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撑伞的雨天》


 楔子

他有一把坏掉的伞，每次撑开时骨架总会歪曲，要乔一下才能正常使用。
    那天，下雨了，他打开伞乔了一下，走出捷运站，我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他的脸上是一贯的微笑，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总带有一丝丝无以名状的落寞。
    「为什么，不换一把新伞？」
    他抬起头，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或许等这个雨季结束吧，等到太阳出来之后。」
    而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心已经下了好久好久的雨，久到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而那时我并不知道，我的心也因为他，下起了一场没有期限的雨。

 第一章 - 初遇(1)

    故事的开始总是在夏天，因为那也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新的环境、新的生活，身为大学新鲜人的我，抱着期待能有什么只属于我的故事展开的心情，欢乐地踏出家门。
    只是，事与愿违，人生通常是这样的，其实早在我刚睡醒看到外面暗濛濛的天空，我就该知道了，今天会是阴雨天。这个城市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副热带季风型气候真的不是地理课本上随便说说的。
    啊不，我再也不用读地理了，今后就是与法律相伴的日子，虽然目前我还很难想像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在正式开学之前，还是先让我放松一下吧，虽然指考过后已经放松了两个月就是。
    认命地撑起我的折叠伞，在与爸妈道别后，我走出大门。雨下得不小，但也不到暴雨，说实话我挺喜欢雨天的，我总觉得雨滴是天空赐予给大地的恩惠，只是对我这个要通勤上课的大学生就有些麻烦了。
    步行到家里附近的捷运站，搭了几站又转了车后，我在这个几乎没来过的捷运站下车。刚下车我还有点搞不清楚方向，结果走错出口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往学校的方向前进。
    往回走经过被我错过的出口时，我注意到了一个人，鬼使神差的，我停在原地看着他。捷运站出口，人们鱼贯往外走，有些没有带伞站在一旁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雨势叹气、有些撑起了伞头也没回地匆匆踏入雨中、有些则是用包包或外套遮掩快速跑到旁边店家的骑楼。
    而他从后背包侧边的口袋拿出雨伞，接着撑开，而那把伞可能是之前有开花过，骨架有些歪曲，他稍微乔了一下伞，接着踏入雨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会让我驻足是因为，接着他抬头看了看雨下不停的天空。
    因为有些距离，我甚至没看清楚他的脸，但是我感觉，他的眼神很悲伤，我看着雨滴从自己的伞缘滑落，我觉得他的心也在下雨。然后我跟了上去。
    拋下系上迎新这个重要活动，我隔着一段距离偷偷跟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跟上去。
    他不疾不徐的步伐让平常习惯走很快的我慢了下来，沿途他会偶而抬头看看天空，顺着他的视线，我只看到灰色的一片，还有细细的雨丝。这个城市除了车声其实很安静，人们总是低着头，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谁也不会停下来多看谁一眼，谁也不会莫名地跑去搭訕别人，破坏微妙的平衡。
    而雨声，彷彿让这个城市更安静了。
    他在看什么呢？我觉得他在看的不只是天空或雨滴，而是更多更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或许我是因为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所以才会就这么跟着他。
    走了十多分鐘，所幸今天是雨天，大家都撑着伞，有了雨伞的遮蔽，就算我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他也没有察觉。而当我回过神来，我才注意到，他踏入了我今天出行的目的地，我拚了老命才考上的，法律系排名前面的大学。
    他跟我上同一所学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我心里有着藏不住的喜悦，天啊，难道属于我的故事，还没开学就要开始了吗？
    在我兀自开心的同时，我一抬头，才发现我跟丢了他。哇喔，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心情从天堂坠落谷底，我的脸垮了下来。不过，既然是在同一个学校，我应该还有机会见到他吧？对啊我担心什么，这可是老天爷给我的特别的邂逅耶！
    调整好了心情，我无视掉那些一直盯着站在校园大门口不动的我的视线，迈步踏入校门，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项晼！」
    听到呼声，我回过头，迎面向我走来的是我的高中死党张雅婷，她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读的是资讯管理系，我问她那个系在做什么，她居然跟我说她也不知道，到时候再告诉我，我超傻眼，不过她反问我一句，那么法律系在干嘛？我顿时无言，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也是今天迎新吗？」打过招呼后，我们一起走进校园。
    「对啊，虽然觉得很麻烦，不过新的开始嘛，总是要配合一下，不然还没开学就成为系边以后分组看怎么办。」她耸耸肩，一脸不耐但还是认命在生活，我喜欢她这样，虽然嘴上嫌麻烦，但对于要做的事情还是非常认真。「你刚刚站在大门发什么呆啊？」
    「对了！我要跟你说我的春天来了！」突然想起来要跟雅婷分享今天老天赐给我的良缘，我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但相较于我的兴奋，她一脸淡然。
    「又来了啊？」
    「喂！什么态度啊，我很认真耶！」不满地瞪向她，她依旧面不改色。
    「不是啊，你的春天不是刚过吗？高中隔壁班那个，怎么跳过夏天秋天冬天，春天又来了。」
    「隔壁班那个无缘啦，今天我跟你说真的！」把从出捷运站到学校的这段经歷说给了雅婷听，我越想越觉得我跟他之间，一定有着特别的缘分。
    「你……」雅婷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接着有点犹豫地开口：「跟踪人家？」
    跟踪！等等，在路上看到一个陌生人，我尾随着跟上，这样的行为不正是所谓的跟踪吗！难道我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变态了吗？
    看到我骤变的表情，大概也猜到我在想什么的雅婷，很有义气地拍拍我的肩膀，「没事，我不会报警的。」
    「喂！」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没良心地笑了笑，雅婷反倒开始问我问题，「为什么你会觉得跟他有什么特别的缘分啊？」
    她这么一问，我也开始思考。或许是因为捷运站出口那么多人，而我偏偏只看到他，而他看向天空的眼神又那么得落寞，我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跟了上去，然后发现我们居然读同一所学校。
    听完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合理的发言，雅婷只是点点头，接着叫我不要多想，迎新活动的时间要到了，我看了看手錶，的确，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在学校的湖边分手后我前往位于湖畔的法学院。

 第一章 - 初遇(2)

    绕着湖走没多久，庄严的法学院就佇立在胡畔。整座建筑共有七层楼，整体外观是灰色调，低调又不失隆重，法学院正门口前有一座高大约两公尺的正义女神雕像，女神左手持法典、右手持剑，而双眼被布矇上，象徵无私而无畏地伸张正义。
    好像说到法律系，就会觉得适合很有正义感的人就读，但我自认为没什么同理心，更遑论正义感了，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选择符合社会期待，然而我自己本身也不排斥罢了。
    但说实话我还是非常期待大学生活的，虽然我已经抱着要在唸书考试中循环直到考上国家考试的决心，不过我还是很期待小说、电视剧里面那种甜甜的爱恋，毕竟与读书不衝突嘛！
    走近法学院正门口，有一些看似学长姐的人在一张铺着淡蓝色桌布的长桌前，引导着和我一样一脸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小大一进入会场。
    在签到表上签上名字，一位长得好看声音也很好听的学姐递给我写着我的名字的名牌贴纸，接着带着大大的笑容开口：「项睕你好啊，欢迎加入法律系！等一下进到会场之后在吧台旁边有一个曍晗学长，你等等去找他集合。」
    我点点头道了谢之后便往会场走去，边走边撕下贴纸往衣服上面贴，贴纸的设计简约大方，尤其是上面的手写字，笔触温和不失劲道，很好看，真想看看写字的人长什么样子。
    迎新的会场入口上方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日新广场，我猜测典故应该出自于《大学》：「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引申的意思是勉励持续学习、与时俱进，每天的自己都要比昨天的自己更加精进。
    日新广场位于法学院一楼东侧，佔地颇大，一进去就看到了漂亮学姐所说的吧檯，四周还有零散的一些桌椅，桌上分别摆放着小点心以及各个社团或系队的文宣品。
    日新广场的空间很大，往右看去还有一座小舞台，舞台旁还有专业音响设备，会场与舞台布置精美，显见这个迎新活动筹办团队的用心。舞台前的空地已经有很多和我一样来参加活动的小大一围成一个个小圈圈，由掛着名牌的学长姐带着聊天。
    我往吧檯方向搜寻着漂亮学姐所说的皞晗学长，我一看愣住了，在吧檯前跟另外一位也掛着名牌的学长在讨论着什么事情的人，正是我刚刚的跟踪对象！等等我还没承认我在跟踪他，我只是刚好跟着他然后刚好要去的方向一样而已。
    当下我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没尖叫出来，天啊，我终于知道电视剧里面演的命中注定是什么感觉了。当下时间彷彿走得慢了许多，四周的喧哗声归于平静，我的眼神聚焦在他的身上，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眸此刻有着微微的笑意，从那双眼睛里我好像看到了全世界。
    似乎是我站在原地太久，两位学长停止了交谈，双双朝我走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直到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我才回过神，我低头看了他的名牌，原来他的名字叫做徐皞晗，真好听。
    「项晼学妹，欢迎加入法律系，我是今天迎新活动七组小组长徐皞晗。」皞晗学长笑着跟我打招呼，见我还在发呆，他还举起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学、学长好！咳、咳……」我慌忙开口，结果被口水呛到，一时之间咳不停，当下另外一位学长居然笑出声，我尷尬地抬不起头，很想就地找个洞鑽进去。但皞晗学长马上站到我身旁轻拍我的背，还语带担忧地关心我，当下我更抬不起头了，比起喉咙的不舒服，我的心脏感觉快要跳出来了，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红。
    「好了，呈曦，别笑了，赶快回去顾你自己的组员。」皞晗学长对着那个没良心笑不停的学长开口，我抬起头忿忿地盯着那个学长，他的名牌上写着言呈曦。
    似乎是感受到我不友善的视线，言呈曦带着颇有深意的微笑开口：「小学妹别紧张，以后好好加油啊。」
    说完言呈曦就朝皞晗学长挥了挥手，走往舞台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圈圈那边，我当下觉得莫名其妙，总觉得他的话有什么言外之意。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细想，皞晗学长就拍拍我的肩膀，「项晼，好点了吗？」
    「好了！」终于顺过气的我，面对皞晗学长掛上大大的笑容，「谢谢学长！」
    再三确定我没事之后，皞晗学长就带我到吧檯附近的小圈圈就坐，学长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压抑着想要窃笑的心情，我偷偷瞄着坐在我旁边的他，他的侧脸稜角分明，鼻樑高挺，眼睫毛很长，刚刚在雨中没看清楚他的脸，现在一看真的长得很帅，让人捨不得移开视线。
    「欢迎学弟妹来到法律系，我是今年大四的学长徐皞晗。」皞晗学长开口，声音很温柔好听，「我们是迎新茶会第七小组，今天的活动我们都会一起行动，请大家多多指教。那么首先开始自我介绍吧！」
    皞晗学长看向我，示意我先开始，我这才收回自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我面前的新同学们。法律系总共有a、b两班，人数大概一百多个，算是我们大学比较大的系，不知道眼前这些同学好不好相处。
    「大家好，我是a班的项晼，兴趣是看小说、追剧，希望能够之后能够跟大家好好相处。」我提高音量面带微笑地开口，视线逐一扫过第七小组的同学们，不过其实我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我的视线最后还是回到皞晗学长。
    「谢谢项晼学妹的自我介绍，那么下一位……」
    自我介绍的环节结束之后就是一系列团康活动，皞晗学长人非常亲切，带着我们整组气氛融洽，很快的我也跟身旁的同学互动起来。
    「欸，你不觉得皞晗学长很帅吗？」坐在我右边的女孩朝我低声开口，她的中长发披散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还有浅浅的微笑。
    「我也这么觉得！」我小声地回应，一时之间我们俩聊了起来，她的名字叫廖又怡，是可爱型的女生，果然女孩子之间聊帅哥特别契合。
    「可是……」看着廖又怡望向学长带着惋惜的眼神，我疑惑地偏头，「他这么帅，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听完我当下一愣，彷彿天打雷劈，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皞晗学长很有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他那么好，能够配得上他的女孩一定很完美，我算什么啊，居然还抱有期待。
    「哈哈也是，那我们就纯欣赏吧。」微微地笑了笑，我的心里满是苦涩，我才刚萌芽的小小恋情，在现实的面前硬生生被拔起，虽然也有可能皞晗学长是单身，但我看来机会渺茫啊。
    团康游戏又进行了一阵子，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还是难掩失落。游戏告一个段落后，舞台右方突然开始骚动，一堆人鼓噪着什么，接着就有一个人朝我们这组走来，是言呈曦。
    他走进我们所围成的小圈圈正中间，游刃有馀地笑着解释：「那个啊，我玩游戏输了，被我们组那些小学妹命令我来请问一下我们的系草徐皞晗学长，你现在单身吗？」
    言呈曦问完的那一个瞬间，全场安静了下来，一堆女生，当然也有男生，全都转了过来，等着皞晗学长的回答，我也同样紧张地盯着他。
    好像很意外这突然的大阵仗，皞晗学长尷尬地搔搔头站了起来，有点犹豫地开口：「那个……我单身……。」
    下一个瞬间，全场欢声雷动，我也突然松了一口气，皞晗学长单身耶，那么我是不是有机会成为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呢？
    「那个，我也单身喔！」似乎是不满皞晗学长的高人气，言呈曦扬声道，结果全场爆笑，气氛热到高点，四处都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两位学长的事情。
    但是只有我注意到，皞晗学长默默地坐回原位，眼神变得黯淡，彷彿这个欢腾的会场，与他没有一点关係，他就这么置身事外静静地看着，好像抽离了一般变得飘渺，遥远到我勾不到。
    「皞晗学长？」我轻声唤他，他转头看向我，不着痕跡地收拾了情绪，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接着朝我微笑。
    「怎么了吗？」温柔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我没再问下去，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的回答应该也是没什么，就如同我感受到，他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很深。只有在被雨滴环绕、在雨伞的保护之下，才能微微地透出来，但在接触到空气后又被他马上收回心底最深处，我只能这样形容那样的情绪，叫作悲伤。
    团康游戏的环节结束后，接着是各个系上社团、球队的宣传和表演时间，皞晗学长在安排好我们组的座位之后，就去后台帮忙。台上的表演很精采，但我只想着刚刚与学长对视的那一个时刻，他那无以名状的悲伤，我发觉我被那样的情绪深深感染，现在心情有点鬱闷。
    跟廖又怡打了声招呼后，我逃离似地离开日新广场，此刻我的心情在那样欢闹的空间中，无法呼吸。刚下过雨的天空，云层只剩薄薄几片飘盪，柔和的月光旁没有一点星星，温暖但是寂寥，就像皞晗学长。
    造景花园的路灯照亮一条蜿蜒的步道，我就这么绕着法学院走。也许是刚下过雨，儘管是夏天，空气中还是有一点点微凉的气息，离日新广场越远，喧闹声也渐渐归于平静。
    走着走着，我听到了对话声。我停下脚步，在看不懂的装置艺术的遮蔽下，我看到了言呈曦跟那个漂亮学姊，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听起来漂亮学姊很不高兴。
    「言呈曦，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面前问这种问题？」
    「哪种？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况且学弟妹们都很好奇啊。」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知道他的脸色多难看吗！」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会那样才更要问，已经够了若芸，你还要再看到他痛苦下去吗？」
    「我……」
    「不管你赞成还是反对，反正我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他们的对话在言呈曦明确的表态之后告一个段落，说实话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大概知道他们是在讲刚才言呈曦在大家面前问对皞晗学长提问的事情，但是总觉得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是在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大前提下。
    因为那个大前提，所以漂亮学姊，刚刚知道了她叫做若芸，才会这样质问言呈曦，而言呈曦似乎跟她持完全相反的意见，还说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显然这件事情跟皞晗学长有关係，但是我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事情，但跟皞晗学长为什么会那么悲伤好像关係匪浅。
    看了看手錶，我溜出来差不多快二十分鐘了，再不回去学长姊们可能会认为我失踪了，造成别人的困扰可不太好。再度往言呈曦还有若芸学姊那边看了一眼，我转身从原路走回会场。
    在我回到位子的时候，表演刚好告一个段落，接着是系学会会长的致词时间。
    「项晼，你怎么去厕所这么久啊？」廖又怡悄声问我。
    「有点迷路，没事。」回以微笑要她放心后，我把目光落回舞台上系学会会长的身影。
    系学会会长是一位看起来很成熟干练的学姊，身高不高，但站在舞台上面很有气势，一开口的自信嗓音，马上吸引全场的目光，「学弟妹大家好，我是这一届系学会会长陈伶伶，欢迎大家加入法律系这个大家庭。今天这场迎新活动由系学会全权主办，首先先让我们感谢辛苦的筹办团队。」
    伶伶学姊说完，台下掌声一片，刚刚在会场中穿梭忙碌的学长姊一一来到舞台前，由伶伶学姊介绍他们的职务。
    「最后我们感谢今年已经大四的学长姊，特别拨空回到系学会帮忙筹办一系列的迎新活动，谢谢他们！」
    以皞晗学长为首，言呈曦、若芸学姊，还有几位大四的学长姊在舞台旁跟大家挥手示意。
    「最后，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下星期开始的新生训练希望能让学弟妹们早点适应大学生活，下周末的迎新宿营也请学弟妹们踊跃报名参加！还有系学会，欢迎你们的加入！」伶伶学姊朝台下深深一鞠躬，今天的迎新活动在热烈的掌声中落幕。
    跟着人群散场，我在学校门口跟廖又怡分手，走往捷运站，刚刚雅婷传讯息告诉我她在半个小时以前已经结束活动回到租屋处，我也想着天色不早要赶紧回去。
    正走着，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回头，是言呈曦。我心里觉得疑惑，他叫住我做什么？
    「项晼学妹，你走好快。」言呈曦小跑步来到我面前，看起来有点喘，显然是直接从日新广场跑过来。
    「呈曦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语带戒备地问，毕竟这个人刚见面就狠狠嘲笑我一番，我实在没办法对他太过友善。
    他看了看我警戒的样子，接着勾起了自信的微笑，「你喜欢皞晗对吧？我帮你。」
    「啥？」我傻愣在原地，一瞬间没办法消化从言呈曦口中说出来的话，除了被一语道破的窘迫心情，更多的是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看着他好看的脸，我找不到任何一丝玩笑的成分，他是认真的。
    于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章 - 追寻(1)

