梦想达成了,她是开心与激动的,可是恍惚间又有着些不确定,这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了,他是关月朗啊,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自己到底凭什么,而她,其实也未曾对他完全坦白啊。她轻抚着胸口,嘴张了张,没一会儿又放弃。 有些事情她必须得说,可又找不到好的时机,就现在看来,她得另觅一个时间,好好的、完整的对他说——她与他错过的这段日子,她到底干甚么去了…… 他们之间还能有多少个六年,她多希望这答案自己可以回答得出来,但他知道之后,又会怎么看自己,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没了勇气…… 「你自己不是说了,喜欢这种小火慢燉的方式,我不过是顺着你的心愿,现在又不满意?」轻放下咖啡杯,关月朗语气里是难得的轻松愜意。 「我何时说……」她正要反驳,驀地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日的小饭馆,她借着偶像剧诉衷情,可是他不是没听进去吗…… 「没表示不代表我没听见。」见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姑娘想些什么。 「资本家都像你这么……的吗?」阴险两字她可没胆说,自动消音带过。 「嗯?」关月朗挑眉,摆明等着她说下去。 「没事、没事!」她急急忙忙取了一片吐司,殷勤的替他抹上奶油,还不忘替他将咖啡添满,「快吃早餐吧!「 关风清自知自己是不请自来的路人甲,做完一桌早餐后,殷勤的将自个儿昨晚收到的礼物推到她面前。 「借花献佛,小嫂子喜欢哪个随便你挑!」 她吞下口中的早餐,下意识看了眼关月朗,得到了个鼓励眼神后, 她也放开拘束,好奇的打开了银色包装的纸盒。 这不开还好,一打开就让她绿了脸——里头是好几十个标榜零点零二包装精美的超薄安全套,上头还附了张爱心纸卡,写着送礼者的姓名电话,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尤其是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前,她小心翼翼挪开纸盒当做没见到,却听见一旁有人噗嗤笑了一声,」这东西你还会少见……」 「你别误会,我们没用这个的!」她连忙摇头澄清。 这话一出,关风清眼神立即转为敬畏的看着自家大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悻悻然换拆另一个小巧的纸袋,心想不会这么巧,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吧? 可是拉出一看,是件豹纹透明睡衣,她双手秤了秤,心想有没有两百克?于是疑惑的提问:」送你女用睡衣是做什么,又不能穿。」 「当然是她要穿给我……」最后一字被塞进嘴里的吐司结束。 她眼露鄙夷,抿紧唇,将那薄如蝉翼的睡衣推到了一旁,换拆了另一盒礼物。 接下来的礼物就正常多了,巧克力、领带、饰品、钢笔……若水越看越有兴趣,拿到关月朗身上比划一番、还不忘询问一下使用方法,轮到最后一盒,黑色的纸盒上绑着白色的缎带,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摇了摇,猜测是健身器材。 此时关风清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告了个歉,逕自走到阳台那去接起。 某人拆礼物拆上癮了,也不等主人回来,一径打开礼盒,果不其然看到一套宛如黑色大理石雕刻的健身器材,型似橄面棍,外观却呈螺旋状,按下按钮还会震动,她看了老半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连忙蹭到关月朗身边,要他帮忙看一下这是锻鍊哪部位的。 关月朗接过看了看,见她真是一脸傻样,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答案,某人呆立三秒惊惧难言,接着突然像是握到烫手山芋,尖叫一声丢了开,这一甩,刚好不偏不倚砸掉了关风清手上的最新款手机。 「杀人啊!」关风清见摔碎了的手机,惊恐不解。 「你们俩兄弟都一个样!」某人愤愤的看了餐桌旁的两个男人,一脸嫌恶。 「哪一个样了我?」他语露哭音,这手机还是刚上市的最新款,这姑娘一砸就是六千啊。 他看向罪魁祸首的男人,希冀这人替他主持公道,可关月朗悠悠喝了口咖啡,起身表示,」自己看着办。」 回到主卧里,就见若水捧着自己的衣服发着愣,她头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他走近,幽幽的声音飘忽传来,「阿朗……」 「嗯?」 低低的嗓音就落在她耳旁,她深呼吸了口气,转身面对他,「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 关月朗抿紧唇,似乎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迎向他的视线。 「不吭声我当默认了喔,但丑话先说前头,商品售出还有七日鉴赏期,但是我这品项没有的,如果你决定了,我也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她小指勾着他的指,低垂着视线小小声地说着,那模样带着点忐忑、更多的是不确定,在此以往始终表现得大剌剌又没心没肺的模样,如今见她如此,他就算有着捉弄她的心思,也全数因她眼底的小小胆怯而一消而散。 关月朗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单若水,我没打算跟你玩玩而已。」 ch30 年度查帐在农歷年前正式告一个段落,出报告就属所内cpa的工作了,若水不用天天到银河顶楼找某人报到,日子突然空间起来,也因为关大少近来忙碌得很,不会时时刻刻把人拐回家,她得了空,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搁置已久的生涯计划——九月就得面临的cpa资格证考试。 掐指一算,她要不开始晚上苦读,就是考前一个月暂时当关家米虫发愤图强,她想了想,觉得关月朗肯定会选择后方选项。 可不多时她又甩甩头,什么时候每件事她又自动把关大少当成因数放进里头了,这么泛滥的依赖,假以时日不能再巴着他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深知这问题是注定得困扰自己一辈子,她放弃多鑽牛角尖,上网流览了考前衝刺班,这时才发现不仅学费高得吓人、师资也太过名不经传,某人垂头丧气的趴在屏幕前敲着自己的额头,梁煦煦便抱着一包零食蹦跳着过来。 一见她网页上的几个大字,她一面咬着食物,一面扯开嗓门吼着:「好样儿的,想考证啊?「 梁栩栩的嗓门是出了门的响亮,若水一个惊醒,连忙捂住她的嘴,「要你帮我宣传!」 梁煦煦圆胖的脸蛋上写满无辜,「我是好心的啊,我待在这七年,有什么不知道的,公司内年年有人考,多得是人可以问,况且你家大boss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每年的cpa研习营就是他当主讲,这你不知道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要善加利用!」 「有多高手?」听见关键词,若水连忙抓住梁煦煦不断伸入塑胶袋里的手,」别吃了,快告诉我!」 「cpa、cfa、cma、acca……其他忘了,你乾嘛不自己问他?」 「我怎么问。」她摇摇头,季湛然是她主管的主管的主管,她哪有机会当面请教。 「笨,平时你肯定没机会,但是中午吃饭时间总有吧,他固定晚我们半小时到员工食堂用餐,自己抓准机会啊。」 「你怎么那么清楚?」若水慢半拍的想起这问题,就见梁煦煦停下进食的动作,脸色红成一片。 不会吧?真是她想得那样!? 「哎呀,想起有事没做,先走了啊!」 看着梁煦煦遁逃的背影,若水咬着指尖开始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抱这尊大佛的脚会比花上千块找补习班来得有用? 捱到了午餐时间,她算准晚半小时抵达食堂,果不其然看见季湛然端着餐盘正往窗边位子走去。 「季经理,请等一下!」 端着餐盘的季湛然闻声顿住脚步,一见她,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可那转瞬即逝,快得让她连一丁点儿都来不及抓住。 「有事吗?」季湛然维持一贯的温和有礼,今日更是客气的略嫌生疏。 她抬了抬手上的餐盘,「今天人好多啊,可不可以跟你并桌?」 季湛然环视了下」人很多的食堂」,午餐时间过半,人潮少了一半,何来很多之说?他最后将目光落在若水身上,见她眼神闪烁,像是有话要说,不发一语的点了下头。 其实她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在睁眼说瞎话,但是他不计较,她也没打算在这琢磨,握着筷子吃了几口饭,她在对方喝水的空挡终于开了口。 「季经理,今天这么冒昧,原因是这样的……我打算今年年中去考看看cpa,听大家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想来请教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指点一二?」 听闻她要考註册会计师,季湛然淡漠神色不再,换上一脸显见的讶异,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是为了那人吗?」 她一怔,随即明瞭那个」那人」指的是谁,她脸上的笑多了小许尷尬,小心谨慎的盯着顶头上司,」呃、是……也不是……」 季湛然敛下视线,神情似是在思考什么。这模样让若水更加提心弔胆,想着自己那晚与关月朗的事他肯定也见到了,否则不会有此一问。而她也不知道请教这事是否触犯到所谓的职场禁忌,只能捏紧筷子期期艾艾的开口,」季经理,是不是我私下来请教你不妥,如果是这样也没关係,我自己多看点书,你别为难啊!」 见她端起餐盘就要离去,季湛然想也不想便压住若水的手,沉声道:」我说了不愿意吗?坐下吧,身为你的上司,指导这方面的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是~~吗?她在心里拉长音嘀咕着,因为他的表情跟语气摆明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管他心底怎么想,她心里这些大不敬的话绝对不可说,见他脸色缓了,她没意识到手臂上的掌心微微发烫,自顾自的抽离,从兜里掏出刚在贩卖机买的咖啡,换上一张諂媚笑脸,「果然是我们安业无所不能的季经理,这是一点小心意。」 季湛然嘴角抽了抽,罐装咖啡当学费?但是一瞧她那夸张殷勤的小模样,季湛然敛起心底那复杂的情绪,淡淡的嗓音问起:」今年准备报考几科?」 「嗯……我起步晚,先是基本的两科吧,如果顺利,明年再增加成三科,顺利的话后年就能拿到手了。」没料到他马上就切入正题,她急忙吞下口中的白饭,换来被呛到的下场。 一杯八分满的水默默地被推到她面前,她捧着水大口喝下,惹来了不少其他部门的人注目。 季湛然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用着他的午餐,也继续审问:「你对会计这行是真的有兴趣,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啥?」这问题太突然,她愣了下,突然语塞。 这让人怎么答,是年末考核要开始的步骤了吗?见他停下用餐的动作盯着自己,若水突然也食之无味,果然跟领导吃饭就是会便秘,更悲催的是,这还是她自己找的…… 她想了想,在沉默三分鐘后终于找到一点思路,」老实说,一开始是没有的,可是念着念着也觉得有趣起来,因为目标在前方,再怎么辛苦也觉得可以忍受。」 她笑得有些恍惚,眼神穿透眼前的男人遥想另一幢高楼中的男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恋爱中的女孩才会有的模样,但季湛然再瞭解不过,因为这样子他曾见过。 收回过度凝视的视线,他低头打开了那瓶罐装咖啡,喝了一口后轻轻攒起眉,「所以你是为了他才特地选这门科系、入这一行?」 看过她的履歷,一般科目成绩普通、专业科目与英文倒挺不错,可是以她的性子,比起审计更适合从事文书行政工作,这是当初面试她的感想。他破例录取了这个非名校毕业的女孩,并说服公司partner接受,其实理由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当初就是看在她如此诚恳天然的模样,让他想起故人。 可如今听她这么一坦白,他更觉得这孩子傻得天真,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放下筷子,一股没来由的质疑犹然而起,」关月朗这个男人你瞭解他吗?知道他在商场上对付对手是以冷折磨出名的吗?他带领的银河航空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航空业龙头,现在更一手统筹跨集团的航空城计划,这么一个男人,不是随便能掌控得了,或许你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可不一定是他的标准,如果活着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那我可能帮不上这忙。」 冷折磨?若水偏了偏头,大概可以想像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人的个性影响经商手腕,当然在渗透在其他生活细节里,可不是吗?他老爱撩拨她,用着那一双清冷的眼,在那当下望着她反抗挣扎…… 不过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再瞭解不过,但她知道现下季湛然的意思,那一晚的事,他不可能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係,她也没打算对他隐瞒,」季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误会了,他是我的目标没错,但是人的一生如此长,我不可能靠爱情就过活,如果是十七岁的我,我会以为世界就这么圆满了,但是他让我开了视野,明白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还能怎么样的成就自己,关月朗之于我,不只有喜欢这么简单。」 那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爱慕、有崇拜、还有着他触碰不到的过往,季湛然垂下视线,掩盖住眼底多馀的想法,淡声道:「他知道你的打算吗?」 「打算?」 听到他的问题,她突然觉得餐桌前优雅进食的季湛然完全不像个主管,而是以一个不知该归类为长辈还是兄长身分的人在对她谆谆教诲,就怕她是时下那种迷恋高富帅的无知懵懂少女,为了攀上资本家而用尽心机。 眼看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她突然有点后悔了,不过就是想找个高人指点嘛,却在这听了一晌午的训。 虽然心里嘀咕,但她还是老实的回答,「还没说呢,关月朗要知道恐怕又要给我家教恶补了,他的斯巴达教育太可怕,我还是自己学习好。」 她吐了吐折舌,做了个鬼脸,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还是顶头上司,连忙又端正了表情正襟危坐。 桌前的男人似乎是盘问够了,轻叹了口气,随手在空白纸上抄下几本书名,递给了她。 「这些书网上都找得到,过几天我会再替你归纳些题纲,一年考两科也不容易,集中精神去准备。」 这剧情急速的转折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若水看着白纸上的一串书单,又看了看眼前这据说拥有金融业百分之八十证照的男人,她收下那纸条,忍不住好奇心,」季经理,听说你拥有相当多专业证照,当初怎么考到那些的啊?」 季湛然停下筷子盯着她半晌,神情似笑非笑,「……靠念书。」 先前谈了那些也不及这问题来得让他为这孩子的傻气担忧,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走后门吗? 若水也知道自己问错了,她尷尬的吃着自己面前的午餐,咬没几口,突然想起该跟他留下个联系,于是諂媚官腔再度浮现,「季经理,跟你换q、呃……mail好了,有问题能借我打扰一下吗?」 季湛然疑惑的想了会儿,」water0622是你的帐号吧?你怎么会没有我的mail?」 「唔……是我的没错,可我们没交换过,经理怎么知道?」她狐疑的看着季湛然,想不到他居然能把自己的帐号记得如此清楚。 「公司内部信箱。你上一次提交工作报告时曾cc一份给我,记得吗?」他提醒。 某人恍然大悟,敲了自己的脑袋一记。 「我想起来了,既然如此,有问题可以寄到那信箱囉?」她这下是溺水遇浮木,急吼吼便攀上,一抓了就不肯放。 他点了下头,」可以。另外,这是我私人号码,假日时可以拨打这电话,如果你依然有疑惑。」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随手写下一串电话与一个私人信箱递给她。 若水握着名片,看着那工整的笔跡,突然又看着季湛然欲言又止。 「这已经是我所有的连系方式,还有其他需要吗?」瞄了眼时间,他将餐盘收回,起身准备回到办公室。 「再等一下。」解决完一个难题,其实还有另一个待解,看着他停下动作等着自己,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提着胆子问:「那个……关于那晚的事……」 却没想到他飞快地答了,「员工私下行为自行负责,我不会过问,也不会上报,但是,你得自律。」 若水盯着他好一会儿,不会过问?那刚刚的问题算是以什么身分问的? 但她没那么不识相,人家摆明要装不知道了,她还嚷嚷什么。 「明白了,谢谢季经理。」 收妥名片,回收完餐盘,看着季湛然要步入电梯之际,她突然想起一个次等重要的问题,连忙又追上,」等一下、等一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季湛然收回脚步,拥挤的电梯缓缓闔上门,遮掩住一乾人好奇的目光。 」这么快就有问题?」 她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一脸求知慾望浓厚的模样,」员工福利里写着,考过一科就能加薪一千?这是不是真的啊!?」 就为了这问题?季湛然一噎,摇头失笑,」这方面的情报你倒记得很清楚。」 单若水灿笑,「当然,这才是我真正的目标啊!」 下一班电梯又到,方嚮往下,看着得到答案的单若水蹦跳着进电梯,他始终握在手中的温热咖啡罐也渐渐发冷。那瓶咖啡是依照关月朗的喜好挑的吧? 她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拿铁,而不是苦涩微酸的黑咖啡。 ch31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若水喜孜孜的回到位子上专心的搜索淘宝买书,此时桌面的手机传来信息声,她拿起来滑了滑,发现讯息里堆了封许久没回的短信。 思索了片刻,她扳着手指算算自己还有不少加班时数未兑现,这没修完也不能兑换成现金,索性写了假单递给主管,急呼开始放大假的梁煦煦一同集合。 下了地铁一号线,w市的儿童病院就位在二号出口的位置,她站在门口看着这熟悉的建筑,枉然似见昨日。 「若水,我在这!」梁煦煦站在医院门口东张西望,一见她便急问,」这里不是医院吗?真会有机会认识’新朋友’?」 「当然有啊,有心随处是机会的嘛……」她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梁喣许。不这么说,她这冬天到只会在餐厅与影城报到的人断然不会出现的。 梁煦煦半信半疑跟在后头,一到现场才知道根本不是来参加什么募款餐会,而是穿上可笑的玩偶装帮忙募款! 她一张脸马上垮了下去,」单若水,我真是好傻好天真才会相信你说的话,请问穿着这样是要怎么去认识新的男人?脸也看不见、手也摸不着,你比你家男人还不靠谱!」 一旁的若水忙着穿上自己的大灰狼布偶装,漫不经心的回着:」不这样说你会来吗?况且上次不是听你说跟风清生日宴上认识的厨师发展中,想想也没这需要吧!」 「发展是发展,但我还是提心弔胆,他忙得很,一个星期见不到一次,就跟你家那位一样,可不同的是,我那位天天蹲厨房,而你那位日理万机,今天b市、明日美国,身处高端见得人自然不同,我都有危机意识了,难道你都不担心他遇到更好的把你甩了?」 梁煦煦是个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见某人脸色微变,动作也跟着慢了起来。 她怎么会没想过呢,可能怎么办,这种事可不是说不准就不会发生,她不是八面玲瓏的聪明女人,只是个领工资度日的小审计,只能想着如何让自己的脑子更好使、照顾好自己别让他操心,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攀不上关月朗,但可以努力比其他人距离他近一点…… 见单若水不吱声,梁煦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不是会处理这状况的,赶忙道歉,」不会的、不会的,你这么天然蠢、少根筋,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要不……你也可以学学他那招啊,欲擒故纵也是种乐趣,他忙的时候你就自己找点乐子,过日子嘛,吃点小醋有益身心健康,学学我,只要嗅到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 若水眼神飘到她身上,不满的抗议,「我哪里愚蠢了,称赞人可不可以到位一点儿啊,说我单纯天真不行吗?」 「行行行,还多称赞你善良有爱心。」 「好了,开工吧,改天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 抱怨归抱怨,不到一小时,梁煦煦就投入的比谁都认真,站在病院前方露天舞台上的剧团认真表演,而穿着喜洋洋与灰太狼戏服的志工们则在舞台下四处募款,梁煦煦穿梭在儿童病房的孩子们当中,眼眶含着两泡泪,得了空扯着若水便骂,」你到底没事找事来这乾嘛!没男人看就算了啦,净让我看这些令人心碎的孩子,受不了啦,我要撤退!」 若水一听,连忙摘下头套拉住她,」别这样嘛,爱心无价,你真以为我没事找事啊,这么有空我乾嘛不好好念书争取加薪去。告诉你个秘密,我啊,十几岁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娱乐就是看他们演出,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嘛!」 梁煦煦一怔,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音乐声停了,俩人又被拱着到了病院一楼的中庭募款,她被推着走到外头,还是呆愣呆愣的看着单若水。 「若水,你别吓我,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现在不流行什么生死恋啊,想想你家关总!」她急吼吼脱下头套,竟是泪流满面。 没料到梁喣喣会这么认真,若水尷尬的杵在原地,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后悔自己没事提往事乾嘛呢。 」哎,你多虑了,我现在可是好得很,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你就别哭了,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 一隻大灰狼、一隻喜羊羊,大灰狼替喜羊羊拭着眼泪,孩子们围绕着在两人身旁,一下扯着尾巴、一下拉着羊手,更有孩子指着大灰狼痛骂,让单若水一个哭笑不得, 「我性情中人来着,畅通一下泪腺也不行嘛……唔……你等等。」她以手背拭去眼泪,接起口袋里的电话。 「关先生?在哪?我们在w市第一儿童医院,好的……明白了,我会转告她,先掛了啊。」 放下电话,梁煦煦一脸的泪痕感叹,」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上辈子可能真烧了好香,俗话说这娶妻当得阴丽华,嫁人嘛……目前看来是当嫁关月朗,我没谈过多少次恋爱,可从电话这头也听得出来,他比你以为的在乎你,不过是几通电话没接就急着找人,他是什么人,有必要这分分鐘紧张你吗?」梁煦煦语气难得正经,神情写着嚮往,恨不得那个厨师也是这般在乎自己。 若水愕愣了下,却是抓到梁煦煦话中的不对劲,」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为何是打给你?」 正陶醉在自我浪漫情怀中的梁煦煦洩了气,直对这没感性细胞的女人摇头,」我去,说了这么一堆你就只听到这重点?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忍受你的迟顿!」 被骂得没头没尾的若水缩了缩,嘴里小声埋怨,」怎么老爱说我迟顿,我可是精明得很,是你们这些人没看过我厉害!」 「是吗~~~哪边厉害了,说来给我听听?是床上还是思想活动?」 」你这人……「她语塞,这种话要人怎么接!?」不说了,乾活!「 看她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戴上装备,梁煦煦连忙一把拉住她的大灰狼耳朵大喊,」对了,忘了跟你说,关先生十分鐘后到!「 正准备开始工作的若水一听立马缩回脚步,转回梁喣喣面前,」不是晚上才回来的吗?怎么提前了?「 梁姑娘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知道,不会自己打电话问他啊,我可不是免费传声筒,说你蠢还不承认……「 某人闻言低头翻了翻口袋,突然一阵訕笑,」我忘了把手机带在身上……「 」不用打了,喏,看是谁来了。「 顺着梁喣喣视线方向望去,若水回过身,先是看到一群孩子,而后才是那走下阶梯的男人,眾人目光探视中,她看着关月朗摘下墨镜,一双锐利的眼眸巡视过全场,她忘了自己已经化身大灰狼,耸着肩躲到了梁喣喣的后背。 」借我躲躲。「 」怕什么,你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梁煦煦不解她这耸样所为何来。 躲在喜羊羊后头的人缩得更厉害了,她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几日不见他,她居然有种近君情怯的心情……这心情来得没理由,在他面前,她总是这样,特别特别在乎当时自己的模样。 」噯,你们乖乖,别拉姐姐的衣服好吗?「 一旁的孩子见到静止版的大灰狼,乐得东扯扯西拉拉,她小心的挥了挥大掌,小小声的喊退孩子们。 可惜她的小心谨慎全白费,一连串的怪异举动与前头梁喣喣那张脸已经昭告天下二货单若水就在此! 「躲什么躲,人家早知道是你了。」 若水心一颤,愣傻愣傻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他一身的黑色正装,外搭同色毛料大衣,步履从容自信,一点也不像会出现在这的男人。 她扯了扯梁煦煦的戏服,含着埋怨的口气问道:」煦煦,你说,他到底拿了什么跟你交换?你非得要让我副模样见他。」 「拿的是感情啊,我被他的深情感动,工作繁忙还得时时刻刻得顾着你这老跑得不见人影的女友,他容易吗他!」梁煦煦退了一步,笑容可掬的将她推向前。 「关总,这边这边。」 单若水瞪着这吃里扒外的闺蜜。她哪是乱跑,身是初级审计,当然得外出执行公务啊,这叫尽忠职守!! 可惜这些内心的思想吶喊都传不到关月朗耳里。某人不敢遁逃,就这么僵直着身子立在原地,这广场之大,她却觉得世界只剩下两人,见他缓步越过一群孩子,直到自己面前,那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她沉默了半晌,最后硬着头皮颤巍巍的开口:「好巧啊,关总……」 ch32 一身黑的男人踏入儿童病院的广场前,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意外的被转移开来,尤其又见有只大灰狼自动自发垂着头耸着耳,像在受罚般站定在那人身前,不只是孩子们,连家长们都看呆。 关月朗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大灰狼,他没见着人,却能从里头传来的闷声肯定里头是某个患了健忘症的人。 不远处的苏特助待在车内眯着眼观察了片刻,再度摇头,这关家未来少夫人事情还不是普通的多,他有预感,这姑娘那天准会摊上大事儿…… 见他老半天不吭声,大灰狼摇了摇尾巴,厚实软绵的手掌讨好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你回来啦……」 「嗯。」关月朗见她一身扮相,似乎颇有兴致,伸手拉了拉她的耳朵,轻声问:」在做什么?」 她比了比后头那群一个个打扮成巨大水果正卖力演出的傢伙。「正如你所见,替儿童病房募款,做爱心。」 她这一动,手上的箱子便发出空荡荡的声响。 「你是不是帮了倒忙?」含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若水感觉头顶被轻轻拍了拍,她抬起头,透过大灰狼眼睛那的小窗,仔仔细细瞧了关月朗的模样,见他笑得人畜无害,她不知哪来的胆子,脑子里的想法就这么脱口而出,」关老闆,要不然你帮我一起吧,我募款到一万任务就结束了。」 关月朗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提出这要求,他掂着那箱子,看了看广场内走动的行人一眼。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若水皱着鼻子覷了他一眼,果真是资本家啊,开口闭口就是脱离不了利益,可她又能给什么好处呢? 「工资卡都上缴了……还不满意!?总之,好处没有,要人一个,随便你处置。」她这小白领要家產没家產、银行也没资本,唯一值钱的只有自己了。 然而关大少却似乎是十分满意这答案,语气显得相当愉悦,」我要怎么信你?」 「拿人品担保。」她举双掌发誓,可见他灼灼灿灿的目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多有想像空间,忙压低声音重新解释,」等等,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意指使我从事劳力工作。」 「这点有待确认。」他目光幽幽,带着一种打量的意味在里头。 「什么意思嘛,这么看不起我?」 关月朗不发一语,就这么直盯的她看,直到她那颗大头颅都要垂到胸口,他才开口:「胆子小、又没体力,能做些什么?」 做家务跟胆子有什么关係? 她怔了怔,想通后气急败坏的红了脸,那什么的不就得付出体力嘛…… 好在她还全副武装,关大少没见到她脸红害臊的模样,她垂头丧气的被牵着走了一圈,听见前头的他提出质疑,」在这募款没业绩是肯定的,来这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她看了一眼四周,没好气的答道:」这里是儿童病院,来的人不外乎就是探病、生病,外加陪着病人的家属啦,问这什么奇怪问……」 话未完,她豁然开朗,」我知道了,来这的人都是同病相怜,所以根本不是募款的好地方是不是? 见他露出欣慰的笑,单小姐一时脑抽了,竟然一掌拍在关月朗臂膀上,「还是你想得周到,不愧是奸商啊,一针见血!」 这话一出,就连修养到家的关月朗也不禁黑了脸,刚巧凑近的梁煦煦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扯起她的大灰狼头套。 「单若水,你骂了人奸商,还巴着人捐款给你吗?」 「我骂谁了,这是称赞啊!」 但在看了关月朗脸色不善后,她不知反省,反而像是领悟了什么,随即諂媚讨好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关老闆,不如你直接贡献点爱心,一块不嫌少、一万不嫌多,上善若水一下吧!」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关月朗眯起眼,挑眉看着某个不知死活的姑娘。 