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恨而行》 序章:武功与妖法 《逐恨而行》序章:武功与妖法 风好似在哭。 哀伤的柔风轻轻吹落林间的枯叶。 不可思议的是,连落叶也好似在哭。 当然,「落叶好似在哭」的形容实是令人难以想像,不过只要亲眼目睹,或许就能体会到——事实上,不只是风、不只是叶,此刻就在这片林间,已是连土石都充满了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哀伤。 此处已成了充满悲意的异常空间。 在这怪异的林间,仅有两人在对峙着。 「不愧是秋哀大师,连天地都与你同悲?实在是了不起的武功,」其中一名褐发男子手持银色匕首,他对眼前的对手淡然微笑,「或者说是妖法?」 这名褐发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甚为年轻,他的褐发飘逸,五官也不算糟糕,如果他看上去不是那么杀气腾腾就好了。冷峻并非不好,但是如果永远是那副表情,在严苛的现实里就不免活得比较辛苦。 他身披的黑色大衣内满是匕首,银色的匕首。他的本名是苍凌。 至于苍凌在江湖上的真实身份,只有这时与他对峙的「秋哀大师」知道。 「武功也好、妖法也罢,是武功又如何、是妖法又怎样?」被唤作秋哀大师的男人靠在巨木上,秋哀大师的乱发里参杂不少银白色的发丝。他的神色足以令人感到困惑。 悲伤。 秋哀大师没睁开眼,但是他却从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壮绝的悲情,悲得彷彿将天下人的伤心事都怀在胸中,林间充斥的哀伤氛围便是自他身上散发。 压倒性的悲伤形成莫大的力量,几乎要将苍凌给震慑住。 这也难怪,毕竟秋哀大师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对付得起的。 他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最强之一,是和春喜、夏怒和冬乐并称「四季」的秋哀大师。能动得到他、动得起他的人物,比少更少、少之又少。 秋哀大师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靠在树上,便能散发出震慑天地的悲意。 面对这样一个名震天下的最强之一。 「说得也对。」 苍凌还是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动上狠辣无比的杀手! 瞬间,数道笔直的银光如同雷射般直袭向秋哀大师,与此同时,苍凌也已低身掠出,其速度甚至不亚于他射出的银色匕首! 没错,笔直如雷射般的银光是苍凌翻手射出的匕首!四把匕首封住秋哀大师的四方退路、又四把匕首直取秋哀大师的四处要害、再四把匕首混入轨道中形成四发佯攻——共十二发匕首在瞬间射出,这不是杀招还能是什么! 然而。 「漂亮。可是,要让我睁眼,这还不够,」秋哀大师仍未睁眼,「要让我动身,更是远远不够。」忽然间,林间带上悲愴的落叶纷飞。 落叶纷飞? 随即朝他射去的匕首银光顿失。 竟是翻转落下的落叶抵挡住了所有的匕首! ——原来,每片落叶都已带上了秋哀大师所向披靡的深厚内力! 「是吗?」不过苍凌也已掠至秋哀大师身前,他如同变魔术般自大衣中又翻出两把银匕,手持双刃的苍凌,竟使出了远比飞刀攻势更为骇人的刀法! 银光高速闪动,苍凌的那对匕首招招致命、招招歹毒无比,谅是职业杀手都未必能使出这等毒辣的连环杀招,转眼间,苍凌已连出七十来刀。 却没能使秋哀大师动身。 因为苍凌的七十来刀,全数都在砍伤秋哀大师以前便又撤招。 「不错不错。」秋哀大师微微笑了,他笑得宛如在哭。 苍凌喘了一口气,内心不禁有些悚然。 如果刚才他有哪刀斩到秋哀大师身上,那么肯定是他自己要倒霉。 如若硬斩,那么秋哀大师能够与天地同悲的绝强内功,就将会震断苍凌的刀刃、震麻苍凌的浑身筋脉,并震散苍凌的战斗意志——所以苍凌不断变化招式,不断改以其他手法进攻,却全然找不出秋哀大师的破绽。 仅是如此,仅是以刀掠过秋哀大师周身,苍凌就感到手腕隐约发麻。 不是苍凌不够厉害。 是秋哀大师过于强大,强得简直不像人。 「师父,那我要……」苍凌说到一半时,突然被秋哀大师打断话头,秋哀大师纠正道:「说过了,在测试中你必须将我称作秋哀大师。」 直到此时才明瞭,这两人竟是师徒关係。 不过苍凌还是第一次和秋哀大师交手,这场交手是秋哀大师的测试。 而这也是秋哀大师第一次和自己的徒弟交手。因为苍凌有资格和他过招。 没错,秋哀大师并不只有一个徒弟,传说他的徒弟近十人,不过他的徒弟间却彼此互不相识,苍凌也确实没见过他的师兄妹。秋哀大师在平时总是行踪倏忽不定,因此即使苍凌想探出其他同辈的存在,也是全无头绪。 「抱歉,」苍凌改口,「那么,秋哀大师,我真可以用上我的妖法吗?」 「我说过什么?」秋哀大师曾说过,要苍凌全力以赴。 「——那,冒犯了!」 就结果来看,秋哀大师仍是毫发无伤。 不过,秋哀大师却动了两步。 「你是我所有徒弟中最具可塑性的,也是唯一能逼我动身的哦,我看好你。」 结束测试后,秋哀大师收敛了他的悲意。 「但我并不是你所有徒弟中最厉害的吧?」苍凌总在猜疑自己的实力是不是不及其他素未谋面的师兄妹,今天他终于问出口了。 「可以说和第一名并驾齐驱了,别在意这个。」 那第一名又是什么人?苍凌压住自己的好奇心,转了个话题发问: 「武功和妖法,真那么水火不容吗?」 「其实只有人才会水火不容。使武功的人觉得妖法不踏实、不光明,使妖法的人同样也认为武功既可笑又野蛮,再加上习武本难以练成妖法;学妖法就不好练成武功——因为这两种能力本是属于相反的系统,就像人不能同时前进和后退般——故而更容易形成『两边都难以理解对方』的情势,」秋哀大师解释:「最终,就成了如今两边都看不起对方的局面。」 其实也有两边都想练的人,不过下场就是两边都只懂皮毛——可是苍凌觉得没必要逐一反驳,所以他又换了个问题:「那依你看,我算是哪边的人?」 「没必要分。」 「没必要分?」苍凌反问。 「你就是你,你的武功是你的,你的妖法也是你的,你是能武功和妖法兼备的特殊份子,其缘由你自己明白,这就够了。没有必要用二分法将自己划分到哪类人那边。」秋哀大师说得虽长,却颇有道理。 「……受教了,不愧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苍凌是真心佩服。 「什么最强,那不过是虚名,那种虚名能不要我还真不想要呢,」秋哀大师又继续长篇大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例如名门萧家的现任当主萧魍,传闻他稍动杀念便能杀人,他就绝不会比我好对付;例如七夜堂的七位妖法高手,传闻那七人的妖法诡祕高深、至今无人能破,也不会比我好对付;又例如那穷凶极恶的『组织』,在那之中更是高手如云。真要举例的话是说不完的,是以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说到「组织」时,苍凌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零极先生也是,身为『组织』第一流杀手的零极先生也很棘手,你明白的吧,这是你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别相信什么谁是天下最强这种蠢话。」秋哀大师又说。 「零极……」苍凌的瞳孔收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气。 「很好,冷静就对了,」秋哀大师,「你的目标很长远,所以你要能沉住气,可不能听见那个名字就显露杀意,否则迟早会坏了你的大事。」 「我懂。」苍凌当然懂。 「懂就好,那我试问:你的目标是什么?」 苍凌想了想,最后决定跳过復仇或间谍等字眼,只说出他的最终目标:「杀死零极先生。」 「没错,祝你顺利,」秋哀大师点头,「等你成功,我才会再找机会见你。」 「是。」 这是个武功和妖法共存的世界。 这是个秩序和道德沦亡的时代。 这是个恩怨和鲜血交错的故事。 -tobecontinued 第一章:乱世中邂逅 《逐恨而行》第一章:乱世中邂逅 「过去的江湖和现在的江湖相比,哪一个高手多啊?」 苍凌曾经这么问过。 「江湖?现在哪里有江湖?早就没什么江湖了,现在的叫作乱世,」那时,秋哀大师闭着眼实话实说,「至于高手嘛,肯定是过去比较多,可惜那些高手在十年前的那场浩劫被宰了大半。」 这段对话,至今苍凌仍印象深刻,因为他越是踏入这个乱世,就越是对秋哀大师的那番话有所感悟。 确实,十年前的浩劫不只洗掉了江湖秩序,也血洗了无数江湖人物的性命。 ……十年前,势力庞大的无名组织唐突展开了为期半个月的大规模行动,该组织一鼓作气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要是曾拒绝归顺无名组织的帮会、堂口甚至是宗派,全都无一倖免,惨遭屠杀。 那个时候,连维持秩序的白道都有大半势力已被无名组织渗透、吸收。是以企图阻止无名组织的人马反应也因此慢了半拍,待各处的高手集结准备反抗时,无名组织已杀尽三分之一的异己。 如果无名组织不是猝然发难,或许各处还不至于会被杀得那么悽惨。无名组织的举动当真惊动了整个江湖,为期半个月的屠杀,那是多么恐怖的大事? 最后是五湖四海集结而来的高手联合反抗无名组织——要知道,哪怕一个组织的势力再怎么强大,终究也无法控制住整个江湖的高手——才勉强止住无名组织的屠杀扫荡行动。 可惜那也晚了。无名组织已取得几近能支配江湖的权势,而江湖旧有的秩序就这样被破坏殆尽,江湖亦就此陷入动盪不安的乱世。 如果单论结局,那么无名组织也算达成了目标,该组织成为大小共计三十七个地区的实质统治者,势力也连带翻倍增长。 在那以后就没什么好说的。在无名组织的影响下,肆意妄为的政权、官商勾结的劣行,种种负面因素使江湖日益混乱,最终成了杀人放火都算日常的腐败时代。 人命比从前更贱的乱世。 而苍凌,也是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的受害者。 细节先不谈,总之苍凌潜入组织内部,就是认为「与其和无名组织正面对抗,不如混入其中再伺机行动较为有利」,这确实算聪明人的做法。 ——「组织」是目前规模最大、势力最强、权能最广的一个集团。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硬要说的话,也大多数人称之为「无名组织」。这个无名组织势力之大,连白道的执政者都不愿冒犯该组织,白道对于组织的任何动作几乎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就算有白道不得不逮人的状况,组织交出去的人也多半只是替死鬼。 基本上持权掌政的白道高层,也有不少组织中人。 是以无名组织的作为,现今已是到达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谁敢与无名组织为敌,下场都只有比凄惨更凄惨,保证会死得非常难看。 近年来,无名组织併吞了天海门、罗剎会、斗笠帮这三大势力,组织规模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加上原本就被纳入其中的大小派会,儼然成了歷史上实力最为雄厚的集团,势力范围也逐渐扩张至笼罩全陆面。 话虽如此,仍是有许多人想和组织为敌,但是,却也仅有「想」而已,并无付诸行动。胆敢和组织明目张胆作对的存在,已是被杀得寥寥无几。 苍凌虽然復仇心切,却不会被復仇忡昏头,他明白,想要对付「零极先生」那等无名组织内第一流的杀手,他就不能急,只能用最务实的方法一步一步接近零极先生。 * 「要我去收这户人家的钱?」 这天,苍凌有些困惑。 「对,你再怎么不济,收钱这点小事总没问题吧?记住,你不用敲门,只管闯进去就对了,收完钱就走,别听他们废话。这户人家欠了两回没缴,如果这回再交不出来,就给点教训,至少要断一根骨头才行,别出人命就好。」 因为苍凌的上层,要他去对百姓收保费。 是的,苍凌是组织中人,不过,说是间谍或许更为贴切。 他待在组织内,只是为了利用组织,使他能更接近零极先生。 苍凌的血海深仇、苍凌的深仇大恨,全部都指向那个组织中的第一流杀手——零极先生,而零极先生则是近来组织中最负盛名的强者。 唯有在组织内潜伏,才有机会能见到零极先生,那样,他才能实行復仇。 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不能失信于组织,最好能以不起眼的方式自然爬到组织的上位,这样才更有机会能接触到零极先生。 所以这回的差事,他其实是不得不接。 此外,苍凌在组织内仍无人见识过他的本领,他也无意发挥,因为他不想受到关注,要知道与其展现实力、迅速受到组织器重,不如安守本份的潜伏着,循序渐进,慢慢晋升还比较好。 因为若是太快以实力出名,恐怕在见到零极先生以前,就要应付一堆杂七杂八的算计或袭击,而且也有被零极先生揭穿身份的风险,所以苍凌不干。 他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接近零极先生,然后用当年那般残虐的手段让零极先生血债血还。苍凌有段时期,日夜都在考虑要用何等非人道的极致折磨来杀死零极先生,最后还是决定要用当年零极先生所使用的方式还以顏色。 「可是……」不过復仇和收脏钱还是有差别的,苍凌面对这次的任务仍是有所犹豫。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加害于平白无辜的百姓。 收保费这种事情完全是霸道且不讲理的。苍凌清楚这点,而他的本意也不是为组织效命,所以每当接下组织上层指派的委託,他总会有些良心不安。 「可是什么?这还不轻松吗?你打着组织的名号闯进去,连白道都不会管你,死老百姓更是绝不敢也没能耐动你,而你只要负责摆摆样子收钱,哪有什么难的?」指派任务的上层有些不耐烦,他在苍凌对面不断用食指敲着餐馆的桌面。 「但,这户人家是穷苦到缴不出来的吧?否则哪敢欠组织保费?」苍凌索性把关键的问题直接拋出来。 「啊啊?穷苦?穷苦就能当藉口吗?没钱不会筹钱吗?是偷是抢还是干其他勾当都好,我们就是要那户人全部他妈的筹出钱来,懂?」福态毕露的上层用餐桌捻熄香菸,并随手将之扔开。 「……懂了。」难道能说不懂吗?苍凌只能点头。 「如果你干得顺手,以后乾脆就专门派你干这些吧?唯一的风险,就是要小心正义感氾滥的侠客搅局,不过现在几乎遇不到这种人,敢妨碍组织的傢伙,早就快要绝跡啦。」 那些全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苍凌根本不想去胁迫百姓。 苍凌寧可冒险去解决山贼或强盗。 不过,他在此仍是对上层答了:「是。」 但是,苍凌却不知道他这回的委託并不如预期那么简单。 这次的委託,甚至会成为改变苍凌命运的引子。 * 收钱。 苍凌终于来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 ……如果敲门,会不会让对方落跑? 当他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踢开大门时,他忽觉有人「飘」到了他身后。 很不错的轻功,来者并非泛泛之辈。在苍凌要说些什么时,他身后的那人先开口了,「这户是穷苦人家,他们终日以捡破烂维生,一家四口全都有一餐没一餐的,即使如此、儘管如此,你们还是要向他们收取保费?」 从后方传来的竟是一道清澈的女音。 「这是地头规矩,没有转圜馀地,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苍凌转过身去,望向那名少女,「你是?」 对方是名娇小少女,她身穿黑白相间的连帽外套和褐色短裤,皮肤很白皙,完全不像有练过武的模样。这让苍凌联想到使用妖法的各路门派,可是实际上这少女腰间却有佩薄剑——难道那柄薄剑是装饰用的? 顺带一提,苍凌其实很不擅长判断女性的年龄,所以他无法确定少女的年纪,而他也对此没兴趣,于是索性就不思考这个了。 「我?我只是路过的。」身穿黑袍的娇小少女满不在乎的吐出谎言,她的瞳孔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好似随时会对苍凌出手。 「是吗?」路过的哪可能会知道这户人家有多穷苦,苍凌微微皱眉,「那还请你不要管我们这地方的规矩。」 「这可不行。」少女的语气坚定。 「你想怎样?」苍凌有些不耐烦。 「放过他们。」少女飞快的回话。 「……」苍凌也不想压榨百姓,可是总不能空手而回吧?他思考片刻后,心想果然还是不能退让,「不然你要帮他们缴吗?」 「不,」少女的口气理所当然,「你别做这种事了。」 岂有此理?苍凌总不能因为一个少女就放弃任务。别闹。 他也知道这是骯脏的活,可是他就是先有决心能做到此事才接受委託的,所以他更不能就此摸摸鼻子打退堂鼓。 「没得谈,不然我换个说法好了,」苍凌乾脆假装威胁少女,「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别随便插手组织的事情。」 「你是说真的吗?」 忽然间,苍凌只觉眼前一花,随后就是一声还剑入鞘的声音,回神后,苍凌这才知道是少女猛然出剑了,而且还是迅疾无比的快剑! 非常惊险。苍凌感到喉头有些凉意。 要不是苍凌透过本能闪身,只怕他的咽喉已被一剑洞穿。 「居然能凭着反射动作避开这剑,你不错嘛,」少女这时已把套在头上的连帽甩下,她左手拨了拨浅褐色的及肩短发,「我是米可,你是谁?」 米可的发色和苍凌竟是相同的。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是以苍凌不以为意。 倒是米可的姓氏使苍凌内心闪过一丝怀疑。 「……我是苍凌。」他瞥了瞥週遭,不知何时起,巷内已不见什么人跡。 原来是这条巷内的路人和小贩得知他是组织中人以后,全都纷纷避走不迭,谁也不敢接近或招惹苍凌。由此足见组织的恶名之大。 「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你的身手想必不错,为何还做这种事?」米可似乎是打从心底发出的疑问,她是真的不知道苍凌为何要替组织做这种事。 「就说是上面派给我的任务。」苍凌重新审视了一次米可。 还是看不出米可像是苦练过武功的样子。至少从她白皙的皮肤来看,米可肯定没练过什么外功,再不然就是米可的功力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连容貌、肤质都能透过功力维持。 「见识过我的剑,你还是执意要做吗?」米可左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看她的架势,也不像发剑该有的动作,除非她已练至能随时随地随心发剑的程度。 「大概吧。」苍凌当下认定不该小看米可,他双手悄悄一抖,已是随时能以银色匕首出招。儘管他不愿滥杀,但他更不愿被杀。 「那就没办法了,」米可叹道:「你这种人,果然还是去死才对乱世有益。」 听见米可的这句话,又令苍凌内心一震。 「你好像很有正义感嘛,」苍凌故作冷静地开口,「不过用杀人当作解决手段,你就觉得正当了吗?」 「什么是正义我不懂,也不想懂,但不顺眼的事情我就会阻止,」米可微笑,「我只杀让我看不下去的人,有些人连押去白道判刑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作风,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吃亏的。」 「用不着你担心。」米可不屑的哼了一声。 此时,米可再度拔剑,不过她并没有出剑,仅是将那柄薄剑自黑色剑鞘中拔出,苍凌瞇细双眼,望着那柄剑身闪出的夺目青光。青色的剑芒异常强烈。 方才苍凌觉得眼前一花,就是因为那柄薄剑在出剑时,竟闪出了出乎意料的刺目锋芒。如今这么注视着那柄剑,苍凌感到彷彿连视网膜都已被锐意所侵。 只怕那不只是把好剑,还是把名剑。 而苍凌认得出那柄剑的来歷。 可是苍凌还不确定一件事情,所以他要亲自试探出那件事。 米可的薄剑已完全拔出,苍凌也在这时动作了,他低身掠向米可,同时右手已抓上银色匕首,银匕飞快的斜斩米可足部,不过米可的反应也不慢,见苍凌出手,她也已是早有防备。 米可轻轻点地,双足便腾空上收、避开苍凌的银匕,同时又以腾空的双足一连踢出四脚!若没有一定的轻功底子,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面对这四脚,苍凌左手腕部一转,当场如变魔术般自掌中射出三把银匕,银匕化为飞刀,直钉米可踢来的双足! 这一手真让米可吃惊了,她还没弄清楚苍凌的手法,立刻就将踢出的双足划圈撤回,以求避开飞刀,结果四把飞刀还真的没有射中米可的双足。 是苍凌本就无意射穿米可的腿部,他仅是要吓吓米可,迫她收招罢了。 米可收腿后,也察觉到这点,她不知道为何苍凌不伤她,以为是被看不起,因此她冷哼一声,同时靛青色的夺目剑光大盛,她终于出剑! 「叮」地一声,苍凌的银匕和那柄怪异的剑交手一招后,马上向后纵开,并顺势一脚扫出摆放在住家门前的竹扫把,竹扫把就这样砸向米可,然后被一剑斩断。 攻势二度被阻断,米可内心不禁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怒意。她吐出一小口气,身上的氛围一变,米可瞳孔中射出锐利的锋芒,苍凌心知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只怕连苍凌自己也要动真格了,是以—— 「慢着!」稍微取开距离的苍凌紧急喊停。 「怎么?」米可的杀气不减,剑斜指地面,月华般的剑光闪得苍凌眼花。 「别激动,」苍凌速道:「你那柄薄剑,是月光剑没错吧?」 「……你认得出来?」持剑的米可忽然一愣。 苍凌见状,即刻接续:「你是十年前江湖浩劫的受害者,当时你们的世族在江湖上以『快』字诀称名,却在浩劫中惨遭灭门,匪夷所思的是,兇手仅有一人,是号称零极先生的杀手。」 事实上,在浩劫突发的那个夜晚,号称零极先生的杀手单枪匹马,竟在一夜间共灭尽两个武林名门、一个江湖宗家、四个妖法教派。零极先生的武艺高深莫测、挡者披靡,手段更是狠戾残虐,而这号人物也因此在江湖浩劫中一举成名。 苍凌说出这些,完全超乎了米可的预料。 「……为什么你会知道?」米可震惊得剑尖都在轻颤。 「因为我也是,」苍凌低声说,「我也是那场浩劫中的受害者,而加害人也是零极先生,所以事后我把能调查的通通调查了一次,才会知道这些。」 尤其是关于零极先生的事情,苍凌几乎把零极先生的资料都记了起来,因此连同零极先生在那场浩劫杀害了哪些对象,他都是一清二楚。 不过,零极先生在那场浩劫中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把米可一同收拾呢?同样的,零极先生真的是忽略了那时候屏住气的苍凌吗?如果是那样,零极先生也未免太不小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米可又问了一次。 「秋哀大师的徒弟。你也是吧?」苍凌直言:「不用隐瞒,与你交手时,你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真气,那是和秋哀大师相同的护身内功。而你之前把江湖称作乱世,这也是秋哀大师爱用的词语。」 「……那,」米可想起苍凌的所作所为,立刻举剑指向苍凌,「那你怎么会加入那个无名组织,你不知道你是在助紂为虐吗!」 「好问题。」苍凌没有隐瞒的意思,再次确认无人监听后,便把他潜伏进入组织,以求接近零极先生的计划告诉米可。 「不好意思,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换来的却是米可这句话。 「什么?」苍凌还以为他听错了。 「你的做法太糟了,」米可还剑入鞘,「我的目标也是零极先生,但我选择的是走自己的道路,打算正大光明的与他为敌。可是你呢?想在组织中潜伏,以便伺机接近零极先生?真是拐弯抹脚,想想就觉得头疼。」 「你的做法才糟,你那不过是愚勇,」苍凌摇头,「你以为和零极先生正面为敌很容易吗?和零极先生正面为敌,就意味着和组织作对,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不过这就是我的做法,」米可冷笑,「零极先生是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只要我能被组织认定为棘手的威胁,组织就会派出越来越强的杀手对付我,如此一来,我迟早能和零极先生决一死战。」 在苍凌眼中,米可那种充满杀伐的道路,想想就觉得不妥,太莽撞了。一点也不可取。 在米可眼中,苍凌那种伺机而动的做法,想想就觉得头痛,太麻烦了。一点也不直接。 「——不错呢,那就来比呀,看是谁先得手。」她说。 「——没问题,我会抢在你动手之前杀死他。」他说。 这是追逐仇恨的他与她的故事。 * 最后,苍凌仍没有向那户人家收到保费。 米可告诉他:邻村的山间,有专门打劫过客的四名强盗,那四名强盗据说逢人就抢、没钱就杀,杀完人据说还会饱食其肉,行径教人发指且毫不节制,号称「食人四魔」。 食人四魔不久前才受白道通缉,却因那四人皆有诡异的武功且深谱山形,因此至今赴山拿人的数名白道捕头都一去不返,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要钱,就去抢那四个混帐的不义之财。」米可在离开前如此说道。 「好吧。」苍凌暗自盘算交钱的时间后,总算打消直接收钱的念头。 于是,苍凌和米可各自踏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就此别过。 不需要道别,因为他与她选择的道路彻底相反,很难「再见」,所以便不必说再见。 习有诡祕武功的食人四魔吗?那四个残暴的怪人肯定有不少财物吧。 苍凌瞥向深绿色的邻镇山区,他若有所思的阔步而行。 ——对付食人四魔,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tobecontinued 第二章:食人四魔 《逐恨而行》第二章:食人四魔 至此,想必诸君都明白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故事的舞台——并不普通吧?不过,如果只用「不普通」三字带过,那未免太过笼统。 实际上,这是个不同于任何武侠故事的架空舞台。或者说,这是个奇幻要素不低于武侠要素的剧本,因此,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也绝非寻常的朝代背景。 所以是时候了,是时候在这里提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大体形势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块面积特别庞大的板块,其陆面约有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这块大得惊人的陆面被统称为「初始大陆」,而这个「初始大陆」则少说有十七个不同的强权统治着不同的区域。 其中,初始大陆偏向东的一个中央国度,就是被无名组织给掌控大半政权的地方,同时也是进十年来变化最大的国度之一。变化的起因无非是那场江湖浩劫所致,十年前的江湖浩劫,是该国最为骇人的大规模动乱,那场江湖浩劫酿成极大的变化,最显着的结果便是:无名组织篡夺了该区的实质统治权。 该国的白道政府几乎已成无名组织的魁儡。 当然一个国度的政权被控制是件大事,对其他十七国更是威胁,因此,初始大陆的其馀十七个国度、十七个江湖也曾搬出各式理由,企图以正当的理由併吞无名组织的政权。 然而至今,无名组织与其他国度都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衝突。 毕竟若是和无名组织控制的国度正式衝突,就代表有复数的「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十七分之一」在争斗,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讲得更简单点,就是动輒可能影响到上亿人口的程度,所以其他十七个国度肯定也在互相牵制、推託、观察。 儘管如此,他国的威胁仍像未爆弹般,使得无名组织掌控的国境内人心惶惶,加上无名组织胡来的蛮横专制,导致该国内部已是陷入腐败糜烂的状态,人民连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没有,该国境内可谓不安定到极点,该国的江湖就那样成了乱世。 以上,就是先于一切武功妖法、恩怨情仇的世界背景。 * 苍凌总算来到了邻镇的山脚下。 他提起一口气,运起六成的轻功掠入山林。他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事前他已经花费够多时间在筹备道具。 所谓的道具,就是指他背着的华贵行囊。这是用来吸引「食人四魔」用的,他认为这是最能勾起山贼兴趣又易于准备的东西,搭配他原本就不算廉价的黑色大衣,要让恶名昭彰的山贼盯上他估计不难。 此外,他也在短时间内打探了此山的其他概况,大多消息都指出山上既有毒蛇又有「食人四魔」在,加上其山势险峻、气候条件不佳,致使无人愿意开发山路。 孤身入山绝非良策——哪怕是要赶路,也不建议独自硬闯那座山。 情报不假,这环境确实不太适合当作休间之处。苍凌心想。 「……嗯?」 就在苍凌施展轻功随便在山中闯个十几分鐘后,他止住了脚步。 有些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行动过程中,苍凌始终都在注意週遭的动向和杀气,所以他反而忽略了一个早该注意到的异常。直到现在,他才倏然警觉。 苍凌从刚才起,就在同个山区打转很久了。 ——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山腰的同一处。 换言之,苍凌竟不知何时陷入了个「走不出去」的回圈中! 「鬼打墙?」停下脚步的苍凌望向四周的林木,「不,不对,这是……」 这是一个用以困住目标的「阵式」。 苍凌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久都还没遇敌,原来他早已落入食人四魔的圈套而浑然不知,此刻苍凌受困于食人四魔的阵式中,就已是被佔了先机。 没想到明明是自己主动上来猎杀食人四魔,结果却变成自己先被困于对方的阵式中。苍凌自嘲的想着。 阵式这种东西构成的原理非常复杂,根据设下的阵式严谨度,能困住目标的能力也有极大的差别。苍凌遇到的此阵,要嘛是结合草木所设的障眼法、要嘛就是其他未知的妖法。 然而,苍凌对阵式一窍不通,所以无计可施的他决定停止前进。 反正横竖都是走不出去,那不如省省体力,从容地等候食人四魔出手再说。 除非在阵中把苍凌渴死或饿死,否则只是待在阵中并不会怎么样。 ……食人四魔迟早会出手才对。苍凌索性靠在树上,守株待兔。 没错,以食人四魔相传的暴戾性情,那四个傢伙不可能会选择慢慢困死苍凌,食人四魔迟早会对他下杀手,所以苍凌决定在阵中等食人四魔出手再应变。 然后十分鐘过去了,接着,又是十分鐘过去。 森林彷彿化为千万双眼在盯着苍凌,苍凌感到四处都充满视线。苍凌知道这是因为他过度警戒导致的神经过敏,不过却又不能不警戒,而他在这二十分鐘内,他已往林中虚发了四把飞刀,全都是「好像有道气息」的疑心作祟所致。 苍凌总算惊觉:这样下去,虽没那么快会被饿死,但是只怕精神会先被耗弱,那么一来,自己肯定会被食人四魔鑽到空隙。 想必食人四魔等的就是苍凌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所以。 苍凌刻意又虚发了一次攻击,这次他一口气往四面八方放出七把飞刀,七道笔直有力的银光飞散,他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自暴自弃,登时满身都是破绽! ——与此同时,一支箭头泛起青蓝色泽的箭矢,无声地急袭苍凌后颈! 「终于啊。」 如释重负的苍凌冷笑。他是刻意露出破绽,引诱食人四魔出手。 他松开了反应飞快的左手。箭尖淬毒的箭矢落地。 下秒,一把杀气凌厉的飞斧自林木间高速射出,袭向苍凌!那把飞斧的速度竟堪比毒箭,常人要甩出这等重量的斧头几乎是不可能,而要甩得如此迅疾、精准,不知又要难上几层境界。 更可怕的是,那把高速回旋的飞斧好似有种吸引力,能将对手以飞斧上怪异的内力给吸住身,迫使对手难以避开那斧! 果真是诡异的武功。苍凌心想,同时将身子从飞斧的引力中挣脱、一转,紧接着只听「咚!」地一声,飞斧已落空、砍入苍凌身后的粗木。 要黏住苍凌的身形可没那么简单。 「能避开三弟的毒箭和我的飞斧,你是什么人?乔装过的捕头?」 这时,一前一后,有两道人影自树丛中现身,在苍凌前方的那人赤手空拳、一身深褐色的肌肉异常地膨大、面部更是犹如被筋肉包覆,呈现整张脸爬满血管的怪异模样。 苍凌再瞥了瞥他身后的另一人,那人外貌又更为奇特,因为那人浑身的皮肤竟然是墨绿色的!看上去就觉得噁心。 赤手空拳的大汉显然是掷出飞斧的傢伙,而墨绿色的怪人则手持七转八弯的奇剑。这两人估计是「食人四魔」里的两魔。那,剩下的两魔就分别应是「发毒箭的弓箭手」和「设下阵式的后援」才对。 苍凌终于掌握了食人四魔的基本情报。 「我?我是专门抢劫山贼的强盗哦,呼呼呼……不好笑?」 苍凌面无表情的开了个玩笑,用这种平板的腔调,只怕任何玩笑都会变得无趣吧。 「什么跟什么,原来是个白痴啊!」赤手空拳的褐色大汉狰笑两声,随即和苍凌背后的墨绿剑客一同发招,褐色大汉正面击出强劲的一掌、墨绿剑客的奇剑则九拐十八弯放出怪诞的剑式攻向苍凌后背! 褐色大汉其实是食人四魔的老二,他惊人的怪力和精纯的内力都是天生的,而他精湛的飞斧则能在数丈外格杀野兔,可是若论起他真正可怕的地方,那还是要数他的那对双掌。虽不到能劈金断石的地步,那双掌却也能把人打得内脏俱碎。 墨绿剑客则是食人四魔的老大,他也是食人四魔中武功最为古怪的,他以那把七转八弯的奇剑独创出近三十套剑法,每套剑法的每招每式全走诡异的路数。他的剑法看似斩向左方,实际就是斩向右方,看似缓慢,实际就是快如闪电。 最后再加上这食人四魔总是互相配合、默契极佳,又深谱山势、能活用地利,怪不得会有那么多旅客都逃不出食人四魔的屠戮。 ——面对褐色大汉与墨绿剑客的夹攻。 苍凌侧过身子,以右手银匕迎击墨绿剑客的诡异剑法,立时和墨绿剑客互拆了三招,而苍凌的左手则错开褐色大汉的掌击正面、轻轻从旁触了一下褐色大汉的手腕。 忽然间。 「呜啊啊啊啊!」 褐色大汉那掌尚未击中苍凌的身子,仅仅是被苍凌左手轻点一下,不知为何便整个手腕爆了开来,宛如手腕被火药给从中爆破般,血肉如烟花般飞溅四散。 「什么!」墨绿剑客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兄弟那堪比铁块的手腕竟会被炸开,当下愣了一愣,这一愣可害死了他,墨绿剑客的咽喉马上被苍凌的银匕划断。 鲜血争先恐后的狂涌出墨绿剑客的咽喉外,苍凌的半边脸和风衣也因此浴血。 撇除诡异这点,其实他们功底只算普通嘛。苍凌心想,并抓住一支射向他死角的毒箭。 「你、你这是……妖法?这怎么、可能!」褐色大汉满脸大汗退了两三步,他左手抓住自己被炸烂的手腕,以基本的封穴手法止住了血。 「确实,普通练家子是不可能武功和妖法兼备的,」苍凌的语气依旧冷淡,「能逼我动用妖法,也算你们不弱吧,你可以更自豪点哦。」他用左手抹了抹脸上的温热血液。 至于那究竟是什么妖法,苍凌并不打算讲明。 深吸两口气以后,褐色大汉的情绪已回稳,他瞥了眼自己倒卧血泊中的大哥,对着苍凌恨恨地道:「你以为你杀了我们的人,组织会坐视不管吗?」 「什么?你们是组织的人?」 闻言,这回换苍凌愣住。 不会吧,难道自己错杀了组织的成员? 万一这事传到组织耳里还得了! 「有问题吗?我们食人四魔可是无名组织派来驻守此山的,平时负责把武艺较高的江湖旅客名单上报给组织,其他就是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组织也对我们的行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褐色大汉自知不敌苍凌,目光却仍有杀意。 苍凌差点没昏倒。确实,组织赋予山贼这种使命很正常。 老实说苍凌早就觉得这食人四魔如此嚣张,无名组织怎会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大闹而不制裁?除非他们本身就是组织的成员。结果食人四魔还真是组织的成员啊! 「那你们的据点在哪?说过了,我主要是来拿钱的。」苍凌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有,可不可以先请你的伙伴把弓箭收起来啊?另外阵式也先解开吧。」 「你连那些都察觉得到?」褐色大汉试图掩饰他的杀气。 「对。」苍凌心想:至少要知道食人四魔都把财宝藏到哪去。 「那你也收起两把银匕如何?」褐色大汉提议。 「有道理。」 就在苍凌收起银匕时,剧变徒生! 褐色大汉冷不防地转身扫出左掌,那掌运上他十二成的劲道,势不可挡! 原本不想赶尽杀绝的。苍凌在心中叹气,他身形一晃,转眼已制住了褐色大汉的多处穴道;紧接着苍凌甩出一道银光,是飞刀,飞刀削断了又一发射来的毒箭、并贯穿数丈外弓箭手的眉心。 原来苍凌早就从毒箭射来的方向,判断出弓箭手的距离和位置了。 见识到如此出神入化的飞刀,穴道受制的褐色大汉这才终于放弃杀害苍凌。 「还有一个佈下阵式的傢伙在吧,在哪?」苍凌脱下染满鲜血的黑色风衣,风衣内侧的银匕其实已用尽了,他再看看自己满是血跡的手臂,心想回去以前大概要先洗个澡。 「三、三弟就是负责设下『困兽阵』的了,他也兼以毒箭扰乱敌方,而他已被你的飞刀所杀。」动弹不得的褐色大汉据实以告。 「是吗?但你们是食人『四』魔吧,还有一个在哪?」苍凌已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祸患。 「四弟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捕头杀死了。」褐色大汉的神情有些沉痛。 「啊,那我就送你去阴间找他们重新结识吧,呼呼呼……不好笑?」 * 「哟!干得顺手吗?」 傍晚,气氛活络的酒馆内,号称「血手佛陀」的中年男子笑了,他长得颇有福态,因此笑起来总有几团肥肉会挤在一起。他就是指派给苍凌任务的上层。 「普普通通吧。」换过一身衣物的苍凌交钱以后,一如往常的吃着下酒菜,语气冷淡。 「哈哈哈哈!普普通通是吧?说得可真妙啊。」血手佛陀又笑了,可是这笑容并不自然,甚至还有几分杀气,皮笑肉不笑。 「怎么?」苍凌稍稍皱起眉头,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血手佛陀耸肩,一双陷进肥肉里的小眼睛直盯着苍凌,「没什么,只是觉得特地到山里收钱什么的,实在不太普通吧?」 「什……你在说什么呢?」苍凌内心猛然一震,他从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已经被组织发现了吗?为什么?苍凌可没有手下留情,到底是为什么?他还特地把食人四魔杀光,为的就是灭口,不料最终还是东窗事发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组织的眼线看见苍凌上山,随后食人四魔便失去音讯。 「喂,别装了,」血手佛陀一隻脚翘到餐桌上,大剌剌地把鞋跟放到苍凌的餐盘上,「你是小看组织啦?啊?」他全然不在意鞋跟沾上了酒菜。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苍凌索性不吃那盘菜了,他把竹筷放回桌上。 「谁他妈准你停筷啦?给我继续吃。」血手佛陀沉下脸。 「……」苍凌整个人定格半秒以后,「好吧。」拿起筷子就往血手佛陀的脚上刺去,幸好血手佛陀的脚收得快,才没有被刺伤。 咚!苍凌的筷子刺穿餐盘、钉入餐桌内。 「不错不错,嗯嗯,看来你单枪匹马杀光食人四魔的情报是真的啊,哈哈哈哈、身手挺好的嘛,在哪学的功夫啊?」血手佛陀又装出了笑脸。 「自学。」说谎如呼吸般自然也是苍凌的绝活。 「自学啊,很好,怎么不早说呢?」血手佛陀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哎,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能耐,就让你去当杀手啦!嗯,如果你能成为杀手替组织办事,想必组织就会对你这次的独断行为网开一面吧?」 「杀手、吗?」苍凌没法果断点头。 如果要杀人,他也不是办不到,以苍凌的能力,搞不好杀手还是最适合他的职业。但是,苍凌却不想成为零极先生的同类。 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是有没有意愿的问题。 「啊?你不会想拒绝吧?」血手佛陀目露兇光。 瞬间,酒馆内少说有五、六桌的酒客同时将视线扫来。苍凌面不改色。 原来这酒馆内早已埋伏了十几位组织中人,若是血手佛陀下令,只怕苍凌就不得不和这十几位组织中人对上吧。那样一来,纵然是苍凌也会吃亏的。 「怎么会呢,没那回事。我接受。」 假使在此拒绝,苍凌就会成为整个无名组织的敌人,这是万万不可的,所以苍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你果然是明眼人嘛,哈哈!」血手佛陀笑得浑身肥肉颤动着。 也罢,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成为组织的杀手以后,有机会能遇到同业的前辈,那么要打探零极先生的情报说不定就会更简单些。 于是。 这天,苍凌成了杀手。 至于这个时候的米可—— -tobecontinued 第三章:连环杀阵 《逐恨而行》第三章:连环杀阵 这是个无风的夜晚。 由于云层稀薄的关係,使得月光得以照明巷区。 这一带的巷区完全是规划不良的结构,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弄如迷宫般错综复杂,若是不熟路的旅客在夜间乱闯,几乎都很难在三个小时内绕出去。 这里是生活水准普遍低下的贫民区,每条巷弄少说都塞了十几户人家。 今晚的巷区中传出野狗的嚎叫。 ——以及如月色般湛蓝苍亮的剑光! 「呼!」身穿单色连帽外套的少女疾奔着,她手持一把薄剑,在这带巷区她已斩杀了三名黑衣杀手、砍伤四个埋伏的袭击者。 她是米可,「唔、还有吗?」