    新生训练为期四天，我想破头都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久，直到第一天花了几乎一天讲述学校的建校史，跟练习了一天的校歌后只为了一场不明所以的校歌比赛，接着几天的校园导览、选课介绍、来自法律系院长的敦敦教诲后，我才脱力地回到租屋处。
    一进门灯是暗的，爸妈有传讯息跟我说他们这个周末要回爷爷奶奶家家，所以我也不意外没开灯的房间，应该说如果有开我才要伤脑筋是不是有不速之客，毕竟一个人在家里听起来就很危险。
    啊我忘了买晚餐了，好饿喔，对了爸妈呢，啊他们出门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胡思乱想，我的脑袋一阵晕眩，险些站不稳。抬起手碰了自己的额头，我摸不出来温度有没有差异，只是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我该去看医生了。
    拖着疲累的身体，我用手机导航到最近的诊所，还因为看不太懂地图弄错方向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见到医生。医生说我发烧了，给我开了点退烧药，让我回去好好休息。浑浑噩噩地听完医嘱，我拿了药买了晚餐之后回到房间，我这才想起来明天是为期三天两夜的法律系迎新宿营。
    看着温度计38.7的高温，我开始思考自己这样的状态还能不能去参加。不去的话能退钱吗？费用很贵的耶……
    拿起手机打了活动承办人在寄行前通知时顺便附上的手机号码，等了一下之后手机被接通，「喂，你好。」
    「那个……我是今年法律系大一的新生项晼，我有报名明天的迎新宿营，但是我现在发烧了身体不太舒服，不知道如果我不能去的话能不能退钱？」
    「学妹抱歉喔，宿营费用已经预先交给活动场地以及食宿了，如果缺席的话没有办法退费。」
    「是喔……那好吧，我明天看看状况，可以的话就去参加，真的不行我会打电话告知。」
    「了解了，学妹要保重身体，希望明天能看到你。」
    掛掉了电话，我迅速解决了晚餐，吃了药后洗澡上床睡觉。一夜忽冷忽热，最近刚到新环境本来就已经睡不好，现在头痛的要命，好不容易睡着又做恶梦惊醒，一整夜来来回回反覆折腾，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沉沉睡去。
    所幸集合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中午起床后还来得及准备行李。简单吃了点东西和一包药后，我看着体温计上37.8的温度，思忖着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我不想浪费钱，而且也想赶快再看到皞晗学长。
    言呈曦在那天迎新活动结束后叫住我，说要帮我追皞晗学长，接着硬是跟我交换了line，后来他传来讯息说迎新宿营我确定会被分在学长的小组，还叫我不用感谢他。看到讯息的当下我又气又好笑，虽然如此还是很期待，所以我怎么能被小小感冒给打败呢，加油！
    揹起行李，我出门搭捷运前往学校侧门集合。我到得不算早，早已经有许多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聊天，我跟这几天刚认识地几个朋友打过招呼之后，接着就到签到处报到。
    在签到处等候的还是漂亮的若芸学姊，她好看的脸上掛着淡淡的担忧，「项晼，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我很好。」打起精神回以微笑，我接过若芸学姊递过来的名牌别针别在胸前，接着朝学姊挥挥手，往学姊指示小组集合的地方走去。依旧是第七组，依旧是皞晗学长。
    深呼吸一口气平復刚才渐渐加快的心跳，我朝学长走去，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他还是那么耀眼，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学长好！」
    皞晗学长闻声向我看来，接着露出笑容，「项晼，你还会不舒服吗？」
    「还有一点点，不过看到学长就好了。」我俏皮地回以一笑，接着偷偷观察着皞晗学长的反应，只可惜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多注意身体，不舒服就要跟他说。可能他把我的话当作开玩笑了吧，不过没关係，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喜欢你了，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跟廖又怡会合之后，我们一起搭上了游览车，这次迎新宿营的地点是在台中的某个森林游乐区。一路上我和她随意地聊天，话题很自然地来到了皞晗学长身上，廖又怡的消息很灵通，才过一个星期多就把法律系上大大小小的八卦一网打尽，我自然乐得洗耳恭听。
    「你知道吗，听说皞晗学长跟呈曦学长还有若芸学姊是高中同学耶。听说他们三个好像还很多爱恨情仇。」廖又怡神秘兮兮地开口：「有人说皞晗学长喜欢若芸学姊，也有人在传呈曦学长之前跟若芸学姊交往，甚至还有听说若芸学姊是呈曦学长和皞晗学长的第三者耶！」
    「真的假的！」我故作惊讶地回应，实际上觉得这些只是道听涂说。依据我的观察，皞晗学长和若芸学姊我基本上没看过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互动，感觉起来不太熟；而皞晗学长虽然跟言呈曦很好，但我知道他们只是朋友，毕竟言呈曦都说要帮我追皞晗学长了，我是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不过言呈曦在和若芸学姊交往这件事情，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他们俩出入常常成双成对，互动频繁不说，而且言呈曦待若芸学姊很不一样，像在迎新茶会或是刚刚集合的时候，我都觉得言呈曦的视线都在追着若芸学姊跑。
    「还有啊……」廖又怡兀自说下去，我也当个尽责的听眾，可能是我表现出来很有兴趣，她话匣子大开，从大四学长姊到今年我都还叫不出名字的新同学，什么八卦都有，我听着也觉得有趣。
    很快的，游览车到达了目的地。我们鱼贯下车，照着学长姊的指示列队点名。为了离皞晗学长进一点，我拉着也是同一组的廖又怡排到队伍最前面。
    「学长好啊！」我对着皞晗学长露出大大的笑容。
    皞晗学长也对我笑了笑，接着开始点名，还创了群组把大家拉进去，我进到群组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学长好友。迎新宿营是自由参与，报名的同学比起茶会还要少了许多，我们这组这次加我只有五个人，三个女生两个男生，都是班上同学，我也一一打过招呼。
    全体点名完毕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系学会会长伶伶学姊站在队伍最前方，拿着大声公宣导一些注意事项，接着我们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房间，并且被吩咐先去放行李然后在山庄门口集合。
    集合完毕后我们一群人被带到了饭厅，今天的晚餐是中式合菜，盯着眼前的饭菜，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併发的肠胃不适吧。我边想着边挑看起来比较清淡的东西吃，只是整桌几乎都很油腻，但是毕竟等等还要吃药，不能不吃东西。
    「项晼，没胃口吗？」皞晗学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他递给我一碗白粥，「想说你身体不舒服应该吃不下，我所以就去厨房问有没有什么清淡的东西。多少吃一点吧？」
    「谢谢学长。」接过皞晗学长递过来的白粥，我当下心里真的觉得很感动，学长他一直惦记着我身体不舒服，还特地帮我准备了白粥。本来因为生病和没胃口而有些抑鬱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我小口喝着温热的粥，心里觉得特别温暖，学长人真的很好。
    「唉呦项晼，什么时候跟皞晗学长关係那么好了啊？」廖又怡在一旁看着一切，用手肘推了推偷偷窃笑的我。
    「只是我身体不舒服，学长特别关心我而已啦。」我压着忍不住勾起的嘴角回应，心里有点感谢老天爷让我在这种时候生病，可以得到学长多一点点的关注。偷偷往一旁学长坐的方向看去，能够认识他然后喜欢他，真的太好了。
    吃过晚餐之后我们被带到一个大礼堂，宿营筹备团队准备了很多跟法律知识相关的小短剧，让我们参与互动跟回答。虽然考上法律系，但我对于法律的理解仅仅停留在高中的公民课本那样的程度，所幸题目都没有太难，我都答得很肯定。
    但有一题我犹豫了，题目是这样的：a有一个花瓶，然而b把花瓶拿去卖给了不知情的c，那么a可不可以向c把花瓶要回来？
    我站在a的立场去思考，花瓶是我的，b却擅自把花瓶拿去卖掉，我当然可以去跟c要回来啊。于是我选择了可以，但是答案公布的时候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a居然不能直接跟c把花瓶要回来？
    选择这个答案的同学也是一脸错愕，其实连选对的同学也都很疑惑。台上学长姊们开始对这一题做详细的解释(注1)，我听着觉得很没道理明明花瓶就是a的啊，到底凭什么不行？
    学长看着我一脸纠结的样子，在我身旁轻轻开口：「法律是人定的，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也可能產生很多不同的见解，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不同而已，有不一样的想法非常好，学会用不同的观点看待问题，也是法律系要学的东西。」
    愣愣地点点头，我看着学长离开去关心别人的背影，出神了良久。我原本以为法律就是绝对的公平正义，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但是学长却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不一样的立场而已。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很久，在我的法律生涯中、在没有他的未来里，仍犹如暮鼓晨鐘。
    注1
    买卖是债权行为，债权行为为相对性，只存在于相对人之间，不具备如物权行为般，对世有绝对效力，不论出卖人是否为物之所有人，只要标的物存在，买卖契约即成立。今b将花瓶卖给了不知情的善意第三人c，c对于花瓶的所有权人是a并不知情，但是债权契约已经成立，b亦交付花瓶与c，依照民法第801条和民法第948条，虽然b无权处分a之花瓶，但c仍可以善意取得花瓶，a没有权利向c请求返还。

