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小确幸》


 第1章 一九八二年

    赵小茜（xi）手上扎着输液的针头，盯着房顶出神。
    白色的墙壁早已发黄发黑，两张简单的木板床上铺着看不出颜色的垫子，生锈的铁架，似乎轻轻一碰就要剥落。
    这里就是1982年的石营乡卫生所。
    为了庆祝自己考研成功上岸，赵小茜跑去潜水，谁知遇上了设备故障，昏迷前只觉得无数海水涌向自己的口鼻，再睁眼便到了这里。
    之前几日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昨天意识才真正清明，从照顾她的哥嫂口中，渐渐知道了些情况。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赵小茜，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她不知怎的掉进了河里，等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
    家里人不敢耽搁，忙将人送到了乡里的卫生所，足足烧了两天两夜才转醒。
    身下的硬板床躺的不甚舒服，赵小茜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下姿势，避免牵扯到输液的左手。
    “爹说家里头才买了肥料，实在没钱了，这些是临走时娘悄悄塞给我的。”大嫂刘素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茜凝神细听，接着是大哥低低的叹息，而后是悉悉索索的数钱声。
    想起大嫂昨天说要回娘家一趟，便是去借钱的。
    她虽然没有回过“家”，但从自己这几日的吃用也知道，赵家绝不富裕。
    也是，八十年代的大山沟沟里，哪里有什么富裕人家呢？
    都是一毛两毛、一分二分的零钱，赵向东数了半天，一共是四块五，素琴娘家也不富裕，他知道这是他们能给的极限了。
    可是小茜的身子还没好全，护士昨天通知他们补交押金，还有大夫说人醒了之后就可以吃草药了，这抓药又是一笔开销。
    “大哥”，正想着，听见里头小茜喊人的声音，赵向东忙收起钱，答应一声进屋里去：“醒了，饿不饿？大哥给你拿个馍。”
    素琴跟着进来，走到柜子前倒了杯水：“先喝口水吧，等这瓶液输完了再吃。”
    小茜就着素琴的手喝了两口水，开口：“哥，嫂，其实我觉得已经好了，头也不晕了，等输完这瓶，咱就回家吧。”
    “那怎么成？你才刚醒，大夫说还得观察几天。”赵向东不赞成的开口，说着又补了一句，“你三哥前阵子才寄钱回来，钱的事你甭操心。”
    三哥赵向南在外当兵，常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换了个芯子的赵小茜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也不敢说什么。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扬着嗓子喊：“三床押金交了吗？”
    “还，还没交”，向东连忙起身，“我这就去。”
    小护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们怎么回事啊，昨天就通知交押金。”
    向东没有立时说话，等走出病房一段距离后，才有些局促的开口：“大夫，您看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我们实在是……”
    “这是卫生所规定，先交钱后治病，要不你们治好病跑了，我们找谁去？”小护士不耐烦的打断。
    “不会的，不会的”，向东连连摆手，“我家就住在咱石营乡下头的村里，是赵家峪的，我们肯定不会跑。”
    赵家峪在石营乡往北边大概二十多里，距离远不说，还得翻过一个大陡坡，车轻易不敢走，人走上去都得弓着身子，可以说是穷山沟里的穷山沟。
    所以向东这自报家门的做法非但没让小护士放心，反倒更添了几分警惕：“反正你们要是不交钱，就得出院，自己看着办吧。”