被诱导进入这带巷区的她正设法闯出去,要对付杀手没问题,一次来十几个也无妨,可是在巷区应战就不好了,毕竟巷中的情况都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劣势。 月光般的剑光窜动,米可又发一招,贯穿了埋伏在转角处的来者咽喉。 潜伏的杀手不知还有几人,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米可内心有些悚然,不过其他十几名潜伏的杀手却是更加为之悚然,原先这群杀手以为他们的目标不过是娇弱的少女,没想到少女——米可的身手竟如此厉害! 一时之间,其他潜伏在巷区的杀手都萌生了退意,毕竟杀手们又不是傻子,再怎么样也看得出来自己与米可之间的实力差距,那种差距哪怕是偷袭也无法弥补的,是以米可的敌人登时退了一大半。 但是,仍有杀手没撤。 「实是可怕的少女。」「却不及咱们可怕。」 这时,眼看米可就要衝出巷区之际,忽有两道人影掠出,截住米可的去路。 那两人一左一右拦在米可身前,他们如鬼魅般惨白的两张面孔相似得令人讶异,在米可眼中,那对杀手的模样简直毫无分别,宛如是分身般的两人连语气都是相同的哀愁。 和秋哀大师的哀愁不同,那对杀手满脸的哀愁还带着惨色,看上去就像是在参加丧事般,而他们手中则各有一把长长的金枪。 「……果然,派来的不全然是杂鱼呢。你们是谁?」米可冷静地观察那两人。 「在下姓奇。」「奇特的奇。」姓奇的两人说起话来一搭一唱。 米可面色微微一变,「『惨面金枪』奇氏兄弟?」 这对奇氏兄弟的来头可不小,这两人原就以凌厉的枪法在江湖上称绝,据说这对奇氏兄弟盯上的目标,无不沦为金枪下的蜂窝。即便是在无名组织中,也是位在第二流的强大杀手了。 居然这么快就被第二流的杀手盯上。米可绷紧神经,同时也心想:照这样发展,那不久后应就有机会遇上零极先生。 「你,已杀了三十来个杀手,」「这无疑是有意找组织的麻烦。」奇氏兄弟说完以后,又连呼:「该死!」「该杀!」语毕就是金枪齐出! 那两枪刺来的动作朴实无华,却快得教人完全不及防范! 不过若谈起「快」字,米可又怎会输给他们?只见湛蓝的青光一闪,清脆的「叮叮」两声,金枪已给米可的月光剑给双双带开! 可是米可并没有因此自满。 因为她知道,奇氏兄弟的程度绝对不止如此,远不止如此。 「确定了。」「肯定了。」「没错了。」「无误了。」 听见奇氏兄弟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台词,米可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确定了我们可以杀得死你。」「肯定了你无法胜得过我们。」 「无聊。」这回换米可主动进攻,她一个箭步企图切入奇氏兄弟之间,要知道长枪这种兵器,只要能切入到枪身的范围,长枪的威力便会少上一半,因此使枪的练家子通常不会给人抓到切入的机会。 但是奇氏兄弟却让米可切入到他们两人之间! 月光迅速地闪了四回,是米可的快剑! 只闪出四道月光,却往两人各自递出十来剑的本事当真教人叹服。 但。 「真可惜。」「真遗憾。」 那对奇氏兄弟,竟在米可出剑时改了个架势,立刻改握住金枪前端的部分,并翻出风雨不侵的枪舞护身,奇氏兄弟的枪舞精妙至极,转眼已以金枪前后两端抵御住所有快剑! 下一秒,奇氏兄弟的枪舞动作一变,即刻反守为攻,「受死!」「领死!」奇氏兄弟毫不留情,对着他们之间的米可连续放出千百道势不可挡的刺击,顿时米可的处境逆转,陷入死胡同! 这就是奇氏兄弟的可怕之处,他们能随时配合彼此,并施展出狂风暴雨般的一轮强攻,只要让他们兄弟俩联手,这金枪阵几乎就是全无死角的必杀招式! 如果把奇氏兄弟拆开对付,或许就构不成太大威胁,但若让他们联手使出这金枪阵,那可就要棘手数倍了!至今,仍无目标能从这金枪阵中逃出。 连米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奇氏兄弟的默契已是天衣无缝。 ——然而,儘管如此。 ——要杀米可的话,还是不够。 「『走马灯时间』。」 在金枪阵的攻势罩住米可的剎那,她如此低喃。 随即是金枪的漫天金光将米可袭去,那确实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猛攻,可是在米可低喃完的瞬间,漫天金光却被更为夺目的湛蓝月光彻底破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奇氏兄弟的咽喉上各开着一道剑孔。 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米可的剑。 在金枪阵袭来的千分之一秒内,米可的浑身动作竟猛然飞升至匪夷所思的境界,压倒性的对金枪阵还以更为迅猛的剑招,由于剑速过快,故乍看就像一大片月光破除掉金光般! 「唔、糟糕糟糕,」米可收剑后,她的表情忽有些尷尬,「本来驭剑术就能解决他们才对。糟糕糟糕。」看来「糟糕糟糕」似乎是她的口头禪。 她这才想起她师父——秋哀大师说过:不能总是依靠「走马灯时间」突围,要把那招当成隐藏的王牌使用才对,因为过度依赖那招,只会造成米可无法真正成就其他招式。 之前和苍凌过招的时候也是,米可差点就用上了「走马灯时间」。 「走马灯时间」是米可目前最可怕的招式,只要让米可发动这招,她的集中力就能够攀升至极限,使她在限定时间内进入异常的精神领域,并藉以将米可的「快」一字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搞砸了。米可心想,因为如果用的是驭剑术,说不定还有机会留下奇氏兄弟一条命,那样一来,就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组织的相关情报。 可是米可却反射性的发动「走马灯时间」,失手杀了他们俩。 「站住。你说驭剑术?你明白驭剑术是什么吗?」 这时,米可的身后传出了一名男子的低沉嗓音。 直到方才,米可都没注意到她身后还有其他人。 能躲过米可的警戒,就代表来者也不是个凡人。 米可迅速回身,一面警戒来者一面说:「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其境界已至心之所向即剑之所向,不过此等境界之高深,练成者要嘛已是大贤大圣,要嘛就是堕入魔道的极恶之人。」 她定睛望向那人,只见那人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掛着一把长剑,那人身形偏瘦,有着一头杂乱的黑发和满脸鬍渣,看上去有几分落魄,但在落魄中又隐含着宗师的威严魄力。 「但你如此年轻,又怎可能练得起驭剑术?」蓬头垢面的鬍渣男连鞋子也没有,仔细一看,那身劲装也已破烂不堪。 「嗯呀,所以我也不算练成了。只是练得了个『形』,也正因如此,才需要在实战中多多使用驭剑术,好能早日成就此招。」米可将左手搭在剑上,她的腰间也掛着一把剑,是把薄剑——月光剑。 米可今天身穿单色连帽外套搭配短裤,她短裤的腰间束有两条宽宽的皮带,用以掛上那把又薄又长的月光剑。她忽然觉得,自己裸露的腿部和手肘皆已被对方的剑意所侵,有种锐利的气势从对方身上传来。 不妙。 这个鬍渣男,比奇氏兄弟还要难缠许多。 「那也不可能,你说你已拥有驭剑术的形?可笑,如果驭剑术那么容易练出形,那天下剑客只怕也都会了驭剑术。」落魄的鬍渣剑客反驳道。 「大多数人练一辈子的剑也无法驭剑,你知道是为何吗?」米可知道对方在等待自己露出破绽,她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其实就是资质的问题。」 「你想说,你的资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稀世奇才吗?」 「差不多吧,或许还有血脉的影响呢。」米可没说谎。 「哦?怎么说?」对方又企图打探米可的来路,米可又怎会没发现?可是米可并没有因而闭口不谈,她反而想着:也好,让组织的人明白自己的身份,想必就会更早派出一流杀手来对付自己吧! 「你可曾耳闻米字的姓氏?」是以,米可毫不隐瞒。 「寒月剑法的名门氏族?但,这以『快』字和天赋称绝江湖的氏族,不是早在十年前就被灭尽了吗?」鬍渣剑客又问,「啊,莫非你是那个名门的馀党?」 「唔嗯,差不多。」米可点头。 「哈、有趣有趣,」鬍渣剑客眼中闪过杀意,「就让我萧斩会会你吧。」 「萧……」米可登时倒抽一口气,「难道是萧家的『贫相神剑』萧斩?」 米可的氏族是以「快」字剑法和天赋过人而成名的势力,不过,萧家也是在江湖上以天赋出名的一族。萧家特别的地方在于:萧家的子弟并无专修任何技艺的方向,而是全凭惊世骇俗的才气出头。 换句话说,萧家的成员有使剑的、使枪的、使刀的、使弓的、使计的、使暗器的、使妖法的,萧家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各个都是该领域的绝顶天才。 如果单论血脉,米可的氏族固然优秀,但萧家的血脉定是更加强大。 「嘛,没错。」萧斩拔剑,他的剑近两尺长,十分夸张,「你说过你资质不错吧?嘛,我也是仗着天生资质才有点功夫。正好我们都使剑,就让我们比比吧,看是谁的资质高些。」 这个「贫相神剑」萧斩,定是位居第二流顶点的杀手。 「……我拒绝。」米可沉默半晌后,得出了这个答案。 「什么?」这答案在萧斩的预料外。 「我认为你不像其他杀手那般无药可救,你感觉上并没有被组织束缚,而且今晚我也杀够多人了,」米可盯着萧斩,「请回吧,我不想杀你。」 「不想杀我?」萧斩的目中浮现狠意,「若你不杀,那就由我杀掉你吧!」 * 第四十四招时,萧斩的剑法套路已被米可压制。 第七十六招时,萧斩的右肩已被米可一剑刺穿。 第八十二招时,萧斩握剑的两指惨遭剑光切断。 在第九十九招,萧斩的颈动脉终于被米可划破。 这场快剑的恶斗只歷时三十秒。 「好快的剑……但是,你的路数、不全然是寒月剑法,你、你其实还另有师父……吧?」颈动脉被割开后,萧斩强撑着最后的生命,气若游丝地问道。 「唔。」米可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秋哀大师的名号,「哇呀、糟糕糟糕,先别死,你——」不过,萧斩没能因此起死回生。 结果,米可还是没能从对方口中获得无名组织的有用情报。 又搞砸了。米可离开巷区时,她只有感到后悔。 * 今天很累。米可随便找了间客栈就换上睡衣,准备就寝。 客栈的单人房中,米可坐在床沿。她点开檯灯,并重新审视了一次手上的信纸,在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信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那是她至今整理出的情报——无名组织内,第一流杀手的部份名单。 虽说有些早,但她已经在准备该如何应对第一流的杀手了。 米可的计划非常单纯,就只是打算与无名组织为敌,并接连将组织派来的杀手宰光,逼迫组织派出越来越厉害的杀手来对付她——如此一来,米可相信组织内第一流杀手的「零极先生」迟早会出现。 平时她要找组织的麻烦,就是有空就去外头晃晃,看见有组织的人要收税或收保费,就马上凑过去劝阻组织中人,如果劝不听,便杀之。真是简单易懂的挑衅组织方法。 至于她的终极目标,就是要亲手杀死零极先生。 十年前,她的家族被零极先生血洗,当时米可的双亲被制住穴道,她父亲在她眼前,被迫吞下零极先生从她母亲身上「活生生」刨下的血肉,最后她父亲在零极先生的虐杀手法下,成了内脏全部被掛在体外的恐怖尸体。 目睹所有过程的米可曾经崩溃过,她虽然记得双亲惨死的过程,却不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在她崩溃的那几天,她甚至不清楚她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等她的精神状况回稳后,米可就发现自己是被秋哀大师给暂时收留。 从那以后,秋哀大师就成了米可的师父。 此外,她的「走马灯时间」也是在精神回稳后才能够发动的,秋哀大师说过,那是命运赋予给她的恩赐。 而秋哀大师能恰巧收留米可并非巧合,是秋哀大师在事件爆发的当晚,就四处奔波、能救一人是一人,不断赶往惨剧的现场寻找活口。秋哀大师也是挺身制止组织暴行的高手之一。 虽然仍阻止不了组织蔓延开来的势力。 总而言之,零极先生「不知为何」放过了当时年纪最小的米可一命,存活下来的米可猜不透零极先生放过她的理由,但是,猜不透也无妨,米可无论如何都杀定零极先生了。 「『不死铁骨』、『吸血帝王』、『斩首双鎌』、『魔偶宴席』、『逆行狂澜』、『十杀宗师』、『封形无尽鞭』、『飞血不沾衣』……」然后米可唸出了最后一个名字,「『零极先生』。」 上述十位,全部都是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是米可打探至今好不容易有的成果,情报来源大多是从江湖逸闻听见——关于江湖高手的武功或妖法,一向都是眾人茶馀饭后的话题,所以并不难打听——还有的是秋哀大师提供的名单。 没错,无名组织的第一流杀手,全都是大有来头的盖世高手,皆是在特定领域已达颠峰的人物。整个无名组织势力是何其之大,被列为第一流的却只有那几位,因此组织内第一流的杀手,说是「无名组织最强的一批战力」也不为过。 即便是无名组织内部的核心人物,也少有强过第一流杀手的狠角色。 不过,倒也有好几个例外,比如萧家的现任当主萧魍和「七夜堂」的七人,都是无名组织中高深莫测的高层人物。 「不过反正我的对手不是组织高层。」于是米可把注意力放回杀手身上。 面对那几个武功或妖法已入化境的杀手,米可也没把握能取胜,因此,她要在对上那些人物以前,先掌握对方的情报,并拟出针对不同对手的简易策略。 例如面对「不死铁骨」,就千万不能以正攻法杀之,要嘛用毒、要嘛使计,总之和全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不死铁骨作对,一切正攻法都是徒劳。 这不死铁骨,还算有个大致方向能应对的,坦白讲,这份名单内有几个角色是米可苦无对策的。再怎么样都难以想到胜机的那种角色。 算了,还是先睡吧。 入睡前,米可将那份名单随手一扔,反正被看到也没差,她本就是打算和无名组织作对。接着,她便抓着整把随身携带的月光剑进入梦乡。 虽说是进入梦乡,也不过是浅睡眠。她必须时刻保持能行动的馀裕,毕竟往后也可能会遇到许多杀手趁夜袭来,要是在睡梦中丢失性命就好笑了。 「苍凌,我一定会抢在你之前,杀死零极先生。」 * 突然间,苍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奇怪,是有什么人在想我吗?受欢迎真伤脑筋,呼呼呼……不好笑。」 这根本连冷笑话也不算,苍凌的幽默感似乎有些微妙,这般冷淡平板的自言自语,哪怕笑点再低的人也笑不出来吧。 苍凌静静躺在客房的单人床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眠,大概是因为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杀手了,所以他内心深处有些不安吧。 ——接下来,自己的工作将会是杀人。 就能力而言,苍凌比起收钱,还是对杀人更拿手,然而他的内心一直觉得:「成为组织的杀手,不就和零极先生一样了吗?」 无奈眼下的情势是:他不得不成为杀手,所以他只能转换思考。 如果成为杀手,肯定能更快接近组织内部,增加掌握零极先生动向的机会。苍凌试图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入睡前,苍凌才将目标的资料扫视一遍。 那是他成为杀手以后的第一个目标。 不久前的傍晚时,「这个目标或许有些难缠吧,至今送去的杀手都没能得手。」血手佛陀指派任务时,神情异常严肃,苍凌接过那份目标的资料后,看都不看就先收入怀中。 「一下子就让我对付这等角色?」苍凌随口问问。 「喂,你可是杀了组织的自己人啊?而且还连杀四个,又企图装作没事、欺瞒组织,妈的!没把你当叛徒当场制裁就不错啦,给我搞清楚你的立场。」血手佛陀转怒为笑,「但,你如果能收拾掉这个目标,哈哈?那我们就不计前嫌,把你犯的过错一笔勾销,而你,就能平安的作为杀手替组织持续效命。」 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苍凌当然只能接下任务。 如今,睡前翻阅那份目标的资料后,他才深深感到头痛。 因为他没多久前,才领会过这个目标的厉害。 「不是吧?」苍凌只能苦笑,并将那份资料盖在脸上,「三天内杀死这个目标,真的假的啊?」他忍不住抱怨。 因为那个目标——竟然是米可! -tobecontinued 第七章:命运的起点 第七章:命运的起点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究竟是什么使这一切发狂了呢? 这是揭开序幕以前的起点。 「呼呼!老哥你又输啦!」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苍凌,总是能在切磋中制住大他两岁大哥。 ——事发的前两分鐘,这个如大家庭般的门派还是一如往常。 这个门派要说是门派也有些微妙,其实这里就是一群无处可去又志同道合的浪子聚集之处,这群人没什么大目标,所以平时自然也就常常混在一起,久而久之,这群浪子就结成了这个大家庭,互相照应。 至于苍凌则是打从他有记忆以后,就身处于那个奇特的大家庭之中了。 和苍凌年纪相仿的孩子还有两个。在这个大家庭之中,他们彼此虽无血缘关係,却总以兄弟姊妹等辈份互称,感情十分融洽。 「什……还不是你用妖法耍诈!亲爱的妹妹啊,你怎么看?」那时候,苍凌的大哥并没有能够坦然接受败北的胸襟。虽然也没机会拥有那种胸襟了。 「愚蠢的大哥啊,妖法也是实力,你就服了吧?」那个妹妹压根没有替大哥讲话的打算,她总是不会特别偏袒谁,一向只说实话。 「听见没?」苍凌笑了笑,「你就认了吧!反正你也没赢过我几次。」 「别啊!这样我身为大哥的尊严要往哪摆啊!」大哥苦着一张脸。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吧?」「没有呢。」苍凌和他妹妹一搭一唱,使得他们的大哥胀红了脸,「不好玩啦!」大哥丢下这句话,就往宅邸跑去。 他们这个大家庭的据点是惊传鬼怪作祟的废弃宅邸。 ——距离这座宅邸化为惨剧的舞台,还剩下一分鐘。 「啊、今晚好像要庆祝四叔的生日?那我们也早些回去准备吧!」「嗯!」是以,苍凌拉着他的妹妹回到了宅邸。 ——距离惨剧降临,还剩下三十秒。 「好暗哦,这里掛的油灯不亮了耶?」妹妹发现走道上一片黑暗,苍凌点头说:「煤油正好用光了吗?你先进去找大哥吧,我去外面的仓库拿点燃料。」 正好在这种时候,苍凌离开了宅邸——这就是命运。 想当然,苍凌没能在三十秒内到仓库找出油灯的燃料再折返回宅邸。 ——时限归零。 苍凌回到宅邸,是在五分鐘以后的事情。 刚开始他还没察觉异状,直到他替油灯填装好燃油后,他才觉得不对劲。 如果大家是在安排替四叔庆生,怎会如此安静? 这废弃的宅邸可没有什么隔音设计,即使这里是宅邸最外侧的走道,也不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还是说大家都躲了起来,想给四叔一个生日惊喜? 没错,一定是这样。 除此之外,苍凌想不到其他可能。 于是苍凌毫无警戒地快步跑到了大厅。 下一秒。 他在大厅内,看见了四起的火光。 看得出火苗才刚燃起,尚未酿成大火。 但那些都不是重点。 「啊、啊……」 苍凌瞳孔暴缩。 眼球。肝肠。血。心脏。血。头颅。筋脉。血。血。血。脊髓。血。手掌。神经束。血。脑浆。血。脚踝。血。尸块。血。呕吐物。内脏。血。碎骨。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腥臭的火红的骇人的深沉的四溅的父亲的三姨的大哥的二伯的妹妹的大家的所有人的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满地涂满腥红色。 大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妹妹披头散发的头颅就在苍凌的脚跟前,失去光辉的双目圆睁,贴地的半张脸都泡在血海之中。 这幅景象映入眼帘的数秒内,苍凌甚至一时无法理解他看见了什么,直到他发觉妹妹的头颅滚到他脚边。 ……这是、怎么回事……? 这总不会是给四叔的生日惊喜吧,如果这是给四叔的生日惊喜,那为何连四叔都惨死在地?苍凌在这反常的空间中,连思考也跟着反常了起来。 「你过来干嘛!快逃!快!」 忽然间,一道焦急又愤恨的嘶吼唤起了苍凌的意识,是苍凌的父亲——人称「九十九劫」的暗器高手。 九十九劫当时尚未被杀,在这个大家庭中,若论起武功绝对是属苍凌父亲排第一,四十几年前,黑白两道可都要敬这个「九十九劫」的暗器本领七分。只可惜九十九劫隐退许久,本领自然生疏了,加上他年事已高,所以武功已打了对折。 是以在苍凌的眼前,九十九劫为了喊那一句话,被零极先生抓住瞬间的破绽——由于九十九劫的背影遮住了零极先生的动作,所以苍凌至今仍不晓得他父亲的心肺是怎么被扯出来的。 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上三丈高,洒上厅堂的吊灯、喷上一旁的梁柱、溅上苍凌的脸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杀人兇手,是谁? 苍凌的瞳孔倒映着火光和惨剧。 完全无法思考。 虽然无法思考,但是眼前的画面告诉了苍凌最单纯的答案。 ——是那个黑衣人,都是那傢伙害的,是那傢伙破坏了一切,那就是元兇。 「——!」苍凌不记得他当时吼了些什么,其实在那个当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嘶吼些什么吧!愤怒烧断他所有的理智,他拋弃掉千百万个念头,将自己的存在本身化为了最纯粹的杀意。 「哦……?」零极先生那时候微微上扬的嘴角,让苍凌永生难忘。 化身为杀之形的他越过妹妹碎裂的头颅、踏过二伯染血的断臂、跃过大哥软烂的脏器、闪过婶婶被抽出的脊髓、掠过父亲被掏出的心肺,他超越了所有人的尸骸,超越了所有的死,全神全心全力朝向零极先生捨命袭去! 零极先生当然没有被杀。 不过苍凌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苍凌再次醒来时,已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他并没有被零极先生杀害,不知为何,零极先生只有将他击昏。不,零极先生还是有杀害苍凌的意思吧,因为零极先生最后将宅邸烧了个精光。 可是失去意识的苍凌没有被烧死在宅邸中。 零极先生扬长离去以后,秋哀大师在最后的关头,及时衝进火场内救出了苍凌。 这就是十年前改变苍凌命运的始末。 这十年来,苍凌日以继夜的苦修武功和妖法,由于他本身是九十九劫的亲生儿子,故也继承了九十九劫被尊为「奇才」的武学天资,再搭配秋哀大师的指导,使他在十年内武功和妖法皆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此外,秋哀大师作为苍凌的恩师,除了教他武功以外,也教了苍凌很多江湖规矩和现实面,同时,也坦言杀害苍凌一家的兇手就是零极先生。 「——我不是鼓励你復仇,只是想让你清算孽缘而已,復仇是为了能让你能迈向未来,让你在復仇结束后不会再回首瞻望惨剧。所以记住,别把復仇当成终极目标,復仇过后的人生,才是开始。」 秋哀大师的这段话,深深烙印在苍凌脑海里。 * 七月四日,天气晴。 今天是赶往北峰的第二天。 苍凌和米可沿路打听比武大会的情报,此时他们对比武大会已有初步的了解,因此他们决定在前往北峰前稍事休息,投宿客栈。 北峰位于中央国度的北端,北峰一带由连绵不绝的峰峦组成,山势奇诡奇乱且奇险无比,因而又有「迷魂连环峰」的称号,加上山间时常有浓雾遮蔽视线,导致三不五时就会在峰峦中发现罹难的死者或受困的旅客。 基本上,如果武功或妖法没有一定本领的话,不建议单独赴往北峰。 至于北峰的比武大会,则是在北峰最高的山峰上举行,虽说地点不怎么方便,却仍是场江湖盛事,这比武大会三年举办一次,一次为期三天,参赛人数没有设限,採用的规则亦是以自由为主。 这大会的规则,为让各路高手能尽心施展,因此并没有特别的限制,即使不慎杀死对手,也不会因而丧失参赛权。所有参赛者皆是在明白这项规矩后,才选择参加。 对于「无须手下留情、无须点到为止」的赌命比武,显然正合乱世中各路高手的胃口。 要注意的只有:任何一方只要在尚未死亡的情况下认输或投降,另一方就绝不能再出手,否则将失去参赛资格。投降者会由主办方的高手护送离场。 这场大会主要是由北峰峰主「断空刀」北天武发起,既有心发起这场大会,自然必须准备好负责应对各式情况的高手来镇场,其中包括「无双赤龙枪」、「绝情十八环」、「深窖冰魔」、「幽冥怨魂」、「无相术士」等名动武林的高手。 当然,北峰毕竟还是无名组织的地盘,因此包括北峰的峰主在内,连同所有镇住会场的主办方高手,皆是在组织中颇有名份的实力派团长或干部。 那些实力派的组织团长与干部强度高深莫测,传闻十分接近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的强度,让他们来镇住场面防止出乱子,万无一失。 这就是目前苍凌和米可对于比武大会的认知,也是中央国度全江湖普遍对这场比武大会的认知。以上全部的情报,都没有在苍凌和米可的预料外。 可是今早到客栈的餐馆用餐时,米可忽然说了件让苍凌差点昏倒的事情。 「你说、什么……?」 苍凌还以为听错了,他「碰!」地放下酒杯,险些呛到。 「怎样啦?」米可没好气的反问。 「你说,你要参加北峰的比武大会?」苍凌简直不敢置信。 「所以说,怎样啦?」米可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一定是白痴吧?干嘛参加啊?」苍凌又灌了一口酒后追问道。 「哈啊?你才是白痴吧?为何不参加?」米可一脸「你在讲什么鬼话」的错愕表情。 「慢着,你该不会想透过比武大会,和零极先生在大会中单挑吧?」 「不然呢?零极先生肯定会参赛,难道他那种满身绝招的角色是来观战吗?」米可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 「不,」苍凌对米可的做法感到很头大,「不对,再怎么说,都该潜伏着再找时机对他下手吧?」 「为什么呀?」米可歪歪头。 「……你不会想想吗?」因为等零极先生和高手比完以后,比较容易找到击败他的时机啊!苍凌没有明讲,「你以为你可以隻身在会场当面解决他?」 而且如果不参赛,就可以先行探出零极先生在场内的行踪、全程随时都能对他发动奇袭。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下,绝对比特地参赛正面挑战零极先生更容易得手,得手以后,要以何等手段「復仇」又是另一回事。 真要说的话,这个做法的缺点只有一个,就是如果和零极先生在会场附近展开廝杀,主持会场的北峰峰主「断空刀」北天武很可能就会插手此事,其他参赛高手也可能会为了维持秩序而制住苍凌。 所以苍凌如果真想在会场附近对零极先生出手,就不能让会场的其他人察觉,或者要在被察觉以前就要分出胜负。 「唔、原来呀,」米可摇头,「抱歉囉,我说过了吧?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做法,我知道你想干嘛了,但我不会选择那个做法。」 「你在会场上正面挑战零极先生,会死的喔?」苍凌不想让米可送死。 「不用你担心啦,」米可不领情,「就像当初说的,我会早你一步杀死零极先生哦。」 「你就做梦去吧,」苍凌冷笑道:「那继续来比比如何?看是谁能先杀死那个傢伙。」 就在苍凌和米可又打算分开行事时,忽听见「哐!」地一声巨响,随后是一阵叫骂声。 「你这王八羔子给我赔酒来!」「赔你个屎蛋!」原来是餐馆有张桌子被掀翻了,两个大汉不知为何边骂边扭打成一团,看上去是为酒在争吵。 「好啊你!撞翻我的酒还不赔?」「赔你奶奶的,你自己打翻酒还诬赖给我,要不要脸啊?」「狗屎!放屁!分明是你打翻的!」「老子我他妈的只是经过,都要被你这疯子纠缠!」 争吵的两个大汉似都不会武功,扭打在一起的模样实在让苍凌和米可觉得好笑,店内的掌柜叹息,伙计见状则翻了翻白眼,看上去十分不快。 那两个大汉扭打在一块,在餐馆从东打到西,幸好这时间没几个客人在,这时,缠斗的那两个大汉终于斗到苍凌那桌去。 看归看,苍凌可不想被波及,他赶紧从位子上退开;不过米可就不同了,米可心想:差不多该制止他们了。 谁知米可正要出手化解两个大汉的衝突之际,那两个大汉竟倏地身形骤分,其中一个大汉横手洒出一蓬飞针直攻米可面门、另一个大汉则甩出一片紫雾罩向米可! 那两招非但迅疾还很致命! 谁也料不到那两个看似不会武功的大汉,居然会猛然使出这等凌厉的杀手! 「唔!」 面对突如其来的卑劣奇袭,米可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突遭奇袭,那么纵然那两招再凌厉十倍,米可也都有信心能以月光剑破招。 可是米可知悉这是暗算时,飞针已扑面射去、紫雾已迎头罩去,谅她的剑式再怎么快,出鞘的速度都不可能快过那两招。 至于退开的苍凌更是来不及出手救人。 然而,米可没有就此丧命。 寒月剑法的其中一式「不破城池」,竟让米可用整把未出鞘的月光剑使了出来!其实,这招不破城池,就是用以应对这般紧急情况才创的剑式。 米可以剑鞘当场封住了所有飞针和黑雾,飞针被击偏、紫雾被劈散后,那两个大汉眼见不妙,当即转身就逃。 可惜他们逃不出两步便倒地身亡,背心各插着一柄银色飞刀。 「刚才他们的杀招还不错,他们是第二流的杀手吗?」出刀射杀那两个大汉的人正是苍凌,苍凌好奇地问道。 「第三流啦。他们刚才靠的是计,实力并没有到第二流,但又比第四流强上不少。」米可不屑地哼了声。 「那第二流的又比他们强多少啊?」苍凌若有所思的追问。 「你可以问问那边的呀。」米可也若有所指的回道,她斜睨掌柜和伙计那边。 「有道理。」苍凌目光如电,他盯着柜台的掌柜和两个伙计看,冷声说:「见到客人被杀还能如此处变不惊,这就是你们演技中最大的破绽了,诸位杀手们。」 「哈哈!原来我们镇定过头了吗?」掌柜也不掩饰,当场翻出一把又扁又大的铜斧,「不过你们已是插翅难飞了,老子是『开岩虎斧』,这两伙计是『暗涛水鬼』和『钢铸穿魂标』,都是第二流的!外头更有『夺命十二煞』等着你们!」 那持斧的掌柜说完,他身边的两伙计便出手了,其中一个伙计面色转青,竟吐出一道锐利无比的水箭,水箭一分为二、二裂为四、四散为八,最后成了无数散弹般的水珠! 水珠散射向苍凌和米可,他就是暗涛水鬼,这手妖法确实厉害! 不过比起那阵水珠,另一个伙计射出的穿魂标显然更加迅猛,十八枚穿魂标飞袭苍凌和米可的全身要穴! 不巧的是,「趁我还没下杀手之前,滚。」论暗器手法,苍凌更胜一筹。 只见苍凌甩出的九把飞刀,以极巧的劲道和角度撞向十八枚穿魂标,所有穿魂标和飞刀立时因交击而偏开,轨道大乱的飞刀和穿魂标又正巧弹碎、扫乱了暗涛水鬼的所有水珠。 苍凌确实完美继承了九十九劫的暗器天赋,已能将飞刀使得出神入化。 「什……!」钢铸穿魂标神色骤变,他自知不敌,只好退居后头;暗涛水鬼则是大怒,双掌各捲带出一团青蓝色的水波、脚下衝起两层浪涛般的水流,让他整个人乘着浪衝向苍凌! 暗涛水鬼乘浪衝至苍凌前方,他聚于双掌的两团水波宛如有生命般,捲向苍凌的同时还各散出两发水箭射向米可,但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只见月光闪动,什么水波、水流、水箭都还没得手,便霎时瓦解脱力。 因为米可的剑光已从旁送入暗涛水鬼的咽喉。 米可的剑,远比水攻要快多了。 「不用麻烦你,我也没问题的。」苍凌要出手之际,就见米可的快剑已送入暗涛水鬼的咽喉。 「真的吗?那『开岩虎斧』就交给你啦?」米可轻笑。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用杀了吧?」苍凌瞥向脸色刷白的开岩虎斧,「你们还不快滚。」他此话一出,开岩虎斧和钢铸穿魂标两人马上就拔腿朝正门逃去。 「唔,如果是我就不会放过耶?不过随你啦,」米可耸耸肩,「那我去收拾外头的『夺命十二煞』囉。」 「『夺命十二煞』我听过,他们不是专门侵犯良家妇女的吗?你不怕?」苍凌虽不如米可熟知组织中人的名号,不过夺命十二煞已是恶名昭彰到苍凌都如雷贯耳的地步,已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他们羞辱后再残忍的杀害。 「不怕,我这就去用剑侵犯他们的咽喉。」米可也听过这十二煞的传闻,且老早就想亲自送他们下地狱,所以她连半点踌躇也没有。 「这样啊。」其实苍凌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不认为米可会败。 这时,「……等一下,嘘!」米可突然望向客栈大门那边,「好像有点糟糕糟糕。」糟糕糟糕?苍凌差点让「这什么智障口癖」脱口而出。 「怎样?突然想上厕所?呼呼呼……不好笑?」苍凌不知道哪里糟糕。 「不好笑。你没闻到吗?外头有腥味。」米可已抽剑,月光剑的湛蓝剑芒闪得苍凌不是很舒服,「不太对劲。」米可重覆道。 「听说女生的嗅觉比男生灵敏三倍,所以你说是就是吧。」苍凌倒没闻到。 紧接着—— 碰轰! 客栈大门好似纸糊的般,被一股巨力彻底粉碎,同时还有好几颗人头随着那股巨力撞入客栈内,可是那几颗人头哪经得起那股巨力摧残,当场撞得稀巴烂。 要知道,客栈大门是铁製的。 如果是木门,那么被粉碎还好说,可若是粉碎铁门,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好强的内力!见状,苍凌和米可内心俱是一凛。 至于被砸进来的人头,则是十二煞的其中几人,想来外头埋伏的十二煞星已是凶多吉少,估计十二煞是碰上了更厉害的傢伙,还被那傢伙顺手宰了。 能顺手宰掉第二流杀手之十二煞的傢伙,实在不多。 「你们,这破店怎么搞的?外面围着人什么意思?不欢迎本尊进门?」 然而,看见来人后米可和苍凌只有喜出望外。 是啊,北峰的比武大会就是为了选出「最强者」才举办的,而这里则是前往北峰必经的落脚处之一,所以这地方也必然是企图登上「最强」颠峰的「那个男人」会经过的地方才对! 没错,顺手宰掉十二煞并破门而入的不是别人。 ——正是不死铁骨! 「啊?原来是你们啊。」不死铁骨见到苍凌和米可后,他大叹一口气,「你们怎么好像到哪间客栈都会出事啊?」 于是,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这三人总算是再次会合了。 没想到还真有能再次共同行动的机缘。苍凌打从心底感叹命运的不可思议。 ——只可惜,这时候无论是苍凌还是米可,甚至是不死铁骨都没料到,在北峰的比武大会到最后关头,竟是以「那种形式」收尾。 ——这次北峰的比武大会,将会是最后一届! -tobecontinued 第八章:武之真髓 《逐恨而行》第八章:武之真髓 悠远村乌云密布,一阵闪电过后,豪雨便如洩洪般倾泻而下。这座悠远村位于中央国度南方,终年皆是湿冷多雨的气候,因此村民早已对豪雨见怪不怪。 这天,悠远村临时被无名组织的人给堵得水洩不通,所有村民都被迫入屋,若有村民无视劝戒坚持流连屋外,下场就唯有死路一条,杀无赦。 因为在悠远村,证实了有个无名组织追查十年的「头号重犯」潜藏于此。 ……头号重犯,实际上就是对组织构成极大威胁的绝世高手。十年前就是因为有这种人联合阻挠,才使无名组织未能彻底执行「抹杀异己」的扫荡行动。 「颼。」 不,其实并没有这种声音,只是看起来会发出这种声音而已。 悠远村里头有一间四合院。这时,忽有两人如鬼魅般掠入那四合院的正房,那两人的身法疾而不带风、迅而不带声,甚至自雨中闯入房内还能滴水未沾! 寻常角色绝不可能拥有那等身法。 谅是称霸一方的豪杰,也只能对那两人的动作望之兴叹。 那两人掠入正房时,是一人自正门闯进、一人自后窗翻入,他们落地踏定时全无声响,宛如打从一开始就在房中般——何等精湛的轻功! 「你们,第一流的杀手?」 至于那间房中,则有一人在中央盘坐着。闯进房的两个杀手就是衝着那人来的,不止如此,无名组织之所以动用三位团长及其势力包围悠远村,也是为了确实格杀房内那人而佈。 身为目标的那人闭目盘坐,连看也不看闯入屋内的两个不速之客,但是他却能沉声猜出两位来者的身份。那人的眉间徐徐散发出一股哀愁的威慑力。 不过那股哀愁的威慑力,尚无法侵入不速之客的杀气之中。 那两个不速之客同时冷笑一声,「不错。我是『斩首双镰』萧残。」「在下『逆行狂澜』刑命。」闯入正房的第一流杀手各自道出他们引以为傲的名号,在江湖上,这两个名头人人闻风丧胆。 「斩首双镰」萧残双手各持一把大镰,那对大镰缠绕着杀气发出阴冷的寒芒,萧残佇立于他的目标前方,他神色高傲,因为他有自信只消一刀,就能将这破房连同那目标斩为两段。 「逆行狂澜」刑命空着一双手,可是他正因空着一双手才恐怖,他是专使妖法的杀人翘楚,而他的妖法和他的外号都是「逆行狂澜」,据说任何招式他都能以妖法反弹反攻。刑命在目标的后方。 光是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出动两位,就已是前所未闻,如今还加上围村严阵以待的三团组织成员,可见这次的目标——四合院正房中的这人有多棘手。 随即,四合院中盘坐的那人也淡然道出了自己的名号,「秋哀。」 ——秋哀大师! 没错,组织的目标正是被称为古往今来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夏怒、春喜、秋哀、冬乐四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秋哀大师,他在十年前,曾和五湖四海的高手联合阻止无名组织的屠杀扫荡行动。 这么一个公然和组织作对的傢伙,组织当然巴不得将他斩首示眾、杀鸡儆猴,如今让组织探到秋哀大师的行踪,怎可能放他不管?是以,组织马上动起真格,史无前例的派出两个第一流杀手和三团组织成员企图杀之。 「相隔十年,你的『最强』也成虚名了吧?」萧残冷笑,他的双镰包覆着随时能开山裂河的锐意,「哼,你继续沉醉在过去的声望中亦无妨,但是再怎么说,也该给我睁开双眼、认清现实了吧?」 刑命也是相同的意见,他觉得秋哀大师都死到临头还不睁眼,实在已是连愚蠢都不足形容,所以他也在等秋哀大师睁眼。 「要我,开眼?好,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秋哀大师沉吟几秒后,缓缓点头,「如此盛大的欢迎,我如果不释出与之相应的气魄就太失礼了。」 于是,秋哀大师缓缓睁开了双眼—— 猛然间,排山倒海的壮绝悲意爆发! 足以摧人心智的强烈悲意如海啸般在剎那间扩散开,半秒内,以秋哀大师为中心,整座悠远村当场被骇人的悲意给填满!在不可视的惊人悲愴中,首当其衝的萧残和刑命竟一时晕得失去方向感。 「这是……!」刑命不禁悚然,「『悲天悯地绝杀心法』?」他耳闻过秋哀大师的厉害,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此时秋哀大师尚未出手,已让刑命背脊发凉! 刑命过去在妖法尚未成熟时,曾被十三个实力远在他两倍以上的武者围攻,就算是那时,他也不曾惧怕;还有一次刑命不慎中毒,在近乎绝望的局面下迎战「赤焰妖王」,最后他还是胜了,即使是那时,他也未曾害怕过。 「厉害!」萧残也是,他经歷过无数个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惨烈战场,最后他都存活了下来,他不知畏惧为何物,因为他深信没有什么是比他自己更可怖。 头一次。 今天,萧残和刑命都是头一次產生退缩的意思! 事实上,佈阵于四合院外的组织中人已有大半被这股悲意摧毁战意,勉强敛住心神的少数人只能傻眼的看着其他人被悲意侵神、莫名其妙哭得死去活来,外头乱成一团、登时丧失大半战力。 「来,」四合院的正房内,秋哀大师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让我教教你们这些杀手,何谓武之真髓。」 「武之真髓?哼,武之真髓就是体现出『死』一字!」 语毕萧残就动了,萧残一动,他那巨大的双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千百道大开大闔、霸道无比的弧形斩击以开天闢地的势头轰向秋哀大师! 在这片刀意漫天的杀招中,根本看不清秋哀大师的身影!也不知这阵杀招有无杀伤秋哀大师。 然后刑命也动了,由于刑命在萧残对面,所以那千百道斩击刀气自然也迎向了他,而刑命则在所有迎向他的斩击上都虚点一指,瞬间所有的斩击劲道错乱,又全部往秋哀大师后方猛攻回去! 面对这电光石火的夹击,秋哀大师没有硬拚,而是瞬间冲天而起,一掌拍破天顶直衝屋外! 「往哪逃!」萧残跟着疾衝出去,刑命也没多想,跟着提气追出屋顶,但是他们忘了外头正下着豪雨,不,这或许不打紧。 但他们不能不知道,秋哀大师能借週遭一切事物来施展功力,而现在这场豪雨,无疑成了秋哀大师最方便利用的媒介!豪雨和狂风呼啸,此刻,秋哀大师已掌控住了周身所有豪雨和狂风! 「武之真髓乃是『无限』。武字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穷无尽、无止无休,故而无限之概念方为武之真髓。」秋哀大师高掛于空中,「而我领悟的,则是窥见武之无限中的悲哀,体悟到任何境界于无限中皆无意义的大悲!」 待萧残和刑命惊觉时,这场豪雨的雨滴已充盈着秋哀大师的精绝内力,等于所有雨滴皆尽化为了秋哀大师的武器,秋哀大师的内力是何其恐怖?萧残和刑命所面对的,等同是当头罩下的上亿神枪! 寄宿着莫大悲意的上亿神枪罩下,避无可避。 在这瞬息间,透过无可估量的雨之神枪,秋哀大师着实让萧残和刑命领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穷无尽、无止无休」的武之无限概念。 「啊啊啊啊啊啊!」 萧残狂吼,双镰顿时幻作向上拔起的一大片刀光,他没放弃斩碎雨滴、击杀秋哀大师,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双镰绝无可能败给这阵豪雨神枪! 可是没有用,那不过是垂死挣扎。 宛如螳臂挡车的徒劳之举。 刀光终究不敌无穷无尽的豪雨神枪,萧残的攻势尚未伤到秋哀大师便被豪雨神枪给攻破,此外,秋哀大师之所以能飘于空中,乃是因他能以内力驾驭狂风,使他可以搭配盖世轻功滞于半空。 「嘖!」 这时候,刑命一把推开萧残,他用尽毕生功力施展出「逆行狂澜」的妖法!刑命的妖法本就有遇强则强的特性,拿来对付秋哀大师正合适。 紧接着,豪雨神枪化为上下两股势力互拚的奇景,原来是刑命竟强行使降下的神枪全数反射回去,秋哀大师眼见自己的招式逆袭,不由得叹了口气。 刑命见到秋哀大师叹息,还以为是秋哀大师无计可施了,因此刑命精神大振,反攻的势头立刻变得更急更猛更准!萧残也注意到此事,连忙又发出一大片刀光助阵! 