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好要降服你》 00 - reborn 迷濛的黑云掩盖了漆黑的穹苍,此夜看不见月。 穿过闇黑的街道,他昂首阔步的踱过大街小巷,就在快要穿过某条小巷的时候,一声声微弱的喘息逃不过他敏锐的听觉。 「谁?」他回首,锐利的眼扫视声音的来源──一个幽暗的角落。 他的声音在小巷中回盪,他的接近让那道呼息繁乱,失去了节奏。那个人,似乎很紧张。 躲在角落的人,究竟是谁? 是来埋伏的人?不像。 只是,为什么要害怕? 他佇足在那声源前,感觉到就在他停步的那刻,那人同时屏息以待。 原来就在这里。 他的视线如同正在锁定猎物般锐利,在暗黑之中,他清楚看见一双澄澈闪烁的眼眸,佈满警戒的直盯着他瞧。 他的薄唇噙笑,下一瞬,伸手就将那个身子给揪了出来。 只是他万万都没想到,那只是一个才约莫十一、二岁的丫头,身子纤细瘦弱,但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不驯与傲然,她勇敢的直视他的双眼,毫无惧色得让他有些讶异。 就在她被抓住的剎那间,清灵的眼睛一瞇,张口就用力的咬住他的手臂。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教他措手不及,吃痛的松手,女孩就在跌在地上的那刻一跃而起,然后不要命的往巷子的尽头跑去。 他的视线落在手上那清晰可见的齿痕,和那汨汨涌出的鲜血,一股腥甜的气味在空气中瀰漫,他的双瞳非但毫无慍怒之色,反添丝丝盎然的笑意。 此际,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终于下起雨来,一扫几天以来的侷促,为夜里带来几分沁凉。 倏地,一道黑影自他的手中疾射而出,一下子就缠上了她的脚踝,接着他的手一紧,女孩瞬息间就失去平衡,纤细的身子先是晃了晃,之后往脏乱的地上倒去。 他似乎并未感到满意,手臂一收,女孩的身体迅速被拖曳到面前。 他俯身,看着女孩因疼痛而蹙起的眼眉,那双眼眸的气燄却丝毫不减,她似乎早已视死如归。 这不该是一个丫头该有的形态。 接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脚下的束缚已解开,只是那道力度不知何时已经攀上她的脖子,他的速度很快,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眼睫低垂,终于看清楚那牵扯着自己的黑影是什么──一条如同蛇蝎的黑色长鞭。 「不求饶吗?」她可知道,只要他的手稍稍施力的拉扯皮鞭,她就会马上一命呜呼? 她嚥了嚥口水,强忍心中的害怕与喉间的不适,嘶哑的开口:「你要打要杀,悉随尊便。」 何必惺惺作态?她可没有博取同情的习惯,从她出生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反正早晚都会被发现,不如乾脆让这个男人杀了她,总比被抓回去来得好。 「这是一个丫头该说的话吗?」他冷哼,鞭下的力度却没有加重,他就儘管看她究竟可以嘴硬多久。 「要你管。」到这个性命悠关的时刻,她竟然还胆敢挑衅他。 「难道你就这么的不怕死么?」他挑高一道眉,这才发现她的衣着,是上等的绸缎,她应该是出身于富贵的人家,但她的举止、那顽强的生命力,怎么都不像是个千金,「你是逃家的?」他的脑际闪过一道灵光,饶富兴味的问。 她的身体明显一僵,却没答话。 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厌了这种逃难般的生活了罢?要不来当我的属下,开展你的新生活?」他笑得很狂妄,却自信满溢的,「我绝对可以帮你逃过所有耳目,我对你的勇敢与不驯很感兴趣,只要你愿意忠于我,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相对地,你的命就属于我。」 她先是一愕,然后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是被他的说法所撼动。 她的目的不就是永远不要回到那里吗?若是不用死,又可以永远逃离那个鬼地方,不就一举两得了? 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凡的气势,有种皇者的风范,他也许真的可以帮她逃离那里── 想到这里,她不禁傻眼,为什么她居然有些动摇?! 「还是你想选择马上就死在这里?或者,我可以利用情报网将你送回去那个你急着要逃离的地方?」 乍听这句话,她的眼神一黯。把她送回去「那里」,一定会比被马上杀掉更生不如死── 她迟疑,她明明知道不应该答应这个人,但是……开展她的新生活?她真的配拥有自己的生活吗? 她可以过着以往日夜幻想过的生活么? 只是,他的鞭子这秒鐘还缠在她的颈,她难免会有点担心── 「你会打我。」谁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就拿鞭子打她?那样跟「那里」的生活有什么两样的── 几乎是闻见这句话的同时,他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下一刻就撒走她颈上的鞭,弯身将她扶起,「我没有虐待人的习惯,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一定会善待你。」见她的眼神骤变,他就知道自己势在必得,「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利害关係。」 他的声音彷如恶魔般一再在耳畔响起,她咬了咬唇,这次已经无法再拒绝── 「好,我答应你。」 待续 已完成的旧作品,蚂蚁搬家地搬过来中~>v< 01 - companion(1) 当轿车拐进一个被山峦叠翠所遮蔽的敞大地方,那一栋栋佔地甚广的大型建筑,教她看傻了眼。 自倒后镜看了她惊奇的反应一眼,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握住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专属的车房内。 车子刚停定,一群人已经团团的围住了轿车,并主动的为他们打开车门。 纵使早知道这个男人绝非等间之辈,但是当亲眼看见迎接他的排场时,她也不禁有点诧异。 「主人。」那群人大多都是年轻的一辈,绝大部份的看起来都只有十六、七岁── 想到这里,她这才藉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楚他的容貌。 那张脸孔瞬间震慑了她。 他的五官犹如鬼斧神工的刻在刚强的男性脸庞上,那双如同潭水般深邃的眼,锐利却闪烁着智叡的光芒,那挺直的鼻樑不像是东方人的血统,那双薄唇看似冷情,但噙在嘴边的笑意,像阳光溶化春雪般,溶化了他的冷酷── 他的脸孔明明就只十八、九岁,却掺杂了一股成熟的味道;他的表情明明这么的冷漠,那双眼瞳却透露丝丝难以深諳的情绪,如同一股魔力,教她的视线一旦对上,就无法自拔。 然后,她感觉到各人灼热的视线投来,才缓缓的抬眼,对上他们好奇的目光,只是没人打算问──也许是自知不配质问这个身份显赫的「主人」。 看见她满身满脸都骯骯脏脏的,连头发都纠结、连衣服都破了,他皱了皱眉。 「天涯,带她去梳洗一下,之后再带她到书房来。」 「遵命。」被唤为天涯的女生必恭必敬的应话,而后摊出一掌,做出「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女孩的前头,为她带路。 女孩扫视了眾人一眼,随即迈步跟上天涯的脚步。 敞大的书房里,排了好几个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有一本本厚度不一的书藉,儼如一个小型图书馆。 她坐在高级的羊皮沙化上,看着他搁下手中的书,在她对面的皮椅落坐。 他瞅着她的脸,发现一切骯脏褪去后,她居然拥有一张绝美的容顏,「你叫什么名字?」身为她的主人,他有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我没有名字,既来到这里,就是我新的人生,名字请由主人来定夺。」 乍听她的话,他朗笑,「这么快就向我卖忠诚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绝不投降,现在却又对他諂媚讨好? 佯装臣服么?年纪小小就懂这个把戏?这个丫头有趣、太有趣了。 「主人要的不就是忠诚么?」她反问,那双澄澈的眼睛泛起的波光,迎上了他毫无感情的眼眸。 被她那双眼一瞅,他不知怎地心底有点撼动,但是表面还是若无其事的说:「那你以后就叫『夜姽』。」 「敢问主人,『夜姽』是否有任何意思?」 表面上毕恭毕敬,只是她或他都知道,这只是她决定在此生存必备的技俩…… 「夜,是指我遇了你的这夜;姽,是指闲静美好的意思,你不蠢,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他轻笑,一手托腮,看着她清净的容顏,若有所指。 年纪才这么小,就有这种容顏,长大了自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她配拥有这样的名字。 夜姽。 01 - companion(2) 六年后── 葱嫩的指头飞快的敲打着键盘,美目自萤幕的字句上徘徊,找寻着心里的答案。 倏地,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步履声,愈步愈近。 夜姽打住手上的工作,迎至门前。 门板方开,一张魅惑的男性脸孔影入眼帘。那张让她又敬又惧、又爱又恨的脸,那个让她目光停驻,彷彿永远无法抽离的男人。 「主人。」她欠身,不亢不卑的低唤,那双看着他的澄澈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男人的薄唇微微的扬起,凝视着眼前的她,没错过那淡漠眼瞳下深藏的情绪,同时亦为她敏捷的反应感到莞尔。 「未知主人何时回来?」见男人依旧不语,夜姽的说辞一如以往,带点冷漠疏远,却又掺杂些许的关心,「旅程可一切安好?」 矛盾。 她知道自己只是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没有权利去过问主人的任何事情,但是……她却永远无法压抑那股浓浓的关心,她想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她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 「方才,一切令人满意。」鼻间传来淡淡的药香,皇甫觅蹙眉,目光瞟至房内,穿梭满室整齐的排列,由桌上许多厚厚的书,翻了页的档案及被搁下的金笔,最后视线落在发亮的萤光幕上,「天涯吩咐的?」 没头没脑的问话,在他身边守了六年的她却永远明白他的心思。 「不是。」她摇头,与他并肩步至房内,关掉萤光幕,这才回视他的眼,「这是我在做的资料蒐集,在分析现下『洛弗』的动向。」她知道他最爱勤奋的属下,要让他宠爱与停驻目光,她永远知道该怎么办。他身边的人才太多,她怕一个失神就会被取代,永远被遗忘。 「太辛苦你了,我记得出门前明明说过,要你好好休息的,不是吗?」他那双潭水般深邃的眼瞳紧紧的锁紧她,这锐利的视线,往往让她觉得自己要被他看穿,「你的病还没痊癒吧?」 他皱了皱眉,很显然发现了她越趋清瘦的身子,那张素白的容顏,都显得太过脆弱。 「属下该死,没遵照主人的话。」不习惯他对她的关怀,她别开眼,故意藉词拉开彼此的距离。 「夜姽,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疏离的语气。」他沉声道。 别人他是无所谓,但每每看见她那张冷漠的嘴脸、淡然的语气,他就会下意识的有气。 「您是主人夜姽是僕,理应守礼。」她敛眼,一再逃避他的目光。 会这么说,也属实逼不得已。只是,她想为他们的关係定个清楚的界线,她想守在他的身边,当一辈子的僕人无疑是最安全的关係,有这重距离,她才不会有非份之想。 要是不这样做,她怕自己会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直至迷失自我。 然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并没有资格爱他。 她不能爱他。 何苦? 「既然你明白箇中道理,就该照我的话去做。」他的语气冷硬,她知道自己成功的惹他生气了,「我记得没教你要低头跟主人说话?」 她先是一顿,然后无可奈何地重新对上他那双无底的黑瞳,也就对上了他无遮无掩的慍色。 其实她不是故意要让他生气,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股异样的情愫持续的在胸腔发酵,已经抵达了一个让她心生不妙的程度。 她曾对自己立誓,她要当他最忠诚不屈的僕。 不能忘、不能忘,更不能痴心妄想,他对她的好,只是单纯对属下的关心…… 然而,每每遇上这种状况,她都会将自然而然地将它詮释为……表达情感的表现。 她比谁都更清楚,这个男人根本不会对谁有感情,但是她却又无法解释心中的那股撼动,究竟是什么? 「属下知错。」红润的絳唇缓缓的开闔,语息间夹杂着她的痛苦与无奈。 他睞了她一眼,眉宇间的皱摺更甚。 「算了。」他吐了口气,有点懊恼,「工作先搁下吧,我着天涯来看看你的病究竟痊癒了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过份关心她,但是每当接触到那张素白的脸庞,他就无法视若无睹…… 气她不成,不气也不是。 她一突,马上就拒绝,「不用麻烦,我没事。」被天涯给看病还得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非但没有好好休息,还因过度工作而积得一身疲累,铁定又不高兴了。 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说话,锐利的眼神彷彿利箭,正中她的心房。 「属下遵命。」 01 - companion(3) 「又惹主人不高兴了?」天涯将丝线缠在夜姽的素腕上半晌,手一抽就将丝线收回掌下,「唉……夜姽丫头,你旧患又復发了,难道自己都不察觉的么?」她摇了摇头,在沙化的那端坐着,双眼始终瞅着一声不吭的夜姽。 夜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睫向地,并没迎上她的目光。 「我想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敢故意惹主人生气。」这个丫头究竟是吃了什么豹子胆,总敢挑战主人的权威? 「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的压抑自己越轨的情愫,但她清楚的明白,当下最需要做的,就只有安份守己,其他的情绪都是多馀的。 「要是主人知道你旧病没好,还愈来愈严重,他一定气死了。」天涯又摇了摇头,「我从没看过主人这么铁青的脸,想必他方才也是在生气。」 夜姽又叹了口气,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我的病严重了很多吗?」她只是偶尔隐约的察觉到痛,但是不知道她的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不算,只是上回中了枪之后失了这么多血,明明就该乖乖休息,你还胡来的,伤当然不会好;加上你本身有贫血,身子一下子虚弱了很多,我怕你这样捱下去又要捱出病来。」 像是习惯了夜姽冷淡的言语,天涯自顾自的将话说出口,「这次我还可以替你瞒过主人,说你的伤痊癒得七七八八,但要是你再持续下去,病一再恶化,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了。」 「嗯……」她沉吟,「有没有可以让病快点好起来的方法?」 明明都过了一个月多了,她的伤却没有完全的痊癒起来,要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继续被唸唸碎的。 光想起就觉得心烦意乱。 「只要你愿意搁下你的工作,好好的休息一下,病就自然会好。」天涯皱了皱眉,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工作真的这么重要么?先卸下一会儿不会比较好么?要是你的伤没好,大家都不会好过。」自从她受伤开始,整个世界的人就开始紧张忙碌起来。 夜姽目光瞟向自己还裹着白纱的伤口,目光一黯,「那时候我都没怎么的想,就挡下了这颗子弹。」护主也是一个称责的僕人该做的事。 「我想主人大概会想是自己挡这一弹,毕竟他铜墙铁壁般,中枪也没这么严重,反观你就像尊白瓷娃娃,摔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可没这么的脆弱。」她站了起来,倚着落地玻璃,目光落在楼下那挺拔的身影,心头又是不经意的一颤。 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着实太耀眼,完美得彷彿遥不可及。 他正在跟无魂谈话,大概是在顺道等天涯的结果。 「我劝你还是真的乖乖去躺一下啦,休息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又可以省掉麻烦。」 「但是主人……」喜欢勤奋的人。 她的话尚未结,天涯就抢白。 「主人会比较喜欢你健健康康的,不要一副病懨懨的模样吧。」天涯也站了起来,开始收拾她带来的物品,「咱们可是会担心的。」然后,她将一个青绿色的小盒子递了给她,「创伤药,涂了之后就好好的休息,包你不用两个星期就会好起来。」话罢,她拾起袋子就往门口那端步去。 「天涯。」忽的,夜姽的声音叫住了她的去意。 天涯闻声回首,静待下文。 「谢谢你。」她说,表情有点彆扭不自然。 天涯嘴角含笑,不语,然后继续方才的动作,迈步走向房门,唇瓣却在跨出房门时开合,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傻瓜。 02 - distance(1) 夜里寂静无声,驀的一声声叩门声惊动了还没入眠的夜姽。 「主人?」她眨动眼睫,当看见来者是皇甫觅时,不禁有点惊愕。他从没有在晚上打扰她的前科,这可算是破例头一遭。 但看他一身轻裳,神态自若得让她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的目光先是越过她的身子,在幽黑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又重回她的脸上,「打扰你睡觉了?」 他该不会是为了想知道她睡了没有所以特地来走这一趟吧? 「不,我还没睡着,算不上打扰。」她纤细的身子挡在门前,双眼瞅着他,有些许不明所以。 他用眼神示意,要她让出路,好让他进房。 她有点犹豫,毕竟认知上,月黑风高没有被男人进房与自己单独相处的道理,但是对方是主人,也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唯有乖乖的退开,让他进去,然后他顺手就牵上门。 「啪噠」的一声,房灯电源打开,一室霎时大放光明。 她有点纳闷,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愈来愈搞不懂,也想不出个所然来。 他这样做,无疑是有话要跟她说。但是有什么事要急着这个时候讲,不能留到明天再说呢? 「主人,恕夜姽好奇,请问您这次来可有什么事情?」见他坐在床沿,她也在他的身旁落坐。 从来他坐,大伙都只会站在一旁,唯独她才有这个胆跟他平排而坐,而这个胆,显然是由某个人允予的。 「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听话好好的去休息。」他轻描淡写,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瞳,泛着闪烁的黑色光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教她鲜少的埳入尷尬之中。 「那主人可以放心了,夜姽正打算入眠。」四周静寂得很,她只能听见他沉稳有致的呼息与自己愈来愈紊乱的呼吸,一想到他也许都察觉到自己的紧张时,她就更加急着想调匀呼息,减低那心跳的速率,只是一切都不如她愿,还存心作对似的愈跳愈快。 「对了,天涯说开了药给你,今天晚上上药了没有?」忽的,他若有所思的问,目光瞟向几上的青绿色小盒子,伸手取来,在手中反覆把玩。 她嚥了嚥口水,有点不祥预感,但还是直接了当的答了。 「忘了,我待会儿上了药再睡。」那种创伤药她昨天涂过,擦上伤口时冰冰凉凉又带点刺痛,让她好不舒服,所以她这夜才不再涂,谁料他居然连这些情节都算准了,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神机妙算。 他逕自打开盒子,一阵清新的药香扑鼻,他的视线从药膏回到她有些不自然的脸上,唇畔微微一扬,伸出修长的食指向她勾了勾,「来,把衣服脱掉,我替你上药。」他的语调轻快,话语却十足命令,有种让人不得不从的气势。 02 - distance(2) 这话听起来轻松不过,却惹来她不可致信的瞪视。 什么?他叫她脱衣服让他上药? 「那个、我自己擦就好了,不用劳烦主人了。」她有点恍神,发现原来自己不怎么的了解他。 他没道理不知道她的伤口在哪里,那个地方极接近她的胸脯,要是将衣服褪了下来,不就等于要半裸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她可没这个勇气。 「我就是怕你自己看不清楚位置,就算是神仙练的药,怎擦都不会好。」他说,伟岸的男性身躯又稍稍的挪近,他专属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再搅乱她的思绪。 她感觉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那股内心的骚动太过激烈,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一如以往的漠视它。 一双柔荑紧握成拳,努力抑压这种异样的情绪,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左瞄右瞧的,就是不敢接触他的视线,就怕会洩漏她此刻的忐忑。 「那么,我对镜擦药,就可以看得清楚了。」她囁嚅,明知道这种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烂方法,自是无法让他信服,只是,她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要求,纵使对方是她仰慕、敬爱的主人。 「那倒不如让我来,不要让我再多说一遍了。」他声音一沉,显然地对她的犹豫感到不满。 「但、但是……」已经多久,她夜姽已经忘了话说得结巴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了,但此刻,她灵巧的脑子居然给她罢工,泛白一片,她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去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她想不出应对的方法,找不到应该说的话,一切就像程式的指令出错,让她措手不及。 「你是故意要挑战我的耐性?」 「不是……」她的声音好小好委屈,她发现自己无论多么倔强、冷淡漠然,在他的面前,她都不得不臣服,在他那天生的皇者气势之下,她永远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他并拢的双眉悄悄放松,目光却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吸了一口气,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将宽阔的睡衣解开,然后俐落的将它褪至腰身,露出里头的白色蕾丝胸罩,和一身白晢晶塋的玉肌。 她感到热气正涌上头顶,耳朵又热又烫,想逃避他的目光,却又无处可逃。出生近十八年,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羞窘过。 他的视线沿着她美丽的颈子一路移至销魂的锁骨,与那坚挺的浑圆,最后落在那染了血的白纱,眉头又是一紧,「过来。」 她点了点头,又往他那边挪近了一点,感觉就像送羊入虎口。她隐约的感觉到,自己也许也抱着期望…… 只是,为了什么而期待? 她开始搞不懂,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还会痛吗?」他问,修长的指先将胸罩的肩带褪至肩下,然后轻力的掀起那层已经被血水染红了的白纱,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血红的伤口,但他永远都无法忍受,自己就是让她受伤的那个人,「夜姽……」 02 - distance(3) 那动作牵动了伤口,她痛得直皱眉,却一如以往的不吭一声,只是瞟了他一眼,因为不想让他太担心而扯谎,「其实也没有很痛。」 她救他,并不是想换来他的自责内疚,也不是故意要让他对她更为之珍重,在看见对方向他举枪的那刻,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飞身扑去,为他挡去那颗子弹。在那瞬间,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因此而丧命,只是单纯地想,如果那颗子弹一定要一个人丧命,她希望那个人是她。 「你从不知道你不懂得撒谎。」瞧见她顰眉的模样,他就知道铁定很痛了。那血红的伤口与她一身雪白的肌肤造成强烈的对比,她不应该为了他而留下这个永不磨灭的烙印,「有什么事非得要向我隐瞒吗?」他的双眸深邃,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宠溺,那温柔的目光,轻易地让她慑了心神。 然后,他的指尖沾了些许药膏,轻柔的为她抹上,那动作很缓很轻,也很温柔。 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他,是因为她受了伤的原故吗? 「嗯……」虽说他的动作很温柔,但是隐隐带来的痛楚,让她下意识的嚶嚀,直至痛得细小的两肩都发抖,她还是没有退缩,只是闭上了双目,咬着下唇,强忍溢出双唇的呻吟。 他擦药的动作没有半刻停顿,看着她独自强忍痛楚的模样,他心头一紧,「夜姽,痛是正常的,不会代表你懦弱。」