她想了想,掏了掏脑袋里仅有的几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吗?据我所知,资本家不都得沽名钓誉的吗?」 「………」 正当关月朗思索着是不是该替她上门语文课,苏特助却在此时打断两人的交谈,若水只听他提了个地点与时间,关大少轻点了下头,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而她一见苏特助徬佛像是看到救星般,连忙捧着箱子,眨巴着星星眼望着他,「一块不嫌少、十元不嫌多,我到现在都还没开市,帮帮忙吧! 苏特助岂敢拒绝,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投入箱中。 她瞪大了眼,顿时不知所措,就算知道他在关月朗手下做事,工资肯定不错,可是这么大手笔一捐,未来这一个月还要不要过日子? 「这未免太多,一百块钱就够了,你这样怎么过活啊?」 见她这么着急,苏特助觉得这未来的关夫人傻归傻,却是贴心的可爱,赶忙道:「单小姐不用客气,我不会因为今天这么一捐到月底就得喝西北风。」 区区一千元对苏特助而已只是小事,况且募款的人还是单若水,依照关月朗重视她的程度,还怕年底bonus补不回来吗? 「这样啊……」听完他的解释,她也只能半信半疑的接受,而一旁的关月朗也没吭声,她耸了耸肩,反正这善行他也是看到的,会不会当领导就看他良心了啊! 看着前头人的吆喝声不绝,她也不好再摸鱼,丢了一句给关大少,」在这乖乖等我。」又重新戴上大灰狼的脑袋在广场上转个几圈。 同样坐困愁城的的梁煦煦凑了过来,连连看了那头正坐在长椅上好整以暇阅读财经杂志的关月朗好几眼。 「财神爷就坐在你面前,不缠着他捐款,真不知你是哪招的欲擒故纵!」 若水瞟了他一眼,一脸绝不屈服于恶势力的愤愤表情,「我才不拿他钱!」 谁知道一开口又要付出什么,关大少可是讲究等价交换原则,天下可没白吃的晚餐,对他开口当然要多少有多少,可她没办法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啊…… 「行,你有骨气!但是我不玩了,刚接了电话约了晚上见面,我这一万业绩就麻烦你了。」她自认仁至义尽了,笑得一双眼弯弯,刚才大厨来了电话约见面,今晚就让她有异性没人性一下吧! 梁煦煦闪电离去后,独留单若水一人苦撑募款箱,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儿童剧团的人也是愁眉苦脸的,关月朗见天色晚了,慢腾腾闔上了杂志,揣了人便要走。 「餵餵……我还没结束不能走啊!」若水被戏服拌得磕磕绊绊,忙抓着他的衣袖稳住自己的脚步。 关大少停下脚步,指关节轻敲了募款箱几下,」今天不是得募款到一万?」 「呃……刚刚变两万了……」多亏那可恶的梁煦煦…… 「行,走吧。」他泰然自若的牵起大灰狼的手,悠间的往车子走去。 「到底要去哪?」若水傻傻的跟了几步,不解地问。 「去完成你的任务。」 「可……这任务不只我负责啊,还有那一群人……」她为难的暗示着后头一大群同样抱着募款箱的男男女女,眼巴巴的看着关月朗。 关月朗凝神看了她一眼,没輒道,」你真够会替我找麻烦。」 ch33 既然要麻烦就麻烦到底吧! 某人得寸进尺的喊了整个剧团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来到了w市内最有名的高档饭店,她看了眼宴会厅前萤幕显示的宴会主题,似乎是一场同学会来着。 站在关月朗身后,她还是一身的大灰狼打扮,行经的人莫不以讶异的眼神看着她,在这种场合中,单若水也是懂得观察的,关月朗一向不在乎她的穿着打扮,她也我行我素已久,可这场合立于他身旁,那意义可就不同了,她面露窘色,抱着大灰狼的头套,一步两步三步……慢慢退得老远。 而关月朗不过是最基本的正装打扮,一袭白衬衫搭上双排扣黑西装,一踏入宴会厅,席上的人顿时起了骚动。她与苏特助并肩齐立于门口,看着人群渐拢,一层层绕着关月朗打转。 「太夸张了,观赏大熊猫也不是这样的观赏法啊,我这闻名全中国的大灰狼都被比下了。」 这阵子以来,苏特助对她也特别瞭解的,对这番惊人见解自然半点不为所动,「受邀这么多年,这还是关先生第一次出席同学会,会有这样的状况不难想像。」 」他学生时代受注目我是不难理解,可瞧这盛况,不是说第一次出席吗?关月朗这几年到底都做些什么买卖啊,居然比大灰狼还受欢迎……」 苏特助闻言一噎,无言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想都是些再正当不过的买卖……」 由于剧团是由饭店经理直接带着往后台,落单的大灰狼显得特别显眼,尤其她又一脸局促的抱着个募款箱站在那,若不是有苏特助在身旁,恐怕单小姐现在已经被请了出去。可是进得了厅堂不代表挡得掉舆论与审视目光,席上的宾客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禽鸟兽,皱着眉头直指着她窃窃私语。 关月朗自然没忽略这眼神,见某人还呆傻的站在那任人品头论足,丝毫不懂得找人辟护,心底一股不悦油然而起,他朝身旁的人告了声歉,如君王降临般越过层层人群,笔直朝她走去。 见万眾瞩目的巨星气势凌人朝自己走来,单若水的反应硬是与人不同,她微张着嘴,一脸惊恐,骨子里那零点零一毫克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正要装不认识,却被关月朗一把扯住手臂,」去哪?「 」呃,本来想去外头透透气……但是看天有些冷,放弃了……「她乾笑一声,在他的锐利视线下慢慢收回脚步。 」还不打算换下这身衣服?」他语气带着无奈,她似乎不太懂得女伴的定义。 若水摇了摇头,想起正事,「还得帮忙到募款完,不能跟你多聊了,你好好的玩耍去吧,我先忙去!」 单若水拔腿就跑,使命必达的苏特助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她回头看了关月朗一眼,见他卓然立于人群里,严肃的面容上竟有着一丝无奈,她徵了徵,忍不住问着身后的人,」那个……我想问一下,他真的有办法让剧团上台表演吗?就算他的正当买卖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在航空业吧,这家饭店又不是他开的。」 她重新戴上玩偶装的大脑袋,贼头贼脑的压低音量,即使他根本没可能听见。 苏特助讶然,原来这姑娘不知道关家投资满天下?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想着自己的身分可以说到哪个程度,好半晌才想出个委婉又不失真实的说法,」单小姐,关先生算是这饭店的拥有……股东之一,这点小要求想必是不难的。」 「这话当真!?那他还敢说得像是一副给了我什么大恩惠似地,要求我陪吃陪睡,根本是藉故佔人便宜。」她小声的碎念着,让听见不该听的话的苏特助连连仰天装聋。 可是不能否认,关月朗的恶势力实在给力,台上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表演了一场,她手上的募款箱便超过了整个年度的募款额,躲在大灰狼布衣底下的某人嘖嘖称奇,想着既然关月朗的面子这么好用,一开始到银河募款说不定事半功倍呢,可想归想,她也不敢执行,谁让她胆子只发挥在不该发挥的地方上…… 后台一群人欢欣鼓舞的,她将手里的募款箱递给了团长,才刚换下大灰狼的衣服就见关月朗站在入口不远处。 「阿朗。」她小跑步奔了过去,汗水沾湿了前额的发,神情显得愉悦。 「结束了?」他皱眉看着她汗湿而微微透着肌肤的上衣。 「搞定,要回去了吗?」穿上那身戏服不是普通的闷热,她现在浑身黏腻的,压根哪都不想去。 「今晚住这,你上楼去换个衣服。」他将张门卡搁在她掌心,语气里有不容抗拒的坚持。 低头看着那枚金灿灿的房卡,她额头一阵瀑布汗,「可是……我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改天我再陪你吧?昂?」 ch34 关大少罕见的一愣,知道她误会了,忍着笑以再正经不过的语气开口,」猪也是养肥了才吃,不急于一时。」 他的淡然语气搭着温柔目光,像个翩翩儒雅的君子,徬佛那几个夜里折腾人的不是他似地,从狼被降格为猪的单若水眯了眯眼,恼羞成怒的朝他丢了一句,」就算是猪,我也是头名贵的放山猪,看你养不养得起!」 她愤愤的拿个房卡上楼,找到了位在最高层的景观套房里,可今晚她没心思欣赏夜景,只想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黏腻。 故意拖着时间让他等,若水泡得浑身轻飘飘的出了浴室,这才发现床上摆放着一套衣服。她走近一看,黑色面料上摆放着一张笔跡工整的纸条,上头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眨了眨眼,认出那笔跡为何人所有。 捧着那套衣服,想起自己上回在生日宴上无心的抱怨,她的心一紧,被一股朦胧的喜悦充填饱满。都过多久了,他还记得啊……其实她哪里是要他送什么呢,她不过是跟世上所有寻常的女孩一样,单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多看自己几眼,觉得自己与他人不同,就好比关月朗在她眼中那般耀眼、独特,任谁也不容取代。 以着忐忑的心情换了身新衣服回到宴会厅,踩着不熟悉的高跟鞋,她屏着气一步一步往关月朗走去,只不过当她走至一半,看了看身旁妆容细緻的女人,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半点脂粉未施有多突兀,正所谓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但她得到另一层次的感触: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懂敌情的蠢女人! 正打算回身去擦个唇蜜什么的,却见一名身着大红礼服的女人堵在去路,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被盯着瞧了许久,她不自在的摸了把脸,小心翼翼开口:」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刚刚抱着募款箱的那只大灰狼吧?」似乎是确定了自己内心所想,女子终于开了口。 「我是,请问你要捐款吗?」她露出含不掩饰的殷勤笑意,想着关月朗的同窗真是好样的,各个义气十足。 可是眼前的女子却是撇了撇嘴,一脸冷傲,」当然不是。你知不知道今晚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如此张狂的口气让若水下意识缩了缩,她想了想,小声回着,」不就都是……男人跟女人吗?」 女子一顿,眼神难掩鄙夷与复杂情绪,」我不知道你跟月朗是什么关係?如果是公益团体请按照正常程式跑流程,这样不请自来太失礼了,这场合是任何人都能来的吗?」 身为本届同学会主办人,valerie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懂客气为何物,她在远处观察许久,关月朗对这女子态度称不上热络,似乎还有些严厉,她判断或许只是相识,而非熟识,更有可能的是,一切是这只灰狼自相情愿,厚顏无耻的想傍上关月朗这只肥羊。 不屑的视线在自个儿身上绕了一圈,若水安静的站在原地任她瞧个够,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会遇见这种场面,这女人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忍着新鞋咬脚的疼,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依照你所言,应该知道我今晚是跟着关月朗来的,说我不请自来有失公道,况且真有不妥,你也可以立即阻止,这里保安比客人多,还怕抓不走我?而你却趁我一人落单的时候开口教训,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借题发挥?」 被说中心事的valerie当场垮下脸,瞪视着她老半天说不出话。 「不好意思,没事的话我先失赔了,关月朗脾气可没你想像的好。」若水耸耸肩,心想先找到那只肥羊要紧,可没走几步越想越气,终是咽不下那口气,顾不上周遭都是关月朗的旧识,忍不住一路碎念,」真是错看他了,这人根本是和牛等级,人人都巴着想吃上一口,真是、真是水性杨花!」 正当她背后骂人的同时,不远着的主僕两人同时沉默好一会儿,苏特助乾咳了两声,打破肃静。 「不知道单小姐这么能言善道,看来想给她难看的人该自讨没趣了。」 关大少看了眼特助,对他的发言暂时不发表任何赞同意见。他走至单若水背后,拍了她肩头一下,「去哪?」 心不在焉的某人吓了一跳,旋即转身,却是掩盖不住一脸的心虚,」走路没半点声音,吓死我了!」 「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这样。」他嘴角掛着淡笑,眼神在她身上溜过一圈。 「你听到啦?」她皱了皱鼻子,似怨似怒的瞥了他一眼,」先说好,我可是骂得有道理,我都不知道原来暗恋你的人这么多,猜猜看现在我跟你说话的当下,多少隻眼睛看着你?」 一丝酸味儿飘来,关月朗盯着她一会儿,轻轻笑了起来,」多少人我不清楚,但你知道这会儿有多少双眼看着你?」 「多少双?」她眼露疑惑,四下张望。 关月朗摇头轻叹,伸手拂过她脸颊,最后定定捧着她的脸蛋,」刚才的精明哪去了?」 「还在啊!」她抬头挺胸,还不忘抬高下巴增长气势。 这突来的举动实在引人发噱,他目光微敛,审视了下她一身的打扮,」看起来不错。」 寻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她訕訕的抚了抚裙摆上的皱摺,白皙清透的脸蛋上透着一丝红晕,」谢谢你了,可是你不觉得我一点妆都没上,好好一件衣服给我糟蹋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眼底的在乎倒不是对着他人,而是眼前人。 关大少挑起她的脸蛋,以评鉴的角度扫过一圈,深邃的眼灼灼灿灿,像是从底处透着光,」重要吗?在我眼里你就算输了她们,也比花钱动刀过的女人来得真实。」 他这话说得她喜怒参半,但听在耳里总归还是颇受用,女人的虚荣心小小的被满足了下,她没注意身旁围观人群全越来越多,努力挺身想习惯脚上那双鞋,可惜平日没练习,不得已只得攀住他的臂膀尷尬的低喊:「呃,借我扶一下,一时不太习惯这鞋……」 她正困窘着,却感觉有双温暖的掌牢牢反扣住自己的手腕,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你若是想,扶一辈子也无所谓。」 若水一怔,抬头望进他的双眼,平时不会说情话的人今晚突然这么坦率,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能,实在太……那个什么情了。 「月朗!」 她犹自沉溺于当下,却忘了这是谁的场子,关月朗一表态,麻烦就来。 valerie隐身一旁许久,见他竟然对那只笨拙的灰狼如此亲暱,一时心底生凉,为自己刚刚的举动后悔不已,只是未经一番确认她是不可能轻易认输,就算是死,也得知道敌手是何方神圣, 「valerie。」关月朗淡然的打着招呼,却罕见的分心在听单若水压得极低的碎念。 」原来叫valerie啊……做什么取这么饶舌的名字,叫apple什么的不是时尚又好念嘛,多少人卖器官彻夜排队等着见一面啊……」 环着她腰际的手一紧,他警告的看了单若水一眼,唇边却是掛着隐隐笑意。 见他露出罕见的暖笑,valerie明媚的脸庞闪过一丝期待,翦翦秋瞳中更是流光四溢,站在一旁观察许久,这么多的人与他打照面,唯独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她也不免多想花了点心思,成功的男人总是有几个鶯鶯燕燕,不过是女伴而已,她可以不在乎,假以时日还怕比不过这小女孩? 可valerie怎知,关月朗的用意只是让身旁的某人知道眼前这不请自来的女人姓啥名啥罢了。 「朋友吗?」仗着那没来由的自信,valerie眼神扫过单若水,眼神中带着点些微的敌意审视。 「不是。」 那句」不是」让若水一怔,valerie则是一喜,可接下来那句又彻底让人从天堂落地,「是女朋友。 关月朗好似未见valerie脸色大变,指使着身旁的人道,」乖,去替我拿杯饮料。」 「喔……」若水还被那句女朋友打得头昏脑胀的,来不及回神又被指派着去跑腿,她恍神的走了几步,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旋即折返,」阿朗,喝酒还是果汁啊?」 关月朗扶住她略微不稳的步伐,」慢慢走,喝什么你拿主意就好。」 「喔,那我就随便拿了。」她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绕,嗅出了不对劲,这关月朗根本是有意支开她的吧?不过也好,既然对方疑似情敌来着,就让招风引蝶的人自己处理吧,她还是当只鸵鸟,眼不见为净…… 她踩着再小心不过的步伐离去,关月朗收回目光,对上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valerie。 「难不成她就是你年年拒绝我的理由?」事到如今她的笑藏不住苦涩,年年告白年年失败,论恆心与毅力,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可对上关月朗,她机关算尽也得不到这男人的一个肯定,」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 「或者你选择成为唯一没收到婚礼邀请的那一个?」 valerie瞪视着关月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整室的人谁不知道她valerie倒追关月朗,可这个男人要多无情,才会挑在她主办的这一年,用这种方式、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残酷的话? 她愤恨的忍住难堪,惟有用自身的傲气撑着才能让自己全然而退。 「关月朗,你到底有没有心,连一句温情的话都不肯给我,同窗那么多年,没爱情也有友情吧?」 然而关月朗却是冷着声,「唯一的一点友情,也在不久前被你自己耗尽,我不跟你计较,但人得知轻重。」 「就算我有什么不是,也是为了自己争取,这点你也不能评断我是非!」 valerie是什么出身,党内阁老就有她祖父的一席之地,就算她暗恋关月朗人尽皆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拒也难咽得下这口气。 可惜她碰上的就是连她家祖父也得礼让三分的人,关月朗迎向单若水,背过她语气清冷,」你就没想过,给她难堪,就是给我难看?人必自重而后重之,到此为止吧。「 那话语调不高不低,只与她听见,valerie僵立在当下,脸上一片死寂。 一旁的人纷纷过来劝解,各种批评各种揣测,她耳里听着眾人慰藉的话,却渐渐能清楚分辨是真是假,关月朗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的拒绝,从以前到现在始终真心,而身旁的这群人,大家为了什么而建立起这社交圈?嘴里的话似蜜糖,可心里的话却狠毒而刻薄。 「让我静一静。」她沉下脸,越过一乾人往中庭而去。 外头冷风刮面,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想借冷风吹醒自己。为了迎合关月朗,她想尽办法投资航空城,并特意选在这举办同学会,可不曾想,他将公与私分得清清楚楚,对于她的任何明示暗示,他压根不回应。 她的心愤恨难平,咬着牙忍着泪意,不经意间却听见一旁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仔细走近,那抱怨的声音依稀有些耳熟。 「里头那些女人也太厉害了吧,穿着那身都不冷吗?还有,这宴会怎么只提供酒跟果汁,饭店不是你投资的吗?能不能讨杯热可可喝啊?」 valerie狐疑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听着那女孩口中的幼稚抱怨,出于天生的优越感,她还有丝得意,然而越是靠近,她越是心灰意冷…… 她见女孩褪去了高跟鞋,身上披着一件男用西装,正坐在外套主人的膝上抱怨着食物生冷,而那该是高冷的男人,此刻却是支着下顎笑听她琐碎的抱怨,时不时还出声安抚。这一幕看得她心绞痛,曾几何时,她见过关月朗有过这样轻松愜意的表情,他从来都是冷静且无情。 不多时,那头的关月朗不知说了什么,若水红了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逼着点了头,」你说得都对,我就是小心眼,爱吃醋……还有,下次还有这种事的话,鞋子再帮我买高一点,至少、至少穿起来要跟那个valerie一样高!」 口气中酸味儿浓厚,关月朗扬起嘴角,淡淡回了句:「嗯,知道了。」 而后,再也听不见任何交谈声,女孩的喋喋不休、男人的低醇嗓音,在这隆冬像是被噤了声。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窥看下去,可仓皇抬眼那一瞬间,躲在一侧的valerie就知道自己全盘完败。 这么的安静,是因为关月朗低头抑制了女孩的聒噪。 那个总是吝嗇给人笑意的关月朗、那个从不多给人温情的关月朗,竟然像个大学生躲在这寒风刺骨的廊外谈情说爱……她不敢置信、却也不得不信,看着关月朗眷恋的离开她的唇、见他替她套上鞋,握着她的手离去……倾刻间,valerie突然顿悟,她时从来不瞭解关月朗,这男人不是不挑,他只是难得看上,然而一旦上心了,便一眼万年。 ch35 在某个不受朝九晚五拘束的大人物干扰下,单若水险险在週一的早晨便吃了闷亏,匆匆翻身下了床,摔坏了他一隻表,关月朗终于好心的放了人,在她坚持下将人送到了公司附近的地铁站。 单若水披头散发的奔进了公司,刷过了卡,还来不及跟方舟那伙人道早安,就见到办公桌上躺了本歷届cpa考题。崭新的书封看起来没人使用过,但是上头密密麻麻的标籤纸,又证实了有人勤奋阅读的痕跡,她随手翻了翻,白纸黑字的例题旁都落下轻扬的字跡,提醒思考的方向与容易漏失的要点,那正经八百的口气很熟悉,她翻了几页,立即明白了这是谁所有。 除了那个曾严格考察她一番的季湛然还有谁? 厚重的考题妥妥的安置在桌面上,她感到些许的压力,季湛然这么上心,万一她考砸了该怎么面对他?严重的话不会让她顶头主管把她的kpi打负分吧…… 打开了电脑,一则oc跳了出来,她愣了下,一天到晚在外头跑的审计没什么用oc的习惯,点开一看,居然是季湛然…… 上回提过的试题给你了,workhard、studyhard. 不过,这么晚上班是怠惰了? 哪里晚了!?现在不过才九点过五分啊! 但她可没胆这么回,盯着那串字老半天,想着该如何回这则信息,当面说话还有得扯,但是线上跟领导说话她不由得压力沉重,鑽研着打了一串洋洋洒洒好几百字,内容不外乎是感激啦、惭愧啦、为了公司利益着想往后会更上进啦等等等…… 可是狗腿实在不是单若水的专长,她百般纠结润着润饰自己写的文字,最后删删减减成了一句话—— 谢谢领导,革命尚未成功,我等继续努力,定当改革思想、改善交通,以达思路、行动上的通畅!! 传出去后连她自己都不忍回顾,一大早的就这么震撼,还要不要让人上班? 很快的,季湛然回了一句话。 嗯,有决心很好,年后考察。 收到这段回覆,她一口水差点喷到屏幕,这农歷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 就这么个凝神发呆的空档,一封群组信寄到信箱,她被雷得懨懨一息,点开一看是岁末聚餐邀请函,时间就定在今晚。 「收到了没?快回啊!」汪名媛回过头来对她咧嘴一笑,吃货已经迫不及待要下班了。 「不是说要减肥吗?怎么还吃?」她一面读着上头的资讯,一面回着前头的人,「一定得参加啊?。」 「傻瓜,平时审计们各分各地,每日不是在查帐,就是在查帐的路上,这是一个求眼熟的机会,肯定得去的!」 职场生存道理,她默默记下了,但是这次她也学乖,偷偷翻了下手机行事歷, 确认晚上不会有放关月朗鸽子的可能才按了确认回覆,再出包一次,难保关月朗不会有什么惊人举动,比方直接来逮人之类的…… 「有得吃时便要吃,莫待最后啃树枝,这是我人生的座右铭。对了,把会计部那个吃货也约来,合菜得多点人吃才够过癮。」 若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个消息过去,那端马上传回一句——不跟去还是安业人嘛我! 于是晚上的酒肉宴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若水低头翻了翻钱包里的零用钱,发现关月朗每个月给的零用金还挺可观,她一点也不用担心工资被领光,因为前几日去刷本子才发现,里头竟然一毛钱也没少…… 只是当晚她才发现自己又太天真,本来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吃闹一顿,没多想这种场合当然会找主管一起来同乐乐的,一是给面子、二是找金主,所以当若水跟着一伙人下了地铁进了餐厅,大老远就看见季湛然已然在席。 想起袋子里的那本考题,以及oc里那封简短扼要的信息,突然间她脚步慢了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他只是随手之劳,她却觉得他做得太多,多得超乎一个主管该有的作为。 她拉了拉汪名媛,小声询问:「季经理怎么也来了?」 汪名媛一脸你问这什么傻话,「管他谁来,有大人物总是好的,况且又是季经理,今晚不走aa制度,你大可收起钱包!」 「喔……」原来大人物是这么使的啊……也是,每次出去吃饭她也都是这么使用关月朗,既然他是来当散财童子,那她就一旁安心吃饭去,什么也不要多想,能吃就吃,最好还能打包给关大少,让她省下夜宵钱! 一伙人依序入了座,她走得慢、年纪又最小,自然被塞在了主管身旁,她力保面容端正的打了声招呼,梁煦煦就窜了过来, 「若水,我跟你换个位置。」 梁煦煦一看季湛然赫然在列,连忙拉了她一把,一个扭身站了过去。 「呃……可以是可以,你也别这么明目张胆。」若水压低了嗓音,没忘梁煦煦曾经自爆暗恋心情。 「傻孩子,姐姐我是有事跟季经理商讨。」梁煦煦以为她想起了自己过去曾有的那点心思,连忙摆摆手,追加解释:」季经理这种等级的唐僧肉我是入不了口的,他也看不上我,我是要请教他最近的房產动态,你知道的,要成家了总是会想比较远……」 「你要结婚了!?」这才是若水听到的重点,她惊呼的低喊,惹来季湛然的侧目。 「嘘……小声点!」梁煦煦连忙捂住她的嘴,」要你来帮我宣传!」 若水委屈,「是谁一天到晚嚷嚷大龄剩女捱不住的……」 儘管平时大大喇喇,可梁煦煦这时也难免忸怩,」我家厨师先生说有机会可以看房了。」 单若水露出一个瞭然的表情,原来看房就是一个求婚预兆啊…… 「梁煦煦,终于找到长期饭票啦?」方舟刚订婚,打趣着这社内出了名的相亲女王。 既然都被听见了,梁煦煦也不作态,捧着圆脸笑得幸福,「托福托福,我不是红花,但是再摆下去绿叶也要发黄了!」 梁煦煦的形容笑煞一桌的人,若水笑得差点将手上的茶水泼出,她急忙要抽面纸,一旁已经有人递了过来。 她下意识接过,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手的主人是季湛然,她抬眼,见他已经回头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她捏着面纸愣神了下,被梁煦煦一拍喊回神。 「吃饭了!」 服务员适时的上了好几道菜,她跟着大伙动起筷子,只是吃没几口又默默放了下。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梁煦煦吃得风生水起,可惜的看了眼她盘上只咬了一口的水煮牛肉。 「没事,中午吃多了,你替我多吃点。」今晚大伙想必是要不醉不归了,看桌上白酒叫了不少,菜色当然都是下酒的重口味,她喝了口温茶衝去嘴里的热辣,盘算着一会儿替关月朗买夜宵时再替自己买碗粥填饱肚子吧。 梁煦煦自当从命,一边吃着一边朝季湛然讨教房市概况,她也意思意思跟着吃了几口菜,这时服务员突然在所有人面前上了盅羹汤,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这位先生招待各位,本店招牌鱼翅羹,大家慢用。」 身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笑盈盈的解说完毕,一个躬身退下,当场便炸开了锅。 「季经理~~~这怎么好意思!」汪名媛大喜,自然笑得闔不拢嘴。一年有几次能吃到这种好东西,她嘴上谦称」真是让您破费」,一仰头便饮尽一小盅鱼翅羹,咂咂嘴后厚着脸皮垂涎,」再来一碗吧!」 「你少糟蹋人家的钞票了,这羹汤千年难得一回,真是生津解渴,堪比天上王母圣水。」李启光也是嘴巴利害的,好听话像是水龙头随开随有。 一群人免不了又是恭维、又是感激的,单若水这下简直把季湛然当神看了,原来人家都是从这小地方收买人心的啊,这鱼翅羹也是、那本题库也是,这下在心头耿耿于怀的结也开了,瞧她小鼻子小眼睛的,莫怪乎关月朗曾说带人得带心,一群人死心蹋地的模样,更胜开个五小时的马拉松检讨会议。 她喜孜孜的拍下了照片传给关月朗炫耀一番,又不忘宣传了下季湛然是如何当个好主管,那端与客户餐叙中的关月朗拿起手机一看,脸色黑了一半。 这头吃饱喝足的某人还开开心心的喝着热茶,一面听梁煦煦说得正起劲。 「最近房地產景气似乎恢復了不少,以经理您的经验,觉得现在是进场的好时机吗?」 季湛然沉吟看着她早先收集好的售楼资料,摇了摇头,似乎都不甚满意。 梁煦煦笑嘻嘻的把桌上的传单都收起,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那敢问哪种建案好,又适合我们这些小资女投资的?」 一桌的人聚精会神的凝听季湛然的购房战略,但是单若水却是心不在焉低头传了句信息过去—— 季经理在教房產投资理财课呢,到底是高层,见得多、世面广,分析起来就头头是道,我也来笔记一下,回去跟你分享! 另一头的高层看了讯息一眼,沉默的将手机甩给助理。 苏特助没漏看那句话,心底直摇头叹息。投资理财什么的,谁能比正在主持航空城计划的关月朗高竿呢? 而季湛然不过简单的分析几句,就让今晚的主题整个转了方向,好菜一盘盘上桌,大伙酒也喝了不少,话题从房地產转到股票投资上了,都是在会计事务所上班的,对金钱的敏锐度自然高一点,没投资基金股票的人是异类。 「若水,你不是有亲戚在银河高层吗?近来银河股票局势看涨,能不能帮我们问问何时是进场的好时机?」方舟见她迟迟不吭声,一个转身把问题丢给了她。 一句话让她成了眾所注目的对象,一群人眼巴巴望着她,若水何时面对过这等阵仗,她脸蛋腾地翻红,支支吾吾开口:「这我得问问,改天再告诉大家……」 但是几杯黄汤下肚,所有人正是兴头上,哪肯这么理智的放过她,「现在就打,否则有你好看的啊,小菜鸟!」 方舟也喝得小醉了,笑着跟大伙儿起哄,她哪是真要知道什么内幕,不过是帮着要让她跟一群前辈打好交道,只是料谁也没想到单若水口中的亲戚,真正的身份是问不得的…… 她求救的看向梁煦煦,可是这姑娘喝得半醉,正朝卫生间奔去,处于自顾不暇状态,而季湛然……他眼神低敛正喝着热茶,也不阻止一群人起哄,从任何角度来看,也不是能求救的对像,她张了几次嘴,最后硬是把无奈吞了下去,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角落拨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起,关月朗低沉的嗓音自电话那端传来,这是生平第一次,她因为他接起电话而觉得失望。 「你这么快接起电话做什么……」 「……怎么了?」关月朗正忙着,不打算这时候跟她计较。 她瞥了后头一群财迷心窍的人一眼,压着声音开口,」那个……我同事想问问关于银河的股票什么时候买进比较好,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严肃的嗓音再度传来,「单若水,你又想欠我一次人情了,这次我有什么好处?」 这端的人蔫了,捏着鼻子装可怜,「能不能别这么市侩,就告诉我一下嘛,还不是上次同事误会你是我亲戚,大家才让我问你的。」 还以为无比委屈的声音可以让对方心生怜惜,但关大少不是她能捉摸的人,话筒里的语气顿了顿,敏锐的抓到癥结点。 「你还没解释清楚?」 虽然他的声音丝毫听不出过多情绪,但单若水偶尔会有着动物天生的直觉,她捏紧了手机,感受到他冷静的语调里带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我、我没想过解释的。」 