如此一来,那两人总算得以反攻空中的秋哀大师! 「『悲天悯地绝杀心法』乃是能将悲意笼罩范围之万物纳为己用的奇招,你们抵不过我下一招的,也没有人可以抵得住我下一招,所以收手吧!我这阵雨枪,原可以钉穿你们手脚就点到为止,但我若出到下招,你们可就必死了!」 秋哀大师震声道,萧残和刑命暗暗吃惊:那傢伙施展此等招式,竟还能分神提气以内力发声,且声若洪钟,全然不像在廝杀般! 「虚张声势!你真有那种招式,就不会等到快要被我们反过来宰掉再说了!」但萧残不信秋哀大师还能有什么更厉害的绝招,因为他已无法想出有比这千亿神枪更可怕的招式。 秋哀大师叹了一声。 随后是天际的乌云间猛地闪出强烈白光,千亿雨珠被这千分之一秒内大作的白光给映得相互辉映、熠熠生辉,宛如宝石般璀璨眩目——这是警告。但萧残和刑命无动于衷,他们仍执迷不悟,硬要取下秋哀大师的性命。 所以当落雷自云间轰然劈落时,萧残和刑命连惊惶的时间都没有,便连同整座四合院的正房被轰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对上那道自云间贯落穿下的庞大雷柱,萧残不用说,而刑命能使出「逆行狂澜」的也只有两隻手,因此刑命自是无法抵御瞬间吞噬全身的雷柱。 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即刻少了两个。 不远处的四合院外,尚有战力的组织中人相继赶来,其实在这之前,秋哀大师已瞥见那群组织中人四处对村民趁火打劫,是以秋哀大师这回决定要大开杀戒,把间接祸害武林的走狗收拾乾净。 「悲哀啊,竟要由我这半老的傢伙送走如此之多的年轻生命,」秋哀大师身处豪雨中,衣衫却全然没沾上半滴雨水,他喃喃自语,「其实这场面应该留给我的那四个徒弟才是,让他们磨练磨练,才能早日代我成为乱世的标竿。说来,他们四个也该会合了。」 * 距离北峰的比武大会还剩两天,不过苍凌等三人已翻越无数地势奇险的连绵山势并抵达北峰,顺便也找到好几个可供休憩的落脚处。 「跟我住同间客栈的遇袭机率呀,可不是一般的高噢!」 米可看见客栈就先蹦出这么一句。 「就算你用兴高采烈的语气讲,我也不会觉得比较安心。」苍凌吐槽得有气无力。这也难怪,因为昨天在翻山越岭时,他们遇到的伏袭比看到的野生动物还多,而且全都是衝着米可杀来的。 但是几天下来,杀掉血手佛陀的苍凌估计也成了组织的眼中钉,所以即使此后有杀手针对苍凌而来,亦没什么好奇怪。想到这里,苍凌就有些心烦。 「不,」不死铁骨忽道:「这里很安全,不易遇袭。」 说来昨天三分之二的杀手,都是在第一时间被不死铁骨随手拍死。 「为何这样讲?」苍凌不知那话有何根据。 由于即将举办比武大会的关係,是以街上来来往往的莫不是悬刀佩剑的高强武者或妖法专家,这种地方会安全才奇怪吧? 「因为这里已是北峰,」不死铁骨讲得十分篤定,「换句话说,这里已是峰主北天武的势力范围,北天武那个人,绝不会容忍有谁在他势力范围下随意杀人,哪怕是组织中人也一样。」 「唔嗯,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米可点点头。她仍没有放松戒心的打算,这么做并没有错,谨慎点总是好的。 「不过北天武虽是组织干部,却也因那副脾气,使他与其他干部时常意见相左。可是因北峰势力庞大,加上基本北峰势力也归顺于组织,故组织倒也不致于会想灭掉北峰一派。」不死铁骨认真道。 「原来如此。」苍凌想到「薑是老的辣」这句俗语,他心想:不愧是不死铁骨,江湖阅歷就是比自己和米可丰富得多。 「说来第一流杀手也有分强弱,你们知道吗?」说到这边,不死铁骨忽然转了话题。 「怎么?」米可对这话有些敏感,她反问得很快,毕竟其他第一流杀手随时可能袭向她,所以她希望能早一步掌握到越多相关情报越好。 「有几个傢伙特别难惹,连本尊也觉得不好对付。本尊想让你们心里先有个底。」不死铁骨放缓脚步,他边走边说,并决定在进入客栈以前简短说完。 「然后呢然后呢?」米可迫不及待想听。 「首先是『十杀宗师』,」不死铁骨说:「我没见过他,但许多人都盛传他是第一流杀手中的顶点,他的『十杀手』据说能使出十种杀人兵器的十种杀人手法,十杀中无一不厉。」 「听来虽强,但感觉并非剑所杀不死的对手耶。」米可思索几秒后说:「唔嗯,这人我听来倒是不怕。」 「是吗?那么,再来是『吸血帝王』,」不死铁骨继续说,「这傢伙用的是种极其诡异的邪派武功,据传他能以掌力吸出、击出或逼出对手体内的血液,死在他手下的目标,无不是在惊骇中血尽而亡。」 「果然这种古怪邪门的武功才棘手呀。」米可她倒是不想和这人交手。 这时苍凌开口了,「不,自古以来的邪派武功,只要勘破其原理自会有其弱点;反观有着长远歷史的典型武功,举凡刀枪剑棍,只要练上颠峰则必是难有破绽。」他的看法和米可彻底不同。 「哈啊?那什么歪理?」米可听得睁大眼睛,苍凌则说:「你的逻辑我才搞不懂。」结果,苍凌和米可两人行事风格不同就算了,如今事实还证明,他们俩连对事的看法都截然相异。 「慢!那些道理本尊都不懂,但那些理论性的东西终究是嘴上功夫、纸上论武,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吧?」多亏不死铁骨这句话,才让苍凌和米可不再互瞪。 「『也是。』」结果本应毫无默契的苍凌和米可,这时反而异口同声。 「最后要注意的是『飞血不沾衣』和『逆行狂澜』,」不死铁骨停了一拍,续道:「『飞血不沾衣』是狠辣的毒物专家,而且这人的暗器本领据称天下无双;『逆行狂澜』的妖法则让人头痛,他能反射一切招式,你攻得越猛你就越惨。」 「等一下,那零极先生呢?」苍凌抢着问。 「零极先生太过神秘,所以连许多组织中人都在怀疑『零极先生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连模样都没人晓得,更遑论是他的能力,是以本尊也不便多说。」不死铁骨边说边瞥了眼他们前面的街口。 苍凌和米可也察觉了,有道施展起轻功的步伐由远至近衝了过来。 「嗯,说来北峰也不是很太平的感觉啊?」 苍凌一面说,一面望着一个簑衣人快速掠向他们三人。 「快啊!快替我抓住那窃贼!」 不远处有个气极败坏的声音以内力发声传话,要请街上的好手帮忙捉贼,原来簑衣人就是那个贼,而簑衣人并不是衝着苍凌等人衝去,而是他正好逃跑的方向是往这边。 要出手帮忙吗?在大会前搅进这事妥当吗? 苍凌还在迟疑间,米可就已决定要抓住那簑衣人,不死铁骨则决定不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下手难分轻重。就算是贼,在北峰打死人还是会惹上麻烦的。 所以苍凌犹疑之时,米可已然掠出! 米可不只剑快,她的身法也快。 ——可是这次,却有个变化比米可的身法更快。 「穿!」 一把柄部带着锁链的奇特锥子破空打进簑衣人的臂膀,旋即锥子的势头被发招者透过锁链一扯再扯,簑衣人痛得惨呼,竟是那锥子已如缝针般在那簑衣人臂上缝了数下! 簑衣人的手臂被缝上几个大洞后,那锥子这才被发招者收回去,飞锥的收势既快且稳,显然使飞锥的人已能将那飞锥收发自在、变化自如。 米可低呼一声漂亮,她望向收锥的方位,只见发锥的那人处于数尺之外的庭下,那人是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而那年轻俊俏的白衣客身旁,则佇立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秀丽女子。 「好了,你已得到惩罚,赃物交出来就滚吧。」白衣客的这话,簑衣人也不知听见了没,因为那簑衣人正忙着痛得满地打滚。 使飞锥的白衣客双臂皆缠绕着锁链,锁链的前端则各有支锥子垂在白衣客的两掌之下,而那对锥子尾端还有着握柄,因此就算是近身战也不怕黔驴技穷。 这武器极为罕见,别说苍凌或米可,连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不死铁骨也是初次乍见。 什么锁链刀、锁链枪不死铁骨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使锁链锥的,而且那白衣客还是左右手都缠有锁链锥。至于白衣客身边的白衣女子则手无寸铁。 「啊啊啊、该死,王八蛋……痛死我了……!」右臂几乎废去的簑衣人表情扭曲、目露凶光,「你们行侠仗义是吧?好!有本事就拿去啊!」 话音未落,那恼怒的簑衣人已向白衣客掷出怀中一物,而簑衣客掷出的赫然是他偷走的玉饰!不过那投掷手法不容小覷,玉饰居然当场化为一团翠光袭向白衣客,无论白衣客硬接、抵挡或避开,那玉饰恐怕都逃不过碎开的命运! 白衣客确实也没办法接下玉饰而不使之碎裂。 不过,接的人不是白衣客,而是站在白衣客身边的白衣女子。 只见那白衣女子身形一飘,已截在白衣客身前,她用袖口一捲,便完好的捲住了那玉饰,简直像玉饰只是被轻轻拋来般! 好阴柔的武功。街上有些功底不够的路人看不出来,还以为那白衣女子只是伸手接住玉饰,但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三人可不会漏看,那白衣女子在接下玉饰时,是以袖口托住玉饰再顺势卸劲,最后才将之抓在掌中。 「多谢两位大侠!这玉饰是我重要的护身符,多谢多谢!」那玉饰的失主喘着气跑了过来,白衣女子微笑道:「没什么,但这乱世里的扒手可比老鼠还多,你以后多注意点。」并将玉饰还给失主。 偷盗的簑衣客逃走、玉饰的失主安心离开后,白衣客才拉了拉白衣女子的手,低声问:「做正事吧,我们到底要怎么找另外两个师兄妹?」 闻言,米可肩头微震、苍凌则是目光立时锐利起来,随即苍凌和米可两人互对了一眼,便同时走向白衣客和白衣女子那边。 「乱世」。会用这个名词当作江湖代称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至少到目前为止,苍凌只知道自己的恩师是这样说的,而那两人的年纪乍看也与苍凌和米可相去不远,如果说秋哀大师有其他徒弟的话,搞不好就是那两人。 不死铁骨搔搔头跟进,他越来越不懂苍凌和米可的关係是好是坏了,他纳闷:苍凌和米可现在又是哪来的默契可以用眼神交换意思? 「嗯,抱歉打扰一下,那个……你们有师父是吗?」走到白衣客身前的苍凌开口就问,但问到一半却不知该怎么说,说完后才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因为秋哀大师吩咐过:为防祸患,在外切勿提起他的名号,最多只能以师父代称,毕竟如果秋哀大师收徒的消息走漏,肯定会有麻烦接踵而至。 此时,白衣客和白衣女子已看出苍凌等人非同等间之辈,白衣客突然问:「何谓武之真髓?」 「乃无限。」米可接道,她脑筋转得很快,马上便理解白衣客说的是句暗语,只有熟识秋哀大师的人才听过的暗语。 白衣客和白衣女子不约而同的愣上一愣,紧接着他们俩立刻喜形于色,白衣客笑说:「师兄妹原来就是你们啊!幸会幸会,称我逸飞就好!」 这个逸飞的口气很是瀟洒,颇有大侠的气势,光是不到五分鐘的观察,苍凌就能够推断出逸飞的性格十分开朗豁达。 白衣客——逸飞身边的白衣女子也跟着说:「幸会,我是晓安,你们的大名我们已从师父那知道了,是苍凌和米可没错吧?」她的声音很轻柔。 苍凌点头默认,米可则加了句:「唔嗯……你们是情侣还是?」 「亲姐弟,」晓安轻声道:「不过逸飞只比我晚一天出生,所以平时我们不以姐弟互称。」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语气轻而柔、柔中又带有一股慵懒,听来好似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而她的神色更是柔得宛如不曾动过武。 苍凌心想:如果米可也有晓安的三分柔和就好了。 「唔嗯,」米可直觉地问:「那你们姓萧?」她这回真是全凭第六感发问,因为她好似在这对姐弟身上窥见了「贫相神剑」萧斩的错觉。 「……对。」逸飞和晓安都不想多谈,不过既然是那个名门萧家的人,又为何会是秋哀大师的徒弟?答案肯定又是段曲折的伤心事,所以米可也不再追究。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尤其是即使不知道也无伤大雅的事情。 「那么,你们两个后面那位高手是?」逸飞望向不死铁骨,他只觉不死铁骨隐约散发出的修为非同小可,逸飞猜:那个铁灰色的傢伙,武艺只怕不在自己和晓安联手之下。 「他是不死铁骨……别别别!」苍凌惊觉逸飞瞳孔一缩,眼看逸飞的飞锥就要对不死铁骨出手,苍凌连忙阻道:「现在他已是我们可靠的伙伴,放心吧。」 「凶恶的第一流杀手会是伙伴?」逸飞惊诧地问,「你们和组织同流合污了不成?」 「年轻人,别衝动,」不死铁骨沉声:「事实正好相反,是我和组织作对了。」 「别做无谓的怀疑啦。」米可显然不太会圆场,不过这反而让逸飞和晓安冷静了下来。 确实,没有比不死铁骨这等高手成为伙伴更可靠的事情,「抱歉,我们绝不会再怀疑自己的师兄妹。」逸飞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晓安则轻轻点头,认同她弟弟的判断。 「话说回来,」苍凌问:「刚才听你们说到的,是师父让你来找我们两个会合吗?」 「是,师父已知你们会赴往北峰,他还料定北峰必有大事即将发生,」逸飞收敛笑意后,严肃地说:「他认为,这次的事情单凭我们各自行动是无法应付的,所以他让我们来北峰与你们会合。」 苍凌和米可在其他千百个疑问脱口而出以前,同时先想到了一点。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大事,需要秋哀大师手底下的四个徒弟联手? 这大事,又和预言会来到北峰的零极先生有什么关联? -tobecontinued 第十章:仪式的活祭 《逐恨而行》第十章:仪式的活祭 ——自己有办法在短短五分鐘以内,杀死「无双赤龙枪」沉尘承吗? 这个问题,每个见到沉尘承尸身的高手都会不禁自问。 尤其是峰主北天武身边的镇场高手,每个人至少都想了两回以上。 「深窖冰魔」冰麻鬼觉得很难;「绝情十八环」萧十八认为不可能;「幽冥怨魂」宛芸芸心想办不到,他们三个同样是无名组织的十位团长之一,不过别说他们三个,连组织中枢干部的「无相术士」李无相和「断空刀」北天武都没把握。 对这几个高手中的高手而言,若只要击败沉尘承或许没那么难,但要在五分鐘以内解决可就难如登天了——除非是偷袭。 偏偏,沉尘承这个人的警觉心奇重无比,要偷袭他只怕更加不可能,沉尘承的警戒心说是病态也不为过,无论是哪里的食物或饮用水他都会暗自验毒,连睡眠中也随时充满警戒,像今天这种场面,沉尘承又怎可能露出破绽为人所趁! 所以这个兇手的本领,很可能比北天武等人更高。 坦白说,实在是难以想像。 然而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也正是所谓的武之无限,在名为「无限」的概念之中,再怎么颠覆理论、超脱想像的天才都可能出现。 * 「差不多要开始了,吗……」 秋哀大师在一片竹林中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秋哀大师在十年前曾一度和零极先生过招。 当时,秋哀大师正火速赶往一处燃起大火的老旧宅邸,他抱着一丝希望想去找出活口,那个时间点,零极先生早已离开那被火焰吞噬的宅邸,并且正好在离开宅邸没多远时,秋哀大师和零极先生打了个照面。 当秋哀大师和零极先生在雨夜中狭路相逢、错身而过之时,零极先生浑身沾染的腥味让秋哀大师立刻揭穿了他的身份,紧接着秋哀大师二话不说,当即对零极先生施以十招凌厉的杀着! 秋哀大师很少一碰头就发动杀着,但零极先生实在是穷凶恶极、罪无可赦,因此那个时候的秋哀大师才会破例,瞬间就发了十招不留情的杀着! 可是零极先生的程度显然在秋哀大师的预料之上,秋哀大师的十招一过,竟没能杀伤零极先生!当下秋哀大师心知若要分胜负,必会是场大战!然而他怕再拖下去,会救不出宅邸里头可能还活着的生还者。 于是秋哀大师只能收手并闪身衝入火场,先救人再说。 十年前的那时,秋哀大师在「杀人」和「救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从那火场救出的,就是苍凌。 如果十年前秋哀大师选择全力诛杀零极先生,或许就能替江湖除去一大祸患,但秋哀大师终究没有选择那么做,所以再怎么讨论这点也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实际上,秋哀大师在那个雨夜之所以不恋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 那个理由,和这次秋哀大师没有亲自赴往北峰的理由一样。 ——因为他知道「零极先生」这个角色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他已不能再亲自对零极先生下手。 「也罢,属于我的时代早已过了,如今的乱世真正需要的不是我,而是能带动时代引领风气、整顿乱世浊流的年轻人,」秋哀大师叹道:「零极先生的事件,想必会成为对抗乱世浊流之指标性的一役。」 竹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几具尸体掛在这片竹林中,那是组织仅剩的精锐追兵,但要杀秋哀大师仍是太过不自量力。 接下来他的这段话,不知是讲给谁听。 「哪怕国度再怎么腐败,新时代所孕育的侠者都绝不会因而消亡,只会因此更加强大,毕竟黑暗越是深沉,光明就越是夺目,此乃千古不变之理,绝非单一时代的黑暗所能推翻的,所以『你』註定只会迎向失败。」 * 北峰。 此地发生了什么事,相信已不必赘述。 凄厉的嘶声惨嚎和划破大气的惊惶尖叫一同戛然而止。 苍凌和北天武等人内心一沉,他们身法虽快,却没能及时赶到会场去阻止惨剧,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只是这种事情实在太令人无力。 人是无法復活的,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无可取代的生命,无论是谁的人生都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和希望,而且绝大多数的人,活在世上至少都有几个自己珍视着,同时也珍视着自己的家人、情人或朋友。人命绝不卑贱。 ——但,总是有视人命如粪土的傢伙,能对杀人此事乐在其中。 或许某些十恶不赦的恶人是该就地格杀,以绝后患,但今天葬身此地的死者们,绝对不是那般该死的恶徒,他们压根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多少条性命、多少个未来,就因为兇手的一念而断送了? 所以,苍凌在听见惨叫倏然勒止时,只觉内心沉重无比,因为惨案明明就发生在他身边,甚至他早已知道惨案会发生,却还是无力阻止、无力挽回! 假设自己有办法早一步赶及,说不定就能让无辜的人逃离此处,由于他自己的命是秋哀大师救起的,所以苍凌更是对「救人」此举有痛切的体悟,他很明白被救赎的那方将会有多么的感激,这感激之情并非是苍凌希望得到的,但那正是救赎对受害者存在着极大意义的证明。 苍凌和北天武等人几乎是同时赶到会场,也在同时将惨况收入眼底。 会场之内,一片殷红。 但比起四处喷溅、四处蔓延的鲜血,更快映入眼帘的是尸首。 人头、人头与人头,大量的尸首被排列在场内,尸首全因死前的过度恐惧而扭曲了表情,看上去宛如一个个的罗剎厉鬼,搭配内脏与鲜血作为点缀,使那些人头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见状,苍凌霎时脑内一片空白。 寂静。会场已没有惨叫声,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原本还在惨嚎的人,都已经死了! ……至此,揭开噩梦的条件已然凑齐。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不死铁骨。 北天武、李无相、宛芸芸、萧十八、冰麻鬼。 奔赴到场的共十人,十个高手,十个连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强者。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而「兇手」则只有一人,兇手戴着黑帽,近半张脸都隐蔽在帽沿的阴影之下,苍凌等人只能窥见他苍白而略显尖削的下頷,只见那人将嘴抿成平板的「一」字型,以一身黑丧服般打扮翘脚坐在一堆尸骸之上。 「十个吗?嗯,不多不少,在外边伺机而动的二流参赛者我就不列入计算了,」兇手的态度冷淡且平静,「你们好,欢迎来到你们的葬身之处。」他调了调黑帽,这时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兇手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被染红的血手。 米可咬牙以理性抑制住自己因衝动而行动,苍凌则是宛如七情六慾全被内心的某个黑洞吞光了一样,他只觉自己此刻状态异常地好、异常地适合杀人——殊不知,此种极端的精神状态正是在陷入疯狂以前的典型前兆。 「胆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年届七十的北天武白发和鬍鬚冉冉飘逸,似是已将内力催至极限,他抽出陪他闯荡江湖游歷四海的屠龙宽剑,虽说北天武使的是宽剑,但他的名号却是「断空刀」,其缘由在于:他总是将重剑作大刀使,而且使的还比真正用刀来得惊人。 「老头,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兇手没有正面回应,他冷声道:「只有狗才会分地盘吧?」摆明是在讽刺北天武,兇手半点也不把北天武视为大敌。 「哼,其实大多数的畜牲都会分地盘,不过这不重要,」不死铁骨插口,「你就是近年来传闻盛嚣尘上的『零极先生』吧?以前你的屠杀至少还能理解为组织的指示,但这次不一样,组织不可能要你来北峰做这种事,你到底有何目标?」 「问得好,」兇手——零极先生冷笑,「首先我要澄清一点,我啊,从来就不是无名组织的走狗。」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自白让不死铁骨皱起眉头,北天武等组织高手也俱是一愣。 「你们对我的理解,全都只限江湖上的传闻。有谁能证明我是组织的人吗?没有,不可能有,因为我根本和组织没有半点关係,」零极先生不疾不徐的说:「之所以会出现『零极先生是第一流杀手』这种传闻,单纯只因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正好与组织的利益一致,乍看之下像是经过组织指示的作为,才会有人认定我是组织的第一流杀手。明白没?」 「我也早对你这号人物的存在感到怀疑了,原来如此,」李无相沉声道:「简单来说,组织那边默认了江湖上关于你的种种荒诞传闻,因为那些传闻也可以成为组织高压统治的一张牌,没错吧?」 零极先生引发的几十宗屠杀事件在江湖上,已成为一种恐怖的无形威胁,这使得不少暗地攅积势力的侠者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哪天被零极先生盯上,成为下一个被残杀殆尽的受害目标——因此组织也顺势利用了零极先生製造谣言,再透过谣言渗透民心,进一步吓阻人民的反抗心理。 然而这次,零极先生的行动总算将矛头指向无名组织了。 却不知零极先生这么做的用意在哪?从零极先生那冷静和富有条理的沟通逻辑可以判断出:至少零极先生不是预想中失去理性的疯子。这类的人,绝不会毫无目标的干出这种事。 「大概就是这样没错。那么在你们十人之中,有两个是组织的中枢干部、三个是组织的实力派团长,还有一个应是组织的第一流杀手……那,剩下的就是我特别邀请的『贵宾』了吧?」讲到最后两字时,零极先生特别将目光定在苍凌和米可的脸上,「不错,你们没有失去理智地衝来这点值得讚赏。」 「……你还是没有交代你的目的,不,说到底,你既然不是按照组织指示来行动,那至今的屠杀对你究竟又有何意义?」苍凌这时的异常冷静,是爆发的预兆。 「你想知道吗?嘛,我的终极目标并不复杂,」零极没有隐瞒的意思,「至今我所执行的,全是为了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 冬乐? 冬乐是谁?冬乐是被誉为天下最强的「四季」之一,而「四季」的最强名号,乃是真正被全天下十七个国度公认的至高存在,也就是说——零极先生是为了继承四季之冬乐的名字,才会做出那一连串的屠杀行动吗? 不过零极先生仍没讲清,所谓「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光和你们可不同,我追求的不是在这区区一个国度内的名望,我追求的是能让全初始大陆上十七个国度、十七个江湖都如雷贯耳的境界,」零极淡淡地说:「最终我将继承冬乐之名,化为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存在,给予这个错误的世界制裁。」 苍凌听得浑身一震。 ……继承……冬乐之名的……仪式……? ……什么跟什么,就为了这种事情? 就为了这种奇怪的动机,而杀了如此之多的人吗……! 苍凌眼前一黑,他异常冷静的内心逐渐產生裂痕,从最深处支撑着苍凌人格的黑暗面呼之欲出。 他不懂零极先生所说的「化为凌驾于诸恶之上的存在」代表什么,也不明白「给予这个错误的世界制裁」有何深意,但是已经够了,不需要再知道别的什么,已经充分的、完全的、彻底的够了! 沟通到此为止。北天武等人也已无话可说,没有人想探究零极的思维,这可不是研讨大会。 零极先生知道眾人已蓄势待发,他从尸骸上起身,帽沿下的细长双眼闪出惊心动魄的锋芒,他冷笑:「来吧,成为仪式中倒数的活祭吧。」 紧接着零极先生忽然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当心,是妖法!别聚在一起,散开!」 北天武急吼,十人应声在场内分散——他说得很有道理,因为零极先生每次都能实行大规模的屠杀,就代表零极先生很可能拥有某种能够「屠杀人群」的能力,因此,十人全聚在一起绝非上策! 下一秒,零极先生凭空出现在北天武身后!但北天武是什么人?他身负千百次生死搏杀的经验,几乎在零极出现时,北天武便已依靠纵横战场所锻鍊出的直觉,回身扫出势不可挡、足以断空的一刀! 可惜那刀却没有砍中零极先生,「不错。」原来是零极先生也早已看穿北天武的动作,透过简单的蹲下就闪过了北天武的一刀,零极单手压住帽子,游刃有馀的翻身滚地,闪过从旁射向他的飞刀。 「——零极啊啊啊!」 盈满憎恨的银光大盛,苍凌飞身掠向零极先生,同时飞刀宛如魔法般不断自他双掌激射而去,致命的银光疯狂闪动,这使得其他高手在一时之间也无法插手,银光在空中谱出复杂且密集的轨跡,部分银光还刻意射偏、再由其他银光以巧劲击打,藉此让部分飞刀形成能够从零极先生后方夹杀的阵式! 瞬间,成千上百把飞刀夹带锐利的杀意,化为千百道锋利银光从全方位封杀零极先生!这阵攻势结合了苍凌绝妙的暗器本领和妖法,此景之惊人,连北天武等组织高手都不自觉地好奇起苍凌的身份。 然而。 不知为何,那千百道毫无死角的银光竟连伤都没伤到零极先生! 「哦,你是十年前的……」零极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原处,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真是超乎我想像的成长啊,有趣!」 「有趣?呼呼呼、很有趣吗?那就来点更有趣的吧!」苍凌已掠至零极身前,他翻手以妖法复製出「九狱蚀骨」的剧毒罈子,他将剧毒罈子用力推向零极,紧接着又飞快翻出一把飞刀在手,闪电般射出那把飞刀! 剧毒罈子当场被苍凌的那把飞刀射破、贯穿,浓黑的「九狱蚀骨毒」当场喷洒出来!那罈要命的剧毒就那样往零极身上泼去,贯穿毒罈的飞刀势头未尽,继续捲着浓黑的九阴蚀骨毒袭向零极先生! 此时苍凌已抽身疾退,避免被喷溅的九狱蚀骨毒给波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那毒只要沾上一滴,保证任何高手都是必死无疑! 这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那把飞刀和九狱蚀骨毒,竟直接「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宛如在那里的零极先生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像般! 方才苍凌惊人的飞刀阵,想必也是就这样「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才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这真相实在太过荒唐,难道零极先生能让所有攻击都穿过他的身体吗?那这岂不是无敌了? 「你这……!」苍凌喘过一口气,还想再出手时,却突然被米可拉住,「别,你现在太心浮气躁囉,该换人啦!」随即就是米可如子弹般掠了过去,而洒在地上的九狱蚀骨毒则被「深窖冰魔」冰麻鬼以妖法给冻结,以防自己人误触。 可是零极先生没有在原地让所有人轮流挑战的意思。 「嘖!」米可身形倏然凝住,因为零极先生又再度消失了! 那傢伙的妖法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零极先生便已现身在「幽冥怨魂」宛芸芸身边,宛芸芸大惊失色,不过她也同时使出能够使敌人陷入幻觉的妖法,只可惜宛芸芸在妖法尚未影响到零极先生时,热呼呼的心脏便连同无数血管被从胸膛内扯出! 「混帐!」在宛芸芸身旁的「绝情十八环」萧十八怒叱一声,立时甩出他金光四射的金环,他之所以被称为十八环,不是因为他有十八个金环,而是因为他能让一把金环使得像是有十八环一样! 萧十八的一招就能攻出十八环,每环都不是以普通的切割或击打,而是以内劲为窍门对敌人造成大量内出血或震伤内脏——而萧十八此时已向零极先生攻出七招,相当于一百二十六环! 可是没有一环能伤到零极先生,漫天的一百二十六环全都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萧十八怎么攻都无法奏效,他内心大叫邪门,只得赶紧纵开。 谁知零极先生却紧追了过去,「别太自卑,死在我手下可不冤枉哦?」零极还有馀裕在紧追的情况下冷笑道,萧十八大为悚然,却怎么闪都摆脱不掉零极紧贴而去的诡异身法! 萧十八可不想像宛芸芸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于是他身法一变再变后,整个人猛地冲天而起,想以出奇的行动甩开零极,但零极先生亦随之直起追上,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萧十八怪叫一声在空中又发四招,金环却仍只有穿透零极的身体,无法伤到零极先生! 「你们快截下他啊!」萧十八无论上天下地都甩不掉零极,只好急得大叫。 「不行!他贴得你太紧了,你先甩掉他!」北天武吼道,在其他人眼中,萧十八和零极的身法变化宛如九弯十八拐的电光,要逮着并出手已是不易,又加上他们两人实在贴得太近,是以全然无法相救! 「拜託!你要出手就出手,不出手就滚,拜託你早点放过我吧!」又变过数个身法路数以后,萧十八已近乎崩溃,他只觉自己浑身的要害全被零极捏在掌中,却又怎么甩都甩不掉零极,随时可能丧命的压力远比想像还大! 直到萧十八说完后,零极先生才微微扬起嘴角,「这就对了,我就是想让你这种垃圾饱嚐死亡的恐惧、压力和威胁再杀掉。」语毕,随时能在追逐过程中杀死萧十八的零极先生,总算是出手了。 零极先生一出手,不知怎地就抓出了萧十八的喉核! 萧十八丧命后,其他人总算得以出手,「深窖冰魔」冰麻鬼和苍凌、逸飞几乎是同时发招的,剎那间,冰枪、银光和飞锥破空从三个方位袭向零极! 在冰锥、银光和飞锥全都穿过零极先生的身体时,「好,那下一个换谁呢?」零极耸耸肩,目光扫过剩馀的八人。 北天武、李无相、冰麻鬼、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与不死铁骨,剩馀的这八人,其中只有几人向零极先生出手过,而且全都未曾伤到零极先生。 转眼间,零极先生便已连续杀死宛芸芸和萧十八! 「慢着!」李无相咳了咳,涩声问:「你的妖法,莫非是『透明化』?」 「啊?只能算差不多吧。」零极先生没有否认,他盯着李无相,「说来阁下的『无相大法』,似是从十分深奥的佛道中悟得的,不如你就攻来秀个两手吧?」 「差不多?」李无相避而不答,还故意笑问:「哈哈?这种模稜两可的说词是怎么搞的,难道你的妖法不敢让别人知道是什么吗?」 「少用激将法,我只是杀得正过癮所以懒得说明而已,」零极压低帽沿,「反正你们再怎么样都束手无策的。严格来说,我的妖法是『穿透』,这样讲懂吗?」 穿透的妖法。这么一说,李无相就全都懂了。 所谓「穿透」,亦即能让所有攻击全部穿过他的身体,也能够让他的双手「直接」穿进人体之中再捏碎或拉出内脏,无从防御,因为任何防御都会被「穿过」,甚至能让光线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藉此让他成为透明人——可视光不经过折射、反射或吸收直接穿透物体,会造成人类的视网膜无法成像,以致形成「看不见」的现象,所以零极之前才能在所有人眼中消失。 这就是零极先生的妖法。 同样擅使妖法的冰麻鬼却觉得无法理解,因为零极先生能使妖法就算了,但零极还有那身惊世骇俗的身法动作,照理说能使妖法的人无法练武才对,那零极又为何能练成那等轻功? 不过苍凌知道,能同时精通妖法和武功的人确实存在,只是极其罕见、罕见到几乎不为人所知,而他自己也正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杀死一个能够使用「穿透」妖法的仇人!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穿透」的妖法,杀死零极先生?不只是苍凌,其他人也是心念电转,却苦思不出破解法,米可有想过以她的「走马灯时间」搭配驭剑术,施展出让零极无从反应的神速杀之,不过坦白讲,这终归也不实际,因为从先前的跡象就能判断零极先生的反应速度绝对也是一流! 「我没有要自夸,但这可是近乎无敌的能力哦?」 零极先生此言不假,不过却在这时被反驳了。 「本尊承认你很厉害,但你说无敌?」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伴随着一阵宛如金属互相挤压的筋骨摩擦之声,浑身呈现铁色的第一流杀手「不死铁骨」阔步走出,他带着充满挑战的野性目光释放出狂猛的杀气,「不可能的,你不是无敌,你方才之所以会先杀宛芸芸,就是因为你怕遭受宛芸芸那种无形的幻术攻击。」 经过不死铁骨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惊觉此事。 对啊!如果是宛芸芸那种无形又能直接影响敌人的幻术攻击,肯定就能伤到零极先生,所以零极先生才会第一个杀害宛芸芸,不让她有出招的机会! 「那又怎样?」零极先生淡然回应,「你大可杀来看看。」 「——好!」 -tobecontinued 第十一章:穿透的奥秘 《逐恨而行》第十一章:穿透的奥秘 雾起,能见度骤降,北峰唐突地起了浓雾,山间的雾气总是来得毫无预兆。 这阵浓雾彷彿是大自然的意志想遮掩北峰中的惨剧般,又好似是未知的力量企图将北峰从正常的世界中隔离开来,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此战日后将轰动江湖、震惊天下的事实。 ……以沉尘承的死亡为开端,北峰一口气跃升为噩梦的舞台。 事发以前,谁也料不到北峰会招来一个最恶劣的传说——零极先生。 还有命能活着撤离北峰的江湖中人,皆已被现场组织成员给请离,毕竟正在发生的事态已超乎想像,其严重程度称为灾祸也不为过。所以绝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因此有必要让来路不明的江湖中人全部驱离,避免节外生枝。 如今这场噩梦别说结束,甚至才刚开始! 「……有意思。」 听完整起事件至今的发展后,那个男人嘴角勾勒出与他相衬的兇恶笑容。 终于,连这个男人也登场了。 这个身处暗室中的男人不是别的谁,正是萧家现任的大当主,同时也是无名组织的中枢干部,只要是个江湖中人,就绝不可能没听过这个男人的名号。 ——「虚无兵器」萧魍。 即使在无名组织里头,萧魍也是特别受人畏惧的存在,因为这个萧家当主实在是「太强了」,和其他干部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加上萧魍脾气暴戾异常,因此没有一个干部能和他交好。 这里必须再提一下,全组织内只有另一个中枢干部能与萧魍匹敌,那就是七夜堂的堂主。七夜堂由七个精通妖法的专家组成,而七夜堂的堂主虽在江湖上无名,但据说曾和萧魍小试身手过,双方以点到为止的平局收场。 回到主题,萧家。 想必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吧?至今为止,「萧」这个姓氏江湖上出现的频率是何其之高,这个反覆出现在高手中的姓氏,正代表他们全都出身于同一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家。 萧家本身是个血脉极其优异的名门世家,在长达数百年的族谱歷史中,萧氏家族可谓出尽奇才,虽说世间也有其他以天赋闻名江湖的世族,但那些世族充其量也只是「天才比较多」,而萧家子弟却是各个都天赋异稟、无一例外。 至于「虚无兵器」萧魍,则是萧家自兴盛以来能力最高的当主,据说这个萧魍甚至连传说级的第一流杀手都不放在眼底,而他之所以愿意让萧家纳入无名组织的势力,单纯是因为不想和全盛的组织正面对立。 若单论个体战力,或许无名组织难以奈何萧魍,但论总体实力,可就难保萧家子弟的安危,所以萧魍才选择不正面与组织对抗,而是选择先归顺组织再测测风向。从这决定来看,其实也不能说萧魍是不管自己人的昏庸当主。 身为当主的萧魍,脾气异常火爆是事实,举凡暴躁、恐怖、嚣张、狂妄、兇恶、大胆,都是能够形容萧魍的词汇,而这也正好是「帝王」的典型人格。 如果上个时代中的最强是「四季」,那么这个时代的最强,想必就是组织中的萧家当主和七夜堂堂主,这也是目前多数人认同的说法。 「……」这时,北峰的大致情势已传入萧魍耳里。传话的信使在萧魍说出「有意思」三个字后,就一直在等待萧魍作出结论,但萧魍却持续保持沉默。 老实说,要不是从北峰传回来的急报过于重大,根本没半个人愿意稟报消息给萧魍听,因为谁都知道萧魍极其易怒,假设不小心触怒他,可不是到歉就能解决,在萧魍面前也没有「少说留一条胳臂」这种事情,惹怒萧魍的下场一律只有死。 「请、请问——」「喂,『七夜堂』那边通知了吗?」 信使才刚打破沉默,萧魍便打断信使带着颤音的话头,信使只好紧张地改口答道:「是!但,『七夜堂』的堂主一向随性,所以……」 「也就是说那个臭小鬼不想管这事,是吧?」萧魍早料到会这样。 「是!因为七夜大人她最近都沉迷在——」 「喂,」萧魍脸色一沉截道:「我只问你是不是,我有要你多作解释吗?」 「非、非常抱歉!属下不会再犯了!属下知错了!」那信使顿时双腿止不住颤抖,他吓到整张脸都刷白了,只差没有漏尿。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萧魍散发的肃杀之气实在过于迫人。 「吵死了,垃圾。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滚。」萧魍瞇细双眼,他对零极先生的传说感兴趣很久了,这回听见零极先生有本事在北峰大闹,自是想亲自去会会那个零极先生的本事。 其实这种心性在江湖间十分常见,谁都知道江湖人的天性有三,分别是争强、争名和争权,而萧魍正是属于天性特别偏重「争强」的武林中人,过往的四季之夏怒和第一流杀手的不死铁骨,都是这种性情。 「是!」就在信使正想告退时,他在萧魍面前又犯下了一个可悲的错误。 「回答个屁啊!我不是说你吵死了吗!」萧魍一怒,人体被某股巨力轰碎的暴力声响便同时响起,那信使连哀号的机会都没有便惨死在萧魍跟前。 萧魍连手指都没动就能将人给扯碎,像这样死得毫无道理的使者已不知凡几,匪夷所思的是,据说萧魍使用的是武功,而非妖法。 那么,该如何到北峰去?萧魍沉思,他心想:从这里到北峰少说也要一天以上……不行,太久了!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只能请七夜堂里头精通「空间移动」的四夜协助。 可是无论要见七夜堂的哪一个傢伙,都要经过七夜堂的堂主——七夜的允许才有办法碰面,而萧魍实在很不想去找七夜,因为撇除七夜的实力不谈,萧魍对七夜本人的个性看法只有「死小鬼」三字。 「如果那小鬼知道我起兴趣,一定也会想跟去,该死……」 * 要如何杀死一个攻击不到实体的敌人? 要如何防御能够自由进行穿透的敌人? 不得不承认,零极先生已是无限接近于无敌。 更棘手的是,零极先生本身又兼修武功,这使得他如虎添翼,他那等鬼魅般倏忽不定的飘然身法在场无一人能及得上,连米可都没把握能在一般状态下快过零极先生。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对手,不死铁骨竟公然接受了对方的挑衅! 「那又怎样?你大可杀来看看。」 零极先生的这话,是真的激到不死铁骨,还是不死铁骨其实是另有计策? 这个问题不用几秒,不,甚至是马上就得到了解答。 「——好!」 不死铁骨那个「好」字一出,瞬间,全场眾人皆是一阵头晕目眩、耳鸣难耐!连石造的场地都为之一震,山嵐倏止、清风忽歇,天地亦被这一声给喝地静止了半秒,半秒以后,附近才有无数被惊动的野鸟发出错乱的叫声振翅飞离。 原来这声「好」,就已是不死铁骨的第一招!声若宏鐘、势如滚雷,这吼声明显酝酿已久,其威力甚至足以堪比少林七十二绝学的狮吼功! 全场没有一人料得到这招,别说苍凌这些经验薄弱的年轻人,这可是连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北天武也没料到——当然,零极先生也料不到! 于是这招便奏效了,「什……!」零极先生只觉眼前一黑、方向感顿失,三半规管受到猛烈的衝击,耳膜更是险些被震破! 零极先生能让一切攻击穿过他的身体,但是,要破解他的「穿透」妖法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只要能够发出让零极也无从预料的招式,就能让他发动妖法以前攻击到零极先生!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要岀乎零极先生的预料而攻击到他,难度也好比登天,因为零极先生的「穿透」已是不需经过思考就能无意识以反射神经发动。