他知道她的自尊心很强,也从来不喜欢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当中包括他,「只是,偶尔你也可以向我撒个娇,没关係的。」 跟他撒娇? 当这个认知涌上脑际的顷刻,她自是一怔。 然后,她像是听见什么惊天地的笑话,扯了扯红唇,露出一记冷笑,「主人,这是夜姽听过最震撼的话。」能与眾不同的受他蒙顾,已是她几生修来的福份,她哪里还敢痴心妄想得到更多? 他方才才舒开的眉头又再次紧皱,她话中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对她百般宠爱,万般迁就,很多事情,他都为她破例的开展第一次。 他虽不否认她是特别的存在,但打从心底里清楚,这不是爱。 每每见她将他的好意摒除于门外,故意用身份横亙在两人之间,拉开彼此的距离时,他的心头就会莫名的绷紧难受,至今,他还是搞不清这种感受是什么,但是他偏偏恃势凌人,让两人一而再地埳入困窘之境。 人若有目标就可勇往直前,反之,只能停滞不前。他居然有点迷茫,面对她,实在拿不下法子。 「我不喜欢你用『主人』两字来与我赌气。」他修长的指扒过黑发,从未曾如此懊恼过。 这个一直让他自傲的称谓,在此刻却变成了一个牵绊,一道无形的枷锁。 见他已经擦药完毕,她冷着一张脸,将衣服重新穿上,漠视伤口传来的剧痛与盘绕心头的强烈骚动,冷声开口:「夜姽全没与主人赌气的意思,夜姽是主人忠心的僕,一切自得千依百顺。」 这句话,确确实实的为他们划下了清晰的界线。 她的话毫无感情,不知道是真心要说给他听,还是故意要告诉自己。 在对上那双含慍的眸子时,她火速的敛眼,藏住那浓烈的无奈难过。 她比谁都更要清楚,安守在这个最佳位置,是最接近他,同样是最安全的── 03 - manipulation(1) 那夜,他怒极拂袖而去,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心绪不寧,两人也再没有碰面了。 她知道,他一定在生她的气。 偶尔,她也怀疑,究竟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来惹他生气?只是,她要让自己更清楚的明白,彼此之间的主僕关係,是不容越界的,纵使他待她的好,也许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她却知道已经足以让她想入非非。 她愈来愈不懂了,一方面为他所造成的撼动而感到苦恼,一方面为自己的忐忑期待感到懊恼。 倏地,一阵沁凉的风拂面,她下意识的将围巾拉好,恰巧盖至她小巧的下巴。 不知不觉间,已经踏入寒冬了…… 「汪!」耳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响,她回过身,迅速被一个迎面而来的身影给扑倒──一隻体形庞大的拉布拉多犬。 「nic?」她伸手摸了摸牠那颗毛毛头,发现没见一阵子,牠居然又长大了,「噢,你好重。」 她鲜少的露出笑容,将nic的前肢放回草地。 牠是她来到这里一个星期以后,主人送她的礼物。他说怕她寂寞,所以要让nic陪她……谁知道根本就是她在陪牠好不好?这傢伙顽皮得很,每次陪牠闹着玩总力竭筋疲。 nic可不容她忽视,一个飞身又将她扑倒在草地上,那条粗粗的尾巴摇呀摇的,然后以一双黑澄澄的眼睛盯着她看。 「噢,不要。」知道牠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低呼一声,想要逃。 只是,牠也彷彿洞穿她的企图,那条湿漉漉的大舌头马上就往她的脸上招呼去了── 「nic!」一声叫唤,将她自困境中解救。 她有点尷尬的以双手支起上身,看向来者,「我早就知道nic不会自己跑来这里,原来是你。」 无魂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很有风度的将她自地上扶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他的目光移至她的右肩附近,若有所指的问。 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个表情、眼神和举动都一贯温柔的男人,「怎么有时间来溜狗?」光看他的外表,旁人绝对不会将他与他的职责扯在一起──他是皇甫觅的近身护卫,杀人不眨眼那种。 「幸好我记得nic好久没散步。」他没有答她的问题,只逕自的说。 她知道他的话必定有箇中的意思,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爱说琐言的人──只是,此刻的她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无魂与天涯是她最早接触的两个人,也是待她最好的两个,因此她习惯了有话直说。 「假若我不是带nic来散步,也瞧不见你的笑脸了,嗯?」他的语气虽然轻柔,但却一针见血,「这两年来,我都没见过你笑了。」 「事实上,我从来都不爱笑。」她别过脸,表面上是逗nic玩,实质是逃避那双过份精明的眼。 他拥有一双明亮的黑瞳,别于皇甫觅那双深邃得彷彿永远看不见底的眼眸,他的双目炯炯有神而总泛着层层波光,同样精明得犹如晓得洞悉人心。 这是她最畏忌的人──太高深莫测,只是她的身边却很多这类型的人。她不敢想像,要是有天她成为他们的敌人,会死得何其惨烈。 03 - manipulation(2) 「是吗?」他勾了勾唇,话语带着明显的质疑,然后,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你好久没看过nic了?」以往她怎么忙,一个星期都会抽一天去看nic……只是她已经三个月没看牠了,这期间一直都由佣人照顾──这不像她的作风。 她轻抚的动作乍停,然后始復,声音冷硬的答话,「只是有点忙,记不起牠。」 「哦?」他就是不会相信她的话,她最会隐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如果没记错,你疼牠,基于几个原因。首先,牠是主人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其次,牠长得可爱,又陪着你成长;再者,你跟牠很相似──」 话说到半途,她的目光一凛,切断他的话。 「人跟狗,八竿子打不着。」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要逃避?」看见她过激的反应,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话绝对会让她动怒,却不得不说下去,「狗是不会讨厌主人的,纵使主人不瞅不睬,故意冷落牠;反之,牠只会盼着,盼主人再来看牠的那一天。」 「但我不是狗。」她的唇角浮现轻蔑的笑,拒绝让他将自己与狗比较。 「我想,你应该学会信任人。」无魂摇了摇头,话语中掺杂着心疼与怜悯,「你太紧张了,这样不好。」 「从我第一次被出卖开始,我就没打算再去信任人。」她的声音依旧冷硬,只有那双闪烁的黑瞳洩露了她的情绪。 她还是会在乎,她还是会恨。只是,从那次开始,她学会了保护自己──也就是只信任自己;这个世界带着假面目的人太多,在以往的明争暗斗中,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人性,就是这么一回事。 「傻瓜。」倏地,他温柔的伸手,将她纳入怀里,轻抚她的背心,柔声的说:「将心中的鬱闷说出来,让别人替你分担,不会觉得好一点吗?」 话落,他感到怀中的人儿明显一僵,然后她抬头,一脸警戒的瞪着他,警告道:「无魂,别对我动针,我真的会生气。」 无魂拥有吉卜赛血统,懂得一门独有的技术,能施针让人下意识的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她对他根本就防不胜防。 「我没这个打算,但你这防人之心也让人心疼。」终究会处处防犯的人,其实内心也是极其脆弱的,「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但我只想你好过一点。」他知道她爱面子,平日总是装出一副冰冷的偽装,来保护她过份脆弱的内心。 大概是因为儿时的不愉快,才让她的心墙筑成慎密的高垒,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她在他的怀里显得神色复杂,明显地被他的过份关怀所撼动,但嘴里却忙着扯开话题,「要是无瑕知道你这样抱着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看法。」 「无瑕?跟她有什么关係?」他不解。 「别装了,前几天我才看见你们两个搂作一团。」别告诉她这是意外,这只是骗三岁小孩的烂谎话,不可能瞒过她。 「那只是易了容的无痕而已。」他说得云淡风轻。 无魂、无痕和无瑕是皇甫觅最得力的助手,因为从小就在集团里长大,所以情同手足,而且一旦被他们所认同,便会受到热情的对待与热烈的关心,就以她为例,大家多数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但是,谁保证他们的好意并不是另有居心呢? 「是吗?」她问得很随意,却不着痕跡的退出他的怀。 他却没答她的话,视线只一直落在她的身后,她有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旋身,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那双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思绪。 只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他已经步至她的十步之内,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想不到我的属下都这么间。」 03 - manipulation(3) 方才看见她衣着单薄的自后园来至花园,他一路在暗角观察她,视线如影随形的从没离开过她。 当他看见无魂将她纳入怀里,那过份亲暱的举动、那双温柔专注的眼眸时,他的心居然漏跳了一拍,一股异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胸口,他好想知道无魂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只是,他们的距离着实太远,任凭他听力再好,都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情绪,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只知道自己的情绪经常被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所牵动,然而他却无力控制。 「想不到我的属下都这么间。」讽刺的话溢唇而出,他几经辛苦才能将那不明所以的慍色隐藏,让他们丝毫不察觉。 「主人。」谁的惊愕都不比对方少,但两人还是没忘了对方尊贵的身份。 乍见他的线视投来,夜姽昂首,那双过份闪烁的黑瞳迎上那双锐眸,她经常都有一股气燄,纵使一直都对他的话全盘接收、照办不误,但她的表情却永远不驯。 他拧拢眉峰,发现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她的盈然大眼中,总彷彿藏住让他搞不懂的思绪。 这思绪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知道,却清楚的明白,她既然这么努力去掩饰,就自然不会对他和盘托出,纵使绝不能违抗他的命令,他不想听她撒谎,他知道这样只是会令她难堪。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善心了?居然替她着想起来? 他的眉宇间的皱摺更多,他却选择漠视这些问题,冷声的命令道:「夜姽,我有事要与无魂商量,你先带nic去走走吧。」 言下之意,要支开她。 她有点愕然,没想到他居然会将她支开。因为平日他们要是说什么公事,她都可以一起给予意见,但这次他却选择将她支开,难道是一个机密的行动?还是什么事情不可告人到这个程度──必须将她摒除?她有点不是滋味,感觉活像自己是不受认同的。 纵使满腔不解,但把他的话当命令当惯了,这次也没有闹彆扭的理由。 她夜姽,要当个主人最爱最疼的属下,纵使只是一颗棋子,她也立誓要当整个棋盘内最重要的棋子…… 长久以来,棋只是被下,在棋盘内互相廝杀,没有说不的权利,但能够成为整盘棋内胜利的关键,却足以让身为棋子的她自傲。 「那我先告退了。」语毕,她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往后园那端,搓弹两指,就见那原本乖巧地坐在草地上的拉布拉多犬跃身而起,往那抹淡红的身影奔去。 03 - manipulation(4) 待夜姽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以后,皇甫觅将视线调回无魂身上。 「未知主人有何事必须调开夜姽不可?」见他的视线重回自己的身上,无魂狐疑的问。 「只是一些关于她的任务。」他轻描淡写的说道,理智已经全数回巢,现在的他满脑子都只有计算。 「嗯。」他噤若寒蝉,眼尖的看得出皇甫觅的浓烈不悦,所以只静待他的下文,没有再发问。 他绝对明白没什么事会比激怒一隻狮子更危险,因此此刻默不作声,一定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只是……他是为了丫头而不悦吗?因为他们过份亲暱的举动? 想到这里,无魂的唇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无魂,你知道上官徨吧?」忽的,皇甫觅没头没脑的问。 「当然知道,他是『洛弗』集团的首领,与咱们『amber』素有交情……」这大概是全「amber」集团眾所周知的事,「洛弗」集团也算是同行之中颇具竞争力的对手,所以皇甫觅早年已经跟对方的首领打好关係,与他们素有商业上的往来;但这些,跟夜姽的任务有什么关係?难道──「您是指要让夜姽当个间谍?!」 「嗯哼。」他轻应了一声,当作是回答。 近日「洛弗」正积极参与军火交易,它的势力正在扩张,若这样长久下去,定会对他们有所威胁。 为了撇除这些种种的可能性,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将往后的顾虑率先剷除。 「非夜姽不可?」集团内可以当间谍的人不少,着实不用让夜姽去接这次危险的任务,再者,夜姽一向的职责亦不在此……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想上官徨会喜欢夜姽。」 「无瑕不行吗?」无魂还是有点担心。 「我的决定是由得你左右的吗?」皇甫觅蹙眉,对于无魂的处处维护感到不悦。 自知自己的态度已经惹怒了皇甫觅,无魂摇了摇头,还是无法压抑心里头冒起的疑问,「那您打算怎么做?」 皇甫觅闭了闭眼,像是在沉思,半晌,他才答道:「把夜姽嫁给上官徨,是最好的方法。」 从内部打击,一定比从外部打击更省时方便,也更具效率。 「嫁给他?」听起来好像真的是个好方法……但是……「主人怎确定夜姽有能力胜任这个任务,而她也会愿意吗?」 「夜姽的能力我很清楚,她身上散发的魅力,可不是普通男人所抵挡得了。」光是那双剪水乌瞳里所蕴含的倔强与傲气,就足以让人一见难忘,挑起男人的征服慾。 他这话让无魂有些讶异──那为何他非但没被夜姽吸引,还要将她拱手让人?究竟是因为他太异于常人,还是为了权力不措一切? 尔后,他才再作补充,「夜姽从来都不会反抗我的命令。」这是除了她身上非凡的气燄外,他这么宠她的原因,「再者,我知道什么方法会让她心悦臣服于我的命令下,去完成这个任务。」他的声音冷硬,不带一点温度,那语气彷彿在谈论无关痛痒的事情。 「那可是夜姽的终身大事……」还要是被皇甫觅亲手推出去,去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 这种打击,夜姽哪能承受得了? 「她只是一颗棋子,早晚都会被推出去。」他闭上眼,拒绝在无魂的担忧中迟疑。 她只是颗棋子……她只是颗棋子…… 他默默的跟自己说。 只是这颗棋子太得人心,实在太乖巧听话,所以他才会產生「捨不得」的错觉。 只是她的性格比较特别,与以往只爱对他諂媚的人不一样,所以他会对她特别留意…… 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将她送走,再也看不见她,他心底那股骚动,也会自然平息了吧? 他的计划,从来都不容许任何出错,这次也绝不例外。 04 - fraud(1) 究竟是什么任务非得支开她不可?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因为搞不清楚来龙去脉而无法多加思考这个问题。 原本以为,自己只消办妥他所付託的事,其他的事皆可不屑一顾,可是她错了。 只要是关于他的事,她都无法视若无睹,她知道自己在乎他,常常在评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无论以什么方式存在都好,她好想好想在他的内心佔上一隅…… 她烦心地甩了甩头,扭动方向盘,将轿车熟练的拐进车房里,藉着微弱的光线,她跨出车厢,往大楼那端步去。 就在走过花圃的时候,一抹挺拔的身影迅速吸引了她的目光,夺去了她的全盘思绪。 这里是回高层寝室必经之路,都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散心?都寒冬一月了,夜风冷得足以让人牙关打颤,换作是她,寧愿早早鑽进被窝,睡个好眠。 等人吗?是谁值得让他冒着寒风,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等人?再者,这里谁都得听他的话,只要他下命令,不论是在梦周公,或是忙得天昏地暗,都必须搁下所有工作去见他,因此他根本不必守在这里。 那么会是路过吗? 她愈步愈近,最后在他的面前停住,仰首,对上了他的眼。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虽然还是那个冷漠的表情,但是她却发现了那丝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望进那双锐眸内,是黑澄澄一片的,犹如这晚的穹苍,只漆黑的一片,一颗星斗都没有。 「主人?」她还是无法视若无睹,那股在心腔蔓延的骚动,还是抑压不了…… 柔和的灯光烘托着那张因寒冷而显得过份苍白的脸庞,她的两颊因天气乾燥的关係,透出丝丝粉红,他知道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正专注地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下移,在接触到她的衣着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她那头顺滑的青丝正如瀑布般倾泻在她的两肩,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露肩上衣,销魂的锁骨与纤细的双膊裸露在冷空气中,下身是一条牛仔七分裤,这身打扮虽然随意,却充份勾勒了她凹凸有緻的身材……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居然变得如此的耀目亮眼? 「这里冷,上去再说。」他简洁的说道,随即脱下身上的羊毛大衣,披在她的肩上,「下次要外出,多穿一点。」她这样穿太单薄了。 她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抓紧身上的大衣,随着他的脚步往大楼步去。 那件大衣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气味,那温度彷彿穿过层层障碍触碰到她冰封已久的心,心坎流过一阵暖流,是陌生却让人恋栈的。 她的唇不自觉的想要上扬,可是她努力克制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不形于色,要将情绪藏得很好,才不会让他发现…… 能不能让她妄想一次,其实他,也是在乎她的。 04 - fraud(2) 她脱掉蹬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将它们搁到一旁,才回首,看向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他。 「主人,这么晚找夜姽有事吗?」她双目瞟了床头的闹鐘一下,夜半十二时多了,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不懂。 「没什么,只是夜里睡不着。」他一如以往的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她只顾只的将高跟鞋搁到旁边,又将手袋放在梳妆台上,开始翻起来,不知道在找什么,「你在做什么?」 从进房那刻开始,她就一直用背脊跟他讲话,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找东西。」她扼要的说道,手上的动作没停,却敏锐的察觉他的气息在她的四周聚拢,环住了她整个身子,她蹙眉,回身就撞上他宽阔的胸膛,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发现他真的能毫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身后时,她按捺不住的又是皱眉。 他明明身型高大挺拔,走起路时为什么会这么轻盈,那步履声居然逃过了她灵敏的耳朵,而且总能毫无预警的走到她的身旁? 也许,正因他各方面都太过出色、个性又太过醒目,总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產生仰慕,心甘情愿的追随他,当他的一颗棋子──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会把他们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去打一场漂亮的仗。 「找什么?」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小脸上,然后投往案上被翻开了的手袋。 「灵鞭。」她答,对于他的靠近有点敏感,她知道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上升,连带她的呼吸都变得紊乱,心跳毫无节奏可言…… 无疑他靠得太近,足以让她傲人的自制力动摇。 无论她怎么克制,怎么懂得偽装,她就算骗得了世上任何一个人,她都无法自欺。方才看见他的剎那开始,那汹涌的强烈情感在她的心头徘徊不去,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一句话,都牵扯着她的情绪,像引信般诱发更澎湃、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 她知道,她必须要将自己的情绪处理得很好,才不致于被他发现丝毫端倪,从而察觉她的不妥……尤其是对方是他,感觉就难上加难了。 「灵鞭?不是在你的身上吗?」 灵鞭,是她十六岁生辰时他送她的礼物,作为她的武器,此鞭虽以牛皮製造,却经过特别加工,轻巧而便于携身,挥动时如一条灵巧的蛇,鞭首成流苏状,利如刀刃,因此她将它唤作「灵鞭」。 她的鞭法是他亲自授予的,因第一次见面就被他的鞭「关照」过,所以对鞭法特别感兴趣,加上她本身的悟性很高,鞭法很快就上手了。自此以后,她的鞭一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不见了才觉得奇怪。」她呢喃,想要逃开他的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困在他与梳妆台之间,无处可逃。 「会不会在这里?」他带茧的指尖抚过她修长的大腿,动作挑逗,唇畔勾起,形成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的心先是漏跳了一拍,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抚摸自己的大腿,然后,她困难地顺了顺呼吸,在发现那双过份锐利的目正停驻在她的脸上,不打算错过自己任何细微的表情时,她唯有一如故彻,敛眼逃避他的目光,柔荑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大腿,握紧了牛仔布料,呼吸却再也无法自已的变得急促混浊。 每次在他的面前,她都会变得渺小胆怯。 他的气势太凌厉,让她不自觉的想到屈服,对他的命令甘之如飴,却从不敢有半点怨言…… 「不、不会……」她鲜少变得结巴,平日的冷傲强桿在他的怀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她如何努力压抑自己,她终究也是个女人,面对他过份强势的接近,她也会心如鹿撞,然而她却无法控制,也无法逃避。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当一切都失去控制,她会感到不知所措,平日自命聪明的脑袋在此刻却起不了作用,想不到任何应对的方法,令她懊恼。 她窘困的模样取悦了他,他伸手掬住了她一綹黑发,缓缓地磨挲着,感受指腹上冰凉柔顺的触感,然后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语,「你方才到哪里去了?」穿得这么诱人,该不会是去会情郎了吧? 当这个想法闪过脑际,他的双眉居然不自觉的纠结起来。 感觉到他温热的呼息拂过她的耳廓,一阵阵犹如触电般的酥麻感窜过她的全身,让她无法自已的在他的怀中颤抖,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软,然后脚步不稳的往后靠去,粉臀抵住了背后的梳妆台,她必须双手抓住台的边缘,才不至于滑下去──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他不但没有打算侠义相助,还坏心眼的迫近她,他修长的双腿紧贴她的两腿,双手越过她的身子,支撑在梳妆台上,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与梳妆台之间,再没有半点挪移的空间。 