ch36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若水惊觉说错话,连忙挪了挪脚步,结结巴巴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没必要跟外人解释太多的。」 那端依旧保持沉默,若水几乎可以隔空想像关月朗现在的表情,她大颗大颗的汗水滑落面颊,吶吶地开口:「你倒是说说话啊……」 关月朗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突来的问题让她陷入深思,是不敢?还是不想?若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答案,「当然是不敢,我怕、我怕给你添麻烦嘛……」 闻言,关月朗不给顏面的落井下石,「你现在的麻烦还有少的吗?」 「是不少,而且还有排队等着的呢……」她低声咕噥着,却忘了自己此刻是对着话筒murmur,理所当然一字不漏传入关大少的耳里。 「还有不少?」他略微清冷的嗓音扬了扬,语气里山雨欲来。 某人察觉自己一时说遛嘴,赶紧陪笑,「唉呀……不就是现在这麻烦嘛,体谅我一下,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联想力多丰富,一看到谁好就少不了耳语,人家会以为我陪吃陪睡上位的,在安业谁不知道银河是我们的大客户,难道你希望大家这样看待我们的关係?」 她简直要抓头撞豆腐墙了,不就是让他给个进场的好时间点,含糊其词的都好,就不知关大少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处处为难她! 电话那端沉吟半晌,再开口时语气里充满着意味深长,「单若水,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关係吗?」 即使隔着电话,听见他如此超脱的答案,她的脸蛋也不禁迅速涨红,「我们还、还没有,你别乱说!」 他们同床共枕了那么些个晚上,在关月朗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前提下,说没发生点什么是不可能,但关大少总是发乎情、止乎礼,她虽然因此懂了些男人的……构造,但却没那么聪颖的知道自己该如何……举一反三,总之,他有快乐到,而她也有学习到就是了…… 那头轻哼了下,终于宽宏大量的给了点讯息,临要收线前,单若水又没节操的喊住了他,「那个,待会能不能来接我啊?这时间难打车。」 哎,其实她也不想如此黏腻,却没想到不过一日不见,她居然会想念至此。 听出她口气里的不确定,关月朗的声音里终于多了点笑意,「本来就打算要去接你,待会儿将地点传给我。」 若水一听,心里霎时放起小烟花,她连忙諂媚一番,嘿嘿傻笑着收了线,一回身,差点没迎头撞上玻璃门。 一双混着淡淡烟味的手适时扶助她,清淡的嗓音自耳畔响起:没事吧? 若水抬头,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烂,那人竟是季湛然。 「你在这偷听多久了!?」她拍了拍胸口,惊恐得忘了轻重,竟直指着领导鼻尖质问。 「没多久。」季湛然单手扶稳她,捻熄仅剩的半根烟,接着拉开门,侧身护着她入内,「进去吧,外边天冷。」 「等等等等……」若水立在原地不肯走,有些事情他得先搞清楚。 虽然他是知道自己跟关月朗的,但毕竟是顶头上司,还是掛有经理等级那种,她怎么想怎么彆扭,就算失礼还是忍不住追问:「你没听到多少吧?」 瞧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他禁忍不住,「只听到陪吃陪睡上位,其他都没有。」 单若水脸色一变,这些人怎么都特别爱耍着她玩!?很有趣吗? 「季经理,那些话是闹着玩的,我可不是靠那些潜规则勾搭上关月朗的,我们、唉,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若是寻常人,她哪需要搭理别人怎么想,但是面对季湛然,她忍不住就想解释,这人近来越发面瘫,老是以审视的眼光望着她,身为安业level1的菜鸟,她能不害怕吗!?要是他哪根心肠突然走偏了,她就吃不完兜着走,连带扯关月朗下水?? 这真真是她最害怕的,让关月朗陷入不义。 「若水,我像是会当真的人吗?」季湛然扬起淡笑,喊着她的名字时,温热的嗓音让她小小的心脏颤了下。 你就是!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却毫不迟疑的在内心补上这句。季湛然这人看起来是个按照正确比例配方调和出来的男人,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劣质因子存在,她不能轻忽这世界的黑暗。 然而就在她内心暗暗腹诽之际,他却是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进来吧,他们不会再追问了。」 「啥,为什么?」她都问出来了,真的不想知道? 季湛然看着她好一会儿,低叹一声,目光中夹带着无奈与她参不透的情绪,若水没那么不懂得察言观色,这时无声胜有声,她决定低着头一路走回去,就听他在身后轻轻开了口:「唉,一直这样傻也好。」 呃??这是骂她笨的意思吗!? 但是这疑惑很快被梁煦煦驱赶而去,回到位子上,桌上的话题竟绕了个方向转向春节旅游去,唯独梁煦煦拉着她的手,兴奋得异常。 「若水,这週末陪我去看房子吧。」 「这么着急?」椅子都还没坐热,若水捧着热茶杯暖了暖手,讶异地问道。 知道梁煦煦是行动派,但这种事是比好不比快的,又不是买鱼要趁新鲜。 谁知道梁煦煦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怕年后房地產就涨了,这年头得提早琢磨老本嘛,虽然说我嘴上老念着想嫁人,但根本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姑娘,自己的嫁妆自己攒。重点是,刚刚经理透了口风,年终三个月起跳,你说看是不看?」 三个月?难怪一伙人会兴奋成这样……但这不像是季湛然这类低调人的作风啊,年终这事向来敏感的很,他这样透露口风不怕上头算帐吗? 闷头想了想,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他说不会再追问,因为他转移话题了啊! 偷偷瞧了正与几个领导谈笑的男人一眼,她心底复杂不已,这人的行为模式让她越来越摸不着边际了。 像是领导又不似领导,不知怎地,她寧愿他对自己严厉,也好过这样的“人性化管理”,关月朗说过,职场上越是有礼越有诈,她想不通,自己可以被诈些什么? 「话说回来,你自个儿的嫁妆也得打算一下了吧?说说看,跟那位到哪个程度了啊!」梁栩栩压根儿不管她神游到哪层,抓着她的手便直直逼问。 她摇了摇头,当真没想过。 况且,关月朗需要她的嫁妆吗? 「什么嫁妆啊,单若水,你要嫁了!?」汪名媛喝得有些醺了,听到关键词忙凑了过来。 「才没有,别听她乱说。」她连忙摆摆手,就怕自己再度成为餐桌上的饭后甜点。 汪名媛却不肯放过她,拉过喝得满脸通红的李启光,「那我来替这傢伙说亲如何,他对你可有心思了,一双眼睛老往你那瞄啊瞄,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内部消化一下?季经理,刚好你在场,当个现成的月下老人可好?」 ch37(0418修改 一干大主管小主管堪堪看向两人,若水眼神落在现场最高指挥身上,心想季湛然是个正直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偏颇的意见出来,所以安心…… 「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一句话,李启光当场成了单若水的内部官配,她黑了脸,瞪着季湛然却不敢置喙。 李启光已经九分醉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大伙儿傻笑,酒酣耳热之际方舟的未婚夫就来接人了,一伙人意犹未尽,呼喊着季湛然一起去站前商场的ktv续摊。 「唱歌我就不去了。」他摇头拒绝,见大伙儿似乎有点失望,微微扬起笑意道:「不过,回来可以找我请款。」 如此大方表态,眾人立马狗腿狂喊季经理万岁,唯独梁煦煦一脸不甘心,谁让她那厨师男友难得可以准时下班来接人,她饮恨不已,只能含泪离去。 这时只剩若水一人,她咬着唇不敢吭声,只得着急的左看看右看看,孬得不敢说自己也有男友来接。 不是关月朗搬不上檯面,而是端上檯面恐怕太难消化?? 「若水,我顺道送启光,你也一起。」 眾人安静了几秒,接着发出曖昧的笑声,刚刚才哄抬两人内部消化,现在理所当然推崇这个决定。 一整个晚上又吵又闹的,她实在也累了,要是再推託肯定抽不开身,不如就这么将计就计,待会找个地方下车再把位置传给关月朗,反正他那高级房车上有导航,天涯海角都找得着她。 于是两人一醉鬼在路口拦下车,若水正要跟着鑽进后座,季湛然却一把将她拉住,接着将李启光推进车内,「师傅,麻烦到这地址,到了再请您扶他上楼。」 见司机眉开眼笑接下两张钞票呼啸而去,她傻在原地,「我们为什么不上车?」 季湛然隐隐苦笑,「你不是在等人吗?」 若水一愣,「呃,你怎么知道?」 「你从刚刚开始每一分鐘便检查手机一次,我还能不知道?」任何一个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好像不太对啊,你害我跟启光成了官配,我们却把人丢上车,自己借此脱身,这样好像在利用他啊……」 「官配正好是这样用的。」 这样的话从季湛然口中听来实在很不真实,她开始觉得这男人的配方是特别的比例,邪恶加冷血…… 「季经理,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她眼神不淡定的瞥了他一眼。 「你说?」 「你从哪知道他家地址的啊?」 「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看着他迈开步伐往一旁的商店街走去,她也连忙跟上。 见她满头问号,季湛然乾脆一次解释清楚,「有回公司聚餐,他喝醉被丢在路旁,刚好踫上了我,那次之后我建议他把住址打在手机里,谁送他上车后,把手机上的地址给师傅就好。」 「那要是碰到想整他的人呢?」她想了想,继续问了这问题。 「李启光在单位里一向挺讨人喜欢的不是吗?或许你该学学他的世故,替自己前后路都打点好就能少吃点亏。」 若水沉默了许久,想想这个社会真的好邪恶,难怪关月朗老是想让她辞了工作到银河当打杂的,她到现在终于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原来有时候没有心机手腕,不如当个关係户,远远比别人眼中的钉子户好…… 她跟在季湛然后头走了一小段路,终于鼓起勇气提出结论,「季经理,我不得不说,您真是腹黑能人啊!」 外表磊落,但内心阴险程度肯定跟关月朗不相上下。 如此形容让前头的季湛然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但他随即敛了笑容,指着前方的夜宵店招牌。 「要不要喝碗豆浆?」 「不用了,不是才刚吃完晚餐……」 但这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腹鸣…… 她尷尬的加重脚步声想掩饰过去,却发现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压根儿没听见。 「今晚的菜辣了点,我吃不太惯。」 若水一听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也怕辣,一吃就胃疼,好险有那碗鱼翅羹,真是及时雨。」 他跟着她笑了起来,站在夜宵店的台阶前回身朝她招了招手,「一起来吧,我真的饿了,你想吃什么都算我的。」 一向都以精英形象示人的季湛然,单若水实在很难想像得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像个高中生一样执着于某样食物,其实她也饿得不得了,正想虚偽一番说声不好意思让您又破费之际,手袋里的手机便响起。 「不好意思啊,接个电话。」 一见是关月朗打来的,她不自觉神色一喜,跳着到一旁接起电话。 季湛然站在台阶上望着她接起电话时灿烂的神色,心底闪过的苦涩莫名。 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他怎么就如此上心了?他闭上眼不忍看她的笑容,却发现早就深刻在眼底,想忘,却难忘。 另一头,若水接收到关月朗的指令,一掛上电话便带着万分歉意踱到他面前,「季经理,抱歉不能让你请吃夜宵了,我过会儿就得走。」 说着这话时,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不上道。主管请吃饭,她却以男朋友这理由回了,要是粱煦煦知道肯定骂她不识相! 「没事,打包带回去吧。」 其实,早在单若水一接起电话他便知道结果会如此,他不能如何,只得点头。 「不过这钱我要自己付,让关月朗知道我厚着脸皮让你破费又得挨骂啦。」 掏出口袋里的几枚硬币,她想了想,又加点了些点心,反正吃不完她也能吃,嘻嘻。 季湛然不置可否,看着她不放心,再次以电话确认对方的喜好,最后细心以外带盒打包了几样点心后离去,他知道自己也该打道回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仍是独自点了碗热豆浆,还罕见的加了一大勺砂糖。 或许是为了让甜腻压下心头的躁意,他品嚐了香浓的甜豆浆,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内心有着嫉妒的滋味。 不远处,关月朗见某人蹦蹦跳跳拎着一袋食物坐进车里,他盯着一脸开心的单若水好半晌,不急着发动车,反而是若有所思望着她道:「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刚关上车门的若水有听没有懂,奇怪他怎么突然对农耕开发有了兴趣。 「什么瘦田农耕的,今天谈地皮去了吗?」 「………」 见她一脸天真又不失钝样,关月朗心情难得复杂,轻抚过她半长不短的黑发,在她讨好的端来一杯豆浆时,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外头霓虹灯印在两人脸庞上,让她能清楚看清他如何吻上自己,不习惯他在外头如此的亲暱,右手微微抖了下,差点没将饮料洒了出来。 「别太看轻自己,我看上的,别人怎么可能不覬覦。」将她垂落的发勾回她耳后,关月朗低低叹了口气,重新驶动引擎。 「要有人覬覦就好了??」况且才不是你先看上我的。 听她小声碎念,关月朗笑意又起,「罢了,你迟钝点也好。」 某人一听,原本还红着的脸蛋,腾地一下又怒了。怎么一天下来两个男人同时批判她迟钝,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女人天生该有的敏锐她还是具备的好不好,至少她就知道今晚回去后关月朗要对她做些什么! ch38 事实证明,单若水对外的天线雷达不但稍嫌迟钝,在投资本领上还有走入迷雾的危机。 週一一早清晨,梁煦煦火燎火急的电话急来,还在床铺上缠绵的某人睡眼惺忪的接起电话,随即被一阵哭嚎给惊醒。 「呜呜呜呜??若水,出大事了!」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能出什么大事?」她咕噥着揉着眼睛,脑袋还在混屯状态。 「你还傻在床上!?快开电视,我们下订的那房產建商卷钱跑了!」 纵使有千千万万个俊美周公招手,单若水这时也不得不惊醒,她一个激灵从单人床上滚了下来,音量大到连单爸爸也忍不住探头进来查看。 她衝到饭厅的电视机前盯着新闻,脸色惨白,「你等着,我马上到公司。」 单若水乱了主意,她着急的换好衣服,正准备早餐的单爸爸却一把拉住女儿。 「乖,喝一口老爸的特製精力汤。」 平日她对那杯呈现墨绿色的古怪汁液是抵死不从的,然而今日却是一面盯着新闻,爽快的仰头喝尽。 单爸爸满意的接过空杯,视线跟着挪到了电视上。 「缺德啊,过年前搞这桩,多少人今年没得好好过年,我们家闺女没这么笨会被这种话术骗吧,什么先缴订金预留好房,没看到东西都不算数,傻子才信那话术。」 某人扯了下嘴角,笑得一脸心虚,她心脏不太好使,但是单爸爸这上了年纪的人更不好,她不打算吓老人家了,个人自业个人担,她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就是老爸口中的那个蠢蛋! 「老爸,今早公司开会,先走了!」 她没心思再看什么新闻,一路上慌得差点要把手袋遗落在公交车上,到了公司也不用费心再跑到下一层找人,因为梁煦煦早就惨无血色的等在她座位旁。 一见到单若水,她丢下手上的麵包连忙把人拉到角落,若水以为就要挨骂了,谁知一向强势的她竟然开始落泪。 「呜呜呜呜??怎么办,那是我一半的积蓄啊,这根本是刨我的肉、喝我的血,那些建商比匈奴还要吃人,呜呜呜呜??」 粱煦煦哭得惊天动地,看着她这模样,若水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受害的人不只她一个,自己不也把手头的现金缴了出去嘛…… 本来她对购置房產是没什么想法的,毕竟一套房数字可观,可是在售楼小姐的强力说服下,外加两人同时购屋还有优惠,她一时脑袋抽动了心思,想着先缴订金留下好位置,改天再让关月朗来评鉴评鉴,但从没想到,她的运气可以背到如此程度。 「若水,想想办法!」梁煦煦哭红了眼,拉着她的手不住啜泣。 「我能有什么办法……」单若水一个头两个大,她咬着手指顿时觉得前途茫茫,摊上这么大的事,找谁赔偿去? 两个姑娘都慌了手脚,粱煦煦更是哭得连保洁工都看不过去,以为小姑娘失了恋,还帮着诅咒对方祖宗十八代不止。 「别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若水贴在玻璃窗上看着远方银河航空的大楼,内心翻滚纠结跳耀。 「单若水,我平时对待你不薄吧?」梁煦煦哭到嗓子哑,突然睁着一双兔子眼捏紧她的手。 「我、我没说你对我不好……」她结巴了下,看着好友的双眼,突然间就明白了她的企图,若水死命摇头,抵死不从,「我不敢、我孬、我怕、我不行啦……梁煦煦,你这是推我入火坑,你不知道关月朗这人,他知道后会折磨死我的!」 「若水,我们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眼下只有这股恶势力能替我们讨回了,没听说过以毒攻毒吗?关先生在商场上的风声我也是有耳闻的,果断精准不稀奇,必要时他也够狠的,你说,现在是你要下地狱,还是让我肚子里没出生的宝宝流落街头,你是他乾妈啊,狠心让一个孩子没有家吗?」 单若水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脊抵上落地玻璃窗,她转头看了远处那幢高楼,搅着脑汁该怎么开这个口,既然古代嬪妃都靠枕边风来办成大事,她低头看看自己,呜咽了声——当初她该会同整形外科一起调整一下某处的?? ch39 咬牙请了假,她在公交车上演练了所有能派上用场的词句,可是直到她人站在银河航空的大楼前,依旧没拟定一份最能动之以情的演讲稿。 站在熙来攘往的大厅里,这里的一景一物她再熟悉不过,但是此时却有种徬徨的无助感,若水毫无理由的哆嗦了下,想通一个道理。这种硬是想用近君情怯来的解释心理活动,真相其实是——心虚。 跟在关月朗身旁也有段时间了,单若水再怎么不济也看懂些皮毛,想擒王就得先收买身旁的文武百官,于是她果断的转身离开,来到附近一间据说一天只卖一百杯的冰滴咖啡,其实当初关月朗也用过这招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拉拢总裁办外一群秘书姊姊们的欢心来替自己争取后路,这不就是最好的交易? 于是就见有人站在街头扳着指头数人头,打开钱包掂掂,又咬牙替每人多买了一颗据说是从法国空运来的小甜饼,她含泪将几张钞票地了出去,付了钱才知道一颗相当一份盖浇饭的钱啊…… 奋力提着一大袋下午茶回到银河,保安以为她来送外卖,一听她要去的单位,立即沉下脸将人赶了出去。 “去去去,总裁办什么时候订这些东西我会不知道,我告诉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别老想傍大款找上位,给你一分鐘快点滚,别等到警察来才说我不给年轻人机会啊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保安尽责的将单若水赶了出去,这时咱们单小姐才知道原来总裁办平日戒备森严,哪是她说想去就去的地方,有关月朗在她沾光成了凤凰,?现在就她一人,丑小鸭原形毕露。 忍着万分委屈,她掏出手机滑了滑,就是不敢直接找上关月朗,想来想去她能找的只剩银河的万能钥匙关风清,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电话一接通,她才知道这位公关经理正远在欧洲出差。 「那我怎么办啊?」 「小嫂子,给你的通行证呢?」 关风清在夜店玩得正疯,背景音乐吵得很,若水不得已只能对着话筒大吼:「我忘了带上,你快点告诉我现在可以从哪走后门!」 路过的银河员工莫不瞪大眼看着她,眾目睽睽下想走后门,这女孩是想钱想疯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等等,我让人去带你!」 关风清正打算直接插拨给他哥自行处理家务事,谁知画面一闪,竟直接关了机。 那头的若水听见电话被掐了断,脸色霎时刷白,这关风清太没道义了,竟然放她自生自灭! 若水两手掛满提袋,站在银河航空大楼外仰头看着玻璃帷幕上的暖阳,内心哀凄的感触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男友就在楼上,而她却没有办法去找人。 实在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她咬牙按下一串关月朗特别给她的号码,她知道除非世界末日,这人不管刮风下雨肯定会接起电话,于是她心一横拨通了电话,在内心祈祷对方一接起来绝对不要她是何方神圣啊! 「单小姐?」 谢天谢地,原来苏特助早将她的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她靦着脸告知来意,果真是找对主,随即被请到大听内候着。 被任命接待的保安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丝毫不松懈,就这么直挺挺瞪着她瞧。好在某人心不在焉,在内心排练待会儿要演说的台词,重复朗诵个十来次后,单若水终于满意了——谁能拒绝一个单亲妈妈为了养儿,勇敢挺身对抗大财阀的苦情故事呢? 这时苏特助气喘吁吁的小跑步到单若水面前,看到未来的总裁夫人低头在贵宾室绕着桌子打转儿,凭着他多年的工作经验,直觉告诉他这姑娘摊上大事了。 「单小姐,关先生在开会,让我先请您上楼。」 见到苏特助还微微喘着,想必是一接到电话就奔着出来,她心里万般过意不去,也不知哪根筋抽了,毕恭毕敬的朝他九十度弯腰,「苏特助,给您添麻烦了。」 「别别别,单小姐您客气了,这边请、这边请!」 她这么个举动吓得苏特助连连摆手,关总交代过单小姐的大小事无条件排在任何事之前,这么说的意思就代表——单若水也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单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安静的电梯里,他听见某人明显的唸唸有词,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爆发。 若水立即抬头扯开笑脸,「没、没事啊……我只是路过来送下午茶,谁知道门禁森严,保安不让我上去,只好麻烦你跑一趟??」见他明显一脸不信,她赶紧补充,「你知道的,情侣间总是想给彼此一个惊喜嘛,《一路惊喜》看过没有,很特别、很好看的??」 她一紧张就会胡言乱语,眼看局面越来越诡异,她连忙扬起手上纸袋以示证明,差点没将十来杯的咖啡淋在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算知道她百分百在扯谎,苏特助依旧处变不惊,睁着眼说瞎话,还顺手替她接过沉甸甸的纸袋,只不过为了符合逻辑,他稍稍掂了掂袋子提出疑问,「关总一人似乎吃不了这么多。」 「呃??我也顺便替你们带了嘛。」 假话不全说,真话不说全,她模糊细节带了过去,在内心却是不断怒吼:这个苏特助,要不要这么明察秋毫、要不要对关月朗这么上心,正牌女友在这,难道你想篡位!? 两人内心各自精彩的往顶楼办公室攀升,就在电梯灯号一节一节跃到二十八楼时,突然叮地一声后缓缓停下,两人对望一眼,极度有默契的各自退了一大步?? 只是敞开的门迟迟等不到有人进来,若水好奇的朝外一探,对上了关月朗的机要秘书,以及,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hi……nicetomeetyou……」 外头笑开了一片,纷纷好奇的打量起她,若水一紧张,下意识就要找最熟悉的人,只是环视人群一圈,发现她要找的人才刚自会议室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苏特助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的摇了下头,若水自知撞见大场面,连忙缩了回去,佯装自己只是个路人。 看来这电梯非得等到主人入内才肯关门,她露出一个万分抱歉的神情,「我看我先出去好了,这电梯本来就不是给我搭的啊。」 这下苏特助也不管有没有踰矩,直接勾住某人衬衫衣领,「单小姐,这是关总专用客梯,您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她为难的回过身,「可是你看我像有资格的吗?没见到外头那群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看我。」她自小就不是活在眾星拱月中,对于这样的目光更是承受不能。 苏特助胸有成足一笑,「有没有资格是不需要解释的。」 若水不太明白这位高级情敌的意思,因为她还小鼻子小眼睛的怕自己不够格调会让关月朗蒙羞,好在这客梯够大,她侧身贴到一角躲开眾人视线,终于等到厚重的电梯门闔上。 以前见到这人呢,她总是期待大过于紧张,但今天不同,她心里藏着事,见到关月朗也无法直视,只敢将视线盯在他皮鞋上,藉此掩盖心虚。 但是单若水当真是多虑了,关月朗只消看她一眼就知道这姑娘有事瞒着他。只不过见她活泼乱跳的模样,他不好说,在会议上接到消息后始终隐隐担忧的心此刻才终于放了下。 「怎么来了?」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若水观察了几秒,保证现在的关大少心情指数平稳,她大胆的垫起脚尖搭上他的肩,故作轻快开口:「我刚好休假,来送下午茶给你。」 「喔,是吗?」关月朗对上她小心翼翼探查的眼色,眼里有着忖度。 单若水自己可能不知道,她要有事瞒着他就会露出一脸心虚样,一心虚就会像现在这副德性——过分天真开朗活泼。 其实他的那声「是吗」已经让她差点肝胆俱裂,听闻过关月朗在商场上是个狠角色,但她未曾领教过,所以只能当风声听听,但是两人之间他是聪明的那个绝对不容质疑,若水悄悄靠他近了点,想朝他眨眨无辜的双眼,却发现他低头正以审视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咧嘴嘻嘻一笑,想像以前那般伸手挽着他讨好,才刚碰到他衣袖上的袖扣,眼角馀光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只得悻悻然收手。 电梯到达顶层总裁办时,关月朗率先走了出去,只是走没几步才发现某人仍在后头磨磨蹭蹭,他也不打算耗时间,直接回头将人拉了出来。 「发什么呆?」 若水目光直勾勾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脏突突地跳着,这上班时间的,他在一群下属面前这样跟她歪腻妥当吗? 才这么一掛心,她脚下就因为不专心而踉蹌了下,若不是前头有人牢牢抓着她,恐怕她下次就真的不敢出现在这群美丽的秘书们面前。 不过短短几步路,从电梯口到关月朗的办公室,单若水拖拖拉拉的硬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前方有人明显沉下脸,直接将人拉进禁区。 一关上门,关月朗立即回身沉声开口:「说吧,你是不是闯了祸?」 即使面对他以眼神威胁,若水依旧在条件反射下摇头否认,「我绝对没有惹祸,都是被人害的!」 单若水不愧是单若水,什么都不用多说就能让自己出卖自己。当她看到关大少挑了挑眉,就知道自己该糟了。 其实关大少并不会什么特殊技能,只是商场待久了,对于对手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猜出背后含义的七八分,更何况单若水这透彻见底的性子他闭着眼都能摸透。 「若水,你该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骗得过我。」 确定她真是闯了祸,他捏了下她的鼻尖以示警告,但是单若水有什么能耐闯大祸? 他想了想,以自己对她的瞭解,该是没有。 若水皱了皱鼻子,拖拉着脚步跟在他后头帮忙掛外套揉肩膀什么的,事到如今她知道拖延战术没有用,乾脆直接招认,「我没有想骗你,只是要请你帮忙当法律顾问。」 关月朗停下脚步将人拉至面前,若有所思的观察半晌,在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觉得有这人当主管肯定很讨厌的时候,终于轻声笑了起来,「拿来给我看看。」 竟然这么直接的进入了主题,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若水一下慌了,掐着虎口逼自己处变不惊,因为在进入真正的主题前,她有必要瞭解一下关月朗对外的行事风格,以免、以免陷他人于不义。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 「那个……我想问问,你经营银河这么一大个企业,肯定碰过不少问题吧,若是碰见有人蓄意吭你,且真的吭了,你会怎么处理?」 她以为这样问已经十分婉转含蓄,怎么料得到关月朗竟不多做思考,斩钉截铁便问:「你被骗钱了?」 呃,算命仙都没他那么准! 这下她演练过的所有说词都从派不上用词,若水垂下脑袋不敢回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关月朗越过自己直接抽出她放在包里的合同。 什么叫背脊一凉她终于亲身体会,刚巧秘书推门进来送咖啡,她一见机不可失,衝上前去讨好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咖啡好喝吗?那个小圆饼我刚好也想去拿一份来尝尝,不如……」 可惜单若水没参透领谁钱就是谁的人,身为关月朗的机要秘书,她目不斜视、巧笑倩兮,将咖啡与点心摆盘上桌,还不忘对若水甜甜一笑,「单小姐,我将您与关总的点心都准备好了,请慢用。」 望着迅速被带上的办公室大门,她绝望了下,想着不如先装昏吧,等她晕过去了,后头那位应该会怜香惜玉一点,可惜还没付诸行动,就有人逼得她面对现实。 「单若水,过来。」 看完合同的关大少摸索着下巴偶然生出一种念头,什么叫养家活口的为难,就是遇上一个单若水,而后永远有担不完的心,但,你却一点也不想放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来都知道要养这姑娘不容易,却没想过她可以在他的眼皮下做出这种蠢事,不用过多猜测他都可以从新闻上得知消息,但是眼前的人不是他的下属,关月朗将合同一丢,倚着办公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像是犯了错被逮着正着,若水一步一步退,彻底后悔来找关月朗求救这烂主意。看他的样子是要先骂她一顿,然后逼问她想到什么法子没有,接着再教训她不能老这么依赖,自己得先动脑思考解决办法云云,总之一个严父教训女儿的歷程她都经歷过了,有时她真想骂他变态,到底是把她当什么了? 「若水,跟我住一起不好吗?」 「啊?」单若水脑子凌乱了下,一时跟不上关月朗的思维。 现在不是应该讨论怎么打官司,怎么离题得如此远,见他似乎不将那份合同当回事儿,若水觉得自己头顶要冒烟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混乱的低下头,握紧他的手,「那事儿不在讨论范围。现在我只想问问你该怎么办?不只我,连煦煦也被骗了??」 