 第二章 - 追寻(2)

    活动结束后我们各自回房间休息，我与这两天晚上包括廖又怡在内的室友们聊了聊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法律系的契机，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有人是想伸张正义，也有人想要发大财，也有人是因为分数到了就来。而我也开始认真的思考，我来法律系真的只是为了呼应社会的期待吗？因为今天的事情，我开始不希望自己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去学习，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跟室友们谈了很多，也彼此分享了心情，大家的立场各不相同，但是我们彼此都确信，自己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追求某样东西，这是很明确的事情。
    夜深人静，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室友们因为今天一天的疲惫早已呼呼大睡，但我除了本还就不好睡之外，还有肚子很不舒服，一直想去厕所，来来回回了好多次，我看着天都亮了才稍微睡着，但是很快又被叫了起来，今天的活动在早上八点准时开始。
    这座森林游乐区占地宽广，今天的行程是一整天的实境rpg活动，以小队为单位进行，关主散佈在游乐区的各处，我们要自己去找，完成任务才能拿到通关奖励，最快取得所有通关奖励并且解出谜题的小队赢得胜利。
    经过一整天的活动，我跟小队成员熟悉了许多，从一开始的生疏尷尬，现在已经可以自然地吐槽聊天。今天一整天下来我也更加地了解了学长，他认真、用心，也非常关心我们，只要有谁看起来被冷落，他就会马上去把那个人拉进大家的讨论中，时时刻刻关注着小队成员的一举一动，并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帮助。虽然最后我们小队没有拿到第一名，但大家都玩得很尽兴也很开心。
    学长真的很温柔，对别人彷彿有用不尽的耐心，我还在午餐时间听到别的学长姊在说，学长明明自己要准备国家考试了，却还是很关心系上的学弟妹，清一色都是好评，完美地好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
    每次看着学长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希望，我能为他的公主，能看到他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露出悲伤的他、能以更多的温柔对待这样好的他。
    晚餐结束后，我们被吩咐回房间休息，看着时间还早，大家就聚在一起讨论着是不是等一下还有什么其他活动。果然廖又怡突然站起来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家，接着故作神秘地开口：「魔鬼藏在细节中，你们还记得宿营的行前通知吗？」
    我和几个室友们面面相覷，其中一个室友拿起了手机找到当初用电子邮件发过来的行前通知，放在大家面前。我们研究了良久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又怡你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另外一位室友环起手，有些不耐烦地盯着廖又怡。
    「好啦好啦，有点耐心。你们有看到最下面的注意事项吗？」廖又怡指着行前通知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为了与队辅作区别，请大家不要穿着红色系的衣服。」
    经过廖又怡的提点，我马上了然，果然就像她说的，魔鬼藏在细节里。今天的活动结束得特别早，接下来的时间想必不会让大家就这么去睡觉，况且行前通知又提醒大家不要穿着红色系的衣服，势必是为了那个只有在电视上看过、属于大学生迎新宿营必备的活动，夜教！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若芸学姊就来敲我们的房门，她在这次的活动中担任后勤组，大部分时间我都没有见到她。「学妹们，现在请大家山庄门口集合喔，我们要进行下一项活动。」
    我们收拾好东西，一群人开心地走出房门，一路上还在讨论等等的活动，也有人有点害怕，频频要大家等等一定要陪着她。我倒是不会害怕，我本来就喜欢看一些灵异、惊悚题材的作品，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尤其喜欢在半夜看，不过通常都是白天看到半夜就是了。
    所以对于等等的夜教活动，其实我非常期待，这类型的活动通常只在网路上看过，实际上要做什么我还真的不清楚，只知道应该会是以两个人一组的方式结伴同行，或许我还有机会跟学长一组！
    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笑意，我打定主意，等等要假装很害怕的样子，这样或许就可以藉故贴近学长，还有可能可以顺势偷牵他的手！
    来到山庄前的大空地集合，伶伶学姊拿着大声公一脸严肃地站在台前，「等等我们会进行夜教活动，一男一女一组，全程请牵着手不要放开。在路上都会有学长姊引导，请学弟妹们不要擅自脱离指定路线，等等在活动过程中，切记请跟紧前后队员，禁止拍打头、肩膀跟叫名字，如果有需要，请以绰号代替全名。
    也请大家在娱乐之馀保持严肃的心态，不要大声喧哗，不要嬉闹，如果有身体不舒服或是什么宗教上的禁忌，不愿意进行活动的同学请立即跟各队队辅反映，不要勉强自己参加活动。」
    接着由伶伶学姊带头点香祭拜，向当地的神明祈求这次的活动能够平安顺利，所有人双手合十，跟着学姊一起祈祷。
    终于，夜教活动正式展开。我们是第七小队，大概还要再等半个多小时才能出发，学长让我们小队的人先围成一个圈圈坐下来边聊天边等待指示，也顺道确认有没有人不舒服或是不愿意参加。
    大家聊着聊着就开始聊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我也分享了我曾经接过的一通奇怪的电话。那天下午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我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我不假思索地接起，但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老爷爷的声音。
    我问说你是谁，她用苍老乾枯的声音回答说现在有一种变声软体，可以让讲电话的声音变得不一样。我当下听着觉得奇怪，也有点不舒服，我就让我的朋友不要闹，赶快掛掉电话重打。
    手机被掛掉之后没过几秒，铃声又再度响起，这是来电显示依旧是我那位好朋友，我接起手机，这次却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真的生气了，骂了她一顿之后掛掉了手机。
    后来电话也没再打来，但是隔天我在学校问起那个女性朋友为什么要恶作剧，她却一脸茫然地回答说昨天她并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当下一愣，拿起手机查看通话纪录，里面却没有昨天下午我接到的两通电话。
    我再三向那位女性朋友求证，她非常肯定地说昨天下午绝对没有打任何电话给我。我们当下一阵毛骨悚然，我们也讨论过是不是诈骗集团打来的电话，但奇怪的是，当下我看到的来电显示，的的确确是那位女性朋友的名字。
    说完这个故事，我们整个小圈圈一阵沉默，甚至连平常话最多的廖又怡都只有轻呼好可怕就不再说话。老实说连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我甚至还跟那个不明来电有好几句对话，到底那时候跟我说话的人是谁呢……
    「咦？怎么气氛这么凝重？」出声的是言呈曦，我们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言呈曦在这次活动中是机动部的成员，哪里需要帮忙他就去哪里，今天一整天的闯关只见他匆匆穿梭在整个游乐区忙碌，现在才终于露脸跟大家打招呼。
    「没什么。」学长尷尬地笑一笑，接着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轮到我们要出发了吗？」
    「嗯，要走了。」言呈曦一脸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再追问，「你们小组分好了吗？」
    「好了！」廖又怡直接牵起我们这组一个男同学的手，还示意另一个女生牵剩下那个男同学的手，「啊，晼晼落单了。」
    她窃笑着偷看我，用嘴型无声地说着不用感谢我。忍住想扑过去抱住她的衝动，我看向学长露出为难的表情，「学长，那我们……」
    「晼晼学妹，我们一组吧！」还没等学长回答，言呈曦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还朝学长挥挥手，「你快去若芸她们那边陪没有要参加的学弟妹，不用担心你的队员，我陪着你放心。」
    学长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朝我们说了声加油，接着往休息区走。我就这么看着学长头也不回的背影，接着往言呈曦瞪去。
    言呈曦刻意闪避我的眼神，催促着第七小队的成员起身，接着开始往指定路线走，我们小队由廖又怡他们打头阵，言呈曦牵着我压队。虽然还是夏天，但是这里是山上，夜晚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着还是有些冷，况且山里头很安静，静到只有树叶被风吹得颯颯作响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可怕。
    虽然不能理解言呈曦干嘛破坏我的好事，但不可否认从他的手心传来的体温，让人很安心。刻意与前方的人抱持一点距离，言呈曦压着声音开口：「今天一天看你都黏在他旁边，有什么进展吗？」
    「你插进来就为了说这事吗？」有点忿忿地用力握紧他的手，我没好气地开口：「本来差点可以牵到学长的手耶！为什么要破坏我？」
    「好嘛别生气，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啊，这次就这样吧哈哈。」言呈曦掛着笑容回应我，轻巧地带过我的问题，「走好喔，等等会有人冒出来吓你。」
    「我才不会被吓到。」淡淡地回应言呈曦，我也没有打算追问，反正他这个人我觉得挺高深莫测的，就算问了应该也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不如别问。
    夜教路线全程大约有十五分鐘，白天走过的路到了夜晚又是另外一种风景，经过了各种学长姊逼真又恐怖的妆容的惊吓，我们小队其他女生吓得花容失色，我看另外两个男同学脸色也有点难看。
    最后他们实在不愿意打头阵，就由我和言呈曦来到队伍最前面。或许是因为刚刚有人开路我不觉得害怕，现在自己到了最前面，前方的路又很漆黑，心里头才有一点点紧张的感觉。
    「怕吗？」言呈曦语气里带着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才不会。」没理他，我保持从容的脚步往前走，他跟上，一路没放开我的手。
    已经先有了前面一段路程的经验，我大该知道哪边会有人冒出来吓人，所以在每个转角都做好心理准备，直到快到尽头都没有被吓到。掛上得意的微笑，我看向言呈曦明显失望的脸，心里觉得很爽快。
    但是果然人不能太得意，一松懈下来马上破功，在快到终点的一棵大树旁，我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跟从树下吊下来人偶撞个正着，人偶的表情惊恐，脸眼全是血。因为前面全程我都没发出声音，我突然尖叫出来，整个小队都被我吓到，言呈曦直接把我拉到怀里挡住我的视线。
    「没事、没事，是假的。」言呈曦轻拍我的背安抚我，说实话我真的被吓到了，原本的自信全部一扫而空，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在发抖。
    我们小队在原地停留了一下后赶紧往前走，因为只剩一点点距离，言呈曦带头走得很快，我被他拉着手，一路都不敢看前面，不知道是他刚才打过招呼让学长姊们别再吓人，还是因为路程快到尽头，整个过程意外和平，我们安全回到山庄前的空地集合。
    「你们还好吗？」学长见我们小队回来，马上上前关心，我看他走过来赶紧放开言呈曦的手。
    「超好玩的耶，你们太猛了！」其他队员显然很快就从恐怖的氛围中走出来，带着劫后馀生的喜悦讨论着刚刚的关卡设计和造景。
    「那个……刚刚谢谢你。」有点不自在地撇过头，我轻轻开口，不好意思看言呈曦的正脸，毕竟才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被吓到，结果居然是被吓得最夸张的那个，后来听说放下假人偶的学长反而还被我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看到你的反应那么夸张，也不枉费我也被吓到了。」嘻笑着开口，言呈曦揉揉我的头，我知道他是在找台阶让我下，不想让我太尷尬，在心里默默感谢他，我回以一个微笑，对他的警戒心也没那么重了，或许他其实很可靠。
    第二天一早，我们收拾完行李就到饭厅集合，用完餐后接着到山庄旁的一片大草地进行了很多的大地游戏。最后一个是水球大战，刚好越接近中午，气温越来越高，大家都跃跃欲试。
    拿起水球，我朝廖又怡扔了过去，她轻松闪过，从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水桶泼了我一身湿，笑闹间，我看到学长正在大树下方乘凉，完全没有加入战局。我看看学长，又看看手上的水球，有点犹豫要不要拿去砸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项晼学妹，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啊。」言呈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逕自抓起我握着水球的那隻手，接着拉着我的手往学长的方向一拋。我愣愣地看着水球从我手中以一个完美的拋物线，直接砸在学长头上，炸开的水花让学长上半身全湿。
    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被水球攻击，学长瞠大眼睛盯着我看，一脸不可置信。我尷尬地与学长对望，接着乾笑了几声，轻轻地说了声抱歉。我原本以为学长会骂我，没想到他只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拿起被扔在一旁还没有破掉的水球，带着可怕的微笑默默朝我走过来。
    「喂！言呈曦！」瞪着在一旁摀着肚子大笑的言呈曦，我默默后退，「等等！学长！是言呈曦丢的，不是我！」
    「我知道啊，不过你也是共犯嘛。」学长笑了笑，接着趁言呈曦不注意，把水球丢向他，他来不及闪避，上半身也湿了很大一片。
    「徐皞晗！」言呈曦立刻拿起更多的水球反击。
    看着他们战得激烈，我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学长没来找我报仇。正当我要退出战圈时，突然一颗水球在我头顶上被捏破，我的头发全湿，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学长，我震惊的表情跟他刚刚被砸的表情如出一辙。
    「项晼，不要学坏喔。」学长笑着说，他的笑容一如往常很好看，但是跟我先前看到的都不一样，这个笑容更真诚也更让人着迷。
    所有人都玩在一起，笑闹声、尖叫声，在炙热太阳的照耀下，每个人的笑容都闪闪发亮，这个我原本以为平凡无奇的暑假，就在这般绚烂斑斕的景色中，画下了句点。明天就要开学，大学，我们来了。