尔后,他的目光毫无掩饰的落在她早已染上两片红霞的小脸,他讶异的发现,自己居然喜欢看她冷漠以外的表情、他享受自己是唯一能够看见这些表情的人。 他倾身,故意贴近她,一别以往毫无温度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足以让她心头一颤,「怎么不说话了,嗯?」 04 - fraud(3) 「我……」她别开眼,不敢与那两泓深潭般的目光再有所接触,她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发烫,大概是为他的举动而烧红了,「去了探情报……」心虚得话说得特别小声,她不敢想像当他知道自己又擅自作主,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情报?」他剑眉一挑,「是谁叫你做的?」他记得自己吩咐过,这阵子都让她尽量休息,不接任何任务的,究竟是谁这么斗胆违抗他的命令? 「是我自愿去做的。」乍听他的声音,她就知道自己又要惹他不高兴了──但是,怎样也好,她不想被说间话,说他愿意为她而徇私,给她与别不同的待遇;纵使,这个发现会让她乍惊又喜。 「自愿?你的伤究竟好了没有?」他拧眉,没有发现自己对她的过份着紧,只是因她的不驯而感到不悦。 「已经好多了。」她努力挤出微笑,却明显地僵硬,「我想,应该復元了九成以上了。」虽然她还是力持镇定,但那道微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显然地,她的身体不习惯与他这么亲近地对话。 「那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要是病突然又恶化那会很麻烦。」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为了她的枪伤而紧张担心,但是他就是无法搁下她不管。 「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恶化的……」她却偏偏很执拗,硬是一而再地将他的好意摒弃于门外。 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接受了,就会无法自已的一直沉沦。 他的双眉皱得更紧,倾身又再次贴近,直至他跟她近得气息足以交融时,他冷声地问:「是什么情报非要你负伤去探不可?」 他从不对任何人如此的关心,但唯独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的好意,不敢让他怀疑自己的关心对她来说是多馀的。 如此靠近的距离,足以让她看清楚他双眸迸发的慍怒,面对他的愤怒,她每次的回答都只会让火烧得更猛烈。 「『洛弗』的。」她明瞭这绝对不是应该多话的时候。 「『洛弗』?」乍听这两字,他的锐眸闪过一丝精光,却又马上被他敛眼的动作掩盖于浓密细长的眼睫下,「你亲自见过上官徨了?」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面,但之前的见面都是因为他和上官徨有些公事而把她都带去,所以他们两个都没什么交集。 但如果她已经率先见过上官徨,也难保她已经知道了那个计划…… 当这个想法闪过脑际时,他的心居然不知怎地漏跳了一拍。 「还没有……」她搞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纵使自己是犯错在先,但这些都不过是一些小错小失,犯不着让他动怒于此。 「不准单独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极有可能被她预早揭发时,他就只能以怒气发洩他心中的不安。 「但我已经搭好桥樑,马上就可以──」 她的话尚未说完,他修长有力的五指已经掐住她小巧的下巴,强逼她正视他的怒气。 他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毕竟这样的举动会令引起夜姽的疑心,但他却不能压止身体的举动── 「我说了,不准见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他,自是对她摆明忤逆的回答感到无法容忍。 他的力度过盛,教她难耐的嚶嚀了声。 「立刻终止你的所有行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去探任何的情报!」指下的力量却没有丝毫放松,那双黑瞳内红丝满佈,目光却一再锁紧她。 「我、我知道了……」她的唇瓣开开合合,困难地将话说出口。 她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些小事而对她大发雷霆。 虽然她已经跟在他身边六年多了,她从来都未看过他对任何人发脾气,但这天他却暴跳如雷的待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在看见她痛苦又惊愕的表情时,他的理智终于回巢,五指松开了对她的箝制,却让他看清楚了她两颊上清晰浮现的红印子。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方才对她做了什么好事,足以让她一脸警戒的盯着他,而那个表情,就彷彿回到六年前── 「该死!」他低咒一声,显然地对自己没有控制到而洩漏的情绪感到懊恼。 他居然发她的脾气! 下一刻,他放开了她,马上就转身离去,漠视她像团烂泥般滑坐到地上。 05 - mission (1) 九点。 早已过了用膳的时间,但夜姽却一如这两天,没打算在大伙儿面前出现。 她寧愿捱饿、寧愿独自驾车到城内用膳,但都不想到饭厅── 箇中的原因很简单,她亦不再否认,她是为了逃避他,纵使知道他并非一定会在饭厅用膳,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想遇到。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逃避,毕竟这不是她的作风。 只是这次的情况太突然,她不禁联想到这个是他的计谋,但是她不了解他的动机,也没有妄下结论的习惯。 假若他是一时兴致而对她作出如此的举动,她只希望这没见面的几天会让他的兴致退去,亦令自己紊乱的思绪回復原状。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她蹙眉,发现自己原来不怎么的坚强,多年来的歷练敌不过自己的心魔,她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无所畏惧,却该死的怕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原来她因害怕受伤而高筑的心墙,早已为他悄然拆卸,往日故意将身份横亙在彼此之间,其实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她的危机感可恨的重,警示着她的一言一行。 倏地,一阵规律的叩门声将她拉离思绪,叩门声方歇,一道清脆的女声隔着厚重的桃木门传来。 「夜姽,出任务了。」 她甩了甩头,不欲再想那些盘踞心中的烦恼,迅速打开了雕花的门板。 门外站着一个长发及肩,五官精緻的娇小女生,她饶富兴味地瞅着有点失神的夜姽,不着痕跡地观察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正锁住自己的脸,夜姽有点不自然的重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一届的冷若冰霜,「好,我这就行了。」 她居然想得这么入神,连无瑕步至门前都没察觉…… 「主人着你套件防弹背心再去。」无瑕见她有心想要掩饰,也就不打算故意为难她了。 反正她就是知道,要是她问,夜姽都不会如实相告。 因为夜姽是个自我保护意识很重的人。 「防弹背心?」夜姽眉一挑,有点不解,「这是什么任务,有枪林弹雨吗?」若不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她矫捷的身手一向能应付自如,既然他叮嘱要她穿防弹背心的话,这次任务应该不简单。 「其实都是普通的任务,就是负责辅助之职协助主人去跟对方谈判……」 「对方?」她却轻易听出端倪。 若是普通人物,谈判又哪用穿防弹背心了? 「是军火头子。」她扼要的说道。 「军火?我们什么时候都碰这些了?」夜姽虽然疑惑,但还是边问边打开衣柜,翻开重重衣物,翻出防弹背心,然后小心翼翼的穿上。 「好像是这阵子的事,我也不太晓得。」 反正他们集团早就有透过拍卖古董及珍品来获利,会贩卖军火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想当然,「洛弗」的积极拓展业务与皇甫觅的这个决定绝对脱不了关係。 夜姽有点纳闷,知道皇甫觅这次是认真非要与「洛弗」集团槓上不可。 然而,挑起战火的是「洛弗」集团那群人,面对挑衅的他们着实不用手下留情。 「那好,就起行吧。」纵使她还是想要逃避他,但是故意推諉任务来躲避他的话,意图却似乎太明显了。 「嗯。」无瑕点了点头,率先踏出她的房间,「这次的任务我跟无魂也会随行……」 耳边传来无瑕解说的声音,夜姽却根本没有专心在听,她只觉得自己所踏出的脚步愈来愈沉重。 她居然害怕再面对他了。 05 - mission (2) 谈判的地点约在位处隐密的荒废地,方圆半百都没有民眾居住,而选择在这种凌晨时分更是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的谈判,却因为价钱不合,谈判破裂,对方首脑感到受到屈辱,而老羞成怒,继而演变成一场枪战。 因为对方是军火贩卖商,手上弹药充足,所以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具生命危险的威胁。 而单独与军火头子在荒废地中央谈判的皇甫觅,更是已经陷入了危机。 枪声响起,造成在耳际回盪的巨响,尚在空气中飘浮的硝烟,掺杂着一股诡譎的气氛,为这肃杀的凌晨打开了序幕。 皇甫觅矫捷的蹲下身子,避过子弹,接着盘腿一扫,对方意料不及,整个人失去平衡,魁梧的身子往后倒去,手上的枪亦随之被他摔到地上。 「妈的!」军火头子怒吼一声,显然地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愤怒。 皇甫觅的脚一勾,将枪枝扫入自己的范围,然后迅速弯身将手枪捡起,塞进自己的怀里。 一连串动作都一气呵成,军火头子眼看他已经准备撤退,不禁又是一声低咒。 他吃痛的按住自己摔痛了的后脑,自地上跃起,瞇起眼睛死命盯着皇甫觅,「皇甫觅,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全身而退!」 接着,他露出森冷的笑容道:「大德!」 原本死静的四周,居然突然有了动静! 「主人!」无魂从后面急急的奔了过来,从怀中抽出点四五手枪,枪口对准对方首领的额,迅速扣下扳机,指腹马上就要往后按── 「慢!」皇甫觅冷冽的目光冷静地扫了一圈,沉声道,「先找个地方掩护,有埋伏。」他拉着无魂来到房车旁边以作掩护,一边观察对方的人马。 「主人,要硬碰硬吗?」无瑕一副磨拳擦掌的姿态,似乎对这一战势在必得。 皇甫觅沉思半晌,然后扫了周遭的人群一眼,「夜姽呢?」 「她刚刚还在的……」无瑕沉吟,这才发现方才一直在她身边的夜姽不见了。 「该死!」他无法自己的低咒一声,目光瞬间锁住了躲在垃圾箱后探头探脑的纤细身影,但显然地,不只他一个发现了她的所在地。 无依的她无疑成为了眾矢之的。 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敌人,遑论是独自从那里安全无虞地回到他们的身边。 因此,无论她的身手如何敏捷,都难不免要添上几道血口子。 想起她红血的伤口,他不自觉的蹙眉,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置之不理。 「她躲在那里做什么?」他蹙眉问道,绷紧的男性脸庞与墨黑色的锐眸所迸发的慍色,都证明了他的怒气。 无瑕和无魂面面相覷,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去抓她回来。」此时已不容再拖,不然她的情况会更加危险。 「不如让我来吧。」无魂提议道,不想由主人去犯险。 「你们守在这里,」他需要一个人在这里为他作决策,「无魂,你们看着情况照着办,在我回来之前避免开战。」他不想让自己的属下有不必要的损伤,这种情况最好就是能够全身而退。 「我知道了。」无魂点了点头,他永远都负责当他的影子,作为他的后防支柱,为他决策,因此他已经习惯了皇甫觅的作风。 皇甫觅抿了抿唇,目光锁住那纤细的身影,潭水般深邃的眼眸瞇起,下一刻,他已经像隻灵敏的豹子般跃出藏身的位置,往垃圾箱后方奔去。 几乎是在他离身的剎那间,他就敏锐的听见好几下扣下扳机的声音,然后枪声响起,他俐落的翻身,在地上滚了个圈,轻易地避过数发子弹,顺势来到夜姽的旁边,接着一个蹲身,与她一同藏身于细小的垃圾箱后。 「你是存心找死吗?」在她还维持杏眼圆睁的状态时,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单凭他沙哑绷紧的声音,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情不好,而那个破坏他心情的始作俑者在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又惹了他生气。 05 - mission (3) 「我没有。」她坚决否认,「我只是想探清楚敌方形势。」她抬眼,居然就与那双黑瞳对上,而他们居然靠得这么近,近得他们的气息近乎能够交融,然而她却无法弹动,因为细小的垃圾箱根本不足以作为二人的掩蔽物,所以他们才必须挤在一起,才能勉强将垃圾箱作为藏身的地点。 这样的靠近,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几天之前他的反常举动。 听见她的话,他拧拢眉峰,脸色也就更难看了。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会身陷险境吗?」究竟该夸她胆子够大还是说她不怕死,居然选择独个儿犯险?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事实上,她来之前的确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在个更接近的位置听听他们的对话,也比较好在第一时间作为他的后援,虽然她早就料到被他知道就一定会惹他大发雷霆,但无奈她无法捨弃这个念头。 偶尔,她觉得自己的确很矛盾。 一方面她担当听话的奴僕,让他信任她、依赖她,另一方面却违背他的命令,一次又一次的惹他生气── 纵使如此,她违背命令的出发点都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用自己的方法更靠近他。 她的话刚落,她就瞧见他的剑眉蹙得几乎纠结起来,显然地是对她的话感到不满,然而,他却没打算继续跟她在这些话题上周旋。 应该说,现在不是时候,回去以后,他一定会跟她好好算清这笔帐── 「夜姽,听着。」他低头,温热的呼息拂过她的耳廓,他的语调认真,却偏偏带点挑逗的味道,「两点鐘方向有敌人两个,带近身武器的,十一点鐘方向一人拿枪已瞄准了我们的方位,一点鐘的应该拿匕首或者短刃。」 她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惊讶,反正她早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只是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们只有一把枪。」他把方才在军火头子身上捞回来的手枪递给她,「子弹还剩四发,有信心将两点鐘方向和十一点鐘方向的敌人一下子干掉吗?」 她接过他手上的枪,凝视了两秒,「这是glock19?」她打开塑胶造的弹匣外壳,瞟了里头金铜色的子弹一眼,然后又迅速把弹匣外壳合上,「只要靠我平日的射击练习的成绩,应该还可以剩一发子弹。」 她扬起饱满的红菱,笑容充满了自信,就算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她还能维持一届的神态自若。 「别太轻敌。」他虽知道她的话所言属实,她的确有这种能力去任胜这样的任务,然而他却不希望她有任何受伤的机会。 「嗯。」她又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自己的一点鐘方向,那张长椅后的黑影蠢蠢欲动,彷彿随时会向他们袭来,「那边的交给您?看来应该不只两个人。」 「没关係。」他从怀内抽出黑色的软鞭,那柔软的鞭身被他握在手中,只像隻享受主人抚弄的乖巧黑猫,毫无杀伤力,「你应该记得这鞭子的威力吧?」 夜姽笑意趋浓。 「我只记得鞭的主人,那鞭法是何其出神入化。」 他大方接受她的讚美,却也知道事不宜迟── 「我数三秒,就一起衝出去,ok?」他瞅着她,眼神无比认真。 她先是伸手摸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肯定灵鞭安然无恙的躺在经过特别设计的袜带里头,她才点点头,答道:「ok!」 「一、二、三!」 几乎是语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跃出垃圾箱的保护范围,十一点鐘方向的敌人反应最快,他的枪口瞄准了皇甫觅,迅速扣下扳机,指腹后按── 「嘭!」 夜姽的动作比他更快,枪口瞄准了对方的左边胸口,动作连贯的一扣一按,子弹疾速没入肌肉,绽开鲜红的血花。 他的手脚不稳,但仍朝皇甫觅开枪,可惜眼前一花,子弹偏移了位置,只击中了旁边荒废的铁皮屋,那男人低咒一声,继而「咚」的一声倒地,没了动作。 夜姽唇角上扬,马上扣下扳机,枪口转向两点鐘方向同时离开保护范围的鑣形大汉,一枪一个,双双ko,一个正中左胸、一个额头中弹,纷纷倒地。 她露出森冷的笑容,将尚剩一发子提的手枪收进口袋,抽出灵鞭,鞭尾击地,响声出奇地响亮,証明挥鞭者施力之盛。 一点鐘方向的人看见同伴已经倒下,再也按捺不住的跃出遮蔽物,往两人的方向直奔。 原来有三个人,武器只是短刃。 「只是一介武夫。」皇甫觅冷笑。 短刃的攻击范围只限于近身攻击,鞭的攻击范围就广得多了,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接近。 接下来,亦証实了皇甫觅的想法。 左臂上刺了条青龙的男人打头阵,惜在五步距离外已被皇甫觅的黑鞭一掠,脸上抽出一道血痕,根本不能接近,其他两人见状,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夜姽和皇甫觅就知道,他们打算靠人多取胜。 三人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围在中间,皇甫觅下意识将夜姽掩护至背后,独自面对两个敌人,夜姽得悉他的举动,顿时心头一暖,却选择抿唇不语,静待皇甫觅的动作。 共事多年,两人合作无间,她一向都是跟着他而行动的。 她的视线对上那个眼眉上方有疤痕的男人,不难察觉他的紧张,冷汗早已沾湿了他额上的黑发,反观他们的不形于色就更大对比了。 倏地,皇甫觅黑鞭一挥迅速缠住了那个有青龙刺青男人的颈,下一秒,就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就像那种鸡骨断掉的声音……当他收鞭时,那人的颈竟歪成扭曲形状,直直倒在地上。 男人见状,不禁大吓一惊,然后与那个一直不形于色的男人一起发动攻击。 白色灵鞭疾速缠上那个一直没表情的男人的脚踝,接着手一收,他的身体毫无预警地被这力度一扯,他露出惊慌的表情,接着整个人向后倒,后脑狠狠的撞到地上,昏死过去。 见两个同伴前后遇害,男人那道被疤错开的眉毛紧皱,执刃的手已微微发抖,但仍不要命的往皇甫觅的胸口刺去── 待续 05 - mission (4) 夜姽迅速挡至他的身前,一个手刀轻易将他的短刃击离掌握,继而当黑鞭再次缠上颈部动脉处时,他张口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一命呜呼。 「走!」见面前的麻烦都解决后,皇甫觅执起夜姽的手,二话不说就往无魂无瑕的所在地奔去。 夜姽不自觉地看向互牵的手,居然在这个时候感到心头小鹿乱撞…… 此时,枪声再起,皇甫觅皱眉,马上扑倒夜姽,和她于地上翻滚了几圈。 夜姽抬目,发现了方才开枪的原来是那个军火头目── 她突然推开皇甫觅,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抽出怀中尚剩一发子弹的手枪,拉下保险,瞄准,扣扳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与对方举枪的头目枪口双向。 「不──」皇甫觅的吼叫,在下一刻被刺耳的枪声掩盖。 夜姽身体明显一僵,在看见对方倒地后,亦浑身乏力的倒下。 皇甫觅的脑海有一剎那的空白,却还懂得伸出手臂将柔软的身子抱入怀中。 方才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之前她为他挡的那一枪、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说过,不容许这个情况再发生,他不会让她再受伤的! 「夜姽,你给我起来!」他伸手拍她血色在瞬间退却的苍白小脸,心脏紧缩,也顾不得四处仍是危机四伏。他只知道自己在知道她中枪的那一剎,他的心跳停了。「夜姽,起来!」 只见怀中人儿动也不动的躺在他的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拦腰抱起她轻如羽毛的身子,急步走回与无魂他们集合。 「夜姽受伤了?」大伙关心的问候,换来皇甫觅的自责与懊恼。 他不应该如斯大意让她干这样危险的事! 但他居然阻止不了她── 手臂驀然收紧,他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心居然彷彿如刀剜过,莫名难受。 然而,无瑕很快就看出端倪。 「主人,别担心。」 「别担心?」乍听她的话,不难地发现他的额际青筋暴现,此举足以証明了他的不悦与烦躁。 无瑕与无魂相视而笑,头一次看见主人如此动怒,情绪失控。 「夜姽中枪的位置是左胸,却从来没有冒出半点鲜血。」无瑕若有所指。 皇甫觅愕然,这才将目光调向夜姽的中枪位置,果然如无瑕所讲无误,的确是一点流血的跡象也没有──这样太不寻常了,除非── 「她穿了避弹衣。」无魂为他解话。 无瑕接话。「她出门前穿的。」而且还是皇甫觅千叮万嘱要她穿了才能出任务。 「这……」皇甫觅冷静下来,「那她为什么晕了过去?」而他却该死的因为这样的误会而慌得手忙脚乱! 「她应该是太害怕所以晕了过去。」有人猜测。 「或许是她也忘了自己穿了避弹衣……」有人估计,却不敢将话接下去。 皇甫觅的脸剎那间变得铁青,知道自己的举动着实太不寻常。 只是一个下属中枪而已,乃是家常便饭,为何他会如此肉紧? 某种认知跃上脑海,伴随着心腔澎湃的情绪,教他一愣。 「对方撤退了。」无魂淡淡地说,「主人,要追击吗?」 「不。」他摇头,视线重回那张仍然苍白的小脸,脑海一片混乱,愈想排除自己的胡思乱想,就愈是无法忽视那种撼动。 他皱眉,强逼自己忽视这种感觉。 「我们也走。」话罢,他抱紧怀中的她,往轿车的方向步去。 「是的。」各人紧随其后,加快脚步追上他的脚程。 无瑕与无魂在人群之中故意落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纷纷露出曖昧的笑。 集团里谁也知道主人行事谨慎,一向以冷静自居,这次居然会因为误以为夜姽中弹受伤而自乱阵脚,那不就代表了── 「这下有机会嘍。」无瑕知道皇甫觅一向听力特佳,因此悄悄的以唇语告知。 无魂本也想附和,但却突然想起主人早前跟他提及过的那个计划── 主人还是决定要如期执行吗? 待续 06 - scheme (1) 睁开沉重的眼皮,夜姽看着被刷得花白的天花,有剎那间的茫然。 她支起身子,发现了不远处的天涯,对上了她的目光,天涯露出淡淡的笑容,「你醒了。」继而收拾桌面的银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去通知主人。」 「慢着。」夜姽煞有介事的唤住她,「伤口……没事吧?」 她突然想起了昏倒前的一切,那枪应该不伤身,但就不知道这样激烈的运动有没有扯动原有的伤口…… 「要是你现在才来担心的话,就太迟了。」天涯转身步近床上的她,「幸好主人想得周到,叫你预先穿着避弹衣,才救回你一命,下次要是你再鲁莽行事,可就没这么大命了。」 欸,这个小妮子,不知该夸她勇气可嘉,抑或该说她一点都不怕死。 虽然天涯的话似乎隐含着揶揄的意味,但夜姽马上就读出她话中的意思,释然一笑,「那即是没问题了?」还好,不然她又要想个办法平息主人的满腔怒火了…… 「丫头,什么没问题的?」天涯伸手在夜姽白晢的脸上捏了一记,但语气却是十足的宠溺,「听他们说你倒下的那刻,主人的脸色全都变了个样。」 夜姽当然知道天涯口中的「他们」是谁,整个集团内大概就只有无魂和无瑕有胆量跟天涯说三道四,而且是非的内容更是有关主人的,就更加没有谁敢讲了。 「变了个样?」她们在说的明明是从来面不改容的主人呵。 「他以为你真的中枪了。」天涯解释道,笑意渐浓。 「是吗?」她有点讶然,却又难以压抑在心底迅速旋升的暖流。 又是这种该死的感觉,每逢听见或者亲眼看见主人因为自己的事而露出冷漠之外的表情时,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可以藉此安慰自己,她在他的心目中大概有着特别的地位,所以他才会有异于平常的表现。 但她同时又害怕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往往让她不自觉的变得贪婪,在变得与眾不同的同时,她更加希望成为能够牵扯他的人,她无法安份守己,并產生了越界的念头。 然而,这念头是不被允许的。 她不容许自己再抱持什么期待,却又无法遏止这些念头的形成,她想要逃避,却又无奈逼于面对,犹如垂死挣扎般徒劳无功。 很多很多次,她想要接受他的好,却又逼于无奈的要将它摒弃于门外。 因为她知道一旦选择了接受,她就会无可救药的沉溺在他偶发的温柔之中,纵使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并不是爱。 她的心情不是属于她的,不是说捨弃就捨弃。