见他依旧直直盯着自己,神色如一的淡定从容,也不表态肯不肯替两人出头,若水急得不得了,不要脸的扑向关月朗的腰际央求,「我不过是想学着独立,哪知道你们这些资本家都这么没心没肺没血没泪,骗我们这些善良小老百姓,我跟煦煦的血汗钱啊,存了那么久要是拿不回来,我们俩这大半年都得喝西北风,不过我就算了,还可以巴着你当米虫,但是煦煦她肚子里面的宝宝……啊??」像是惊觉说漏了什么,她捂着嘴重新顺了下句子,「老实说,我也不想这样让你心烦,我也怕你烦我,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阿朗,我能信赖、最先想到的也只有你,如果你不肯帮,我就会被我老爸打死了。」 夹杂着笑意的低叹传入她耳底,还来不及质问他这样老对她叹气是怎么回事,她便感觉自己跌入一堵温热里,耳里听见的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奇妙地安抚了她的不安,她仰起头,眼巴巴的哀求,「这是我毕生的愿望,能不能帮帮我?」 「你让我怎么帮?又要怎么还?」他抚过她微红的眼眶,最后将掌心贴在她冰冷的小脸上,低头亲了一口。 「又要还啊……」她不甘心的吸了吸鼻子,皱眉嘀咕着,「我不是把工资卡都给你了,怎么还?要人没有要命一条。反正都归你了不是?」 她扁着嘴,垂头丧气的,真心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一桩事已经搞得她头昏脑胀了,还能怎么读出关大少的弦外之音。 「先让你欠着。」瞧她慌成这般,想必也是没办法正常思考,他按下分机,交代特助进来。 一听见敲门声,她挣扎了下想挣脱他的怀抱,上班时间这么不分轻重,要是被人看到还怎么建立他领导的威严? 但事实证明,关大少不是寻常人,他没放开搂着她的姿势,转身将东西交给了助理。 而她因为害羞与羞愧,眼神飘在窗外假装神游,只不过她发誓,她绝对瞧见苏特助眼底隐藏不住的笑意。 她掐着自己的手背看向远方,吸了吸鼻子,继续佯装观赏着天边的一片云…… 苏特助翻了翻合同,他就说这姑娘哪天会摊上大事,这新闻今早炒得沸沸扬扬啊,怎么就让她碰上了? 但正事还是得办,他正了正神色,朗声问:「关先生,这份合同让我送公司法务还是?」 关月朗扬手,「不用,这是家务事,让关家的律师处理,三天内给答復。」 「明白了,我这就处理。」 苏特助收下合同又悄然退下,若水见场子清空了,神色挫败的对他微微一躬身,「我也知道这钱很难要回来,但有多少是多少,我不强求的。」才刚豁达完,她看见了茶几上的小点心,突然尷尬起来,怯怯地伸出手,「只不过,我得先预支一下下个月的零用钱,你知道的,最近物价上涨……」 她扭捏的摊开手掌心,虽然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可是她怎么老觉得有种拿人手短的感觉? 关月朗不置可否,也不戳破她的谎言,从皮夹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上,顺势将人搂到怀里。 若水捏着一叠钞票眉开眼笑地,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渐渐拢紧,关月朗像是松了口气,下巴搁在她顶上轻揉的蹭了蹭,附在她耳边低问:「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点?」 她那个不满啊、气愤啊,好歹也出社会两年了,单若水自认具备做大事的雄心壮志,但是一触即他不认同的眼神,立马缩了回去,只不过她是思想上的巨人,行为上的小人,嘴里忍不住嘟囔,「我今天这样不就是为了替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嘛,说来也是有福泽到你,我们那嫁女儿都要自备房子的,你这不就省心了嘛!」 听见这句话,关月朗稍稍松了手,拉开两人距离观察她许久后突然愉悦的露出爽朗的笑意,「我不知道你这么急着嫁我。」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神颇为玩味,若水一噎,突然涨红脸大喊:「你也忒不要脸了!」 关月朗不怒反笑,还拍了拍她的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敢怒不敢言,深怕问出口又落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她到底还是女孩,要面子的! 见她那副小心思被戳破的气急败坏样,关月朗拉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轻柔的捏着,像是思考了许久,而后语气郑重的开口:「若水,要不要搬来跟我一起住?」 某人的小心脏还在凌乱中,她喘着气抬起头,想也不想便回:「不知道,我得问我爸。」 ch40 不得不说,关月朗的恶势力挺给力,除夕一早,单若水便接到梁煦煦的电话,说是开发商的律师拨了通电话过来,让人过来送退款支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粱煦煦乐不可支,直说改天要请关月朗吃饭,请他务必赏光,前一晚陪着加班到深夜的某人还处于熟睡状态,嗯嗯嗯的敷衍过去,翻身捲起被子打算继续醉生梦死,关大少的电话便来了。 「醒了?」 「起来了。」她哑着声音,觉得喉咙痛得像是吞了沙。 「是吗?」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里带着怀疑,摆明就是不信她的谎话,他们可不是没同床共枕过。 「唔……」若水眯着眼瞄了眼时间,「现在才九点多,做什么那么早起?我记得你每次加班都跟我一起赖床到十点多的啊……」 「那是你在,我没办法。」 「???」若水握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这是暗示她猪的意思? 实在是脑袋还在半梦半醒中,她决定以沉默来抗议,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比比谁气长! 两厢对峙下,最后在她连连的喷嚏声中,关月朗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一早律师送了支票过来,我待会儿拿给你。」 「支票!」 大清早听了两人都提起这事,她脑袋终于清醒了点,连忙鑽出被窝,「怎么这么快啊,你真的用恶势力逼人就范了?」 不能怪她如此怀疑,哪有讨债这么快就得手的?黑社会才有这等效率。 关月朗难得被她逗笑,对她这种口无遮拦的问法早就习以为常,「我看起来是那种人?」 「看起来不是,但实际上是。」她想也不想便答。 「单若水。」他警告的低喊,某人连忙噤声。 确实,他是动用了些手段,但不在讨论范围内,关月朗索性结束这话题,直接下令:「快起来,我一个小时后到。」 「一个小时!?」她一个激灵跳起身,却忘了现在躺的是自家的小床,一不小心就滚到地板上。 她忍着屁股右侧像是破了两半的疼痛,抓着电话低声哀求,「不如……我们约外头吧,xx广场的星爸爸好不好?我请你喝咖啡,特大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带了点威胁,「不想让我过去?那也可以,支票我直接处理,红包就算了。」 红包!?是啊,新年都要领红包的! 她一听急了,「没有的事,随时欢迎您来,该带的可别忘了啊!」 见钱眼开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她交代完便急忙掛上电话,杜绝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 一早被关月朗这么一搅乱,周公也被打得老远,她拉开窗帘想晒晒冬阳清醒脑子,亮晃晃的天空却没一丝暖意,随手抓了眼镜戴上,这才发现窗外一片银装裹素,原来是下雪了。 或许是白雪增添了她的一丝幽微情绪,想着她与关月朗从初冬到严冬也算走到了今天,感慨总归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随着时间累积的隐忧。 但是今天她没本钱在这环节上停留太久,首要之务是先打理好自己。打开衣橱胡乱套了件外衣,只不过才一会儿又觉得不妥,平日她从没纠结在打扮自己上,今天却异常的站在穿衣镜前把所有自认搬得上台面的衣服试过一次又一次,她无法解释自己这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又不是久别重逢,怎么今天就不一样了? 最后当她换上关月朗陪着逛街时买的衣服,想起他等在试衣间外,看见自个儿这一身时的赞赏神情,她终于意识到心中那股伴随着朦胧喜悦的慌张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要见家长的步骤了啊…… 想到前阵子梁煦煦说了大厨到她家提亲时的紧张与不安,她还真是瞭解到所谓事不关己,关心者乱的滋味。 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厨房,看见老爸正准备着今晚的年夜饭,她扭捏了会儿才开口,「爸,中午有朋友要来。」 单爸爸手上的动作没停,随口问:「煦煦吗?那我多煮三人份的菜。」 「不是,不是她……」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对自己的父亲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其实需要一点勇气。 但单爸爸是何许人也,察觉女儿口气中的迟疑,他握着菜刀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开口:「男朋友啊?」 若水点了点头,生平第一次如此彆扭。才刚承认自己已经被标走,马上又说要带业主回家,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好嘛! 只不过她以为老爸会狂喜跳脚,欢颂着自家女儿终于有人要养,但是预期中的反应没见到,她只看父亲脸上多了深思,看着自己的目光转为严肃。 「ㄚ头,那个人是当年你口中的那个阿朗吧?」 「嗯……」她老实的点点头,没一会儿又抬头,表情质疑,「你怎么知道?」 她跟关月朗重逢、交往是这几个月的事,她忙得昏天暗地,还没找到良辰吉时告诉老爸关月朗就要出现,让她不禁一时心虚,搞得好像早恋被家长发现的高中女生一样。 单老爸啐了一声,「以为我们家没窗户,我没长眼睛啊!」身为父亲却是最后一个被告知,他挥了挥手上的大刀表现不满。 「老爸,你偷窥狂吗?」她后退几步闪过大刀,回想了下两人在车内有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关月朗还是挺君子的,最大尺度只有每次要下车时,他冷不防在她唇上落下的吻,其他什么“震”的一概没发生过。 其实呢,每次留宿他家,关月朗每每在擦枪走火的最后便会进行自主项目管理,水表君也曾表示压力颇大,她虽然也觉得过意不去,但怎么样都无法打开心结,解开扣子面对他…… 她怕,真相总是丑陋的。 「丫头,他知道了吗?」单爸爸镇静如往,切切洗洗一阵,冷不防地又丢出问题。 「我没胆说……」似乎是只要面对关月朗,她所有的胆量都只剩平时的百分之一。 单爸爸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闺女,他不得不承受,这娃儿恋爱后是不同了,活得有滋有味,笑容也多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但是现在活泼乱跳好吃好睡是真实,可哪一天就油尽灯枯也无法预料,他身为一个父亲,承受这风险心甘情愿,可是那个男人呢?他愿不愿意接受如此的她谁都说不准,倘若不想,又怪得了他吗? 承诺易给,一生却漫长。 叹了口气,他慈爱的揉揉女儿的脑袋,「我还不瞭解你吗?怕他嫌弃是一回事,你不也因为他一句话,念完大学就奔回他身边了,你真正嫌弃的,是自己。」 听到父亲的话,她脸色明显黯了黯,不得不老实坦诚,「嗯,我是挺自我嫌弃的。」 见她那副窝囊模样,做爸爸的突然就发火,「嫌弃什么,他不要老爸要,去吧,多买点菜,老爸露一手,两杯酒下肚就让他知道对我女儿始乱终弃是什么个下场!」 看着身高与自己一般的父亲挥刀舞动的激昂模样,她忍不住笑场,揽着他的肩撒娇道:「爸,别看他斯斯文文的,他酒量挺好,白酒几斤都不是问题,您要不要改用那些养生蔬果汁代酒,他不像我被锻鍊过,肯定马上败下阵来!」 「………」 眼见有人要发怒了,她赶紧穿上外套往外奔,临走前不忘交代,「对了,他喜欢口味清淡点的,还有不吃香菜、芋头、土豆、青椒……」 「知道了知道了,还没嫁人就胳膊往外弯,白养你这丫头!「 她笑着闪过老爸的青椒飞刀,打了把伞正要推开了门,没预警的又从后头被一把抓住。 「等等、等等,真的只是要吃午餐,没有、没有要多说什么?」单爸爸忍不住追了出来,这万一是要提亲怎么办?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嫁妆还存在银行没提领、金条也来不及打上一条啊! 「要说什么?」若水停下脚步,一脸不解。 「比如那个……或是这个……」单爸爸也是心疼女儿的,想着她有好归宿,又不捨得让她这么早嫁出去,以至于开口与不开口都两难。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不用紧张,他只是来送个东西,吃个饭就走,今天除夕超市里肯定人挤人,我争取时间早去早回!」 她赶着父亲回屋里去,套上关月朗买给她的鹅毛羽绒外套就往家里附近的超市走去,途中还往药房绕了一趟买感冒药,其实一早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屋内暖没知觉,一遇到外头的冷空气,这下更是有点吃不消。 提着药袋鑽进超市兜了一圈,她便深切的感受到原来这年头还是有人闹飢荒,瞧这人潮,她还能不能愉快的鑽进零食区啊? 凭着惊人的毅力,她猛力鑽过婆婆妈妈区来到零食柜,东抓一包西抓一袋,最后衡量自己肯定拿不了这么多,只好依依不捨的将一包雪饼放回架上。 空腹加上感冒来逛超市果真不是一个好选择,推着车来到人烟稀少的进口食品区想歇歇,才靠着推车把手缓了缓脑袋的晕眩,一双手却在此时突兀地搭上她的双肩,单若水脑袋浮起春节前超市老发生抢案的新闻,她惊恐的要大喊保安,耳边响起的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你在这打瞌睡吗?」 ch41 若水晕乎乎的抬起头,迷茫的眼好一阵子才能聚焦,她对上那人带着担忧的目光,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自个儿的顶头上司——季湛然。 「季经理!?」她惊呼一声,没想到会在这「大妈挤挤」的超市里撞见他。 看她那副见鬼的模样,季湛然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这么不想见到我?」 她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想过你会出现在超市这种地方……」 就像她也无法想像关月朗推着购物车逛超市的模样,太有违和感了,这类的男人不是都应该安坐在餐桌前,等着人伺候么?? 「我也是人,得吃饭喝水。」季湛然盯着她,似乎是想知道这姑娘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 她被盯毛了,连连退了几步,差点撞倒了一排水果罐头。还是季湛然眼明手快捞过她,避免年前一场灾难。 「脸色很差,是不是感冒了?」季湛然握着她的手腕,自然感觉到那不寻常的温度,他蹙眉盯着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去。 「没事没事,只是没吃早餐有点乏,一会儿就好。」 放假日见到主管本来就有些不自在,还是被看到这种窘态,她挺直腰桿要振作精神,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季湛然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带着谨慎,但更多的,是她读不懂的意思。 单若水一向是有点迟钝的,尤其是阅读空气这方面的能力,但这种时候,一种从他动作传达出的微妙情绪隐隐窜入她的感知,当初那个在会议室里对自己亲切微笑的季湛然与现在判若两人,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尷尬,抽回自己的手,「经理,我没事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这一声经理喊出两人的距离,见她明显的疏离、显而易见的慌乱神色,季湛然才惊觉失态,他收回手,微露出自嘲的笑意,「抱歉。」 若水内心一个“恪登”,霎时领悟了什么,她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脸,心想:想不到我也是有点姿色可以吸引到高富帅的嘛,哼,回头就跟关月朗说说! 但是毕竟没见过多少世面,单若水唯一能有的反应不是娇羞或是欲擒故纵这种高段,只能手指着外头的天色—— 「哎呀,下雪了呢,这几年都没见过,真是应景啊……」 「确实。」他看了眼外头的天气,点头附和她的话题。 「果然还是天冷才有过节气氛,你说是不是,季经理。」 「嗯,有理。」 没有意外的,两人随即又陷入一阵沉默,若水搓搓手臂,实际上觉得冷得太过头,让她隐隐觉得心脏揪紧喘不过气,但她想这状况不是旧疾復发,而是太过诚惶诚恐的后果。 季湛然刚刚表露出来的意思是她想像的那样吗?她不敢臭美,但是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似乎有跡可循。 想起关月朗曾教过她『大智若愚』四个字的意思,她稍稍转换一下,想想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装不知道,毕竟承认知道了又如何,她万万不可能回应。 眼看距离关大少来访的时间所剩无几,她想推车走人,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稍稍挪动了几步。季湛然也不是不懂眼色,与她并肩走在一道,只是保持了适当距离。 兴许是卡壳久了她心里不安,又搬出第二个说话之道的安全话题。 「经理也住这附近,我怎么都没碰过你?」她瞄了眼他的打扮,针织衫内搭着灰色衬衫,牛仔裤下是一双帆船鞋,这么居家的季湛然她还是第一次瞧见。 「我开车,自然难遇得上。」他淡淡一笑,看出她的不自在,指着她推车内小山似的东西,「买这么多东西提得回去吗?」 「当然可以,我力气不小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想展现臂力,又瞥了眼季湛然推车内的冷冻食品,随口便问:「怎么都是微波食品,过年不回家团圆啊?」 「家人都在国外,我过几天飞机。」 「喔……」她理解的点点头,心底不胜唏嘘,意思是这大过年他就一个人捧着微波食品对春晚? 季湛然见她毫不掩饰的同情目光,顿时有些感慨,曾几何时,自己在她眼中已经被贴上可怜无依、孤家寡人的标籤。 「季经理,一直吃微波食品也不好,你尝尝熟食区那的老卤吧,挺好吃的,配点啤酒也愜意。」 「我记得你不能喝酒。」看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酒鬼一枚。 「我是不喝,但我老爸喝,他就是这样喝出啤酒肚的,你要不要试试?」 她自觉这提议挺不错,但在看到他微妙的神情时才发现自己含糊了意思,连忙追加解释,「我的意思是吃滷味配啤酒,不是要你练啤酒肚……不过以经理的品味应该是喝红酒才是,呃呃,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最后那句她说得极小声,但还是让人听见了,看她低着头吐舌头的懊恼模样,季湛然不由自主将眼前的人与另一人重叠,她们有着不同的样子,却一样开朗乐天、一样天真浪漫,只是那人早已远离,他只能看着单若水,隐隐思念。 「书唸得怎么样?一个人还行吗?」他换了个话题,不想再承受她过多同情眼神。 「书?喔……你说cpa啊,还行,多亏你那本题库,胜过外头那些什么教育中心的名师。」 她松了口气,感谢他又转了个话题,不过一提到这,她也不敢说自己每次要勤奋时都刚好会被关月朗打断,以至于到现在才翻没几页,若是以现在的实力备考,大概??要花十年才考得上。 「如果有问题不懂,我想关总身旁的下属要解答也不是难事。」 人潮渐渐多了起来,他不着痕跡的将她护在内侧,自己则站在一旁替她挡掉可能会有的推挤。只是某人丝毫未觉,脑袋浮现关月朗昨天得知她被骗时无奈的表情。 她扁扁嘴,有些无奈,「他啊,大概觉得我脑袋不行吧,昨天还替我上了一整晚的房產投资课呢!」 听出她的沮丧,季湛然露出一丝笑意,体贴地追问:「哦,比如说?」 「呃,比如说啊……」 一见到上司十分有兴致与自己聊,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推着车,边走至收银台排队等结帐边解释,因为不好意思说自己第一次买房就失败,她只得轻描淡写的说了昨晚的前半段课程。 「他说像我这种人投资目光得放远,手上有间钱不如投入高档酒店公寓市场,有专业的管理团队处理,不用自己当个还得会换灯泡修水管的包租婆,还说高铁站前那幢刚落成的大楼就附带了酒店公寓,他帮我介绍的话一平方米只要八千,出租获利超过百分之二十,三年回收成本,季经理,以你多年风险评估经验,你觉得这买卖妥当吗?」 季湛然凝神细想了下,那產业不就正是关家的吗?且百分百无外股投资,若是关月朗提出的建议,哪来风险可言? 但是看她仰起小脸,认真勤学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感佩关月朗不着痕跡的呵护,银河集团事业体庞大,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直接过户给单若水,但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点行不通,为了她还得另花心思这么暗着来,也着实不容易。 于是生平第一次,他违背原则睁眼说瞎话,「我认为这是项挺不错的投资专案,绝对稳赚不赔。」 「绝对稳赚不赔!?」她瞪大了眼,重复了一次他口中的话。 季湛然的专业形象在安业是比所长还所长,先不论刚刚发生的插曲,光是专业经理人身分就百分百无条件获得单若水这类小白领的信赖,这下人家都用了绝对稳赚不赔来下评语,她实在也没什么好怀疑了,当下盘算待会就把年终全都交给关大少打理。 「借您金口,我还以为他是在骗我呢。」她在心里小小反省了下,为自己把关月朗拉黑而惭愧。 谁让他说了什么跟他住不好吗?害她以为那房子是他的,想学言小男主匡她傻傻进笼子骗财骗色?? 不过经过第三方确认,看来自己果真是没见过世面,房子这种大事怎么会说给就给,待会得好好跟关月朗致上敬意才是。 「他骗你有什么好处,别想太多。」 看她表情丰富无比,季湛然笑了笑,没打算多事的揭穿秘密。两人分别结了帐,一同走到超市门口才发现雪下得比刚才更灿烂。 粉雪细密如针,气温在分分秒秒里节节下降,若水脖子上依旧是那条用了多年的旧围巾,雨伞是挡了雪,却挡不了寒风,她明显打了个冷颤,才开始察觉闷在体内的热度又更高了。 「要不要紧?」他低下头,审视她发红的脸蛋。 「没事、没事,我很强壮的!」她嘴里说着唯心之论,下意识却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有种感应,觉得自己要是不快点离开这里,一个不小心就得叫救护车,到那时可不是开玩笑…… 「我送你回去?」他不放心的提议,深怕她下一秒就昏倒在地。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虽然难受,但还是拚命的摇头拒绝,只要与他靠得近一点,一种与刚才类似的感知又悄悄跃进心底,单若水虽然迟钝,但不是白痴啊,她能明显察觉季湛然在她与关月朗在一起后变得不太一样了,她不想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是这状况实在太诡异了,他这样盯着她看,她没有心跳加速,只觉得像是背不出诗词,被语文老师瞪着看的学生般僵硬。 「好吧,你回家小心,帽子记得戴上。」看出她的小心翼翼,他苦笑着道别,他们之间,也真的只能到这。 「好的好的,您也回家小心。」她僵硬的朝季湛然九十度鞠躬,学着日本人一步步节节后退,虽然年终下来了,但年后大家还是得当同事的,礼多人不怪。 她退了十来步后松了口气,但是这愚蠢的行为注定要为她带来灾难—— 刺耳的喇叭声传来,她的反射神经跟不上脑子,从地下停车场驶来的suv就这么擦过她身侧,那一刻单若水脑子里没有别的,除了关月朗、救护车,更多的是购物袋里价值不菲的有机鸡蛋…… ch42 当消毒药水味扑鼻而来,她便清楚知道这次绝对不是撒娇、哭泣、装傻可以躲得过,墨菲定律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不要什么,他偏来什么。 她感受到手腕上有尖锐的疼,针头刺在血管里,一滴一滴冰冷的液体在细细的血管里窜动,这感觉她太过熟悉,在见不着关月朗的那些日子里,有大半的时间她便是这么过。 沉重的身体让她懒洋洋的睁不开眼,还想就这么直接睡到天昏地老,一旁的交谈声却勾起她全身的感知力。 那道嗓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些许凌厉,她一听就想笑,果然这人再怎么和蔼还是透着领导范儿,可不是,感受到强大压迫感的急诊医结结巴巴的跟他借一步说话,身旁再度安静了来,这一刻,她紧绷的情绪也因为药效再度发挥效果松懈而下,既然关月朗来了,那她可以再睡一会儿再面对现实吧? 昏睡一阵再醒来时,身旁的医生又换了一批,她睁开眼东看西看,人还在急诊室里,但是眼前黑压压一片,一群人像是考古般围观着她,她拉上被子掩住口鼻,见他锐利的眼神扫来,连忙又闭上眼。 「确定她没问题?」 「单小姐年纪轻,适应力也好,就目前状况来说要怀孕生子也没问题,如果您不放心,国内外也有不少心脏外科权威??」 其实当听见关月朗提出这问题时,若水瞬时觉得自己的高烧退了,全身有股不用喝雪碧都能感受到的透心凉。 这是一个最糟糕的状况,她的胆小懦弱,导致他得从第三者口中听到自己始终开不了口的事,而他知道后会怎么想自己呢? 她想,如果她是小言的女主角,肯定是最受唾弃,最希望被写死的那一枚。 吵杂的急诊室内迟迟没再听见关月朗的声音,她等了等,发现四周安静了下来,她一慌,连假装也忘了,毛毛躁躁的翻开被子要坐起身,此时一双略带冰冷的手却将她压下。 「他在外头,你好好躺着别乱来。」 若水扭头看见被自己遗忘的人,好半晌才想起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季湛然将她的慌张与乍见自己的失落看在眼里,这样直接的反应让他喟然。原来自己就这么不让她待见? 基于修养,他淡淡一笑,指了指外头,示意了关月朗的方向。 「真的别慌,他没走。」 循着他指示的望去,她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关月朗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与单爸爸交谈,交谈内容是什么她不用猜也知道。 她沮丧的看向季湛然,语带埋怨:「季经理,是你替我叫的救护车?」 听出她的怨懟,他轻轻頷首,「车子才擦过你就昏了,我能怎么办,把你丢在那冻死?」 她终于忍不住炸开抱怨,「你可以掐我人中,或是拍醒我,这样就送急诊未免太大惊小怪,浪费医疗资源……」 驀地,季湛然的手贴向她额头,「是该大惊小怪,烧到三十九半,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的身体经不起一丁点出错,这点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她深深看了季湛然一眼。 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我是打电话通知的人,一路陪着你到医院,还能不知道你的状况吗?」 彷彿是看出她的疑惑,季湛然在她未开口前便解释,只不过这还不足釐清她脑中的一团云雾,这个男人,似乎很知道她的状况啊。 「是你通知他的吗?」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知道该联络关月朗的人还有第二个吗? 「医院通知了你父亲,但我想,最该通知的是关先生。」 这话她无法反驳,只是她说不出口的是,他的有心无意,判了她死刑。 「既然你没事我也该走了,新年快乐。」 留在这等她醒不过是想安自己的心,既然确然了她安然无恙,他也该退场。 掀开布帘时,两个男人同时对上眼,季湛然仅是点头致意,并未有上前寒暄的意思。 关月朗不将自己当对手,这点他从来都很清楚。 病床上的人没立场生气,索性躺回床上蒙头装睡,她想当只鸵鸟,能晚一分就一分。 空旷的急诊内没几床人,这晚是除夕,任何一点脑袋正常的都不会在这种地方赖着不走,她躺在硬得难受的病床上像隻昆虫蠕动着要下床,遮掩用着布帘却在这时被拉开,关月朗走入内,轻轻扣住她的腰际。 「想去哪?」 太过突然的四目相对,让她连闪躲的时间也来不及,看他手上端着杯咖啡,单若水脑中警铃大饗,他这不在傍晚喝咖啡的人,这下是打算跟自己年末对总帐的节奏了吗? 「单若水。」 关月朗的声音很沉,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古人说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就是说他这种人吧?她知道这次自己躲不过,乾脆头一侧,偽装柔弱。 「我是病人,你不能乱来……」 「现在就敢坦承自己是病人了?」 关月朗的语气里有着嘲讽,她的心像是被掐了下,若是说原本还有点想用逗逼形象撒娇蹭过的意思,现在也全然没了那力气。 两人以眼神角力半晌,途中单爸爸过来一趟,看了这场景,语重心长的对她嘱咐了:「好好给人交代。」 她憋屈的看了父亲一眼,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嘛,是谁该对谁交待啊!?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她低着头犟着不说话,就怕一开口会听见他提出分手,以至于听见他那无可奈何的口气,担心受怕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其实随着两人一起的时间越久,她越是不敢说,因为就怕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深刻的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他缓步走到病床边,垂眸望着她。 「不知道……」她摇摇头,觉得万般沮丧,待会儿他会接着说些什么呢?她已经不敢想像,「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让你看见……」 一听她这话,关月朗蹙紧眉头,神情严肃的逼近严厉,「单若水,你再说一次。」 这话听起来不妙,通常是关月朗要发怒的前兆,她垂下颈子想努力吞回哽咽,却让他看清她衣服上明显范围加大的水印。 她鲜少哭泣,至少,在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过,关月朗收敛起满腔怒气,心烦意乱的将她搂入怀里。 「别哭了。」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着小孩般一下又一下。 因为被理解,这些年吃的苦,无法诉说的疼痛委屈都被释放,她像是被打开了开关,最先的一声忍不住,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单若水一直都是清楚他的,她看过他如何严厉的处事、对自己是如何严苛的要求,他怎么容得下她的欺骗,她呜咽的说不出话,也顾不上眼泪鼻涕齐流是多么可怖的事,事实上她很害怕,怕下一刻他便拂袖而去。 关月朗便这么让她倚着发洩,她哭得连连打嗝,还不忘抽面纸替他拭去西装面料上的眼泪鼻涕。关月朗的衣服都好贵的?? 「好了,一直哭是不想拿红包了吗?」 一听,单若水连忙吸了吸鼻子,这代表什么意思,他不会走了吗? 「那你还上不上我家吃饭?」 他一怔,竟是轻笑起来,严峻的脸庞软化了些许,最后只剩一声叹,「怎么不去。」 她眨巴着通红的双眼,带着歉意的瞅着他,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她怎么就让这个男人连连叹气了呢。 