 第三章 - 靠近(1)

    下了游览车，跟廖又怡还有其他学长姊说再见后，我走往捷运站。在转过身的那一个瞬间，我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摀着微微发痛的肚子，我在不远处的花圃坐了下来。
    这三天的亢奋情绪，让我无暇顾及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如今一松懈下来，除了排山倒海的疲惫袭来，我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烧了。我拿起手机开始搜寻附近的诊所，但今天是星期天，时间也不早了，几乎所有诊所都在休息。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营业中的诊所，但是它的距离很远，搭捷运加上步行至少要四十分鐘，默默地评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能走，而且我也很需要医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抬起行李走进捷运站。雅婷要明天才会回来，今天我只能靠自己了。
    好不容易到了诊所，因为是星期天晚上，人不少，掛了号之后我还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我进到诊疗室，医生问了我这几天的状况，还按了按我的肚子，接着告诉我我不是感冒，是急性肠胃炎。
    有点傻眼地听着医生对我仔细地评估，我想起了昨天的晚餐是烤肉，我还吃了不少，我到底是怎么虐待我的肠胃的，自己都不太敢想像。听了医嘱拿了肠胃药之后，我踏上归途，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回租屋处的路上我买了白吐司和运动饮料，回到租屋处之后吃了吐司和药之后，我洗好澡准备上床睡觉，但越躺越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全身开始痒了起来。坐起身打开灯，我发现自己的皮肤上肉眼可及的地方全都起了一块块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红疹。
    我当下的心情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平静，我之前看过别人出现过这样的症状，这应该是药物过敏，只要去医院打一针就会好，但是……看着时针默默走向一点鐘，我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去掛急诊了，这个弄不好可能会很严重。
    收拾好东西后，我叫了计程车就前往最近的医院，掛完号之后，我坐在候诊区等待，半夜的急诊室医生、护理师们一样非常忙碌，我盯着医院刺眼的日光灯，闻着浓浓的消毒水味，一时之间有点出神，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呢？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得过肠胃炎，更别说是药物过敏了，荒谬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都觉得这比小说还精彩。
    走神之际，手机的提示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解锁待机画面，是言呈曦传来的line。打开聊天介面，言呈曦传来了一张课表，点开来最上面的名字是学长，天啊！他居然要到学长的课表了，真是感谢他。
    回了一个笑脸给他，我收起了手机，结果没过几秒，他居然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来。我接起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精神，「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才想问你有什么事情，今天解散的时候看你还是不太舒服，怎么都快两点了还没睡？」手机另一头传来言呈曦担心的声音，我正要回答，没想到护理师叫了我的名字。似乎也听到声音，言呈曦疑惑地开口：「你在哪？」
    「哈哈……」我乾笑了一声，接着小声开口：「急诊室……」
    向我问清了是哪家医院之后，言呈曦匆匆地掛掉了手机。看着逐渐暗下的手机萤幕，我突然有点后悔，都这么晚了干嘛还要麻烦人家，我们又不是说特别熟，而且这点小事又没什么，不过是因为急性肠胃炎烧了几天，然后吃药又药物过敏而已。
    只是……我忍着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我真的好不舒服，也好希望，现在有人能够来陪我。
    跟护理师描述了我的状况之后，我回到椅子上继续等待，没过多久，言呈曦就到了，他的穿着很居家，比起平常精神的样子多了一点慵懒，头发还有点凌乱，明显是匆忙赶来的。
    「你是什么校外教学结束后就生病的小学生吗？怎么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看着我一脸憔悴，言呈曦也没再数落我，只是静静地坐到我的身旁，还递给我一瓶水，「医生说什么？」
    「还在等。」接过水，我抿了一小口，接着我们谁也没再开口，不过他来了，老实说我真的很安心。
    不久后医生来到我的面前，我把刚刚诊所开的药单和药一併拿给医生，医生看了看，也问了我之前的病史，接着说我应该是对药单上某一种抗生素过敏，要详细知道是哪种的话要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今天先帮我打一针，等等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默默地点点头，我看言呈曦又拉着医生问了很多注意事项，我的精神越来越恍惚。护理师来到我旁边帮我打了一针后，言呈曦再陪我坐了一下后就起身带我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
    「谢谢你来陪我，我自己来这里念书，家人朋友什么的都不在，我不知道要找谁，所以……」我囁嚅着开口，心里真的对他觉得很抱歉同时也很感激。
    「都还没开学呢，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看你怎么攻略徐皞晗。」没好气地笑了笑，言呈曦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接着递给我一顶安全帽，「走吧，我载你回去。」
    我轻轻点点头，爬上言呈曦的机车后坐。可能是体贴我身体不舒服，他的车速不快、也骑得很安稳，趴在他的背上，我差点没睡过去，是他一直找我讲话让我打起精神。
    终于到达租屋处，他叨叨絮絮了一堆之后，催促我赶快去睡觉，明天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上学了。朝他挥挥手，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虽然觉得很抱歉，但是我此刻想着，如果做这一切的人能是学长就好了。

 第三章 - 靠近(2)

    开学第一天，我起得特别早，不知道是医院的药特别有效还是我真的太累，昨晚一觉到天亮，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身体彷彿也恢復了大半。我起床收拾昨晚因为太累而没弄的行李，还有各种药物的残骸，我谨记着言呈曦交代我不能吃太重口味的东西这件事情，早餐还是只吃了昨天的土司。
    收拾得差不多后，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出门上课时间绰绰有馀。我的第一堂课是社会学，是法律系的选修课，我因为对社会行为有一点兴趣，又觉得可能可以跟法律系做结合，就选了这堂课。
    背起包包我走出租屋处大门，却在门口看到言呈曦靠在机车上滑手机的身影。也同样看到我，言呈曦抬起手打招呼，「早！」
    「呈曦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朝他走去，他把安全帽戴到我头上，没给我发问的时间就跨上机车，接着示意我上车。
    我愣愣地照做，这辈子除了我爸妈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啊对了，还得向爸妈报告我生病的事情，只是等好全再说吧，省得他们白担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在去学校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言呈曦，明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他就说要帮我追学长，昨天半夜还特地到医院陪我，今天早上又在门口等我要载我去学校，我真的想不透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你喜欢皞晗吧，我觉得你很有机会。」言呈曦顿了好一下才又接下去：「或许能……」
    他那句话后面的声音被从我们一旁呼啸而过的超跑引擎声给盖过，我没听清楚，也不好意思追问。因为我喜欢学长？真是个奇怪的人。
    在停车场挥别了言呈曦，我到教室的时候刚好打鐘，找了个空位做下后，我跟身边几个茶会和宿营认识的同学打了招呼，接着就专注在课堂。这堂课主要是在简单介绍社会学对我们生活的关係，理论面向很重，我听着听着，看着窗外大好的晴光，有点分神。
    我打开手机看了言呈曦传给我的学长的课表，或许是因为大四快毕业了，学长只有修最低学分，而且都满集中的，都在星期二、三，这也代表其他时间我应该很难见到学长，该怎么製造更多见到他的机会呢？
    正思考着要如何更接近学长，接着言呈曦又传来了讯息。「皞晗今天一个下午都在图书馆工读，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我一看到这条讯息，眼睛都亮了，言呈曦，你真的是神队友啊！
    午餐时间我和雅婷约在法学院湖旁边的木桌椅吃饭，她看着我手上的白吐司跟运动饮料，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才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告诉她。
    「天啊项晼，你怎么还是这么能撑啊，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啊！」雅婷站起身来从头到尾把我检查了一番，确认我没缺胳膊少腿，这才坐回位置上开始吃饭。「你那个呈曦学长也对你太好了吧，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正喝着运动饮料，听着雅婷的发言，差点没呛到，我看着她大声反驳：「怎么可能啊，他还说要帮我追学长耶！」
    「也是，真是个怪人。」和我对言呈曦下了同样的註解后，雅婷也没再提起这个问题，反倒说起了学长，「话说你跟你的学长进展如何啊？」
    一提到学长，我又不自觉地笑了，「他很好啊。」跟雅婷说了这几天跟学长发生的点点滴滴后，我笑着望向雅婷，「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是。」雅婷头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一愣，开始为自己的论点提供有利支持：「他特别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还拿白粥给我耶，他还鼓励我不要因为看法跟别人不一样就没自信，让我多去思考，还有我朝他丢水球他都没生气耶！」
    「这些事情是一个学长照顾新进的小大一很基本的东西吧，而且他还是你们小队的队辅，关心队上成员本来就很正常。」雅婷淡淡地回应，把我的小小幻想全部浇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耶，那些行为都是学长对学妹基本的照顾，如过今天换做是其他人，我想学长也会採取同样的举动，我并不特别。发现这个事实后，我落寞地低下头。
    看我突然陷入低气压，雅婷有点傻眼，「没必要这么失落吧，这本来就很正常啊，你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你？」
    「我就很喜欢他啊……」弱弱地反驳，我自己也知道雅婷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你到底是喜欢他哪里啊？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我……」这次完全无法反驳，我是喜欢他哪里呢？我自己其实也不太知道，一开始是被他在雨中那种悲伤的眼神吸引，后来又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
    下午我只有两堂课，三点下课后我就前往图书馆，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到底喜欢学长什么，但当我看到在书柜前把一本一本书上架排好的时候，我突然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了。
    他胸前掛着图书馆工读生的名牌，整片落地窗洒下的阳光彷彿都没有他耀眼，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安静得像是剧情需要一般，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学长整理好了书，接着转过身，看向落地窗外的天空，我看着他的眼神，又是那种彷彿抽离于世界之外的悲伤。
    我想拉住他，在他的情绪飘起来之前。
    「学长好！」走到学长身边，我轻声打招呼。
    学长回过神来，似乎有点意外我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很快收起了悲伤的情绪，「听呈曦说你昨天去掛急诊，好点了吗？」
    「没事啦，掛急诊是因为药物过敏，打了一针就好了。」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再三向学长保证我有乖乖吃药而且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他才收起担忧的眼神。
    「要找什么书吗？如果想买教科书的话，学校后门出去有一家专门卖法律书的书局，可以去那里。」学长推着书车，跟我边走边聊。
    「没啊，我是来找你的哈哈。」故做轻松地开口，我心里讚叹自己居然能笑着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听说你在图书馆工读，就也想来看看。」
    「对图书馆工读有兴趣吗？」学长直接略过了前面那一句话，问我对工读的事情，「这几天开始报名，学校是排班制，算最低时薪的，可以在课间有空的时候来，很弹性。」
    听着学长介绍，我觉得很有兴趣，除了能打工赚一点零用钱外，还多了很多机会见到学长，「我想做！」
    「那么我把报名表传给你。」学长笑了笑，接着说要去忙让我自己逛逛。朝学长挥挥手，我打开学长传过来的报名表，心里想着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填写完报名表的我，成功地成为了图书馆的工读生，看着少少的最低时薪，我有点难过，明明去做家教能够赚更多钱的，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学长。在排班表时我刻意把自己的班都跟学长排在一起，这样就算是学长没有上课的日子也能见面了。
    图书馆的工读要说困难也不困难，但绝对称不上轻松，从最基本的借书还书到整理书架、把书归位，一切都需要细心与耐心，有时还要解决同学提出的问题，真的很有挑战性。
    不过既然是和学长一起就没关係。透过工读我觉得我离学长更接近了一些，我之前的迎新活动就知道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这样的责任感同时也体现在工读上，他在借书还书的同时都会贴心提醒同学借阅期限以及逾期后如何归还的事项，还会细心介绍哪边有还书箱和各种图书馆的功能。
    每次看着学长在工作，我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当我正出神发呆时，一本书不轻也不重地敲在我的脑袋上，「项晼学妹，工作时可不要发呆啊。」
    我回过头，是呈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把手上的书归位，我顺口一问，这天下午学长要去上课没有排班，图书馆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工读生，他正在柜台借书还书，我则自己在整理书柜。
    「我来图书馆念书啊，大四了要准备考研究所。」他故作轻松地回答，不过不难看出，考试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一定程度的压力。看到平常游刃有馀的他也有这种时刻，我不自觉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问。
    「没啊。」我答。
    他又这样陪我整理了一下书柜，好像是受不了沉默他又接着开口：「你这个月和皞晗有甚么进展？」
    「我觉得我和学长的关係拉近很多耶！」一提到学长我的精神都来了，「我刚开始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学长帮我超多忙的，第一次帮同学借书结果电脑就当机，要不是学长机灵不然我可能就要被开除了！还有啊有时候书柜的书太高我拿不到学长还会帮我拿，他真的好帅！还有啊……。」
    在注意到自己越说越大声时，我才发现呈曦学长就这么听我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一时之间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呈曦学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顺利就好。」他笑了笑，接着向我道别，找到一个隐密的座位就开始念书，我也不再去打扰他。老实说有他真好。