除非是连潜意识都料不到的程度,否则任何招式都休想伤到零极先生。 而不死铁骨这招以声音作为攻击,正是完全出乎零极先生的直觉和潜意识才能奏效,不过若再次使用,想必就没这么容易成功。 可是,这样就够了。 只要能製造出半秒的时间,就足够让不死铁骨欺近零极先生! 而且这一吼,也连带吼醒了苍凌,让他从失控的杀意之海中取回理智。 「死吧!」不死铁骨的右掌直取零极胸口,这掌若让他印下去,零极的心肺保证会连同肋骨从背后爆出!可是,这掌却穿过了零极。 「少得意忘形。」零极先生冷言,这时他未从声音的攻击下取回平衡感,但是要发动妖法并不困难,而且凭他的身手,在平衡感受挫的情况下依然能杀人! 内耳的三半规管受到强烈的衝击后,平衡感少说在短短几分鐘内难以完全復元,只是对零极而言,这点妨碍还构不成会让他被杀的条件。 「哼!」不死铁骨一掌不成,当即以脚跟叩地,「轰!」地一声,会场的地面哪里禁得起不死铁骨的内力摧残,石砖立刻爆裂迸射而出,直击零极全身要害,同时不死铁骨架势一变,掌形顿化为爪形,随时准备以爪功出手扣杀零极! 可是零极先生无动于衷,他毫不畏惧这阵攻击,穿透的妖法持续发动,零极自在地穿过所有碎石攻击,像是紧贴在萧十八身前那样黏上不死铁骨,他在极近的距离下瞪着不死铁骨冷笑: 「绝望吧。刚才你能攻击到我只是个意外、只是个奇蹟,实际上在战斗中,就算是这么近、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伤不到我的。」 不死铁骨没有理会零极的发言,单脚离地、重心前倾发出一套爪功,「嘖,」零极只觉得烦,「无聊的男人。」没有一爪能伤到他,他悠然自得地撇了撇嘴。 零极先生喜欢看见自恃本领高强的武者一一屈服于他的能力之下,对零极来说,要彻底击溃对方自尊心再使之屈服才是趣味所在,所以不会惊恐、不会求饶、不会慌张的不死铁骨,使零极十分不耐烦。 零极先生知道,有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唯有亲身面临死亡才会屈服——他认定不死铁骨就是这种人,没错,对这种人出示再多能力都没有用,只有让这种人嚐到接近死亡的恐惧,才能使之屈服。 正巧零极先生也非常懂得该怎么用死亡的威胁让人屈服。 看看西寨那三个寨主半死不活的惨样就能知道。 所以零极先生出手了。 眾人只见零极先生的右手一晃,连残影也没留下,便顺手把不死铁骨左臂的手筋给抽出!这是多么骇人的一幕,等同当场废了不死铁骨的左手,血淋淋的青筋纠缠着微血管被俐落抽出,实在太教人毛骨悚然! 然而。 「咕、呜……你这……!」 抽出不死铁骨手筋的剎那,神情大变并向后弹开的,却是零极先生! 「如何,你还想自称无敌?」不死铁骨的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的左臂无力地垂下,被扯出筋脉也垂落在地,可是他没有丝毫动摇。 「你、疯了……」零极罕见地失去那张扑克脸,他嘴角溢出鲜血、倒退的脚步踉蹌,明显是受到某种强而有力的攻击! 「你还是改掉喜欢掏出别人内脏筋脉或骨头的习惯比较好。」不死铁骨面无表情,「那样,你或许就不会受到如此之重的反攻。」 原来是不死铁骨早有预谋,那就是在零极先生攻击的千分之一秒内反攻!零极方才出手抽出不死铁骨的手筋,动作虽是快如闪电,却也不得不在那快如闪电的瞬息间现出实体,才有办法抽出不死铁骨的左臂筋脉。 不死铁骨正是利用零极在攻击时「必然会现出实体」的时间点反击,他早已将一身霸道刚烈的内功遍佈浑身,就待零极向他出手,即可透过猛烈的内劲反攻零极——零极抽出他手筋的那一刻,不死铁骨便发力一震,内劲即透过手筋传导,狠狠打进零极的体内! 这下,不死铁骨伤得很重,但零极先生伤得更是不轻! 「……你……」零极才说一个字,鲜血便又从他口中涌出,他只觉五脏六腑简直都给不死铁骨倒灌过来的真气给错位,浑身正受四处横衝直撞的强横劲道折磨,「该……死……!」 零极之所以将出手的速度练得如电光般,为的就是将他自己「攻击时必须现出实体」的最大弱点减到最低限度,因为出手越快、实体要出现的时间就越短,最好能快到肉眼无法辨识——零极确实练成了,不过这回却仍栽在攻击时。 「剩下就交给你们吧,我再出手只是找死了。」 这时不死铁骨已转身退开,苍凌赶紧衝到不死铁骨身旁望着那条惨不忍睹的左臂,苍凌皱眉问:「万一零极当时选择直攻你的心脏,你要怎么办?」 「江湖血斗本就是伴随风险的。」不死铁骨答得理所当然。 「是吗?总之你别动,然后那个什么,米可,护着我一下!」语毕,苍凌便猝然抓住不死铁骨的左臂,不死铁骨见苍凌瞳孔暴缩,就知道苍凌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而米可则抱怨一声「你也可以叫别人呀」不过她还是乖乖守到苍凌身边。 苍凌没听见米可的抱怨,因为他的精神已进入高度集中的状态,透过复製妖法的发动,苍凌所有脑内的运算细胞全数化为了极其精密的模拟能力,从最内部的骨骼开始,苍凌脑内正飞快地构筑出不死铁骨左臂构造。 虽然苍凌平时能轻易复製出原本就复製过的东西,例如飞刀、九狱蚀骨毒或活血丹,但是「第一次」要复製某项物体时,所需的精神力和时间可不少。这时苍凌已选择将「脑内的七种复製清单」的一项清除,用来复製不死铁骨的左臂。 儘管如此,「复製出活人的手臂」还是比想像中难上数倍,谅苍凌发动复製妖法时的集中力再怎么强、构筑能力再怎么快速,也无法在一时半刻完成,所以只能请米可护住他和不死铁骨,否则零极先生若是攻来,他可无暇应付。 苍凌想做的事情说来很简单,就是复製出不死铁骨的整条右臂,等这场廝杀结束后,就能去找帮不死铁骨治好断腕的那个医生,依那个医生的本事,只要苍凌能给出一条尚未坏死的新鲜手臂,估计就有办法让不死铁骨復元。 在苍凌、米可和不死铁骨退到角落时,零极先生已勉强镇住了在他体内肆虐的真气,期间北天武等人也没间着,因为零极已然负伤,若要杀死零极,此刻无疑就是最好的时机! 「『冰封之窖』!」 冰麻鬼右掌击地,紧接着零极先生四周登时温度骤降、结冰,「很好,看我冻住你!」可惜冰麻鬼还没说完,就发现他只是将零极先生附近的雾气冻结,而零极本人还好端端的发动着「穿透」站在那里运气调息。 「只要他维持发动『穿透』的话,我们根本……」北天武还没说完,李无相就截道:「慢,我来试试!」说到最后一字时,他已翻身掠至零极上方,同时运起「无相大法」中最上乘的「大手印」! 「你终于出手啦?」零极嘴角牵起冷冷地一笑,他已将不死铁骨的真气镇住八成,「据说『无相大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大相无形』,此言若真,想必你肯定就能『击中』我吧!」 李无相的境界已无须手印来修持,而所谓「大手印」也没有结印持咒的必要,更不用观想、气脉、明点、本尊等等的法,因为这个招式本身即直指法门,由心而起、由心显现、由心变化,是种以心性策动的招式,所以它无形无相无声。 而李无相的心,能捕捉到零极先生的形,是以由心驱使的「无相大法」有办法以零极为目标发动,这密宗中最上乘的「大手印」,显然是能够攻击到发动「穿透」的零极先生! ——这多半也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在「穿透」发动时,还能攻击到零极先生的手段,坦白讲,零极也想过在一开始先杀李无相,但后来他还是认为先杀能以幻术干扰他的宛芸芸优先。 如果零极可以重新选择,那么他就不会先杀宛芸芸了。 他会选择先杀李无相? 不对。 他必定会选择先杀不死铁骨! ——因为在零极要转而以武功对抗「无相大法」之际,他竟又被不死铁骨残馀的真气弄得呼吸一窒!在这个紧要关头,零极才惊觉只要自己稍想动武,体内的气息又会因而被搅乱,导致不死铁骨的真气又会重新发作! 不能随意动武,这当然使得零极绑手绑脚,无法全力施展,可是对付「无相大法」怎能顾东顾西?因此才过几秒,零极就被大手印的无形巨掌给攻得左支右絀,见状,北天武马上就看出了零极并没有完全镇住不死铁骨的伤害! 「不……死……铁……骨……!」 零极在内心不知咒了几千回不死铁骨,他从没想过他会落到这般劣势,假如没有不死铁骨的话,就算是无相大法也无法压制住他才对,假如没有不死铁骨,他肯定已经让李无相悲惨地屈服求饶了。 事情不该是现在这样!零极先生受制于无相大法的牵制,狼狈地避开一次又一次的佛掌,他恨恨地心想:自己应该要是攻击并支配他人的那方才对! 所以。 在极端的劣势中,零极又再次对「他想继承的名字」產生了钦佩之情。 ……要是没有『你』的指导,我……大概是渡不过这关的吧。 此时此刻,零极已被逼到角落,所有退路皆被「无相大法」封杀,千万道无形的掌印一路将他逼入死胡同,现在的零极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被李无相的「大手印」击中并丧生。 ——就在李无相要使出「恒河大手印」确实轰杀零极之际。 「咕啊!」 半空中的李无相冷不防地惨嚎一声,他的心穴竟被一块碎石贯穿了! 北天武、逸飞和晓安俱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 为何本该身处劣势的零极能忽然抄起碎石,以超乎常理的技巧射穿李无相的咽喉?这不对劲,首先如果他能施展这等武功,那他早该脱离无相大法的牵制了,其次是他那手本领,怎么看都「不自然」。 「嘖、这妖怪!」「逸飞,别浪费力气。」当逸飞要再度发出飞锥时,晓安从旁按住了逸飞的右手,晓安柔声说:「冷静点,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普通的廝杀,全力出招不是办法,真正的办法是像不死铁骨那样,找出那傢伙的破绽再出手。」 晓安说得没有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搞清零极为何能「突然间」反杀李无相。 「你们居然能把我追逼到这个程度,不错,很好很好……!」 零极一把扯掉自己的黑帽,在凌乱的黑发下,他的目光透露出狠色,这是先前冷静从容的他不曾显露的眼神,「我本不想用上这能力的。」 「你做了什么!」北天武粗声喝道,他眼见自己多年深交的老友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当场怒得额上青筋毕露、双目充血。 「没什么复杂,我用的一样是『穿透』。」零极缓缓走回场中,没有人出招阻拦他,「怎么说呢,首先嘛你们想想,你们的攻击能穿过我的肉体就算了,但为何能连同我的衣物都拥有『穿透』的性质呢?」 「你连物体都能赋予『穿透』的意思吗?」这不是很难懂,冰麻鬼反问。 「没错。而『穿透』还有第二种性质,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吧,」零极摊手说:「那时我抄起地面上的碎石,然后向上以李无相为目标射出,这时,我一次给予碎石两种『穿透』的性质,第一种性质,就是我至今在使用的,让碎石能『穿透』过风和气流的阻碍,使之轨道精准地射向李无相。」 讲到这边为止,还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因为第一种「穿透」的性质已经不是秘密,问题在于零极的「穿透」居然还有第二种性质! 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晓安肩头一震,「该不会,你说的另外一种性质是……」 「哦,你的联想力不错嘛,脑筋动得真快。」零极暼了眼晓安,随即道出答案:「没错,第二种性质的『穿透』并非消除实体,而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是『穿透』这词最容易理解的性质——」 至此,连逸飞、北天武和冰麻鬼也都懂了,较远处的苍凌此刻已复製完不死铁骨的左臂,而他和米可及不死铁骨也瞬间懂了零极的意思。 换句话说,「穿透」的第二种性质,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穿透的意义。 第一种性质是让施加上穿透的物体变得「能无条件让其他事物穿过」,而第二种性质则相反,是能让施加上穿透的物体变得「能无条件穿过其他事物」。 其结果就是:只要被赋予第二种穿透性质的碎石命中,就会被碎石给「无条件穿过身体」,下场就是像李无相那样,身体被贯穿出致命的通风口。 原来如……不,等一下!苍凌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说不定,这会成为打倒零极先生的关键。 苍凌反覆确认自己想法的可行性以后,得出了「值得一试」的答案。 ——是啊,如果是这个方法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功! -tobecontinued 第十四章:乱世的新局 《逐恨而行》第十四章:乱世的新局 ——半个月前的北峰事件,今天也被江湖上的说书人加油添醋地反覆述说。 毕竟那时候不只是参赛者惨遭屠杀,连北峰的峰主和数名组织干部都惨死在零极手下,而且在此之前,也根本没人想得到会有人敢去比武大会闹事,又加上如此之大的事件竟是仅凭「一人」之力所引发…… 将这些要素混在一起,就成了一件撼动全中央国度的大事。家喻户晓的江湖大事。 「然后啊、那个零极先生手起刀落间,又带走了两条人命!」 这间客栈的老说书人讲得栩栩如生,他丰富的表情变化和老练的叙事口吻宛如他曾身处现场般,说到这里,他已收到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小费。 虽然这个老说书人根本每个字都在胡扯,但大家还是对他述说的版本相当感兴趣。 没错,群眾是对他所述说的「这个版本」感兴趣。北峰事件少说已有十几个不同的版本在江湖上流传,甚至还有声称亲眼目睹战局的目击者出现,想当然都只是些乘着热潮的骗徒。 「可是不死铁骨哪里能放任零极先生胡闹?他马上跳了过去,一招『八面威风』对着零极就打了过去!」 就连坐在客栈角落默默吃着酒菜的苍凌和米可也听得十分入神,因为这个故事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陌生的新故事。零极先生在老说书人的版本中,成了一个身高两尺、手持双棍的赤面状汉,而且和不死铁骨是失散的兄弟。 老说书人喘过几口气后,又开始手脚并用地讲起故事,「哥哥,你竟然还活着?零极来不及多想,面对自己的兄长他也没有馀裕多想,随即他撕开自己胸口的衣衫,大吼:『看招!胸部光束!』紧接着——」这什么奇怪的剧情发展? 「呼呼呼、后面故事的节奏有点乱了。走吧。」 苍凌起身,他一把拉起黑色洋装打扮的米可,「我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唔嗯、是呀。」米可伸手帮苍凌把脸上的伤痕顏料涂得更逼真,「你的易容术有待加强呢,走吧。」 其实这几天他们两个的行动都以低调为主,在外出时甚至会用简单的易容术来偽装自己,避免认出而惹上麻烦。他们的身份已不是默默无名的过客。 ——经过少数从零极身边逃生的参赛者指认和组织的深入追查,在事件结束没几天后,「打倒零极的五人」就被间接指认出并传遍江湖,这五人也因而在一夕之间声名大噪、名震天下。 被捧上天的五人,甚至连身家背景和武术流派的资料都给追查出来,只差没有被追查出他们其中有四人是秋哀大师的徒弟。 不死铁骨不用说,他本就是使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流杀手,不过其馀四人就真的是在短短数天之内迅速窜红、成为说书人口中经典的角色,还顺便被江湖中人起了不同的称号,四人都正式列入有个公认名号的江湖侠者。 例如:「白衣锥客」萧逸飞和「水袖仙女」萧晓安。 撇开有点微妙的称号不谈,这对姐弟自从被追查出是「萧家当主」萧魍的私生儿女后,身价立刻就翻涨了好几百倍,这身份使任何人都要敬他们三分。 然后还有两人。 「夺月剑魔」米可、「血祸刀劫」苍凌。 这两人的身世背景由于被秋哀大师隐蔽得非常完美,因此江湖中人全然查不到这两人的底细,不过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无名组织的头号重犯,故而使江湖人对这两人有了更多的想像空间。群眾是盲目的,不仅盲目,还总是喜爱对神秘的角色抱有诸多臆测。 得知自己称号的当下,米可就抱怨过:「哈啊?开什么玩笑,我哪里像剑魔啦?」苍凌则调侃说:「不是很贴切吗,呼呼呼、你的杀气确实跟魔鬼没两样。」 结果没隔多久,换苍凌发现自己的称呼很奇怪,「慢着,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形容得像穷凶极恶的煞神一样?」换米可讽刺:「哦呀,不是很不错吗?」 他们两个的称号怎么听都不像善类。 其实会得到这种宛如邪派魔头的称呼,原因还是归咎于他们总和组织针锋相对,在这个被无名组织掌控实权的中央国度,忤逆组织就相当于「恶」,所以苍凌和米可的称号才会如此兇残。 现在苍凌与米可正在寻找秋哀大师的下落。 从北峰事件结束后的隔天,他们就展开了搜索,可惜直到今天仍没有成果。 ——时间回溯到北峰事件结束后的隔天。苍凌等人第一件处理的事情,就是把不死铁骨送去给那位熟识的密医诊治,「又见面了吗?我们真有缘啊。」她不久前才替不死铁骨治疗过断腕,这次又要用苍凌复製出的「左臂」医好不死铁骨。 「伊姐,这次也麻烦你了。」 对苍凌等人而言,伊姐可以说是如同乾姐姐般亲近的人物。 以前曾经提过,苍凌等人过去在接受秋哀大师的特训时难免受伤,而这个密医每次都能把苍凌等人的性命从鬼门关带回来。伊姐和秋哀大师也已是相交多年的友人,至少她认识秋哀大师的时间比苍凌等人更长。 她身穿一套标准的护士装,在厚重的米色长发之下,有对深深的黑眼圈,伊姐无时无刻看上去都像是没睡饱一样。 「不好意思,伊姐,我们想找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苍凌这么问的时候,米可等人也都期待着答案。 「想找秋哀?原来如此。」伊姐好似看穿了苍凌等人的意图,她无精打采地浅浅一笑,「很遗憾,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会去哪里间晃。」 在极短的时间内,伊姐就修復好苍凌复製出的新鲜左臂,然后她俐落地替不死铁骨「换掉受创的左臂」,那个过程实在无法称得上优雅,天底下估计也只有她办得到这种事。不死铁骨吭都没吭一声。 「是吗,这可麻烦了……」苍凌故意继续说:「经过北峰的事件以后,我们有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秋哀大师应该拥有我们想追寻的答案才对。」 既然伊姐是和秋哀大师深交多年的好友,那么说不定她也知道些什么。苍凌心想。 「如果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的事情,你们也会想探究吗?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是不知道比较好哦。」伊姐讲到这边,苍凌的目光就锐利了起来,只是伊姐又补一句:「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我作为人生前辈的建议。」 「原来如此,可是总觉得你在隐瞒些什么……」苍凌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不过这次的试探也没有结果,他只好改口:「呼呼呼、没有啦,开玩笑的,不好笑?」 「不,很好笑喔,好笑到我都想把你的脑子解剖研究一下了呢。」伊姐淡淡地讲出很恐怖的话。 「……抱歉,这个就不必了。」 结束不死铁骨的治疗后,伊姐也顺便帮苍凌等人把大大小小的外伤和内伤透过「催眠暗示」的方法加速癒合和镇住疼痛,「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会死在北峰呢,小心点啊。」最后伊姐还唸了苍凌等人一顿。 向伊姐再三道谢后,苍凌等人为求效率,决定分成两组来行动,苍凌和米可一组、逸飞和晓安一组。值得一提的是:不死铁骨本就没有义务奉陪苍凌等人的私事,而且他也不认识秋哀大师,所以他在这之后便和苍凌等人分道扬鑣。 时间点回到现在,北峰事件结束后的半个月。 「虽然很想找师父问问关于冬乐的事情,不过……」找不到。 找了半个月仍是没有成果,刚开始的几天还会设法与逸飞他们交换情报,但没多久以后两边都在探查上陷入了胶着,互相交换情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今天也一样没有成果。苍凌和米可离开客栈后,又去了两个曾经见过师父的隐密地点,不过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刺眼的阳光洒落在来人来往的街道上,夏日的热度宛如在嘲笑他们一样,「怎么办,继续找吗?」苍凌拉低沿路上买来的遮阳斗笠,他很想承认在没有丝毫头绪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找到秋哀大师。 米可和苍凌想得一样。她也拉低斗笠,由于易容术的妆容在夏日很容易糊开,所以他们两个索性把妆料全部洗掉,改用斗笠掩饰自己的面孔。 可是不管怎么说,苍凌和米可都很在意北峰事件的最后——冬乐留下的那句话。 ——「虽然秋哀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汝等」。 冬乐这话这是什么意思?冬乐又有何企图?这些问题秋哀大师多半都很清楚才对,而且他们有预感:如果能找到师父,肯定就能得到意外的重要情报。 果然还是只能等师父主动来和我们接触吗? 就在这个时候——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闪而过。 苍凌和米可不约而同的佇足。 * 「你们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得到。」 从这里能够环视整座中央大城。这里是一栋高级大楼顶层,这栋高级大楼是全中央国度最高的建筑物,这栋建筑物共有二十层楼高,是创字招牌的子弟所设计的最新式建筑,此处的风景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绝无仅有。 舒适的凉风在室内循环着,此处有个高大的王座,王座上则翘脚坐着一名灰发如火般倒竖的兇恶男人,那男人有着一对充满侵略性的危险眼神。 那正是萧家的现任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半个月前,他差点就和七夜堂的堂主动起手来,当时他和七夜堂简直是翻了脸,幸好没有真正酿成见血的衝突。因为在那个当下,比起愤怒,更有种逼近预感似的不祥直觉阻止了萧魍动手。 「你好意思?当初就是你不认我们这对私生的姐弟,才会狠下心把我们丢在崖下自生自灭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逸飞对萧魍怒目相视。 此刻来到萧魍身前的,是逸飞和晓安——萧逸飞和萧晓安。 「狠下心?不,会错意的是你们,」眼角抽动一下后,萧魍继续用理性的声音说:「我如果狠下心,绝对不会留下活口,我其实一直都等待着你们成长到今天的模样,然后好好回到我身边啊!」 「父亲……不,当主大人啊,事到如今我们实在很难接受这种说词。」晓安也罕见地语带怒意,他们姐弟对萧魍根本没半点感情,就算有,也不是亲情而是厌恶。 「但你们不是因此才有今天的成果吗?等你们再成熟些,肯定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萧魍的微笑彷彿是张僵硬的面具般。 「闭嘴,听好了!」逸飞当场怒不可竭地吼道:「我们能成长到今天的地步,绝不是因为你当初遗弃我们,而是因为我们侥倖得到了贵人的协助!要谢,也轮不到来谢你!」 「……」萧魍闭目,他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脸,看似是想隐藏住某种感情,但最后他仍是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哼哼哼哼、真敢说啊!哼哈哈哈哈哈!爽快、痛快,不愧是我的骨肉!」 「还有,你好像会错意了,我们并不是为了协助组织才和零极动手的。」晓安相对的较为理性,因为她的理智正诉说着自己不是萧魍的对手。 「至少结果很好,不是吗?」萧魍将左手放下,不过却没能掩饰住他越来越兇恶的目光,这时逸飞和晓安都明白了,先前萧魍的脾气都只是装出来的。 「结果很好?北峰死了不知多少人,还能算是结果很好吗?」逸飞冷言反驳。 「罢了!来谈正事吧,我这里有几件差事很适合你们,要不要试试呢?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去问问萧家的随便一个人就知道,我可是非常珍惜人才哦。」萧魍上扬的嘴角隐约能看见在抽搐,「你们不认我当爹也罢,怎么样?」 「见鬼去,反正利用我们办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逸飞怒极反笑,「哈!早知道就不该跑这一趟了,你说我们是人才?真好笑,用家人的关係无法说服我们做事,就说把我们看作人才吗?」 「撇除你们无法接受的血缘问题吧,这可是互相都能受惠的委託哦?」 「我们死都不会成为你的走狗,再见。」 「……慢着。」萧魍喊不住他们,只好往下说:「难道,你们是在期待我的道歉吗?」 「原本说不定是那样没错,不过如今也不必了。」 「哈哈哈哈、那还不简单,那我就道歉啊!」萧魍豪爽地站了起来,旋即他脸色猛然一变,杀气暴涨,「——你们以为我有可能会这样说吗?啊啊?」 「你……!」逸飞又惊又怒,晓安则运起阴柔的内功,因为他们已经被某种实体的威胁给笼罩住了,虽然看不见是什么笼罩住他们,但宛如千百支细针抵在全身上下的压迫感十分骇人。 「哼!当初没掐死你们是我的错,好,现在可让我找到你们了,既然你们不从我,那我现在杀了你们也不迟!」萧魍目露兇光,「你们还真的以为老子会道歉?喂,你们懂私生子的意思吗?给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们这两个见不得光的贱种!」惊心动魄的浓烈杀意支配了整个空间。 杀气漫天。 这时,晓安想起了萧魍的外号——虚无兵器。 「莫非,你的武功是……」 * 「是杀气吗?」 苍凌停下脚步,他低声询问身旁的米可。 「唔嗯,在那里面,」米可把苍凌拉到墙边,她望向从身旁延伸进去的巷弄,「一闪即逝的杀气反覆出现了三次。」 「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苍凌瞥了眼街道上的人群。 「如果不是警戒心极高的人,是察觉不到的,」米可说得有道理,她续道:「连续闪现三次的杀气……会不会是谁想叫我们过去的暗号?」 「我也这么想,」苍凌微微点头,「不过你思考一下,对方为何不大方现身?为何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引起我们的注意?总之不要大意。」 「这还用你说呀,走啦。」米可扯住苍凌的衣襬便往巷弄走去。 才走没几步,墙边就浮起了三道人影,那三道人影宛如是从阴影中延伸出的物质般,出现时全无气息,弹指间便出现在苍凌和米可的前后。 后方有两人,前方有一人。这是什么情况?苍凌知道自己有凝神戒备着,却还是被对方给从前后包抄,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你们三个有什么事吗?」苍凌沉声道:「别动,谁敢动一下,我就不客气了。」他的双手已抓住数把银色飞刀,米可则是已抽剑指向前面的那人。 如影子般的三人全都是黑色劲装的打扮,「须知,我是二夜。」二夜身上盘着条粗大的黑色蟒蛇,「须知,我是四夜。」四夜双掌的掌心似有突出玻璃般的尖锐物,「须知,我乃五夜。」五夜声音嘶哑,他看上去最没有异状。 「七夜堂的成员吗?很少听到你们亲自出面办事呢。」米可反应很快,她立刻就从对方报上的名字猜出对方的身份。谈到对江湖人物的阅歷,曾和大批杀手周旋的米可远比苍凌还要丰富。 「须知,七夜大人有话想转达给你们。」四夜说。 「虽然觉得你们信不过,但是说说无妨。」苍凌觉得那三人宛如魁儡般,给人一种邪门的妖异感。 「那我等就单刀直入的问了:和你们同门的逸飞和晓安,被杀掉也没关係吗?」二夜说。 「什……?」闻言,苍凌和米可俱是内心一动。 知道逸飞和晓安与他们「同门」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才对。 「须知,无须动摇。七夜大人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们想像的还多,甚至也拥有你们正在追寻的答案。」五夜嘶哑的声音。 「唔嗯,那你们要说的重点是什么?」米可微微蹙眉。 「须知,你们的师兄妹即将被杀害。」「须知,七夜大人让我等带你去拯救你们的师兄妹。」「须知,如果你们能成功,七夜大人就可以给予你们通往部分真相的解答。」二夜、四夜和五夜的说话方式好烦啊,苍凌心想。 很难相信是未曾相识的七夜出自善意来帮助我们,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可是七夜肯定是别有图谋——或者是七夜想做的事情,正好能利用我们来帮她完成。米可暗自分析。 这个意思,是要我们和七夜暂时合作吗?虽然不情愿,可是总不能对逸飞和晓安见死不救。苍凌也心念电转。 「……嘖,」事情一口气变得麻烦了,米可比苍凌更快下定结论,她说:「总之逸飞他们是一定要救的,其他事情之后再问啦,逸飞他们在哪?」 「须知,我是四夜,我有办法马上将你们带到指定地点。」「须知,我是二夜,我能『直接看见』局势。」「须知,我是五——」 「不用解释了,反正先带我们过去再说。」苍凌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头。 「须知,请不要辜负七夜大人对你们的期望。」「须知,七夜大人相信——」 「这种事情随便啦,你们到底是想不想让我们过去?」这回换米可忍不住插话。 「不用急。须知,我瞬间就能让你们和师兄妹会合。出发吧。」四夜说。 「什么?瞬间?」苍凌只觉得对方讲话总是没头没尾。瞬间就能会合又是什么意思? 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苍凌和米可亲身得到了解答。 巷弄中的苍凌等人宛如变魔术般,在眨眼间全数从原地消失。 ——是四夜的妖法,空间移动。 -tobecontinued 第十五章:阴谋的暗流 《逐恨而行》第十五章:阴谋的暗流 布幕被拉开后,本该由舞女带来馀兴表演的舞台——却没有半个舞女。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头戴黑帽的黑色西装男在舞台上。他的整条右脚都是反射出金属质感的特殊义肢,那已经超脱创字招牌的家族能力所为,而是「第三世界」的先进技术產物。 见到这幕的宴席宾客略为一愣,不过他们没有多加怀疑,甚至还以为台上那是主办方想展现出什么惊喜而请来的小丑。 这些上流的宾客没半点疑心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场内少说有三十几个本领高强的保鑣。这三十几个保鑣的代号是「忠犬」,是被贵族特意用金钱养在身边的高手。 所以这群贵族出身的宾客,根本不必害怕有任何刺客展开袭击。 「很快乐嘛,垃圾们,准备好下地狱了吗?」 台上的黑帽男咧起嘴角,冷冷一笑。全场的气氛因此冻结。 比起反应慢半拍的贵族们,他们饲养的「忠犬」行动更快,那三十个保鑣如同一阵旋风般分成三组,第一组掠上舞台企图制住黑帽男、第二组在宴会内迅速分散探查有无其他可疑人士、第三组飞快地护到权势最大的贵族身边。 光是这阵临场反应,就能知道这群忠犬是多么的训练有素。 然而抢上舞台去制住黑帽男的忠犬,三两下就被莫名其妙的手法扯出心肺肝肠等血淋淋的内脏,黑帽男将猛然扯出的大量内脏洒向舞台下,直到这时,贵族们才感到真正的恐惧。 从那个手法,他们想到了一号人物——零极先生。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你们在这边用尽各种方法享受荣华富贵,在中央国度有多少因你们的重税而身陷水深火热的家庭,你们知道吗?啊啊、你们一定会心想『那又关我屁事』对吧?不错呢,生而身为无忧无虑的贵族真棒呢,啊哈哈哈哈!」 零极先生右手一振,从袖中滑出一颗深绿色的椭圆物体,他咬开椭圆物体上的插销,然后往贵族的人群中心拋去——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猜的到那是种特殊的暗器。 当那颗「暗器」在人群中爆炸、破片四射,轰得贵族血肉横飞后,贵族和忠犬皆尽骇然,是什么样的暗器,能有那般恐怖的威力?他们从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发就能炸死十几人的「暗器」。 「真厉害啊,第三世界的武器。」零极喃喃自语,随后他从黑衣中翻出两把柳叶刀,然后反手握住,目露兇光,「可是那种东西用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撤离!撤离!」其馀的忠犬自知不敌,他们赶紧让贵族们往逃生出口疏散。 可是零极如鬼魅般迅疾的身法,比任何一个贵族都要更快地拦截在主要的逃生出口,「谁都别想走,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双刀翻动、血光翻腾,零极使用的两把柳叶刀登时让贵族和忠犬得到了地狱般的体验。 「啊啊啊啊啊!」 「别想逃。」零极冷笑,左手的柳叶刀脱手射出,回旋的刀光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连续斩断好几个逃走的贵族咽喉,紧接着刀势在空中转了向,回旋的柳叶刀重新飞回零极手上。 这使飞掷出的武器能转向飞回自己手上的武功,乃是由巧妙的内力引导而成,又称「回劲」,这回劲的技巧本应是苦练数年才能掌握的,零极却在十天内便练成了,由此足见他果真是一代奇才。 「做得好。别执着在徒手扯出敌人的内脏,那样只会增加你被反击的风险,」一道令人战慄的女音传入零极耳中,零极没有转头去看冬乐,只是听着她说:「利用武器杀敌再适时发挥『穿透』,汝的弱点就解决了,不是吗?」 「嗯。说来,第三世界真不得了啊,居然能製造出这种东西。」零极动了动充满金属质感的机械右腿,「这真的是光凭知识和技术就能製造的吗?」还有那颗名叫「手榴弹」的暗器也是。 据冬乐所言:世界上不只有初始大陆一块土地,在离开初始大陆跨越海洋的另一边,还存在着拥有高度科技的第三世界。那里的人们不是本身很强,但是他们利用科技製造的武器却强大无比,而且使用起来只要有少许的技巧就能掌握,第三世界的科技武器,甚至强到能够解决初始大陆这边大半的江湖人。 只是第三世界和初始大陆几乎不曾往来,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流,因此几乎没几个江湖人知道还有第三世界那种地方,更不知道第三世界的型态和初始大陆截然不同。 其实那条高科技的机械腿,是冬乐特地为零极先生准备的饯别礼。 「接下来汝就随心过活,」冬乐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改革世界的事,不会只有汝一个在做的。」 「慢着。为什么七夜那种傢伙,什么都不做就能看你看上……!」虽说零极没能按照冬乐的期望去歼灭北峰的对手,但居然要让七夜那个毫无忠诚度可言的师妹继承名号,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那孩子的潜力在汝之上,她的性格嘛,也颇令妾身满意。」 「无论是哪一方面,我都不会败给那种女孩,不然我这就去宰掉她来证明这点!」零极先生深信自己不会败给七夜。 「汝吶,没能达成妾身的条件,现在又想给妾身添麻烦?」冬乐截断零极的话头,她的语调有些不悦,然而零极更不高兴。 ——不如,杀掉冬乐吧? 零极先生在霎时闪过这个念头。 是啊,是她教会自己控制妖法的诀窍、是她告诉自己可以怀有改变世界的理想、是她将自己从那个黑暗的宴会中带出去的,但,那又怎样? 那些事情就算没有她,自己也迟早能领会。 继承她的名号,也不过只是顺带想继承她的那份力量而已。 ……如果继承不了那股力量的话,不如就由我来杀死她! 如果是现在,如果是现在认清并克服弱点的自己,要杀掉尚未取得「容器」的冬乐,说不定—— 「嘖、离开了吗。」 独自佇立在血泊中的零极撇撇嘴。他知道冬乐已不在此处。 * 中央大城。 全中央国度最高的建筑物就在这里,住在上头的,也是全中央国度都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名门萧家的现任大当主「虚无兵器」萧魍。 近日,这个萧家当主动员了大量手下,把江湖盛传是他私生子女的逸飞和晓安给请过去,于是造就了现在的局面。谈不拢、撕破脸。 逸飞和晓安彻底的对父亲绝望,萧魍也完全对自己的骨肉失去兴趣。 这一刻的萧魍已是原形毕露,他的杀气阻止了逸飞和晓安离去的步伐。 「你是认真的吗,你这……!」逸飞的直觉在警告着他:再走一步,就会死。 俗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萧魍不同,他是大人物,他也很有身为大人物的自觉,而若是想做大人物,就不能被世俗的观念给束缚,否则被一堆道德规则碍手碍脚,哪里还能不择手段的闯出大事业? 所以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不适用于萧魍身上,凡是挡在萧魍前头的,哪怕是亲生子女或是三妻四妾,他全都会毫不留情地根除掉,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在他的霸业前方,甚至连无名组织都是他想伺机併吞的目标。 「贱种,你们对我没有半点价值了,」萧魍从王座上慢慢走下,「放着你们说不定还会造成日后的威胁,你说,这样子我哪能不杀你们?原本明明不用搞成这样的,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局啊。」 杀气已浓烈得令人喘不过气。 不过,就在萧魍要动手之际—— 他的眼前凭空现出五道人影,拦在逸飞和晓安的身前。萧魍眉头一皱。 「这是四夜的空间移动?你们是二夜、四夜、五夜和……」到场的另外还有两个萧魍不认识的傢伙——苍凌和米可。萧魍将目光放在他和她身上。 虽说不认识,但萧魍一眼就能看出苍凌和米可并非泛泛之辈。 为什么七夜堂的走狗会带人到这里?而且那两人正充满敌意的盯着自己。萧魍在心里咒骂一声:妈的,七夜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了? 「什、这里是……?」 忽然被带到此处的苍凌和米可动摇了半秒,可是当他们看见杀气腾腾的萧魍,立刻就知道敌人不会是别人,所以他和她立时绷紧神经的盯住萧魍。 「师兄!师妹!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在后头的逸飞大吃一惊。 「抱歉啊,我们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何方神圣,疑问恐怕比你们还多,」苍凌双手各握着数把银色飞刀,「但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们不会随便让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傢伙杀掉你们。」 「当心点,他就是萧家的现任当主!」晓安赶紧提醒。 「萧家的现任当主?『虚无兵器』萧魍?」米可听见这个名号,脸色顿时一变,「苍凌,撤退为上,别和这种对手硬拚!」 「嗯,那就带着逸飞和晓安走吧,既然可以凭空来到这里,应该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离……」苍凌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他们三个呢!」原来是二夜、四夜和五夜悄悄消失了。 那三个傢伙,居然把我们丢在这里然后就偷偷脱离了吗?苍凌差点没昏过去。之前那三个怪人还讲得像是会全力相助一样,结果居然在最关键的地方溜了。 「哦?」萧魍将目光定在苍凌和米可的武器上,「你们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夺月剑魔』与『血祸刀劫』吗?」 「我们可不喜欢那种称号呢。」米可不认为能在萧魍眼前成功逃走,但如果和萧魍全力互拚也未必放得倒他,还是说要折衷,由自己和萧魍过招来争取时间,以便苍凌他们逃离?她心念电转。 「没想到七夜居然能招揽到你们这两个人才,哈哈!反过来看看我,真是的,居然连自己的儿女都拉拢不好,实在太惭愧了。」萧魍向苍凌和米可摊开双臂表示邀请,他微微一笑,但散发的威严不减。 「他只是想利用你们而已,别被骗了!」逸飞大喊,苍凌立刻和逸飞交换了眼神,表明他知道该怎么应付,要逸飞和晓安先离开这里确保安全。 「话说,是七夜要你们来杀掉我?」萧魍无视逸飞,「七夜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说说看,我可是萧家的当主哦?能开给你们的条件保证不会比七夜差。」 逸飞和晓安离开这层楼以后,苍凌才松出一口气。确保他们的安全很重要,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在于:如果逸飞和晓安刺激到萧魍,那局势说不定会变得更难收拾。 「唔、你搞错囉,我们没有要投靠谁的意思。」米可的手心冒出冷汗,她从萧魍在谈笑间的气势就能察觉到「萧家当主」的头衔绝非浪得虚名,这个男人的强度甚至可以说是明确的在不死铁骨之上。 「哈哈?那又为什么帮七夜做事?」萧魍的举止就像对待深交多年的老友般,让米可不由自主地放松,这点尤其让米可打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七夜只是主动派人通知我们,」苍凌知道谎言不管用,是以他实话实说,「我们得知你正要杀掉我们的朋友,所以才会赶过来阻止你。」 「你们这是被利用了啊!」萧魍满脸惋惜,「那个七夜想顺势利用你们来袭击我,太卑鄙了,难道你们就甘愿被当成棋子使吗?」 「不,我们只是来把朋友接走,没有被利用。」苍凌不想顺着萧魍的步调进行谈话,他知道萧魍的高明话术是在让他进行诱导性的思考。 