 第2章 抓药

    石营乡卫生所就是两排临街的旧房子，据说是原来大炼钢的时候盖的，后来就改做了卫生所。
    左边一排是病房，右边大部分做了职工宿舍，其间夹杂着几间办公室，门上挂的牌子写着：值班室，仓库，缴费处……
    向东一边走一边算计，素琴拿回来的钱，加上自己身上剩的，一共是七块三毛，押金得交五块，剩下的他想给小茜买点好吃的补补，还要抓草药，也不知道一副多少钱……
    到缴费处交了五块钱押金，向东又往最东边的一间房子走去，这里是卫生所的药房。
    刚走到门口，浓浓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向东推开门，里头两个女人正在打毛衣，其中一个身形胖些的正在扯着大嗓门说笑。
    向东等她笑完了，才好声好气的开口：“大夫。”
    胖女人似乎终于看见他，放下毛衣走过来：“抓药啊。”
    “嗯，这是田大夫给开的方子。”
    把药方子递过去，胖女人接过看了两眼，并没有马上抓药，而是开口：“你这是三副药，一共6块。”那意思就是要先交钱，再给药。
    向东傻了，他没想到草药会这么贵，忍不住脱口而出：“咋恁贵呢？”
    “那你问大夫去啊，我只管抓药。”胖女人敲了敲柜台，“赶紧着，我这还有事呢。”
    向东为难，他刚交了押金，身上统共剩下两块三毛，只得商量道：“您看我能不能先抓一副，剩下的等过两天我再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不等他说完，胖女人不屑的嗤了声：“按方抓药，按方抓药你懂不懂啊？！你方子上咋写的我咋抓。”
    “可是我……”
    “行了行了，可没工夫跟你磨叽，不抓就走”胖女人把药方丢回去，转头问同事：“小郑，你去不去食堂？”
    后者闻言摇了摇头：“艾姐你去吧，我今儿做饭了。”
    “那行”被称作艾姐的胖女人自顾自拿了饭盒，再不管满脸窘迫的向东，出门打饭去了。
    等人走远了，被叫做小郑的年轻女人走过来，她拿起向东手上的方子，仔细看了看，转身麻利的在一排小格子之间开开关关，仅凭手抓就基本准确，最后放在小称上，添点或减点。
    不一会，一副草药便抓好了。
    把药倒入毛边纸，包好扎紧后方对向东开口：“你这药里有一味天麻，一味石斛，所以贵了些，这一副你先拿回去吃着。”
    向东连忙双手接过草药，又掏出两块钱递过去：“哎，谢谢您，谢谢大夫。”
    小郑接过钱摆摆手：“行了，我也回家吃饭了，剩下两副药你找个晚上来抓，晚上就我在，别叫艾姐知道了，要不都是事儿。”
    向东忙不迭的点头，目送着小郑走远，才欢欢喜喜的捧着药回去。
    这些天他早已习惯了卫生所的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几乎无一例外地，带着带着某种毫不掩饰的鄙薄，只是没想到还有小郑大夫这样的好心人。

 第3章 姑嫂

    小茜已经拔了液，素琴正准备饭食，见向东回来了忙问：“怎么样了？”
    “先抓了一副，一会给小茜煎了。”
    素琴接过草药，却听向东又道：“今儿我回家一趟，吃完饭就走。”
    素琴知道，肯定是钱不够了。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要不回去三叔家借点？”
    向东不置可否，这阵子为了个男人，小茜和三叔家的小菊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学都不上了，连带着一向处的不错的自家和三叔家，也生了嫌隙。
    “你甭管了，我回去正好也跟爹娘报个信，这几天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先是素琴回了娘家，现在向东也要回家，赵小茜就更加确定是钱不够花了，然而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前世她也有个哥哥，小时候就知道欺负自己，好不容易长大了，哥哥去了外省工作、娶妻生子，兄妹间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不觉便生疏了。
    没想到重生到这里，反而感受到了兄嫂的疼爱。
    向东还怕她多心，硬说自己是回家报信的，让父母知道她醒了，也好放心。
    小茜只得点头。
    吃完饭向东就走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从卫生所走到家少说也得三个小时，再加上借钱的功夫，今天肯定是回不来的。
    素琴收拾了碗筷，又拿出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衣裳：“这是我原来当姑娘时穿的，生了小铄之后穿不下了，你把身上的换下来，嫂给你揉两把。”
    “真好看”，小茜高兴的接过来，悉悉索索的换衣裳。
    她这可不是客气话，大嫂的衣服虽然以她21世纪的审美来说土土的，但没有补丁，也不显旧，至少比她原本穿的那身儿好看多了。
    “嫂，你瞧。”小茜换好了衣裳，转了一圈给素琴展示。
    “呀，还怪合身的咧。”素琴高兴的道，她这小姑子本就生的好看，如今气色恢复了些，换上这身衣裳更显俏丽。
    小茜抿唇一笑：“谢谢嫂子。”
    “一家人说什么谢”，素琴随手帮她整了整衣领，又弯腰拿起小茜换下来的衣裳出去洗。
    卫生所东边有一排自来水管，虽然下午这会儿太阳挺足的，但直接用自来水还是有点凉，她正想着是不是去兑些热水来，便见小茜拎着一个暖水瓶出来了：“这时节用冷水洗衣裳不成，嫂你加点热水。”
    “我正想着去拿呢”，素琴笑吟吟的，赶忙接过暖水瓶，“你快点进屋吧，身子刚好一点，别叫风打了。”
    “没事，散散步恢复的还快呢”，小茜道，“我再去打一瓶热水。”说完不等素琴阻拦，便自顾去了。
    留下素琴边洗衣裳边在心中感慨，莫不是生病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她咋觉得小茜自从醒来，性子柔顺了不少，还会替别人着想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
    婆家一共三个孩子，自己的丈夫赵向东是老大，还有一个兄弟向南常年在外当兵，最小的女儿小茜如今才18岁。若是寻常人家，肯定是更看重儿子些的，偏赵家最疼这小女儿，惯的她性子都有些骄纵，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平时也不敢跟她对着来。
    没想到生了一场病，倒是董事了不少。
    七想八想的，小茜也打水回来了，素琴洗衣裳，她就负责兑水，姑嫂两个倒是配合的默契。
    素琴不敢让她在外面呆在太久，麻利的把衣裳洗完，两个人便进屋了。
    “嫂，你给我说说咱家里的事呗”，小茜道，“我醒来总觉得晕乎乎的，许多事儿都记不清了。”
    “咋会这样呢？”素琴给吓了一跳，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头疼不疼？我去喊大夫过来！”
    “不用不用”，小茜赶忙拦着，“我身子没事，头不疼也不难受，就是有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
    “那也不行，你等着。”