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像颗棋子一样毫无感觉地任由摆佈,但现在棋子却有了意志…… 明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感情,她也不想延续下去,却又每每因他的举止而身不由己,她的情绪因他而牵扯着,她因他而感到喜怒哀乐,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为着自己而活,而是为了他而生。 「是的。」天涯点了点头,看见夜姽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知道不便打扰,却又没有忘记要向主人奉命,「那么我先去通知主人了,待会儿要是主人来看你,口气千万别那么衝,他应该还在生气。」天涯再三叮嘱道。 「嗯。」夜姽似懂非懂的頷首,百般滋味在心头。 待续 06 - scheme (2) 尚来不及釐清自己的思绪,又再次要与他碰面,她必须要压抑自己的思绪才不致让他起疑,那绝对是一个艰辛的任务。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愈来愈感受到无法跨越的身份,是何等苦涩的一种牵绊。 当门扉打开之时,皇甫觅看见夜姽在梳妆台面前发呆,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会来,所以故意空置这段时间来等他。 「不多躺一下吗?」 在他淳厚的声音响起之时,她才惊觉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门口出现,而且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 「不用了,我的身体正常得很。」事实上,她只不过是受惊过度而昏倒过去,基本上并没有休息的必要。 他信步走进她的房内,长腿一勾就将门板带上。 她对于他的举动有点儿吃惊,却没有打算表现出来。 她以为他只是想来确认一下她的情况,但是看他的模样,似乎好像要跟她说点什么。 她沉默着,看着他在她身后的床舖上落坐,然后以那双深邃的眼眸瞅着她,没有开口。 她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但是却不好意思突然调开视线,毕竟这并不像是她的作风……于是,她唯有抑压着心中的骚动,硬着头皮的与他对视。 「夜姽,你这人太衝动了。」 俄顷,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沉静的嗓子却教她读不出他的情绪,「这样会闯祸的。」甫想起方才她倒下的那一刻,他不敢想像如果她没有依言穿上避弹衣,是否永远都没可能跟她这样对视对话了。 她凝视他喜怒不明的俊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她究竟该承认还是该否认才好呢?再者,她应该怎样告诉他自己一而再地违抗命令的原因呢? 见夜姽依旧沉默着,他欺身,接近那张有点心虚不安的小脸,盯着她有点苍白的脸,他不知怎的内心一阵骚动,「我记得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要你照着我的说话去办,我会将你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然而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已经不怀好意。 他不排除自己一直或许有这样的动机,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是一个铁証──他并不希望她有丝毫的损伤,然而,现在的他并没有兴趣分析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情绪,所以他选择直接略去,并且专心诱惑她堕进自己精心策划的圈套。 她眨动眼睫,看起来有点怀疑,但更多的是质疑。 「主人,您这阵子很喜欢跟夜姽开玩笑呢!」 夜姽不蠢,显然察觉到皇甫觅在态度上的转变,因此马上感到有些不妥,但她无法詮释他的动机为何。 皇甫觅从来不是轻挑之人,他的性格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他内敛,要是这些话真的是他的感受,那么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脱口而出。 纵使她也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也许是有点与眾不同,却不足以改变他的性格,所以当他以这种曖昧的方式跟她说话时,她不自觉地就是想要逃避、扯开话题,因为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危险。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他的脸一沉,声音冷硬起来,居然直接将她困在自己与梳妆台之间,让她逼不得已直视他透着微慍的锐眸,却又窘困得无处可逃。 她被他独特的气息包裹着,看着他明显被惹怒的表情,无言的吃惊掺杂着说不出的无奈。 待续 06 - scheme (3)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无法自己的变得急促,肾上腺素也在不停飆升,她不能了解自己为何在看见他这种表情时,会觉得如此兴奋又期待,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他的,而事实上她亦不敢相信他,说到底,他的转变太大,也太突如其来,而她却情不自禁地对他產生了好奇与期盼。 明明一早已经为自己划下清晰的界线要自己安守本份,却又会因他的举动而感到撼动,她的心情就像是一头困兽,纵使有一道枷锁将它束缚着,却也有随时挣脱的机会…… 而且一旦挣脱,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怒顏,心中盘算着应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容易动怒了呢? 她不清楚究竟是她待他的态度有异,抑或是他的心态转变了,他们的关係总是很容易闹僵,似乎已经无法回到那个靠着默契维持的关係,以往她总是毫无保留的对他坦承,或者是从她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天,他们的关係就注定会变得这样。 见她一副没有打算回应他的话,他下意识就是觉得火大,修长的手臂倏地绕过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索求的方唇。 她始料不及,当看着他的俊脸愈放愈大时,她以为自己在造梦──直至感受到他唇上热烫的温度,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着! 她狠狠的怔住,完全忘了作出反应,任由他的吻着,甚至在他以唇齿诱哄她时,还被他撬开两唇,让他湿润滚烫的舌长驱直进,搅弄着柔嫩的丁香小舌,攻陷口内每一处柔嫩的内壁,吞没她的惊呼。 她不知道究竟发现什么回事,对于这个吻更加是震惊居多,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思考,他的唇舌霸道的攻势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她的脑海剎那间变得一片空白,看着那双璀璨的黑瞳紧紧的盯着自己,除了原本的慍色,居然也多添了一丝索求的慾望…… 她的黑眸变得迷濛,紧皱的眉头却是怎也没有舒开,她不解、疑惑、也惊慨与措手不及,但却没有让她思考的空间,因为一下子功夫,她已经被拉倒在床舖上,被压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之下。 胶合的唇瓣终于分开,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攻势结束,他的攻势非旦持续着,而且更有猖狂之势! 待续 06 - scheme (4) 他的唇沿着她有着优美曲线的颈子以下,落下一连串细雨般的轻吻,而后突然拉下她的外衣,将它褪至腋下位置,而后又在那销魂的锁骨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她的身体下意识因为他的挑逗而產生了反应,她轻颤着,却又同时因为瞬间的凉意而清醒了不少。 看着眼下的他正在毫不迟疑地攻城掠地,她惊惶失措着,一方面不知如何是好。 倏地,一抹暗红眩了他的眼,他盯着她右胸上的伤口,霎时间让他的理智回巢,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她一副受惊的神情。 乍见他的动作稍顿,她不知打从哪来的勇气,伸手推开了身上的他,他一时反应不来,整个摔到地上去了。 她自床上坐直身子,整理好身上的衣衫,眼眸却怎也埋不住不安与警戒,对于自己推拒的举动感到手足无措,她马上伸手扶了地上的他起来。 「对不起。」她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反抗主人的,纵使他要对她为所欲为。也应该说,她其实并不排斥做那档子的事,只要对象是他。 可是,她却抗拒这样惩罚性质的吻,她讨厌他以这样的掠夺去惩罚她的不驯,她不甘、也不愿意他这样看待她,视她的感觉与反应为一种报復。 情慾迅速在锐眸中褪去,他佇足在她面前,回復了一身冷漠,却难掩一丝狼狈。 「为什么要道歉?」他的脸色一沉,内心更是懊恼不己。 该死!他为什么居然会对她出手?如果方才他不是因为看到她的伤口而回復理智,他大概会将她吃乾抹净了! 不是讲好了她只是颗棋子吗?何以自己又会对她產生了慾望?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他居然会气得吻住那张教人又气又怜的红唇? 如果说这是她口不择言的惩罚,会说得通吗? 抑或,这也是个诱骗她的手段……? 她看着他一发不可收拾的熊熊怒火,眼瞳闪过一丝受伤,只是淡然的应道:「没什么,只是让主人蒙受了委屈而道歉。」果然,就算只是个惩罚性的吻,他也后悔自己的一时衝动吧? 要跟这个男人说爱,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你说什么?」他的脸上阴霾满佈,眼楮迸射出冷冽的寒光,显然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暗讽。 看见她的表情,他的心脏一缩,不知怎的有点疼痛。他是不应该在意她的感受的,但听见她妄自菲薄,他却又于心不忍。 他没有办法拉下面皮,所以唯有以怒火发洩他的情绪。 她嚥了嚥口水,知道再惹他就铁定不妙,因此只能当作听不见他的问话。 「主人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夜姽想先行休息了。」 她直接下达逐客令,不想与他周旋……毕竟这样不但会让她心力交瘁,更会让她方寸大乱。 「怎样?你现在是连主人都要赶了?」他却不被唬弄,伟岸的身躯动也不动的堵在她身前,形成一道肉墙,「什么时候,你都学会以下犯上了?」他不悦的皱起双眉,与她对峙着。 「夜姽全无这个意思。」她的心底也旋升一股莫名的慍怒,顾不得这个儼如赌气、闹彆扭的举动是不合规矩的,但她却按捺不住,「只是夜姽觉得,主人应该体恤一下受伤的下属,好让她回復元气才可以替您办事。」他既然拿「主人」这身份来堵住她的嘴,那她何不将计就计? 他冷哼一声,轻易戮破她的谎言,「方才我进门时,你不就告诉我身体很好不用多躺吗?」 她剎那间哑口无言,没错,她的确是这样的说过,而且天涯临走前也要她收敛,但她还是故意的顶撞他。 这不像是忠心如她的作风,她应该顺从,而不是反驳,更加不该惹怒他的。但是,她却再也没有能耐将戏演下去了,她没有把握将一切隐藏到底了…… 她开始动摇了,当初所想的是否太过完美,完美得根本无法实现?她根本没有办法抗拒吧── 纵使如何以距离感保护自己,如何学会隐忍,还是徒然吧? 待续 06 - scheme (5) 「但是我现在很不舒服,暂时不想跟主人您说话。」每当她看见他,情绪就会被牵扯着,她会紧张心动,但更多时候是悵然心痛,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她寧愿一开始就对他臣服如其他属下,要是她没有得到他的青睞,也许现在都不会如此痛苦。 曾经,她为着自己的与别不同而窃喜,为着他的温柔体贴而心动,但时月印证着她的妄想是遥不可及的。 世上最悲哀莫过于什么? 是你爱的人永远不会爱你,而你却无法远离他,并被逼活在他的影子之下,被他挑逗玩弄时要装作无动于衷!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有能耐做得到的,但是她绝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错得彻彻底底。 让他讨厌她吧,不要待她这么好,不要给她期望了,这甜蜜的折磨并非她所受得起。 所以,就算她必需要留在他的身边,也让彼此减少交集,缓和她疯狂的想望,好吗? 「夜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头一遭,皇甫觅如此想掐死一个女人,「如果你现在认错,我还可以当作是你受惊后的失常。」 她究竟在说什么?面前这个被他置于心腹的僕,是让他打破先例捧在手中呵疼,让他付出真心关怀的人,但她不但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好意摒弃于门外,至今竟然更说婉转地要把他赶走! 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惹怒他?为什么如此奋力排斥推拒他?他完全说不出个所然来,对于面前这个夜姽居然觉得陌生。 「主人就当作这是夜姽的气话吧。」她撇唇,直直的往房门口走去,「假若主人仍未有离开夜姽房间的意思,那么就由夜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请批准夜姽这小小的要求。」 他硬是不肯走?那好,她走。 不然这情况发展下去,难保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而最坏的打算,当然就是她气上心头对他和盘托出一切,毕竟这是她最想隐瞒的心事──但是,现在的她太激动了,她可不能担保这个机会发生的可能性。 或者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因为现在的她太不理智了,她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 「夜姽,给我站住!」他的咆哮差点将屋顶掀了,但是夜姽并没有依言停下,还执意离去。 他气结,视线却落在房门口,禁不住思索她方才的话。 「她的气话?为什么她要生气了?」他不解,完全搞不懂她的那套思考模式,却又见鬼的在意她的想法。 他究竟是怎么了?胸口隐隐的抽痛,教他不能忽视,他却选择不予理会。 这次是夜姽第一次向他发脾气,也是第一次反抗他的命令,直接夺门而出,她的举动使他迷惘了。 待续 07 - catalyst (1) 日落黄昏,夕阳透过窗櫺渗入,染橘了雪白的桌面,使文件的字字句句都变得刺眼,夜姽下意识的抬眼看了桌面方形小鐘一眼。 五时三十五分。 天涯说好了今天五时要来看她的病,却迟到了。 奇怪,她一向都是个准时的人,记忆中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思及此,一声声规律的叩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进来。」 门板打开,来者是从不迟到的天涯,却一如以往的提了个棕色的箱子──她的药箱。 甫入房内,天涯先将药箱在桌上摆好,之后坐在化妆桌前,好奇的目光直直地向夜姽瞧。 「怎么迟到了?」夜姽从容的合上桌上的文件夹,这才转过身发现到她过于异常的目光,「怎么了?」 不妥,今次的一切都太过异于平常,她唯一想到的只是前几天她发主人脾气的事……难道天涯也知道了吗? 「夜姽,你这几天都去哪了?」天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缓缓的调开视线,在她的房内环绕了一周。 「都在这,哪里都没去。」夜姽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答了。 算她没种,这次她又採取鸵鸟政策,实行躲他躲到连房门口都不出一步,而且这次她已经躲了整整四天,比上次成功得多了。 毕竟,她真的没有面目在发脾气夺门而出之后又若无其事的与他对话……说到底,过份激动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忘记自己的身份,更加不应该犯下「以下犯上」这条罪! 「什么?你这几天都窝在这里?」天涯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垃圾筒,不禁惊叹,「还吃这些垃圾泡麵吃了几天?」 虽然夜姽这套房厨房厕所都俱全,但是她永远都只用厨房烧水,饭都是到饭堂去吃的……天啊,可是她一点都不敢想像,连续吃几天泡麵会有什么感觉── 舌头都会麻掉吗? 「不是垃圾,是充飢的泡麵,还有即食麵。」她纠正。 「工作有这么忙吗?连吃饭的时候都必须要省掉?」天涯的问话似乎出于好奇,但那双高挑的眉毛却有几份揶揄意味。 夜姽将天涯的表情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问,却刻意不提他。 「这几天主人大发雷霆,骂人骂得兇,人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去惹他。」天涯稍顿,看着一脸木然的夜姽,「如果没记错,是从主人见过了你之后开始的吧。」 这下,她更加肯定了,天涯是知道的,却似乎不知道详情。然而,她却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我不是要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要怪责你不听我劝告还顶撞主人……但是主人他这几天真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么要她怎么办?扯下面皮去道歉吗?她却做不出来。 「好了,我对你为什么迟到比较有兴趣。」夜姽明显地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连拐弯抹角都免了。 「也是关于主人的。」天涯扯起唇角,知道夜姽急于扯开话题,她却不如她愿,「主人病倒了,方才我才知道,但已经在发高烧了,所以我先去看他。」 「发高烧了?」主人一直壮得像头牛,记忆中这么多年来都没大病过一次,伤风感冒这小病才一、两次,却选在这种时刻发高烧了? 「嗯,许是工作太累了吧,我夜诊回来都凌晨三时主人房灯还亮着。」天涯点了点头,却又转换了话题,「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癒合成怎么样了。」 夜姽顺从的点头,褪下棉质上衣露出了结疤的伤口,心思却还在天涯刚刚的话,「那么主人他身体还好吗?药开了吗?」她问,却发现自己无法压抑自心底冒出的浓浓关心,在听见他病倒的那刻,她的心还是不自觉的停摆了一下,漏露了她的在意。 「还不算太严重,只是要在床上躺个几天,他铁定放不下工作,不知道会不会又偷偷爬起来敲键盘。」毕竟谁也知道主人一向视集团如命,要他荒废工作几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见夜姽依然沉默着,天涯的焦点落在那抹暗红上,「你的伤口则差不多都癒合了,虽然我还是建议你避免剧烈运动,但其实已经可以进行了。」话罢,她打开一个药罐子,沾了点浅青色的药膏,均匀地在伤口涂了一层薄膜,「虽然难免会留疤,不过这药膏功效不错,起码能够将疤痕淡化。」 「嗯,谢谢。」夜姽頷首,对自己的伤口不甚着紧,只是一颗心都悬在皇甫觅身上,「那么……无魂会代为接手主人的工作吗?」想到卧病在床的他还会硬撑着身子工作,她的秀眉都纠结起来了。 「应该不会,无魂尚有任务在身。」 那么让她来帮忙?可是她应该怎么跟他说? 自问,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主人的档案多会放在书桌上。」忽的,天涯似是洞悉了什么,若有所指的说:「我下了帖重药,主人应该睡得好沉。」话刚落,没待夜姽反应,她已经提着药箱准备离去,「别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然后,她扬起一如往昔的微笑,这才翩然退出夜姽的视线范围。 夜姽的视线仍然定住在门口的方向,不用多想,她知道天涯是在鼓励她。 然而这样真的好吗? 她迟疑,心中又忐忑着,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她还是踱出了房门,往皇甫觅的房间方向走去了。 待续 07 - catalyst (2) 轻轻的推开门板,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沿着方才的轨道返回原处,夜姽快迅环视了房间一圈,好掌握状况。 虽然才六时多,但太阳已下山,加上皇甫觅房内的窗此刻正被经过特製的防光窗帘掩盖着,透不过一丝馀光,房间内光线不足,只让她隐约的看得见周遭。 如天涯所说无误,桌面上的确摆放着几个黑色的公文夹,看起来很单调。但是她却没有马上走到案前,反而先走近那张置于房中央的大床,目光瞟向那张过份苍白的脸孔。 他过份锐利的双目紧闭,以浓密细长的眼睫覆盖着,一别于平日的冷酷与威严,此刻的他显得更平易近人。 她好像第一次看见他熟睡,也是第一次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挣扎、没有忐忑,不用针锋相对、也不用逕自猜测对方的想法,不知怎的,她的内心居然觉得史无前例地平静。 他那均匀规律的吸呼声,竟让她觉得很实在。 不知站着看了多久,久得让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的看着他到永远,她却突然醒起她此行的目的,这才踏出步近书桌的第一步,原本死静的房间却突然出现一道沙哑低沉的男音,还要是该死的熟悉的嗓音!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闯进来我的寝室。」话句稍顿,他的话里顿时满载讽刺意味,「不过想想看,有我这房间密码的人五隻指头都数得尽,又会在我这种休息时间乱来的人,应该就只有夜姽,你说对不对呢,嗯?」 乍听到他的声音,夜姽整个身子一震,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还醒着!而且听他的语气,应该对她方才的举动知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天涯她不是说他应该睡得很沉?! 这下好了,本来她因为前几天的事已经不敢见他,现在又被他发现自己盯着偷看他的脸看了好久,这下她真的没有脸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她的脑袋很快就适应状况,马上更变指令,修长的腿儿迈开,整个身躯转了个方向,打算向书桌的反方向──房门口走去,直接在这节骨眼逃脱。 方有动作,一隻修长有力的手臂伸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掌,那隻手很大很烫,足以包裹住她的整隻小手,有效地牵制了她欲离去的步伐。 待续 07 - catalyst (3) 夜姽的脸在剎那间变得惨白,自知这次绝对再也逃不掉。 原本平静的心绪倏地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无法克制地变得混乱、绷紧,呼吸又一再变得急促紊乱,失去了该有的节奏。 「别走,你还想逃吗?」不知道是否药效的关係,原本锐利深邃的黑眸,此刻却失去了光泽,甚至一片迷濛。 她凝视着他,纵使怯懦、靦腆、无奈,倔强却不容许她逃避他的视线。 「你来做什么?」他幽幽的问,心中已经大约有个谱。 她有一刻间的犹豫,却也还硬着头皮的答了,「我听天涯说您生病卧床,所以特地来关切……」这是事实,只是还有另外一些动机,她不想说,也知道不能说。 「关切?要像个小偷般偷偷摸摸吗?」他一脸戏謔的问,显然觉得她的说辞毫无说服力。 自知理亏,她沉默着,四周又忽然间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为要在他如此灼热的视线下过一辈子之时,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看您睡得熟,不好意思吵醒您……」她的说辞有点蹩脚,颤抖的话尾似乎也略为欠缺说服力。 他突然用单手支起发软的身躯,并在床上坐直,另一隻手则仍然捉住她,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方才是想向──」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书桌,焦点锁在那一堆黑色的文件夹,那是最近集团的营运资料……还有上官徨最近的动向──「书桌的方向走?那里有比我更吸引的物件吗?」他问,原本戏謔的表情掺杂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懊恼,为着她差点发现他的计谋而感到莫名的懊恼。 发觉到他的脸色稍变,她以为是他知道她想要帮他完成工作,因而感到慍怒,单薄的肩头,不由自主的轻颤,却还打算继续圆谎,「方才房间太暗,我辨别不到方向。」 「你确定?」他仰望着她,墨黑色的眼瞳直直的看进她的眼底,彷彿要将她的秘密洞穿。 她有些不习惯的俯视着他,嚥了嚥口水,頷首。「对。」如果中途改变说法,意图未免太明显了。 话落,手臂驀然一紧,当她意识过来时,自己已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视线恰巧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有剎那间茫然,但他的声音却成功唤回她的注意力。 