 第四章 - 触及(1)

    随着时间过去，我感觉我跟学长的距离越来越近，当然也少不了我的努力。平时的嘘寒问暖不说，上班时间的小点心、下班时间的巧遇，一次又一次，学长跟我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学长几乎都只是在附和我所说的话，或是对我的问题提供意见，他很少聊到自己的事情，跟他有关的事情我大部分都是从言呈曦那边听说的，这让我有点挫折，但还不足以打倒我。
    虽然生活都围绕着学长打转，但是我也没忘了我的社交生活，若芸学姊偶尔会较上我去帮忙系学会的活动，一来二往，我也跟系学会的学长姐们熟稔了起来，尤其是会长伶伶学姊，她真的是个聪明又伶俐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某天冷不防地，他问我是不是喜欢皞晗学长，我当下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知道？」
    伶伶学姊对我翻了一个白眼：「你应该问还有谁不知道，你的视线永远都只追着他跑，虽然你也常买小点心请大家，但是皞晗学长的总是特别好，这差别待遇可见一斑啊。」
    当下我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只能红着脸愣在原地。
    看到我的窘况，伶伶学姊也不再捉弄我，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加油就走了。
    原来我喜欢学长已经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了啊……
    那天下午图书馆没甚么人，我就找开始找话题跟学长间聊，「学长跟呈曦学长是高中同学吗？」
    「嗯没错。」学长正低头看着书，头也没抬地回应我：「还有若芸，我们三个一起考上这所大学的法律系。」
    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我发现他的视线早已不在书上，他好似又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之中，「那你们认识要七年了耶！」我故作惊叹，想要拉回学长的注意，只是他看都没看我喃喃道：「七年了……」
    这时的我并不知道学长对于七年的感慨有多深，我只知道我们的话题又停在此刻了，我好像总是能够问到让学长悲伤的事情，他那平易近人的气息此刻全无，又是给人一副抽离于这个世界的距离感，说实话我很挫折。
    我好像总是没有办法理解学长在想甚么，每次感觉快要靠近又会被他默默推离，都快要期末考了，我跟学长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我联络上了我的军师呈曦学长。
    「你知道为什么学长看起来总是那么悲伤吗？」在图书馆外我劈头就问被我找来的呈曦学长。
    「悲伤？会吗？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忧鬱。」呈曦学长懒懒地答。
    「那就是悲伤啊！我一直觉得他有心事。」
    「应该是在担心国考的事情吧。」
    「我觉得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呈曦学长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要不然你试着告白看看，或许他就会告诉你原因了。」
    「告白！」我顿时退却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要跟学长告白，我也从来没有跟别人告白过！
    「干嘛，怕了吗？」呈曦学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就这么盯着我。
    小心翼翼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看去，我隐约还能看见学长坐在柜檯里面帮忙整理归还的书籍。
    「怕爆。」我诚实回答。
    「怕要怎么追到手？你以为爱情是手到擒来的东西吗？」
    呈曦学长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不禁哑口无言，只是要怎么告白啊？
    「很简单啊。」说着呈曦学长朝我勾勾手，我也就靠近他，突然他伸出手把我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的狭小空隙，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我吓傻了，就这样站在原地也没推开他，几秒鐘过后他或许也觉得尷尬，乾咳了几声就收回手，接着环手靠在墙上。
    「这招好像不太适合你。」他淡淡地为自己令人傻眼的举动作了结论，「我觉得告白不拘甚么方法，只要真心就可以。」
    还没缓过神来，我愣愣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只要真心就可以，那么就来吧！
    马不停蹄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期末考周，这天我特别选在学长工读的时间来到图书馆念书，期中考周图书馆里面人满为患，但是在这里工读了这么久，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人很少，那些是四楼的文史哲专区，那里平时摆放的座椅也不多，但是很偏僻又很安静。
    我早早到图书馆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就看到学长正在一旁整理书籍，我朝他挥挥手，他则走过来关心我的课业，法律系大一生要面对最棘手的科目就是民法总则以及刑法总则。学长走过来提点了我构成要件的判断方法以及三段论的写作方法后就继续去忙他的工作，我也没再打扰他专心念书。
    很快令人厌烦的期末考周终于结束了，周末我跟雅婷相约去逛街，我打算买一个小礼物来感谢学长对我的指导，只是不知道要买甚么所以跟雅婷随意地逛。这时我们看到一家外表精緻可爱的小店，我们相偕走了进去。
    一进门，麵粉的香味扑鼻而来，展示柜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水果蛋糕，我和雅婷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说学长喜不喜欢吃蛋糕啊？」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嫌弃地回答，雅婷逕自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我也站在柜子前面挑了许久，最后点了白葡萄乳酪蛋糕要给学长当礼物。学长收到的当下很开心，看到他开心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枉费我用心挑选了。只是在送给学长的当下被呈曦学长给看到了，他卢了我半天问我为什么他没有，我才把我珍藏着要当点心的焦糖海盐可丽露拿出来送给他，他平常也帮我很多忙算是谢礼。
    期末考结束后，图书馆的工读生们相约一起去办庆功宴，本来学长因为要准备国考没有要去的，但是抵不过我一再的邀约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因为我想我是时候该跟他表明我的心意了。
    庆功宴结束后，我跟学长走在河堤边消食，他在前我在后，「学长，我喜欢你！」鼓起了这辈子最大最大的勇气，我喊了出来，走在前面的学长顿时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我，那瞬间彷彿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朱唇微啟，好似想要说些甚么，他的眼里有着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半晌他才开口：「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学长有喜欢的人了，是谁？为什么我不知道，不对，对于学长的事情，很多很多我都不知道。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学长都朝我走来，「学妹你还好吗？」
    我一愣，接着勉强挤出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难看的笑容，「很好啦，没事啊，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你，还一直纠缠你造成你的困扰，对不起……」
    在一连串的语无伦次中，我没能忍住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学妹……」看着学长好像想再说点甚么，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那没事了，我先、先走！」
    像是逃跑似的，我离开了现场，而学长他也没有挽留，这时我就知道，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一丁点喜欢我。

 第四章 - 触及(2)

    独自一人坐在河堤边，我望着前方出神，被拒绝的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我还没有缓过来。
    「你……」
    闻声我回头，是言呈曦，他说要来看看我们的结果所以也有跟来，随意抹了把脸，我勉强挤出笑容，「嗨呈曦学长。」
    见我脸色不大好，他直接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接着递给我一瓶葡萄汽水。看着他一脸担心，我又走神了，下意识地接过汽水，我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呛辣的口感在我嘴里炸开，因为喝得太大口，很戏剧性地我呛到了。
    咳了好一阵，我才慢慢缓过来，天啊我居然呛到哭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不只喉咙和鼻子很痛，心更痛。
    言呈曦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包卫生纸，接着轻轻拍我的背安慰我。
    又哭了一阵，我慢慢冷静了下来，天啊，好丢脸喔，居然在别人面前崩溃。
    「学长说，他有喜欢的人。」我微微笑了，我想这个笑任谁看都会说丑吧，「亏你还这么帮我，我失败了。」
    「感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言呈曦轻声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的啊，喜欢学长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可能强迫学长也喜欢我，只是……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的，这样是不是很自以为是啊。」把脸埋在膝盖间，我缩成一团，不想再让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我一直都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他那么好，我根本就配不上他，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造成他的困扰，我真的很糟糕。」
    「皞晗从来不觉得你造成他的困扰，况且喜欢和不喜欢不是一刀两断的感情，我不觉得皞晗对你没有一丝好感，但或许那些好感没有多到称作喜欢。」言呈曦伸出手拦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拉，「你很好，真的，没有谁配不上谁，只有谁适合谁，所以不要哭了，好吗？」
    听完这句话，我更难过了。是啊，我或许没有配不上学长，但对学长来说，我并不适合他，这感觉起来比配不上更让人难过。配不上或许还能透过努力让自己更好，但合不合适，我想我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成为学长心中那个喜欢的人吧。
    靠在言呈曦怀里，我放声痛哭，所幸夜深了，河堤旁边没什么人，我应该不会侵害到任何人的居住安寧权，没有能够成为学长喜欢的人的权利，但至少我有好好痛哭一场的权利吧。
    最后是言呈曦送我回家的，捷运的末班车早就过了，他骑机车载我。说来这还是第一次给爸爸以外的男生载，虽然对言呈曦有点抱歉，但坐在后座的我只想着，如果是学长载我那该有多好。回程的路上飘起了细细的雨，在经过跨河大桥的时候，远处的万家灯火在朦胧细雨中显得很美。
    一路上恍恍惚惚的，我甚至忘了我是怎么洗好澡躺到床上的，我只记得言呈曦叮嚀我不要想太多，只是真的不容易。通常小说和电视剧都会演失了恋的女主角倒在床上哭着睡去，但一直以来我都很难入睡，那种唯美的画面跟我一点都沾不上边，很现实的是我失眠了一整夜。
    看着房间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亮起，的确，世界还是在转，不会因为我的难过而有什么改变，不过就是失恋嘛，这没什么的啊。
    似乎是真的太累了，在天色完全大明之前，我终于睡去。睡梦中一直做恶梦，与学长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段回忆如雪花般在我眼前飞舞，接着将我淹没。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学长背对着我往前方走去，路的尽头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她挽起了学长的手，而学长的脸上掛着我从没看过的幸福笑容。
    那个笑容很刺眼，而庆幸的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在现实中见到。

 第五章 - 抽离(1)