 第4章 冲突

    素琴到底找了大夫来。
    医生左右瞧了一圈，又问了几个类似头疼不疼、想不想吐之类的问题，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说可能是发烧的后遗症，不影响以后的生活就行了。
    卫生所设施简陋，医生诊治大多还是依靠经验，就算小茜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没有转业设备也是检查不出来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是换了个灵魂。
    “真的没有哪不舒服？”素琴还有些不放心。
    “真的”，小茜就差指天发誓了，“大夫都说没事了，我就是记不清以前的事儿了而已。”
    “那……”，素琴犹豫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还记得张宝利不？”
    小茜诚实的摇摇头。
    素琴顿时大呼一口气，觉得忘了也挺好的。
    “张宝利咋着了？”小茜却是好奇。
    “没，没啥”素琴明显不想说，转而道：“我给你说说咱家吧。”
    小茜并未纠结这个不认识的名字，兴致勃勃的点了点头。
    从素琴的口中得知，赵家在燕北省，隶属于省会燕城，再具体一点，就是承远县，石营乡，赵家峪。
    赵家上一辈共有三个孩子，大伯是最出息的，靠着读书走出了大山，如今一家人都生活在县城。赵小茜的父亲排行老二，下头有一个弟弟，也就是小茜的三叔，两家人住的近，平时多互相照应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母亲，是小茜的奶奶，入进跟着三儿子过。
    到了赵小茜这一辈儿，堂兄弟姐妹一共7个，四男三女，男孩都是统一的大排行，素琴一个个说过去，小茜也没太记清楚，只知道自家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小侄子赵铄，如今四岁了。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过的倒也快，素琴要去煎药，小茜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卫生所的人在水龙头那里洗菜。
    她走过去想洗一下手，刚走到水龙头边上，一个又矮又胖的女人乜斜着她开口：“你干啥呢？”
    “我想洗一下手。”小茜说。
    胖女人的嫌恶都挂在了脸上：“没看到我们在洗菜？水要是溅到菜上恶不恶心？谁知道你有啥病，传不传染！”
    小茜气的想呼她一巴掌，可是想到这里是卫生所，总是人家的地盘，真起了冲突，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只忍不住分辨了句：“您还是卫生所上班的人呢，我真要有传染病还能住到这来？咱这能收？”
    胖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冷笑着看小茜：“你是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这是卫生所的水管，你用就是不行！”
    这女人又胖又矮，站起来才将将到小茜的下巴高，可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却像是贵族俯视乞丐。
    小茜刚要说话，听见大嫂的声音传来：“小茜，咋着了这是。”
    “我就想洗一下手”，小茜道，“她非说我有传染病，不叫我用水管。”
    这话谁爱听，纵使素琴脾气好，也不禁有些生气：“这位大姐，我妹子就是落水发烧，现在也好了，你咋能这么说呢。”
    “咋着？不爱听？不爱听回你家去，这里是卫生所，我想说啥说啥。”胖女人简直蛮不讲理。
    旁边一起洗菜的几人，有的洗完回去了，有的在旁边看热闹，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小茜实在气不过，气冲冲道：“在卫生所你就能想干啥干啥了？难不成卫生所是你家开的？”
    “你……你胡说什么！”胖女人一下子着急起来，“我是卫生所的正式工，你少污蔑人！”
    这胖女人的叔叔是卫生所的办公室主任，托关系给她整成了正式工，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却最听不得说她靠关系这类话。
    小茜说者无意，她听者有心，就以为这话是在暗讽，顿时恼羞成怒，丢下洗了一半的菜便要动手。
    “你想干啥呢？！”素琴见状迅速挡在小茜身前，这胖女人膀大腰圆的，足足比小茜大了一圈，自家妹子别说大病初愈，就是没病也禁不得她这一下。
    胖女人拿哪肯罢休，一甩胳膊将素琴挥开。
    素琴被她推了一个趔趄，踉跄半步，小茜连忙将人扶住，左右看看抄起一块石头，指着胖女人目露凶光：“你再敢动一个试试！”
    胖女人被她这凶狠的模样震住，一时没敢动作。