天之骄子如他,有本钱高冷,有本事纵横情场,却偏偏遇上她,一个压根儿不靠谱,还老是脑抽的傢伙。 看她哭也哭够了,心情平静了些,关月朗才开始秋后算帐,「单若水,你有一个吊瓶的时间跟我解释。」 因为得到了保证,某人心稍微安了下,开始不知死活地追问:「我解释完你就会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吗?」 不是她要拿翘,而是她太恐惧,曾从苏特助口中听闻他处理危机事件,不是立即断尾求生,就是加倍投入资金,她虚心的讨教这样的判断成效如何,答案是,万无一失。 那自己呢?他会怎么处理,断尾?还是加倍投资,想来想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前者选项比较保险……谁会掏钱买一个显而易见的烂苹果? 「你想跟我谈判?」关月朗冷哼一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般强势是她未曾见过的,她全身一颤,瞬间后悔自己的得意忘形。 这人是谁,万恶资本家关月朗啊,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能啃食你,她全身冷汗涔涔而下,眼睛悄悄覷了他一眼,还以为会看见疏离,却发现他目光如炬,眼神专注执着。 她抿了抿唇,手上还在打着点滴,却觉得口乾舌燥,正要伸手拿过摆放在一旁的水润润口舒缓情绪,便有人替她取了过来。 一次性纸杯里插着根吸管,关月朗压住她打着点滴的手,捧着杯身餵她喝了几口水。她眼睛乱瞄了瞄,分心地发现他今天的打扮不是一般的正式,三件式正装啊,很少很少见他这么穿,她抬眼往领带看去,却被他抓个正着。 「还要?」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正要去扭一瓶新的山泉水,就被她拉住了衣袖。 「喝饱了,想上厕所。」 关月朗瞪着她好半晌,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藉口成功之际,他缓缓放回水瓶,慢悠悠看着她。 「说完再去。」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暗骂自己蠢,在关月朗面前耍手段,就好比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她深吸口气,红着脸解开自己病服上的扣子,指着那道浅色的疤痕。 「其实这才不是什么烫伤疤痕,以前,我怕你烦我,所以不敢说,后来,我怕你恼我,更不敢坦承,我虽然换了一颗心,但对你的心情始终没有变过。」她顿了下,鼓起勇气继续开口,「关月朗,我是因为你才有动手术的决心,我告诉自己,活着,就回来找你,死了,你也永远不用知道,现在既然什么都瞒不住,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感谢你这么疼爱过我,我绝对没有后悔下这个决定,因为它让我还能见到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赤裸裸掀开自己从来不欲人知的疮疤,是因为她想过着正常人的生活,用力去体会人生、用心去爱着在乎的人。 他盯着她忐忑却勇敢的模样,心里的撼动久久难以平復,直到内心涌现一股从未尝过的痛楚,他到这刻终于明白,自己对单若水是份怎样的情感。 关月朗替她扣上病服,在她额上落下轻吻,「若水,我们结婚吧。」 ch43 不得不说,关月朗的执行力不容小覷,刚在医院求了婚,出了院若水才知道早在他开口之前就跟老爸谈妥了这事,怪不得他一身西装笔挺像是要出席什么高峰会议,根本是有备而来,那她忐忑如此久、内耗这么多,纠结这些日子到底是为什么!? 消极的抗议了几天,每天看老爸乐呵呵的对八字、看黄历,她抱着一盒酸奶坐在电视前也没人搭理,就连关月朗来家里,她也沦为跑龙套的人物,若水心有不甘的强力介入,才知道包括见双方家长、聘金婚礼等等事宜自己竟然都被列入非必要出席人,欺负人也不是这种欺法! 她自认虽非出身富贵,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一时气不过便躲到了梁煦煦家抗议一整晚,却因为所托非人,隔日一早就被关大少领回家进行思想教育。 「闹什么彆扭?」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因为她,这几天没少累过。 「我没有。」她背过关月朗,佯装研究书柜里的原文书,心里却是为了筹备婚事被排除在外而憋屈。 她并非要盛大的皇室婚礼,只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怎么样也想亲自参与,关月朗就不懂,她也想替他办妥一件大事啊。 抽出叶柔送的资本论,她沮丧地翻了翻,不期然地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她扭了扭却抵抗不成,胆子忒肥地用力捏了下他的手当惩罚。 关月朗任她出气解闷,顺势抽出她拿反的书放回架上,若水低头又咬了他的手臂一口,只不过这次力道轻了点,咬完就这么抓着不肯放。 见她犟着脾气闷着不吭一声,关月朗颇为无奈,语气半是轻哄,「是为了这么快就结婚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她高兴啊,怎么不呢,但不喜欢用这方式,她也想亲力亲为啊! 他目光轻柔,依旧是用哄小孩的口气,「那为什么不吭一声就跑了?」 「因为这样你才会把我当一回事儿啊??」惊觉说溜嘴,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暗骂自个儿蠢。 关月朗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一半,「单若水,如果我不把你当回事,最近我在做什么?」 「准备结婚的事啊。」她自己说出口又懊恼,怎么又被牵着鼻子走了,她想表达的不是这意思! 「所以我不明白你的问题。」他希望她的日子过得温润细緻,第一个条件他们必须得是法律上承认的关係,生时他守着她,来日她亦将无所担忧。 「我的意思是,好歹主角是我不是吗?为什么都将我排除在外,结婚不是独角戏,我也有些期待的好吗??」 闻言,关月朗松开了她,她一阵慌恐,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了,正想回过头偷偷瞧他做些什么,没预料地,一枚戒指便套入了她的无名指。 「这才是你该参与部分。」 戒台上的鑽石熠熠生辉,精巧又细緻,她呆呆地盯着看,任由他将自己转向面对他,依旧回不了神。 见她怔然的模样,关月朗轻轻握起她的手严肃地问:「不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她猛盯着喃喃自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真的是要给我的?」 关月朗一听这傻里傻气的问题也不禁失笑,「这是求婚戒,还有对戒等着你挑。」 一抓着主题,若水整个都精神了,「所以还是有我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嘛!」 商场征战多年,关大少立即听出癥结所在,才搞懂这几日某人的乌烟瘴气所谓何来。 「从以前就觉得你挺麻烦,却不知道你心眼这么绕,需要我跟你签合同保证一辈子不离不弃?」 若水眼露不认同,「合同也是可以註销的,况且我跟你打官司肯定输得一败涂地,这建议一点也不好。」她举起手上的戒指,神情得瑟,「而且我们的感情也不是建立在法律之上对吧。」 看她幼稚的举动,关月朗瞄了眼桌上的合同,索性放弃对她说明,有些人说太多反而误事,比如眼前的姑娘。 他只道:「法律可以让我永远保护你,即使我不在,你也有依靠。」 闻言,她抬头望着他,目光灿亮,「关月朗,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你,有饭不让你吃粥,有酒绝不让你喝水,所以你绝对不能比我早去,这是我嫁你唯一的条件,就这点你得听我一辈子的,知不知??」 从来都是逗逼性质的单若水难得正经八百的警告,他却是在她话未竟之处低头吻住她的唇。 因为他认定这问题不值一答。时间向来无情,该谁要走总无法推託,好在命运待他不薄,他终将等到她的一生。 这样一个吻,让他们都有些难以自持,纵使是之前,他们也没在光天化日下吻得如此深入,关月朗总是由浅浅的试探开始,她却因为怕秘密被发现总要关灯行事,以至于什么都吻遍了,她在形式上还是?? 然而现在真相大白,她不怕那即将学习到的负距离接触,却仍想问:「即使我现在还不能与你并肩前进,你也愿意娶我?」 听到这话,关月朗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她眼底的不安显而易见,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坚定,「我从没要与你并肩同行,坐我肩上难道不好?」 还有这样的? 若水还在傻傻的思考他话中之意,他却已经伸手拉过她,俯身深深的吻住这个快逼疯他的女人。 她被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艰难的在喘息与喘息间说了句:「我这几天不行……」 关月朗难得一愣,搂着她轻笑,「那再过几天就可以?」 某人红着脸,盯着他胸前的钮扣,微微点了点头,「嗯,结束了通知你。」 ch44 年后收假第一天适逢情人节,正当若水哈欠连连的要赶搭地铁去上班,一开门就见关月朗站在车旁等着自己。高挑的身影靠在黑色房车前,深色毛料外套沾了些许雪水融化后的露珠,若水怔愣的望着他,这人神情那么淡定自若,好似这气候只是假象,而他只是寻常路过。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单若水也渐渐开窍,关月朗这么早来堵人肯定有原因,她凝神半晌,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了什么蠢事,还没思考到点,后方的单爸爸便揪着她,一把丢进关月朗车里。 看着关月朗与未来泰山其乐融融道别的模样相处,她一头雾水的追问:「你怎么想到要来接我上班?」 平时上班关月朗自有司机接送,且关大少又不用像她赶着打卡上班,所以这一切似乎都显得不合理。 对于她的疑问,关月朗仅是微微瞥了她一眼,将早餐拎到她面前,「乖,先吃早餐。」 若水瘪瘪嘴,从善如流的打开餐盒,没一会儿便发现车子前进的方向不是往公司的路上,某人耸了,忙丢了手上的麵包扭头问:「我们去哪啊!?」 「户政事务所。」关月朗瞥了她一眼,顺手抹去她嘴角的麵包屑。 「户政事务所!?」她吓得差点没让口中的麵包噎死自己,「去那做什么!?」 趁着红灯空挡,关月朗转过身,要笑不笑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你答应过我的事,忘了吗?」 那语气听来温和,眼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识相的摇摇头,弱弱地哼出声:「没有。」 「很好。」关月朗赞许一笑,将注意力转回前方道路上。 只是单若水却不知哪根筋不对,一时脑抽得厉害,竟然下意识回了嘴,「哪里好?」 这一刻,车速突然快了点,关月朗微眯起眼,睨着她的眼神风雨欲来,她不敢正面迎战,只能捏着手上的麵包纠结。 她能说,自己以为他会忙得忘了这件事吗? 恰逢红灯起,她看了看外头的车潮汹涌,故作镇静的提议,「要不……我们改天再登记吧,今天是上班日呢。」 「就是上班日才能登记。」关月朗拍拍她的面颊冷冷一笑,意思是省省这小把戏,他决定的事没得商量。 眼看是无法挽回,某人立即示弱求饶,「哎,今天可是年后第一天上班啊,第一天就缺席,给人观感不好。」 领人工资的伤不起,第一重要是kpi、第二还是kpi,kpi等于奖金,他这个万恶资本家不是应该最懂这规则吗? 「扣多少我补给你。」 如此土豪式的发言让小资女如她差点出口成脏,只是眼神一触及他,她就窝囊了。 「噯~~不是这问题,我有年假的,只是年后第一天就请假会扣考绩,你这个不用打卡上班的人根本不懂我的苦处嘛!」 见她如此委屈,他沉思了下,开口道:「其实,你还有其他选择。」 「真的?」若水喜出望外,连忙挨近他追问:「还有什么?」 「辞职在家,或是让我跟你主管沟通。」 「………」 请容许她鄙视关月朗一会儿,听听这发言,她根本就不相信关月朗会真的花时间与对方沟通,说谈判还差不多。 思来想去,她决定挺身替自己的职业生涯负责。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处理。」 个人造业个人担,让关月朗出面,那她还要在安业混吗? 于是乎,在收假日的第一天,她站在风萧萧的户政事务所阶梯上打了通电话,并花了十分鐘正式成为关太太。 「关先生、关太太,恭喜你们。」办事员笑咪咪的递来一纸结婚证书,眼露欣羡目光打量过单若水,最后落在关月朗身上的视线,不意外的满是遗憾。 新科关太太眯起眼察看关月朗的神色,他自然是坦然自若,大方得体,好似接收这种目光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她咬着唇,心底直犯嘀咕,根本是嫁了块唐僧肉,而她完全无力招架外头白骨精的覬覦…… 步出户政事务所,关月朗走了几步才发现有人还站在阶梯上发愣,他折返回去捏了下她面颊,「发什么呆。」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若水回神,她捂着右颊埋怨的瞟了他一眼,「又捏我,控你家暴!」 关月朗心情愉悦的朝她走去,「是吗?我看看哪里肿了?」 若水反应不及,直到他温热的掌心贴上面颊,在刺骨寒风中她竟感到唇角略过温热,这下,她真真切切风中凌乱了…… 「关、关先生,这是大庭广眾,有碍观瞻的……」她捂着唇,结结巴巴的指控。 「关太太,我们是法律认证的关係,我吻你天经地义。」某人淡定如常,眉梢眼底都带着深深的笑意。 「关月朗!」某人爆发了,看见路过的人眼中闪着曖昧,她竟斗胆在眾目睽睽下戳了戳他胸口,「做人要低调,别再喊我关太太了!」 「你得知道,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份不同了。」他眼中笑意未减,却多了更深一层含义在里头。 她始终没参透,小声嘀咕,「我明白,不会让你丢脸的。」 见单若水的表情,他便知道某人又开始鑽牛角尖,关月朗轻叹口气,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越过赶着办公的人潮,一回到温暖的车内,他不急着开车,而是握起她未戴婚戒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抬眼,不明白他没头没尾的是在接哪段? 关月朗握紧她的手,紧得好似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交握,她微微吃痛,便听见他清冷的声音传来。 「若水,我希望你为我珍重自己,尽你所能,不只这里,还有这里。」他掌心贴在她心口,而后又以指尖点点她的额头。 他这样的眼神是她从所未见,好似带着不确定、也好似带着点遗憾,若水的心驀然柔软起来,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到嘴的话吞了进去,她用力点头,给予自己所能给的最大保证,「我懂,我会努力当好关月朗的妻子。」 这句话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关月朗一听就明白,他定定凝望着她的双眼,看见她眼底依旧存在的无措,他心隐隐一痛,轻揽过她的肩,在额上印下一吻,「学着当我的妻子,成就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背负着关月朗之名的枷锁,好吗?」 她抬眼,似懂非懂的点头,「嗯,我会努力。」?一看她就是懞懞懂懂,但也无妨,他会以时间教会她答案。 关月朗扬起淡笑,像是安抚孩子般揉乱她的头,「单小姐,那我们可以继续下一个行程了吗?」 「什、什么行程?」她瞪大眼,惊恐的都结巴了。 一般结了婚,下个行程自然就是那那那什么??但是大白天的,这么急着那啥不好吧,洞房花烛夜,顾名思义都在晚上来的! 看她如此吃惊,关大少隐忍笑意,敲敲她的脑袋,「想到哪边去了?」 「我没想什么事??」她捂着脸,抵死装傻。 关月朗还不瞭解她吗?他倏地涌起深深笑意,不紧不慢的补上一句。 「别急,那事晚上再来好吗?」 ch45 好吗!?这个人居然问她好吗!?好什么好,别说得一副她很迫不及待而他无奈好吗? 到现在她才明白,万恶资本家的成分除了阴险还要不要脸,她将额头靠着车窗,贴着玻璃来缓一下脸上的热气,不过一会儿,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搞得她全身是汗,可怜她今早才知道要嫁人,现在被告知晚上要洞房花烛,还能不能愉快的结婚啦! 她虽然没知识,但也有些常识,不是说洞房花烛夜总要准备一下什么战衣吗……… 若水百般苦恼中,车速缓缓驶入饭店迎宾车道,门外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她一个激灵,发现眼前的不正是当初举办同学会的s饭店嘛! 「我们来这做什么?」她眼神紧戒,不是说好晚上的吗? 关月朗将车钥匙交给了门卫,走至她身前要笑不笑的开口,「这时间来这还能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满脸惊恐的摆动双手,与他僵持在车道上。 关月朗好气又好笑,「都在想些什么,我约了人在这谈事情。」 若水垂下僵在空中的手,沉默了会儿,接着轻轻「喔」了一声:「早说嘛,害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知道答案,却饶富兴味地逗着她。 「没,我没有以为什么,不是约人了,走吧走吧,别让人等。」 她故作洒脱的率先迈开步伐,见他仍停在原地上盯着自己笑,她脸上一热,脑子就抽了,竟回头扯住他的手揣进饭店里。 「笑笑笑,我让你笑!」她用力拍了下他手臂以示愤怒。 关月朗拍拍她气呼呼的脸颊,不打算继续逗她,牵着她的手便往包厢走去。 饭店自助餐厅满室香气诱人,她愁眉苦脸惋惜道:「不早跟我说来这,就不吃早饭了,你不知道这里的早餐很有名的,提早一个月预约也不一定吃得到??」 见她一脸嘴馋样,关月朗拍拍她的手安慰,「这是银河旗下的事业单位,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若水听了双眼一亮,一脸諂媚的,「真的,报你名字有折扣?」 他捏了捏她脸颊,「关太太,你到自家餐厅吃饭还得给钱吗?」 若水一愣,捧着脸露出幸福又满足的笑,「想不到当关太太还有这种福利,你不早说,当初就不会犹豫那么久了,吃亏了吧!」 她以手肘支了支关月朗,兴高采烈的要起身去拿餐,熟料却被关月朗一把拉住, 「等一下。」 「怎么了?」她不满的回过身,就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步入包厢,对着关月朗躬身,「关总、关太太。」 那声关太太提醒了若水,她乖乖坐回位子上,小声地招呼,「你好。」 关月朗见她目光直盯着对方西装领上的别针瞧,轻握了下她的手,「若水,这位是关家私人律师。」 律师?不会是要来让她签什么婚前协议书的吧?会不会太晚,他们婚都结了?? 若水停顿了下,瞄了眼关月朗的神色,但是听两人交谈的内容,似乎跟她想的完全沾不上边啊。 包厢内十分安静,她抑制住想去觅食的蠢蠢欲动,仔细听了下交谈内容,忍不住插话,「您是之前帮我处理那件案子的律师吧?」 方律师一顿,以眼神示意关月朗,见老闆轻点下头,他便将一早准备好的合约递上。 喝了口服务生送上的果汁,她才随意瞄了一眼,便皱起眉,「这不是站前酒店公寓的房屋所有权吗?所有权人怎么是写你呢?」 听见律师的轻笑,她傻傻盯着关月朗,直到见到他眼中的莞尔,她立即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的指控,「你骗了我的钱去转投资?」 话才出口,方律师的笑声停了,以一种接近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单若水。 这姑娘,当真是开在沙漠中的一朵奇耙…… 关月朗盯着她,要笑不笑地开口:「你户头钱少了吗?」 「唔……」若水低头想了想,年前去刷本子,发现这几个月的薪水根本分毫未动呢,她搔搔头,不耻下问,「不是拿我钱去投资,那这房子哪来的?」 这项误会实在无俚头,方律师看不下了,将另一份合约推至她面前,「关太太,站前的复合式商办大楼,包含您位在的饭店都是关家投资的產业,目前分别由三位关先生持股,而您是第四位所有权人,这合约,意义就在这。」 中国字博大精深,单若水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在一起就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义,她翻了翻合约,只理解到一件事,关月朗对不起资本家这称号,根本完完全全是财大气粗的土豪。 「关月朗,老实回答我,除了银河航空,你还有多少副业,名下有多少间房子?」她斜眼瞟着他,该不会这人私下都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吧? 关月朗指尖轻点桌面,状似思考了下,「应该不多。」 听到若水直呼其名,方律师不免多看了若水几眼,他以为这个小姑娘凭什么上位,看来是他多虑了,关家少爷并非一般富家子弟,他的选择,果真与一般人有所不同。 另一头的若水不知自己正被评估,暗自低忖着。 关月朗说了应该??他不是个模拟两可的人,数字是要到什么程度才会用到「应该」两字? 揣着合约,她瞪着他坚决不签字,非得要看看房子才罢休,关月朗拗不过她,只得驱车前往。 「说好了,最后决定的只能是我。」电梯里,她先声夺人。 「知道了,你自己决定。」他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 电梯一开,独门独户的设计让她愣了下,关月朗摁下指纹开锁,眼前瞬时一片光亮,她直觉抬手遮挡阳光,稍稍适应了光线后,她环视四周一遭,突然有些矇了,望向关月朗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这根本不是一间待价而沽的公寓,是个家了。 以为所谓的酒店式公寓一定少不了富丽堂皇,可是一踏入这房子,清一色是她喜欢的原木色系,淡淡的檜木香气似有似无在空气中飘散,她喜欢的配色、她曾说过想要的摆饰,就连书房架上都是她喜欢的漫画书???若水走回他面前,抿着唇,欲言又止,一种默契在她抬眼时于眼波间週转,一种莫名的念头便跃然心上,这是关月朗替自己准备的婚房。 走至大片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繁华一眼望尽,她额头贴在玻璃上,双颊鼓起轻呵出热气,这个地方竟让她想赖着不走。 其实对于关月朗,她什么也无所求,嫁给他,她也不希冀任何身外之物,只要身旁的人是他,一直是他便好。 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双手上,渐渐地、渐渐地收紧,她盯着两人交扣的十指,心里晕呼呼的。 「我是不是在《全面啟动》的梦境里啊,这一切太真实了,麻烦给我个陀螺应证一下,不然我真的要签了啊!」她想学偶像剧女主矫情一下,但是没文化的下场便是如此引人发噱。 关月朗嘴角掛着深深的笑意,「若水,你若傻得不替自己争,我就有义务给你最好。」 他的声音敲在她心上,像是冬日里的第一道旭阳,若水的心又软又烫,连声音都颤抖着,「我好像佔太多便宜了。」 「这点你倒是很清楚。」他毫不掩饰的指责让她缩了下,但随即,她就知道关月朗的资本家精神贯彻得很透彻,「欠人的总该要还,六年的债你预计还多久?」 她抽回自己的手,笑得有些没把握,「随便你让我怎么还,记得给我饭吃就好。」 如此卑微、如此忐忑,关月朗彷彿看透她的心,他搂紧她,像是卸下心上的一块大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怕什么,就得去面对什么。」 「什么意思?」她不懂这又关马克思爷爷什么事,但是一对上关月朗的眼,那深沉眸色中,彷彿能从中看见一丝波澜。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一起鑽研过,但是真要实践??若水视线一丁点一丁点落到了他的领带上,「我还没时间研究完全套流程……」 关月朗低敛着双眸,轻轻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缺少学伴,无妨,这事熟能生巧,这位同学,我们一组好吗?」 ch46 悠悠的转醒,天色已大亮,一隻手从被窝里探了出来,抓住搁在床头柜上的男用表凑到眼前,若水睡眼惺忪的盯着数了几秒,看清短针的方向后,突然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做什么这么慌张?」 关月朗刚从浴室走了出来,赤裸的上身布满水珠,见她慌慌张张地捲起一床被在地上翻找衣服,他走近若水,将人一把捞起,「别慌,告诉我怎么了?」 单若水怎么可能不慌,她抬起小脸,满是慌张,「今天外训啊,我却忘得一乾二净,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要是旷课我就等着回家养老!」 关月朗见她慌得没了分寸,忙拉住她,「你该知道我不介意。」 她抱着衣服顿了下,立即换上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我介意,没听说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吗?你别灭我志气,要是认同我的话,就在十分鐘内送我到s饭店。」 听她口气是决心当女强人,关月朗不打算破坏她的梦想,只道:「几堂课是不可能点石成金。」 若水停下手上动作,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是石头?」 「你不用自行带入。」 关月朗一个眼神,若水便自动自发拿起吹风机,她动作熟练的服侍完关大少,不经意瞥见搁在桌上的合约。 她双手叉腰,满身傲气,「说好了,我不签的,无功不受禄,这样是在佔你便宜。」 关月朗轻叹,没打算在这节骨眼上跟她争,来日方长,他要给她的又何止这些。 「要怎么做你才有嫁给关月朗的自觉?」 她偏头想了想,神情露出一丝羞赧,「大概要到,我们的宝宝出世吧。」 其实她也觉得说这话特别不要脸,但是她的执着,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他与她,是个开始,她希望能让冷清的房子里多了笑声,即使??她可能不能陪他到最后,还有一个他或她,让他欢欣。 关月朗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唇边的笑意淡了去,握住她双肩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这辈子就我们俩人不好吗?」?若水微微啟唇,咬着唇几度欲言又停,她想争辩些什么,但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关月朗的决定一向是难以动摇,她总是顺着他的风向,这也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争夺无用,她硬着来向来赢不过,但是时间始终会站在她这一边,可不是,她等到了关月朗。 偷偷摸摸溜进外训所在地的饭店会议室,课程早过半,阶梯式的空间内坐满了安业的同仁,她躡手躡脚挤到李啟光与汪名媛之间,放下包包褪下外套,双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围巾留在了脖子。 「单小姐,外训你也敢迟到!?」 一拿出记事本,方舟就从后头敲了她脑门一记,轻声斥喝。 「路上塞车嘛……」她捂着头回过身,委屈不已,只能胡诌一个理由,谁让关月朗现在是伏佛地魔般的存在,不可提、不可多说…… 李启光眯起眼狐疑,「你不是一向搭地铁上班的,塞什么车?」 谎言一下被戳破,她咬着唇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汪名媛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更是来添上一笔,「笨,人家是有男朋友接送,懂不懂察言观色啊!」 李启光摔了手上的笔,一脸不敢置信,「交了什么男朋友?」 他的激动让方舟与汪名媛侧目,两人对视一眼,瞭然于心一笑……这傢伙好样的,搞暗恋啊! 「绝对不是男朋友……」 若水结结巴巴的否认,可不是,关月朗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男友,算一算,他当男朋友的时间也不算多啊,试用期还没过就自行进级,她这个女友根本一点说话的馀地也没有,仔细想一想,大概没有人像她婚结得如此糊里糊涂的,什么婚礼相关的全让关月朗包办了,搞得她像是被迫上花轿似地…… 其实,如果关月朗后悔她也不会怪罪于他,错误投资就得及时喊停止血不是吗? 「姑娘,你过个年智商少一成吗?这课不是cpa讲座,你拿出这书来做什么?」 后座的方舟拿笔桿敲敲她的后脑勺提醒,她才惊觉自己在仓促间拿错了书,错把记事本拿成季湛然给了歷届考题,她大囧,悄悄地将课本掩盖在记事本下?? 一早跟关月朗斗智,她已经没力气应付这几个小伙伴,只好辜负公司的栽培,以游离状态盯着台上的人倒数入睡,只是眼神瞟啊瞟的,才看见前方讲师列中的季湛然也正望着自己。 这状况就像是课堂不专心被老师盯上,她立马低头佯装认真抄写笔记,却赫然发现自己无意识在考题上写满了一堆不堪入目的字句── 饱暖思淫欲啊、玩物丧志…… 她不禁为自己内心诚实的一面捏了把冷汗,人的潜意识果然可怕。 但是既然头不能抬了,她索性掀开讲义刷题,尤其一个新年过后她的读书计划进度为零,夸下海口要一年考两科的梦想依旧是梦想,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关月朗? 「你要考cpa啊?」李啟光瞥了一眼她压在手掌下的书,压低声音问,「想跳槽还是要出租执照?」 李先生这问题问得好,但若水怎么说得出口真正原因,「承蒙您看得起,还不都是因为知道考上了公司能加薪嘛!」 一听关键字,汪名媛也兴匆匆凑了过来,蹭了蹭她,「你真有骨气,花这么多年去求个加薪,所长天天喊着我们没竞争力,是个十年后等着被淘汰的人,他要知道你这么有干劲,说不定就先替你调个几千块。」 可方舟才不那么想,踢了汪名媛的椅背,「没出息,几千块能有啥用处,一杯星巴克都要一百三十,其实所内考过cpa、cfa的大有人在,就说季经理吧,包含acca证都有,还有海外投顾公司管理经验,那才是真正高干,你啊,傻不愣凳的样子,真要学人当女汉子?看着你这小身板子拉那底稿箱我都累,花五年考一张证,不如花五个月找一个好男人。」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方舟的未婚夫是在国企高层,订婚后就交出了各种卡,婚房登记她名下,这下婚后她什么照都不需要,只需要把结婚证书拿到手。 方舟的话以华夏五千年来的旧时代女性思维来说没错,若水也不是不懂那道理,其实她是找到男人了,什么卡也到手了,可是那额度之高啊,基本上就是没上限了,以至于她得到手却拿不出手,这事也让她认清所谓的身分般配问题,有时候不是自己不想就没事,别人怎么看你也是挺重要的,尤其她的男人还是关月朗这种建造金字塔的男人,自己能不争气吗? 汪名媛瞥见她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红点,语气狐疑,「我说你,真的没有男朋友,还是说……你其实已经ˊ珠胎暗结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说着,还煞有其事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 若水表情微妙,思考着能吐实自己已经是人妻身份了吗?想了想,还是摇头,有些事,该低调就得低调。 「别瞎塞,我真的没有男朋友。」她实话实说,比真金的还真。 「唉,想想也是,审计这行要找个男人还真难,起早贪黑的,要约个会还得提早安排,所以啦,女人还是努力点好,没靠山就得自己靠自己,我们当初会选这行不也是带着雄心壮志吗?我可是曾有过要当我朝第一女资本家的梦想,可是混着混着,就改想着当我朝第一次美食家算了,人生苦短,能吃是福。」