「夜姽,我记得已经我说过了,就算你如何聪明,但总是不懂得撒谎。」应该说,她撒的谎大概就只能用来瞒骗三岁小孩,对他从来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她下意识的坐直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却无可奈何地被逼与他平视。 她得使劲握住双手,才可以防止它们因紧张而颤抖。 她不是不懂得撒谎,只是从来一对上那双过份锐利眼目,她就会没由来的心虚,现在置身在他的怀里,更加是心跳乱了秩序,呼吸乱了拍子,她紧张得连鼻息都刻意放缓着,就怕他发现她的窘困。 「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率直了?」他语调平伏,俊脸上虽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锐利的眼眸却在留意她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我还记得你以前都不曾瞒骗过我,更加别说是顶撞我了。」 她的转变无可否认地勾起了他的兴味,让他想要知道让她改变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心中猜想的那个。 「夜姽知罪。」她谦卑的垂首,乐于顺势调开自己的视线,看着雪白的被单,难免有些感叹。 她会有如此的改变,答案不就很简单吗?因为她爱他,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身份与自己悬殊的主人。 因为她的自卑,因为彼此之间无法拉近的距离,所以他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只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矣。 太多不该存在的情绪牵扯着她,让她的心情再也无法维持以往般平伏到毫无波澜,冷静的面具早已裂痕满佈,早晚有碎裂的危机。 但是她比谁也更清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最后也只能落得别离一途。 她明白到唯有抑止自己对他的爱恋,才能在他的身边待得更久。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有这让的态度转变,她拒绝他的好是因为怕自己会不能自拔地愈爱愈深。 「又来这一套了吗?」他的唇角向上扬,「这次连我的视线都要一併逃避了吗?」她现在的表情举止看在他的眼里,不知为何不但没使他动怒,还挑起了他的兴致。 现在的她,就像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一举一动都全逃不过他的掌控,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发现自己在他的面前每每都会如此手足无措、无计可施,却又被逼必须面对他,「夜姽不敢。」她重新抬首,对上那张过份接近的俊脸,她的心如小鹿乱撞,咚咚咚的跳得好快好响。 「那说说看,你有什么是敢的?」 待续 07 - catalyst (4) 他靠得好近,就连说话时的呼息都落在她的脸上,害她脸上痒痒的,表情更加不自然。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亦无法从他喜怒不明的俊脸上找到半点情绪,她开始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不了解他。 或者,她根本没有这个能耐猜度他的心理。 然而,他这么的咄咄逼人,究竟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你是在逃避我吗?」瞧她一声不作的来个沉默应对,他没头没脑的问话又恰巧撞进她的心房。 夜姽咬了咬下唇,有点懊恼,却又无奈只能在那灼热的目光底下,按捺住紧张的心理,延续彼此之间的对话,「我没有逃避主人的问题,而主人没授权的事,夜姽就不会敢做。」她努力挤出他想要的答案,好让自己快点脱身,不必再测试自己的心脏负载能力。 这个男人,永远都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番话很值得质疑。」他瞧见了夜姽平日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丝丝不易察觉的窘困,心中的疑惑更确定几分,却更想证实心中的想法无误,「我在说的,不是方才那条问题,是上次见过面之后。」 「主人怎么会这样的认为?」 夜姽挤出一丝笑容,纵使心虚得要紧,但还是努力维持着一届的表情,不希望被他看出丝毫端倪。 「听说你这几天都关在房间里头,连吃都没出外。」他淡然地扫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却不如她愿。 她唇畔扯起一抹浅笑,顺势伸出一掌支住床褥,力持镇定,「我忙着整理『empire』的资料,把探子新蒐集的业务列清楚了,好观察他们的下一步行动。」这是实话,自从他要她放弃再追查「洛弗」的事,她就乖巧的将心思都放在「empire」上。 在他的目光底下,她不争气地感到怯懦,藉着手臂支撑着的身子,才不致身体放软,化成一坨倒在他的怀里。 「忙得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他潭水般深邃的眸子瞇起,死盯着她。 他知道她有事瞒他,近来她的态度有异,他不是察觉不到的,她愈想向他隐瞒,却偏愈勾起他的求知慾。 毕竟,这个忠心的僕会一改往昔的态度,已经有够耐人寻味。 再加上上官徨的那件事,他实在得要多在她身上费神,才能得保计划能够依照他的意思进行。 因此,他必须掌握她的心情。 「对。」 反正都来到这个地步,她除了直截了当的承认,还有什么转寰的馀地?她应该一早知道,想要骗过他,是何等天方夜谭的事,但她却将自己推进了这个进退失据的境地。 她知道自己这样反覆的情绪大概已经惹起了他的怀疑,她异常的举止亦应得到了他的注意,他一定也在臆测她转变的因由,凭他过人的观察力与细腻的心思,相信没过多久他就会知道她急着隐瞒的秘密是什么,但事到如今,她却希望能拖一天就一天,甚至奢想他会当作是她的一时失常,或者如有神助的让一切回復平静。 他朗眉又挑起。 「那么可以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生气?」 依照她执拗的性格,要是再追问下去看来也只会苦无结果,他唯有用另一个方法解难。 「生气──?」没料到他居然还惦着那天的事,她不禁有点愕然,却又马上回过神来,无辜的道:「我怎么会生主人的气。」 方才的问题已令她有够窘困了,现在他问的更教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说实话又不成,说谎话又被揭穿,非被得问个水落石出不行,那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现在又不是要考她的急智,别让她如此苦懊好吗? 「你临走前,不是要我将你的话当作气话吗?」见她前后矛盾,讥讽的笑意攀上唇畔,他发现自己爱煞了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待续 07 - catalyst (5) 哎,她怎么会忘记他的记忆力有多好……怎么还妄想可以装傻给蒙混过去? 她就是如此的学不乖,明明知道徒劳无功,却每次都抓住一丝希望,非得把事情搞砸才肯收手。 其实她应该一早知道,与其作无谓的挣扎,不如一早就放弃,也许还能省回气力心思。 她被搞糊涂了,彻彻底底的糊涂了。 她经常在想,要是把秘密说出来,是不是就会轻松多了? 然而,这不就是她最想对他隐瞒的秘密吗?她该知道自己的感情会如何破坏彼此的关係,她不敢想像要是他对她不闻不问,或者当她失去那种与眾不同的优越感时,她的世界会变成怎样。 因此,她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忍耐。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彼此间唇枪舌剑一定比无声死寂好,她寧愿在他面前窘困得不知所措,换得他饶富兴味的眼神,也不愿意让他不屑再看她一眼,而原因是他不屑这个蠢得一早对他產生了情愫的女人。 蛰伏多年的感情,她曾经以为能够悄悄在心底埋藏到永远。 最近她总心神不寧,为着这件事而恍神。 她知道,是她高估了自己。要是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恐怕她真的再也无法隐忍下去,那么一切自然得在他的眼前呈现个清清楚楚。 如今,她又能如何将当日的事在他的面前解释个清楚明白?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他吻了她,之后又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所以让她生气了?那不是很可笑吗? 如果她只把他单纯的当作是主人,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她又为什么要生气了?更甭提她当时夺门而出,把主人甩在房间里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也许就连她本人都说不出个所然来,只能说句当时怒气衝上头顶,没有用理性分析,才会作出如此的举动。 她沉吟,满脑子都是围绕着他俩的问题,让她觉得头很重。 「我是这样说过的没错……」论记忆力,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反正结果都是她吃亏,倒不如省点力气尽快承认,也不要顾忌会否惹他起疑,她只想快点逃离他的身边…… 唯有这样,她才能平伏混淆一片的心情。 她的话表达了浓浓的无奈,也表明了她现在的态度── 气馁? 他无法解释现下的心情究竟是什么,胸臆间异样的情绪是如此的实在,他为着她的态度而感到…… 兴奋? 他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显然地是已经堕进了自己的套圈,他永远懂得怎样去操纵一个人。 当然,夜姽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她知道一切,毕竟这张网不够连绵细密,他想要确定她再也不能走出他的五指山,所以他还得再多费心神。 有了这基础,接下来的一切功夫都会变得轻易得多,计谋已经很快接近尾声了…… 然而,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毕竟,把她逼得太紧,她会逃避的机会就更高,这样可会让他花费更多不必要的时间。 「我──」见气氛僵持着,她开腔,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的话硬生生地打断了。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的。」反正他都知道了,有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分别。 「这……」夜姽瞠目,想不到他居然愿意主动放自己一马…… 她还以为他非要在她口中问到个答案不可。 她虽然对他的态度有点疑惑,却又因他鲜有的「宽容」而松了一口气。 当下,她将他的举动当作成发高烧的原故……大概,他的身体和精神容不下他再跟她没了没完的耗下去吧? 「『empire』的动向处理成怎样了?」 瞥见那张小脸上的紧张在剎那间消失殆尽,他压抑着浮上唇畔的得意,才能正经的问。 「嗯,我正在将零碎的海外资料进行组织,很快就会有详细的报告了。」见他主动转移话题,她真是感激不尽,不假思索就向他报告工作进程,却忽略了他眼瞳掠过的那剎光芒。 「很好。」他突然伸出宽大的手掌,在她柔顺的发丝上轻揉了几下,「你的组织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希望我病癒之际就可以看见你的报告。」 「是的,主人。」她咧起一口雪白的贝齿,心腔流过一阵暖流,让她恋栈。 面前的这个主人,是她熟悉的,纵使摸她的动作像极安抚一隻小狗,却无疑是她最窝心的奖励。 「那……」她是不是应该退场了? 黑白分明的杏眼瞟了案上的文件夹一眼…… 可是,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现在他又醒着,教她怎么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动他的东西? 「夜姽,你对自己的办事能力有质疑吗?」忽的,他问。 「没有。」她摇头,对于他的提问不明所以。 「那么让我休息一下吧,如果你想我快点好起来的话。」他说,调侃的笑意却是如此的明显。 她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小脸猛地刷红,「不好意思,主人,夜姽先行告退了。」话罢,她三步併作两步,急着逃离这个让人紧张心跳的地方。 关上门板之后,夜姽揪住自己的衣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暗自庆幸主人正在发高烧,也才如此轻易放她一马。 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堕入了对方所设下的圈套。 待续 08 - prey (1) 暮色染红了半边穹苍,时针走过六时,街道上行人渐多,商业区更是因为白领一族的涌入而挤得水洩不通。 一道纤细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四周的人潮渐退却,来到目的地时,四周已始復数个行人。 她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确定没有人跟在她后面之后,抬眼看了仍未发亮的霓虹招牌,推开前面有点老旧的木门而入。 那是一间隐闭的酒吧,里头只亮了盏小小的黄灯,昏黄的灯光映着店里的情况。 尚未是时间开始营业,店里的人都在忙着准备做生意,酒保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你约的人来了。」酒保迎了出来,笑意盈盈的,视线瞄了幽暗的角落一眼。 夜姽目光落在那抹半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如往日般在包包中抽出几张纸币,交到酒保的手上,然后就往角落的方向走去。 银色的细跟高跟鞋与陈旧木地板磨擦,形成清脆响亮的声音,随着跫音愈来愈近,一直坐着的男人抬头,看见身侧那个架着墨镜的年轻女子。 「我要的东西呢?」她言简意賅,完全不想在这里耗费一分一秒。 男人取出怀中的档案,交到对方的手上,虽然从未开口,却也难掩眉宇间隐隐透露的紧张。 她打开档案,茶色镜片后的美目如雷达般扫过密密麻麻的数据,确定它真的是自己要的东西。 「你的报酬。」 她从包包中取出一个信封,将它搁在吧枱上,转身便走。 「慢着……」男人嚥下口水,纵使害怕,却又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你要这些资料做什么?」 「你确定你真的要知道?」秀眉挑起,透露了她的不耐,「知道这些的人都要死。」 「抱歉。」男人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前额冷汗滑落,濡染了前额的几綹黑发,「那么下次还要我做些什么?」 「我会再通知你的。」她不喜欢囉嗦的人,也不喜欢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无聊人身上。 这次,她说完就走,也不理男人独自浸淫在惊恐之中。 当纤细身影再次没入人群之中,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她摘下了架在鼻樑上的墨镜,心情好得唇畔扬起了淡淡的笑弧也毫不自觉。 她已有「empire」年度的最后资料,再经整合与组织之后,整个报告也就大功告成,也就来得及在主人完全痊癒之前为他捎个好消息冲喜。 或者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连她自己也在矛盾着。 一方面她勒令自己要安守本份,内心却不自足的想要更进一步的越界,另一方面却又因这种想法而懦怯,也为着他难以捉摸的心思而懊恼,更怕的是被他发现自己的情愫,最后被逼离开他的身边,这才是埋藏在她心中的最大顾虑。 然而,当主人又回復以往的态度,她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总之就是悄然的松了口气。 也许是她打从内心的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驾驭这样的一个男人,也就打消了这些可笑的念头。 她意慾封住自己犹如潮水般的猛烈情感,但他的态度却犹如催化剂,足以诱发她更澎湃更汹涌的情感。 但她却从未改变自己的心情,仍然会为着他的称讚而沾沾自喜,她依旧力求上进,以博得他一个讚许的笑容,去証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如今,要是能够回到过去,她回到没爱上他之前,尽心当他忠诚的僕,她可能就用不着烦恼了。 沁凉的夜风抚过她的两颊,她走到停车场,付过费用,便一路踱步至轿车前,直至看见被水拨压住的一抹雪白。 车子明明泊在停车场,所以不可能是罚单── 那究竟是什么呢? 她俯身,终于看清楚那是个信封,为了了解里头盛着什么,她挪开水拨,执起那个静静躺在玻璃上的信封。 正想打开来看个究竟的时候,指尖却传来不容轻视的刺痛,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食指和姆指都正在淌血。 鲜艷的红,一路沿着白色的信封化开,眩了她的目。 待续 08 - prey (2) 她心生一惊,发现了信封里刀片的光芒,反映着她此刻吃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应该把这些东西都扔开,然后马上驾车离去的,手却下意识地继续打开信封的动作,心中评估着被恶作剧的可能性。 她丢下夹着刀片的信封,纸条被摊开的瞬间,三个大字慑去她心神。 曲御兰。 那公整的字体,那深陷的力度,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她的脸色倏地刷白,而后看见底下的一行文字── 你最好还是觉悟吧! 一股寒意在背脊涌上脑后,她纤细的身子陡然一颤,她紧握手上的纸,也顾不得伤口还是在流血,眼神逐渐变得散涣。 她原以为从自己逃脱的那刻开始,她已经是自由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也被她忘得一掉二净── 原来,她根本早已经牢牢的记在心里,只是刻意的去忽略那些事情,却从未真正遗忘过。 她怎么傻得以为他们真的找她不着?他们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竟然发信来恐吓她了,他们一定是知道她的所在了。 但……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下一步又究竟想要对她怎么样? 封锁已久的魔,像脱了彊的野马,在她的心里乱奔乱撞,混和了她的思绪,引起她打从心底的惊慌。 昔日种种难堪的回忆突然倾巢而出,衝击着她脆弱的内心。 要跟主人说吗?但他仍然因病卧床,她不想让他操心,也觉得自己的私事不应该劳烦主人…… 那怎么办才好? 她好怕,真的好怕会回到那里……回到往昔那些难以忍受的时光。 但是,与其现在踌躇不已,拿不下法子,倒不如赶快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让她安心的地方,才再想想该怎么应对,又或者找个人商量一下对策,天涯也好,无瑕也好,但是她不想被主人知道,一来不想麻烦他,二来竟也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的往事。 也许是他知道她不堪回首,因此他一直都没有问,但她却怕让他知道她是这么的懦弱。 她把纸条胡乱的塞进外套的口袋,之后拎出车匙,上车,长驱而去,却无法拋下满脑混沌。 待续 08 - prey (3) 把车泊好之后,夜姽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宿舍的楼层,头顶的灯光却突然被一高大的身影掩盖,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的瞬间,她下意识的抬首,就撞进那双深邃的黑眼睛。 上天真的很爱跟她开玩笑,竟然在她最不想遇见他的时候,就给她偏偏碰个正着! 「主人。」她挤出一抹微笑,「您的病好了么?」 「都好了。」 皇甫觅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打量她明显苍白的小脸,逕自臆测着她表现异常的原因,却没有打算过问。 「吃过晚饭了吗?」她心不在焉的问,纯属打哈哈,心里却在寻找最合适的开溜理由。 「吃了,你呢?吃过了没有?」他问,眼角馀光却发现了那紧握的指上,有着乾涸的血跡。 眼见他的目光微变,她心虚得将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不想让他发现丝毫端倪。 「嗯,吃过了,好饱。」她频频点头,而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左顾右盼,有些不自然,「主人要是没事,那我想先回房休息了。」 几乎是在她的话落下的剎那间,她肯定自己看见他的眉宇明显地添了个皱摺。 「你在躲什么?」他冷硬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她看着他喜怒不明的俊脸,有些胆怯,却又更加想要隐瞒。 「我没躲,只是刚刚工作回来有点累。」对,工作,拿工作来扯开话题。「方才我收集了最后的资料,今天晚上就可以把报告写完,虽然还是不能在你病癒前呈上……」 没让她把落落长的台词给唸完,他就已经开腔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 「把手拿出来。」 「手?」夜姽乾脆装傻。 他却没耐性再说一次,只用锐利的眼扫了她一眼。 下一秒,她顾不得这么多,都得要乖乖就犯,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伸至他的眼前,露出几个划得不浅的伤口。 伤口虽然已经停止流血,却还红红肿肿的,加上方才她又没把鲜血抹掉,也就凝成了可疑的血跡。 夜姽头一次这么懊恨自己没有洁癖! 「这些伤口怎来的?」 原本这些伤口他也没怎么留意着,但经她这样闪闪缩缩想要隐藏之后,他就觉得不妥,更加想要知道她急着隐瞒他些什么。 「没什么,就刚刚无聊把玩汽水拉环的时候,不慎恍神被划到的吧,我都没有留意。」为了加强说服力,她还特意哈哈乾笑两声,不过听起来有些碍耳,也就更加欲盖弥彰。 「那么你还真『不小心』啊!」他锐目一瞥,就知道那些伤口根本就不可能是由拉环造成的,说是被刀片划伤还比较说得过去,但她却偏偏就是不肯对他说实,「怎么血跡都没抹掉?」这才让他觉得奇怪,她居然抹也不抹就赶着回来,此事一定非比寻常。 夜姽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浓烈嘲讽,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只能撑住那个快要掛不住的笑容,答道:「我得到那则情报开心嘛,就急不及待要回来整理了。」 「哦?是这样吗?」他的朗眉一挑,带着质疑,目光却瞟到方才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的东西。 「是哦!」她用力点头。 「那好,明天我就要看到报告。」见在她身上都问不出什么答案,他还是决定先放她一马,「回去记得把伤口都处理好,别受感染了。」然而,他还是没有忘记要对她关怀。 「知道。」今天晚上的主人出奇地随和呢,教她不禁有些惊讶,「那么夜姽先回房间了。」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再待下去都只得让气氛愈来愈僵,倒不如快点躲回房间去。 目送她远去的儷影,他弯下伟岸的身躯,执起她没发现自己遗留下了的东西。 纸条上染了暗红色的血,是已乾涸了的血。 正确来说,是她指尖流出的血。 待续 08 - prey (4) 翌日,她依言的把「empire」的报告带来了,还很尽责地给他报告了一遍。 「很好。」 他从不吝嗇给她的讚美,因为她真的是个组织能力极佳的人,她的能干让他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谢主人。」她頷首,眼楮却闪动着傲然的波光。 昨天她回到房间后,发现收藏在口袋里的纸条居然不见了,顿时心生一惊,不知道是在哪里给弄丢了,更怕的是被他捡到。 然而,看他今天的反应一如往昔,亦无任何异样,也许是她多心了。 在她还在自我安慰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了黑色书桌上的那抹雪白,霎时间恐惧涌上心头,脑海间又闪过百万个念头── 他看过了吗? 「这是你的东西?」见她脸色歪变,他执起桌上的纸条,明知故问。 「唔……」她嚥了嚥口水,很没种的想要否认,却知道他一早已经知道了,「是我的。」原来真的是她昨天把手从口袋抽出来的时候不慎弄丢的,真是白痴! 「但是纸上又不写你的名字。」他一手托腮,模样有点慵懒,那双幽闇的黑瞳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对呀,她紧张个什么? 他根本就不知道曲御兰这名字代表着什么── 她稍稍的释然,吸了口气,平静的说:「这的确是我的纸,因为它是夹在我车的水拨下,而上头写的却不是我的名字,所以我怀疑这是个恶作剧。」没错,别自乱阵脚,也许他根本没有怀疑她,而她的慌乱却会成为他眼中的疑点,「所以我打算把它带回来,给好好研究一下。」 「嗯。」