利用言语诱导对方进行对自己有利的思考——这就是话术。 「好!好!你们没有被利用,」萧魍将话锋一转,「那,要不要来我的手底下办事?这也是你们的福气,你们两个看上去挺聪明的,应该能明白吧?」 「想自己儿女都想加害的人,不能信任。」米可也想过在这里先假装答应萧魍,不过那样后续会变得很麻烦。假设能在这里顺利拒绝萧魍的话,说不定可以更轻松的全身而退。 米可讨厌麻烦,她一直都不喜欢绕圈子的做事方式,所以她选择在这边大方表明拒绝。 「是吗?那我不杀逸飞和晓安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他们两个出手,怎么样?」萧魍越看越中意苍凌和米可,「能遇到我也是缘份,如何?」 苍凌和米可越是拒绝,萧魍就越是想把这两个年轻人纳为己用。 好用的人才永远不嫌多,萧魍知道,与其去击溃所有强者,不如将其纳为已用,这才是真正的霸者会选择的做法。遗憾的是,萧魍的脾气并不好,所以他讲这么多,也差不多要到达耐性的极限了。 「抱歉,请容许我们拒绝。」苍凌说得毫无转圜馀地。过去的他或许会选择先口头允诺,可是他知道米可的性格和自己不一样,到时候如果意见和米可不一致,情况只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再考虑清楚点吧?要知道,第一流杀手剩馀的『吸血帝王』欧阳阴云、『魔偶宴席』奇綺琪、『封形无尽鞭』创天开、『飞血不沾衣』崔无欺,甚至连无名的『十杀宗师』和『不死铁骨』都是我能够自由指使的鬼才,」萧魍如数家珍般一一列举,然后又说:「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威逼利诱吗?」米可忍不住将这四字脱口而出,她直来直往的个性一时还改不掉。 「怎么会是威逼利诱?」萧魍笑了,「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怎能叫威逼利诱?这就像是给你们介绍一份优渥的工作,我请你们办事,办妥就领钱领赏,外面别人抢着要我都不给啊!」 「但……」 苍凌还没说完,忽然间,他和米可看见了萧魍的笑容猛然扭曲。 同一时间,他和她当场被一道庞大无比的惊人力道给击中,不,是萧魍前方所有事物都给这无形的巨力给扫中!随着玻璃的爆裂声,苍凌和米可被这击轰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碎裂般,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给击中的! 「也罢,那你们就在地狱慢慢后悔吧,」萧魍举起右手,凝聚杀气,「实在太可惜了,你们才刚成名,居然就要——」 苍凌和米可没有听萧魍讲完,他和她几乎是同时翻身夺门逃去。 如果知道萧魍使用的是什么能力,或许还有得比,但在这种「连对方使用什么力量都不明白」的状况下贸然开战实在极其不利,因此他们两个当机立断,毫不恋战! * 「散!」 逸飞射出的飞锥贯穿一人的咽喉后,锥身的机关马上被啟动,一大蓬银针登时让其他追兵放声惨叫,「不要停!」晓安拉住想继续佇足应战的逸飞,逸飞也明白停下脚步只会让更多萧家的护卫追来,所以只好继续往一楼衝去。 这对姐弟从第二十层逃出后,就被萧魍的爪牙追着跑,这栋大楼四处都是萧魍收买来的人才,不,恐怕不只这栋大楼,天知道哪里没有萧魍的爪牙? 他们要一路衝下二十层楼,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是在他们狂奔到七楼时—— 鞭影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少挡路!」逸飞二话不说,双锥直接招呼过去,但这回却是逸飞的双锥被鞭影给捲住,见到自己的武器被鞭影捲入,逸飞临危不乱,他双臂发劲一扯,立刻又发动双锥上的机关! 双锥的锥身倏地弹出一圈刀刃,企图斩断捲住锥身的鞭影。 可是逸飞失败了。捲住双锥的黑色长鞭远比想像中坚韧。 「没用的没用的,我可不是杂鱼哦。」使鞭的那人故意松开双锥,语气轻浮,「对了,你的武器风格,怎么看都是出自我们家族所设计,质量挺不错的呢。」他戴着墨镜,有着一头红艷似火的刺蝟头。 「你是『创字招牌』的人?」收回锁链双锥的逸飞心中一凛,据他所知,创字招牌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除了一人。 「请你让我们走。」晓安知道来者并非寻常角色。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是杀手啊,你们对我的雇主无礼,我怎能坐视不管呢?杀掉你们的话,雇主肯定会很高兴的。」对方缓缓甩动长鞭。 手持长鞭的创字招牌杀手? 「你是『封形无尽鞭』创天开?」逸飞试探性的发问。 「不错不错,真有眼光啊,虽然你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 创天开大吼,鞭影重新捲起,据说「封形无尽鞭」创天开施展的那片鞭影连苍蝇都飞不过,每道鞭影都堪比断头刀般锋利又沉重,要硬闯过去实在不太可能。 然而。 「——再不让路,要变成死人的就是你。」 却有人对着创天开如此冷声警告。 这句话不是逸飞或晓安说的,而是恰好逃到这层楼的苍凌说的。 他和米可从楼梯间飞奔过来,他和她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才来到这层。 「可笑!」创天开懒得多讲,袭去的鞭影代替了回答! 米可轻叹一声,接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走马灯时间!』」 米可飞身掠入鞭影之中,那团漆黑的鞭影瞬间被高速的剑光给全数以点、刺、挑、拨的手法拨开、破除!然后苍凌甫身衝入散开的鞭影中,同时以精巧的飞刀术将创天开的左右退路全数封死! 下一秒,直衝过去的苍凌就这样和创天开错身而过,他的右手轻轻抚过了创天开的颈部,因此创天开的咽喉中顿时被嵌入一把飞刀。苍凌发动了复製的妖法,没给对方半点机会就下了杀招。 「封形无尽鞭」创天开就这样瞪大双眼,死在须臾之间。 逸飞和晓安都看呆了。 苍凌和米可配合起来,竟然能如此俐落地解决掉身为第一流杀手的创天开? 「发什么愣,继续跑啦!」经过米可提醒,逸飞和晓安才从讶异中回神。 「可恶,怎么会惹上这种烂事!」苍凌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他和她和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经歷过北峰事件的他们明显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某个瓶颈。 只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逃都晚了。 惹怒萧魍的人,通常都逃不久。 -tobecontinued 第十七章:毁约的末路 《逐恨而行》第十七章:毁约的末路 空气凝结了。 不,这只是形容,是我脑内第一个窜出来的感想。 如果空气真的整个像是果冻或胶水一样凝结住,我才不会有馀裕来思考这种事情,早就会窒息而死。我淡然思考这种没有用的事情。 七夜堂的据点从外观看起来极具歷史价值,儘管我看不出这座拟似古蹟的建筑物有多么伟大,但我没眼光,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一样,想必还是有许多专家能作出「价值连城」或「举世无双」之类的评价。 我要说的就是,随便破坏这种地方的行径是非常不道德的。 「……」 我有些傻眼,七夜堂的殿堂入口像是被投石机攻击一样化为废墟,而做出这种事情的傢伙居然闯进来就是先破口大骂。是萧家当主。 萧魍的怒容宛如恶鬼,他强烈的杀气将现场的空气搞得浓稠不堪,是的,瞎子都能感觉到他正在发怒,但如果我是七夜,我搞不好会更生气。七夜堂毁成这样,重建的工程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三天以内可以完工。 不过算了,我又不是七夜堂的堂主,就算这里整个被掀翻我也不痛不痒。 我事不关己的拉着米可退到边边,萧魍虽然也瞪了我们一眼,不过他目前仍是将主要的杀意投射在七夜身上。萧魍将四夜的头颅拋到七夜脚边,可是七夜好像把那颗头颅误会成足球,她一脚将四夜的头颅踢开。 被当成足球的四夜脑袋滚到我脚边。我和米可很有默契的假装没看见,逸飞则忍不住呕了一声。 「其实我不想杀你呢,」七夜用食指捲着肩上的黑发把玩,「之前我不让你去北峰,就是不想浪费你这个人才唷,没想到你还会特地来找死。妾身在等的不是你,你还是别动手吧。」 「妾身?这是什么奇怪的用语,你脑子烧坏了吗?」萧魍「呸」地将口水在地上。真不卫生。 「哎呀,看来冬乐的习惯和我同化了呢,讨厌。」七夜嘴上这么说,不过也没有觉得特别困扰的感觉。她的那声「讨厌」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跟什么?别扯开话题,你都派人来袭击我了,还有什么好说?」萧魍咄咄逼人。 「真的吗?好像有这回事耶,嘻嘻、一定是继承冬乐的记忆以后,在无意间稍微改变了妾身的想法吧。」七夜又讲妾身了,但她不打算更正的样子。 「你在讲什么鬼话?」萧魍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话说回来,我都杀了你的伙伴,你却还是无动于衷吗?而且你好像……变了。」 虽然没见过以前的七夜,不过完全继承冬乐记忆和能力的话,确实有可能导致人格被影响。从萧魍注意到这点来判断,他多半和七夜有不短的孽缘了。 「这叫女大十八变,没听过吗?嘻嘻、真没常识呢,这样不行唷。」 轰! 萧魍额上浮起的青筋抖了一下,紧接着无形的长枪便射向七夜。为什么我知道有无形的长枪呢?因为无形长枪的那股存在感实在太强烈,现在我终于分辨出来萧魍的攻击是什么了,估计是「杀气的凝聚体」。 赋予杀气实质破坏力的妖法?总之就是这类能力,八九不离十。 七夜没有动,她身前凭空结出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冰之盾。加油加油,杀啊杀啊!我幸灾乐祸的心想:你们两个最好两败俱伤,如果能同归于尽我会更高兴。冰之盾爆裂开来,那道杀气之枪似乎威力十足。 「伤脑筋吶,妾身想保留精神呢。」七夜没有还击,她让死神般的大镰凭空消失,以示她没有要和萧魍交战的意思。 「闭嘴。拿出你的武器。」萧魍的背后凝聚起一大片杀气。 七夜闭嘴了,不过没拿出大镰。她沉默没几秒就突然说:「啊!等等!」 我彷彿能在七夜头顶看见发亮的灯泡。她想到什么了吗? 「如果你再讲半句废话——」「如果妾身送你一个超重大情报,可以暂时不要找妾身的麻烦吗?」七夜迫不及待的打断萧魍的话头。 「听完内容我再决定。不过要平息这股杀意的情报估计是不存在的。」萧魍满脸不高兴,其中还参杂着无奈,他的杀意多半是被七夜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动给打乱了吧。如果这是七夜的计策,那七夜就太可怕了。 幸好我认为七夜只是单纯脑子有病,而不是刻意在瓦解萧魍的杀意。 「无名组织的首领,你知道是谁?」 接下来,七夜拋出连我这个间杂人等都有兴趣的问号。 「……哦?」 萧魍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想必他私下也曾经去打探过无名组织的领袖,但是回收到的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都是没什么用处的以讹传讹。不用隐瞒也没关係,连我都想打探的事情,你这个野心家不可能没去追查。 只要能找到组织的首领,萧魍肯定就会着手开始收拾那位首领,并将整个无名组织篡夺过去。篡位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前提是要找出在背后实质操弄无名组织的领袖人物。 「其实最初创立无名组织的首领已经过世了,但是首领有个还非常年轻的孙女。这个孙女在暗地实质掌控调动组织战力和外交的权力,因此她也可以算是现任的组织首领唷。」七夜不知道是不是在扯淡。 「是谁?」萧魍不怎么想听首领的身世。 「是第一流杀手的『魔偶宴席』奇綺琪。当然,第一流杀手的身份只是她的偽装唷,实际上她是暗地操控组织的龙头,儘管权势比过去的首领要低,但影响力绝对也在你之上了。」 我就算想装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是谁啊? 米可轻声咒骂:「骗子,怎么可能是那个偶像型杀手?」看来她似乎对奇綺琪有几分了解。不愧是米可,或者该说是我的阅歷太浅? 「你在唬我吗?奇綺琪作为第一流杀手曝光率并不低,在年轻一辈的人气高得离谱。那种把杀手当成偶像工作在造势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身份?」萧魍的观点和米可相同。 「所以才会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呀,那孩子的演技可是超一流呢。」七夜。 「你的演技也不差啊,你果然是在骗我吧?」萧魍质疑中。 「没有,」七夜继续说:「而且她还是妾身的四大樑柱之一唷。这样出卖伙伴,妾身的良心都在隐隐作痛了吶。」 啊,四大樑柱?没想到她手底下已经有四大樑柱啦? 那如果我和米可在之前接受邀请,四大樑柱不就要变成六大樑柱了吗?总觉得这个「四大」是个非常容易更变的数字。 等等,不对不对,如果说奇綺琪是无名组织的领袖,那奇綺琪怎么又会是七夜的四大樑柱?难道要说无名组织的首领也不过是七夜的四大樑柱之一吗?总觉得这部分的逻辑非常弔诡。 「……你的确不像在扯谎。」萧魍居然接受七夜的说法了?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 萧魍背后的杀气倏然涌向七夜,宛如无形的巨人之掌般毫不留情地轰了过去!这招带有的质量超乎想像,七夜灵活地在空中闪身,七夜堂的樑柱和顶端顿时多了一个庞大的窟窿。作为通气孔似乎稍嫌过大。 突然觉得萧魍的特殊能力似乎会成为零极先生的剋星,毕竟零极的「穿透」是有意识的发动,那么看不见的攻击想必能给零极较大的心理压力。 话说回来,萧魍毁约了。从七夜口中得到情报后,他还是打算继续找碴。 「哎呀、不是说好不出手吗?」七夜瞥了眼破出大洞的殿堂。 「你以前也说好我们互不干涉的,结果呢?啊?」 无形的巨人之掌爆散,化为无数道强烈的杀气衝击波,七夜见招拆招,她让周身爆起一串串电流和火光,藉此抵销萧魍的追击。 萧魍那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啦,看来他无论如何都打算在这里收拾七夜。 就在这时。 七夜凭空唤出一把……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东西拥有大型开山刀的长度,整体呈现管状却又有许多类似机关的金属覆盖在上头,那个深褐色的东西看得出来也有握把,七夜正握着类似握把的地方。那东西乍看不像是用来砍死人,拿来敲人或许也不太对。 「什么呀?那个。」米可也是一愣。我还以为她会知道耶。 「不知道,可是前端似乎有很小的金属管口。大概是吹箭暗器的改良版?」儘管我不觉得七夜会拿出那种被时代淘汰的暗器。七夜飘在空中,将前端对准萧魍,只见萧魍稍稍警戒了起来,他似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 「创字招牌的新式兵器吗?」逸飞猜测,「不过看不出用途就是了。」 下一秒。 伴随着「碰!」地爆响,那东西的前端在瞬间闪出微弱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总觉得出来的不只是火光。在我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以前,萧魍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真亏体积那么小的东西能发出这等噪音啊。 萧魍没有喊痛,他摀着左肩,鲜血正从他的左肩泊泊涌出,很难想像他受到的伤势和七夜手上的怪傢伙无关。萧魍飞快地封住肩上的穴道止血以后,右手食指立刻插进伤口中,并从中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小小金属。 「居然没有脑袋开花,真亏你能闪过要害呢、嘻嘻嘻。」七夜甩了甩那把怪异的武器,「这个是第三世界的古典武器唷,叫做单管猎枪,帅气吧?」 单管猎枪?前面三个字不提,说到枪,不就是那种主要用来戳人的长兵器吗?我心想:不是只要长长的武器就能叫做枪吧。算了,名称怎样都好。 重点是我从那把武器的攻击中,没有感受到半点内力等武功修为。那东西只需要瞄准就能放出那等连肉眼都看不清的强力攻击? 「你好像得到了很新奇的玩具嘛。」萧魍捏扁那颗金属弹丸,同时六道杀气如龙捲风般缠向七夜,七夜乾脆地拋下单管猎枪、唤出死神大镰,大镰如弯月般的刀刃划出复杂而俐落的冷光,斩断所有袭去的杀气。 不过被拋下的单管猎枪就没有受到保护了,先是被杀气龙捲给扭成麻花捲,再被大镰的刀气给波及而化为两截废铁。看来第三世界的武器本身并没有特别厉害的防御力。 对于这种结果,萧魍心知肚明,他知道和七夜远距离交手讨不到便宜,因此他打算要飞身衝向七夜,但是,七夜早一步扔下了一颗水果大小的物体。 「暗器?无聊,少用这种东西!」萧魍不屑地啐道,杀气立刻将那「暗器」给扫开——原本他是这么打算的,谁知道无形杀气一接触到那「暗器」,极大量的烟雾立刻犹如戏法般从那「暗器」中爆出! 大量的烟雾转眼就掩盖萧魍週遭,「颼!」七夜看准时机,死神大镰一挥,立刻对着烟雾释放出一道夹带雷电的斩击之风! 无形杀气宛如爆炸般捲开厚重的浓烟。现出身影的萧魍脚边有道窜着细微电流的长长斩痕,看来他是惊险地在烟雾中闪过斩击了。 「那个叫烟雾弹唷。」七夜像是专家一样介绍名称,然后她再次用左手凭空「变出」相似的物体,她咬开插在那东西上头的栓子,然后丢了过来。 丢了过来? 说着说着,她居然往我们这边丢了过来! 这次的「暗器」和烟雾弹明显只有外表相似而已,「砰!」逸飞的飞锥精准地在「暗器」掉过来以前命中它,紧接着暗器爆炸了,伴随着火光膨胀的那种爆炸!锐利的细小破片伴随爆风往四面八方乱射一通。 「也有那种类型的唷,那个是第三世界的手榴弹。」七夜说完还偷笑一下。讲解之馀不忘提醒我们不要看傻了眼,真是亲切呢。 可是请不要把我们当成示范新武器的教材。 「你想表达什么?」萧魍的无形杀气自动防住手榴弹的破片。 「你不觉得妾身能办到的事情变多了吗?例如变出东西之类的。」 「这和你继承冬乐之名有关吧?」萧魍撇撇嘴,「这不影响我要杀你这件事。」 「不,妾身突然想到,你也来成为妾身的樑柱之一怎么样?」 「啊?樑柱?」萧魍疑惑。确实,为什么要称作樑柱啊? 「征服世界的樑柱呀,有点像是魔王城的四大天王那种角色,想要吗?」 「你是白痴吗?」萧魍不假思索。 答得好,这真是将千言万语浓缩成精华的吐槽。一针见血。 「哎唷?」七夜缓缓从空中飘下,「无法理解。你真的以为自己杀得死妾身吶?」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七夜的气势改变了。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改变,该怎么形容?那是…… 「萌生出杀意了吗?不错嘛,你终于肯认真了。」萧魍的眼神也凶狠起来。 就是杀意。可是潜藏在杀意中的,是股微妙的遗憾与不解。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也不是心理学家,这方面是伊姐的专业,所以或许我判断的并不正确。 萧魍自己心知肚明:七夜与自己的能力实在是相性不好。 萧魍的能力是「控制杀气」,并且能够使操控的杀气化为具有实质的攻击,在他週遭的杀气越浓烈,他的这项能力就越是强大,尤其面对敌人也杀气腾腾的时候,他更是连同敌方的杀气都能纳为己用。 可是七夜没有杀意,自然也就没有杀气。 少掉敌方对自己投射过来的杀气,萧魍就等同于少掉大半优势,所以七夜好死不死就偏偏是萧魍的剋星,又偏偏是萧魍最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对象。 然而萧魍万万没想到,七夜也有展露杀气的一天。 那么这就好办了。 「斩裂剑,」萧魍举起右手,现场的杀气全数往他高举的掌心聚集过去,「提尔锋(tyrfing)!」藉由神话中的幻想武器作为概念,他凝聚了现场包括七夜在内的所有杀气,比人还要高大的神话魔剑在他掌上成形。 我可以感受到那把斩裂剑中蕴含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庞大质量。 随即,七夜堂内部的樑柱和墙壁连同相同高度的摆设一同被斩断! 「……什么?」 我瞪大双眼。 萧魍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没错,因为造就这一击的并不是萧魍。 斩裂剑还没有动,七夜的死神大镰就先动了。 萧魍高举的右腕被切下,和手臂失去连接的右腕滑稽地飞上天。 那副景象让我想起弄断不死铁骨手腕时的回忆。 「你不过是稍微厉害一些的人类而已,竟然妄想打败妾身累积的千年吗?」 萧魍週遭的地表爆起夸张的烈风,烈风中带有如刀片般大量的冰屑和石块,形成将萧魍牵制住的牢狱,不过萧魍也不是寻常角色,他将无形杀气凝聚至右脚、狠狠一踏,便向周遭放出突破牢狱的衝击—— 「或许其他世界的你很出色唷,但是这个世界的你不行,因为你太早就想挑战妾身了,」七夜的下一招已然准备完成,「前提是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 被彻底分为上下两半的殿堂没有崩塌。 我呆住。 殿堂被斩断的上半截整个不自然的浮上高空、遮蔽烈日,它像是在炫耀自己脱离重力般越浮越高,然后硬生生的倾斜、转向,将前端对准萧魍。大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散,尘埃似乎没有跟着享有无视重力的特权。 米可拉着我就往反方向跑,我回过神来,也全力衝刺。 开什么玩笑!这种规模的超大建筑要是砸下来,受害范围可不只有萧魍身边啊!我有种自己一直在逃跑的错觉,不,或许不是错觉,从遇到四夜起,我和米可确实就被迫陷入一种逃了又逃的状态。 我生怕自己会逃成习惯,不过这也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 「这边。」 转角处有道懒散而熟悉的声音传入我们耳中,然后是一对黑眼圈映入眼帘,不会有错,那头米色的波浪状长发、严重的黑眼圈和那身标准的护士装…… 「『伊姐?』」我和米可异口同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就在我想发问之际,我忽觉自己的双眼被伊姐那半睁的目光给吸住。 彷彿眼球被固定住般无法动弹,紧接着是脑内宛如有某个开关被开啟般,我的精神莫名地变得清晰无比,连四肢都感觉轻飘飘的。 「这是什么?」米可迟疑,看来不止是我,连米可和逸飞等人都有同样的体验。 由于太过突然,我们连该作何反应都不知道。 「是『集体暗示』,没空多讲了,唉,半路上支开零极花了不少时间。抱歉啊,来得有点晚。」说完,春喜打了一个哈欠。 容我插个话,如果各位在街上看见有人骑着山猪发送传单,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乘以一千倍大概就会接近我此刻的心情吧。 「喔、喔噢。」怎么觉得这几天的变化都让我脑筋转不过来呢?我老了吗? 我联想到有学者表示年轻人也可能得到老年痴呆症,这可不妙。我担心起自己的健康状况,但是啊,伊姐究竟是…… 她刚刚说她在半路上支开零极吗?我犹豫着要不要针对此事发表疑问。 「别说话,我也无法蒙过冬乐的感知太久。跟紧我,这就回去找你们的师父。」 * 零极先生又开始活动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中央国度。 原本江湖中人都以为,在北峰落败的零极先生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事实往往和期望相反。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错误就由我来修正。」 双刀舞出危险的路数,零极先生已在第一百四十几招时将春喜逼入绝境。 在零极先生正要杀去七夜堂时,他碰见了传说中的四季之春喜。 当然,零极本来是认不出春喜的,他根本不晓得春喜长怎样,也不清楚春喜拥有怎样的能力,可是春喜却主动接近他并表明身分,还拋出一句:「可以不要去添我的麻烦吗?」 然后零极没有管那么多,甚至不想理解春喜是什么意思就展开了一阵疯狂的猛攻,就算是在大街上零极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打得更加起劲,他的那对柳叶刀不只针对春喜,还沿路将路人和摊贩顺手处以极刑。 没有为什么要杀,只是因为看不顺眼,所以零极就要杀。 「有道理,可惜我对反社会思想没有兴趣。」惨叫声四起,春喜的语气却依旧慵懒。 「我是反人类思想!」零极甩出右手的柳叶刀,旋转的刀刃带上穿透的第二性质,不过却被春喜以不像人类的动作给闪避了,柳叶刀带着回劲飞到零极手中。双刀攻势再起! 「还真是极端的疯子。」 「多谢夸奖,渣滓。」得手了!零极以鬼魅般的身法截住春喜的退路,一刀俐落抹过春喜白皙的颈动脉,这动作每次都让零极先生感到欲罢不能。 ……奇怪? 零极忽觉手感有异,一愣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原来自己割开的不是春喜的咽喉,而是一根树干的树皮。 树干凄惨地被割开一道切口,树液缓缓流下。 週遭没有春喜的影子,自己只是在和一个不存在的幻影对话和搏斗。 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牵引到中央大城之外。 零极搔搔脑袋,自认倒楣。他对精神系的妖法本就比较没辙。 影响精神的幻术吗?是什么时候中的? 不,什么时候中的并不重要,因为他确实是在半路遇见了春喜,这代表连上个时代的「最强」都行动了,啊啊、这个江湖到底要发生什么了呢? 他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会是世界规模的动乱。 零极的这个期待,并没有和现实相差太远。 -tobecontinued 第十八章:终焉的倒数 《逐恨而行》第十八章:终焉的倒数 「四季之春喜——是我原本捨弃掉的名号。」 伊姐如是说。 我早就猜到了。才怪。 在这片竹林中,伊姐和秋哀大师彷彿没有体重般靠在纤细的竹子上,他们两人看似是将重心全往竹竿上靠,但是竹竿却连半点弯曲都没有。只要是练家子都能看出:这是相当高等的轻功修为。 「非常时期,只好请她认回这个名号。」秋哀大师没睁开眼。 「唉,真不想承认呢。」伊姐苦笑。 等一下,慢着。 伊姐的真实身份是「四季」中的春喜? 和秋哀大师同为四季,就代表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换句话说,伊姐的年纪估计和秋哀大师相去不远,呃、这么讲来那她不就已经……我没礼貌地直盯着伊姐的脸看。 从伊姐的外貌完全看不出来老化的徵兆。 这不是客套话,顶多只能看见她那对不健康的黑眼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伊姐都不像是超过三十岁,但实际上搞不好四十五左右了?我打了个寒颤。 女人的年龄还真是不能随便猜测啊。 亏我小时候还曾经迷上她替我疗伤的侧脸。 虽然没有因为年纪而產生反感,可是震惊倒是真的。 「嚯嚯?你小时候被我迷住过啊?」伊姐冷不防地说。 「你你你在讲什么鬼话!」我像是被迎头重击般感到一阵狼狈,米可他们都在这里,这可不能承认啊!就算扯谎也要蒙混过去才行! 伊姐的语气明明这么慵懒,字句却如此刺激。我的心脏险些停止。 师兄姐妹们三人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有什么关係?不只你有这类事蹟啊,」伊姐没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以前米可也常常在治疗的时候撒娇,不给她摸摸抱抱都不行呢。」 「才没有呀哇啊!」被点名的米可像是受到惊吓的野猫一样跳起来,她的语尾因为慌乱变得很奇怪。嘿、你看看你,真是狼狈不堪啊。虽然我自己也差不多。 「逸飞嘛,以前都哭着和他姐姐一起来呢,」伊姐的目光飘向逸飞,「这对姐弟的反应很讨喜,总会让我忍不住去刺激一下伤口。」太、太恶劣了。 「我、我可不记得这种事!」逸飞紧张起来,晓安则故作镇定。 没想到大家过去的糗事都被伊姐记得一清二楚。 话说。 我忍不住瞄了米可一眼。我也没问过米可的岁数,只觉得她怎么看都像是和我同岁或更小,可是伊姐的例子让我变得十分在意啊。 搞不好米可也是人不可貌相,实际上我该称她为师姐……? 「米可,其实你是夏怒之类的?」我委婉地对米可发问。 「你在想什么呀白痴!」被骂了。我因此松出一大口气。 嗯? 突然间,我感到一阵不自然。 讲到夏怒的时候,秋哀大师和伊姐不约而同的僵住了一下。 「怎么了吗?」米可也察觉到气氛有些改变。 「来谈谈重点吧,」秋哀大师缓缓说:「冬乐的情况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征服世界吗?能蠢到这个地步也很厉害,冬乐和七夜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冷笑,「她是认真的吗?」 「坦白说,连我们也没想到冬乐会认真到这个地步。」伊姐又叹了口气。 「怎么说?」米可追问。 「冬乐最终的夙愿是企图破坏掉世界上一切旧有的秩序,也就是推翻目前掌控大权的,透过征服来对这个世界进行彻底的改革,」秋哀大师讲解:「不过此事的规模过于庞大,凭冬乐一人处理不完,所以冬乐只好寻找能够接手此事的继承者。」 而那个继承者就是七夜。 「能找到志趣相投的继承者,这也不简单。」逸飞喃喃自语。有道理。 我想了又想,发现七夜做的事情和零极先生其实是大同小异嘛。 只不过七夜还有打算在破坏后建立新秩序,而零极只是单纯把破坏的尽头作为结局。但两者没有孰优孰劣,两个都一样糟糕就是了。 「……没有实感。」 这时,一向安静的晓安发言了,她幽幽地说:「由于规模过于庞大,所以我们无法明确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儘管如此,从师父和伊姐的行动来判断,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理解成此事已不容怠慢了?」 经过晓安这么说也点醒了我。 是啊,如果没有必要,秋哀大师就没理由会把我们全部找回来,而且还让伊姐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照这个逻辑来看,说不定此事的严重性已是迫在眉睫。 「如你所言,」秋哀点点头,「夏怒已经遭到杀害了。接下来,冬乐的继承者很可能会再除去有本事和她作对的人物。」 所以要我们聚在一起御敌吗?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看得起七夜的爪牙啊。 「意思是我们会被盯上?」逸飞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有师父在的话,来什么刺客都无所谓不是吗?」米可倒不怎么担心。 「不。」秋哀及时否定,「那个叫七夜的继承者是个极其棘手的角色,那孩子的资质甚至在冬乐本人之上,能动用的人脉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主要是四大柱。能和七夜对等交流的,就是她所谓的四大柱,即使不晓得她的四大柱是哪些傢伙,但能和七夜对等合作的都不是寻常人物,」伊姐又打了个哈欠,「否则夏怒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被野猫野狗给收拾。」 话是这么说,我也承认七夜本人是空前的强敌,但会不会太高估七夜的势力啦?七夜还有邀请我们加入樑柱的行列呢,连萧魍也有被邀请,要成为她的伙伴并不困难啊。照这个标准看来,她的四大柱也未必有多厉害。 还是说「四大柱」和「樑柱」两者有差别吗?七夜确实没有邀请我们加入四大柱,而是樑柱,若是如此,那七夜未免太会玩文字游戏了。 啊。 说到这个,「魔偶宴席」奇綺琪是组织首领的事情,秋哀大师晓得吗? 「现在他晓得了,透过我的读心术和传心术。」伊姐读出我的想法,她半睁着眼盗取我的心声后,将之原封不动的传递给秋哀大师。秋哀大师点点头,没有因为这点情报而动摇。 「……」想到自己的想法随时都会被窥伺,不管怎么说,哪怕对方是自己人,还是有点不舒服。她能窥伺到什么程度呢?真可怕。 「敌不动、我不动,如果有谁要来犯,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总归这称不上问题,」秋哀大师说:「今天,我不是特别来让你们御敌的。」 要来拟定对付七夜的作战计划吗? 「那对你们又太早了。」伊姐揉揉眼睛,又打上一个哈欠。我的内心再度被偷窥,该不会伊姐是故意锁定我的吧? 「『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秋哀大师缓缓地说:「你们四个都有习武的资质,我是来将这招授予你们,能学多少算多少。顺便给你们来点久违的特训。」 「咦咦?真的吗!」米可的眼睛为之一亮。 「我会把你们的程度拉拔到『足以和我与春喜并肩作战』的层次,做好觉悟吧,」秋哀大师的嘴角微微上扬,「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的特训手段很激烈,所以春喜会在这里看着,随时帮你们从鬼门关三番两次的拉回来。」 ……这不就间接表示我们可能会濒死很多次吗? 我和米可、逸飞与晓安互相交换眼神。我们都理解到这下糗大了。 过去秋哀大师从来都没有在训练前下过这等狠话,即使没有,特训的内容也已经够严苛,所以这次的特训恐怕是前所未有的惊险,称为兇残或许都不为过。就算有春喜在,我们还是不希望心跳停止太多次。 会让弟子反覆游走鬼门关的特训,这个、呃。 很想问说:「不能慢慢来吗?」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慢慢来的间暇。 秋哀大师的双目微睁,排山倒海的悲意涌来。 看来师父是认真的。 * 实验室。 并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所以此处没有摆满人脑或脏器。要是没有被事先告知,甚至没有人会猜到这里是实验室。 但是如果问起这里「有没有恐怖的东西」,答案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像漫画那样放在一目瞭然的位置。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拆了自己家又沿路破坏两条街……妹妹唷,你可以自制点吗?」 奇綺琪清甜的嗓音带有抱怨的口气。她正是被称作「偶像型杀手」的少女。 当然,扮演成受欢迎的偶像型杀手只是她的兴趣,第一流杀手「魔偶宴席」则是奇綺琪的表面形象。实际上她是在暗地掌控组织实权的首领,透过她的妖法,便能够在无须出面的状态下控制住整个组织。 如果仔细将奇綺琪和七夜的五官做对比,不难发现她们两人确实是姊妹。奇綺琪有心的话,她绝对可以轻易的假扮成七夜。可是奇綺琪不会那么做,她的金发正是想和七夜在外表上有所区别的证明。 奇綺琪的淡金色长发被兔子形状的发饰绑成双马尾,她的上衣特别设计成左右不对称,一长一短的袖口两边都有用皮製黑手环束着,此外她身上的那件庞克风格上衣实在稍嫌过短,明显是刻意要让腹部露出。 她的腰上毫无意义地缠着的好几条皮带作为造型,皮带之下是黑底粉色的短折裙,裙上还系着细鍊。整体看来,这名少女整身都是将时尚两字体现的模样,黑色和粉红色混合的衣着相当适合她。 她那身吸引目光的打扮和体态,加上她杀人时的创意,让她得到了偶像型杀手的称呼,十分受到江湖中的年轻人欢迎,也是史上第一个把杀手事业当成舞台的人物。 「别因为比妾身大个两天就自称姐姐吶。」七夜笑嘻嘻的转移话题。 「真是的,还以为当上继承者以后你会变得成熟一点。」奇綺琪噘起嘴。 「好嘛好嘛,毁掉两条街是妾身不对。不过一半的责任都在萧家当主那边唷?虽说他已经……嘻嘻!」七夜没有半点悔意。 对于摧毁两条街的行径,没什么好说。奇綺琪也只能认了,一方面她也觉得中央大城是迟早会毁灭,所以善后工作她也不太想认真吩咐组织去处理。 「然后,你是不是还把我借给你的玩具痛坏啦?」奇綺琪细数七夜的过失。 「抱歉唷,嘻嘻、不过你的技术也真是越来越好啦,」七夜轻佻的随口夸讚:「谁也没有看出一夜到六夜会是你的魔偶唷。」 「是别人都瞎了眼吧?那六个玩具和人类还差得远,尤其是感情的部分。」奇綺琪她对自己过去的作品总有些不满。 「这样刚好唷,缺乏感情才会忠心。」 「我说,妹妹唷。」 「不要因为你比妾身早两天出生就这样叫。」七夜不喜欢被这样叫。 「妹妹唷,四大柱都行动了吗?」奇綺琪故意不更正称呼。 「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故意闭眼遮耳的七夜大喊。 「……征服世界的四大柱之首。」奇綺琪不得不换一个叫法。 「嗨,有何贵干?」七夜的态度转变之快,让奇綺琪有点想作弄她。 不过还是算了,奇綺琪不想在这里和七夜斗嘴。 「你的四大柱,应该要让你我之外的其馀两个展开行动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嘛,哎、四大柱其馀的两个都有点问题。一个终日沉迷在酒精中、一个……呃、和预计的不一样,他没有加入四大柱。」七夜讲得扭扭捏捏。都怪冬乐没有准备万全就把事情丢过来,七夜暗自埋怨。 「什么跟什么,亏我这边都准备好了耶。」 准备好了? 「妾身姑且问问,是指『那个』准备完成了吗?」七夜确认。 「呜嘿嘿。」奇綺琪露出偶像的招牌甜笑,她笑而不答。 「哎唷?」七夜的目光闪过一丝罕见的激动,「控制方法也有了?」 「控制方法也有了。」奇綺琪自豪地挺胸给出肯定。 虽然不清楚她们谈的是什么,但那想必是相当不妙的东西。 「嘻嘻嘻嘻、那先拿第三世界做个试验如何?」七夜脑筋转得很快。 这个提议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邪恶了。 因为奇綺琪所完成的「那个」几乎可以堪称全世界最恶劣的东西。 「真坏心呢,我喜欢。」兔子般的发饰晃了晃,奇綺琪予以赞同。 「妾身本以为你只是说说,嘻嘻、结果你真的完成那个啦?真让人兴奋呢,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其他两大柱也没差了,妾身和你就足够完成目标了唷。」 「话说回来,」奇綺琪瞥了眼七夜拖着的东西,「你手上那是什么?」 奇綺琪已经忍着很久不去吐槽,从七夜刚进来的时候起,她就尽量不去在意七夜手上拖着的那东西。奇綺琪本来以为七夜会主动说明。 可是她错了,七夜压根没有要主动说明的意思。完全就是如果奇綺琪不问,七夜就会直接拋下那东西走人的感觉。 「这个?这可是妾身要送你的伴手礼唷。」七夜自己配出「鏘鏘鏘!」的音效把那东西扔到奇綺琪的身前。那东西作为伴手礼实在不太精美。 「呜哇,这可真是……」臭。 奇綺琪捏起鼻子,她蹲下身去对着「伴手礼」动手动脚。 「那,这个新玩具怎么样呢?」七夜问。 「意外的优质,」奇綺琪起身,「可惜你没有处理好,臭死了。」 「别这样说嘛,有新玩具总比没有好、嘻嘻。」 「也是。妹妹唷,你的心意我就收下囉。」 「不要把妾身当成妹妹!」 那个「伴手礼」不是别的什么。 那是萧魍的尸体。 * 「……」 哑口无言。 零极先生本来是想杀去七夜堂。 中途被一个自称春喜的傢伙支开也就算了。 可是当他看见七夜堂,他就真的只能哑口无言。 零极看得出来七夜堂是被一道无法想像的强力斩击给一举斩断,然后他往不远处看去。本该是七夜堂上半部的建筑物化为废墟,或者说是被用力砸成废墟,碎石和瓦砾波及了将近半条街之远,住家的毁损和死伤人数可想而知。 七夜那个臭小鬼,因为当上继承者而兴奋到失控了吗? 不过既然七夜已经离开了,那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呢?如果有心,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揪出七夜并不困难。他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 在半天以前,零极对七夜很是不满,可是如今他已改变主意。 七夜大概已经展开继承者该做的行动了。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以七夜的人脉和能力类型来看,她能比自己更快的让世界陷入混沌。 决定了,顺势利用七夜吧。 因为七夜的行动暂时会和自己的期望不谋而合。 零极期盼着世界的瓦解和破灭,七夜则是即将把世界搅得一团乱。 如果现在为了一时的情绪而杀掉她,那可得不偿失。 只是到最后和七夜的一战,估计还是无可避免。 坦白讲很棘手。零极知道冬乐有多么强大,而冬乐的继承者想必只会更强。 但是——无论对手的份量多么庞大,零极都绝对会使对方屈服。 这是零极最初的信念,也是让他取得妖法的强大意志。没有错,过去十年来自己或许因为自傲而忘记了这些,但是如今的他已然不同。零极接纳了自己「并不是无敌」的事实,并取回名为信念的初衷。 毫无疑问,此刻的零极先生已不能和北峰事件那时相提并论。 唯有正视自己的弱点并克服它,才能够登上更高的境界。 北峰那个时候之所以会落到那个下场,就是因为自己太过高傲又太过轻敌,更重要的是,自己那时完全遗忘了初衷,只沉溺在偏执的杀戮中。从零极想通这些的时间点起,他就等同进入了下一个境界。 过去的零极也不会承认对手很厉害,不过他已经改变了。 零极承认拥有继承者身份的七夜确实很强大。可是他并不畏惧,因为「过去的自己」也是从绝望中凭着强大的意志唤起奇蹟。 和当初那个地狱般的绝境相比,这点挑战根本不值得退缩。零极先生甩着柳叶刀。 「疯子」。他想起自己在北峰被敌人赋予的评价。 对啊,自己是疯了没错。那又怎样? 总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清醒的傢伙来得好。 