说着,汪名媛低头咬了口菠萝麵包,感慨人生海海。 「当我朝第一吃货你可能更胜任。」李启光嫌恶的抢走她手上的麵包一口吞下,吃货怎堪被抢,两人立即以眼神一阵无声叫阵,要不是还有方舟在后头,恐怕这两人早吵翻了会议室。 若水支着下顎笑看两人笑闹,想起升高三那年暑假被关月朗逼问了将来志向,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上大学,一边刷着题目一边抬头回了,「我没有什么计划啊,跟你有关的科系我就去念。」 她还记得当时他立即闔上了手里的书,望着她摇头叹气,那表情似乎是写着此姝无药可救,她瘪着嘴被看得头皮发麻,正要找话反驳,便听他严肃地开口:「我学的是企业管理与金融,跟我有关係的科系恐怕都枯燥乏味,你真念得下去?重点是,你现在的程度实在令人担忧。」 人可以矮,但不能被看扁,当时她凭着不知打哪来的自信,信誓旦旦的把前些日子看的间书搬了出来,「自古以来,夫唱妇随的贤内助除了温良贤淑之外,还得会协助丈夫打理啊,你看那王熙凤,不但是个美人,还是个女汉子,才能把整个贾家打理得妥妥当当,这百年前的人都可以了,我哪不行!」 她这番豪情壮志,却只得到关月朗更深的感叹。 「举这例子太差,你们不是同类人,不要太高估自己。」 当时她气得题库也不刷了,直接掉头就想走人。 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关月朗会觉得她举例差劲,当年没读懂红楼梦,这书里的女子虽然各个风情各异,但哪一个有好下场? 其实她不明白关月朗说那话也是有私心的,天下才女何其多,不缺她加入女汉子行列,他就是看上她的憨,在这红尘浊世中,他只愿得一人,但是单若水不懂得,她有自己的骄傲,她就想朝着女汉子迈进,再不济,也得要当个能与他在深夜秉烛夜谈的女人。 一旁的李启光见她低头良久,以为这姑娘终于开始奋发图强,他悄悄拍了拍她手背,低声咬着耳朵:「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啊,去年考过两科,要不要下班约出来帮你復习?」 可惜单若水除了面对关月朗偶尔开窍外,是个极度缺心眼的,直接便将季湛然的名号抬了出来,「不必了,我其实有请教过季经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努力,先谢过你啦。」 「季经理啊……」李启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开了口:」你跟季经理很熟?」 「熟?嗯……应该算熟吧,就平日挺谈得来,又是个考试能手……」 李启光乾笑,季湛然十多年的专业经验被她归类成考试能手,那自己这个审计资歷不过三五年的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听出两人似乎没曖昧,他不屈不饶的继续追问:「我有次听季经理的秘书八他是有女友的,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但就算他有女友也不意外。」她顿了顿,像是想通什么,突然一脸不认同,「小光,你打听季经理的事不会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去去去……我还没那龙阳癖!」 李启光一个惊吼惹来整室人注目,他忙鞠躬道歉,恶狠狠瞪了若水这二逼傢伙一眼,他是在打探对手的等级,怎么这姑娘就可以曲解成这样,他翘起二郎腿挫败的看着她,真心觉得束手无策,起初还对她的笨手笨脚觉得厌烦,渐渐的却被她单纯的性子所吸引,其实别说他了,还有不少别的单位在打听,他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就要探知单若水的感情状况,只不过发展至今日,他渐渐懂得,有人脑袋结构似乎光滑得很。 他抹了把脸,语重心长道:「我是怕你喜欢上季经理,小姑娘,职场守则第一条,别找等级与自己相差太多的男人恋爱。」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不过你放一千两百个心,我绝对不会爱上季经理,他对我而言就是一本活动参考书,还是无限期免费的,得物尽其用。」 这话一出,左左右右偷听的人都喟然了,这姑娘要不是太过单纯,就是心机太深,季湛然在安业是什么样的一号人物,可以让她如此玩弄于股掌间? 倒是李启光相信了她的心无城府,「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考那执照到底要做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有野心的人,安安份份嫁人不是挺好?」 单若水在包里捣腾了下,掏出一本书,「人人心中都有梦想,我未来就想这个雪丽?桑德伯格第二来着!」 李启光皱了下眉,低头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刚刚听到的名词,「你说这个叫雪丽什么来着?」 「雪丽?桑德伯格!」这名字可不是她胡诌,而是前些日子从关月朗阅读的财经杂志上看来的,买了这本书她也还没看,但能登上封面肯定不是小人物,她想。 搜查完毕的李启光抬起头,隐藏在视线里的爱火瞬灭,「我真不知道你的野心如此大。」 「是吗?这么说我可真不好意思……」她搔搔头,觉得承受不住这恭维,她其实还有很多要学习呢。 他冷笑,「我不是在称赞你。其实我本来想对你告白来着,但现在才知道你做白日梦的能力如此厉害,我小看你了啊!」 若水刷题的动作一顿,愕然盯着身旁的小伙伴,刚刚……算是趁乱告白吗!? 「不用这样看我,我对你已经没有幻想。」 不管真假与否,如此被看扁她也不服气,忍不住就想当小人一回,「少看不起人,白日梦也有成真的一天,要不咱们来赌一睹,如果我真傍上了大款,婚礼肯定邀请你来当嘉宾。」 李启光一听也不囉唆,「行,你能傍上,我礼金包六千六给你,决不食言!」 某人这一听乐坏了,「小光,一言为定啊!」 「行,君子一言駟马难追,食言我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很好很好,这话你一辈子记着啊!」 两人心怀鬼胎,各自在内心小宇宙,一上午的外训课被他们这样聊了过去,午餐时间一到,大伙儿一群鸟兽散的来到饭店餐厅,若水跟着一群人在队伍中观望菜色,身后突来一阵淡雅香气,她回过身,看见几位讲师就站在自己身后。 因为一上午的课她只专注了十分鐘,心虚使然,她连忙躬身礼让对方先取餐。 「你们先请吧。」 捧着盘子连退了几步,若水一不留神撞上讲师群中为首的女子,她小声道着歉,却听女子以着近似不屑的口吻开口:「上这种课很无聊吧?」 没预料到对方会与自己攀谈,她愣了下,意识到她话中之意后脸蛋微微一热,急忙否认,「不会、一点都不会无聊,讲得很生动有趣!」 太过分的恭维反倒让女讲师挑起眉,审视的目光更加刁鑽,「哦,是这样吗?那试问我提到的近代资本家中,你最欣赏哪一个?特色为何?」 像是在临场抽考般,四周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一致盯着若水,她看着眼前的女讲师,背脊瞬间发凉。 近代资本家她哪知道有谁呢?整堂课她不是在聊天就是在刷题,这样问不是存心让她出糗吗? 只是看这人似乎是非得问出个答案不可,她脑袋转了转,吐出了一个名字,「那个……我、我特别欣赏关月朗,本朝青年才子嘛,至于特色……大概就是手段阴险、为人刻薄、面瘫难相处……」 一瞬间,周遭安静了下来,女讲师蹙眉望着她细细打量,在她几乎要遁逃的之际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会选上你这样一个人?」 望着女讲师离去的背影,若水也矇了,她捧着盘子怔怔转过身,没预警的对上季湛然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下不是心虚,而是一种预感,她躲开了他的视线,内心突突地感到不安。 ch47 一整天的外训课就因为那句话搞得她心神不寧而泡了汤,课后匆匆忙忙到了餐厅,随着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包厢门口,她毛躁的推了开门,前脚才刚踏入,便与来人迎面撞个正着。 似曾相识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若水狐疑的抬起头,随之瞠目结舌—— 不是吧,冤家路窄就是这么詮释的? 「小心。」叶柔扶住她的手紧了紧,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来。 中午匆匆一瞥尚未细看,现在这么一瞧更是不解,她看起来并不出色,像颗春天刚到就急着摘下的酸涩果子,现在再见她那不加掩饰的意外神情,更彰显了这女孩的少不更事,这样的人,怎么就入了关月朗的眼? 相较于叶柔的坦然,若水呆了呆,僵在包厢门口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就像是下课了还在速食店碰到班导般的慌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掛上电话从露台折返包厢的关月朗一见两人的模样,他走至若水身侧,轻搂住她腰际,「怎么现在才来?」 「塞车??」她还心有馀悸,眼神在两人之间往返,这是怎么一回事,说是替公司高层接风洗尘,接着人原来是她? 叶柔优雅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 若水一抖,何谓久仰大名?是想直接当掉她,让她今年考绩负分吗? 简单的招呼完,随着关月朗入座,她才发现今晚席上还有不少银河高层,大多是她去查帐时遇见过的大尾主管,一见她,有人讶异有人面色如常,她一一握手寒暄,却敏锐的感知有道视线在端量自己。 趁着上菜的空挡,她低头抽出包里的课程讲义,翻了翻讲师资歷??于是单若水终于知道这个年轻女子的来头。常春藤联盟emba博士,身兼银河航空海外分公司的cfo,她咬着筷子皱着眉思考半晌,突然一个福至心灵,接着猥琐的笑了起来,其实她也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如此这般身份换算一下,自己这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小审计,认真算来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嘛…… 见她自顾自在那乐呵呵的,关月朗好气又好笑,暗暗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呵斥,「专心吃饭。」 她条件反射的回敬他手背一记,「君子动口不动手。」 关月朗瞇起眼,仅是瞥了她一眼又挪开视线,檯面下攥紧她不安份的手。若水不能“动口”也不能“动手”,正想办法予以反击,却瞄见身侧的叶柔目光投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她突然想起还有人在场呢,这样实在太有失风范,只是他们高谈阔论股票经济,自己半点也插不上话?? 于是乎,就见她殷勤的替关月朗开始夹菜盛汤,最后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在中菜宴上替关月朗整了一桌怀石料理,这让一群高层想笑也不敢笑,最终还是关月朗出面制止,「好了,乖乖吃你的便行。」 叶柔喝口茶,软软一笑,嫵媚有之、知性有之,像是随口提起般的云淡风轻,「你们这些男人别老是谈公事,没见单小姐都发愁了吗?」 关月朗低头望了她一眼,另一头的人事经理也笑着搭话,「关总,难得大家齐聚,今晚就别聊公事,说说你跟单小姐的事吧,我们何时能喝到喜酒啊?」 「就是,银河航空的当家不要说想裸婚,少一点铺张都不行。」 这种话题向来是当事人尷尬,参与者热情,单若水几度张口预言,却发现自己半句话都搭不上,因为她完全没想见会有今天这场饭局,他们是法定夫妻没错,却没打算正式宴客,至少,她没这打算?? 但是关月朗三言两语便打发好事者,同时也打碎她的奢望,「家务事还有待安排,有好消息一定通知大家。」 关月朗淡寡的笑容里有着不可触犯的威仪,他这么解释,谁还敢多问,只有叶柔一听「家务事」时脸色一僵,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竟然依旧只是下属等级,但碍于同僚前辈在场,她不好表露,只能硬撑起笑,「关爷爷呢?我记得当年到你家作客时,他拉着我说对你期望之深,洋洋洒洒列出不少孙媳妇儿的规矩,单小姐肯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过得了关爷爷那关。」 这话中有话,就连单若水这呆胞也听得出来,她艰难的嚥下口中的果汁,不着痕跡的望了关月朗一眼。 关家老爷有列出规矩?她符合了多少,又还有多少待努力?婚前他一丁点儿都没提,现在藉由第三者口中得知,饶是粗枝大叶如她,心里也隐隐不舒坦起来。 席上鸦雀无声,可见这问题真是问到关键上,关月朗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了晃,扬手对席上所有人先乾为敬,若水的目光随之移动,她以为关月朗被问得哑口无言,毕竟她确实什么长处都没有,学歷还是三流大学文凭,外表跟外贸协会也勾搭不上边,倘若立场交换她也想问句凭什么。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圆场,关月朗在这时拉起她的右手至桌面上,露出无名指上成对的三环戒,轻浅一笑,「他老人家说了,爱屋及乌,没有其他要求。」 既然关家最高指挥都这么说了,再追问下去就是不识好歹,眾人笑开一片,免不了把酒言欢,在关月朗的闢护下,自然是没人敢邀若水喝酒,但是果汁喝多了不免就想跑厕所,她以此为藉口,终于得以出去透透气。 「不会喝酒是吗?」 洗手间外,两人不知怎地就碰在了一块儿,叶柔掏出唇蜜补妆,她擦乾双手,不好意思就这么离去。 「有空聊聊吗?」?不待她点头,叶柔便逕自迈开步伐走至包厢外头的庭园造景,若水跟在她身后感叹,感叹自己何时才拥有那份淡定从容的气质。 「单小姐在安业工作多久了?」 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若水一怔,訥訥道:「两年多一些。」 「这么早结婚,不觉得还没玩够?」 若水讶异的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 叶柔转身,脸上的笑显然掛不住,「他已经表态捍卫主权,我还能不明白吗?」 见她一头雾水摸不着边际,叶柔内心一涩,苦笑着,「他让你冠上自己的姓氏,就是最好拒绝我的方式,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承认一直喜欢关月朗,七年来从没有间断,但他从不肯轻易卸下心防,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你。你以为今晚真是为我接风洗尘?关月朗从不时兴这套官僚作风,他在宣告,关家有了新的女主人。」 若水一时无语,一直知道关月朗城府深,但不知道竟是如此深沉,她突然可怜起眼前的女人,她其实也不想这样伤害他人,只可惜她拥有关月朗,就是对许多人的伤害。 「你喜欢他哪里呢?他面瘫、又不好相处,老爱训诫我多用脑思考,就连吃醋也不曾见他有过一回,倒是我一天到晚喝闷醋,爱上这样的人其实很辛苦啊,希望他好、又希望他不要太好,拚了命想打鸡血提升自己,可是资质駑钝,恐怕努力一辈子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只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让我景仰,让我不得不努力迎头赶上,就像泰戈尔曾说,我不能挑选最好的,是最好的挑选我,我唯一不输你的,是拚了命朝他奔去,不替自己留后路。」 如此出人意料的发言让叶柔颇为讶异,她以为,关月朗选择她,只是看中一个傻白甜,实际上,单若水不傻,她只是乐天知命。 这般意外让她的心境更为复杂,心上涩意更胜,在此之前,她始终深信被任命在国外替他开拓江山,虽然距离远,却是有着比谁都密集的联系,总有一天会等到他的承诺,却未料原来一切只是自己臆想,世界上最悲惨的,不是那人的婚礼,新娘不是自己,真相是,他们从没有过开始,有的,只是她的妄自多情。 回到饭局上,若水看着叶柔的笑容里掺了点落寞,她也食不下嚥,喝了碗甜汤便结束晚餐。 返家的路上,若水难得的安静,她将从叶柔那接过的礼物塞到关大少怀里,闷声道:「这本书就算是中文版我也看不懂,送我这个不如送抱枕好,我睏了,想睡。」 关月朗接过东西,也没问她闹什么彆扭,而是趁着红灯空挡取来外套盖在她身上,「睡吧,到家喊你。」 什么嘛,就这么乾脆?都不问问人生什么气? 若水偷偷睁一隻眼,见他开车开得专心,像个没事人一样,想着自己要是突然撒泼起来也奇怪,不如等回到家,关起门来该吵什么就吵什么去,于是缩了缩身体躲回被体温熨得暖暖的大衣里,没有意外的,立即糊涂睡了过去…… 待在细碎的交谈声中醒来,她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家,还被安置在床上睡得妥妥当当,连睡衣也换上。 赤脚下床溜到了书房,若水见他才刚闔上笔电,显然是刚处理完公事,她瞥了眼时间,都半夜了不止,而她还睡得这么香,真不是贤妻该有的表现。 关月朗一见某人立在门口犹豫的模样,开口喊她,「若水,过来。」 她慢慢跺了过去,一眼便瞧见躺在书桌上的书,睡前刚累积的新仇与旧恨一起来,立即瞥了瞥嘴道:「我就看不懂这种书,送我这做什么?你怎么没说我喜欢看的是小黄书?送我那什么的阴影还比较对我胃口,而且我天天面对一个资本家,还需要看什么资本论吗?小光还说我脑袋光滑,她才光滑,他也光滑,你更……」 她像个坏轨的收音机重复着句子,直到察觉关月朗不发一语环胸盯着自己,她才惊觉有些过火,立刻在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鍊的动作,警戒地往后跳了一步。 出乎意料的,关月朗居然笑了起来,且笑得如沐春风。 「笑、笑什么……」她结结巴巴的,明明是他做错事了好不好。 他浅笑摇头,好整以暇端坐在椅上,像个包容任性女儿撒泼的好爸爸。 恼羞成怒就是这么回事,原本想挑衅对手一番,但见对方气定神间,像是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单若水更是怒火中烧,不经大脑思考便回嘴,「关月朗,你得意吧,我也不是没人暗恋的,早上才刚被告白来着,没对外宣佈已婚果然是好的,女人还是得保持身价,否则连话都不能大声!」 话音刚落,就见他眼中的笑意敛去,一时嘴快的下场便是关月朗直接开审。 「你再说一次,谁告白了?」那语气夹着锐利,像是落到湖面的微雨,仿若似无,却泛起涟漪。 她本能的缩了缩,「就、就不告诉你。」 这辈子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展现高冷范儿一次,机不可失,况且,现在就低头也未免太窝囊,那句话她可还记在心头,选她这种人又怎么了! 「那人,姓李吧?」 「你怎么知道?」若水端起的姿态崩了,狐疑的盯着关月朗,但是一触及他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 关月朗观察力肯定是法医等级,她真庆幸自己没问出口来讨羞辱?? 「也就他看不出你的本质。」关月朗语气竟颇为愉悦。 她一心不能二用,下意识便傻傻地问了,「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这时又昔字如金了? 若水咬着唇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关大少的意思,她顿时激怒,「你非得这么拐个弯损我就是了,既然我这么笨,又何必选我,那个叶小姐不是与你更般配吗?」 这话一出口,她便察觉身旁的男人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关月朗本就自带气场,尤其当他定定望着自己,更是慑人。 老鼠也是知道要躲着猫的,若水一见苗头不对,立刻拔腿就跑,「我想洗个澡先……」 奈何她腿短,直接被关月朗揣住,「待会陪你去,现在先把话说清楚。」 她哪敢说清楚,只能咕噥,「我说的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脸蛋有头脑,其实比我更适合你。」 关月朗随手将厚重的『资本论』推开,将她抱到桌上锁在怀里,「你以为我跟她什么关係?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关係,我只知道,她偷偷喜欢你七年。」明知道没什么,但是想起她不能参与的那段时日,她心底有失落、有无奈,想起来也慌恐,不自觉便彆扭起来。 关月朗一愣,终于明白她在闹腾些什么。 「偷偷喜欢」,多么孩子气的用词,叶柔要是听了,恐怕只会更不解他的择偶标准。 先前两人见面,她毫不掩饰地问,「为什么不是我?」 他坦然答了她,「即使明白她不是最好,却找不到放弃的理由。」 看着面前想佯装不在意,却掩饰不了心事的某人,关月朗欺近她,在她耳边温言细语:「我们一起道别叶柔,一起回到这称为家的地方,抽屉里的婚证上写的是你我的名字,这代表什么?若水,我们之间没有般配与否的问题,你不用听别人的批评,因为那将永无止熄,事实上,在商场以外我永远输给你。」 说着这话时,关月朗的黑眸紧盯着她,虽没有炙热的爱语,却流转着特异的光彩,单若水这辈子还未见过如此的他,平日里的霸气与凌厉褪去,她感知到了他性子里的恬淡温柔,心里闹得湿润润地,缠绵的暖意在这隆冬深夜里自心底蔓开,她以为自己是loser,原来,她也列入赢家行列了? 「家里的钥匙我多放了一份在公司,你要是忘了可以随时来取。」 这样温情的时刻,他忽然说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但是转念一想,这就是过日子,如他所说,现在跟她在一块儿的男人,他们共处在一个名为家的空间、一起共享一床被、一起分享同一杯热茶,未来,她的孩子喊他爸爸,还有什么比在一起的事实更重要,她又何须矫情造作,为了一个其实一点也无需多纠结的女人? 她笑开来,想跳下桌子却被制止,若水不解的抬头,「我饿了,洗澡前顺便替你煮碗方便面要不要?」 关月朗没回答,却是将她拉入怀中,低头抵住她温软的唇,「记住了,你就算再麻烦,也是关家的麻烦。」 ch48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单若水重新成了关月朗的俘虏,情话是毒药,这话一点也不假。 踏入宽敞的会议室内,她才放下手上的核桃奶与三明治,便见到叶柔一身干练套装打扮朝自己走来。 若水咬着吸管喝了口核桃奶,眼睛眨啊眨,半点不扭捏的掏出袋子里早先备好的第二罐核桃奶。 「早餐没吃吧,我替你也带了一罐。」 叶柔淡漠的神情几乎要端不住,她轻咳了声,婉拒了若水的好意,「不用了,我说完话就走。」 其实她的课已经结束,在进公司与关月朗开会之前,她想找这小女孩谈谈,关月朗已不可輓回是定局,然而她却希望自己能成为保护关月朗的那个女人。 若水也不扭捏,「你说吧,这次我会认真听的。」 成功的男人面前肯定有一堆成功的女人,这场游戏她玩了这么久,总归是有心理准备,既然神一样的队友带着她这么一关又一关的刷,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练到相当等级,好歹也亲自上场打怪一次才对得起队友吧。 她坦然的迎向叶柔,褪去昨日的谨小慎微,这样的转变让叶柔不禁微眯起眼细细打量,这个女孩一夜长大,突然之间就有了丰足的底气,就算她看来依旧稚嫩,谈吐间却截然不同。 「叶老师,你想说什么?」见她只是盯着自己瞧,她以为是自己独食太过失礼,于是放下手里的三明治,以纸巾轻轻抿了抿唇。 若水无名指上的戒指提醒了叶柔眼前女孩的身份,她不是要给单若水下马威,只是要她明白,自己身旁的男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说她自视甚高也好,她不认为小姑娘心态跟得上关月朗。 挑了张椅子坐下,叶柔将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照片中央的男人即使神色严肃,在一群留学生里依然难掩出类拔萃,只是不知为何,在周遭人都笑得欢欣的合照里,唯独他一人眉头深锁。 「七年前,拍完这张合照的隔天,他就搭机回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放弃论文答辩,这不是关月朗的风格,他一向冷静自负、责任感比谁都强,那脱离常轨的举动到现在都是一个谜,现在想想,他的失态是因为你吧?」 若水支着下顎听着听着不免陷入深思,关月朗是为了找她而回国的吗?看着叶柔探测的神情,她茫然的摇头,「我不清楚,他也没跟我说过……」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叶柔错愕,她一时无语,心底的挫败泛滥得不可收拾,他没想过、没想到…… 电光石火间,叶柔想通了,她自嘲一笑,知道自己彻底败北。关月朗不让她知道,是因为怕她内疚。 叶柔轻叹,似倾诉、又似喃喃自语,「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却什么都不提……」 听了叶柔的话,若水有些发窘,当时她寄出最后一封信便直接到了医院报到,大学也压根儿没去考,更不用说去追查关月朗的动向,她以为关月朗不会如此快察觉,毕竟她信里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现在才知道他当时立即回国,想来就冷汗涔涔,想像他回到早夷为平地的小区时的表情,依照她对他的瞭解,关月朗不意外会想掐死她,当时她的行为在外人眼中就是没心没肺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他当她失联,也好过得到一则死讯。 叶柔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陷入沉思的单若水,她不得不说这女孩出乎她意料之外,商场多年,歷经过无数的人,一般人听到这种状况不都是感动溢于言表,她又是感叹又是心虚是怎么回事? 到最后,叶柔气不打一处来,口气难掩气愤,「我一路陪在他求学路上,那时,你在哪?我陪着他发展银河航空时,你又在哪?你得知道,你对关月朗而言不是最好的存在。」 叶柔的口气虽冷硬,却句句在理,若水抬眼看着她,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但问题是,现在不是她退了就皆大欢喜啊,一个如此聪颖的人,怎么会这么想不透呢? 她喝完最后一口核桃奶,擦了擦嘴角,正色道:「求学阶段我们当然无法在一起,我跟他资质有差、年纪有差、距离也有落差,就算好啦,我们幸运一起上学,也不可能老混在一起……我知道在你的眼中,我不是最好的那种人,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想,世俗都以为我爬上枝头当凤凰,但没人看我多努力地爬,我没自备安全绳,爬了七年才回到他身边,你不会明白,如果关月朗让我心碎,我就再也没翻身机会。」 她不打算多说什么博取同情,若水心里很清楚,过了这个坎,就没什么她过不去的关。 因为爱关月朗,她让自己越来越壮大,如此才能与他馀生同行,无论谁要先走,她都不留遗憾。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要与关月朗并肩而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爱情是一时,过日子是一辈子,你有自信不让他蒙羞吗?有自信担得起关太太三个字吗?」叶柔自知一时失态,她目光看向远方,不再气势凌人,而是败下阵来的语重心长。 「我没有办法。」若水倒也诚实,「就算两年内就让我考到cpa,我也永远不 可能跟你一样优秀,只不过,他身旁出色的女人太多了,我怎么比得过,这一辈子我 能做到最好的一件事,是让他永远有个归处,疲累的时候有个逗逼的人哄他开心, 不管他离家多远,我也永远会是那个等待他回家的人。」 叶柔静静聆听,才发现从单若水口中听到的话竟是比关月朗的拒绝还具杀伤力,她终于领悟,关月朗要的为何。 「遇见她,我才懂得任何人都有一生放不下的执念,她之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回想关月朗说着这话时,神情虽是寡然,却遮掩不住眼底的柔软,就是那样的目光让叶柔心碎,她羡慕并嫉妒着,却无能为力,感情谈判不来,她这场多年的仗,输得彻底。 这世道最是无情便是如此,没有先来后到,只有缘无分。 「叶老师,我不要求你要喜欢我,但至少,我们不用交恶吧?」若水递出核桃奶,讨好一笑。 因为她是关月朗的事业伙伴,就算勉强,这程度的友好她还是做得来。 叶柔望着她期待的目光,勉强接下那罐饮料,匆匆瞥了一眼上头的广告标语,神思突然回到了过往的某一刻,她偏了偏头,恍然大悟后笑了起来。 「有次月朗回学校带了一箱核桃奶给我,说是一份礼物,我早该想到,他怎么会给我带这样的东西,肯定还有一个她存在,可惜当年我太年轻,从那时就开始了错误的期待。」 她的笑带着落寞,却仍要骄傲的转身离去,谁让她是叶柔,商场上强悍的女强人绝对不会为了爱情牺牲自己,握着那瓶核桃奶,走没几步,迎面而来的是许久不见的关风清,她精緻的面容不见一丝波澜,仅是点头致意,踩着高傲的步伐离去。 关风清一步一回头,看到貌似累得虚脱的单若水,不解地问着:「小嫂子,你们吵架了?」 她摆摆手,「当然没有,我还要替你哥做面子呢。」接着才想起不对劲,「你来这做什么?」 关风清弹了弹胸前的名牌,「来当讲师啊。」 看清他别在身上的称谓,单若水瞠目结舌,「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讲师等级,而我就是个听课的,还有,你又是来上哪门课?」 「行销学啊!」关风清顿了下,像是领悟了什么,随即露出苦笑,「小嫂子,你不会自始自终都以为我是降落伞吧?好歹我也是经过实习阶段熬出头,加班出差考核样样不少,要知道关月朗那变态的……」 想起那段日子的心酸,他就恨得牙痒痒,只是待想起自已眼前的人是谁,又连忙端正神色,「不过呢,说到底大哥也是为我好……」 可是某人脑袋哪有空理他这事儿呢,她又掏了罐核桃奶喝了起来,经过一早的震撼教育,单若水思考到一件非常复杂的事,这事若成,足以让她跟关月朗平起平坐……不,甚至凌驾他之上呢。 她又掏了一罐标榜着动脑多就得喝的核桃奶给关风清,目光谦和,语带谨慎的请教,「风清,我问你个问题。」 关风清恭恭敬敬接下饮料,「不敢当不敢当,小嫂子有话直说便是。」 她又羞又愧,「嗯……请问依照男人的观点,怎么样会愿意勤劳一些增產报国呢,是改变那啥……环境,还是喝酒助兴快一点?」 关风清一口核桃奶呛了下,抹把脸后谦卑道:「小嫂子,其实嘛……只要关月朗有心,我想这是分分鐘的事。」 ch49 仔细推敲关风清的意思,若水立即明白,不是不能,是关月朗不让。 只是当她还在烦恼着该怎么怀上一个孩子,孕妇梁煦煦已经穿上婚纱准备出嫁。 拖曳在地绵延长达一公尺的白纱下藏了将近五个月的肚子,好在圆滚滚的她天生就是孕妇样,搭配上高腰娃娃款婚纱,宾客只觉得新娘圆了点,谁都没想到是带球跑状态。 而若水呢,虽然当不成伴娘,但是身为中国好闺蜜,她依旧跟前跟后的贴身服侍,生怕一个摔了或拐了让孩子提早滚地报到。 然而她忧心的事情不只一桩,实际上更是处于警戒状态,为了怕引起骚动,早先她就藏了喜帖,面对关月朗绝口不提今晚的事,不是她不愿意公开,而是还没想好怎么公开,总不能直接拉着他的手逢人就说「这我家官人」吧…… 可惜她还是没搞懂神一样的队友有时会成为神一样的对手,关月朗绝对不是好唬弄的角色,对于单若水有多少心眼他还不知道吗?在这全场有一半以上是她同事的状态,关大少低调的出现在婚礼上,默默的端着杯酒与邻座人谈笑风生,全程她这个当老婆的还不知情,忙里忙外的全场奔跑,直到新郎中了头彩似地的邀请自家老闆上台致词,在后台喘口气的单若水差点被一口果汁噎死,她瞠目结舌的望着从容上台的男人,人生跑马灯就此从眼前飆过?? 关月朗的身份在安业的人来说自然不陌生,对男方亲朋好友来说就意外了,谁让他以新郎顶头上司——s饭店最高领导身份出席员工婚礼,以至于当他一登场,全场譁然,瞬间赢得关怀下属、体贴亲民的好领导有没有!! 但谁会知道,他是为了给某人“惊吓”才抽空前来的呢?? 若水咬着杯缘悄悄探出头,可惜从后台的角度仅能看见他的侧面,他穿了一早自己替他选的深色西服,还罕见的捨弃礼服该有的领结,仅是以黑色领带代替,她早该想到,这男人没事让她选衣服肯定有猫腻。 