见她硬是要圆谎,他也没有刻意要戳穿她的谎言,只是轻执起她的手,审视着她已贴上ok绷的指尖,「这也是被伤着的吗?」 她本想要答不是,但本能却为她点下头,他罕见的温柔一再撞进了她封闭的内心,她屏住呼吸,凝看他的脸庞,发现了让她窝心的担忧。 就是他待她太好,才会让她无法走出这个回圈,一次又一次作出无用的挣扎。 倒头来,或者她从来都不想失去这样的特权,所以才会感到如此的天人交战,在继续与放弃两者间无法取捨,让无法釐清的感觉控制她的意志。 「别让那些无聊人伤着你。」彷彿看见了她眼中的黯然,他也没了要追问的意思。「字条的事你还是忘了吧。」甚至还大方的为她找了个下台阶。 「是的。」他愈是待她温柔,她就愈是因为欺骗他而感到内疚。 「忙了这么多天,好好休息一下。」他厚大的掌滑过她乌黑的发,「别再擅自作主找事做了。」他得要些时间才能够解决手上的事情,在这段时间,他希望她能够先行休息一下。 因为,接下来的任务将会是她最艰辛的时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被他温柔的举动感动,但是她永远都是如此的口不对心。 「我知道。」他喉结滚动,传出几个低嘎的笑音,「你的确长大了很多,夜姽。」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够成熟,才会沦为他手里的把柄,至今也仍未察觉。 「我跟在主人身边,已经七年了。」夜姽绽开笑靨,这七年间的点滴像幻灯片般在脑际回绕着,引发她更深层的感触。 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感情,也在这七年间由尊敬仰慕,渐次变成了迷恋爱慕。 他的影子,已在她的心版上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至今,她仍然感谢那个遇上他的雨夜,让她真的展开了新生。 纵使如今还得要面对当年遗留下的烂摊子,但她仍然庆幸在他的身边。 她知道,只要留在他的身边,她就会变得坚强,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希望迎头赶上,做个称职的僕,做个匹配受他眷顾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也要继续好好努力。」薄情的唇扬起一抹罕见的弧度,他的话若有所指,她却听不出弦外之音。 这株被他亲手培育、呵护的花苗,经歷七年的岁月冲刷,已然盛开得令人万分惊艳,然而他却处心积虑的,想要摧毁这枝因他而绽放的蔷薇-- 待续 09 - destruction(1) 如果这么的天真认为那真的是一个恶作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夜姽捧住手中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纸盒,那是方才一个不认识的男孩说有人托他交给她的。 她的目光锁住纸盒,红色的包装鲜艳夺目,是她最喜欢的顏色,而那条精緻的金色丝带更是将红的艳丽托得更为出色。 它包装得极美,但是她就是隐隐觉得不妥,也对送礼物者的身份想不到个所以来,而她也无法将这份来歷不明的礼物和之前收到的恐吓信给想成一点关係都没有。 的确,太可疑了…… 她犹豫着应否打开它,理智要她应该放下这个可疑的「礼物」,然后掉头就走的,但她自己也彷彿被人算准了,下意识就是想要窥探里头究竟盛着什么东西── 纵使她比谁也清楚得很,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嚥了嚥口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快得像要跳出她的胸口,她颤抖的手指正要拉下那蝴蝶结的一端时…… 「滋滋滋──」 牛仔裤袋内的携带电话突然响起,震动经由牛仔布料,传递至她全身绷紧的神经。 她因此而大吃一惊,手一滑,纸盒掉到地上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惊魂甫定,掏出电话,接上彼端。 「夜姽?」沉稳低嘎的声音传来,稍稍安抚她过度紧张的情绪。 「是的,主人。」 她深呼吸,努力压抑涌上心头的惊慌。 「『empire』的资料有一份不见了,是不是你漏给了?」 「这……」她明明自己是把资料整理好才交给他的,但他又不像会拿这些东西来开玩笑,「那个,我现在马上回来找找看,请您看看是不是我不小心夹带在其他的档案里头?」反正她现在都没事做…… 她凝看躺在地上的纸盒。 「嗯,你先把要事都做完,我可以等。」 语毕,电话被他首先切断了,耳际只剩下单调而公式化的嘟嘟声。 她把电话收好,视线却从未离开过那红色的纸盒……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弯下身子,将盒子拾起,继而打开车门,把它随便的摆在副座的位置,踩下油门,决定先把公事解决。 待续 09 - destruction(2) 回到总部以后,她第一时间往他的书房走去,当然也没忘了那份还未拆开的「礼物」。 在他示意进去之后,她缓缓的推门而进,看见架着无框眼镜正在审批文件的他,而他正埋头阅览着文件,仍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主人,那份资料找到了吗?」虽然他没有抬眸,她还是习惯性的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护在背后,就怕被他发现。 「找不着。」他淡然道,锐利的目光倏地投来,「你身后藏着什么?」她永远也藏不住心虚,一有事情瞒他表情就会变得好彆扭。 「礼物、方才抽奖中的咧。」这男人观察力怎的这么好,早知道就先把盒子放回房间再来,但她就是不想多走一趟嘛。 「是啊?」镜片后的黑瞳没半点波澜,只是静静的瞅着她,「那先把盒子放在这,待你找到资料之后咱们再一起分享这个惊喜,你说这个提议可好?」 好个屁,一点都不好── 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恶作剧! 「主人说的是。」可惜当属下的没种拒绝,也没有说服力的藉口,唯有一切从他的意思去办。 说完,她把盒子搁在他满佈文件的案上,视线却又久久都调不开。 「这么捨不得吗?」他将她的不捨自己詮释为怕吃亏,「我保证会等你回来才一起拆的。」 「好。」 还好还好,他误会她了。 「快去快回。」他催促。 她頷首,退出他的房间,回房间找档案去了。 没待她翻箱倒篋,她很快就发现了那叠资料,原来就在她平时放文件的抽屉里,找到被她遗漏了的那部份。 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完完整整的把资料给交了过去,但她也没有多加深究,只是因寻回资料而感到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折返他的书房。 「主人不好意思,原来那资料真的在我手上。」她双手将文件呈上。 皇甫觅接过,然后很随便的将它搁在一旁。 「那个……主人,礼物呢?」她左顾右盼,就是再也看不见那隻红色的盒子。 这下,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不难发现他的脸色现在难看得要紧── 呃,他看过了? 「夜姽,老实答我,你最怕什么?」 他的问话让她有些怔忡,但她还是照实答了。 「老鼠。」 最小到大,她最怕就是老鼠,一看见就怕得不得了,小时候更会怕得都哭了,不过──「主人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挑礼物的人真会挑啊!」他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话中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唔……您拆开了?」啊,他这么说……「那该不会是……」 「死老鼠,还要被解剖的,我想你最好不要看。」 「死、死老鼠?」当那个画面倏地跃进脑海,夜姽只感到胃酸翻搅,有点想吐,她摀住嘴巴,「我不要看!」 那个人──居然还记得她怕老鼠! 他重新将金色的丝带结成蝴蝶结,然后一个施力,那个盒子呈拋物线飞了出去,之后「咚」一声,没入角落的垃圾筒里长眠。 把它解决过后,挺拔的身躯自椅上起来,步至她面前三步的距离之外,潭水般深邃的黑眸瞇起,螫伏着闪烁的怒焰。 「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吗,夜姽?」 「呃、我……」 她很没种的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双脚却偏偏钉在地板上,不听使唤。 这教她怎么跟他说出个所然来?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在猜测而已…… 「别告诉我,别人能将你的弱点摸得一清二楚,这还算是单纯的恶作剧。」 她的脸刷白,颤抖着血色尽退的双唇,在要说跟不说之间挣扎着。 最后,她闭上眼,选择了坦承。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或者是我的亲戚。」 「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绷紧低沉的声线听来,他一定也是为着她的隐瞒而生气吧? 「我不知道,大概是惩罚我的离家出走。」她一顿,作出最坏打算,「可能他们已经找了我好久,恨意就随着时间而增加……」 所以说,他们衝着她而来,也确实不怀好意。 也许,还是千方百计的想将她抓回去? 还是要给她一点教训才心息? 「但你却从来都没有打算告诉我?」她该死的还想瞒他多久? 「我只是还没有确定,不想妄下定论。」她睁开眼睛,星眸内刻划着苦涩与无奈的复杂滋味。 当然,重点是她不想被他发现这个丑陋的自己,更加不想让他捲入自己的私事。 她的情感教他一愣,口气却更强硬了。 「你是想到最后一刻才让我知道,来替你收尸吗?」 看那些人猖獗的举动,真的很难保证他们会对她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自知理亏,她垂着头,视线只敢看着自己从露趾高跟鞋露出的十隻指头,却没勇气回视他的怒眸。 这一刻,她觉得好惭愧,也内疚。 他明明待她这么好,她却为着些自私的理由教他为她操心,让他为她生气…… 「不是的。」小小的声音响起,夜姽头一次气焰全消,那道委屈的声音是多么的惹人怜爱。 可是,他没这种心情去欣赏。 「这件事我来处理,这阵子你都给我留在这里,哪里都别给我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莫名怒火打从哪里来,总之他就是为着她的胡闹、她的莽撞而感到懊恼,也为着她的隐瞒而感到不悦。 毛茸茸的小头颅抬起,凝视他的黑眼睛有着狐疑。 「你不问我因由吗?」她一顿,忙不迭补充,「我指的是我的身世……」她以为事到如今,他一定会追问到底的……但是他没有。 「我要你自己开口告诉我。」他回视她的眼,那双深邃的眼瞬彷彿要将脆弱的她洞穿,「要是我问,你又不想说,都只是会随便拿些话来搪塞我,不是吗?」 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体贴,她纤细的肩头一颤,感觉到鼻头一酸,她得要咬住下唇才能勒住眼泪,以免它们在她的颊上氾滥成灾。 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颅,道:「别想太多了。」 她点下螓首,转过身,却再也止不住泪意,眼泪像决堤般涌出她发烫的眼眶。 还在她庆幸自己没有在他的面前掉眼泪的同时,皇甫觅在镜片后的黑瞳仍凝视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薄情的唇却稍然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待续 09 - destruction(3) 接下来的几天,夜姽依言的在总部里头没外出,纵使好奇,却也害怕正的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不知怎的,那时他温柔的神情总是在脑海中縈绕不去,而她的心底也觉得他会保护她,一颗悬着的心也就释然了不少。 不知哪来的篤定,她就是相信他会代她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 算了,别想多了,反正她都好久没有好好休过假了,就趁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心情,暂时将这些事情都先拋诸脑后吧! 这里是个保安严密的地方,她不必担心会被偷袭。 她才刚坐下,屁股都没坐暖,又倏地站了起来,于房中踱来踱去,显得过于游手好间。 肯定是平日习惯了埋头苦干,忙个天昏地暗,现在给她休假让她没事做,她却又觉得好不习惯,彷彿她的生活缺少了什么,显得略为空虚。 然后,为了不把自己闷得憋死,她随意的披了件披衣,就打算出外碰个运气,说不定有哪个和她一样的间人都没事做,到时候又可以随便打哈哈,好打发她多得过份的美国时间。 她沿着小径一路走着,又穿过花圃,看过了长年运作的假山流水,连跟nic逗着玩都花掉了大半个小时,她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欸……」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休假这么无聊,又不能出去外面,在总部里又不好意思插手别人的公事,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做了…… 走着走着,当她看见那半掩的门后,有着熟悉的背影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有意识的给她走到书房去。 她探头探脑的自门隙窥看着里头的情况──他正在专心地埋首工作,房间里头静得连蚊子飞过都绝对听得见。 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当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之时──她频频摇头。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办公时被打扰,而她又没有什么要事,突然出现的感觉也很突兀…… 还是当没来过好了,反正他都不会知道她来过。 想罢,她转身,打算继续到哪里晃晃打发时间的时候,里头的人却开腔了。 「你不是要进来吗?」 欲离去的脚步硬生生的打住,她转过身,乾脆大方的打开绣花的桃木门板,直接走到他的身后。 「见您这么专注,不好意思打扰您。」 真失策,她怎么会忘记他好得惊人的听力呢?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那件事的进展?」皇甫觅依然没抬首,而她显然也习惯了他用背脊跟她说话。 那件事? 半晌,她才意会过来。 「嗯,被发现了啦。」虽然不全然地为着这件事而来,但无法否认,她心底还是在意的。 也许正因如此,她才会无意识的晃到这边来。 也或者,她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但是至今她还是搞不懂。 「搞定了。」 「搞定了?」这就是他的答案?好简短……「怎么样个搞定了?」她好奇,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心为她详细给个解说一下。 「过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现在没事了。」他却拒绝为她披露内幕消息。 为什么三个字哽在喉头,她很清楚他说一的事,她绝对不能说二,这是主跟僕的关係。 她知道自己上次当着他的面夺门而出已经很过火了,幸而他没跟这个不驯的僕计较,她才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当他贴心的僕。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他又回復了昔日的冷漠,跟前几天那个温柔的他大相逕庭,不禁让她有些失望,也有些疑惑。 往往当她以为自己了解他的时候,却发现完全捉不住他的心理,也看不穿他的情绪,他的举动时而让她心跳,时而让她窝心,而她也似乎从未认识过他,或者该说,他是故意让人摸不清他的。 哪像她这么傻,轻轻松松就给他看穿一言一行背后的因由,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您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待续 09 - destruction(4) 她一直都只在猜测,都没有确定,她想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不太清楚。」 「但事情不是说搞定了吗?」他的答案又教她堕进了一片迷雾,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搞定了没错。」他终于掉过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她,「我是找到个很可疑的男人,经过几日的监视之后,确定他就是那个发恐吓信和派人送礼物的人。」 「那您的人都没有要问他的身份吗?」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没有。」他敛眼,以浓密细长的眼睫掩饰眸内过份闪烁的精光,「这事是我交托无魂去办的,我相信他自有打算。」 「然后您们将他怎么样了?」她嚥下了紧张,佯装毫不在意的问。 「给了他一点小教训,伤身但不致命。」他菱角分明的唇线向上扬,那抹笑看在她的眼内竟像极了魔鬼的笑容。 「那么有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拜託,拜託,千万别答她说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你为什么这么着紧?」他看着她,愜意的问。 「因为这是我的事嘛!」她衝口而出。 「他说,你长得好像他死去的女儿。」他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只是耸耸肩,「从无魂的报告中得知,那傢伙头脑有些问题。」 长得好像他死去的女儿? 可是那些字跡她怎会忘?明明就是……他的字啊!记得那时候每逢她生辰,他一定装模作样写她生日卡……而红色和金色都是她最喜欢的顏色……怕老鼠这回事基本上全家族都知道……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 「嗯……那真好,恶作剧也终于可以结束了吧?」她挤出一抹笑,想要掩饰心中的不解和莫名的慌乱。 谁也好,总之不要让她回去就好了……事情快点结束,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再让她提心吊胆了。 「没错,这几天都多休息一点吧,我准备了一个任务给你。」 「任务?什么任务?」神秘兮兮的,在隐瞒个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若有所指的说,上扬的方唇有几分得意,「好了,事都问完了吧?那就别碍着我办公了。」话未说尽,他已经重新埋首,一副要赶人的模样。 虽然他急着要赶她走,但她却一点都不生他的气,甚而仍因为他罕有的温柔而在心头旋升一股暖流,是让她眷恋,又无法割捨的。 她就知道,自己永远都没可能离得开他。 「主人。」 「怎样?」他沿声抬眸,瞅着那个赖死在门前不肯走的她。 「谢谢您替我解围。」 她露齿而笑,两旁的小酒窝让她看起来有点稚气,她笑得好甜好纯真,就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 但是,他却决定要折断她的翅膀,要她永远也再飞不起来。 平静的心湖,不知怎的泛起了阵阵涟漪,心房传来丝丝的异样,是他陌生而不了解的。 待续 10 - prescription(1) 夜幕低垂,为位于郊区的「amber」总部加添一丝诡譎,寧静得危险。 乍见丛林间有着晃动的一双人影,夜姽基于职业惯性,第一时间就是躲到大松树后竖起耳朵,想要偷听一下他们对话的内容。 漆黑的天幕下,她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唯独是认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是属于皇甫觅的,而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则是…… 「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嗯……是无魂的声音。 他们两个夜半挑这种隐闭的鬼地方,鬼鬼祟祟的究竟要谈些什么? 「那很好,我明天就会去告诉夜姽。」 她突然想起主人之前故意调开她的事…… 该不会就是她这次的任务吧? 思及此,她更加聚精会神的当个「称职」的偷听者。 「会不会太快了?」 「有什么快不快,她早晚都会知道,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次任务好像殊不简单,但他们都没提及那个任务是什么…… 「上官徨他怎么说了?」 上官徨?怎么又扯到那个「洛弗」的首领了? 「他说乐意至极。」 「那样不是很好吗?看得出他也中意夜姽。」 也中意她?什么意思了? 她聪明的脑袋在此刻完全起不了作用,彷彿他们在说的都是外星话而不是国语,一句都听不懂…… 「就这样吧,你也回去吧。」话刚落,皇甫觅又好像想起什么,唤住正要离去的无魂,「关于天涯的那件事,我劝你还是别太急进了。」 无魂的反应明显一顿,最后还是毕恭毕敬的应道:「是的主人,我先行告退了。」 感觉到他们正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夜姽急急的摀住自己的嘴巴,禁止自己发出任何细微的声响,却抑制不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直至丛林里又恢復一片死寂时,夜姽步出树后,一双腿都紧张得发软了…… 那天晚上,听过主人与无魂的对话过后,原本已经睡不着的她更加辗转难眠,瞪天花瞪到大天光,直到清晨的时候,她才因疲累而稍稍闭眼睡了一会。 翌日午后,主人果然找人捎来消息,要她到书房去一趟。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他的书房并坐在他的对面时,他还是一如以往的正在埋首工作,一切与以往无异,除了她那颗高悬、无法平静的心。 「主人,听说您找我有事,是吗?」她的双手在桌下紧紧的交握着,试图开腔吸引他的注意力。 「嗯。」皇甫觅这才搁下手中的金笔,在桌子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了给她,「看了就会知道。」 她沉默着,死盯着那个看过不下千百次的黑色文件夹,却没有勇气打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也就头一次犹豫着。 「在等什么?」他发现了她迟疑的动作,他开玩笑似的提出,「想我解释一遍吗?」 「不用麻烦主人了。」她摇了摇头,这下才正式打开文件夹。 先入眼帘的,是上官徨的相片,那个与她见过几次面的出色男人……这与他们昨天那个对话内容相符…… 她的双手没由来的颤抖着,缓缓地翻开第二页。 「这……」虽然早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但当亲眼看见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不争气的发疼着,「主人要我嫁给上官徨,做最亲密的线人,好为主人提供第一手资料,是这样吗?」她极力压抑着,但是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夜姽,整个集团就数你最聪明最得我心。」他摘下眼镜,用那双黑眼睛看着她,将她僵硬的表情看在眼内,「你应该明白,与其费煞心思安排线人,倒不如成为他最亲密的人,那样更加省事省时。」 更加省事省时是吧? 原来对他来说,她只是个让他更省事省时的工具…… 她却像个傻瓜般以为他近日待她的好,是基于他对她的感情觉悟,看来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 「我明白的……」她呢喃,闭眸的动作掩饰不了眼眸中满含着情殤的痛楚,「我一定会好好、完成这一项任务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只知道那痛彻心扉的感受,锥心刺骨得教她几乎难以忍受。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抬起眼,看着表情始终如一的他,唇一抿,说不上是不忿还是深感绝望,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拒绝他。 纵使他还这样卑鄙的兜个圈子要她尽力,犹如用力地践踏着她对他的满腔爱意,利用她对他的忠诚,要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与她意愿相违的事,她还是没有办法拒绝。 只是,她更加想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究竟算得上什么。 「主人。」 她知道要是自己再不对他吐实,大概也再没有机会让她鼓起勇气,而这些问题,也只会一直囤积在她的心头,直至永远。 但是,她却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自己留下这些遗憾。 要是他对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她大概会死心去完成这个最后的任务,要是他对她都有感觉,她就带着这份心情,为他完了这个愿。 「嗯?」他悄悄别开眼,不再与她有眼神接触。 在听见她爽快答应的同时,他竟然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为着顺利进行的计划而感到暗喜,另一方面,他却又因为她爽快的态度在他意料之外,而感到有些惊愕…… 甚至是有些失望。 