    图书馆的庆功宴结束后，我的寒假也剩不到三个星期了，我辞掉了图书馆的工读，因为我真的没脸再见学长了。在家里闷了两个星期，我终于在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末回到租屋处时被雅婷拖出家门，她说她看不下去我这颓废的样子了，强迫我要出门去晒太阳。
    想着有理，毕竟闷着闷着是会生病的。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前往附近的咖啡亭，这半年多来我们很常去光顾，这里的主要客群是高中生，消费水准不高，东西又好吃。如今还没开学，店里头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气氛格外愜意。
    找了一个靠窗又有隔板，隐蔽性相对好又舒适的位置，我们坐了下来。虽然都有在联络，但学期末因为考试，寒假又因为回家，回家后又过年，我也好一阵子没有看到雅婷了，我们甚至是在租屋处才碰头。
    「最近好吗？」我问她。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那天是谁半夜打给我，哭得要死要活，喊着为什么学长不喜欢我、为什么活着这么辛苦，然后就给我把电话掛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看起来心有馀悸的雅婷，喝了刚送上来的水果茶压惊，接着指着我扬声道：「在我看来，你那个学长就是个渣男。」
    差点没把我喝到一半的鲜奶茶吐出来，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学长又温柔又体贴，对人和善又有礼貌，长得好看不说，个性又那么好，怎么会跟渣男这两个字扯上任何一点关係？
    「你瞎了不成？」见我完全否认她的话，雅婷竖起了指着我的手指头轻轻摇了摇。
    「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
    没错，真的很好。我点点头。
    「你不是说你常常觉得他喜欢你？」
    没错。我又点点头。
    「你不是说他知道你喜欢他？」
    没错，这么明显谁都看的出来。
    「你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
    没错，我失落地低下头。
    「那就对了，渣男认证。」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喉，雅婷接着开口：「既然有喜欢的人了，还全盘接受你对他的好，明明知道你喜欢他却没有明确表示拒绝，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这种人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整整愣了好几秒，打从心底认定的事实与雅婷口中陈述的理论有着巨大的落差，我一时之间陷入衝击，学长是渣男吗？
    「可是是我自己去喜欢人家的……」低下头不敢看雅婷，我心里隐约认同她所说的话，但我不愿意去相信，学长对我的温柔，的的确确伤害了我。
    「你说得也是，但我还是觉得他很渣。」
    「我喜欢他，本来就跟他没有关係。」我轻轻地开口，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认为的，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求什么回报，也没想过能够站在他身旁，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很好。不过既然只是这么想，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呢？
    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雅婷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付出总是希望能够得到回报，即便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没有义务给你什么，但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他对你没意思，就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要骂我还能陪你骂的，结果你居然帮她说话。」
    听着雅婷的话，我笑了，对啊我总不能让雅婷跟我一起称讚学长有多好吧，既然我骂不出口，那么听她骂骂也算帮我宣洩情绪。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天的烦闷慢慢在午后的阳光中被笑语稀释，从高中就是这样，雅婷总是站在我这一边，偏袒我、宠着我，任由我随心所欲地生活，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眼看天色向晚，我们收拾了东西，时间也差不多了，后天就要开学，我们说好要早点回去休息，但我却在起身时马上坐了回去。
    「干嘛？」丝毫不能理解我的怪异举动，雅婷也跟着坐回原位，「腿软喔？」
    「不是啦！」翻了一个白眼，我指着跟我们的位置隔了一个隔板，刚刚落坐的另外一组客人，接着放低音量开口：「言呈曦跟若芸学姊。」
    「喔喔帮你追渣男的学长跟漂亮学姊。」稍微瞥了眼他们在的方向，雅婷耸耸肩，「走啊，干嘛躲人家？」
    我双手合十对着雅婷低下头，拜託她放低音量，确认我们说话的声音不会被隔壁桌察觉后，我有点尷尬地开口：「我失恋那天言呈曦送我回家，我在他面前哭得超惨，后来他又很关心我，我真的没脸见他。」
    「……」愣了一下，雅婷笑了：「你哭起来那么丑，我要是你也没脸见他。」
    瞪了对座窃笑的雅婷一眼，我撇过头不理她。
    不过话说回来，言呈曦和若芸学姊关係真的很好，在学校时就常常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大家都在传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只是双方都坚决否认，说只是从高中到大学的好朋友。不过在我看来，言呈曦好像还满喜欢若芸学姊的，虽然他对我们这些学弟妹都很照顾，也和其他学长姊相处融洽，但我总觉得他对若芸学姊特别不一样。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隔壁传来若芸学姊的声音，音量不大，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提议的是我，跟你没有关係，况且一开始你也并不认同我的作法。」
    呈曦学长接话，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安慰学姊。不过他们在聊什么啊？突然感觉到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我有点尷尬，怎么我好像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见我还想听下去，雅婷戳了戳我，用嘴型表示要走，我想了想也是，在这边偷听别人说话，侵犯了人家的隐私权，对法律人来说太可耻了。
    我拿了包包正要起身，却突然听到了关键字，当下我愣在座位上。
    「项晼她很难过对不对？」
    同样听到了我的名字，雅婷皱起眉，也跟着坐了回来，这次换成我们两个都竖起而朵仔细听。
    「那天她哭了很久，我送她回去后不知道怎么样了，传讯息她也只是回没事。」
    「听伶伶说她退掉系学会了，是不是因为皞晗？」
    「或许吧，她感觉真的挺难过的，我也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喜欢他」
    「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做错了，我只是希望皞晗可以走出来，不要再继续痛苦下去，但我没想过这么做会伤害到人。」
    「皞晗会变成这样，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而项晼，也是我怂恿她去追皞晗的，要怪就怪我吧，你没有错。我以为她能把皞晗拉出来，但皞晗他……」
    接着是很久很久的沉默，久到我觉得有好几个世纪这么长。
    想起最初见到言呈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奇怪，突然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学长，也没等我答覆，他就说要帮我追他。当时我虽然疑惑，但也没深思，现在想来有点莫名其妙，他这么帮我图什么呢？
    他又为什么希望我能把学长拉出来呢？
    「两位小姐，不好意思，用餐时间已经超过了，不知道还要继续加点或是买单呢？」太过专注偷听隔壁桌的对话，我和雅婷都被突然出声的店员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客人多了起来，匆匆拿了东西，我和雅婷到柜檯买单后快步离开。
    并肩走向捷运站，雅婷在路上问我知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稍微捋了捋思绪，言呈曦和若芸学姊似乎都知道为什么学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他们好像还说好要帮我追学长，还说什么想要我拉学长一把。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多想，我们早点回去吃饭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然后要记得微笑。」向我挥挥手，雅婷搭上了与我不同方向的列车。
    也是，一直想东想西自己又会很难过，不如什么都不要想，早点回去睡觉吧。
    搭上回家的列车，我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空，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伶伶学姊就传来了讯息，她问我还好吗？

 第五章 - 抽离(2)

    我不知道我该回復甚么，伶伶学姊这么关心我，但是我却不好意思告诉她我发生了甚么事情。应该是见到我已读，没多久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伶伶学姊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很快从电话另一投就传来伶伶学姊的声音，她先是跟我寒暄了几句，也挽留我继续待在系学会，得到我否定的答覆后，她淡淡问一句：「项晼，这些都是因为皞晗学长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其实皞晗学长跟若芸学姊交往过，大家都在传。」伶伶学姊小心翼翼地开口，好像在顾虑我的心情，「对不起没有早点告诉你。」
    一瞬间，我好像想通了甚么，言呈曦和吴若芸的窃窃私语、学长看向吴若芸的复杂神情、三个人之间莫名尷尬的关係。原来学长会这么悲伤，都是吴若芸害的，而言呈曦是因为希望学长可以放弃吴若芸才会鼓励我去追学长，这样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蒙在鼓里，大家就都拿我当笑话看。
    开学了，经过两个星期的寒假，心情反而没有沉淀反而越来越烦闷。前两天跟雅婷吃饭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学长的事情，我以为我可以平静面对了，只是眼泪还是掉不停。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或许我也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倾诉、有个机会能够发洩，那也就够了，我自己的情绪，终究还是要由我自己整理。末了，她告诉我，要记得微笑，我才发觉，我真的好久没有笑了。
    上完课我拒绝了同学的午饭邀约，揹起包包往外走，加上午餐时间和空堂，我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通常我不是去系办就是去图书馆，但……
    学期结束后，我就跟伶伶学姊说要退出系学会了，图书馆打工那边也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看到学长。我怕再看到他，自己好不容易稍微整理好的心情又会一团乱，也怕再看到他会发觉，儘管他有喜欢的人我还是喜欢他。
    反正他要毕业了，忙着准备国考，课又很少，他离开学校剩没几个月，这段时间最好不再见，以后也是。
    边滑着手机，我慢慢踱到了湖边的木栈道，现在早春，气温还很凉，风又挺大，平时挤满人的木桌椅此刻空荡荡的。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我几乎不来这边，不过所幸今天的气温很低，让我有个地方可以一个人默默地伤春悲秋。
    「项晼！」看好了一张桌子，我才刚放下书包，背后却传来呼声，听出是谁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还是回头。
    「若芸学姐，午安。」吴若芸小步向我跑来，言呈曦跟在一旁，他们总是同进同出。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本来我也是，但我没想到，原来吴若芸是学长的前女友，而学长会那么悲伤，也全都是因为她。
    而知道这一切的言呈曦还鼓励我去追求学长，后来还说什么或许我能够把学长从无尽的悲伤中给拉出来，如果他能早点告诉我，至少我也不会浪费自己那么多时间，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把那么深爱别人的学长给拉出来？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我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
    心里头盈满了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我也读不懂，不过最大宗的就是忌妒和不爽吧，忌妒吴若芸能得到学长全部的目光，不爽言呈曦把我当白痴耍。
    「你还好吗？」吴若芸在我面前站定，她伸手想要拉我，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她扑了空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接着默默收回。「你怎么退系学会了？我听伶伶讲才知道，真的很可惜。」
    「就……有自己的安排。」看着她一如往常好看的脸，此刻她脸上的担忧让我觉得很虚偽，我知道我在迁怒，但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她凭什么能让学长喜欢，又凭什么不好好珍惜他，凭什么让他痛苦地过日子，又凭什么让我以为我有机会能够走到学长的心里。
    「是因为皞晗对吗？」她轻声询问，见我没回答，接着她淡淡开口：「我替他跟你道歉。」
    道歉？你凭什么说抱歉？是你拋弃了学长，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替他说抱歉？
    「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係。」瞬间理智失去控制，我朝她大吼，用了连我自己都吓到的音量。她似乎也吓到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趁着空档，我拿起背包直接走人，我不想看到她的脸。
    「喂！」言呈曦跟了上来，拉住我的手，我想甩开，无奈敌不过他的力气被逼着转过身。
    「干嘛？心疼她被我吼啊？那你赶快去安慰她啊，真是羡慕啊，学长因为她难过到现在，还有你时时刻刻守在她旁边，对啦，是我自己白目去喜欢学长，吼学姊是我在迁怒，这样行吗！」甩开言呈曦的手，我抱着背包跑离原地，眼睛被泪水盈满，视线一片模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了。
    没人再追上来，没人再拉住我，我直接离开学校。不管是言呈曦、吴若芸还是学长，至少今天，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第六章 - 不撑伞的雨天(1)