侧耳听着他致词的低沉嗓音,若水手心里一片汗,心里嘀咕不是他的场子来这做什么,更可怕的是,竟然还能如此理所当然,她可不记得自己有把喜帖给他。 只是就这样盯着他瞧,听着他的声音,她竟痴痴笑了起来,就因为这男人属于自己,她有种隐密的雀跃与得意,就算台下多少人覬覦这块唐僧肉,她也无所畏惧,因为这人自带结界来着,能解除封印的,非她莫属。 而舞台上的男人似乎是感知了她的视线,他的目光巡视场内一圈,发现某人并未在场内,于是视线微微一瞥,绕过一双双带着仰望的目光,直到对上了她看呆的眼。 关月朗凌厉目光从她脸庞一闪而过,面容上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她心一惊,脸上掛着的笑僵了,只有她暗自明白,关大少那细微的眼神变化代表了什么意思 。 若水缩回后台,正踌躇着待会儿该怎么去跟他示好,婚礼便来到最高潮的馀兴节目——抽捧花。 这抽捧花游戏是婚礼上玩烂了玩透了,却还是少不了的老梗,她是已婚人士,已经丧失参与的资格,只当充当递交缎带的小帮手,上台经过他身旁时,若水紧张的不敢多看他一眼,她脚步匆促想速战速决,却不料脚下的高跟鞋一拐,若不是他眼明手快捞过她,娱兴节目肯定就是她。 这时主持人央求台上的关月朗当个现成裁判,抽中的人还可以与之共享一隻独舞,他略微迟疑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某人一眼,在读出她眼底的警告时,伸手接过缠上六条粉紫色缎带的花束。 梁煦煦一看某人脸色都僵了,这突然来的戏码她想帮也帮不上忙,只得撑着笑,私底下狠狠捏了丈夫的手一把。可怜新郎官一头雾水,憋屈的吃下一记,还得安抚老婆大人的怒气。 主持人随意点了五个女孩上场,正要找寻第六个人的时候,关月朗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开口要求:「徵求一名志愿者。」 主持过上千场婚宴,还没过这么反客为主的,但这男人很明显就是不能得罪,他躬着身,一脸您说什么是什么的恭维笑脸,关月朗也不囉唆,扫过角落的某人一眼,挑眉明示。 那人惊了下,确认了他的意图不容抗拒,由于理亏在先,她不敢再惹事,只得默默举起手—— 「那个……我自愿参加。」 说出这话时,不远处的李启光一口热汤喷了汪名媛一身,认识若水的、不认识她的,各个交头接耳起来,眼神大致上是这个意思——没出息,安业的姑娘自动送上门像什么样! 至于事主本人,她也没空操心自己会怎么被人看待了,站在舞台下、关月朗的面前,她低着头以头顶示人,总之他在想什么她通常是猜不着的,今晚她犯错在先,就是砧板上的肉…… 兴许是嗅出气氛有些窒碍,主持人连忙往前一踏炒热气氛,五个女孩各个心跳沸腾,能从这男人手上接过花束代表着什么意思,大家心底都明白的很,不管事前认识不认识,这几秒间不是一场游戏,而是场廝杀,恨嫁的女人有多少,这场战争的火热度就有多少,哨音一起,所有人一拉缎带,这下单若水货真价实眼眶都红了。 已婚妇女后悔莫及没有及时公开这个男人的身分,她咬着唇,委屈的瞟了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没关係,她忍! 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的女孩开心得要将自己掛在关月朗身上,就听关月朗轻笑着开口:「婚礼上的第一支舞,得由新人先起。」 女孩一脸慌张,以为到嘴的肉要飞了,婚礼主持人连忙出来圆场,「行、行,那??关先生来领第二支舞吧?」 「恐怕不行,与这位小姐的舞得排在第三顺位。」他露出这辈子唯一一次公开的歉意,暖得让人无法拒绝。 「呃,敢问第二顺位是?」 主持人硬着头皮追问,就见关月朗迈开步伐,走向单若水,「当然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出,整场像是炸了锅,若水张大嘴不敢置信,这结果真是关月朗对她做出最严厉的惩罚。 可不是,他踏下台阶在她面前站定,风度翩翩的朝她伸出手,要是一道目光是一枝箭,那她现在可真谓万箭穿心。 他俊朗面容上掛着诡譎的笑,轻声开口:「shallwedance?」 李启光二度喷出口中的红酒,想起了与若水的赌约……他捂着头,深受教训——说什么远房亲戚的都有鬼! 如此偶像剧的情节,单若水以为自己会掩面哭泣,为这一刻的到来深受感动,但是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却发现满脑子只有三个字,而她也真的说出口—— 「sh??修你妹!」 ch50 本想赌气一晚惩罚关月朗,结果婚礼一结束,她满肚子的怨气就因他上车时那么一句,「单若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而瘪了。 当晚洗漱完,她早早躺回床上等着关月朗,只是辗转反侧好一会儿,见书房里的人依旧没有打算结束工作的跡象,眼看月亮已斜掛,她乾脆下了床,躡手躡脚走至书房门口,探头探脑张望着里头的动静。 「若水,过来。」 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察觉自己在外头,单若水心一怯,整个脑袋就空了,堪堪走近关月朗身旁,等不及他训人,她便抢着先开口:「你别说话,让我先说。」 关月朗表情不置可否,好整以暇等着她的“演说”。 若水轻咳了下,挑了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停下脚步,「你别恼我,我不提,是怕贸然说出去对你不好嘛,风清不是公司的公关吗?银河所有大事小事都统一由他发言的不是,我怎么能乱说话,万一胡乱说了我们的婚事,对银河股价什么的有影响怎么办,要是那些董事会的人把你给fire了又怎么办?我已经害得你下半辈子都得提心吊胆,现在更不想害你中年失业。」 想想,她可真是用心良苦不是嘛?? 关月朗垂下视线,她以为他要沉淀一下思绪准备发火,却见他一手握拳遮掩着唇,竟是在掩盖笑意! 低笑一会儿,关月朗清了清嗓子,「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看那些韩剧。还有,关风清只负责公司业务,你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他去公开,最后,婚礼改海外吧。」 「啊?谁的婚礼?」话题突然一百八十度拐个弯,若水也矇了。 关月朗默了默,转过笔电,不打算再耗损她残存不多的智商。 她全然忘了要提防关月朗,连忙凑到屏幕前,但是网页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了简直头皮发麻,随便点开几张照片,好奇问:「这些都在哪?谁的婚礼这么奢侈要在这举办?」 「太平洋上的小岛。我们的婚礼。」关月朗言简意骇,就怕多说多误事。 若水跌坐在他膝上,半晌不发声,仔细确认了他眼中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海外婚礼?这算高调还低调?」她搔搔头,对着屏幕发愁。 他环着她腰身,枕在她肩上解释,「高调的地方举办低调的婚礼。」 若水果断的摇头拒绝,「不管场地为何,海外婚礼都太高调,我们不能就领证,什么都不办吗?」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她连忙解释,「别误会,你不要以为我脑子空空什么都没想,本来呢,我打算带你去员工旅游时公开的。」 关月朗侧目,「什么时候?」 她说了个日期,却得到一个预料外的答案,「没跟秘书确认过时间?那时候我不在国内。」 单若水不满了,「我是你老婆还得跟秘书确认时间啊?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那时要出差?」 「这时候倒清楚自己的身份。」关月朗伸手刮了她的脸,这时才看得出关大少昭告天下使君有妇后心情其实颇为不赖,一晚的冷漠不过吓吓她罢了。 一整晚都在观察某人心情的若水见状,胆子也忒肥了,得寸进尺的戳了戳他手臂,「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身份的好不好,不然我现在乾嘛在这里克尽职守尽妻子的义务。」 见有人信誓旦旦,关月朗挑眉,眉底眼梢都藏着笑意,「哦,你说说,都尽了些什么义务?」 她赶紧面对他正襟危坐,「陪吃陪睡啊!」 听听,多骄傲的口吻。 她毫无知觉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撩拨人,还一逕儿不安分的胡乱扭动,关月朗再怎么有心想工作也知道今晚是不可能了,他闔起笔电,摘下了若水鼻梁上的眼镜,随口反问:「陪吃陪睡?你觉得自己衬职吗?」 「当然!呃呃呃??现在是要做什么?我、我喊人了!」 若水被压制在宽敞的桌面上,脸色大冏,手忙脚乱推抵着他的逼近,关月朗却勾起嘴角,黝黑的眸色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们之间、在这种时候,你说还能做什么?」 关月朗在说“做”这字时停顿了下,若水立即明瞭他话中之意,她缓了下气,红着脸道:「等等等等,我们离题了,今晚的课题是如何正确地成为合法夫妻不是嘛!」 看她连耳根子都红透,关月朗低低笑了起来,抵着她的唇,一字一句贴身教导,「错,今晚的课题是,如何在低调地方行高调之事。」 若水已经被高调低调这两个词儿弄昏头,加上被困在这窘迫的地方,就算脑袋都无法正常运转,还是不问勤学好问:「你刚刚不是、不是说高调地方行低调之事吗??」 「确实如此,可惜??我们待会的“姿势”,恐怕无法低调。」 单若水一愣,捂脸大喊:「关月朗!」 于是乎,整个週六就在他们畅谈江湖恩怨中度过,周日一早婚礼企划过来汇报进度,她终于知道关月朗口中的海岛婚礼不是玩笑话,在她讨价还价下,婚礼还是得照常举行,只是不走豪华排场,只宴请亲近好友,还请回了远在南半球考察史前文化的关家两老回来当主婚人,一切按照关月朗的指示走高调地方、低调婚宴路线,而她这个什么都没费心的新娘只需要在当天换上婚纱,像尊娃娃微笑供人拍照,至于细节什么的,自然有人贴心替她打点。 饶是如此,这场婚礼也不因为女主人的状况外而马虎,设计师捧来设计图让她钦点,若水没什么想法,只有点头点头再点头的反应,等团队一走,一旁的关月朗捧着她的脑袋,左右晃了晃,「你是啄木鸟吗?净只会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这会儿她就知道摇头了,「我不知道结个婚繁文縟节这么多,不是领证就算最大的事了吗?那些衣服一件比一件复杂,像煦煦一样租个几套礼服不就得了,特地订制多浪费钱,还不如入我户头当我的嫁妆。」 她手里捧着面料型录,什么纱啊,缎啊,义大利手工蕾丝啊,眉头简直打了三千个结。 听听这话,要是一般人听了只会骂她不知好歹,但关月朗是个比她亲生父亲都还瞭解她的男人,他将手上的企划书放下,拉过她的手轻笑,「有点耐心,我希望别的女孩有的,你一样也不少。」 若水抬起视线,原本还因为婚礼繁琐的事而觉得有些头昏脑胀,此刻却只觉得胸口满是一种溢涨的情绪,她说不上原由,只觉得汗顏,自己算什么呢,值得他这样的对待。 凭着一股衝动,她抓住他的手,小小声的央求,「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要求。」 闻言,关月朗抬眼,等着她说下去。 知道他不是那种激情下就送掉江山的男人,若水忍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语调慎重,「我即将要说的事,你一定得答应我,一定!」 见他仅是微蹙起眉,脸上并无不悦,她连忙打蛇随棍上,「结婚了之后,有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吧,资本主义的成功不就在于顺从人性慾望嘛,况且你常用那些高分子合成物也不太好,所以,我们……应该要有些共识才是。」 她特别强调了“共识”两字,关月朗凝思了下,才想通她口中所谓的高分子合成物是什么,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哭笑不得的心情,「你自己都还是孩子,那事不急。」 「可是我着急。」她加重语气,又圆又亮的双眼里倔着犟着,奈何这场对谈谁也不让谁,见他迟迟不肯给个答覆,她最后整个人爬到他膝上,揪着他衬衫领子,「关月朗,你是不是以为我生完孩子就会掛了?」 「单若水!」听她如此口无遮拦,关月朗拉下脸,沉声喝斥。 她却无所畏惧,「就是这样吧,煦煦说男人都不喜欢那个东西的,怎么你就准备的比人齐全,次次不忘,我明示暗示都没用,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关月朗不发一语,他的担忧其实何止这项,关于单若水,他似乎有了为人父的心情,怕她有所病痛、怕她在外受欺侮,怕她一切的不顺遂…… 叹了口气,他轻揉眉间,「你目标不是三年考过cpa,有了孩子怎么备考?」 「你能帮我带孩子嘛,再不济还有关风清,再说了,考试是一时,孩子是一辈子,你就不曾想,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要脸,但这脸她丢得起,况且她也怕现在不说,谁知道明天又将如何? 见她执拗着,知她性子之深,关月朗将散发勾回她耳后,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没说,不代表不愿意,名义上你还是个未婚的姑娘,这事等婚礼过后再说吧。」 瞪视他好半晌,若水知道他不是个可以让人无止尽耍赖的人,只得瘪着嘴,闷闷地哼出声:「知道了。」 ch51 员旅出发当日,关月朗因公事抽不开身,特地派了苏特助前来接送父女俩,单爸爸跟梁煦煦夫妻俩相谈甚欢,直接将她晾在一旁充当行李员,若水百般无聊的在机场东晃西望,逛到便利店打算买个果汁解解渴,随手捣腾了下袋子要掏钱包,赫然发现昨晚才放到里头的护照不翼而飞,顾不得什么要当个文明好国民的标语就贴在后头,她大惊失色的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却在成山的零食堆里看到一隻男用护照夹。 小心翼翼捏起不属于自已的东西,她全身雷达都竪了起来,左右翻了翻,深褐色的外皮有着使用过的痕跡,打开一看,里头放的正是自己跟老爸的护照,她才刚松了口气,正想着是不是老爸弄来这么个东西,就发现鼓起的夹层里有猫腻。 好奇心杀死一隻猫,她就偏偏不是那个安分的,拉开一看,这才货真价实的吓呆了,她能确信,这绝对不是单爸爸乾得出来的好事。 红果果的美钞啊,还有谁能拿得出手! 发了横财的不真实感让她呆了好一会儿,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煞风景的响起,她拿起一看,不正是(施)失主嘛! 若水心跳漏了几拍,绝对不是什么羞涩情绪,而是小心眼作祟…… 「到了吗?」 熟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她也没心思温情暖语一番,急急便道:「先说好,我可不还的啊!」 先声夺人有没有、气势凌人有没有! 电话那端的关月朗神色淡然,在文件上签下名字递给了秘书,「知不知道什么叫拾金不昧?」 「不明白。」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扯着谎,「见者有份我倒是知道。而且,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就代表你的也是我的!」 抱着他的护照夹,若水也有些耍赖了,深怕他真是要来讨回那些钱。 关月朗淡定的接受某人霸道的恶痞行径,「嗯,确实都是你的,好好护着别掉了。」 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哄孩子的意味,拿人手短的单小姐也知道不好意思了,握着电话咕噥了几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说话,这么说来我那天的要求也可以顺便答应我吧?」 「一码归一码。」关月朗是谁,哪这么容易被左右。 「哼,真难拐!」 「好了,记得贴身带着。」眼看登机时间要到,他也不废话,这通电话不过是来确认人平安与否。 「哪里才算贴身?」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外套口袋,没一处保险啊。 「昨晚不是告诉过你?」 「昨晚你哪有说?」想起昨晚,她不就是在用尽办法让他忘记拿那个啥吗?两人哪里有说话,可随即的,她顿了下,心领神会什么后立即红了脸。 昨晚他们一直在那啥……哪有空说话,难不成他一整晚捧着轻咬的那处就是他所谓最贴身的地方? 电话那端沉默了,想必是领悟出什么,关月朗走进会议室,看了眼正等着自己开会的一群干部,转而走至落地窗前,「需要解释?」 她急忙拒绝,「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出来!」 若水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大白天的说出来还要不要让人正常的上飞机啦! 咕噥着正要收线,不期然的又听见他的叮嚀,「回国时在机场别乱跟人走,等我去接。」 她一时乐了,得寸进尺的追问:「这是会想念我、迫不及待想见到我的意思吗?」 轻轻的笑声传来,不算是取笑,但也没正面回应,若水正觉得自讨没趣,就听见导游远远喊着集合。她也不打算缠着他回答,只是突然觉得离情依依起来,不过才几个小时,怎么就这么歪腻了。 「这几天你乖乖的啊,记得吃饭、不要加班太晚、少喝咖啡,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那头轻声应着,直到她要掛上电话之际,他虽轻、却有力的声音缓缓传来,「若水,我等你回来。」 「闺女,出发了!」 她还因为关月朗的话发愣着,一听到老爸的呼唤,这才大梦初醒般地跟上了大伙的脚步,只不过她一步一垂首,轻抚着半新不旧的皮夹子,想起人们说世上最深情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等你,她脑袋一次次重播着那句话,居然就有股衝动想回身朝他奔去…… 「闺女,你不是打算把老爸丢在机场自己回去找男人吧?」 看出她的打算,单爸爸紧戒的抓住她的手,女大不中留,但不能是在这时候! 「我是这种人?」 她冷静了下来,笑着跟父亲打闹,只不过在看到他肯定的点了下头后,她自讨没趣的挥了挥机票,「不可能,不去对不起毛爷爷!」 虽然热爱脑残剧,但现实不允许她如此偶像剧,来日方长呢,她揣着一颗雀跃的心,还有一叠弗兰克林,吵吵闹闹的跟着上了飞机。 会议室里,关月朗正要放下手机,就见屏幕上跳出了一排字,他笑了笑,眼神中夹着喟然,以及前所未见的和煦愜意。 上善若水:好心人给了我一颗心,却是你,让她学会跳动。 ch52 飞行了一上午,一抵达当地的国际机场,生平第一次出国的若水还未接触到所谓的世外桃源的薰陶,墨菲定律就来报到。 站在川流不息的航空公司柜檯前,听了地勤制式化地解说报失流程,她真真体认到人生比脑残剧还精彩——全机上百人,偏偏就她一人的行李失去踪影! 「嘖嘖嘖,你这运气啊……」 一般来说,当不成恋人也难以成为朋友,但李启光的逻辑异于常人,反而坦荡荡的在她身旁兜来转去的笑闹打屁,「说吧,需不需要借钱,三分利算给你。」他慷慨的掏出美金,随手抽出了两张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条内线也值这钱,考虑一下!」 「不需要!」她白了钱鬼李启光一眼,伸手推开了他。她背包里有的是弗兰克林,果真有钱就能任性! 李啟光不死心,「真不需要?三分利?」他追了上去,眼巴巴地伸出两根指头,「不然两分、一点五分,不能再少啦!」 不料这话遭一旁有心人听去了,一群单身姑娘说得话酸溜溜的直刺人。 「李启光,你不要笑死人,她嫁给大款想任性就任性,就你傻逼似的探听消息,人家要肯分享,我们还用得着搭廉价航空吗?瞧,行李都搞丢了吧。」 若水不发一语,这样的攻击她早有心理准备,日后只会多不会少,她既然选择继续工作就不怕这样的间言间语,但是身旁热血的小伙伴就看不过去了,直接轰过去,「瞧瞧你们一群恨嫁女,看别人嫁给大款羡慕嫉妒恨是不是,人丑不要紧,重要的是心美,看看我们姑娘,就是个典范!」 汪名媛挥舞着双臂赶走看热闹的,回过身諂媚的笑着,「若水,我挺你,别忘了告诉我一点内幕啊!」 「………」 若水脸黑了一半,一个个都是妄想利益掛鉤,哪来友情可言! 「不说话没人当你们哑巴。」一旁的梁煦煦奔来打圆场,私下却是跟着她咬了下耳朵,「按照规矩,你们负责查银河的帐,自然是不能买他们的股票,但我可以,身为中国好闺蜜,我钱已经备妥,透露一点消息不过分吧?」 「………」 抬头仰望晴空,明明万里无云,她怎么觉得乌云罩顶? 这时一伙人中最睿智的方舟开口了,「你们怎么这么不上道,想探消息找若水这傻瓜做什么,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关先生说了她也记不得,省点心吧!」 「………」 还以为方舟会站在自己这边,想不到却听见如此惊人之语??这三重打击焦得她体无完肤,顾不上一群人嘻嘻闹闹的,上车安顿好单爸爸,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打算跟关月朗报平安时突然灵机一动,瞟了后排那群人,不怀好意一笑。 她扭过头,扬起手机,「不然帮你们跟关月朗约饭吧,我的脑子不好使你们都知道,自己亲自问问肯定清楚!」 「别别别,我们开玩笑的!」就见她要拨出电话,李啟光随即抢下手机。想着要跟关月朗面对面用餐,还要商谈股市,他们终于承认自己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人,嘴巴上的小人?? 单若水得意一笑,扳回一成后心情终于舒坦点。也多亏了那一叠弗兰克林,即使行李丢了,父女俩依旧可以好吃好睡的挥霍千金,这晚回到饭店她不敢跟关月朗报告详情,只说了自己挥霍无度,又叨叨絮絮说了首都延布的风景如何如何,当地特產又是怎么特立独行,电话那头的关大少躺在床上轻笑回应,瞄了眼床头的时鐘,终究不忍提醒她两地有时差。 旅程最后一晚,为了不打扰父亲休息,她照例抓着手机到饭店一楼大堂蹭网路,跟关月朗煲了视讯电话粥,才刚依依不捨的掛上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刚从大门外走进的季湛然。 两人正面迎上,彼此都有些迟疑,若水知道自己就这样转头走人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但要说些什么,她却毫无头绪。 「若水。」 正当她还磨磨蹭蹭的在原地打转,没意外的,季湛然先出声喊了她。 她抿了抿唇,小声的打着招呼,「好巧啊,季经理。」 只是一说出这句话时,她都想骂自己蠢了,住在同一个饭店有什么巧不巧的…… 季湛然手上抓着包烟,身上依稀有着淡淡的烟味,看她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还是一样啊,说话前都没好好思考一下?」 「呃??我脑筋不好,常脑抽,你别见怪。」她知道季湛然肯定是说外训那日的糗事,若水立即自黑求自保,因为就算季湛然要离职的消息在公司甚嚣尘上,他现在还是自己的顶头大boss,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确实,见怪不怪。」季湛然耸肩,脸上笑意不减。 若水咋舌,什么时候季湛然会有这种表情,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一点也不像平日西装革履的季经理,即便如此,还是不掩他平日肃立的威严气质,她双手抓着短裤一角,显得有些无措,频频瞅着大堂高处的时鐘。 显而易见的生疏之分,季湛然在心底轻叹,这一次出游他原本颇不上心,但是看到名单上有某个名字,他到底还是跨不过自己的槛,趁着没后悔时匆匆签下了名字。深究原因,他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下些回忆,但是这一趟旅程下来,他渐渐明白,自己不过是庸人自扰。 「晚了,回去休息吧。」他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她不甚确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说季经理要离开安业了?」 不意外她会知道,他回过身,坦率这已成定局的事实:「嗯,下个月走。」 若水一脸不解,「为什么?安业给的年终挺好的啊。」 季湛然有片刻怔然,旋即笑了起来,她这么容易满足,真不知是福是祸,看她一脸殷切,他也不避讳坦言,「年终是很好,但有更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是啊,有更好的为什么不去……」这回答在情在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她憨傻的语气让季湛然笑得更胜,只是话题无以为继,生生在这当下卡壳了,若水几度欲言又止,却感知到似乎有层看不见的隔阂在两人之间,两人明明都知道些什么,也知道一旦说破,这样和谐的关係就瓦解,所以寧愿沉默、寧愿让秘密在时间中掩埋。 「季经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过了片刻,若水像是想起什么,怯怯的举起手,见他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知道??社内都谣传你是弯的吧?」 季湛然失笑,「你们这些小姑娘想些什么呢,不是每个单身汉都是同性恋。」 她连连点头,神色儼然,「就是就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保持单身,但也不要老是远离人群,不利人际关係!」 「单身,是因为没遇到心仪之人,如此而已。」这话题有些踩在点上,季湛然忍住想抽根菸的衝动,开口想提醒她该睡了,却听她万分认真的谆谆教诲,「不如去相亲看看吧,你肯定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这番话从一个小女孩口中听到实在有点啼笑皆非,他轻咳了一下,伸出手敲了她脑壳一下,「小丫头,你该睡了。」 若水抿唇不语,在他要迈开步伐之际,才万分艰难的道出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谢谢你,季经理。」 就这么一句话,季湛然闭起眼,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他理智抽离自己,转身朝她走去—— 驀地,她眼前一乱,一股力道扣住她手腕将人扯了过去。季湛然紧搂住她片刻后,哑着声开口:「去睡吧,当我们今晚没遇过。」 惊吓过后,起初若只是怀疑,现在若水百分百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她慌乱的点了下头,轻轻将他推开,「晚安了,季经理……」 世人都说金钱债好还,感情债却是一世也难以偿还得清,爱本是双向沟通的道路,如果只有单方,肯定有一方得堵死,欠了季湛然的,她却抬头挺胸走得坦然,因为如果这些是她注定得承担,那她便概括承受。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季湛然脸上的笑容才褪去。 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他也记不太清,但永远不会忘记,是一纸捐赠书串起两人的关係。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来探望车祸昏迷的妻子,而她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单词摇头晃脑的背诵着,护士问她这么认真做什么,她笑着称自己死也要考上大学,不然这辈子就嫁不出去。 那一刻,匆匆一瞥就成了永远。 在那之后物是人非,他刻意的想遗忘,多年后她却不期然闯入自己眼前,小小的个子依旧没长高,忐忑不安的站在柜台前等着面试。 没有预期的,他让她过了初次面谈,罕见的在当日直接安排了下一关的审核,可日后他也看着她出错,因着自己一时的同情而被同组审计以为是降落伞而孤立,那寂寞的身影在深夜的办公室里独自徘徊,甚至是默默的掉眼泪,在那时,他也不曾伸出过援手。 起初,他其实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想看着她,仅此而已,可是时间会催化心底隐藏的心事,仅仅看着,他也不满足了。 那个下雨的夜,他跟着她到银河的大楼外,见她仰首望着某处,神情充满了紧张与期待,他起初不解,但是等她来到跟前要求能否跟着资深审计们到银河见习,他便知道,单若水早心有所属。 他并非有横刀夺爱的打算,只是偶尔发现自己会情不自禁,好在她终究有了归宿,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但人的一生这么长,谁没有几个不能说的秘密呢?他那不能说的,是曾经爱上单若水这件事。 ch53 半睡半醒间,周遭一片吵杂声将若水吵醒,天空是白晃晃一片,周身有熟悉的气味,她眨眨眼,有片刻的不清醒,还以为已经到了目的地,一睁眼,她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下意识伸向痛处,明显肿成一包的后脑勺还微微抽疼着,她闷哼了一声,终于后知后觉的忆起这桩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意外。 不过是导游与司机一时在车上唱小苹果唱得太欢,天雨路滑的,一个闪车造成这不大不小的意外,她不禁怀疑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压根儿不适合外出旅游。 等到一阵头晕脑胀过,才发现白亮亮的是医院天花板的白色灯管,眼尾闪过的绿,是间隔病床的布帘,若水撑起身左右张望,周遭夹杂着中文、英文、宗卡语的嘶吼,她心里面一慌,正打算爬下病床一探究竟,就听见梁煦煦惊恐的呼声—— 「单若水,你不准乱动!」 「啊?」某人反应迟了点,一脚已经踏在地,经她这么一吼,便直接从床沿滑坐到地上。 她捂着屁股一阵吃痛,心想这是河东狮吼来着吗…… 这时的梁煦煦已经小腹微突,想都没想提起裙子就往她直衝而来,跌在地上的某人胆战心惊,心跳漏了几拍,生怕孩子就这样被她给跑了出来。 她手指颤抖着,「梁煦煦,你这样跑合适吗!?」 「哪里不合适,我身壮如牛、气拔山河,哪像你,小身板子一撞就晕,整车人就你有事,丢脸死了!」她嘴里不饶人,脸上却满是后怕,一手拉起若水便着急地探前探后,深怕她有个什么万一。 「这是人身攻击啊,我告你!」若水一站起身,才觉得浑身都不是自己的,但是听梁煦煦说整车人都没事,又觉得庆幸,果然她的人生硬是比别人幸运,回国第一件事肯定得去买彩票! 有别于某人脑洞开得很乐天,梁煦煦脸上表情慌恐的很精彩,「你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装傻?」 「又骂我,我装什么了?」她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这时单爸爸也与一伙人靠近床边,每人脸上都写着谨小慎微,吞着唾液欲言又止,若水觉得自己像颗被盯着看何时会蒸熟的包子,百般不自在。 「女儿,你??有没有觉得哪边不舒服啊?」 她毫不犹豫的摇头,但是单爸爸依旧不放心,「有没有噁心想吐,或是心跳加快?」 「没有,倒是有点饿了。」她老实坦诚,事实上是饿得紧,早上只吃清粥小菜果然是不够的。 眾人一听,纷纷理解的頷首,「应该的、应该的??」 一伙人诡异兮兮的,就她被蒙在鼓里,单若水瞇起眼,明显不乐意了,「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这样看我。」 叹了口气,梁煦煦忍不住了,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单若水,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了?」 「我?」若水指着自己,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梁煦煦皱眉,这关月朗看起来不像是战斗力不足的男人啊?? 