他看得出她喜欢自己,他以为她会为了他而再坚持一点。 然而,她这张脸摆明就是百般难堪,嘴里却是对他的话全盘接受,她对他的爱,足以让她屈服,这一点,却让他内心震撼不已。 「主人,您觉得我怎么样?」她斟酌用词,就怕他会不答她。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思索了一会,「很聪明,很美,很有个性。」 她突然这样问,的确令他措手不及,他一直都没有想过究竟觉得她怎么样,也用不到一些很准确的形容词去形容一个像她这样多变的女子。 「那您喜欢我吗?」 他身体陡然一僵,知道她想要问出个什么,但是他却答不出来。 他喜欢她吗?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而言,她一直都是个得力的助手,是个有活力的孩子。 她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呵护的人,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关怀的人,是第一个让他会哭笑不得的人……但是他不确定,让他情绪受到牵扯的她,是不是她口中所要说的「喜欢」。 「喜欢啊。」纵使他自问都不了解,但为着计划,他还是昧着良心的答了。 「是啊?」她菱角分明的唇线上扬,形成一个涩然的笑,却显然看得出他的话并非出自真心,「主人,您明明知道我怎样都会接下这项任务的,您却故意待我好,之前『empire』那份文件是您故意放进我的抽屉要我回来的,是不是?」她就早知道,他虽待她与眾不同,但那不代表自己可以得到他的宠爱,他的每个举动,其实都暗藏着计划的,每次都伺机而动。 或者她之前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因为她是这么的爱着他。 不知怎的,他就是没有办法再正眼看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一眼。 他无法对上她的双眼,因为那双黑眸中的浓烈爱恋太过赤裸,他没有办法回应她,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辜负她。 他早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这是他要的结果,但紧缩的心脏却告诉他似乎不这么的一回事。 她的反应比预期中冷淡,但是他知道,她从来都很会隐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她的感受,他以为,只要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 见他不作声,她就把他的反应当作默认。 「我就知道,主人您根本不会对我动心,却一直一厢情愿的相信着,以为你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甚至荒谬的认为只要留在您身边,无论您爱不爱我,我也是幸福的。」她笑了,笑声哀怨悽然,眼泪却无法自制的滚落两颊,划出一道又一道泪痕,「但您却没有将我挽留的意思,因为对您而言,所有人都只是一隻棋子,都是您不屑一顾的。」 她吸了吸鼻子,还妄想在他的面前保留一些自尊,「主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完成这任务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皇甫觅的视线望着门口的方向,回想着她刚刚的一番话。 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她的话的确令他有剎那间的屏息,然而,他倨傲得不肯承认。 更加讽刺的是,他没有办法破坏这个由他一手策划的计划。 待续 10 - prescription(2) 一整天,夜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抬过头正眼看任何人一眼。 这是她绝望的抵抗,或者应该说,她的心已经死了,由那晚开始。 然而,她却充分了解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的职责,他的提醒无疑是重重的一巴掌,残忍地将她摑醒,让她看清楚这残酷的现实。 她只是他手上的一隻棋,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他对她有感觉? 一切也不过是他的计谋,为着让计划顺利进行,他不惜牺牲色相,为的只是诱她入局,让她甘之如飴的出卖自己。 「夜姽,订婚典礼快要开始了。」天涯看着她,那副冷淡得没半丝情绪的表情,那沉静得过份的气氛都是让她陌生的。她虽然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也猜得出这大概与皇甫觅有关。 夜姽依旧没有抬眼,只眼睫向地,点了个头。 半晌,她煞有介事的问:「主人他……还是不会来吗?」虽然一早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她还是打从心底想要再三确认。 也许,她想确认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幻灭,那么或者可以断绝她的想望…… 「他……」天涯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他说工作很忙没办法抽身,已经交待了无魂代他来了。」 纵使知道这番话可能会狠狠刺伤夜姽,但与她相识多年的天涯明白,此刻的夜姽想要的不是婉转的答案,是让她心碎心死的理由。 夜姽的唇角扯出凄然的笑,亟欲止住眼眶内一触即发的洪水,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眶热了,视线矇矓了。 她好想哭,但是她卸不下自尊心,纵使她难过、不甘心,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夜姽是倨傲的,她是不应该在意的…… 「天涯,我可以到主人的房间一趟吗?」她问,声音有点沙哑颤抖。 有些事情,她下意识的觉得应该在离去之前作个了断。 「可是主人现在不在房间里头。」天涯在听见她的声音后有点震惊,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说话。 她知道夜姽是个怎么样的人,伤心的时候她总爱将自己关起来,也不愿意听见任何安慰同情的说话,因为她不想觉得自己是需要被同情的…… 「我知道。」廖廖数句,已经表达了夜姽非去不可的决心。 天涯不着痕跡地呼了口气,「我明白了。」不论夜姽的动机为何,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忍心拒绝她。 待续 10 - prescription(3) 来到皇甫觅的房门前,夜姽佇足于桃木门板前,思绪千回百转,穿越过很多很多她跟他的回忆,而她的爱慕,其实一早生了根发了芽,是无法割捨的,她一早知道,却偏执的以为自欺欺人,就可以逃避现实…… 她熟练地按下一组十位数字的密码,门板打开,纤细的身躯有些不稳地步入房内。 「给我几分鐘就好。」这是她进门前最后一句话。 天涯也没多加阻止,只是依言地在门前等侯。 其实她也不乐见这种情况,但是,要不是主人自己的意愿,任谁都无法左右他的决定啊── 甫入房内,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曾经让她窝心温暖的气息,此刻居然让她如此痛心疾首,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走出他的影子,永远都不能。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些日子,他温暖的手是怎样赶走她的不安,他的话如何使她重拾信心,他们的一切还如此清晰的刻在脑海,她无法相信他的温柔,只是个让她深陷圈套的把戏。 她以为,他已经让她进驻了他的心房,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但原来过了这些年,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这些都是不能原谅的错误,她明明说过要安守本份,说好了不会越轨的,那么她便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一切的发展何以如此难以预料? 一切都被她搞垮了,她必须离开他的身边,去嫁给一个完全没有感觉的男人,为的只是成为他的线人,方便收集资料。 对啊,她应该一早知道有这一天的来临。 为什么在他温柔的对待后,她居然天真的以为他对自己动了真情,真的会将她留在身边呢? 要是没了这份期望,她现在也许不会这么难过。 可悲吗?一点也不,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也不过是出个任务而已,儘管这个任务逼使她出卖自己的感情,但为了他的大计,她应该在所不惜的,她不应该介怀的……但她就是无法解释那心如刀割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不是爱撒娇的女人,所以这一次,她非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完美地将它结束,这样才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啊…… 她的泪早已无法自制的滚落两边苍白的脸颊,抑制良久的情绪犹如崩堤般一发不可收拾,随着簌簌泪下,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如此的脆弱。 但是,现在的她不能够崩溃,也没有资格。 她仍未忘有任务在身,从七年前遇见他的那天开始,她的命已经是他的了。她没有权利喜怒哀乐,不配去爱去恨,她以为自己一早已经麻木了── 最后,她应该轰轰烈烈的完成这个任务,若再有机会的话,她知道,她还是会选择去完成这个任务…… 即使这样会再一次撕碎她的心,她还是会为了达成他的愿望而甘之如飴地出卖自己、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愿。 从怀中抽出一条白色的软鞭,她将它搁在他的书桌上,然后拭掉颊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板笔直的走了出去。 书桌上的白色软鞭泛着光泽,像条灵巧的蛇,此刻却静静的躺于案上,犹如鞭的主人,了无生气。 它是皇甫觅在她十六岁时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从不离身的武器。 待续 10 - prescription(4) 门外的骚动,使原本心烦的人更烦扰。 步履声由远至近,从急促的节奏听来,那人是为了传达某个紧急的讯息。 紧急的讯息啊……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但是他不想听,一点都不想知道。 步履声乍停,接着是不假思索的叩门声,连那节奏,也是急促凌乱的。 「进来。」皇甫觅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视线自电脑上抽离,落到来者的脸上。 只见无痕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他的案前,气急败坏的模样与一派神态自若的皇甫觅造成极大的对比。 「有什么事吗?」他的口气一届平板没有情绪起伏,就连深邃的眼瞳亦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夜姽她、已经出发了。」从无痕紧蹙的眉宇看来,他非常的焦急。因为他知道,若夜姽真的与上官徨订婚,那么一切真的没有转圜的馀地了。 皇甫觅看了腕上的手錶一眼,还是那么的一号表情,「这个时间出发也差不多了,毕竟在订婚宴迟到的女主角,怎听都不像话。」 「主人,您真的不在意吗?」纵使知道自己不应该多事、儘管这是个以下犯上的问题,但是无痕实在无法置之不顾。 「无痕,什么时候连你都这么多事了?」他横了他一眼,神色凛冽。 「主人!」 见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无痕急了。 现在就只剩下两个小时,若主人现在还不抽身,那么…… 「退下。」他将视线重新调回发光的萤光幕,思绪就是怎么都不能归位,连那起伏不定的胸口,也没有办法恢復平静。 无痕却居然斗胆违抗命令,非把话说完才肯离开。 「听说上官徨修订了订婚的流程,订婚之后就马上要将夜姽接回住处,一个月之后再结婚,连行李都只叫我们给送过去──」虽然对方如此霸道,但是主人不出面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权利反对什么。 「该死,你给我出去!」随着那股痛心的感觉在胸腔蔓延,他一向自持的冷静已经逐渐走向崩溃边缘。 「方才我看见夜姽从您的房间出来,那万念俱灰的表情是我从没看过的!那不是我认识的夜姽!」 夜姽万念俱灰的表情? 皇甫觅整个身躯一僵,紧闭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思绪,但那双紧皱的眉头,却証实了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主人,您真的不在意吗?就算为了这个任务牺牲自己的感情,违背自己的意愿,也在所不惜吗?」 见他有所动摇,无痕更加努力地游说,希望可以使主人动容,亦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 在主人的身边多年,他因为先父的离去而变得沉默寡言,他以为得到权位势力就能填补自己空虚的心灵,也就能够抹去那些不幸福的过去,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唯有夜姽,是让他重新有了喜怒哀乐的人,大家都希望主人能够抓住真正的幸福,因为一旦夜姽都离开了,也难保主人能够遇上能够牵扯他情绪的女人。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两者之间无法两存其美,他亦不甘愿面对自己的感情,也许,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懦弱的表现。 因为他怕失去,所以寧愿装作对她毫无感觉,他寧愿她恨他,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也是有感觉的,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失去的感觉是这么的痛苦。 他害怕被背叛,他害怕寂寞,他害怕黑暗,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他寧愿对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向任何人都高筑心防,唯独是她,居然不知不觉的在他的心房驻足…… 「您应该知道机会错过了,就不再復返,不是吗?」 「那你说说看,我又可以怎么办?」他问,双眸失去了往日锐利的神采。 明明人是他推出去的,难道现在要他食言反悔?他拉不下面子,就算承认自己对她有感觉,亦无补于事。 「或者,夜姽在你的房间里留下了什么讯息也不定……」无痕叹气,「就这么的一次,请主人您正视自己的感觉,好吗?」 待续 11 - exigence(1) 他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一早已经失去了知觉,一切都只是麻木的在进行着,他唯一的目标只是让业务更庞大,凭藉事业带来的自豪,弥补他的自卑。 其他的琐事,他从来都可以不屑一顾,他以为,对她也可以。 以前他从来都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待她特别好,也不去了解为什么想要去关心她,更加愚蠢的认为一切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让她坠进自己预早设下的圈套。 殊不知原来他并不是对她没有感觉,而是他该死的一直倨傲得不肯承认,原来自己早已对她產生了情愫。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谈及她的事情,他会如此容易动怒,更加明白之前当她差点发现自己的计谋时,他的心会突然漏跳一拍的原因── 或者,他并不想要这么做,因为他一早知道这样会伤害到她,彻彻底底的将她伤害个遍体鳞伤。 就算不谈她对他的感情,身为他置于心腹的僕,他知道她也不想离开他的,但他最后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决意将她拱手让人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刻,他自己也迟疑。 要知道「洛弗」的机密资料,不一定要将她嫁给他,就算要嫁,也不一定要她,他的属下这么多,像无魂所言,无瑕也是其中一个好选择,但他却不假思索的要将任务交托给她。 也许,一切也源于他自私,他误以为让她离开自己,就可以止住内心翻搅的骚动,继而回復孑然一身。 他是高傲而无情的,不应该为任何人注入情感,但在他决定收养她的那日开始,已经铸下不可弥补的错,在逻辑上,会造成现下的状况,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执起桌上的灵鞭,指掌摩挲着它的质感,还是一如往昔的柔软而坚韧──犹如它的主人,既柔弱又坚忍,却又如此矛盾的存在着。 可是她却将这从不离身的武器搁至他的案上,这是什么意思? 是意味着她已经不需要它了吗? 还是……有着更深的含义呢? 他不想猜测,也懦弱得不敢去假设。 他握紧手中的鞭,过盛的力度让他手指的关节泛白。 早有计谋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形成这样的局面,让她爱上自己之后让她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不是他的意愿吗? 把她送走,也是计划的一部份。 他根本毋用在意她的感受,她只是一颗棋子……让他得到胜利的关键。 她没有权利说不,也没有表达喜怒哀乐的必要,因为她只是一项被利用的工具。 但他却无法解释,为何自己当知道她也许会永远退出自己的生命时,他会感到如此的难以忍受…… 剎那间,他开始明瞭自己一直的举动,其实只是出于自卫,却因此而白白断送了这段感情。 为着他的自私,让她受尽煎熬,也枉费了她的真心。 如果现在他才想要挽留,是不是已经太迟了?他讽刺地想。 但是,他却知道若不把握这个最后的机会,这将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无痕,给我备车。」他咬牙,把灵鞭塞进口袋里,而后便大步离开房间。 「是的,主人。」 无痕心中狂喜,知道主人终于想通了,决定面对自己的感情,却又不敢喜形于色,怕主人又突然变卦。 他绝对懂得分秒必争的道理,拿出手机就按下一组熟练的数字,彼端传来接通的嘟嘟声。 冷不防,又听见皇甫觅那道焦躁的声音。 「把无瑕也叫来,快。」 头一遭,他居然希望自己有种能力,可以把这该死的时间停住。 待续 11 - exigence(2) 在某处佔地甚广的别墅举行的订婚派对冠盖云集,富绅名流川流不息,为这平静的晚上增添了几分绚烂和热闹。 今夜,乃「amber」高层夜姽与「洛弗」首领上官徨订婚的大日子,城中不少与他们素有来往的集团都纷纷前来凑热闹,甚至有些集团藉靠关係慕名而来,想一睹他们的风采。 可知道「amber」行事隐密是出了名,高层成员的容貌更是鲜少人知晓,这次正好是机会让人一探究竟。 然而,当大家都正在引颈企盼的夜姽,那个传闻中美艳又冷傲的女主角却迟迟未出现,就连出色非凡的男主角亦不见踪影,不禁让大家纳闷。 别墅上层的一间客房内,灯光通明,将两个身影拉得细长,里头静默的气氛却与大厅热闹的气氛大相逕庭。 他们是今天的主角。 夜姽穿着一袭火红色的低胸晚礼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穠纤合度的曲线;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的盘起,束成高雅脱俗的发髻,露出粉嫩雪白的颈项。 经过打扮之后,原本艳丽的花顏更加明艷照人,却又渗露着嫵媚性感与冷漠淡然的绝俗气质,但此刻的她眉头深锁,没被外头欢乐的气氛感染,也没半点当准新娘的喜悦。 「夜姽,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嫁我。」上官徨身穿一袭黑色燕尾服,令他本身俊逸的外型更添魅力。 「我看你也是一点都不想娶我。」夜姽的眼儿却没有正视他,有点纳闷,「你早知道这次联婚的目的为何吧?」经过一阵子的相处,她明瞭他亦是个聪明人,因此说话也省得转弯抹角。 「你是说皇甫觅将你安排在我身边,为他提供第一手资料这件事?」他的唇畔勾起,笑得不怀好意,「他早知道这样做,我都会知道的吧。」飞来艳福,没有人傻得会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幸运的事吧?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真搞不懂,这两个男人的思考方式都这么异于常人吗? 「有什么关係,我想要的人不是你。」见她坦白,他也没有打算隐瞒,「这只是权宜之计。」 「你想要的是谁?」他们联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看你眼睛都肿了,怎么应付等下换新娘的戏码?」他却故意忽略她的问题。 忽的她听懂了他话中的玄机,菱角红唇扯出无奈的笑,道:「看来要你失望了,是主人把我推出去,又怎么会拿人来换我。」不过啊,他的意图也让她有够惊讶,「不过想不到你想要的居然是无瑕……」 「那件事不必你操心,你只要待着看好戏就好了。」 「哈。」她冷笑,「话说回来,『洛弗』近日的部署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切吧?」说起来,这个机会率可高了,「不过主人居然会看不出来……」 想不到,原来这些都是计中计,而她心中仰慕以久的主人居然傻傻的被兜着走,真让她讶异。 「那是因为他的心思不在此而已。」他淡然,「他为着你的事太死脑筋了。」 「我的事?」就在她将要陷入沉思之际,她的理智赶紧将她带回现实,她别过脸,敛眼的动作只是为了掩饰她眼中的伤悲,「看你的线人都不怎么样的可靠,摸都摸不清他的性子。」他要的只是权力和地位,像她这样的一个小角色,何用让他大费周章。 「口讲无凭,我们就看着瞧吧。」 他的话未落尽,脑后就传来一声声极有节奏的叩门声,提示着他们差不多时候要出去露面了。 她冷哼一声,为了不给自己期望,她完全否定他自以为是的肯定,「仪式都要开始了,就看看你还能篤定多久。」 说完,她率先打开门板,大步的走了出去。 待续 11 - exigence(3) 甫走到大厅,脚步未歇,她就感觉到向她身上投来的惊艳目光,她挤出一抹如花的笑靨,想要做好今天「幸福准新娘」的角色,却在上官徨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时,唇角不争气地有抽搐的现象。 经他方才一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產生了丝丝企盼,盼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会来。 但是她明明清楚的知道,他连来参加典礼的兴趣都没有,又怎么会愿意来接她回去? 明明已经决定要断绝对他的想望,她却没有办法割捨对他的浓烈爱恋,再多想也是陡然…… 原来无论他爱她与否,他已经在她的内心佔上好重要的一隅,让她既爱且恨,又甘之如飴的受他摆佈。 门前倏地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喧闹的气氛骤然歇止,过百双眼睛都将视线调至门口方向,好奇着事态的发展。 俄顷,一个步履不稳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着极深的仇恨,像利刃般毫无掩饰地刺向她。 只见夜姽在看清楚来者身份时,俏丽的脸庞猛然刷白。 这、这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了? 过去不堪回首的回忆,如梦似魘,却是个永远摆脱不了的枷锁。 「曲御兰!」寂静的气氛倏地被男人的吼声所划破。 眾人皆对夜姽投来好奇的目光,下意识就是知道这个男人要找的是她的麻烦。 「我不叫曲御兰,我叫夜姽。」她撇唇,亟欲掩饰自己的慌乱,维持着一届冷漠淡然的态度,「我想你认错了。」 对于她冷淡的态度,各个宾客虽然一头雾水,却又噤若寒蝉,只敢在心底里猜测这件突如其来的事。 而上官徨也似乎没有开口要赶人的意思,唇畔还噙住一抹笑意,摆明就是想看好戏的态度。 「还装什么孤高,你这个曲御华的遗孤,若非得我那时好心收养你,你、你早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在夜姽冷冽的目光注视下,男人不知怎的觉得背脊旋升一股寒气,却必须继续将话接下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夜姽听见他的说辞,就只觉得好笑。 说什么他好心收养她的话,也不想想究竟是谁让她如此落泊。 她一点也不感激他的「好心」,也恨不得由她一早死掉,也不想要留在这世间上为他演亲情戏码! 「还装傻,我待你这么好,你却密谋外人来陷害公司,让它倒闭!」 一听到他的话,宾客不禁窃窃私语,一方面估量这人话中的真确性,一方面又好奇他口中所说的公司是哪间。 像是得悉大家的疑问,男人很慷慨的解答了他们的疑难。 「就『翔宏企业』啊!」 此语一出,不止夜姽一窒,连大家也愕然了。 她当然知道「翔宏企业」,那可是当年父亲捨身都要保护的公司哪!