至少零极很清楚自己是为了贯彻自己的疯狂而活,所以他活得毫不虚偽、毫不做作。这种异常坚定的价值观是任谁都无法理解,却也是任谁都无法推翻的,因此他很强,甚至能强到能对抗世界上的秩序。 然后他诅咒着世界。这就是零极逐恨而行的道路。 「这个错误的世界,就由我来制裁。」 将之作为口头禪,零极起身了,他望向来到眼前的不速之客。 「居然敢公然破坏七夜堂并袭击七夜大人,罪无可赦!」对方似乎搞错了什么。 「你谁啊。」零极先生皱眉,不过他没有想解开误会的意思。 想送死的垃圾,来几个就杀几个。对零极而言,解开误会还比杀戮麻烦。 「『吸血帝王』欧阳阴云在此,奉命拿下你的脑袋。」 * 07:00:00:00。 倒数开始。 06:23:58:92。 距离世界的秩序迎向破灭,只剩下不到七日。 06:23:57:14。 -tobecontinued 第十九章:恶意的灾祸 《逐恨而行》第十九章:恶意的灾祸 06:21:13:42。 远离初始大陆的十七个国度,这里是位于跨越水平线的「第三世界」。 初始大陆的居民对于第三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晓得在世界的另一端存在这么一个高度文明。同样的,第三世界也和初始大陆毫无瓜葛,虽然第三世界拥有能够跨海的技术,然而发现初始大陆的政府上层却不打算与之扯上关係。 七夜带着奇綺琪,发动了第十一代继承者的妖法——空间移动,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这个遥远无比的异国。 她们俩悠间地坐在高耸的铁塔顶端,从这里俯视第三世界可以看见林立的高楼和经过制式化开发的柏油路面。乍看之下,这简直是个被「秩序」给禁錮的国度,连树木都是以人工种植的方式来美化环境。 如果让憎恨秩序的零极看见这幅景象,那傢伙包准会失控地破坏掉一切。七夜心想。 来来去去的车辆快速地奔驰过马路,这个第三世界的「交通工具」可以让每个人都以媲美绝顶轻功的速度移动。第三世界的社会秩序亦不是初始大陆所能比拟,不少普通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遭遇廝杀的处境。 儘管暗地也有许多黑道或政权势力的纠纷,但总体无疑是和平得令人作呕。 不过这个和平,马上就要划下句点了。 「妹妹唷,开始囉?」坐在铁塔顶端的奇綺琪身边围绕着一大群漆黑的乌鸦。当然,那不是普通的动物,那是带来毁灭的媒介。 「不要一直把妾身当成妹妹,你才大我两天而已。」 「是是是,请欣赏吧。」 * 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开始的——这种话,并不正确。 至少对我来说、对我们班来说,那道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就是开端。 听见那犹如杀猪的凄厉哀号,上了年纪的歷史老师在全班鼓譟起来以前「碰!碰!碰!」用力地拍了三下黑板,「安静!」并用吼的要大家安静。 成效不彰,班上的问题学生立刻就衝到窗旁,然后…… 「妈的!好多血!」「真、真的假的啊?」「干!死人了啦!」 衝到窗边的三人发表出不同的意见。意见不同,但发言的情绪倒是颇为一致。震惊、困惑、恐惧和噁心,由这几种感情的衝击,使得他们脸色发青。 用听的也能听出事态不妙,「搞什么搞什么?全部回座位!」努力想维持秩序的歷史老师放下粉笔,「现在的学生喔……」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到窗边,接下来,歷史老师也愣住了。 这时,班上的同学总共分成三种反应—— 第一种人是在偷玩手机的,由于他们的游戏进行到一半,所以他们几乎没有被这阵骚动给动摇,这种人一定是抱持「反正不会是什么大事,比起那个,还是先过完这关再说」的心态。他们无动于衷。 第二种人是跟着拋下课本、衝到窗边企图一探究竟的,这是最多同学选择的行动,我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他们,从四楼的窗口探头窥探操场上的惨状。大部分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同学也是加入这个类别。 第三种人多半是女同学,她们趁机开始聊天、补妆,也不是不关心惨叫,只是不想挤到窗边凑热闹吧,因为她们还是会随口问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往窗外一看。呜哇还真的是很惨。 两个仰躺在地的女学生似乎正拿着文件穿越操场,不过她们没能顺利穿越操场的跑道,因为她们两个的胸腹被穿了好几个血孔,暗红色的液体溅得老远。怎么看那个出血都已达致死量。 鲜血似乎没有想像中的红耶?不不不,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 有人死了。虽然不认识,但至少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而且那个死法……对啊,为什么会死成那样啊? 接下来,在全校靠窗的班级学生注目下,那两个浑身染血的女同学缓缓地爬了起来,她们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好似在梦游一样,看起来并没有意识。与其说是復活,不如说是突变成殭尸还比较恰当。 别班的学生比我们班更早发出尖叫,不过本班的女学生也不落人后,马上就加入了越来越多共鸣的噪音大会。宛如骨牌效应般,一下子我就听见全校的班级都在举办音浪祭典。 「稍安勿躁,通通回位子!不要再拍照了!」歷史老师紧张的声音被大家自然而然地无视。看来在特殊情况下,老师的号召力有待加强。 不过事情还没完。 突破四起的尖叫,更加歇斯底里的惨嚎从下方传来。 这波惨叫是从隔壁的校舍内爆发。意思就是距离我们更近了。 喂喂,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教务处广播,请全校任课老师迅速按照标准程序带领学生往外部疏散,重复,请全校的任课老师注意,这不是演习,请按照标准程序带领学生往外部疏散!」 教官故作镇定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隐约能听见广播背景音也是吵成一团。遗憾的是防灾演习的成果完全派不上用场,走廊上早已满是慌乱奔逃的学生。 似乎还有「救命」、「有怪物」之类的悲鸣。终于连玩手机的同学都不得不暂停游戏,被迫体验同样的恐惧气氛。 超越尖叫的凄厉悲鸣蔓延到三楼。 身处四楼的本班同学早就鸟兽散,大部分的同学都结伴各奔东西,也有人要我一起逃,但我拒绝了对方。对方肯定觉得莫名其妙。 全校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恐慌。 我靠在窗檯上,视线飞快地环伺教室。黑板、粉笔、讲台、课桌椅、书包、扫把、拖把、畚箕、水桶、清洁剂、垃圾桶、资源回收篮、雨伞,不行,这些东西很难说可以派上用场,我继续思考。 要选个武器才行,我的电玩脑如此告诉我。可是上述的物品怎么想都不太有用。扫把如果把前端给拔掉,大概还能拿来当细长的棍子?还是将就用雨伞? 那同学的携带物会有什么有用的吗?我陷入思考。化妆品、香水、离子夹、拳击手套、瑞士刀、剪刀、美工刀、黄色书刊、弹力球、滑板、烤肉架。 虽然有很多带个刀字的东西,但不是太短就是根本无法当作防身武器使用。拳击手套的弊病也一样,更何况我又不是拳击高手。 有了!滑板或许还算不错。 「介哥,逃啊!你在干嘛?」死党a拉了我好几下。你还不跑啊? 「拿滑板。反正班上的板神他拋下滑板逃之夭夭了吧?借一下而已。」 我拿起滑板,不错,像我这种普通人如果要说要怎么应战,那当然就是拿又坚固又长又兼备机动性的东西打打砸砸。滑板真是不二选择,全力用侧面砸过去的杀伤力强大,滑板本身又不可能被打断。 虽然很想开个「优质的滑板怎么砸怎么摔都不会坏」的讲座,不过我没时间。 「不是说那个,大家都往外跑了,你不要再摸东摸西了啦!」这个死党a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哪像死党bcde早就不知逃到哪去。 「乱跑反而危险。」我说,说完就发现连老师都不知何时闪人了。 「什么?」死党a不晓得我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 「吓到乱叫乱跑的,总是会成为牺牲者。这不是恐怖片的定律吗?」 「你……不怕吗?」死党a嘴唇发紫,看来是吓得不轻。 「老实讲我怕死了,怕到很想上厕所。可是如果真的有怪物,那牠十之八九会去追那些乱窜的白痴。」我心想:运气好的话,怪物根本不会注意到躲在教室的我,因为牠的注意力会被又叫又跳的人给吸引。 如果所谓的怪物是殭尸,那就更是如此了,电影或电玩的殭尸总会去追逃跑的人不是吗?暂时躲起来说不定还比较安全。 「你啊,这是重度沉迷于电玩的典型思维喔?」死党a很无奈, 「或许是吧。但我不打算抱头鼠窜。」当然,我的前提是怪物或殭尸不能太多,要是牠们像是蚂蚁一样满地爬,那躲在哪里估计都会被抓到吧。 忽然间。 惨叫声从隔壁班传出,楼上也相继传来类似的悲鸣。糟透了。 我赶紧把教室的灯光全部关掉,「不要出声。」同时粗暴地将死党a和我一起拉低身、以课桌椅作为掩体躲着。 从课桌椅间的细缝看出去,可以望见教室前门的走廊外有个舌头吐得比手臂还长的变种殭尸走了过去。我没有看得很仔细,不过那殭尸身上似乎有着好几个被血孔,差点害我噁心到把早餐吐出来。 心跳剧烈地跳动着。有些电影的殭尸会侦测呼吸,所以我想闭气,可是紧张感使我无法顺利停止呼吸。 我是有幻想过哪天殭尸入侵校园的剧情啦,可是老天爷,可以请祢不要随便实现我的妄想吗?更何况在妄想中我是有超能力的,祢最少连超能力的部分也帮我实现嘛。 ……要是逼不得已,退路也不是没有。我瞥了眼窗檯外。 幸亏那隻用两脚步行的殭尸没有注意到我们,牠随着「啪噠啪噠」的赤脚跑步声远去。当我要松出一口气的剎那间—— 我知道被殭尸宰掉就会被感染成牠们的同类,我也知道殭尸灾难的扩散速度比想像中惊人,但,「会飞的是怎样啊!」 一隻乌鸦吐着半公尺长的管状舌头往我们直直飞来! 我拉起死党a转身就跑,不是跑向教室的后门,从后门出去肯定会在走廊被殭尸撞见,就算我有滑板,我也不会想衝去走廊和殭尸干架。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拉开大窗,「跳!」然后我推了死党a一把,紧接着转过身去,运用上扭身的劲道全力挥出滑板! 接着滑板立刻被乌鸦的管状舌头给捲住,「什么?」牠还有这招? 那隻死乌鸦或许是判断出被打到会很痛,因此牠企图夺走我的武器。我瞪着捲住滑板上半部的粉色长舌,吓得手汗直流。和乌鸦抢滑板实在不好玩。 「介哥,这里是四楼耶!」死党a已经跨在窗檯上,却没有勇气起跳。 「不要紧,跳下去是升旗台顶端,那里有两楼高,就相当你只跳了两层楼!」我赶紧劝死党a跳一跳,我不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应付那头怪乌鸦。 「但是——」「下去啦干!」我松开滑板,滑板立刻被乌鸦给捲过去,接下来我转身一把用力将死党a推下去,然后跟着跨越窗檯、飞向天空。 跳两次两楼高总比跳一次四楼高还要好。 听说从二楼的高度掉下去不会死。我这就来证实。 短暂的失重快感和本能的恐惧让我发出怪异的叫声,不过确实没有很痛,因为我摔在死党a的背上。当死党a正为了扭伤手腕、擦破两大片膝盖皮而痛苦不堪之时,立刻又因为我的降落而被压断两根肋骨。 抱歉啦。如果你早点跳就不会这样了。 「来来来,再跳下去就可以穿越操场、逃出校园囉。」我强人所难地鼓励着死党a,然后抢先跳下去,落地时「啊呜哦哦哦!」内脏彷彿被集体压缩般痛苦,手肘的皮肤则被操场地面的颗粒给夺走一小块。 为了避免被死党a压到,我赶紧以疼痛为动力往前蹦蹦跳跳。 「咯吱。」 随着有点奇怪的落地声,我知道死党a总算是鼓起勇气跟着跳下来。 我回头想要拉起死党a往前跑,谁知道…… 干,死党a摔死了。 他的脖子被扭曲成艺术的角度,断裂的颈骨刺出颈部、裸露在外。落地方式显然有问题,大概是在痛得打滚时滚过头,才会不小心倒栽葱摔成这样吧。 「……」我忍住涌上食道的呕吐感,并发现先前死在操场上的女学生消失了,她们多半是加入殭尸阵营,正在校内毫不留情的东啃西咬。 操场一片空旷。我担心会有乌鸦和殭尸从校舍衝出来,因此我赶紧拖着疼痛的身子跑向操场旁。从正门出去太慢了,我要爬出围墙离开校园、逃到充满文明的大马路上! 我该做的只有逃,逃出一条活路。即使我很想去把中意的女同学c救出来,但我可没有成为英雄的资质,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沿路都没有捡到枪枝一类的强力武器。电玩和现实果真有差。 逃到大马路上,我才明白这不是校园规模的惨剧。 「不会吧?」 汽机车歪七扭八的在马路上乱成一团,翻车的翻车、撞到电线桿或分隔岛的也不少,还有在十字路口互相撞成废铁的,四处都是血跡,火光从一些受损比较严重的车辆上燃起,活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马路上血跡斑斑,就算没有活人也该有死人才对,但我却连一具尸体都没看见。 大概是死人也都跑光了。这句话真好笑,我绝望地自我解嘲。 接下来该怎么办?往哪逃?我靠在围墙边拿出手机。所有关于公家机关的紧急专线都呈现忙线、无法接通,看来企图寻求政府协助的人很多嘛。 我又陆续拨出几支号码,其他班级的朋友和亲戚都没有接起手机,不死心的我则继续连上社群网站,一大堆疯狂透过分享转发的紧急消息立刻填满画面,有的消息是指出不要靠近某某地区、有的消息是指示倖存者往某某地区集合。 啊,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平安无事啊! 有网路的现代社会真方便,这下我就知道该往哪去了。 然而。 粗哑的「嘎嘎」叫声从我后方的空中传来,我回头望去,在空中盘旋的妖怪乌鸦「成群」对着我俯衝而来。我想跑,可是想也知道这下死定了。漆黑的噩梦伴随振翅声围到我身边。 有够过份。会飞还速度这么快,又会成群结队主动袭击人,哪有这样的啊? 无数管状的舌头刺穿我的皮肤,没有被吸血让我很欣慰。在痛死以前,我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注射了口水还是毒液,体内隐约有异物流入的不愉快感受。 透过特殊口器的剧毒杀死猎物,然后以未知的病原体或寄生虫让尸体行动吗?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话说,这种怪物不可能是自然產生的吧? 濒死的脑海掠过「生化武器」一词。 究竟是谁、为了什么,要在人口密集的城市散佈如此恶毒的东西…… 意外地没有很痛。我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四肢逐渐失去知觉和温度,思考能力也越来越迟钝,大概等到意识完全消失以后,我就会突变成殭尸的盟友吧。 「……该死,没有神秘少女来给我解药吗?」 看来只有电影的主角才有办法多次依靠幸运脱困。 明明我觉得自己的应变不差了啊。唉。 临死前,最后想到的也只有自嘲——原来自己只比死党a多活了几分鐘。 * 06:17:57:03。 「扩散效果惊人,不过好像弱弱的。」 坐在铁塔顶端的七夜实话实说。 七夜不清楚这群乌鸦具体是怎么让死者復甦,她也没兴趣知道其原理,她只要知道这群乌鸦拥有的能力就够了。就像是虽然不懂电脑的构造,但只要会使用就好一样的心态。 奇綺琪的那群乌鸦不只是被改造成拥有管状口器,甚至连习性和基因都被改变了。如果能用第三世界的技术去解剖送验,想必会发现这种乌鸦在生物上的定义早已不属于鸟类,而是一种在自然环境中无法诞生的生物。 用第三世界的术语来说,就是类似「生化武器」的东西。 她眼看受到乌鸦分散去袭击的人类,遭到袭击的人无不在三十秒内死亡,并且在九十秒后重新爬起,作为活死人转而去袭击其他人类。成为活死人的傢伙,少部份会在肉体上產生特殊变化。 奇綺琪说,那种变化就是「进化」。 不过產生进化的活死人也只是少数个体,大多的活死人还是行动迟缓、智力低下,行动模式呆板且规律,只会用最单纯的办法去咬死其他活人,并将其他活人感染成自己的同类。如果没有造成恐慌,这种活死人恐怕难以蔓延。 所以七夜稍有不满。 ……第三世界的普通居民因为过惯了安逸的日常生活,才会让奇綺琪的这波实验如此成功。换作初始大陆的江湖人可不会这么蠢。 「呜嘿嘿、这可不用担心,」奇綺琪拿着化妆镜梳理自己的金发,作为偶像,她无论何时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学习能力和进化能力,也是足以带来毁灭的要素。刚开始牠们确实很愚笨,不过学习和进化的速度可惊人的唷。」 是这样吗?七夜抱持疑问继续看下去。 「控制方法呢?」七夜顺便问。 「乌鸦正如其他魔偶一样,可以由我发号命令。死人的部分嘛,无法进行精确的操控,但是我能够让牠们体内的寄生体暂停活动,意思就是可以停止死人动作的意思。」 「原来如此呀,不过还是别太自满比较好。」七夜神秘地一笑,「不要看扁第三世界唷?」 * 稍早之前。 06:23:52:43。 距离倒数还剩下六天二十三小时五十二分四十三秒的稍早之前。 坍塌的七夜堂后方,霍霍声不绝,零极单凭身法终于闪不过「吸血帝王」欧阳阴云的九连掌,是以他只好发动「穿透」的妖法来回避攻势。 九连掌乃北方九连派的掌招,讲究的是岀掌时将内力发为九道、专用以破解敌人守势,此掌威力不大,却因发劲方式奇特,因此打出的九道力劲能震麻敌人四肢、震晕敌人脑袋,瓦解其防御的势态。 不过零极的妖法对此无所畏惧,哪怕是内家高手打出的震波,零极只要有「穿透」的妖法就是所向披靡。欧阳阴云的九连掌连擦都擦不到零极的衣角,因此欧阳阴云双掌一翻,改以「气打长虹」展开下一轮猛攻! 「气打长虹」乃是能以掌击气、使对手隔空中掌的内家功夫,不过零极凭着惊人的身法和直觉,仍是接二连三躲了过去,这回他连妖法都没有发动。 气打长虹和隔山打牛不同的地方在于,「气打长虹」是以掌击气是使掌气飞散,能有效以大范围的掌气杀伤对手,但相对的,威力就没有隔山打牛的小范围破坏力高。 可是这仍伤不到零极先生。 欧阳阴云心里觉得奇怪:怎么打了这么久,零极却还是不还手? 不过后来欧阳阴云又觉得这是零极被自己逼得无法反击,也就没有多想,他招式又一变,杂乱出奇的「失魂爪」双手齐使,化为令人眼花撩乱的爪影! 胡家捕影拳、北方九连掌、气打长虹诀、卦山失魂爪……这些全是只求伤敌的招式,零极敏锐的注意到这点。换句话说,伤到对手或许就是欧阳阴云的目标。 所以从廝杀开始到现在,让零极在意的都不是这些不同流派的功夫,而是被揉合在这些功夫之中的另外一种力量,毫无疑问,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内功心法,估计也是欧阳阴云被称作「吸血帝王」的理由。 话说回来,强大的妖法本是属于零极的优势,但过度依靠妖法可不是好事,所以零极这次兴致一来,就想在尽量不用妖法的条件下打败欧阳阴云。 差不多了。 刀光一闪,神色冷淡的零极总算决定出手,他以柳叶刀迎向失魂爪,欧阳阴云当然不可能和刀锋硬碰硬,「气打长虹!」退开半步的欧阳阴云再度使出这招,看似企图逼开零极,零极也确实将身形一沉就避开掌气。 就在零极反守为攻之际—— 后方一道奇劲从零极的意识外命中他的左肩! 不怎么痛,但一蓬血雾却从零极的左肩内被击出。 「居然将掌气外发的招式练成回劲了吗?」零极当即看穿对方的攻击手法。 要将「气打长虹」发出的掌气以回劲的方式施展出这招回马枪,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欧阳阴云练成了,而且还练得十分精湛。如果没有鋌而走险的卖命苦练,估计是练不成的。 由于血液忽然被推至体外的关係,零极受到攻击的左臂当场失去知觉,同时零极脑袋猛然一晕,这也是因为瞬间失血的缘故。这失血的部分,又是欧阳阴云的另一种邪派内功所致。 原来如此,欧阳阴云能透过特殊内功将对手的血液化为雾状打出体外,只消受到一次攻击,立刻就会使被攻击的部位因失血而暂时麻痺,且会让人头晕目眩、失去平衡感。 超乎预料的厉害嘛。零极先生有点讶异。 被打出体外的血量在想像之上,这种招式如果被打中三次,估计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战力。意思就是,被打中三次就死定了。 欧阳阴云本身练的也算真功夫,搭配上那种特异的邪门内家武功,确实,自称帝王也没人敢反驳,失血而死的下场也着实让人闻风丧胆。 「失血而死的绝望会让你出现什么表情呢?」欧阳阴云狰狞地笑了。 「啊?你还没注意到吗?」 零极先生却像是战斗早已结束般,将两把柳叶双刀掛回腰上。 紧接着,欧阳阴云的胸口倏然裂开一大条深深的刀痕,鲜血狂涌。 「什……」欧阳阴云瞪大双眼,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欧阳阴云不晓得零极的刀速,远比他想像得快上几十倍。 因为那刀太快,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早已中刀。 就像是高手能让竹竿「维持原样」地斩断一样,其竹竿虽已被斩断,却仍能维持原原本本的样貌,直到有清风吹去,竹竿才会沿着断面一分为二。零极做的大同小异,只是「使人中刀而不自知」的难度更高了好几个层次。 「你根本就没有闪过我的第一刀。」 零极冷眼望着倒卧在血泊的尸体。 -tobecontinued 第二十章:暴风雨的前夕 《逐恨而行》第二十章:暴风雨的前夕 06:23:51:37。 那是一片泛黄的竹叶。 那片竹叶并不是刚摘下来的,而是在秋哀大师自己脚边随手捡起的,因此那片竹叶除了泛黄以外,叶子本身也已经变得相当脆弱。稍一用力整片竹叶就会因脆化而碎裂,连叶缘都有虫类啃食过的缺口。 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片脆弱不堪的竹叶。 「看好了。」 秋哀大师随手将之甩向身旁的竹林内,紧接着,那片被甩出的竹叶犹如回旋刀的利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劲道斩断了无数坚韧的竹节。 「虽然令人叹为观止,不过……」逸飞欲言又止,一方面怕冒犯师父,一方面又觉得只要内功修为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这种事情应该也能轻易办到。 换句话说:这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修为,但要说是悲天悯地绝杀心法就太平庸了。 「这确实只是普通的内功。」秋哀大师没有睁眼,「而我那套心法和普通内功的差别在于意念。人的意念本就是莫大的力量,可惜大多的内家高手都只注重在功力本身,忽视了意念的强大。」 「意念?」米可觉得这词有些抽象。 苍凌心想:以前听过不少绝学武功都要断念才能习得,然而师父却是强调意念的重要性吗? 「将意念和功力合而为一,便能激发出更为凌厉的力量。」 秋哀大师说完,竹林便在剎那间被一大片悲意给笼罩。 「让我插个嘴。秋哀说是要教你们这套心法,但并没有要你们依样画葫芦的意思,」退到一旁的伊姐懒散地说:「你们可以自由在这场特训中领悟到不同的事物,最后得到殊途同归的结果——那就是取得能够和秋哀大师抗衡的实力。」 「和师父抗衡,这种事……」苍凌的意愿不高。他总觉得挑战秋哀大师稍嫌太早,不过秋哀大师看上去是铁了心,所以他不得不先做心理准备。 「你们四个或许都觉得自己的实力难以再向上,不过那只是假象。」 伊姐说:「人心的力量是源源不绝、深远无尽的,内功的修为有很大部分也是由心而发,因此内功的领域才会那么无边无际。」 没有人能反驳。 这时,秋哀大师週身的枯叶因他的内力而盘旋飞舞在半空,颼颼颼颼!转眼,盘旋的枯叶已斩断附近六根竹子,六根被斩断的竹节又彷彿成了提线木偶般,被一股生龙活虎的内力给操控住。 到了这个地步的武功已不像武功,反而更像妖法。 苍凌对此并不陌生,这就是悲天悯地绝杀心法,在秋哀大师的悲意笼罩范围内,万物皆能化作兇器。连落叶都能用以捲住自己的飞刀——苍凌想起当初和秋哀大师的实战演练。 一般的情况下,至高的内力确实能将叶片化为利刃般锋利、将树枝化为铁棍般坚硬,不过要隔空对某物灌注内力就办不到了。然而秋哀大师却能成功办到这点,看来这股悲意似乎正是秋哀大师传递内力的媒介。 借由强烈的意念来传递内功吗?无法想像,不过也找不出其他解释。 讲真的,要是没有见到这手功夫,苍凌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内功心法可以做到这等事情。 「你们四个,接下来不准使用自己的武器。」运起拿手绝技的秋哀大师说:「米可禁止使用月光剑、苍凌禁止使用复製的飞刀、逸飞禁止使用锁链飞锥、晓安禁止使用丝带。然后我会进攻,不要以为我会留情。」 「什么?」苍凌还以为自己听错。 不能使用自己最熟悉的武器? 秋哀大师一向不说谎,至少在苍凌的记忆中,秋哀大师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所以这回想必秋哀大师也不是开开玩笑。秋哀大师是认真的。 「别那么紧张。虽然你们大概会濒死好几次,不过我随时能把你们救活,所以不用太担心啦。」伊姐打了个哈欠,她的发言显然没什么安慰效果。 悲意排山倒海地涌来,危机感瞬时充斥苍凌全身。 没有多说的必要。 苍凌明白这就是开始的暗号。 06:20:16:02。 伴随骇人的细微破空声,竹叶化为致命的大量刀刃往苍凌身上捲去! 吸取前几次濒死的经验,苍凌顺手扬起地面上的枯叶和泥土,再将内力灌入其中、双掌跟着往前一推,如刀刃般的枯叶这才被苍凌的内力抵挡住。 「嘖!」 然而没被砍伤,不代表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内伤。 儘管将扬起的落叶和泥土瞬间灌注内力化为一面盾,但是秋哀大师的内劲还是透过那面盾打进了苍凌掌内、再由掌中的经脉攻入苍凌体内,让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抽痛不止。 「咕呜!」这已经是第几次硬挡下秋哀大师的袭击?苍凌数不清。 不过总比被秋哀大师的叶刃给砍死得好。 苍凌前四次的濒死,都是因为应付不来叶刃和竹枪导致的,好在伊姐的确拥有高超的治疗技术,否则自己早就玩完了。 如果是内伤,伊姐便能透过特殊的催眠来镇住内伤,至于外伤,伊姐又有另一套疗法,而那也是苍凌至今都搞不清楚原理的疗法。 伊姐每次在治疗外伤时都会拿出银针,那是用来缝合伤口的银针,特别的是,被那把银针缝合的伤口竟不会留下半点痕跡,连伤势都会一併痊癒。每次使用银针的时候,苍凌都能在伊姐眼底窥见一丝愉悦。 不过,既然伊姐就是春喜,那这点神奇的事或许也没什么吧。 苍凌喘口气,望向分散到竹林外围的逸飞和晓安。 逸飞本身的内力功底深厚因此没怎么陷入危机;晓安更是没什么压力,她那身特别的阴柔内力总是能化险为夷。 遗憾的是,这并非只要守着就能结束的特训。 ——打倒秋哀大师,这才是这场特训最艰难的地方。 特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左右,在苍凌、米可、逸飞与晓安中,最先和秋哀大师缠斗的是逸飞。这也不奇怪,因为逸飞的内力功底在他们四个之中最深,所以特训开始后,逸飞费点劲就能突破重围、杀到秋哀大师身前。 但是无论逸飞怎么出招都无法打中秋哀大师,单方面的缠斗十几分鐘后,逸飞便被秋哀大师一掌推飞,「不合格。」秋哀大师还丢出这三个字。 第二个杀到秋哀大师身前的是米可,米可透过轻灵的身法接二连三闪过阻碍,不过她也没能在空手的状态下伤及秋哀大师。想当然,接下来挑战秋哀大师的苍凌和晓安也都无疾而终,没得到半点成果。 说到底,要赤手空拳地和秋哀大师抗衡本就是不合情理的条件。 沉浸在秋哀大师过于强大的悲意会使人集中力涣散,并且还要全神提防週遭的一草一木忽然动起来对自己发出杀招。光是这两点就会造成严重的精神疲劳,更不要说去打倒秋哀大师了。 这三个小时的特训,对苍凌来说就像三年般难熬。而且这场特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苍凌提气纵身,闪过被内力强制弯曲并刺向自己的竹枪,再施展出「蜻蜓点水」轻功,将竹节作为施力点,以轻巧的身法闪向逸飞和晓安的位置。 「哦、师弟!」逸飞似乎有点惊讶,因为他没料到苍凌会来找他。 「怎么了吗?」晓安连忙扶住脸色不太好的苍凌。 「帮个忙,罩一下。」苍凌的内力本就不如逸飞和晓安,毕竟他的飞刀招式运用到的大多是巧劲而非内力,因此苍凌的内力自然没有逸飞他们深厚。 面对这次的特训,内力功底不足的苍凌就要时常运气调息,才有办法继续应战。秋哀大师的这场特训对他实在有点严苛,「……呼。」苍凌缓缓运气调息,这才把之前的内伤给镇住。 「师弟,你这样可不行啊。」逸飞一眼就看出苍凌的内功有待加强,他右掌运起浑厚的内力,往地面一拍,便阻下即将衝地而出的四把竹枪。 苍凌只能苦笑,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需要内力的一天。 顺道一提,在这三个小时内,逸飞总共濒死三次、晓安一次、米可七次。 但米可会濒死那么多次,并不代表她的实力低于苍凌等人。 是因为她最积极攻向秋哀大师,才会导致那么多次的濒死。 就像现在一样。 06:20:11:57。 「只要有剑的话……!」 米可再次攻向秋哀大师,她以掌作刃,却始终伤不到秋哀大师的半根寒毛,秋哀大师连双眼都没睁开、双脚都没挪动。 理性告诫着米可不能拔剑,但米可就这么赤手空拳实在打得很不自在。 「心中有剑,万物皆是剑。」秋哀大师还能分神驱使草木土石来牵制苍凌、逸飞和晓安,这些都再再证明秋哀大师的游刃有馀。 「师妹她不会有问题吧?」逸飞的眼色闪过一丝忧虑,他们隔着稀疏的竹林观望战势。 「嘛、米可她一直都是那种性格,相信她吧。」苍凌浅浅一笑。在和米可那些说短不短的相处时间中,他已经明白米可无需别人担心。 「『——走马灯时间!』」 苦战中的米可也不晓得有没有听懂秋哀大师的话,她咬牙发动了王牌,同时一脚扫出回旋踢,由于走马灯时间的关係,因此这招的速度不用多说。 奇怪的是,她的这招居然带有宛如剑刃般的锐意! 原来米可发出的不只是踢击,更是剑意。 心中存在剑意,哪怕是手无寸铁,也能出剑! 米可用行动证明她理解了秋哀大师的寓意。 「没错,」挪身闪避的秋哀大师微微睁眼,「这才是透彻领悟到所谓的『剑』。」 「是!」米可笑了,她知道自己就快要能掌握到某种全新的技巧,踏入未知领域的雀跃感让她信心大增。这回她将剑意和掌劲混合,藉由内力作为媒介送出了一招突刺的剑气! 如果说秋哀大师悟出的是悲意,那么米可所悟出的就是剑意。不过米可目前掌握的只是个雏形。 「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触及这个境界,」翻掌拍散剑气的秋哀大师语带讚赏,随即秋哀大师的目光扫向逸飞、晓安和苍凌,「那么,师父就先去给你的同辈们锻鍊锻鍊。」 原来如此。 透过米可这次的行动,苍凌终于理解到这场特训不是为了超越师父,而是为了超越自我——苍凌一直都把重点搞错了,他执着在「该如何击倒秋哀大师」而忽略了「该如何超越自我」的重点。 就在这时。 秋哀大师停止了动作。 他原本是要纵身向苍凌的方向掠去,不过却在动身前倏然止住身形。 怎么了吗? 「唉。」靠在一边打瞌睡的伊姐则是揉揉眼睛,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 原本苍凌还不晓得他们两个老人家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异常。 这片竹林的最外围,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有什么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 而且是锁定秋哀大师他们,笔直地一路掠过来。 有一种人,还没见到他的人影,就会先感受到他的存在感,这种人多半不太好惹,而且就苍凌的经验来讲:这种人,十之八九都是来者不善。 闯入竹林的就是这种人。 而且还是苍凌、米可、逸飞、晓安都似曾相识的存在感。 因此,他们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想。 ——为什么那傢伙还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 06:17:55:12。 「为什么?」 奇綺琪一时还无法理解七夜的意思。 不要小看第三世界?什么意思? 看看那无力抵抗、眨眼间就沦陷的市中心,怎么看都不觉得有哪里值得「大看」,而且第三世界的居民竟然连半点武功或妖法都没有,完全是待宰畜牲般的状态。 「灾情爆发四个小时左右了唷,」七夜望向市中心的边缘,「第三世界的掌权者差不多要认真来解决这次的灾难囉。你看。」她伸手指向城边的位置。 「那是……」奇綺琪瞇眼往城市外围望去。 从铁塔顶端望去,只能看见如蚂蚁般的黑点。 是军队。 那些黑点是军用直升机和搭载机枪的装甲车,以及穿戴先进军事装备的特种部队。 当奇綺琪还在疑惑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的时候,响彻云霄的枪声四起! 「什!」奇綺琪差点看呆了。 事实上,这块区域已被当地政府实施全境封锁,市中心重覆广播着要倖存者躲在安全的地方坚持住。在军方的扫荡下,那些活死人简直是不堪一击,通通只有被扫射成肉泥的末路。 连作为元凶的乌鸦都难以接近第三世界的军队。 军火的力量霸道而强大,有计划且团结的作战行动转眼便镇压住灾情的扩大。在第三世界的军事应对下,这波灾难以不同于灾难电影的速度被抑止住。 「这样下去你的乌鸦军团还有死人军团很快就会全灭吧?」七夜窃笑。 「好过份唷、呜呜呜。」奇綺琪用没有半点感伤的语调说着,「不是说第三世界的居民没什么战力吗?」眼前那可是连武林高手都能轰成渣的战力啊。 「先不提这个,妾身送给你的玩具怎么样了?」七夜故意转移话题。 「你说萧家当主?耶、我给他的命令是什么来着?」 「不要忘记这种事情好吗?」 「呼嗯,好像是让他去对付剩下的『四季』吧?他找不找得到秋哀或春喜又是另一回事囉。你也知道,短时间製成的魔偶不会有太高的智能。」奇綺琪低头把指甲油抹匀,她似乎不怎么在意这次的实验因为军方镇压而失败。 其实只要证实能够让活死人扩散,实验就算成功一半了。 「你还真不珍惜妾身的礼物呀。」七夜悻悻然。 「耶嘿嘿,另外我把萧家当主的消失推到零极头上囉。」 「这倒是……有点不妙的一步。」而且目击到七夜杀害萧魍的老百姓应该也不少,莫非奇綺琪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些目击者封口了吗?想到中央国度潜伏的魔偶数量,七夜就觉得这并非不可能,而且很符合奇綺琪的作风。 奇綺琪的魔偶实际上已经渗透到组织每个角落,无所不在,要监控和操纵组织的动向并不困难。 「你不是觉得那个疯子已经没用了吗?」奇綺琪的问题让七夜一个头两个大。 「处理的方式不对唷。你就等着回去看组织还在不在吧。」 * 柳叶刀在空中急旋、直线砍破一扇药房的后门,随即药房内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其后柳叶刀再从后门中破出、透过回劲飞回零极手里。 叮! 药房中埋伏的四名箭手遭到砍杀以后,零极马上又用左手的另一把柳叶刀弹开一颗铁铃鐺,这铁铃鐺蕴含的劲道极强,如果零极的柳叶刀上不带内力,整把刀八成就会给铁铃鐺震断。 不,那颗铁铃鐺不是被弹开,而是被零极以刀身反打回去,铁铃鐺循着原本的轨道反射,并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轻易贯穿平房上的暗杀者脑袋。 「啐。」巷弄中的零极不耐烦地咋舌,他已经算不出这是第几个杀手。 自从他收拾掉「吸血帝王」以后,杀手便络绎不绝地盯上他的性命,有些杀手默默无名、有些杀手大有来头,无论零极往哪去,都有一大票龙蛇混杂的杀手等着他。 看来无名组织是认真想除掉零极先生,而且已到了不计人力代价的地步。 想用人海战术放倒自己吗?这倒有意思,没想到无名组织敢对曾经一手缔造屠杀传说的自己用上人海战术。零极先生冷笑,不过他也差不多厌烦了。 和杀手一波又一波的廝杀已经超过三个小时,就算是零极先生也没有耐性再玩下去。无论多有趣的事情,持续太久总会感到烦闷,杀人也是。 杀手的数量明显是异常的。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驱使如此大量的杀手?零极不禁有些好奇。 只是普通的干部大概没办法做到这个地步。 「纳命来!」 一不留神,六个蒙面杀手便围上零极周遭,这六个杀手都不是三流,杀气凛冽的他们手上兵器多样却不离刀字,分别是牛刀、雁翎刀、三停刀、环首刀、鬼头刀和继光刀,在这六把兇刀的包围下,很少人能保持镇定。 「纳个屁啊,喂,是谁指使你们的?」但零极不只镇定,还面露不耐。 他不把那六把兇刀放在眼里,也不把那六个杀手当一回事。 彷彿围住他的只是六个纸人。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肩扛牛刀的蒙面杀手冷笑。 但那六个蒙面杀手当然不是纸人,而是西域一带赫赫有名的「六大刀」,他们的称号听来普通,可是因为小看「六大刀」而送命的捕快已不知凡几。 不过。 要惹零极先生,六大刀再修练百年都不够格。 「……」零极额上青筋一挑,手中的柳叶刀立刻脱手飞出,以飞快的去势射杀握着牛刀的杀手,同时零极机械化的左腿向后一踢,当即踹飞一把劈砍过来的雁翎刀,接着他发动穿透的妖法,让左右砍来的三停刀和鬼头刀两人互斩而歿! 这个时候,脱手飞出的柳叶刀随着回劲被拉回,正好一刀从后方切断手持继光刀的大汉颈部,刀势未停,柳叶刀继续飞回零极手中。瞬间,六大刀只剩两大刀,分别是环首刀和雁翎刀。 不过这剩下的两大刀早已没了战意软了腿,坐倒在零极跟前。 「给我仔细听好,」零极面无表情地威胁,「你们两个,谁能比较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谁存活。懂了吗?」那两大刀登时点头如倒蒜。 「那么,是谁要你们来杀我?」零极提出第一个问题。 「萧、萧家的人!」「全部都是萧家指使的!」 「答得差不多快嘛,那下一个问题:萧家为何要杀我?」零极追问。 「这、这个……」理由什么的,指派任务的上层根本不可能告诉杀手。 「答不出来?」零极停顿一拍,用机械化的右脚踏在环首刀的头上。 这几天他已经习惯这隻机械化的右腿,事实上,这隻机械义肢使用起来并没有值得抱怨的地方,反而让他觉得比原本的右腿更好使。 这条机械化的义肢坚固且轻巧,反应速度没有分毫时差,就算要用这双腿施展轻功也不会有半点不适。这隻右脚是第三世界的科技结晶,使用年限更是远远超越普通肉身的限制。 冬乐曾经说明这套义肢是直接连结神经,因此能以大脑控制,义肢内部还有精密的感测器,感测器的讯号线路则能完美模拟感觉神经,所以这条腿还有知觉,并且能做出普通人能办到的任何动作——也能做出普通人做不到的动作。 虽说是义肢,但是它的性能已经超越了肉身,因此这项革命性的科技在第三世界又被称为「改体技术」。 总体而言,这条机械化的右脚让零极非常满意。 「……嘖!」 零极正用这条机械化的右脚踩住环首刀的脑袋,但是没踩几秒,零极就感到胸口一阵狂乱的感情拥上心头,因为他不小心将自己的行为和过去在「地狱」中的遭遇重叠。那时,「那个时候」,他就是像这样被人踩在脚底。 零极收脚,他罕见的难受脸色被环首刀和雁翎刀解读为不耐烦,吓得那两大刀赶紧把能想到的通通说出来,环首刀结结巴巴地开口: 「据、据说!据说是你在大街上杀害萧家当主,所以无名组织和萧家两方为了替自己人雪耻……你也知道吧?要是组织上层放任杀害萧家当主的你不管,岂不丢脸丢大了?哪怕只是为了门面,也要拿下你的人头给个交代啊!」 「虽然你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我懂了。可惜杀死萧家当主的不是我。」零极暗自缓过一口气,将胸中的烦闷感压回去。 这样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先不谈无名组织的干部们发动了多少人力追杀他,其实光是萧家那边,就不知道派了多少杀手。 毕竟萧家当主一死,萧家自己内部企图争权夺位的势力肯定也会浮上檯面,想要夺得当主位置的势力为了证明资格,必然会想尽办法取下兇手——零极先生的首级,在名义上也能算「替前任当主出了口气」,冠冕堂皇地篡夺当主之位。 因此萧家的内部势力绝对已经派了好几组人马来收拾零极先生。 这样一想,会有这么多杀手也不奇怪了。 「也、也有传言说七夜堂就是被你毁、毁掉的!」雁翎刀又说。 这个零极已经听吸血帝王讲过了。这还真是什么都嫁祸在他身上啊,「七夜那个死小鬼……」而零极认定这些都是七夜故意嫁祸给他。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有个目标也比较充实。 零极心想,他一面想着,一面把环首刀和雁翎刀随手砍杀。 由于零极的动作太过突然且自然,导致那两大刀连半句话都来不及多说,只能睁大不敢置信的瞳孔盯住零极,零极对他们那惊恐和愤怒交杂的眼神早已习惯。 没有被虐杀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零极先生从来都没有要放过任何一个杀手的意思。 ——总而言之,先把萧家和无名组织都摧毁吧。 06:19:35:21。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一章:末日街道 《逐恨而行》第三十一章:末日街道 废墟。 坍塌崩毁的高楼大厦、残破不堪的柏油路面。混凝土块、钢筋铁条、残砖破瓦、玻璃碎片,以及散落在四处而无人清理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将上述事物全部混杂在一起,就是此刻「第三世界」的首都街景风貌。 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若要给这副景象赐予最恰当的形容,那么「末日」两字想必是当仁不让。 没有错,眼前所展现的正是末日的光景。 冷冷清清。不留一丝人气,此处仅剩文明的残渣。 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秋哀大师,回过神来时,他们便已身处此处,身处于这个已然宣告终焉的异国街道上。