    大二上学期的第一周，一切还是一如往常地进行。
    学长的毕业典礼我没有到，反正在那天之后他也没有主动联络过我，虽然除了公事之外也从来没有就是了。
    从失恋到现在，也过了几个月了，这个暑假我甚至除了读书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这样让自己放松，思考了很多很多，重新整理了对学长的感情。我发现我依旧喜欢那样美好的他，只是我该慢慢放下了，虽然到现在进度缓慢，但我相信我可以。
    上学期末我申请了商学院主办的财务金融学程，这学期开始要修经济跟会计课程，估计生活会变得很忙碌，这样也好，多忙一点就没有时间再想他了。
    下课后我到学生餐厅外带了一份午餐，接着到湖畔的木头椅区用餐，自从不再去图书馆跟系学会之后后，这里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边吃饭边看着湖里的鸭子在滑水，我就想着看似从容悠游的样子，鸭子水下的脚滑得有多辛苦，就像学长那样，总是面带微笑的表情，心里头乘载着我当初一点都不知道的悲伤。
    想到学长心情又有些失落，但我答应自己了，要从每天想他好几次，到每天一次，到两三天一次，到一周一次，最后，我能够不要再想他，或至少，想他的时候不要那么难过。
    虽然已经夏末了，这座城市还是如盛夏般炎热，所幸有微微的凉风与树荫遮蔽，还不算太难受。打开了我的午餐，我拿出环保餐具开始进食，微风吹的湖面掀起一阵阵微小的涟漪，天气真好。
    「心情看起来不错。」
    闻声，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我愣愣地看着好久不见的不速之客，厚着脸皮在我对面的位置落坐，挡住了我午后愜意的湖畔风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用非常难看的脸色看着他，心里只想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拆开看起来是从便利商店买来的麵包，言呈曦对我露出笑容：「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当然是来上课的啊，你不会不知道我考上法研所了吧？」
    我知道，但我不想知道。只是法学院一楼电子公布栏大大的榜单已经闪了几个月了，常常经过要不看到也很困难，不过他上他的课，我吃我的饭，没事干嘛出现在我面前？原本的好心情完全被打乱，我叹了口气，决定无视他继续吃饭，我失恋的时候再难过一餐也都没落下，现在区区不爽，饭还是要吃。
    「项晼学妹，不要无视我啊，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啊？」言呈曦举起手在我眼前挥啊挥，我看着很烦，索性低着头只看着我的饭，学生餐厅这个学期的柜位整个翻新，东西好吃了许多。
    「你这么冷漠，我会很难过的。」委屈地低下头，言呈曦闷闷地吃起他的麵包。
    一瞬间鸡皮疙瘩起满身，我嫌恶地抬起头看他，他仍然一脸落寞，这个诡异的气氛持续到我吃完我的午餐。
    「没事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我就想到学长，想到学长就更看你不爽。丢下这句话，我起身走人。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这半年多来第一次。」他好像没听出来我口气里满满的厌恶，居然笑着跟上来。半年多了吗，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学长现在好不好。
    「你在想皞晗？」言呈曦开口，我一愣，马上收起嘴角微微的笑意，想到学长，我总还会不自觉地微笑。
    「你到底想干嘛？」停下脚步，我转向言呈曦，背着阳光，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我想，帮你撑伞。」他开口，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对视了好几秒，我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我知道我心里的雨始终下不停。
    记得曾经读过一首诗，诗里面提到了有些选择是逃不掉也免不了的，例如陪你淋雨或是为你撑伞；例如乐在当下或描绘未来。但我两个都不想选，这场雨我只想自己淋，我也只想活在有学长的回忆里。
    「今天没有下雨，你省点力气吧。」避开他的视线，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话，逕自绕开他往法学院走，快上课了，要先去佔位置。
    「项晼，等等见。」言呈曦在我身后轻快道，听起来心情很好。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个性吗？为什么我觉得跟我认识的他不一样？还有谁要跟你等等见啊，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
    不过很快的，我就知道他的等等见是什么意思了。
    这堂课是债篇总论，总共四个学分，佔这个学期课程比重很大，我选了大一教我民法总则的老师，老师幽默风趣，教学方法我也很喜欢。但老师在上课前临时发电子邮件给修课同学，说教育部有会议，今天会迟到，所以先由助教来讲解上课规则。
    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窗外，这间教室正好能看到法学院外面的湖，我就这么看着湖面倒映的天空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助教已经进了教室，是同学们的欢呼声我才回过神来。
    「天啊！呈曦学长是助教吗？」
    「好开心喔！以为学长上研究所就很难有机会见到了，没想到学长居然是这堂课的助教！」
    「学长你行吗，可不可靠啊？」
    此起彼落的说话声，在在显示着言呈曦在我们这一届的人缘有多好，的确，法律系应该除了今年的新生外没有人不认识他，就像大家也都认识学长一样。
    不过有些看起来是转学生或是别系的同学，对于其他人这么高兴非常不解，虽然我不是转学生也不是外系生，但我对大家的躁动也非常不解。
    「项晼！是呈曦学长耶！」廖又怡转过头兴奋地对我说，我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毕竟班上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之前发生了什么。
    「好了，大家冷静。」言呈曦拿起麦克风安抚班上躁动的情绪，「你们这样会吓到其他不认识我的同学。」
    放下麦克风，言呈曦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末了还附上电子信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给不认识我的同学还有想假装不认识我的同学听，我是这个班这学年的助教，今年才刚从大学部毕业的学长，言呈曦。」
    我篤定他在说「想假装不认识我的同学」那句话时，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学长，你的line也要写上去啊，这样比较方便问问题嘛。」
    「对啊学长，给个line大家更能认识你嘛。」
    「欸这可不行，我的line不随便给人的。」耸耸肩，言呈曦在大家的哀号声中摇了摇头。「好了回到正题，老师交代这堂课要选一个课代，方便跟我和老师沟通，有谁要自愿吗？」
    「我我我！」一堆同学争先恐后地举手，「当课代就能有学长的line了对不对？」
    课堂的气氛很欢乐，但当然，我完全不想融入。我翻开法条，从债编第153条开始看起，意思表示合致契约成立，这句话从大一就一直听老师嘮叨。
    「同学冷静一点，我才刚说我的line不随便给人的，所以……」言呈曦的声音又从讲台上传来，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已经有我的line的人当课代囉。项晼，等等下课来找我，还有解除我的封锁吧。」
    我无言以对，每次感觉学长喜欢我都是错觉，但不好的预感往往都是真的。
    全班一阵譁然，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该死，他怎么知道我封锁他啊，还有为什么要在全班面前讲出来，这样我要怎么解释啊！
    「默示意思表示，契约成立囉。」言呈曦很乐地宣布我被强迫当选，我都还没来得及反驳，老师就进教室了。
    言呈曦跟老师打过招呼后，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落坐，经过我的位置的时候还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我是哪里惹到他啊，他至于这么折磨我吗？
    「欸欸项晼，大一的时候你就和那群学长姊特别好，到时候就拜託你跟呈曦学长刺探一下考点囉！」同学纷纷对我投向一切就交给你的目光，我尷尬地回以微笑，接着低头看法条。
    言呈曦到底在想什么？我很纳闷，老实说自从跟他翻脸后，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没有任何交集，就算在学校遇到我也都无视他，况且他前一段时间在准备研究所，出现在学校的时间也不多，要有什么接触就更少了，他更没主动来找我，就和学长一样。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心境是受到什么衝击產生什么变化，以致于性情大变，变得更加讨人厌。
    撑着颊，我也无心听课，拿起手机打开line，按进了设定，我解除了言呈曦的封锁，最后的聊天纪录是一句「对不起」，半年前的我已读不回。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拿起手机，言呈曦马上传来一则讯息，让我下课等他，要交代团购买书还有创班级群组的事，随后还附上了一个有着大大笑脸的晴天娃娃贴图。有点不耐烦地回了个嗯，我关掉手机，开始专注课堂。
    下课后我拿起书包正准备去图书馆，突然想起言呈曦要我等他，往讲台看去，老师在交代他事情。我走到教室外靠在墙上滑手机，我最喜欢的粉丝专页更新了。
    「你说你喜欢雨天，从此我的天空便不再放晴。」
    看着虽然简单但语句有些不顺的文字，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能够理解版主在写什么，我想是因为那个「你」所以自己的天空不再放晴吧，和我一样。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晴空万里甚至有点刺眼，但我的心却在下雨。
    「在想什么？」我走神了，以致于言呈曦突然在我旁边出声我吓了一跳，「你说你喜欢雨天，从此我的天空便不再放晴……」
    听着他唸着我刚刚在看的发文，我下意识地关掉手机退开一段距离，「请尊重我的隐私权。」
    「我喜欢晴天，尤其是像今天的这种能够晒死人的太阳。」言呈曦朝我微笑道：「这样不管流过多少眼泪都会被蒸发，然后又可以往前走了。」
    没有学长的日子比想像中无趣，我每天过着上课下课回家的生活，雅婷搬出租屋处后我们也渐渐减少联络，她好像在忙什么似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我所习以为常的日常不復存在。
    我曾经以为快乐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好像不被允许似的，一切都会改变。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一切都在改变，这样的事实令人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我时常回想与学长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闪闪发光的回忆，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捷运站，想起那场下不完的雨，想起他悲伤的眼神，想起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只是我想不起来该如何微笑了。
    一个人在捷运上，平日下午人少了许多，我靠在门边看向窗外，景物快速倒退，我时常有一种感觉，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着，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大家都离回忆越来越远，只有我怎么也没办法往前。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从我的耳边响起，又是那该死的言呈曦，「你不觉得回忆也是这样吗？外国人有一句话叫做goodolddays，过去总是很美好，但当下其实也非常值得把握。」
    我知道他在拐个弯劝我不要深陷在回忆之中，但那样的心情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我不是不能从回忆中抽离，我是不想接受没有学长存在的日常。
    我把所有有关学长的事物都从我的手机里删除了，儘管我还是可以联络到他，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学长说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还是吴若芸，他这么深爱她，这要我如何是好？
    与其成为别人的第三者，不如就让我自己淋这一场雨，谁也别来打扰我。
    见我没有回应，言呈曦也没再开口，车上明明很多位置他却偏偏要坐在我的旁边，我也不想跟他说话，索性把头撇向窗外，继续盯着风景发呆。
    这座城市常常下雨，今天也是，绵绵细雨打在车窗上，然后被风拉成长长的雨丝。
    「你说，学长他是怎么看我的？」受不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还是开口。
    「我不是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绝对不是看待一个普通的学妹吧。」言呈曦懒懒地开口，语气里有一丝不甘，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那你当初为什么说要帮我追学长，你是为了什么？」我继续追问。
    「你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徐暤晗？你都不关心我吗？不想知道我考上法研所的心路歷程吗？」轻巧地带过我的问题，言呈曦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考试经歷，从没日没夜的读书到笔试到口试，直到最后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你知道我考上研究所的事情第一个最想跟谁分享吗？」
    「谁？」我下意识地随口一问。
    「你。」他回答，语气很肯定。
    捷运到站了，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下车，最近他常常说这种让人觉得曖昧不明的话，听了就让人厌烦，他明明知道我很喜欢学长却还是在戏弄我，以欺负我为乐，这个人真是烂透了。
    踩着大大的步伐，我走出了捷运站，一时之间我忘了撑伞。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即使没有学长的雨天，不撑伞其实也挺浪漫的。
    然后我的头上就多了一把伞，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言呈曦。
    「明天空堂我在图书馆等你，念书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事情。」他把伞塞给我，接着一个人踏入雨中。
    我明明有伞的，那把和学长一起撑过，有些坏掉的伞。

 第六章 - 不撑伞的雨天(2)