当然,那也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要陷害公司,从离开那个家开始,她为了不再触动心中那脆弱的部份,可是刻意遗忘关于以往的一切──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它已经倒闭了! 见她默着不说话,男人狂妄的笑了。 「看吧,像她这样的一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哪里值得你们为着她的订婚而庆贺了?」似乎嫌她的脸色未够难看,他的话语更加变本加厉,「你这个小贱人,以为逃家就逃得出这一切了吗?哈哈哈……」 笑声尚未歇,一道低醇沙哑声音倏地介入,打断了他的话尾。 「你给我闭嘴。」 待续 11 - exigence(4) 当这道声音触动夜姽听觉神经的同时,她有些怔忡,眼尾馀光却瞥见旁边上官徨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鐘,男人的身躯已经凌空飞起,人群突然像摩西过红海般纷纷从两旁散开,让男人毫无阻碍地撞上琳瑯满目的食物区,发出如雷贯耳的巨响,食具食物应声散落满地。 眾人屏息以待,等着刚刚出手的人出现,更好奇这件事情的始末。 只见皇甫觅高大挺拔的身影步入大厅,他收起方才扁人的拳头,脸上有着笑容,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而他浑身所散发的怒气更是不容错认。 原本他只是想来将夜姽接回去,怎料却碰上了这个冥顽不灵的傢伙,在听见他肆无忌惮地羞辱她之后,他就无法压抑上涌的怒火。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到暴力情节。」他毫无歉意的说完,便走近那个半躺在地上喊痛的男人,「我想你搞错了吧,夜姽是我『amber』的人,并不是你口中的『曲御兰』,你的把戏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在上次的恶作剧事件之中,他记得已经吩咐无魂好好教训这傢伙,想不到他还这么的不怕死! 方才眾人都不知道这个浑身散发非凡魅力与威严的人究竟是谁,却在他的话语中得悉他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皇甫觅,能见着他的人,可说是世间少有的事,他那如皇者般的气势,的确让人津津乐道。 「你是谁啊?」眼见皇甫觅狰狞的面孔欺近,男人的声音不争气地颤抖,却还是偏执的要将话给说下去,「她明明就是这么的贱,你为什么要替她说好话,你都不知道她究竟──」 皇甫觅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再赏他一个右勾拳,直接将他击昏,断绝喃喃不断的耳根之扰。 「不好意思将场地都搞得这么骯脏。」解决了面前的麻烦,他站直身子,拿了手帕抹乾净指掌间的鲜血,目光却锁定那个呆若木鸡的她。 「不要紧。」上官徨微笑,向背后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几个僕人匆匆走了出来,赶着收拾皇甫觅造成的「残局」。 「我有话想要跟夜姽谈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他礼貌的询问,眼中却有不容拒绝的命令之意。 上官徨的视线落在他的身后,却看不到预期会见到的人儿。 「未知你有何要事,我们的仪式快要开始了,我看要嘛还是观礼过后再说话,你说如何?」 皇甫觅很肯定,那傢伙的眼中有着挑衅! 「我说现在!」 他咬牙,但无奈夜姽在他旁边,她不动,他也拿不下法子。 夜姽看着他慍怒的样子,只用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眸瞅着他,却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 该不会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產生了好感吧? 当这个可能性跃上脑海之时,他感到莫名的懊恼与烦躁。 「就算你是夜姽的顶头上司,但今天是她人生之中的大喜日子,你也是无权命令她的吧?」 挑衅的笑容扬起,让皇甫觅產生了揍人的衝动。 该死,她怎么不开口? 难道说她也打算继续那个见鬼的订婚仪式吗? 他急了,三步併作两步的走到他们面前,却碍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必须压抑怒气,不然他的举动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太突兀了。 「夜姽,过来。」他灼热的目光看着她,紧紧的,有着让她撼动的执着。 待续 11 - exigence(5) 只见她皱眉,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上官徨在她肩上的那隻手却加重了力度,言语之间更是替她挡下了皇甫觅的命令。 「今后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要是你在『amber』不愉快,随时辞掉那份工,来『洛弗』帮我的忙,我们做夫妻生意。」 像是要存心将皇甫觅气死,上官徨故意挑些挑衅的字眼,就儘管看看他究竟忍得了多久。 乍听他的话,夜姽也有些怔忡。 他不是说要的人是无瑕吗?那他为什么要极力阻止他们对话?她愈来愈搞不懂了。 「想不到上官先生气量这么窄,连借未婚妻说句话都不行,是觉得自己抓不住她吗?」 皇甫觅的朗眉挑起,存心跟他槓上。 「我就没说不行,但仪式真的快要开始了,皇甫先生就这么赶,不可以再等一下下吗?」 见他开始火大,上官徨继续努力煽动,坏心眼的想看皇甫觅究竟会生气到怎么样个程度。 他可玩得乐,苦了当磨心的夜姽,在他们中间当了个夹心人。 「这么赶当然就是有箇中原因,你可知道做生意每分鐘也是钱。」 说完,他没耐性地捉住夜姽的右手腕门,想要强行带她离开这个麻烦到死的男人身边。 上官徨却不如他愿,原本搭在她肩上的大手迅速按住皇甫觅那隻马上就要抢人的手,表情却有点悻悻然。 「我想你还是检点一些比较好,说到底夜姽即将是我过门的妻子,我不希望她被任何一个男人粗暴的对待。」 这下,只见皇甫觅额上青筋暴现,右手紧握成拳,随时有扁他一顿的可能。 「我们的仪式就等一下再继续吧,看得出来应该是件要事,就别让大家都难为了──」 夜姽敏感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马上出声调和。 不然,她可不保证上官徨会不会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直飞出去。 见夜姽决定了,上官徨也不好再阻碍他们,唯有放开手让皇甫觅将夜姽牵出大厅门外。 夜姽撩起过长的礼服下摆,双腿却不受控制的发抖着。 她每次踏出一步,心跳就愈跳得快一些。 她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要跟她说,但她却不得自己期望,也不敢去妄想接下来的情节,会是她内心最想发生的事情。 「抱歉破坏大家的雅兴,请继续玩,我会命人多开几支顶好的葡萄酒来的。」上官徨目送两人远去的身影,挥了挥手,向大家宣佈。 场内又回復热烈沸腾的气氛,相对地,场外的静默就更显冷清。 关上大厅的木门后,她回身,发现了面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儿,她与她对望,就彷彿在照镜子一样。 那是易容过后的无瑕,她的偽装完美无瑕得没半点挑剔的破绽。 「这……」 夜姽呼吸一窒,一时之间无法相信面前所见的一切,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她不敢奢望,但他却一而再地燃点起她的希望。 「夜姽,我们回去吧,无痕已经在车子上等着我们了。」皇甫觅见她鼻头发红,唇一抿,率先走向轿车的方向,并交带道:「你的任务,我决定让无瑕替你跟进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把她挽留的意思吗? 她的小手稍然在大腿捏了一下── 会痛,那就即是不是做梦了? 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内氤氳,但没待他解说,她又不敢妄下定论,认为他的举动是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意思…… 「夜姽,你还不走,待会儿就会被发现有两个『你』了。」见她仍然佇足原地,他忍不住开腔催促。 她小心翼翼的点头,怕太用力会让泪水夺眶而出。 她跟上他的脚步,咬着下唇却不敢多说什么。 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住脚步。 她因始料不及而让无辜的鼻子直直撞上了他的背心,她摀住鼻子,眼泪汪汪的瞅着他,静待下文。 他凝睇着她,从怀中抽出今早她赌气搁在他案上的灵鞭,将它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你的,别离身了。」 说完,他率先走上前头,却不忘交待,「馀下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泪水一再使她的视线变得矇矓,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灵鞭,却再也无法自制的潸然泪下。 待续 12 - Final(1) 回到总部以后,他一路跟着她,来到她的寝室。 当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她感觉到四周的气氛是尷尬而曖昧的,而又静默得让人觉得不自然。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左溜右溜,不太习惯这样的气氛。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想要他难堪,只是怕自己会一再误会了他的意思。 皇甫觅闭上了锐利的眼瞳半晌,似是在思量着,半晌,他还是决定要面对自己的心意。 难得自己在最后关头决定要将人追回来,这个时候却还犹豫不决的话,也太不像一个男人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吗?」他的黑眸里蕴藏着深沉的热情,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至今我还没有答案,但是我想告诉你,当我知道自己或者会因此永远失去你的时候,心底有一道声音,要我将你追回来。」 她被他这样的情感所震慑,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或者我不得不承认,你已经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如果将你拔掉,我的心会痛。」他按住自己的左胸,眼神坚定无比,却没有忘记之前那个害她伤心的计谋,「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想时间可以証明我的真心。」 听到这里,泪水已经不自觉地爬满她的脸,她把脸埋进掌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心情。 他的转变太大,她不知道应否信任他。 但他的表情却是如此的认真与诚恳,像在小心翼翼对她诉说着不曾向任何人透露的情感,教她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她认识的他是高傲而冷静的,但他却愿意为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证实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定的份量。 「您好卑鄙……」 从她的指隙中,他听见了她的指责。 他明明这么的让她伤心,又利用她的感情要她为他无条件付出…… 她却在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时,心中感到莫名的释然,她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恨他…… 「对,是我卑鄙。」 他拉下她掩着脸的手,姆指腹轻柔地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然后欺身,用那张不饶人的方唇印上她的红菱。 多日来压抑的心情,似乎就要在此刻溢满、决堤,他全神贯注的吻着她,像是要证实他对她的感情,如这个吻般真实而缠绵、温柔而霸道,也像是索求她重新正视他浓烈的情感般,他的吻有着不容错认的深情。 一吻既终,他看着她緋红的两颊,仍然记得上次吻她时,她那句斗气的话。 「别说对不起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认真的,对不?」 像是要确定她再也逃不掉,他一再要求她的回应。 「我……」她凝看着他刀凿似的俊容,仍然处于震惊当中,无法自拔。 「还是你确定自己无法再接纳我?」他的俊脸又欺近,在她迷蒙的眼眸前放大了好几倍。 「我就说您卑鄙……」 她红着脸别开眼眸,殊不知自己的模样有多媚,「您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恨主人您的……」 事到如今,她还是被他牵着走呵! 「嘘,别叫我主人了。」他伸出食指,点住她娇红欲滴的双唇,「以后,我们就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知道了没?」 「但是……主人……」 她叫主人都叫了这么多年了,突然要她不叫主人,要叫他的名字的话,感觉也满彆扭的。 「叫觅。」 「嗯……」她默吟了一下,还是叫不出口。 「那就当是我的命令好了,你不是不会违背我的命令吗?」 「呃……觅。」她不自然地叫出口,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先跟您说的。」 「怎么了?」 「原来那个上官徨一早就处心积虑了。」她想,他应该还没有发现吧。 「你说的是扩展『洛弗』的势力那件事?」 「算是吧,他志不在此。」 「哪是为了什么?」 「女人。」 他沉吟了一下,「哪个女人?」 「就是现在要跟他订婚做他老婆的那个女人啊!」所以说他是成功了。 「你说的是无瑕?」 听她这么说,他才发现这件事情的端倪…… 可是,他没想到上官徨居然也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是的,我有点担心……」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 「别担心,无瑕很会保护自己的。」 「嗯……」她頷首,又想起另一件非说不可的事,「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实的……」 「嗯?」今天的她话可真多。 「那个,曲御兰真的是我的名字,也是个我不愿意去面对的过去。」她一顿,迎向他温柔的眼目,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方才那个来捣乱的男人其实是我的叔父,我年幼时的确是受他照顾而长大的。」 「那么你是想说我方才的维护是不需要的?」他蹙眉,有些不悦。 「不,」怎么会?方才他的举动可是让她深受感动,她想不到他居然会为了她出头而在眾人面前使用暴力……「只是他说的只是片面之词,事实上『翔宏企业』是爷爷留下来的祖业,一早就说好要让我父亲承继的,但是那傢伙却千方百计都要将承继权抢到手,于是就拿我威胁我的父母,要他们让出承继权……」 想起往事,她不自觉的就是红了眼眶,「可是父亲不肯退让,不久之后就与母亲在车祸中双双离世……而且更让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叔父的计谋,他为了权势,居然还出手杀死自己的哥哥,好可怕,对不对?」 他看着她受伤的表情,也彷如感受到她心底那股伤痛,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将颤抖着的她一拥入怀。 「从那时开始,那傢伙就一直扶养我,与我扮演着戏码,让外人觉得他是个尽责的好人,以减低他人对他的怀疑和戒心……」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溢出眼眶,染湿了他胸前的恤衫,「但私底下,他却待我如僕人,不高兴就打我骂我,还对我冷嘲热讽……最后,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才逃得了那个家……」 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伸手扫了扫她的背心,想安抚她的心情。 他知道,要面对自己的伤痛,其实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要将这一切告诉别人,更加是难上更难。 而她对他更有着十足的信任。 「我很没用对不对?我很懦弱对不对?」她从他的怀中抬首,睁着一双泪眸瞅着他,「我就只懂得逃避……」 「傻瓜。」他轻轻的拍了她的脑勺子一下,「如果你不是逃了出来,又怎么会遇见我了?」他依旧记得那个雨夜,那双闪烁的眼神,那张警备的脸孔,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您会看不起我吗?」她小小声的询问着,第一次透露心中的忧虑。 闻言,皇甫觅的唇线上扬,露出笑意,「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你有,我也有,能够勇敢面对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你?」 「那么您的是……」她有些愕然,有些好奇。 藉着他对她的好,她贪心的知道更多更多他心底里的秘密,她想更加了解他,成为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我早晚会告诉你的。」他的指掌一路由她的发端滑过她的发尾,感受着那冰凉柔顺的质感。 「嗯。」她点头,既然他答应了,那么她就相信他……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疑问却还有很多。 「为什么您一直都没有问我的过去?」 好几次,她以为他都要问出口的时候,他却又打住了。 「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了。」他耸耸肩,认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隐瞒,「每个来到这里的人,我都对他的过去一清二楚。」 「啊?」 害她还以为自己一直得好好的保密,谁知道原来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当然的啊。」他才不会笨的这样轻易就收留那些连来歷都不明的孩子。 「所以说公司的倒闭也跟您有关了?」 「我不否认。」 她突然破涕为笑,教他吓了一跳。 「你在笑什么?」 刚刚明明哭得这么伤心,现在却笑得这么灿烂。 「原来您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守护我了嘛!」她边说边伸手勾住他的后颈,送上香软的红唇。 他二话不说就全盘接收,猛地吻住她,还逕自长驱直入,滚烫的大舌与丁香小舌纠缠着,成功夺去她全盘的思考能力,换来她专注的投入。 「夜姽,现在有一个新的任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接?」他将她压进柔软的床舖,性感的薄唇正放肆的在她销魂的锁骨上游移,让她敏感的轻颤。 「说来听听。」她低声呢喃,在他的挑逗下情不自禁地轻颤嚶嚀着。 「将你交给我,然后永远都受我保护,看你意下如何?」 像是肯定她一定会答应,他已经咬下了她衬衣上的钮扣,更有继续放肆的跡象。 「呃……」 他还问这个做什么?不就已经开始了排山倒海的攻势了吗? 见她不回答,他进而捧住蕾丝包裹着的凝脂,姆指却不怀好意地来回抚摸那渐趋坚挺的红色果实。 一阵阵快感窜过全身,教她不自觉的轻吟出声。 「怎么样?考虑完了没有?」他的声音变得低嘎而沙哑,双腿间的坚硬更加隔着衣衫来回磨擦她的柔软,急于证实他的蓄势待发。 她的脸轰的一声变得通红,点了点头,怯怯地答应。 「好啦,我答应要接下了。」 待续 12 - Final(2)(全书完) 这年的冬天特别严峻,十一月就已经寒风凛冽,十二月时竟也开始下起雪来,不禁让人嘖嘖称奇。 午饭过后,寧静的房间里就只有柴枝在火炉内燃烧时所发出的劈哩啪啦声,火炉產生的火光则染红了房间,拉长了两道正在书桌前埋首的身影。 倏地,一声急促的叩门声使两人同时分神,皇甫觅目光自文件抽离,移向一旁的夜姽,只见夜姽自电脑中抬首,无奈地耸耸肩,暗示来者不会是来找她。 「进来。」 他脱下架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修长的两指按摩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视线却一直落在门口的方向。 绣花的桃木门板方开,来者是一脸焦急的无痕,他白着脸,喘着气,不知道带来了什么等不得的消息。 皇甫觅盯着他,不期然想到好几个月之前无痕也曾这样跑得气吁吁的来劝他。 他永远都这么捺不住性子吗? 「主人,不得了……」无痕努力平伏自己的心情,才能不致将话大喊出口。 「什么事了?」 他挑高了眉头,没有被无痕的反应吓倒,还神态自若的将后背靠着舒适的羊皮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方才我发现天涯失踪了!」他的音调突然提高了好几度,配合着惊讶的表情,诉说着事情的严重性。 「失踪?什么回事?」不错,看来是个有趣的消息。 「刚刚我去天涯房间想要向她请教,不但发现她人不在,居然连衣柜门也是半掩,里头空空如也!」 这太离奇了,天涯的人究竟到哪里了? 他都找过整个房间,但还是找不着任何蛛丝马跡……就连片言隻语,天涯都没有留下。 「哦?」皇甫觅虚应一声,锐利的黑瞳闪过一丝光芒,却又瞬间被他敛眼的动作给掩盖,「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无痕你先回去自己岗位。」 「是的,主人。」无痕见他一副自有分寸的表情,也不便多问,转身就带上门板离去。 待偌大的书房又只剩下两人时,皇甫觅重新架上眼镜,打算继续方才的工作。 夜姽悄悄的瞅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打算主动告知的意思,压抑不住好奇心的问:「那究竟是怎么做了?」 该不会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部署了吧? 他的答案却让她大跌眼镜。 「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依然专注的看着眼下的文件,并没有抬头回答她的话。 「嗄?」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如果没记错,天涯身上不是还有接近研发完成的资料吗?你就不担心她的安全吗?」 她在研究的可是最厉害的生化病毒,不知多少恐怖分子在覬覦着,甚至将不择手段地获得这项数据资料! 他却如此安心的让天涯在外头以身犯险?! 他终于回视她水灵的眸子,俯身以方唇轻吻那张微张的红唇,从容的答:「用不着穷担心,她只是离家出走而已,我马上就派人暗中保护她。」 「离家出走?」 天涯不是个毫无分寸的人,加上根据她慎重的性格,有如此重要的任务在身,她更加应该留在这个安全的地方才是呀! 「嗯哼。」他点了点头,看着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无魂应该也行动了吧。」 「无魂?跟他何干了?」 为什么没由来又扯到他的贴身护卫了? 「夜姽,你这迟钝的小丫头。」他好笑的伸手弹了她光洁的额头一记,「那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啊!」再者,害天涯离家出走的始作俑者是他,他多少都要负上责任吧。 「啊?无魂跟天涯──」咦,慢着!「无魂不是喜欢无瑕的吗?」 「无魂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只是想演戏引起天涯的醋意,哪知她一眼就看穿了。」 「但是我却以为是真的!」她惊呼一声,忆想起无魂之前说的话,发现自己真的误会了无魂多时。 「不要紧吧,无魂会把天涯带回来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她质疑的看着他,真不明白他的信心每次都是是打从哪里来的。 「男人的直觉。」他的嘴角勾起了美丽的弧度,伸手将身旁的她纳入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发端,嗅着她淡淡的发香,莫名的觉得安心,「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男人可以不措一切。」 怀中的小头颅缓缓抬起,黑澄澄的大眼仰望着他,表情却是如此的虔诚,「那么你呢?你也会吗?」 「傻瓜,你说呢?」他以为,他已经表达得有够清楚了。 「嗯──」她沉吟一下,知道自己得到他的宠爱便应该学会知足,却基于人的本性而变得贪婪,「你还会把我推出去吗?」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她还是想要听他开口确认。 他转而伸手捧住她巴掌般的小脸,用那双潭水般深邃的眸瞅着她,表情好诚恳好认真,「你是我花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回的宝贝,你说我又怎么捨得将你送给别人呢?」 她的心脏紧缩,却不再因为难过,满满的快乐充斥着她的心腔,她的红菱不受控制的弯成一个幸福的笑容,主动凑近他,吻上那张薄唇。 「我爱你,觅。」 她轻唤着他的名,而不再是他尊贵的身份。 由这一刻起,他跟她不再是主和僕,单纯的只是被邱比特之箭中正心房的男人和女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