他们六人都不蠢,并没有遗忘掉前几秒发生的事情—— 忽然自幽泉谷上方手持死神大镰袭来的七夜,强制将他们移动到此处。 苍凌从没在中央国度看见柏油路面和林立的高楼,所以他认为这应是初始大陆的某个先进国家。 不过,秋哀大师却知道这里不是初始大陆中的任何一处,至少他认为十七个国度中,没有一个拥有能盖出这些高楼的技术。这些高楼都已毁了大半,残馀的建筑物仍让秋哀大师辨别出:这并非初始大陆拥有的文明。 果然是什么都读不到。伊姐抿唇,她的妖法对七夜毫无用武之地。 「妾身喜欢有趣的东西,换句话说,妾身喜欢你们。」七夜突然说。没有人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伊姐也没能看透,同时也没人明白她嘴角那抹微笑的意义。 七夜佇立在苍凌等人眼前的半毁高楼上,死神般的大镰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寒芒,她整体散发出一股异质的压迫感,那股压迫感令空气彷彿被压缩过一般,也因此让苍凌等人全然不敢松懈,感觉她随时可能发动攻袭。 那是种比杀气更纯粹的压迫感。 杀气是因为存在杀意才会散发,但七夜什么都不做、什么也没做,仅仅是佇立在那里、仅仅只存在于那里,就会令人不得不去强烈地意识到那股压迫感。 可是比起这种事——七夜所讲的话,更令苍凌无语。 喜欢?她是说喜欢吗? 苍凌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被七夜喜欢也不算好事。 其他人似乎也觉得七夜言不及义。 「但,妾身对无聊的事物可是最厌烦了哦?」七夜若有所指地说。 不是喜欢就是厌烦吗?这还真是极端的性格呢。苍凌心想。 「你可以有话直说吗?」米可忽然说。她的发言如往常般一针见血。 七夜闻言只是用黑幽幽的双眼看了米可一眼,随即轻笑道: 「没什么,只是接下来,妾身会将你们当成玩具。然而,若是哪个玩具让妾身感到厌烦,可就别怪妾身无情囉?咯嘻嘻嘻嘻……」 ——人类不会去对一隻蚂蚁的力量寄予厚望,至少不可能认为蚂蚁的力量能比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人类轻视蚂蚁的力量,因为人类和蚂蚁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庞大,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而这正好比是七夜对他们投以的轻蔑态度。 但苍凌等人终归不是蚂蚁。 所以七夜的态度和想法,无非是种过度高傲的狂妄。 擅长分析人心的伊姐是如此分析的,思绪敏锐的晓安也是持有相同意见。 但。 身经百战的秋哀大师,却有股身为武者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七夜,确实是和我们不同次元的存在!在秋哀大师眼中,七夜的影子轮廓简直犹如死神,他罕见地在开战前就感到压力。 「在妾身感到厌烦以前,好好地取悦妾身吧!」 超越压迫感的战慄猛然袭向所有人! 可是,「没有那个必要,」苍凌冷声说:「去死吧。」 他的脑海浮现出七夜浑身被红莲烈焰给吞噬的画面,旋即「幻想复製」所创造的幻想之火以七夜为中心燃起——如同爆炸般地燃起,并在眨眼间将七夜吞入冲天的鲜红烈火之中! 必杀的绝技本就没必要留到最后一刻再用。 或许有些王牌是该留在最关键的时刻再打出,以便发挥扭转乾坤的效果,不过苍凌的「幻想复製」在方才,不,在每个时候都有完美的发招时机! 遗憾的是,「真可怕吶,咯嘻嘻嘻嘻!」鲜红的幻想之火骤然消散,而本该被烧死的七夜却毫发无伤……毫发无伤? 发生了什么事?苍凌无法判断七夜究竟做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发现到:七夜的裙襬衣角有焦黑的痕跡。可是他没发问,没机会发问。 「接下来换妾身囉?」 七夜轻盈地落到和苍凌等人等高的地面上,随后她忽然将死神大镰向后拉去、刀刃朝外,纤细的双手分别扣着死神大镰的中段与后段,她身形微沉,这使得七夜的瀏海遮住了她的双眼。异样的氛围开始膨胀。 儘管看不见七夜的眼神,苍凌等人还是能清楚望见七夜嘴角扬起的凶恶笑意。整个空间的氧气彷彿自动流往七夜的方向般,无形的气氛一窒。 苍凌和米可倏然感到一阵自背脊升起的恐惧感。 ——因为七夜的那个架式,他和她认得出来! 在七夜堂的时候,七夜就是以这个架式,瞬间斩断整座殿堂和萧魍的右腕!这一斩只要发动,威力与速度皆是无与伦比、天下无双。 在幽泉谷时,七夜那摧枯拉朽的一斩,估计也是同样的招式。 等到七夜出手再闪避,绝对来不及。 就连米可也是这么想的,在幽泉谷她能反射性地以「走马灯时间」避开那斩,全然不是她自己的判断,仅仅只是一种几近巧合的反射动作。再重演一次的话,她可没自信能避过。 「别挡招!」苍凌疾呼,紧接着一大片瞬发的锐利寒芒横向爆发! 那是连大气也能斩断的一大片斩击! 斩击发动的前半秒,米可紧急以拔剑的弓步低身闪过这斩,同时她以剑鞘点软身后的逸飞左膝,使他往一边倒去,避免逸飞惨遭斩杀;苍凌则是拔起身形,让斩击从脚下掠过,同时翻掌激射出飞刀反击;晓安和伊姐则被秋哀大师双双以巧劲推上半空,秋哀大师自己则借着向上推掌的反劲沉身避招。 沿着那斩击所经之处,苍凌等人后方半毁的高楼登时被一刀两断。 但是还没完。 米可尚未再动、逸飞尚未起身、苍凌尚未落地,其他人也都才刚回神,便发现—— 七夜竟已闯入他们六人之中! 没有人看见七夜的身法,只知道寒芒闪过后,七夜便已唐突降临。 快散开!所有人的脑内都窜过这个念头。 照理来说,若有强敌误入己方之中,应该要尽速困住强敌、以便围剿才对,自古以来亦有许多「阵」是透过「包围之势」发挥出翻倍的力量。 可是苍凌等人却反过来觉得,是他们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喝!」秋哀大师最先克服这种弔诡的本能恐惧,这样下去还打什么?秋哀大师心一横,不退反进,一招挟带悲意的「破天掌」运起七成功力击出! 「破天掌」乃是天下掌法的基础,说是最初阶的掌招也不为过,但如此朴实无华的招式到了秋哀大师手上,竟有股反璞归真、凝鍊千万掌招于一式的奇劲! 七夜轻盈地回身让那掌自她肩颈擦过,再强大的劲道只要落空也就无用,不过秋哀大师早料到这击未必能中,因此他才保留了三成功力以作应变,是以他手上招式一变,击打出的「破天掌」当即向内转为「五刑指」,直扣七夜的肩井穴! 「五刑指」专以扣杀穴道为主力,要知道点穴并非随手乱点便能见效,而这「五刑指」则是能将衝击穴道给予的伤害加倍,如今秋哀大师以这招取其肩井穴,用意是要瘫痪七夜半身的控制权! 肩井穴位于大椎穴与肩峰的连线三中点,近于肩部最高处,系属奇经八脉中阳维脉及其经络交会之处,此穴若是受击,则会造成半身麻木,以秋哀大师「五刑指」的功力,更可保证对手必会在短时间内半身瘫痪。 「咯。」 七夜却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改变死神大镰的握法,让镰刃划向秋哀大师出招的手腕! 一般来说,长兵器要临时收短攻击范围实在不便,且会造成威力下滑、无以发挥长处的缺点,进而衍生出破绽,可是死神大镰虽属长兵器,但因其形状特别,故只要收短握柄架式,便能持续作为近战的兵刃。 当然,这种将大镰收至近距离应战的手法难上加难,而且由于大镰本身的重量,因此消耗的气力必是异常剧烈。可是七夜却将之使得收放自如。 秋哀大师自然不会让手腕被镰刃割开,但他还有左手正空着,于是他索性收回右掌的「五刑指」,左手则电光石火般对死神大镰切去,施展出「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的内家绝活,企图以深厚的内力崩断那柄大镰并震毁七夜的内脏! 但大镰的镰刃向上翻走,而大镰的下端握柄竟如棍棒般逆向砸往秋哀大师! 原来七夜将大镰握至上端、改以近战后,便能同时以大镰的镰刃和尾端握柄交替进攻,犹如大型战刀与棍法两者合而为一,秋哀大师只得撤招收身,一时之间竟被逼得连退四步! 其实秋哀大师每退一步,都在尝试以「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的无形内力从旁攻击,然而七夜那刀法与棍法的连环攻势却能一面保持压制、一面护住自身。 眼见自己的师父趋居下风,晓安马上眼明手快地甩出丝带,丝带犹如有生命般自动缠上七夜的双臂,「缠」的内功心法发动,七夜的动作硬生生被勒止,大镰也僵在半空。 「哎?」七夜本不把晓安的丝带当一回事,岂料那丝带却如紧箍咒般,七夜几次使劲居然都无法动弹,反而被越缠越死。 如果是实验场那种没有关节的鲜红色怪物,或许就不容易被束缚。 如果是能够使用分身妖法的九方无刻,也可以挣脱这招。 如果是拥有穿透妖法的零极先生,更不会被束缚。 但是除此之外,只要被晓安的丝带缠上,便再难翻身。 「缠」的内功心法等同晓安那阴柔如水的功力精髓,只要她的丝带缠上对手,对手就是一切挣扎所发之力都会尽数被丝带的柔劲给吸收、卸除,甚至是反过来倒衝在敌方身上,且会随之越收越紧,直至绞断敌方被缠上的部位。 在竹林,轮为魁儡的萧魍就是没能挣脱,苍凌等人才能顺利地击倒他。 眼见七夜受制,秋哀大师一个箭步就攻出直取心穴的一掌,逸飞的飞锥亦破空袭向七夜的后颈!苍凌和米可则戒备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伊姐手上也抓着医疗用的银针,观察形势。 清脆交击之声响起。 冰屑纷飞。 「什么!」逸飞的飞锥居然「击破了」七夜的右手丝带,「糟!」秋哀大师则是被自己的掌力反挫,顿觉体内血气翻腾、真气横衝。 发生了什么? 原来七夜在剎那间发动了妖法,将缠绕在双手上的丝带给冻结住一大段,丝带被冻结后立即失去所有动能,晓安那股阴柔之力自然就无从生效,接着七夜左手松开死神大镰,向后以冻结的丝带迎向飞锥;右手则利用丝带较后段、未被冻结的部分迎向秋哀大师的那掌。 于是七夜左手被冻结的丝带便被飞锥击碎;右手丝带则吸收并反挫了秋哀大师打来的那掌,同时那条被冻结的右手丝带前端亦分散衝击因而断裂。 转眼间,七夜已破了晓安的牵制、逸飞的飞锥和秋哀大师的掌招。 她的嘴角再次扬起,「叮、叮、叮!」死神大镰已轻松弹开三把苍凌的飞刀,这动作亦让大镰带出一个宽广的半弧,正好弹开米可「以意驭剑」的无形剑意。 「妾身本想先斗武功,不料你们竟能让妾身改变做法,咯嘻嘻嘻嘻嘻!」七夜半口气都没喘,她愉快地轻笑,对苍凌等人的讚赏毫不保留。 听见她那番话,苍凌等人面色微微一变,纷纷心想:难道七夜方才和秋哀大师交手,都只是刻意配合才只用武功过招吗?至于七夜的讚扬,在他们耳里则和调侃无异,绝没有感到半点欣慰的道理。 「哎、对了对了,你。」七夜想起什么似地,优雅地伸手指向苍凌。 「嗯?」被七夜点名,苍凌眉头微皱。 「这时才追究好像有点太晚,但你的妖法到底是什么呢?」七夜问。 「天晓得,」苍凌耸肩,「也许是『创造』的妖法?呼呼呼、不好笑。」 不料,「当然不会是创造的妖法呀。」七夜却冒出这么一句。 「哦?你怎么能肯定?」苍凌再次瞥了眼七夜衣角的焦痕。 「因为那是前代继承者,冬乐的妖法唷。就像这样。」七夜的身边忽然起了阵不自然的旋风,紧接着她周身接二连三地窜起火光、冰晶和电流,这些全是靠「创造」的妖法所唤出的。 「这还真是、这还真是。」苍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只是没办法让妖法直接在目标物上作用就是了。」七夜像是看穿苍凌的不安一样,主动澄清了苍凌脑内最糟糕的情况。听到七夜这么讲,苍凌这才松出一口气。 否则要是七夜也能直接让火焰在自己身上燃起,那就万事休矣。 「唉,你是真打算完成冬乐那疯狂的计划吗?」伊姐忽然问。 「哎哎,没错,妾身会在世上建立全新的秩序。这不只是冬乐,更是歷代继承者的夙愿,而妾身则是能完成那个夙愿的存在唷。」讲到这个,七夜便面露戏謔的浅笑。 「理由呢?」伊姐的问题确实十分重要。 依照七夜的答覆,说不定会出现除了廝杀以外的阻止方式。 然而。 「挺有趣的不是吗?」 七夜却给出一个最无药可救的答案。伊姐闻言感到一阵晕眩。 「原来如此,那我们果然是不得不全力来阻止你。」秋哀大师凝望七夜,显然已重整态势。 气氛重新收紧,剑拔弩张。 七夜再次扫视苍凌等六人,随后咧起嘴角。 「咯嘻、表现得不错唷,看样子妾身能玩得比想像中尽兴嘛!」 * 北峰。 穿越云层的北峰之上,仰望便能看见一大团漆黑的球体。 那是奇綺琪的最高杰作,能带给这世界毁灭性衝击的灾厄之种。 北峰顶端能眺望到的风景虽是壮阔,但看久了也不免会腻。奇綺琪嘴上咬着一根棒棒糖,她已不想再看向北峰下方呈现的辽阔壮景,就算那云雾繚绕的景色再怎么变化万千,奇綺琪也已经觉得看得够了。 随意改变基因排列组合并加以控制的妖法,简言之,正是能创造出新生命的妖法,这项妖法的应用甚至囊括「将人类化为自己的魁儡」,其后甚至连生命都能移接到死尸之上,使该死者作为魔偶重新动起来。 如今,奇綺琪的魔偶已作为眼线遍佈中央国度,随时控制大量的舆论和情报。 她这项妖法的复杂度之高,连奇綺琪自己也未能完全开发,但就在不久前,她确实已掌握了一大步的突破,那正是——「研製出新病毒的手法」,而这也是七夜计划中的关键。 要论单打独斗的战力,奇綺琪本人并非特别出色。 但论及全方面性的危险度,她未必会低于七夜。 之前她和七夜在第三世界测试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测试了些不必要的东西。她最初在第三世界放出的「乌鸦」只是最初阶段的试验品,不过其后所投试的型号三两下便瓦解了第三世界的军势。 真无聊。奇綺琪心想。 就在这时。 一道漆黑的裂缝,在奇綺琪眼前展开。 最初,奇綺琪还以为是七夜回来了。她为此稍感意外。 「妹妹唷,玩得真快呢。」奇綺琪用一贯的调侃语气说。 但是接下来从那道漆黑裂缝中走出的,却是三个奇綺琪素未谋面的人物。 ——九方无刻、零极先生、不死铁骨。 谁?奇綺琪冷静地睨向这三人。 「喂,怎么没看见七夜?」一身黑的高瘦男人压低黑色圆帽,是零极先生。 「恰好去忙了吧?」腰间缠着葫芦酒壶的斗篷男,九方无刻耸耸肩,接着他望向奇綺琪,「总之,那个女的也是七夜的搭档,而且是计划的最关键人物。」 「对付一个少女,需要以三敌一吗?」毫不遮掩面貌的不死铁骨似乎不想以眾暴寡。 「原来是零极先生和不死铁骨呀,」迟了几秒,奇綺琪才透过魔偶收集的大量眼线情报看穿他们的身份,她问:「你们在谈什么危险的话题呢?」至于九方无刻,奇綺琪的魔偶连见也没见过,所以她认不出九方无刻的身份。 但奇綺琪真正戒备的还是九方无刻。 ——正因为「连自己的魔偶都没有情报」,所以才更加危险。 「嘿嘿、我们不是以三敌一,对吧?」九方无刻高深莫测地笑了。 「确实不是以三敌一,」奇綺琪冷声说:「以寡敌眾的,是你们才对。」 旋即,六道人影、六道杀气同时显现,护在奇綺琪的跟前。 打从七夜离开后,奇綺琪便让自己的杰作来到北峰附近,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这下还真的遇上麻烦了。 方才几句话的交谈时间,便足以让这六个奇綺琪的杰作赶到她身前。 见到这六个魔偶,零极先生不为所动,因为他认不出其身份;不死铁骨则浑身一震,他已看出其中几个魔偶是何等传奇人物;九方无刻却又笑了,彷彿早料到这个发展一样。 「虽然对你们有太多疑问,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很弱的,完全不会武功,弱到你们一根指头或许就能辗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弱女子呦。」奇綺琪接着说: 「可是,你们能否奈何人家的魔偶,这就不一定了。」 03:01:19:57。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三章:无限 《逐恨而行》第三十三章:无限 「磅!」 爆破声响彻云霄,馀音回盪在北峰。 只要是练过武的人,十之八九都有过名为「最强」的梦想。 但天下能为了追求「纯粹的强」而贯彻武道的武者却是少之又少。造成这种现象的缘由有千百种,但最多的,不外乎是练武过程过于严苛,尤其初学时,近乎是要持续半年日以继夜的挥霍血汗,才有可能打好最基本的体力基础。 这不过是最初阶的锻鍊,有了这层锻鍊所得到的基本能力,接下来才是真正踏入武学的第一步。依据不同的资质和训练方式,也有人练了两年都无法打稳基础,或是有人乾脆省略这个步骤。 但这些好逸恶劳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成果,顶多练成几套看上去还行的花拳绣腿,更有人乾脆拿着这套去表演卖艺、舞刀弄剑。 练武绝不轻松,待武功造诣略有所成时,往往已是七、八年后的事情,届时仍能维持初衷的武者可谓少之又少,仍然纯粹追求于强大的武者更加凤毛麟角。 至于此时此地,轰然于北峰爆发的响声,正是源于两名纯粹追求强大的武者。他们彼此皆无保留,眼里只剩敌人的身影,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其他念头和后顾之忧。 对他们来说,这是场投入全心、全意、全神的交锋! 能和上官行水交手,不死铁骨自觉三生有幸。 或许常人难以理解,但能和憧憬的前辈过招,无疑是身为武者的荣幸。 上官行水与不死铁骨,「磅!」推出的双掌再度交叠,两股非同小可的巨力相迎,霎时爆起宛如雷响般的轰声,不死铁骨的掌击和「秽迹金刚掌」乍看不分轩輊,实际上不死铁骨的内心已暗自吃惊。 ——不愧是老前辈。 论掌功,不死铁骨只能承认上官行水的造诣在自己之上。 但这不只是掌与掌的相杀,而是两名武者用尽绝活的正面廝杀,因此不死铁骨的「当身反馈」硬生生将掌功不足的劲道给弥补上,使不死铁骨能够和上官行水的「秽迹金刚掌」互相抵销。 向外发劲时,无以借用对手劲道,因此不死铁骨这次发动的「当身反馈」只能作为弥补掌功不足之用。若要发动完全的「当身反馈」,则要处于守势才能成功。 然而上官行水的掌功实在太过霸道。连不死铁骨也没有自信能成功施展「当身反馈」,这时他还想起上官行水的座右铭:「阳刚至极则能无所不破」,而不死铁骨还没有愚蠢到想以「当身反馈」挑战将此言奉为座右铭的那双掌功。 唰! 双掌倏分,这一对掌并没分出胜负。 换作其他人,肯定早因承受不住这双掌交击的反动而毙命,所以这更是「三劫不灭」对上「三劫不灭」的比拚;而「三劫不灭」只要被攻溃,则逃不过筋脉寸断的命运,故此亦是耐力的较量! 谁先失手,就得留下命来。 收掌后,「喝!」不死铁骨低吼一声,整个人猛然向后倒翻,双腿随之向上踢往对方——此招名为「倒掛风火」,是流浪民族的格斗技,能将身法结合奇袭的手段,在后翻的同时施以攻击。 由不死铁骨使来,这招又快又疾,要是被踢中,下巴绝无可能再维持原样,可是「倒掛风火」却是幌子,不死铁骨真正的杀招在于双手! 踢出的是脚,但杀招在于手。 施展「倒掛风火」时,不死铁骨藉着后翻的动作,让双掌悄悄贴上地面,在旁人看来,不死铁骨那双掌贴地的动作只是「倒掛风火」的其中一个步骤,但是实际上,不死铁骨是趁着那双掌贴地的剎那,施展了「借刀杀人」! 在上官行水要以「时轮金刚掌」截击「倒掛风火」之际,「借刀杀人」的劲道已飞速衝至,刚劲生猛的内力登时自地面窜进上官行水的身子! 弹指间,上官行水只觉体内横遭一股巨力衝入,衝得五脏六腑宛如成为撞球台一般,内息都险些被打乱,他赶紧猛吐一口气,强硬地镇住攻入体内的无形巨力,只不过他掌上的「时轮金刚掌」已是一滞,于是便遭「倒掛风火」给击中。 若非有「三劫不灭」神功,上官行水只怕已被「倒掛风火」踢碎下巴。 不死铁骨这招「借刀杀人」意在从内部打乱上官行水的内息,内息一乱,「三劫不灭」便会骤然降低防御能力,可是上官行水仍是挺过了「倒掛风火」的直击。 果然没这么简单。如此心想的不死铁骨回身带动所有劲道,横扫出远比「崩足」更加沉重的一腿,这腿接在「倒掛风火」之后,名为「横扫千军」,这两招间毫无空隙,趁势追击! 上官行水闷哼一声,刚镇住「借刀杀人」以后、下巴硬捱一记「倒掛风火」,现在又要硬挡「横扫千军」,这三招接连下来,连上官行水也不禁感到吃力。 成了!不死铁骨眼见自己逐渐夺得优势,在「横扫千军」使尽后,双掌再推出「隔山打牛」,要一股作气攻破对方的「三劫不灭」! 毕竟「倒掛风火」起手的招式本就意在结合身法后纵,是以此时不死铁骨已和上官行水相差三步,若要抢攻,除了「隔山打牛」别无选择。 可惜上官行水在匆促间推出「密聚金刚掌」,掌影重重,这招威力虽不及他平时的七成,却也足以抵抗「隔山打牛」的凌空气劲。 ……这还真是场漂亮的对决。零极先生此时已扯出裘莉莉的心脏,并将之拧碎,他望向不死铁骨的战局,内心如此讚许,接着他望向九方无刻那边—— 九方无刻的对手是夏怒,战局已进入尾声。 夏怒拔起身形、腾空飞跃,幻龙枪灌入一股「置死地而后生」的强烈意念,夏怒原先那股狂暴的怒气亦凝练于枪尖,随后他那柄枪彷彿化为传说中的飞龙般,自高处破空如雷射般杀向九方无刻! 显然这是一招完全不顾后果,甚至不顾己身的捨命强袭。 事实上,夏怒在廝杀时,每招每式皆视死如无物。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求杀敌的那股气势,在敌人眼里确实就如恶龙般可怖,而夏怒以「死」一字出发的武艺,也终会以「死」一字收场——无论是谁死,都破不了他的这项武功真諦。 然而。 「『观测完毕。』」 一道漆黑的裂口,凭空在九方无刻的身前展开,那就像是猛然自虚空中张开奈洛之穴,出现时全无徵兆,夏怒的幻龙枪就那样当场贯入那片裂口中。 随后,夏怒被自己的幻龙枪「从后方」给贯穿了心脏。 没什么好奇怪,因为那黑色裂口本就是空间传送妖法的入口,而出口则是在夏怒背后,所以送进入口的幻龙枪,在瞬间便从出口刺出——刺杀了夏怒自己。 那傢伙竟还有那一手?零极先生看得为之一惊。 而奇綺琪见状,则是忽然面色大变。 因为她看过那个漆黑裂口的妖法,但那应该是七夜的妖法才对啊! 从来没听过世上有「重复的妖法」这种事情。 正巧也在这时,不死铁骨一式平凡无奇的「破天掌」以双手击出,此招和秋哀大师推出的那掌相同,已达「反璞归真」的境界,霎时万劲齐发,上官行水用以对掌的「威德金刚掌」被破,当场被打得双臂往两侧盪开—— 机会没有第二次。不死铁骨向前踏出充满爆发性的箭步,同时运足十二成力道,上官行水自知胸前空门大开、双臂却不及守回,「磅!」厚实的爆音再次响彻云霄,但这回却是肉身抵挡双拳的闷响,不死铁骨的双拳直接擂在上官行水的胸膛! 上官行水的「三劫不灭」已是炉火纯青,儘管是在这般劣势中,仍在紧要关头撑住一口气,以肉身抵御住不死铁骨用尽全力的那双拳。 但,随后软倒在地、气绝毙命的,还是上官行水。 力透内侧、劲打隔物,这正是「隔山打牛」的精髓,只是这回「隔山打牛」的媒介不是空气,而是胸膛,加上没有多馀的相抗之力,因此这招施展得极佳,登时震碎了上官行水的心脉。 双拳击杀上官行水的事实,又令奇綺琪感到一阵惊诧。 九方无刻、零极先生、不死铁骨,三人的目光同时对向奇綺琪。 ……这些傢伙,远远超乎想像的强!奇綺琪稍稍收敛观赏的悠间心态。 不死铁骨先后杀死诸葛云烟和燕千腿,这已是十分了得的程度,但奇綺琪还真的没料到:竟会有人能正面以武功战胜那个「四臂伏魔金刚掌」上官行水。在她看来,上官行水的战力足可匹敌夏怒。 零极先生亦是不容小覷,他废去唐宗武功时,让奇綺琪见识到他刀法的精妙,甚至能以一敌二,左右各自使出不同的刀式,而后他杀死裘莉莉时,更令奇綺琪对于「穿透」的妖法感到不寒而慄。 九方无刻则是深不可测,面对夏怒还能从容以对,最后更以超出奇綺琪预料的方式,杀死了名为「夏怒」的魔偶杰作。硬要说的话,三个人之中还是数九方无刻最让奇綺琪感到忌讳。 现在。 九方无刻顺手抢过夏怒的幻龙枪,甩开夏怒的尸身,再将枪尖对准奇綺琪。 「嘿嘿、你可别用那个眼神瞪着我啊,」九方无刻以左手解开腰间的酒壶,灌下一大口酒以后,才盯着奇綺琪,缓缓地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突然发觉你的魔偶『无法抵达』这里了呢?」 「你这个男人究竟是……」奇綺琪早在反覆尝试让她的其他魔偶赶来。明明有几十个魔偶已赶至山下,此时却怎样都无法让它们上来这里。 「没用的,这里已经被结界的妖法给隔绝了,你的魔偶是闯不进来的。」无刻说,他若无其事地透露出自己不只拥有一项妖法,此话不只让奇綺琪睁大了眼,连不死铁骨和零极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拥有复数妖法什么的,这不可能呦,何况你又身兼武功。难道世界上还有别的继承者吗?你是第二个继承者?」奇綺琪看似有些沉不住气。 「才不是。」无刻瀟洒地一笑置之,「你一定对我充满疑惑吧?嘿、但我可是对你瞭如指掌喔?包含你的计划,以及你的骗局,还有你那颗叛逆的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死铁骨不懂,零极先生也不懂。 答案只有奇綺琪自己知道,本该只有奇綺琪自己清楚才对。 「什……」原本就肤质白皙的奇綺琪,如今脸看上去更白了。 「就连你已经把自己变得像是怪物的事实,我也知道。」九方无刻又说。 「……」奇綺琪的一切已被看透,她自己却尚不瞭解九方无刻半分。 这个自称九方无刻的斗篷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因为你,第三个世界才会降下终幕。但我不能在此杀了你,否则第七个世界的惨剧就会重现。」九方无刻的话中充满玄机。 「什么跟什么,那你们是来干嘛的?」奇綺琪勉强撑起歪斜的微笑。 「来让你解除『那个』的。」九方无刻指了指天上的那团漆黑物质。 「开什么玩笑,人家才没那么蠢呦。你说不能杀我,是因为如果杀了我,就等同失去『那个』的抑制器了吧?」奇綺琪故作镇定,她尽量不去想接下来会被怎样对待,「所以人家才不会解除,只要不解除,你就绝不会杀掉人家。」 「也对,不过啊,」九方无刻的眼中再次展露敌意,「虽然不能杀了你,但至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他用幻龙枪摆起如同夏怒的架式,简直像「夺取」了夏怒的武艺般,竟隐隐透出一股幻龙枪法的威压感。不,那正是幻龙枪法的架式没错! 哎,有些不妙呢。 既然自己的底细被看透到这种地步,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当奇綺琪正要掀开底牌,和九方无刻等人一拼之际。 一道漆黑的裂口忽然从她身旁展开—— * 秋哀大师常说:武之真髓不在于死,更不在于杀。 以死或杀为出发的武功,死意过重、杀性过重,这两者皆会在一招一式中影响武者心神,导致无形中心性改变,最终沦为受到死意与杀性控制的杀戮者。至此,已不是人驾驭武,而是武驾驭人,因此秋哀大师不承认此是真正的武道。 武之真髓是更为广阔的一种概念——无限。 唯有无限二字,才能体现武学的博大精深、无止无尽,也只有永远追求无限,才能突破武艺瓶颈。 十年来,苍凌对此观念已是根深蒂固,但如今它掠过脑海,苍凌才惊觉自己过去并没有真正参透这番道理。无限的真义,比起武学之宽广,更是再再道出「无限」两字本身也是能供予无限种定义。 亲眼见到秋哀大师惨遭杀害并玩弄。苍凌反而异常冷静。 过去面对零极时,他总是将恨意作为动力,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醒悟到:如果无法冷静地找出突破口,绝不可能有战胜七夜的机会。 现实残酷得很。再怎么悲愤,一样无法弥补七夜与苍凌等人的实力差距。 所以说,如果不想被杀死,就不能任凭感情行动。 敌人远比自己还要强大,该怎么办?这问题的答案在武学上时常能见到,有的门派更将此作为锻鍊的要点之一,但无论是哪种说法,核心都不会变——要嘛能逃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命才是重点;要嘛找出敌人的弱点,在逆境中颠覆胜败;要嘛施以能攻其不备的计策,製造胜机。 只是上面三种选项,对于继承千年经验的七夜只怕都难以奏效。 所以,就只能硬是製造出第三个选项——那就是让自己变强。 若能到达无限的境地,嗯,具体来说,如果能将妖法的限制给破坏掉的话,或许就有办法做些什么,或许能打破这个无力的局面。苍凌心想。 在通晓「无限」概念的这一刻,他决定要试一试。 ——师父,请保佑我渡过这关……! 苍凌左手倏然抓向自己的脑袋,他的五指分别狠狠掐住脑门附近的太阳穴、百会穴、神亭穴、耳门穴、晴明穴。脑内的剧痛宛如限制器一般,使他无法随心所欲的发动幻想复製,现在必须想办法把那个限制器给处理掉。 五指一齐发劲,那股巧劲透过五处要穴直入脑内,这手法全然是苍凌凭藉顺手的本能使出,实际上要是劲道或方位稍有些许偏差,只怕此时苍凌已成废人或是走火入魔。 下一秒,宛如跨越了脑内的某层界限,苍凌的瞳孔暴缩。 幻想复製所引发的剧烈头疼消失无踪。 视界的色彩清晰且强烈,异常的开放感令苍凌立刻知道:他成功了。 这不是别的什么,其实这正是先前无刻提过的——临界点突破。 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这不是苍凌在瞬间到达的境地,而是酝酿了整整十年的觉醒。 「哦唷?」 七夜的瞳孔倒映出火红与闪光,她的嘴角上扬。 眼前的景象让七夜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愉快。 一大面的火焰之枪縈绕着激鸣的大量电流,自苍凌周身向外如半圆的屏风般展开,漫天枪尖全数对准七夜,焰光将景象染为火红色,宛如神话中的天罚制裁。 这原本不知是要几千次幻想复製才能完成的招式。 如今,完成此招却仅只一剎那。 夸口要杀七夜,如果没有这种程度可不行啊。苍凌心想。 他后方的逸飞与晓安瞠目结舌,「当心七夜故技重施!」米可则是早伊姐一步,把伊姐想提醒的话先说完。确实,不得不提防七夜再次利用他们的招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那面雷火之枪要发动的前一秒,「咯嘻嘻嘻、这不是很厉害嘛?」七夜轻笑着,竟驀然转过身去,随手划开一道漆黑裂缝。 「站住,你想逃吗?」苍凌内心一动,冷声企图以激将的口气制止七夜。他知道雷火之枪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七夜逃入漆黑裂缝的速度。 「妾身只是忽然觉得此时杀了你们颇是浪费。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这个第三世界返回初始大陆的中央国度,咯嘻、」七夜坦白将她的想法随口道出,「意思就是说,即使放任你们,你们也已经无法干预妾身的计划囉?」 七夜的语气游刃有馀,完全不像被逼入绝境。 她确实没有说谎。伊姐最少还能从话语中判断发言者有无诚实。 「你开什么玩笑!」逸飞想到他们要被拋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忍不住怒骂。 「让妾身好好期待吧,咯嘻嘻嘻嘻!期待你们在末日降临后,还能做些让妾身愉快的事情,这才是妾身的用意哦?」七夜回首露出戏謔的浅笑,「别让妾身失望,妾身十分中意你们这些玩具唷?」 到头来,还是无法阻止七夜吗……? 「反正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吧?那你就给我听好。」 在七夜离去前,苍凌冷声说:「此仇必报,仅此而已。」 「嘻嘻、妾身期待着唷。」 语毕,死神的身影便投入漆黑的裂口中,徒留一个狼藉而不完整的尾声。 雷火枪阵消散,这时苍凌才注意到,他的「无限幻想复製」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突破临界点的状态本就不可能永远维持住。 米可望着她自己的月光剑,剑身反射出的寒芒让她感到安心,不过在方才她似乎隐约感到这里有股不太对劲的感觉。甚至连七夜都没注意到,那是只有将心境归于止水的米可,才能感受到的违和感。 只是那股违和感稍纵即逝,不留丝毫痕跡,连米可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化为废墟的第三世界,吹起带着残骸尘埃的孤风。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连伊姐也难以决定。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尚有转机。 还有一个连七夜也没料到的转机。 -tobecontinued 第三十四章:无数次的终结 《逐恨而行》第三十四章:无数次的终结 第三世界。 高度文明的繁盛不再,如今的第三世界只不过是一大片废墟。 苍凌等人就身处这座废墟之中。 完全是——穷途末路。 第三世界距离初始大陆有多么遥远,他们连这点也不晓得。 从第三世界与初始大陆毫无交集这点来判断,连小孩子都能明白距离差距之大。实际上,几乎可以说两者位在世界上的两端,要单纯以人力跨越这段距离,实在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更何况,苍凌等人并没有跨海的经验。若要渡海,绝对没可能成功。 简直像被流放到异世界般。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去阻止七夜了。 这是名符其实的绝境。苍凌没想过,自己竟会被这种形式逼上绝路。 只是这绝望来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 「嘿。」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旋即黑色的人影已走至苍凌等人之中,那速度不快不慢、步伐不疾不徐,却没有一个人能来得及阻止来者。 待那人无声无息地走近,苍凌、米可、逸飞、晓安、伊姐才惊觉到那人的存在,并在弹指间散开呈包围之势。那人不为所动,他身披斗篷。 九方无刻。 「你怎会在这里?」伊姐仍是读不透无刻的内心,她皱眉。 是啊,九方无刻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来到此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别紧张,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九方无刻满脸从容,「而且说到底,这里的我只是个分身,拥有战力的本尊并不在这里,你们没必要对我那么警戒。」 「用讲的很简单,但如果你是站在我们这边,你刚才怎会袖手旁观?」苍凌冷静地提出质疑,晓安也忆起无刻说过的话,她追问:「再者你之前说过吧,说过你其实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 「确实,所以我要在此对你们托出真相。」九方无刻简单地说。 「……真相?」米可没有降低警戒,她的右手已搭在腰间的剑柄。 「对,不是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这类肤浅的答案,而是『一切的真相』。」九方无刻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逸飞的敌意最盛,因为他在暗市吃过无刻的亏。 「嘿嘿、我的目的吗?」九方无刻对敌意毫不在乎,他像是从「目的」两个字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自嘲似地翘起了嘴角,「或许有些荒谬,不过你们听完真相以后再判断也不迟。」 「事实上,你不必用讲的。」伊姐淡淡地说。 「嘿、有道理。从口中说出的言语,再怎样都有说谎的可能性。」无刻点头赞同。 「看来你早就做好准备了?」伊姐问。 「我确实早就做好准备了,准备好等你来读取我脑内的真相。」无刻答。 苍凌等人也隐约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次也像暗市那时一样,九方无刻会下意识解除脑内的警戒,让伊姐直接读取到他的记忆,并将那个记忆透过「传心术」让苍凌等人同时知晓。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伊姐已然发动读心术。 「没问题,我这就把答案亮出来。」九方无刻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浅笑。 谜底的真相,真相的解答—— 就此揭晓。 * 北峰顶端。 这个瞬间,全场都静了下来。 就连先前掌控住局面的九方无刻,这时都闭上了嘴。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集在奇綺琪身旁的那道漆黑裂缝上。 仅剩风声宛如孤魂的悲鸣般,繚绕循环不止。 下一秒。 「咯嘻嘻嘻嘻嘻嘻嘻……」 裂缝中传出愉快的少女窃笑声,这串悦耳的笑声有股道不尽的邪气,「怎么这么热闹呀?咯嘻嘻!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来客,究竟长着怎样的一张脸呢?」 语毕,身穿黑色异国洋服的少女从中飘出。 是七夜。她面带嘲讽的微笑,犹如不同次元的存在般扫视了所有人。 终于来了吗? 九方无刻拋下幻龙枪,接下来可不能随便应付。 尤其这时在此处的九方无刻,最多只能使用七成的实力。 零极先生的目光也不再无所谓,他冰冷的杀意已有了方向。 「死小鬼……不,冬乐,你看见我还有什么想法吗?」零极冷声问。 「想法?哼、汝说——想法吗?当然有唷,」七夜语气忽然变得如冬乐般成熟且充满魅惑力,她将长烟桿指向零极,裂开嘴笑道:「那就是汝实在太可悲啦,呵哼哼哼哼哼!」 连笑声也和冬乐如出一辙,那神态全然是七夜凭藉继承来的记忆所重现。 零极先生当然知道七夜在笑些什么,七夜已经明白他被冬乐玩弄于阴谋中的真相,所以七夜才会故意说出这些话,甚至模仿起冬乐的一顰一笑。 很好,这样才对。零极没有被激怒,但他已确定眼前的七夜非死不可。 不死铁骨亦是精神一振,他从七夜身上感到一股化不开的邪气,光凭这点,他就能确定这个七夜必是极端扭曲的「恶」,以这种的傢伙作为对手,他便能更加放得开来施展全力,所以他为此感到舒坦。 「妹妹唷,幸好你回来得早呢。」奇綺琪虽然五味杂陈,但最多的感情仍是庆幸,庆幸七夜能及时赶到。不过她也暗自对秋哀大师等人有些失望。 因为七夜竟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嘛,算啦。奇綺琪转念心想:现在还是顾及眼前的突发状况比较要紧,她知道只有七夜才能对付眼前那三个不速之客。 「不要比妾身年长几天就自居长辈。」七夜纠正道。 「好、好,那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三个淘气鬼囉。」奇綺琪笑了。 七夜不再理会奇綺琪,「嘻、『无时不醉』,没想到你会与妾身为敌呢。」她对无刻调侃道。 七夜知道九方无刻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换句话说,他应该要是她的同伙才对,不过不晓得为什么,九方无刻居然背弃了七夜。难道他不承认七夜是冬乐的继承者吗? 「世界上多的是你没想到的事情。」九方无刻耸耸肩,没有多说。 * 九方无刻拥有的妖法名为「夺取」。 不,若要追究其本质,说是「剥夺」或许较为精确。 透过观测目标所拥有的妖法或武功,进而对目标能力实行「剥夺」的妖法。 所以——九方无刻儘管拥有诸多不同的妖法和武功,但那都是源于「剥夺」妖法所得来的,并非从最初就拥有那些五花八门的能力。 以上都只是前言。 接下来才是重点。 接下来,才是九方无刻所背负的真相。 ——第一、二、六个世界皆因定数之死神而终结。 最初的时候,九方无刻确实是冬乐的「四大柱」之一,他是自愿成为冬乐的协力者,他虽对冬乐「革新世界」的计划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受到冬乐那强大的领袖魅力所吸引。他很想见识所谓的「继承者」之命运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可是九方无刻不知道,后来竟会是七夜成为冬乐的继承者。其后九方无刻的心中虽有芥蒂,不过他仍是选择暂且跟随于七夜身旁,当然,奇綺琪也在七夜身边。 奇綺琪一直都是七夜不可或缺的计划核心。 在那个时候,或者说是「第一个世界」——实行计划的是七夜、奇綺琪与九方无刻这三人,那时七夜的计划也和「现在」一样,是从北峰顶端开始的。 准备施行计划的期间,苍凌等人为了阻止七夜的计划而来到北峰,并且同样被七夜放逐到第三世界。零极先生在那次并未找上北峰,因为那时的零极先生什么都不晓得。 接下来,奇綺琪便发动了那足以推翻世界秩序的生化攻击,她的「漆黑灾祸」自全初始大陆的最高峰袭捲向每个角落,短短两日内,十七个国度便秩序大乱、濒临破败灭亡,漆黑灾祸的扩散速度和破坏力远远超乎预期。 原本只是要衝击并瓦解秩序,再建立全新的世界秩序。 九方无刻清楚地明白:冬乐要创造新秩序的原因乃是源于她身为继承者,实在看见太多现有秩序的弊病,而她自认拥有能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因此才会有革新世界秩序的想法。 九方无刻不可否认冬乐是邪恶无比的存在,但唯独冬乐的那个理想,九方无刻是能够明白的。可是别说要建立新秩序,奇綺琪那样弄下去,简直和摧毁世界没两样。 谁知道,七夜竟然也不以为意,身为继承者的七夜虽是完美承袭冬乐的一切,但她终归不是冬乐。七夜早已自认超越了冬乐,并且丝毫不在意计划的初衷是什么。 在世界即将消亡之前,九方无刻总算认清:七夜和冬乐终归是不同的傢伙。 九方无刻没办法苟同七夜的做法,而他自己也并未祈望世界的毁灭。 可惜那时已来不及阻止那场毁灭。 于是九方无刻对七夜进行了「观测」,并在最后的关头—— 他「剥夺」掉了七夜的空间移动妖法。 紧接着,九方无刻用尽浑身解数抵抗七夜的追杀,当时的他实力远不及七夜的十分之一,在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九方无刻毅然赌上一把,他如此心想: ……哪里都好,带我脱离这个已然崩毁的世界吧! 被剥夺过去的空间移动妖法,呼应了九方无刻的这个想法。 从虚空中裂开的黑色裂缝,就此将他送往「第二个世界」。 九方无刻抵达的「第二个世界」,是七夜实行计划的前一个月。 并非时间回溯,而是透过黑色裂缝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抵达「第二个世界」。 或许从九方无刻跨越时空的瞬间起,他就不再是属于任何一个世界的存在,因为此后无论他前往哪一个世界,都找不到其他世界本该存在的自己。不过这对他本人没什么影响,所以他也不放在心上。 