若水一看梁煦煦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但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关月朗避孕措施做得妥妥的,连她的安全期、姨妈期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哪天真有了,他恐怕也推算得出预產期,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肯在危险期拋弃隔阂贡献点精力!?「姑娘,身为过来人我得告诉你,全程戴t也是有机率的,这里医生说的话我们听得一知半解,但检验报告显示你指数很高,总之,安全起见,我通知家属来接人了,在这之前你乖乖的啊!」 若水这一听,不对劲了,「我爸不就在一旁吗?」她指着一旁矮小的老头,但在老爸游移目光下突然一个激灵,「你是通知关月朗!?」 眾人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果真是一个团队的,好有默契、好团结! 导游在此时奔了过来,一见她清醒,他抓了下稻草似地乱发,连连念了几句佛号后才兴奋地宣告:「多亏有力人士出手,候补到机位,后天一早出发回国!」 眾人一阵哗然,在这种时候,谁都想早一秒回到家。 她抚着额头觉得脑袋阵阵抽疼,万万没想到难得出国一趟旅行都能碰到这等事儿,而且这有力人士是谁她问都不用问,还有谁有这等恶势力让整团上百人插队候补到机位? 看着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商量,她心里嗤笑,这些人还真相信关月朗会大费周章飞过来这一週没几个航班的小国家,以为在演电视剧啊? 梁煦煦拉了张椅子过来,「若水,你再躺躺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陪你。」 「不用了,你帮我带老爸回饭店吧,我自己一个人行的。」 她担心老爸在医院被传染病菌,赶着人回去,反正她待着也是睡,主治医生观察没事,待会儿肯定就放人,多一个人留下来也只是多折腾。 「好吧,我晚点就来接你,别乱跑啊。」梁煦煦不放心的叮嘱。 「放心,我能跑哪去。」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她不会如此愚蠢跑到外头受冻。 然而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在吵杂的急诊室里,慢慢地、慢慢地感到恐惧与孤寂。 就好像回到当初一样,她窝在医院的一角,总期待着他会无预警的降临。那时人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脑子比现在还抽,天天怕他找到自己、又怕他不找自己,简直要精分。 悄悄拉开绿色布帘的一角,隔壁床躺着车祸伤患,血淋淋的鲜血滴在白色床单上,因为护士使劲的在清理伤口,大男人凄厉的哀号充斥在诊间,她捂起耳朵,躺回病床上,在心里面朝这雷龙之地的神佛祈祷——神啊,我不嘴硬了,让我一觉醒来就能见到那人好吗? 她蜷伏在病床上睡了醒、醒了又祈祷,终于在几个小时后,见到关月朗的身影。 那一刻她终于信了这人的能耐,飞越半个地球,他竟然来了。 站在病床旁,关月朗冷静的面容与他上回出现在急诊室时如出一彻,一见她睁开惺忪睡眼,他轻抚上她面颊,撩去落在其上的散发。 「关总,我先去替单小姐办理出院手续,您慢来。」 这时她才发现苏特助也跟着来了,如此劳师动眾,单若水也觉得抱歉,她在关月朗审视的目光下被看得头皮发麻,他不说话,她自己也不敢吱声。 这时的单若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他要是骂人她就哭,哭得惊天动地先发制人就不怕他。 静待了好一会儿,预期中的严声厉色没有,关月朗只是抿着唇,不发一语的细看着她,她抬眼偷瞄了好几眼关大少,见他脸色稍霽,才正要松一口气,不期然地就被他一把搂入怀里。 关月朗搂紧床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沉沉吁出一口气,那释然的模样,像是担忧许久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顿时间,若水觉得一股酸楚急涌而上,堵在喉头难受的很,她得努力眨眼才能避免自己失控,其实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接到通知,她也觉得很对不起他的心脏好吗…… 「没事,我来了。」察觉她极力想克制的微小哽咽,他收紧力道,哑着声安抚。 就是这样的宽容,让她也顾不得身处大庭广眾,忍不住扑向他,汲取一丝温暖与勇气。 「你会不会生我气?」埋在他肩上,她的嗓音显得瓮声瓮气,像是在撒娇似地。 「你做错了什么?」他任由若水将眼泪鼻涕都沾上一身的衣物,好气又好笑。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就想道歉。」她抽抽噎噎,也觉得自己问题可笑,果然如季湛然所说,自己说话前都没在思考。 「没事了。」儘管急诊室内人来人往,关月朗也不怕被人观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她后背,事实上这时他跟淡定两字完全扯不上边,从电话一接起,梁煦煦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入耳,什么都没多想便结束会议搭专机前来处理,他知道她有多不安,倘若不理会她又会胡思乱想,所以纵使合同进行到关键时刻,一想起她,他没什么放不下。 被拥着哭了好一会儿,某人终于想起正事,忐忑地问:「要是、要是真怀了怎么办?」 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下,关月朗笑叹,「傻,有了当然就生下。」 她喜形于色,孩子气的以手臂擦去眼泪,「真的,我以为你会让我拿掉……」 关月朗将她拉离自己怀里,蹙眉沉问:「我是那种人?」 若水怯怯地点了下头,让他顿时脸色黑了一半。 他语气严肃,眼神却是深邃而专注,「单若水,我会做伤害你的事?」 她摇头,「我相信你不会,但如果孩子会伤我,你就会……」她比了个砍头的动作,见他神情更加冷峻,连忙不负责的拖某人下水,「是苏特助说你这时会断尾求生的。」 不远处的苏特助打了个喷嚏,他搔搔头,是谁在说他坏话? 「单若水,别太看得起自己,断尾求生付出的代价不是你能想像,更何况我也能加倍投资不是吗?」 经过长达几小时的飞行,他也略感疲惫,其中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关月朗将她抱起身,轻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平缓心情。 若水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在投资前就有了赔钱准备的人决计会失败,而我不是那种人。」他神情有着自负,但确实,他有本钱如此。 可怜某人脑袋撞了个大包,转了几圈还是想不透,「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沉默半晌,捧着她的脸蛋,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意思是,我会做好所有准备,不让你们母子出事。」 ch54 盯着墙上的秒针跃动,若水轻轻揉着抽血后酸疼的手臂,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回国后还来不及销假,第一件事便是被抓着到医院的妇產科报到,当她咬着笔桿不知道到底要在表格上选產科还是妇科时,刚掛上电话的关月朗走至掛号处,直接抽走表格对护士下达指令,「麻烦验孕。」 在等待的过程中,关月朗全程陪在她身侧,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太过紧张而渗出了手汗,还是他握得太紧,被逼出了冷汗。 其实她心里面早有了答案,但是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他与她与他(她),那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可惜,事与愿违。 捏着那张薄薄的验孕报告,她翻过身,轻轻叹了口气,无以名状的失落从接获报告的那刻起就这么在心底着了根,直到现在。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坦然从容,半句安慰的话也不曾有,这让她不禁憋屈起来,什么怀了就生下,关月朗根本是铁了心不让她有孩子! 老实说,他的顾虑她怎么不明白,但是她害怕时间不够,如果有个孩子,至少她的生命将继续流淌在那孩子的血液里,而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因此太过遗憾……但这男人就是不懂她的心,非得所以事都顺着他的计画,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计画赶不上变化吗? 浴室内水声渐歇,她立即将检查报告塞到枕头下,拉起被子一面刷屏一面注意他的动静,察觉了脚步声逼近,她赶紧蹭了蹭枕头,偷偷将眼泪擦在上头。 「若水?」 关月朗轻喊,她还没回应,就察觉床榻一角陷入,一双手拉开她紧紧缠住的薄被。 「睡了?」 像是知悉她的招数,他瞇起眼看着某人以背脊对着自己,他长臂一探,抽出她紧紧捏在掌心里的手机。 「别老躺着玩手机。」清冷的嗓音里有着警告。 「啊??」还来不及抗议,她就被搂进一堵刚沐浴过后的臂弯里,某人挣扎了好几下,奈何力气不敌人,最后索性像是出气般,愤愤咬了他的手臂一口。 「你在不高兴?」 他的气息落在耳边,她不安份的扭了扭,一瞬间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即停止下动作,结结巴巴的推开他,「做什么不穿上睡衣,小心感冒。」 她一开口,鼻音浓浓,关月朗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对劲,将人拉了开来,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一见她眼睫上湿漉漉一片,他眼里的笑意淡了去,拇指抚过她的眼,「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从耳里鑽进她心底,闹得若水一股子的委屈直蒸腾,眼泪就被这声「怎么了」又哄出来。 「没什么。」她闷着声回应,却觉得眼里的酸涩涨得更厉害,就怕要是关月朗再多问一句,她就憋不住。 瞥见她枕下白色纸张的一角,关月朗一把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想也不想便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乾嘛丢啊!」她抗议了一声,随后想了想,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于是又缩回被子里,「算了,又不是支票,没什么好留的。」 明显的失落掛在她脸上,他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见她无声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凶,他也明白了什么,这次他没替她擦去泪水,而是直接搂紧怀里的人,任她宣洩。 她拉起关月朗的睡袍一角擦拭鼻涕,咕噥埋怨,「你就一点都不失望啊?」 「我确实不失望。」 她翻过身搥了他一下,「我悔婚来不来得及?」 他没輒,反捉住她的手,「单若水,我们结婚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有人逼你一定得生?」 关月朗语气一沉,她也知道他这表情代表没得商量的意思,只得抿着唇以眼神对他进行无声指控。 见她犟着,关月朗无声轻叹,口气软了下来,「难道你不想过过两人世界的生活?」 「想。」她老实点头,可脑筋一转,又觉得关月朗是在洗她脑,「但梁煦煦都要生了,我怎么能不加把劲。」 「她多大了?」 「32。」她照实回答,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梁煦煦身上。 「32??」他沉吟半晌,「确实是时候。」 若水不甘心,「我正是最好的生育年龄啊,你想想,那么痛的事儿要耗费多少力气,不趁我现在身强体壮,难道等我人老珠黄吗?」 关月朗难得被她逗笑,「伶牙俐齿的,其实我们不是非得要有孩子,关家还有关风清。」 「我不是替关家生!」若水一个翻身,趴在他胸口央求,「你知道我怕什么??」 关月朗轻抚她背脊,像是在安抚一隻猫咪,温柔间藏着呵护,「我不放心。」 「你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检查报告吗?所有检验都说我比一般人还健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以投资风险管理角度来说,我也是合格商品。」 「合格?」他细细咀嚼这词,「以我的标准,充其量是合格边缘。」 「标准那么高,当你员工真辛苦。」 听她颇有微词,关月朗低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我们会有的。」 这句话对关月朗而言,相当于承诺,他捏了捏某人的脸颊,细细评估,「至少,再养胖一些。」 「那么多条件??先说好,我不吃肥肉的。」若水小声抱怨,但也知道这场风波在这算是告一段落,谁让关月朗是一个出色的谈判家,每每都让她心甘情愿臣服。 倚着他的肩躺在床上,她渐渐有了睏意,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的便让藏在潜意识里的问题溜出口。 「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一天我们没再遇到彼此,现在会是怎么样?」 浅浅的笑意自他嘴角蔓延,关月朗闭上眼,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在外头迷路久了,总有一天会找到路回来。」 她愣了下,睁开眼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怎么办?」 这问题让关月朗深思许久,久到他眼里的笑意淡去,才听他略微苦涩道:「那得到我闔上眼那一刻才知道。」 ch55 接下来的日子,她终于明白关月朗口中所谓的加倍投资是什么意思了,花在她身上的高级药材多不胜数,渐渐的她也觉得自己成了半路出家的中医小博士,什么药材信手捻来她都能说上一些功效。 不只办公桌上常备的茶包变成中药调配的热茶,一日三餐里总有药膳备着补身,就连单爸爸也广受福泽,专业的营养师调配下,肚子瘦了一大圈,而单若水天天这样燉着熬着泡着,不只气色红润,体力也比以往更胜,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至少,夜里大财主关月朗巡视商品成果时颇为满意。 倒是某人自己成了一株集天地日月精华的灵芝草,武林人士一旦汲取她的精气血其中一项,内功肯定提升一甲子,但即使她是如此补,也迟迟不见关大少有任何实质动作,喔,她指的是,不使用任何「人工添加物」的动作。 尤其是看着梁煦煦肚子越来越大,她每天都羡慕的很,没事就往她办公室那跑,摸着她的肚子嘀咕。 「宝宝啊,快出来让乾妈抱抱你,我帮你买了好多熊宝宝跟衣服啊,快出来快出来……」 身为孕妇的梁煦煦吃好睡好,整个人跟气球一样日益膨胀,一见到若水又过来朝自己的肚子信心喊话,她趁着四下无人,偷塞了一张东西到她手上。 「什么东西啊?」若水翻了覆去,不懂这些东西是做啥用的。 梁煦煦神秘兮兮的,「让你一举得子的好东西!」 「不懂。」她摇头,露出好学生的眼神。 「我问你,想生男生女?」怀孕中后期孕妇容易累,她轻轻揉了揉后腰,窝在休息区的沙发里咬着水果乾。 「男生女生都好,但我想生只小猴子,毕竟生只小鸡不太好,若是女儿就算了,就怕儿子成天会被人嘲笑小jj……」 梁煦煦一掌拍在她肩上,差点没把她弄得骨折,「那正好,这东西能让你事半功倍,听好了,想知道何时生男生女,就要把握关键时间,危险期与安全期的机率值不同,算准时间,即时那啥就能一举得子……」 「真的?」她接过那薄薄的试纸,「上哪买?」 「当然是什么都能淘的某宝,不过身为中国好闺蜜,你不用麻烦,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她笑嘻嘻的从身后拉出一个纸袋,神神秘秘塞到他手里。 「无事献殷勤……先说好,内线交易是违法的,但关月朗说,可以告诉你近期买些什么……」她左右张望了下,小声允诺。 「就知道关先生够义气,来,我告诉你这怎么用!」 听了梁煦煦的手把手教学,若水回家立即拆封测试,连续测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最佳那啥期,刚巧出差半个月的关月朗一返家,她便迫不及待地想找他推广一番。 「阿朗,有好东西跟你分享。」 手上正拿着她的检查报告,关月朗看也不看那叠东西,捞过她紧紧抱了会儿,又接续阅读的动作。 单若水见他完全不在状况,奋力将东西塞到他面前,殷勤解说,「煦煦说这可以帮助测量受孕时间,想生男生女都不是问题,我们也不用天天勤做功课,挑对时间就能事半功倍。」 单若水兴致高昂,不曾想过关月朗在某方面不是个受约束的人,就连那啥,他也是享受多过于责任,他想让单若水懂得欢愉,而不是心心念念在追求生子的目的,就她那个小鸡脑袋不懂得,还以为他的节制是修身养性。 松开领带,关月朗见她难得认真,不得不接下她强迫推销的东西,只是看了上头的说明,他立即点出她的盲点,「这东西她自己用过?」 「呃……当然没有,她奉子成婚的嘛……」若水搔搔头,乾笑几声,心想他怎么老是这么犀利啊,当他员工真是可怜…… 关大少一点也不意外,放下手上那纸片走进房里,见她像只小狗般跟在后头,他朝她勾勾手,果断下了结论,「所以她是道听涂说,而你是不求甚解。」 关月朗的话符合逻辑又贴近现实,让她想强力辩解又无从辩起,只得搬出另一套说法,「那、那又怎么样,网上很多准妈妈都说准的。」 他从衣柜取出睡衣,放到她手上,「完全听信网路,你这行为称为盲从。」 若水跟在他后头踏入浴室,潜藏的好胜心完全被激起,竟直接对关月朗下战帖,「那不然我们试试!」 一听这话,关月朗回过身,将她一把抱起放在洗手台与自己平视,「不是说我们顺其自然,未经计划而发生的事,才叫顺其自然,你觉得自己现在这行为算什么?」 「狗急跳墙、霸王硬上弓?」她偏着头,不慎确定的吐出所能想到的答案,「还是逼良为娼?」 关月朗神色严峻的敲了下她额头,「异想天开。」 某人不服气,撇过头「哼」了一声,被他冷水这么一泼,她也没劲儿了,正想挣扎着跳下洗手台面,才发现他禁錮着自己的腰际,像拨香蕉皮般好整以暇的脱下她的家居服。 「你要做什么?」她护着前胸抵死不从。 关月朗不疾不徐,「我在教你,什么才叫顺其自然。」 她瞪大眼,「你这才是霸王硬上弓吧!」 这时候单若水的语文能力又大幅度飞跃了,关月朗笑了起来,「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反正都不违背你的最终目标。」 「……」 就是这个怔愣的当下,她被抱入了浴池里,若水这才发现关月朗没在与她玩笑,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教,有些事她也开窍了,但是这样的地方,又湿又滑又硬的,他们要怎么……顺其自然? 聪明人就得在这时承认自己耸了,她老实求饶,「我们、现在、要在这里?我觉得不太适合……」 她发颤的嗓音让关月朗停下手上的动作,他隐隐一笑,两手一摊:「我在顺应你的要求不是?」 对上他的目光,她一眼便察觉关月朗的眼神里藏着灼灼的光彩,她知道他没骗他,洗澡时什么都不能有的喔,还有什么时刻比现在还接近「自然」? 她捂着脸,觉得自己要自燃了,「拜託不要在这,我觉得很不自在。」 「嘘……」热水蒸腾下,他倾身覆盖她的唇,明晃晃的白炽灯下,他握着她的手,轻抚那道手术后的伤疤。 「不要碰,很丑……」她下意识想遮掩,却被摁住着,他湿热的唇印上她的眼角,勾唇淡笑,「是不好看,但即便如此,你还是为我所选。」 选其所适、爱其所选,她并非最适合他,却为他最深爱。 关月朗长指抚上那凹凸不平处,每一轻点,伴随一吻,她轻轻一颤,内心激烈的跳跃着,直到现在,她每日仍感谢命运,这男人成了她的丈夫。 接下来的时间,水声间歇,热气却氤氳不散,她不再抗拒他的触碰,即使他们早就完成人类最基本的洗漱要求进入更深刻的阶段,而她也无暇理会自己好坏与否,脑中只醺醺然忆起关月朗在婚礼前上的誓言,她以会他终会吐露那句「我爱你,所以咱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意外的,他却道:「因为你麻烦,所以我伴你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久久长长,爱一个人不就是盼着这点而已。 终章 经过了一番痛苦的临时抱佛脚,单若水跌破眾人眼镜在cpa考试中一举通过双科,当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汪名媛与李启光已经前仆后继殷勤的说要请客庆祝。 若水还想这两人怎么突然这么有同事爱了,才知道最近股市大好,他们希望有机会跟关大少当面讨教讨教,她就说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有备而来! 「想吃什么?s饭店的自助餐、还是w餐厅的鲜切牛排?」 中午时分,一伙人在食堂吃着饭,若水飢肠轆轆大啖食堂的糖醋排骨,一面分心听着他们搜索的结果,顺手接起口袋里的电话。 她沉默的听着hr通知的消息,脸色有些不对劲,方舟伸手贴着她额头,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放下电话,声音有丝飘渺,像是神魂都飞了,「公司合作的健检中心让我上医院再检查一次。」 眾人面面相覷,自从员旅归来,单若水身体状况已经不是个秘密,所有人都放下筷子,霎时没了胃口。 李啟光想了想,万般艰难的开口:「要不然,我下午开车陪你去。」 若水尷尬的摇头,看了看四周,小声的开口:「怎么可以,健检中心是让我到妇產科去复检。」 为免夜长梦多,若水早退下班准备前往医院,只是公交车上她心里忐忑、又怕是一场乌龙,于是生平第一次,她踏入小区打算买隻验孕棒,只是她很难不像个未婚少女,又紧张又神经,付个钱还撒了一地,隔壁女高中生买安全套都没她彆扭。 一买到东西,她直衝商场卫生间自我测试,等了十来分后,她将握在双掌中的验孕棒朝天祭拜了几秒,摊开双掌,传说中的两条红线直挺挺浮现在上头。 期待已久的事就这么发生,她抚着小腹呆了将近一分鐘的时间,还揉揉眼确认一下自己没老花,最终有了结论:「关月朗达成率真高……」 走出卫生间,幻想过千万次的兴奋喜悦没有如期降临,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孕妇,就开始忧鬱起来,轻抚着小腹,隐藏在深处的恐惧才浮现檯面,如果真有了,那曾经带给她生不如死的心脏病,会不会遗传给这个孩子? 站在医院门口,她攥紧双拳想独自进去复检,但关月朗的警告却在这时自她脑子里响起,“单若水,从今往后别什么都自己去闯,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什么事都最后一个才知道。” 想起过去两次意外,关月朗来到医院时的脸色她就打了个冷颤,这次无论结果如何,她知道都不能让他是最后知晓的那一个,于是,她打住脚步,转身打了车直奔『银河航空』而去。 儘管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是尚未公开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她依旧只能规规矩矩的请前台通报总裁办,只是没想到要见关月朗还不是一件易事,前台当她是说笑,竟直接请保安将她拦下。 「找哪个单位啊?」 「我找关先生,顶楼的那位。」她连忙递出了关月朗的名片,好声好气的请保安大叔替她通报。 保安大叔皱眉盯着她,「姑娘,你的常识到哪去了?难道不知道每家公司的老闆都不随便见陌生人的吗?」 「呃??」不能怪别人如此质疑,谁让她将手机给遗忘在办公室,没了法子只好走正途,「其实我是他的??太太,麻烦你通报一声。」 保安抚着额头,闭上眼平静下情绪,接着朝她大吼:「哪里来哪里滚,想男人就相亲去,别来这招摇撞骗!」 她急急道:「是真的,不信你拨内线给苏特助或、或是关风清。」 上头正在开大会,他岂敢胡乱播内线,一个没掐好他就得捲铺盖走人,但是碍于大厅内人来人往,他也不好再继续嘶吼,好声好气的想劝退这无知的小姑娘,「吶,这样吧,别说我不给机会,你提出证明我就信。」 证明?若水左思右想,掏出证件夹内的婚纱照,「瞧!这是我跟关月朗的婚纱照,有图为证,信了吧?」 保安大叔凑近一看,一阵冷笑,「现在不是很流行p图软件嘛,要贴一张脸上去有什么难的,我们领导是结婚了没错,但新娘可是比你美多了,那名模般的高佻身材……嘖嘖嘖,你差远了。」 「那是靠化妆跟高跟鞋啊……」现在脂粉未施当然比不上那天重金打点,难道她以后来公司都还得找人化妆打扮一番才能登堂入室? 「总之不行,你这名片哪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们领导夫人还会从正门走吗!?」 「那也不可能走后门啊?」虽然她是挺熟后门在哪没错,但现在不是抬槓的时候,她怕再拖下去医院就要关门,口气不禁急躁起来,「我是真的有天大的事找关月朗,找他来作证行不行?」 「不行!」尽忠职守有没有! 若水想了想,又问:「那我借个卫生间行不行?」 「没门!」绝对不开放可疑人士。 这下她彻底没招,「那、那我改找会计部洽公可不可以?喏,我真的是安业的审计,不信你拿这名片打电话回公司确认?」 「滚!」一个字的指令酷炫狂跩有没有! 「………」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韩剧里的资本家夫人各个梳高髻,穿c牌套装来公司虚张声势,就像狗儿路过电线桿都要撒泡尿宣示优先主权,她又岂能少了这步骤,瞧,想见自己的丈夫还得先预约! 眼看各种法子都没用,她只得改以柔情攻势,「保安大哥,我其实是来告诉孩子的父亲,他就要当爸爸了呢。」 保安一个瞪眼,「嘖嘖,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学人当小三,滚!」 她眯着眼以愤怒小眼神对上保安大叔,她要是真在地上打滚他待会儿承受得住吗? 正当这时,闻风而来的秘书姊姊们终于看到两军对峙的模样,为首的jane连忙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保安大哥,这姑娘真是咱们的关夫人,我知道你不信,但千真万确,收起你的下巴,该巡哪就哪去,保证不在关先生面前说你一句!」 若水朝保安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跟在秘书姊姊的身后,一路畅通的直闯关月朗办公室。 从来没见单若水在上班日来查勤,jane也嗅到一丝不对劲,「若水,关总预计一小时后回来,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先替你电话告知?」 告知?这种事在电话里说不好吧?? 单若水摇头,就怕事后又被关月朗训,「不用了,我在这等他回来就好,你们忙吧,别理我、别理我!」 「好,有需要随时喊我。」儘管知道她是银河的女主子,jane还是将她当成当初那个没事就晃来假意借卫生间实则想探看关月朗的小姑娘,她忍着不揉她的脑袋,却没忘替她端上一颗杯子蛋糕。 闹腾了这么久,若水又累又饿,她将蛋糕吃了,捲伏在沙发上睡去,于是,等到关月朗出现时,她已经错失最佳告知的最佳良机,因为他正握着那隻验孕棒,神色高深难测。 「啊!」她惊呼一声,懊恼怎么没将东西藏好掖好。 关月朗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细细凝望她许久,末了只是将她揽过,小心谨慎的搂紧,「等很久了吧?」 就这么一句话,问得她百感交集,何止等很久,还等得她心焦,如果让人等待的滋味是这么不好受,那她真觉得自己是报应。 以为她的沉默是在耍小脾气,关月朗将她拉出怀里,捏捏她脸颊,「生气了?」 「没有。」她答得飞快,就算有,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场子,她哪敢吱声。 如果她的小脾气关月朗还不清楚,也枉费相恋一场,他弯腰对上她的双眼,清朗目光中笑意不减,「以后不会再让你被挡在门外,关太太。」 这声关太太有着隐微的讨好与亲暱,她心花朵朵绽放,终于想起来的目的,她从包里掏出另外二支验孕棒,笑得有些羞赧,「我怕不准所以测了三次,虽然、虽然还是得到医院检查,但是我想先问问,如果真的有了,我……可以生下来吧?」 她攥紧手上的验孕棒,扭捏之外又忐忑不已,就怕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说什么傻话。」他有片刻失笑,既然决定要孩子,他就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过会来得如此快,他以为,自己已经算很克制。 但是人生有时候便是这样,以为已经对等待习以为常,以为事事顺随因缘,缘熟事自成,但是到最后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数着时间过日子。 「说什么傻话的意思是生还是不生啊?」她失态的扯了下他的领带,才发现那是自己送他的礼物,她立即松开手,手指轻轻绕着,执意在去医院前听到他的答案。 别怪她如此这般质疑自己的丈夫,因为一般人的逻辑思考对此事都是正面的,但他是反向思考的翘楚,极有可能在这当下倒一桶冷水——「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不要!」 就在她脑内剧场沸沸扬扬之际,关月朗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单若水,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冷血?」 她瑟瑟一缩,有些汗顏,「我不确定嘛??」 没有迟疑的,关月朗拉起她的手朝着外头走去,若水小跑着跟上,急急追问,「要去哪?」 站在电梯前,他回过身捏了下她的脸,「能去哪?当然是去医院验孕。」 一踏出诊间,还不等关月朗开口,若水脚步雀跃,几乎是扑腾到他身上,他连忙稳住她低声斥责,「安份点。」 她却紧紧搂着他,微微发颤,「如果知道能跟你走到这步,那些日子我们就不该只是唸书。」 关月朗的手放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轻拍了几下,继而滑到她腰上,轻缓的圈紧她的腰际,直至两人密密实实的贴合。 「傻瓜,如果知道会跟你走到这一步,那些寒暑假我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关月朗脸颊轻轻贴近她,万般眷恋的蹭了蹭。 若水怔了下,紧紧回搂住他。 是啊,他们的恋爱都在那些纸短情长,还有才甜蜜、就得分开的短暂假期里,是谁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果她早知道,便会选择不顾一切跟他歪腻到底。 埋在他胸前,她闷闷地哼出声,「吶,那我现在想问一个全世界的女人都想问的问题。」 他轻挑眉梢,等着她继续问下去。 见他没拒绝,若水胆子一点一点加大,「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又为什么喜欢上我?」 「不清楚。」他回答得俐落乾脆,毫不犹豫。 「关月朗,说点谎哄哄我也不会啊!」 她气得跳脚,却无法抑止他自内心深处显露的笑意,如果爱情这么简单解释,又怎么叫爱情? 若水盯着他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里传出阵阵咕嚕声,她没骨气的举起手,「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关月朗涌起深深的笑意,没打算与她再深入探讨这充满哲学思想的话题。他们在此刻相爱,在未来相伴,老死后名字依旧刻在彼此身旁,也许,这就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