    映入眼帘的是金黄色的稲浪，正值东部的採收季节，农夫们正在田里忙活，我则骑着脚踏车穿过田间的小路。本应该浪漫的画面却因为不停拍打在我脸上的雨水而变得狼狈无比，在我前方的言呈曦和吴若芸却好像不会累一样，轻松地哼着歌往前骑，还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丢。
    我顶着满头汗水和雨水卖力地往前，我此时此刻有一点点后悔答应吴若芸的提议。故事的一切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项晼学妹，只要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跟皞晗有关的一切。」吴若芸在电话里柔声说，老实说我很好奇但还是保持怀疑。
    「跟学长有关的一切？」我试探性地开口。
    「没错，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吴若芸很肯定。
    犹豫再三，我点头，「要去哪里？」
    吴若芸听到我的答覆后松了一口气，语气带着笑意道：「走吧，周末你就知道！」
    週六一大早我的手机响起，是吴若芸打来的，她让我准备好就可以出去了，一开门我就看到一台车停在我就门口，驾驶座上言呈曦带着大大的笑容向我挥手，吴若芸则从副驾驶坐下车帮我搬行李，深怕我逃走似的还催促着我快点上车。
    「为什么言呈曦在这里，还有我们要去哪里？」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我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知道学长的一切，但这不包括我要看见讨厌的人。
    「项晼学妹不要这么冷漠嘛，我可是两位此行的苦力司机，请多一点关爱。」言呈曦嘻皮笑脸地开口，在确认我系上安全带之后才缓缓起步。
    「学妹不要着急，马上你就知道了。」掛着一贯柔和的微笑，吴若芸看起来心情不错。老实说面对她我还是有点尷尬，毕竟之前我曾朝她发脾气，不过现在看起来她完全不在意。
    路上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间聊，吴若芸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当法务助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抱怨，我才觉得我们距离没有那么遥远。
    「你们知道吗？律师天天要我撰状，从起诉状到答辩状，我真的快要过劳了，每一个案子庭期又排得那么紧，他们根本就是把社会新鲜人当消耗品在用！」吴若芸气愤地说，言呈曦则是在一旁幸灾乐祸，说着自己还在读研究所没有那么多烦人的事情。
    两个人聊起天来很有默契，也不时会询问我的意见，老实说这趟旅程还挺愉快的，毕竟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们，只是因为学长的事情才变了样。
    还有一点奇怪的就是，大家都在盛传言呈曦喜欢吴若芸，但现在看来两个人真的就只是从高中就认识的多年好友。
    随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自然，直到看到龟山岛之后我才确定我们正在往东部前进。「我们要去花莲或是台东吗？」
    「没错！我们要去花东两天一夜自由行！」吴若芸笑着宣布，「然后一起进行失恋疗伤之旅！」
    疗伤之旅？我满头问号，正想询问，吴若芸就接着开口：「学妹你啊，累积太多压力了，我不知道你对我有甚么误会，不过出来走走总是好的，希望这趟旅行你能开心，我想皞晗也这么希望。」
    我沉默片刻，接着点点头，原来他们是想帮我，帮我从失恋之中走出来。看着窗外渐渐出现的田园风光，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变好，至少现在很难。
    第一站我们来到花莲很有名的七星潭，很没常识的我到了才知道原来七星潭不是潭而是海边。下了车，海风咸咸的味道迎面扑鼻而来，带走不少初夏的热度，也增添些许凉意，言呈曦盖了一件外套在我身上，正觉得有些凉的我没有拒绝。
    「呈曦、学妹，是海耶！让我们把讨厌的老闆跟当事人都做成消波块丢进去吧！」不知道怎么样，吴若芸看到海就异常兴奋，平日里的气质稳重都没了样，她大步跑到海水旁脱下鞋子，任凭浪花拍打她的双脚。
    我没打算下水，只是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休息。
    「若芸你不要玩太疯，会感冒。」言呈曦大声叮嚀吴若芸，接着转身在我身边落坐，「其实若芸的压力也很大，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她每天打电话哭给我听，次数频繁到我差点封锁她。」
    我一愣，原来吴若芸也有这样的一面，我以为她特别坚强特别勇敢，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好像就无形之中嫉妒这么完美的她，从来没想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
    「项晼你有甚么问题想问就问吧，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情。」言呈曦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开口。
    「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有所隐瞒吧。」我平静地说，从在餐厅跟雅婷一起巧遇他们之后，我就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他们究竟在隐瞒我什么，以及为什么。
    「对不起，我其实在利用你，我本来以为你可以拯救皞晗，却没想最后会让你这么难受。」
    「学长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悲伤？」我接着开口。
    「这个就让我来回答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我们身边的吴若芸在我身旁坐下，「学妹你好像一直对我有什么误会。」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若芸苦笑着缓缓道出了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你见过他爱一个人是甚么样子的，很多事情你不必猜也不必问。」
    其实他们原本是四个人的，那时他们才高中，正值青春，怀抱梦想、怀抱爱情，于是吴若芸喜欢上了总是面带大大微笑，总是给人无限热情与正能量的「他」。
    「我啊，跟你一样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我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在高一的暑假后他们就在一起了，是呈曦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难过了很久很久，连『他』都一直关心我，但我总不能跟『他』说一切都是因为你吧。」
    虽然挫折，但是吴若芸并没有像我一样一蹶不振，在整理好心情后她决定坦然面对并且祝福。然后四个人约好，一起读法律系、一起改变世界。
    「各位，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考上法律系！」「他」笑得灿烂，彷彿一切困难与自己无关。
    「你说的那间学校很难考耶。」言呈曦大声抱怨，而徐暤晗在一旁掛着浅浅的微笑，吴若芸则开始思考四个人都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可能性。
    「呈曦你加油啦，我会帮你补习，我们之中谁也不能缺席！」
    只是人生终究事与愿违，说出这句话的「他」却食言了。
    那是高三毕业后的暑假，他们四人真的一起考上了同一间大学的法律系，欢欣鼓舞之际却迎来了一通让所有美好化作泡影的电话。
    「若芸……」气若游丝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痛哭失声。
    当吴若芸和言呈曦赶到医院时，只见徐暤晗呆呆地跪坐在病床旁边，身上沾满了血，一个妇人边哭边朝着他破口大骂，嚷嚷着把儿子还给我，而徐暤晗什么都没有回嘴，任凭那位妇人发洩情绪。
    「『他』很开心说要去约会，结果再也回不来了，我一开始就反对你们在一起，两个都是男生是要怎么在一起！如果今天我儿子没有出门，他也不会碰上死劫，都是你的错！」妇人发疯似地尖叫，还是她先生跟衝上前的言呈曦拉着她，她的拳头才没有落在徐暤晗身上，而徐暤晗还是很安静，只是原本早已枯乾的眼眶又开始泛泪。
    「而我啊，就只是静静走到病床旁，床上的他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儘管身上沾满血的衣服怵目惊心，但他安详的睡脸，真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真的。」吴若芸说着说着开始颤抖，「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睁开眼睛对我笑的，我真的真的这么以为，但是不可能了……。」
    从此徐暤晗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变得冷淡，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悲伤。而吴若芸和言呈曦一直试图想要帮助他走出来，但是再怎么做都是徒劳。
    「其实，我明明知道不是暤晗的错，但我曾衝他发脾气，说『他』是被他害死的，我真的很后悔。」
    然后就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看着吴若芸开始掉眼泪，一滴一滴的泪水就像是在控诉老天爷的残忍，祂残忍地夺去了一条有着大好前途的生命，也毁了另外一个男孩的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也开始鼻酸，原来学长经歷了这么多，原来我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吴若芸根本就没有和学长在一起，学长对她的愧疚是来源于「他」，那个没有被吴若芸提及姓名的那个「他」才是学长悲伤的原因，才是学长心里那一场下不停的雨。
    我看向言呈曦，他望向天空的眼睛有些发红，我想他也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很痛苦，虽然他曾经利用我，但也是出于对学长的好意，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像他，尤其是彷彿能照亮一切、阳光明媚的笑容。」言呈曦回答，带着苦笑。
    然后我也笑了，接着又哭了。
    笑是因为原来我也曾照亮过学长，哭是因为我始终没能把学长拉出那场滂沱大雨。
    然后他们两个还跟我说了很多四个人以前有趣的事情，就像是要逗乐我一般说得夸张无比，「他」的形象也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难怪，学长和吴若芸会如此深爱着「他」，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也会非常珍惜这个朋友吧。
    末了，我对他们提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惊讶的要求，我想要见见学长。
    旅程的第二天，我们到了台东池上，接着租了脚踏车骑往有名的伯朗大道，一开始天气挺好的，但是到了下午就开始飘雨，然后就有了开头我的窘境。
    好不容易到了伯朗大道，雨却大到根本无法好好欣赏风景，我又饿又累，但是心情却莫名地觉得满足，他们说以前四个人也一起来过这里。
    看着学长曾经看过的风景，我突然释怀了许多，比起在大雨中我们还要返途的悲惨，就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回民宿的路上我睡着了，好久没有睡得那么沉，我又做了那个梦，只是梦里的那个人不再是长头发，而是一头俐落的短发，他搭着学长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我身边走过。
    这次我没有停在原地，我转身大步往我自己的方向前进。
    回去的车程，若芸学姊直接在后座睡着了，看来她平常工作真的很辛苦，而我就坐在副驾驶座看风景。
    「我喜欢你。」承载着过多情绪的字句，从言呈曦口中用比羽毛还轻的声音说出口，我的心一紧，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下意识回避掉他的眼睛，那里有着我无法回应的期待。
    彷彿我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我身侧传来言呈曦轻轻的叹息声，然后是一阵谁也没想先开口的沉默。
    不同于以往言呈曦总会玩笑带过这样的尷尬时刻，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要像之前一样装傻吗？但，这个时候和过去的每一个时刻都不相同，我知道如果我装傻，无异于狠狠践踏他的感情，就像学长当初那样，那种感觉太痛了，我不希望，言呈曦也……
    感受到身旁灼热的目光，言呈曦还在等我的回答，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给他一个答覆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毫无波动：「呈曦学长，谢谢你的心意，但是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已经过去半年了，还不够吗？你到底要为徐皞晗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言呈曦的语气很沉痛，里头包含不甘与不捨，「他这辈子不可能会喜欢上你，他喜欢的是男人！」
    心脏被重重地击中，我抿嘴低下头，怎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听到这件事情，心还是那么痛。
    用单手轻轻地覆住我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的双拳，言呈曦抬头迎上我的目光，那一刻我无所遁形。
    「项晼，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他，这一年我都在你身边看着，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来喜欢上你。」言呈曦的目光灼灼，「你知道我有多羡慕皞晗吗？他伤害了你，但你还是那么喜欢他，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多多看我一眼，给我一点机会，好吗？」
    我看着言呈曦，突然感觉好像看到我自己，明明谁都没错，但为什么谁都不能得到幸福呢？
    「对不起。」我轻声叹息，这句话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睡得真好。」吴若芸伸了一个深深的懒腰，接着看向我疑惑道：「学妹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呈曦他刚才欺负你吗？」
    「没事，我只是有点晕车。」睁着眼说着瞎话，我赶紧岔开话题，「等等呈曦学长要送你回去吗？」看着靠在车边的言呈曦，我问。
    「没有喔，我等等有约要自己搭捷运过去，呈曦也累了，我让他赶快回去休息。」若芸学姊的声音很轻快，好像很期待等等的会面似的，「对了你说要见皞晗，需要我帮你连络他吗？他考上行政执行官了，现在在受训。」
    原来学长考上行政执行官了啊，我都不知道，「嗯嗯麻烦学姐了。」要约学长单独出来这种事情，我还是开不了口。
    「学妹，经过这次的旅行，我希望你能快点放下皞晗，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下雨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况且……。」若芸学姊越过我看向言呈曦，「就连我都看出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呈曦他……」
    我轻轻点头表示了解，言呈曦对我的关心，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
    和两人道别后我回到老家，迎面而来的是我家小狗abel的狗脸，牠用尽全力摇着尾巴还跳着要亲我，无奈之下我放下行李乖乖坐好，享受接下来的免费洗脸。父母在一旁看到我都笑了，他们好像也感受到我有哪里不同了。

 第七章 - 尾声

    有人说，记忆的真实性是很不可靠的，我们的大脑每回忆一次，记忆就会被修改一次，变得更加贴近自己潜意识里希望的那个样子。
    距今上一次见到学长，已经过去一年了，或许我回忆中的他早已失真，那个温柔的笑容、那个带着笑声的嗓音，还有那些我视为珍宝的点点滴滴。
    然而当我见到坐在咖啡厅靠窗位置的他，我才发觉，我的大脑没有擅自窜改我的记忆，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他盯着窗外盈满悲伤的眼神，以及我们四目相接时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再见到学长的时候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像从前一样满脸笑容的迎上去，抑或是没忍住情绪放任眼泪溃堤，但现在的我知道了答案。
    我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向他走去，我想像中的惊涛骇浪、犹豫不决、躑躅不前，什么都没有，彷彿就像昨天才刚道别，今天再相见一般，我的内心无比平静。
    走过这两年的空白，我在他的对面落坐，记得上一次坐在他的对面是为了讨论系上的活动，那时他还着急着要走，现在想来应该是我当时的目光太热烈，让他感到不自在吧。
    「最近好吗？」他笑着开口，一瞬间我的内心百感交集，从与他分别后的难过到厌恶到想念，说实话这一年我的心因为眼前这个人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我原本以为这场雨会没有尽头，直到有个爱多管间事的人擅自帮我撑起了伞。
    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诉诸言语，最后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你的日子，怎么会好呢？但即便没有了你，我的日子还是要过，我已经接受了，这样令人心碎的事情。
    「学长的工作还顺利吗？替国家讨债的感觉怎么样啊？」我开啟了话题，终结了我们之间几秒的沉默。
    「有时真怕被寻仇……」
    我们俩相视一笑，那一个瞬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一样，我只觉得，天空放晴了。
    言呈曦在学长走后坐到了我的对面，他摇头晃脑地在我面前观察我，终于我忍不住开口：「我脸上有东西吗？」
    只见他噗哧一笑，然后把双手交叉放撑在脑后，「不是，我只是在看你有没有被弄哭，以及你终于笑了。」
    摸摸自己的嘴角，我若有所思地闭上眼，是啊，睽违了一年，我好像真的能够好好笑出来了，那些悲伤、那些痛苦，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变得模糊，那场下不停的雨此刻也似乎在慢慢放晴。如果没有这个人帮我撑起伞，我可能就会像学长一样一辈子下雨，若芸学姊说过，下雨的人只要有学长一个人就够了。
    「言呈曦，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再说一次我就考虑考虑。」带着狡黠的笑容，我轻声开口。
    然本正在喝饮料的言呈曦与平时的从容不同，一脸惊慌失措，还因为呛到饮料整张脸胀红，「我喜欢你！」
    言呈曦想都没有大声吼出来，一瞬间整间咖啡厅的人都转头看向我们这里，此时此刻我真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还是不要好了，丢脸死了。」我低下头拿着包包挡住自己通红的脸。
    「项晼！」言呈曦整个人愣在原地，接着又恢復了平常的样子开始对我死缠烂打，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会一直这样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