在第二个世界,九方无刻不再是七夜的协力者,而是要阻止七夜计划的人物。因为他知道那个计划只会招致毁灭,更糟糕的是:七夜认为就算毁灭也没什么,甚至还将逐渐崩毁的世界当成她的游乐场。 遗憾的是,第二个世界的九方无刻还了解得太少,无法有效说服零极或苍凌等人其中一方,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个世界再度被七夜的计划给摧毁。 就结论而言,在九方无刻没有干涉的世界中,七夜必然会摧毁世界且没有例外。 所以七夜可说是给世界带来终结的定数之死神。 例如在第六个世界,九方无刻的动作稍慢,便再度使七夜得逞。 这趋近「必然」的毁灭命运近乎是种规则,而九方无刻正是为了打破这项规则而行动。 ——第三个世界则因反叛的镰刃而被迫降下终幕。 来到第三个世界之后,九方无刻成功拉拢苍凌等人,在九方无刻的协助下,苍凌等人就算被七夜从北峰传送到第三世界,还是能够透过九方无刻的妖法,马上回到北峰再战。这次苍凌等人经过一阵激战后,总算成功给予七夜重创。 但是,奇綺琪却在此刻出手了! 她竟对受到重创的七夜施以暗算,痛下毒手。 在七夜负伤的时候,明明尚未到原本计划施行的时间,可是奇綺琪却倏然解放了凝聚于北峰上空的「漆黑灾祸」,并使之在剎那间以七夜为优先目标进行攻击,「漆黑灾祸」从七夜的创口侵入并毫不留情的吞噬、杀害了七夜。 接下来,那漆黑的灾祸再度和先前一样——从北峰向外扩散至全初始大陆。 原来奇綺琪老早就在策划要收拾掉七夜。 她不甘于受到七夜的支配与利用,无奈成为「继承者」的七夜实在过于强大,奇綺琪无法冒着风险和七夜作对,所以便佈局使苍凌等人注意到七夜的计划。 这也是「为何苍凌等人每次都会察觉七夜的计划」的原因。 奇綺琪知道:如果让秋哀大师这个和冬乐拥有渊源的人得知「七夜的计划」,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她巧妙的利用了这个心理,暗中操弄着局势。 只要有谁能让七夜负伤,奇綺琪的「漆黑灾祸」便有机会收拾掉七夜。 换句话说,苍凌等人前往北峰阻止七夜的行径,等同是正中奇綺琪的下怀。 奇綺琪在前几个世界都没机会对七夜出手,不过在第三个世界,她成功了。 要在北峰准备三天才能完成「漆黑灾祸」?这完全是个谎言。为的就是要在三天内,故意让苍凌等人找上七夜并使之负伤,如此一来,她便能趁其不备地收拾掉七夜,再也不受到任何人的支配。 第三个世界的七夜遭到背叛而杀害后,九方无刻和苍凌等人早已精疲力尽。 他们原以为奇綺琪很容易应付,谁知道奇綺琪竟早在週遭佈下「开膛破腹」唐宗、「四臂伏魔金刚手」上官行水、「极刑魔女」裘莉莉、「四季」夏怒、「万化奇术」诸葛云烟和「凌霄步」燕千腿等六大高手的六具魔偶。 甚至连奇綺琪本人也不可小覷,她竟将自身作为容器,成为了似人非人的异端。 最终在第三个世界,力竭的九方无刻等人只有被击溃的份。 九方无刻也想过要剥夺奇綺琪的妖法,不过奇綺琪的妖法过于复杂,竟使九方无刻没办法成功观测。这点在日后之于苍凌和伊姐都一样,过于复杂的妖法皆无法被完整观测,因此便无法剥夺。 奇綺琪是七夜计划不可或缺的存在,形同于七夜用以毁灭世界的镰刃,但是这把用以毁灭世界的镰刃,却同时对七夜有着敌意。因此,第三个世界就这样因反叛的镰刃而降下终幕。 九方无刻又一次在丧命前,透过黑色裂缝逃向下一个世界。 ——第四个世界的架构连同终焉被埋葬于疯狂中。 穿越到第四个世界,这次九方无刻选择和零极先生进行接触,并成功使之加入作战,同时请来不死铁骨和江湖各路豪杰组成同盟。这次的九方无刻不想孤军奋战,他要尝试借助全天下江湖侠者的力量,共诛大敌。 九方无刻在第四个世界,大动作招揽了十七个国度的江湖豪杰,誓要大举攻向北峰,同时他也化解了江湖人士对于零极先生的对立,在这方面也耗费了不少时间与心力,更揭发有关「宠物」的陋习,讨伐了扭曲的贵族们。 然而奇綺琪的魔偶遍及各地,那些魔偶早已混入九方无刻招揽组成的同盟军。 好不容易被救出的小雪,在作战施行的前夕惨遭杀害,这自然是魔偶的杰作,而同盟军亦受到魔偶的内部煽动而疑神疑鬼。小雪的死亡更导致零极先生的理智彻底被疯狂吞噬。 这是完全失败的一次行动。 连奇綺琪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被她玩弄于股掌间。 由于零极先生的失控,导致同盟军覆灭。那傢伙为了把杀死小雪的对象找出,竟单枪匹马杀光十七个国度集结而来的同盟军,那场面要说有多惨烈就有多惨烈,连九方无刻也制不住那时的零极先生。 而且不只如此。 零极先生甚至解决了途中在暗市遇见的苍凌和米可。其他人则由九方无刻收拾,因为九方无刻那时只得赌上零极拥有的可能性,让零极和他联手去击溃奇綺琪和七夜这两个罪魁祸首。 结局,在九方无刻牵制住七夜以后,陷入疯狂的零极先生杀死了奇綺琪,并发动他那骇人的临界点突破,于是因奇綺琪死去而失控的「漆黑灾祸」就此染上零极的狂气,形成远比前几个世界都要可怕的无差别杀戮病毒。 不知是波长相似而產生影响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就结果来看,「漆黑灾祸」宛如呼应了零极先生那企图破坏整个世界的惊人狂气与夙愿,将第四个世界捲入空前的大形死亡潮。 ——第五个世界被觉醒者推入混沌的狂流而毁灭。 来到第五个世界,这回酿成破灭的是个出乎九方无刻预料的人物。 四季之春喜。 四季的成员分别是春喜、夏怒、秋哀、冬乐,其中夏怒的怒容、秋哀的悲意,一向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特徵,而冬乐也是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十分快乐。 唯独伊姐在平时总是懒懒散散,和「喜」这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半点都不符合「春喜」这个名号该有的模样。不过在第五个世界,却发生了一件极低机率下才会出现的事情,那就是——「春喜」这个主人格的觉醒。 过去在春喜决定从江湖上隐退后,她便透过妖法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人格,那个人格正是懒散的「伊姐」,春喜让伊姐完全取代她自己的存在,因为她认为自己的人生已达顶点,至此便已足够,她已对活着已感到厌倦,却又不想死。 所以春喜才会创造出伊姐这个人格,并让她自己陷入永远的沉睡。 而在第五个世界,伊姐遭到七夜的大镰给贯穿心脏而死,但苍凌却以「幻想复製」所创造的心脏企图救活伊姐,这本是成功机率极低的救法,但她却奇蹟般的起死回生。 然而被称为「伊姐」的人格已遭杀害—— 阴错阳差之下,导致原本不该出现、被封印住的「春喜」主人格觉醒。 知悉「春喜」这个原本人格的秋哀大师,在那个时间点已然死亡,死得支离破碎。而春喜在妖法能力方面,虽远比「伊姐」要强上数倍,但脾气却是坏到无以復加,觉醒的她虽搞不清状况,但对于被强制唤醒的事实却十分不悦。 而她才几个眨眼,便已强制洗脑奇綺琪,使她沦为受到控制的魁儡。 当时春喜那股因支配人心而產生的纯粹喜悦,至今仍烙印在九方无刻的脑海。 原本九方无刻还以为,这次说不定能靠春喜阻止世界的毁灭。 苍凌等人见到春喜一下子便控制住奇綺琪,也更加拚命地牵制住了七夜。 谁知道—— 「这不是个好东西吗?我本就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那就让这世界和我一起沉睡下去吧。」 那个春喜居然因为这种理由,操控奇綺琪发动了「漆黑灾祸」! 第五个世界于焉终结。 这次的经验让九方无刻知道:绝不能让春喜那个主人格觉醒。 ——第七个世界因失去抑止器而愚蠢地迎向终局。 在第七个世界,九方无刻作出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要不择手段地在计划「开始以前」就杀死奇綺琪。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这次九方无刻再度加入七夜的计划,和七夜共同行动, 就结果而言,九方无刻成功杀死了奇綺琪没错。 但是奇綺琪在死后,她所创造出的漆黑灾祸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失控了。 奇綺琪能够解除她的妖法,也能控制其强度,她能随心所欲地操控「漆黑灾祸」。 但奇綺琪一死,在北峰上空的「漆黑灾祸」便会失去抑制器。 第七个世界就这样被九方无刻亲手提早了毁灭的时间。 ——第八个世界在可能性的汪洋中迷失它的轮廓。 经歷过反覆的失败以后,九方无刻在第八个世界改以「掌控所有情报和可能性」为重点,除此之外,还动身去「剥夺」各式各样的妖法来增加应对状况的能力,他并不急于在第八个世界就翻盘,他要作足准备,将翻盘的希望寄託到下一次。 九方无刻将所有可能性赌在第九个世界。 当然,这次他没有积极阻止七夜的计划,故第八个世界自然也没逃过毁灭的命运。 儘管过程不同,但以上八个世界的结果却全是殊途同归。 无一例外地毁灭。 值得庆幸的地方在于:幸好七夜似乎不曾透过黑色裂缝穿越时空。 ——然后,第九个世界——也就是现在的这个世界。 经歷过八次失败后,这次九方无刻要以万全的状态进行「最后一次」的反抗。 这次的佈局,九方无刻自认已是最完美的。 换言之,如果连准备得如此万全的「这次」都以失败告终…… 那么九方无刻就只能承认:世界註定会在这个时间点的前后覆灭。 不过,在这之前,在「第九个世界」也宣告终结以前—— 九方无刻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tobecontinued 第三十九章:逐恨 《逐恨而行》第三十九章:逐恨 连黄澄澄的夕阳都已将落下。 死神少女的临终之时,究竟看见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有感受到名为死亡的恐惧吗? 不,估计是没有的。 如果她能看见死前的走马灯,是不是会看见千年以来的所有记忆呢? 那她会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最后的罪恶与懺悔呢? 很遗憾,大概也是没有的。 因为那名死神少女在最后的最后,仍是翘起了嘴角,嚣张地狂笑。 「咯嘻嘻嘻嘻!妾身总算知道了哦,知道你们为何要如此拚命地杀死妾身!」 当时,浑身浴血的七夜被苍凌的雷火之枪钉在岩壁上,她的内脏与筋脉已遭到奇綺琪的深红物质捣碎,而四肢更是受到九方无刻的锁链给绞断。 「虽然不晓得你想到什么,但那想法肯定是错的。因为你无法理解人心。」苍凌淡淡地说。七夜此刻别说是反击,还能活着便已是奇蹟。 「即使你们杀了妾身,妾身也不会将继承者之位让给你们唷!你们是不是都暗自期望着能成为新的继承者呀?咯嘻嘻嘻、才不让给你们呢,一群蠢货!」 「抱歉,没有人是为了那种力量而想杀死你的。」米可平静地反驳。若不是米可在关键时刻以「走马灯时间」的速度拦截七夜,这场廝杀必会拖延更久。 「咯嘻!少装蒜了!你们就老实承认嘛?别掛着一堆漂亮话呀,什么替伙伴復仇或是阻止秩序被颠覆,这都不对吧!你们只是为了私慾、为了获得妾身的千年能力才动起杀性的吧!嘻嘻嘻嘻!」 「……」 鲜血不断从七夜的口中涌出。 儘管七夜的气势依旧凶恶残暴无比,但是苍凌仍然不由得地感到可悲。 仔细想想── 七夜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不,甚至可以说是年幼。 假设自己在十三、四岁这种年龄便得到这等庞大的力量,以及歷代继承者的记忆与经验,甚至是一次窥见千年以来人世间的黑暗面…… 苍凌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七夜那样。 更遑论七夜是在更早以前就接触过「冬乐」那种存在,又在诞生时便身处无名组织的核心位置,其内心扭曲的程度肯定是变本加厉。 想到这些,苍凌就不禁替七夜感到可悲。 但也仅止于可悲。 毕竟七夜的所作所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的。 死神少女就这样维持着猖狂的嘲讽神色,葬身于幽泉谷的壁面上。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天色渐暗。 终于结束了。 至少对大部份的人而言,已经结束了。 天际呈现一片将暗未暗的深沉靛色。 接下来嘛…… 「呼。」苍凌重新调息,他感到自己的内力所剩无几,集中力也因长时间的紧绷而导致有些涣散,妖法使用过度更是增加了精神的负担。 坦白讲,苍凌并没有保留体力,他在对付七夜时已是使尽浑身解数。 可是。 就算再累,也还有最后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能不做、不得不做、不做不行。 况且,「对方」的疲惫应该也和自己不相上下。 * 是默契或是心电感应这类的原因吗? 零极先生在光线不足的幽泉谷之中,察觉了有道视线正盯着他。 没有感到丝毫意外。零极先生亦是冷冷地望向对方。 ──此处是终焉之地,作为一个与过去进行了断的地点,再适合不过。 苍凌如此心想,正巧,零极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这场註定面临的廝杀,是零极先生不得不面对的罪业。 是的,是罪业。零极先生很清楚自己过去的行径残酷至极且毫无人性。 那恶魔般的疯狂屠杀与虐杀,甚至足以让他被形容为江湖的大祸。 他没有要把这场廝杀当成赎罪的意思,他知道那是怎样都无法偿还的罪孽。 零极先生抽出柳叶双刀。 ──但,就算只是为了等待着自己的小雪,也必须要在此将一切麻烦给解决掉。 与此同时。 奇綺琪感到如剑锋般的目光正盯着她,她回首望去,透过非人的视力在昏暗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米可,米可的剑已再次充盈杀气。 十几年前,无名组织血洗了不肯归顺的名门氏族,当时的惨况已无需多说,而其中杀最多、杀最狠、杀最凶的,自然就是疯狂的零极先生。 但是。 如果组织的领导阶层没有下达命令,绝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即便零极先生实际上并非组织中人,但只要组织没有下达血洗异己的命令,那么零极先生也就无法假藉组织之名去大肆屠杀。 换句话说,那件惨案的罪魁祸首──绝对和奇綺琪脱不了关係。 不,何止是脱不了关係,事实上,那屠杀异己的行动正是奇綺琪的意思。 为了掌控整个无名组织与中央国度,那时候的奇綺琪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 所以米可透过理性,将憎恨的目标转移到奇綺琪身上。 无庸置疑的,奇綺琪才是元兇。米可振作起精神,盯着她真正的仇敌。 奇綺琪似也想通了米可盯着她的原因,是以奇綺琪朝着米可笑了笑。 那是恰如偶像般的甜美微笑,可是奇綺琪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们在做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你们还……」 发现到氛围改变后。不死铁骨立刻就想去阻止多馀的决斗。 不只是不死铁骨,连身负重伤的晓安也想衝上前去,伊姐更准备要透过催眠让苍凌和米可先冷静下来,然而──有道身影倏然窜至他们前方。 是九方无刻。身披斗篷的他拦住不死铁骨和晓安,并瞪住伊姐。 强大的震慑力使得晓安、不死铁骨和伊姐都不得不停手。 「嘿、我就长话短说吧,」九方无刻露出浅笑,「别想妨碍他们的决斗。」 唰!两条铁链自九方无刻的斗篷窜出。九方无刻的意思很明白了。 ……如果想妨碍苍凌和米可,就要先打倒他。 「也对。」伊姐喃喃自语,她垂下肩头,因为她其实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早在前几天,伊姐就亲眼见识过苍凌是多么执着于「復仇」两字。 儘管先前便有耳闻,可是在暗市时苍凌和零极的衝突仍是令伊姐印象深刻。 「错了,本尊认为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復仇的尽头只会造成更多悲剧,无论哪一方被杀都一样,过去的心结绝不该依靠杀戮来消除!」不死铁骨以内力发声,每个字都如洪鐘般响彻幽泉谷,此话更是故意说给苍凌和米可听的。 「朋友啊,那只是局外人的漂亮话罢了。」 九方无刻即时作出反驳,他以左手解开腰间的葫芦酒壶,仰天就灌,然后他又说:「对于真正的血海深仇,那种道理是行不通的。任何道理都行不通的。」 不死铁骨一时语塞。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辩论。 「……嗯,他说的没错。另外,这场决斗的意义并不只是復仇,」冷静下来的晓安只能补充道:「而是替他们十几年来逐恨而行的人生,划下休止符。」 九方无刻点点头,并说: 「与此无关的我们,最多只能从旁见证这场决断的结局。」 这样的道理,作为苍凌和米可伙伴的伊姐与晓安都很清楚。 现在不死铁骨终于也理解了这些。 可是,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无力的廝杀呢? 无法阻止、无法化解、无法劝戒、无法干涉、无法中止、无法介入。 简言之即是: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看来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九方无刻突然说,他瞇细双眼。有无数气息正迅速地接近幽泉谷。 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肯定是无名组织的武斗派干部、组头和杀手们。 至于他们找上此处的理由,八成是因为中央国度内的「魔偶」纷纷倒地,不过他们由于没有「魔偶」的观念,因此误认为这是场空前的未知攻袭。 试想,若在一个堂堂大国的光天化日之下,瞬间就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忽然倒地不起且失去生命跡象,将会酿成多大规模的混乱?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北峰一下子有不寻常的乌云密布、一下子又有震撼大地的光柱窜天,并且假设有哪个感应力特别高强的江湖中人,势必会将「魔偶」失去控制而倒地的现象与此作联想。 至于会被派来探查这件大事的江湖中人,绝对是不好惹的傢伙。 考虑到有很高的机率会展开攻防,九方无刻便从斗篷中垂下四条锁链。 不死铁骨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伊姐打了个哈欠,她的妖法对于群眾能发挥出最大的能力;晓安则退到后头,她伤势过重,无法再于前线应战。 组织的那群傢伙动作虽快,但离这里仍是有段距离。九方无刻粗估对方似已穿越暗市和奇里乡,他们想来到幽泉谷,还得翻过八叠岭和蝶翅村才行。 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抢先一步,到蝶翅村的关口去拦截住他们。」九方无刻说。 * 此时此刻。 「呼呼呼、很好。」 苍凌的精神反而冷静得吓人,他已将所有杂念去除。 「好什么?」零极先生把玩着手上的柳叶刀,彷彿不把苍凌放在眼里。 然而他心底知道:如今的苍凌已不是能随便应付的弱者。 天才。零极闪过这个念头:说不定,苍凌是和他相当的天才。 毕竟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失去所有亲人的苍凌非但没有被死亡的恐惧给攻溃,反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情和气势,以超乎零极预料的动作攻向他。 那个时候,零极就该知道苍凌总有一天会成长为不得了的傢伙。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我一直在等着这天,这天已经让我等了十年以上。」苍凌缓缓地说。 「那还真是辛苦你。」零极先生冷声答道。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苍凌问道。 苍凌的问题并非多此一举,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动手,就再无谈话的空间了。 如果零极先生有什么话想说,就要趁现在说清楚。 「不需要。还是说,你想听见我的懺悔吗?」零极先生笑了。 「才不要,呼呼呼、噁心死了。」苍凌也笑了。 下一秒,两人的笑容同时消失。 银光宛如烟火般爆散,实际上那是苍凌在剎那间复製并散射出的大量银色飞刀,刀刃化为无数银线迎向零极先生,零极先生则配合穿透的妖法展开鬼魅般的身法,电光石火间,零极已掠至苍凌右侧! 印象复製所创造的铁壁倏然显现在苍凌侧身,铁壁遭到零极的双柳叶刀给斩断,不过在刀刃砍入铁壁的瞬息间,苍凌已争取到能闪过斩击的时间差,随即他向后翻身,和零极取开一大步的距离,再次放出十几道银光! 「没用的。」零极这次光以双刀便击开所有飞刀,紧接着他左手运劲并踏出一个箭步,柳叶刀登时脱手呈回旋之势往苍凌射去! 苍凌马上感到柳叶刀的回劲将他的身形吸住,不过这回劲和七夜一比便没什么好怕,是以苍凌冷静地以最小的动作让柳叶刀贴身擦过,苍凌知道刀上必有「穿透的第二性质」,因此他没有去抵抗或企图接住刀柄。 颼! 零极在苍凌闪过那刀的同时,便已掠至苍凌前方,单刀斜斩苍凌,苍凌狼狈地往右侧跳开,但腰际已被砍出一条血口,零极左手抓住飞旋回到手中的那把柳叶刀,再次转为握有双刀的架式。 中刀后苍凌咬牙疾退,他飞快地封住了伤处的穴道,避免继续出血。 「喂,怎么啦怎么啦?」零极先生冷笑,旋即又提刀追杀向苍凌! 「呼呼、别在意,只是我觉得没有痛楚就感觉不到危机感罢了,」苍凌这时发动了幻想复製,「燃烧殆尽吧!」幻想的火焰化为龙捲袭向零极,零极则及时发动穿透的妖法,免去所有物理性的伤害。 趁着这个时候,苍凌左手五指搭上自己的面孔,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呢?他有些记不清,同时他感到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但可不能因此放弃解除脑内的限制,于是他心一横,拚着一口气突破了「临界点」! 无限幻想复製,发动! 原本「临界点突破」就是超出人体极限的特技,这状态就好比精密机械无视过热问题的全速运转。原本「临界点」就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因此要是反覆在短期内突破「临界点」,只怕将会间接影响到人体的寿命。 当零极惊觉苍凌浑身气势一变后,週身便忽然被冻结为一大片冰雕,若不是他反射性地施展穿透妖法,只怕连他也会被瞬间冻住。 可是零极没有退开,而是向前衝! 因为他的穿透妖法无论是怎样攻击都能使之无效,是以他根本不必退! 岂料,苍凌也向前踏出一步,竟是准备要和零极展开近距离的相杀! 零极立刻想起被苍凌接触到的物体,都会莫名其妙的被破坏掉。 当初零极的右腿就是给苍凌接触到,才会不得不改以第三世界的生化义肢取代,而他也还记得在暗市的时候,苍凌一接触到柳叶刀,便能使刀刃断为两截。那都是因为「复製」的妖法直接作用于物体上的关係,所以这次再怎样都不能被苍凌的手给碰到! 一时之间,零极的双刀虽划出令人目眩的轨跡,却没有一刀真正砍在苍凌身上。 见到零极有所顾忌后,苍凌当即复製出七夜使用过的护身电击,爆炸性的电流以苍凌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散,零极撇了撇嘴,暂且向后纵开并踢起幽泉谷地面上的碎石。 碎石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化为无坚不摧的小型砲击,但苍凌经歷过秋哀大师在竹林的「悲天悯地绝杀心法」特训过后,就已是不可能会被这种奇袭给命中。 反观零极则被迫再三闪避不断变幻追击的大量电流,大量的电流宛如拥有生命般,紧追零极不放。 「嘖!」零极咋嘴,只要电流还追着他,他就不可能现出实体,但他可不能只顾着发动穿透,因为他看见苍凌正在企图「做些什么」。苍凌很明显正将集中力用以准备其他招式。 那傢伙,还有其他招式吗?零极先生不禁如此心想: 这就是当初九方无刻说过的「临界点突破」?仅仅是进入突破临界点的状态,便能在遭受自己追击的情况下反守为攻吗? 在暗市的那个时候,零极先生还不想把九方无刻的话给认真听进去,不过这时他忍不住去回想了九方无刻所说过的话,那个酒鬼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前几日在暗市的记忆片段逐渐被唤醒。 ──「被疯狂吞噬的你或许很可怕,但我能保证,支配疯狂的你会更加厉害」、「当你回过神来,宴会便已化为血海」、「你发动了,却不晓得自己能办到」。 没错,这些都是九方无刻说过的话。 没错,自己是曾经突破过临界点的…… 九方无刻还说过什么? ──「去回想那个时候的感觉,然后想办法支配它」。 不,这也太抽象了吧,倒是给我说的具体点啊。零极忍不住在心里埋怨。 冷不防地,追杀零极的电流不知为何消散了。 「呼呼呼、」苍凌眼里放出异彩,「总算让我弄清楚了。毕竟不弄清楚的话,即使是我也难以复製出『这种东西』啊。」是哪种东西啦?零极差点脱口而出。 「哼。」零极仍在思索突破临界点的方法。 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要努力思考这种事情的地步。零极心想。 但不跨出这步的话,就无法杀死已经突破了临界点的苍凌。 零极先生想起了小雪,以及他们之间的约定。 ……小雪肯定还像隻宠物般在等着我,我必须回去。为此,就必须击溃苍凌。 如果没有小雪,如果不是小雪,自己一定不会排斥死在苍凌手里吧。 在无数思绪交错的状态下,身为天才的零极先生── 想起了在宴会时,原本呈现空白的那段杀戮手法。 * 沿路压制! 米可的快剑化为致命的月光和月影,一路将奇綺琪逼入幽泉谷的河流上游! 「不知名的剑客唷,你的独秀到此为止囉!」 奇綺琪的身姿猛然產生剧变,深红色的不明物质登时从奇綺琪体内涌出。 「我是米可啦。」米可不以为意。 「米可,你的遗言是什么?」 「没有哦。」米可轻笑道: 「说起来,你长得真可爱呀,不愧是偶像……本来我是这么觉得啦,但在看到你会变成黏糊糊的怪物以后,我就不想称讚你了。」 -tobecontinued 终章:新时代-The End. 《逐恨而行》终章:新时代-theend. 蝶翅村。 十几分鐘前,一帮打着组织名号的「江湖高手」正要通过此处。 那群组织的高手们杀气腾腾,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亮出各式兵刃,看得村民各个惊惧万分。在村民的印象中,这群拿刀拿剑的组织走狗没有半个是好傢伙,那群傢伙向来只会仗着组织的名头来压榨良民、肆意妄为。 这次在组织三十人的阵仗中,共有三名组织的高层武斗派干部。 这群凶神恶煞的目标在于北峰,他们要探个清楚:北峰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村中的混乱已然平息。不过并非因为那帮组织中人过了这村。 而是那群组织的走狗,全被九方无刻等人给拦截收拾。 「半个能打的都没有。」九方无刻收起锁链,喃喃自语。 还不用伊姐发动妖法扰乱敌方,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便一口气收拾掉组织派来的三十菁英。不死铁骨首当其衝的一掌「隔山打牛」便轰翻十几人,而九方无刻则翻动着锁链衝入敌军一阵乱舞,瞬间便断了其馀敌人的意识。 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皆未尽全力,因此那群组织菁英大多仅是昏厥。 前来调查北峰异状的三十菁英,眨眼间被击溃。 在村中大打出手,伊姐本来还怕村民受惊,谁知道当这群组织中人被杀得落花流水以后,村民反而各个面露兴奋快意的激动神色。深谱人心的伊姐转眼便已辨明这群村民的内心正狂喜着。 难不成……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无名组织近来做风越发狠戾,尤其对百姓的税收更是越来越过份,这村本就不甚富裕,这几年更是连吃都吃不饱,早已对组织积怨已久,却又无奈组织养着的那群江湖武者就宛如恶魔般,令他们敢怒不敢言。 其实不只蝶翅村,举国上下的乡村皆是如此。有钱有权的都已往大城迁居。 听完,不死铁骨只觉惭愧无比。他过去为了追求战斗,甘愿成为供组织使唤的杀手,现在他听见这些百姓陈述他们是如何被组织欺压、剥削时,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懊悔。不死铁骨知道他过去的行径完全是在助紂为虐。 「嘿嘿、不要紧的。」 这个时候,九方无刻瀟洒地笑说:「你们害怕的政权已是强弩之末,无名组织的气数要尽了!请务必相信这点,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而我和我的伙伴们,会给这垂死的腐败组织补上最后一刀!」 这席话听得村民们群情激昂,也教不死铁骨听得满腔热血、斗志澎湃。 接下来,村民不知怎地又一阵喧哗,吵闹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伊姐等人这才看清:原来是米可扶着满身疮痍的苍凌走了过来! 已吞下数颗活血丹的苍凌虽是已无性命之忧,但全身上下的剧痛可不是盖的,别提动身,甚至连给风吹过都会痛得他咬牙。 「好重的伤。」伊姐看得皱眉,她二话不说就去替苍凌以妖法封住痛觉。短短不到两刻鐘的时间便伤成这样,足见方才那场决斗有多么惨烈。 「太好了……」晓安见到两人皆无性命之忧,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也有人似乎不是那么愉快。 看见苍凌,九方无刻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不会吧?这小子居然赢了零极先生吗?九方无刻当然知道这种问题实在太过愚蠢,根本不成问题。光是苍凌活着来到此处,就是一切的答案。 不死铁骨想到小雪要如何面对失去零极的事实,也不由得暗自感到同情。 「……那傢伙还没死,」米可突然说:「我是顺路把苍凌给扶来这里的,当时零极似是在垂死边缘,我本想给零极补上一剑,但苍凌却要我住手,所以那傢伙应该还没死,而且还在那里才对。」 听见这消息,九方无刻立即抱拳向苍凌和米可喊了声:「谢!」便闪身施展起轻功,化身为一片残影掠向幽泉谷,不死铁骨也紧随其后。 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离开后,伊姐再看了看苍凌的伤势。 「抱歉,有方便借宿的地方吗?」米可直接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村民发问。倒不是她自己累了,而是她也看得出苍凌得尽快找个地方休养。 这下村民立刻噤若寒蝉,毕竟再怎么说,当今的中央国度仍是在无名组织的管辖下,若是让眼前这群杀死组织中人的侠客入住,一个弄不好,万一被组织查来,那只怕是逃不掉满门抄斩的死路了,所以一时谁也不敢让他们借宿。 伊姐一眼看穿这群村民的顾虑,她并不想惊扰这群村民,也察觉这座小村并无客栈,于是便向村民拱手,再决定即刻朝暗市的方向出发。 至少暗市还是有许多客栈的。 在村民的送别下离开蝶翅村时,苍凌轻轻推开米可,表示他已能自己行走,米可皱眉,她伸出手说:「别勉强啦,来。」 「你太矮,被你扶着反而累啊、呼呼呼。」儘管站得不稳,但在活血丹的奇效下,苍凌认为自己并不需要被搀扶。他以逞强的笑意拒绝米可。 「唔、难道你在害羞吗?那就算啦。」米可收回伸出的手,她耸耸肩。 「羞个头啊,」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苍凌的回答异常快速,接着他停顿半拍,「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赢得轻松吗?」 「还好啦,正好有能杀死奇綺琪的招式而已。你呢?短短半个鐘头就搞成这样,真令人好奇是怎样的决斗过程呢。」米可轻笑,她步履轻盈,心情显然不错。 「险胜。假设零极更冷静点,败者就是我了。」苍凌想到这点仍是馀悸犹存。 「不管怎么讲,你们都还好手好脚的活着不是吗?这就好了嘛!」晓安插口道,她露出一如既往的轻柔微笑,不过这笑意却带了点苦涩。 「说得也是。」米可知道晓安的心思。 想到已故的逸飞,他们就不免感到心情低落。 「言归正传,」伊姐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想过这个中央国度在未来的情势会如何发展吗?」 中央国度在未来的情势? 在幕后操弄大局的奇綺琪及其魔偶已然全数消亡,加上萧家的掌门不久前才刚丧命、七夜堂连同七夜全军覆没。再谈到杀手,曾被列为第一流杀手的十人目前只剩三人存活,其中不死铁骨和零极先生都已不再是组织的走狗。 如果不把杂鱼算进,当前无名组织的战力已是寥寥无几,势力更大受打击。 这个国家的未来发展确实不容忽视,因为只要知道无名组织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能明白:这个国家的政权已经完蛋了,毫无商量馀地的完蛋了。 不过这并非坏事,反而是件天大的喜事才对。 「呼呼、我们间着也是间着,不如往后去给这破败的组织补上最后一刀吧?」 语毕,苍凌的眼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不错呢,赞成!」米可跃跃欲试地附和。 逐恨而行的阴暗人生已然终结,原本苍凌和米可正愁着不晓得该以什么为目标,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结论了。没错,这就是他们的短期目标,也是非常符合江湖侠客身份该做的大事。 「你们知道吗?九方无刻离开前,才刚讲过这种话呢。」晓安听得笑了。 「是吗?这可真有意思。」苍凌虽然语气虚弱,不过眼神已然恢復精神。 夜风拂过苍凌的脸颊,令他再度感到痛楚和活着的实感。 今夜,无名组织的残馀势力一口气被苍凌等人盯上。 满天星斗的寧静之夜,悄然成为这个时代脱胎换骨的转捩点。 * 半个月后。 「很遗憾,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伴随此言,无名组织的最后一名武力派干部倒地而歿。 这天,中央国度号称铜墙铁壁、难攻易守的「玄武园」遭两名不速之客闯入,这两名不速之客面对大批佣兵和杀手无所畏惧,势如破竹地一路攻进最深处。 只要是企图阻挡的组织走狗,一律格杀勿论。 事实证明,也真没有谁能挡得住他们俩,他们俩就像鬼神般的杀戮风暴般,无人能敌。 那时趁乱逃出「玄武园」的佣兵曾叙述:「那两人一男一女,双双身披漆黑风衣,男的不算高壮,女的身材娇小,使的招式是……」接下来,那名佣兵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天在「玄武园」里,没有一个杀手能看清苍凌的飞刀和米可的快剑。 「玄武园」内部。 咽喉插着飞刀、眉心有道剑孔。那名武斗派干部同时遭到两种杀招给命中,出手的自然是苍凌和米可,他们似乎又玩起了互相竞争的比赛游戏。 「呼、是我的飞刀先杀到的吧?」苍凌大气都没喘一口,神色自若。 「乱讲,明明是剑先杀到的哦。」米可亦是没半点疲惫,从容自在。 事实上,他们彼此都不在意是谁先杀死这人的。 苍凌和米可在血海中相视而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杀的不是人,是垃圾。 对于将百姓的血与泪化为金钱并坐享其成的垃圾,没有留情的必要。 未来,他们所踏上的道路也会持续相连。 同一天,非武力派的组织文官,全数被伊姐透过妖法的重招给打乱记忆,轻者已想不起关于组织的任何印象,重者连自我都无法找回,终日只能陷于幻觉。 这些文官过去每天都替组织谋思种种取乐的方式,有些諫言甚至残酷得教武斗派的干部都想不出,超出常理的重税和相关罚则也都由这些文官献策,因此对于这些狼心狗肺的文官,肯留条命给他们就已不错。 「这样一来就差不多了吧?」伊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啊啊。」晓安轻声答道。伊姐知道晓安还是没能完全脱离悲伤。 「需要用妖法帮你把多馀的悲伤去除吗?」 「谢了,可是不必。」晓安摇摇头,「那份悲伤就是逸飞存在于我心中的份量,失去那份悲伤才是更悲哀的。并且,就算是为了他,我也要振作才行。」 讲到这里,晓安的神色变得坚毅。 「真是坚强呢。不过我也一样,不会选择忘记秋哀的。」伊姐拍了拍晓安的肩膀,她有些语重心长地提出了问题,「从今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吗?」 「这个嘛,师兄妹那套『生涯规划』我可学不来,我还是乖乖隐姓埋名吧。」 「那么祝你好运囉,我要回归老本行。」伊姐点头说。 「你要变回『春喜』吗?」晓安开玩笑道。 「才不是,是继续做个江湖庸医啦。」 伊姐和晓安离别时,两人都没再回首。 因为她们知道不必替彼此担心。 拥有百年歷史的名门萧家也在同一时期宣告终结。 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有些意犹未尽。萧家虽是充斥着各种武学和妖法的天才,然而真正厉害的却不到五人,实在让九方无刻和不死铁骨有些失望。 「说起来,『那傢伙』之后呢?」不死铁骨问。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零极先生。 不死铁骨起初虽对零极没有好感,但现在他反倒比九方无刻先提起那傢伙。 「那傢伙和他的女人去了远方异国。」九方无刻将锁链收回斗篷,嘿嘿一笑,「那傢伙肯定是想收手了,所以才会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全新环境吧。那样也好。」 「原来如此。唉,反倒你和本尊都比那傢伙年长,却仍是孤独的浪客。」 「嘿嘿!哪来的孤独?快意得很啊!和别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什么的,想到就可怕!我是天性喜爱浪跡天崖的酒客,就算有一百个女人倒贴,我也不要!」九方无刻豪爽得讲完,便灌掉他腰间整个葫芦酒壶的烈酒。 「好,说得好!下次游歷时如果碰着那傢伙,定要好好炫耀本尊的自由!」 浪客的生活还长远得很。想到这点,不死铁骨便露出和九方无刻相同的洒脱笑容。 来吧,邪教也好、魔头也罢,全都来吧! 无论是怎样的强敌,他们都有自信能一一击溃。 追逐「最强」梦想的人生,就是由无数危机与挑战构成的炼狱山。 不死铁骨与九方无刻,则是要义无反顾地闯入炼狱山的最高最深处。 如此一来。 中央国度的政权就形同在短短数日内瓦解殆尽。 传闻邻接中央国度的东方,号「悠祐」的大国已和其馀十五国谈拢并予以认可,得以将中央国度併入国土内。今后再无什么「中央国度」,中央国度已成歷史,仅存「悠祐」此一国号受到公认。 悠祐的江湖吸收中央国度的势力后,想必会有一大段整顿的时间。 无论如何,接下来这个江湖绝对会趋于安定。 恐怖与暴力笼罩的日子已成过去。 百姓也察觉到了这些,接连几天都洋溢着过节般的欢庆氛围。 苍凌和米可、伊姐和晓安、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都在这几天透过不同的角度望见此景,所以他们由衷地感到了欣慰、痛快与感叹。 并且,他们内心共同都浮现出同一句话── 「『新时代,来了』」。 * 白银色的积雪使城内满溢寒气,幸好今天的阳光还算赏面子。 今天让零极先生醒来的,是一大清早就在喊着「号外」的送报员。 什么号外啊?这是他和小雪迁居东北国度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外头嘈杂的交谈声不绝于耳,从邻居和其他民眾的惊叹反应来看,似乎是不小的消息。 「醒了吗?早安哦。」接着,从门口收下快报的小雪读出内容,「中央国度的极恶政权宣告解体,通过民意得以无条件和邻国悠祐合併……吗?太好了呢。」 悠祐?那似乎是个以自由着称的民主国家。要不是那里和中央国度的地理位置太过接近,零极和小雪原本或许会考虑搬去那里。 「都能想像到那群蠢货喜孜孜的笑脸了。」零极先生揉了揉双眼,他只有上半身从床铺上起来。 他口中的「那群蠢货」,说的正是苍凌他们。 「你不也在笑吗?」小雪看着零极的表情,不禁轻笑了起来。 「……哼。」零极先生的嘴角确实上扬着,他不置可否。 提议来到东北国度的是小雪,因为这个国家内的争端甚少,除了几百年前出了一个「极刑魔女」裘莉莉以外,东北国度的江湖一向算是相对和平的。 和平的理由是由于这里存在数个大型门派互相牵制,加上有完善的江湖盟约,是以东北国度的江湖乱事可谓少之又少。前几个月,零极本来还不习惯这么和平安稳的日子,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步调。 当初从中央国度出发后,零极沿路将各地的凶恶罪犯给一个个捉去换取赏金,偶尔也会反过来把找碴的强盗或山贼给狠狠剥削一顿,等他们抵达东北国度时,身上早已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他们住的这栋房子就是开销无忧的证明。 惯于活在杀伐世界的零极先生,经过近三十年的光阴,终于体会何谓安稳。 一个家、一个伴侣、一个安稳的生活,这是零极和小雪以前从不敢奢望的人生。 这时候,零极再度望向小雪。他罕见地感到名为「感慨」的情绪。 因为他内心的疯狂和破坏世界的漆黑慾望,已然不復存在。 再也不会有驱使他进行屠戮的心声及耳语。 窗檯外头的积雪,逐渐被朝阳融解。 * 至此。 逐恨而行的故事划下了句点。 但这不是结束,结束的只是过去繁琐的因缘。 崭新的开始将会延续在这个结束之后。 苍凌和米可共同行动、四处游歷,路见不平即出手相助。 伊姐和晓安则遁于市街中,一个持续行医,一个隐姓埋名。 不死铁骨和九方无刻浪跡天涯,持续追求与强敌交手的机会。 零极先生和小雪则远离故乡,重新在陌生的异国共度人生。 往后,他们或许会相遇,也或许会就此形同陌路。 往后,暗潮汹涌的江湖也必会不断颳起新的风波。 往后,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