 第5章 四哥

    “小茜！”
    “素琴！”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小茜回头，就见向东背着一个大包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先后快步跑来。
    “大哥！”小茜顿觉有了依靠，天知道她前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跟谁动过手，刚才完全是一时气愤，现在倒觉得举着石头的手有些酸疼。
    好在向东过来先丢了她手中的石头：“咋了这是？”
    小茜还来不及解释，胖女人却是先认出了向东，从鼻子哼哼出声：“我当是谁呢？哼哼。”
    这胖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向东上午抓药时遇见的那个，叫做艾康。
    不过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也不敢动手了，毕竟向东一米八的个头，挺胸抬头的站在面前，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围观众人这才纷纷来劝，艾康顺坡下驴，终究没有再闹。
    等胖她走了，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的男人才忍不住愤愤道：“姓艾的这娘们就是故意的，特别能撒泼刷横，你要是吃商品粮的体面人，她就不敢这样。她也欺负我们好几回了，我们来的时候赶上她值班，我家娃胳膊摔断了，疼的要死，我们来的着急，带的钱不够，她死活不给抓药，孩子疼哭了，她还说再哭就去大街上哭，听着心烦，妈的，等我娃好了出院再说。”
    向东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四人回了病房，素琴才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向宾咋也跟来了。”
    向东放下包裹：“我走到瞭北沟就遇上向宾了，还给咱带了换洗的衣裳。”
    “家里不放心，让我来看看”，向宾紧接着开口，“小茜醒了就好了。”
    他边说边打开一直拎在手里的柳条小筐，对小茜道：“这鸡蛋是煮熟的，四哥给你剥了吃。”
    路上他已听大哥说了，小茜如今醒了，正该好好补身子。
    “还记着向宾不？三叔家的你四哥。”素琴提醒了一句。
    小茜哪里记得，只是从善如流的叫：“四哥。”
    向东和向宾均是一愣：“素琴/大嫂，你咋这样说呢？”
    素琴把小茜的情况说了，两人都是担心的不成。
    “其实我也不是全忘了，就是一些具体的事儿记不大清楚，咱家人我还是认得的。”小茜连忙道，反正大嫂已经给她讲过一遍了，到时候见着人，她跟着叫就行了。
    “大夫都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素琴也补充。
    两人这才将将放了心，向宾又问起刚刚的事情。
    小茜一五一十说了，越说向宾脸色越难看，气冲冲的就要出门：“这娘们咋恁不讲理，我找她去！”
    “回来！”向东将人呵住，又有些无奈的说，“咱在别人的地方，能忍就忍，小茜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可不是，你要找她一闹，不定她又找啥事折腾咱。”素琴也劝，好说歹说的把向宾给拦下了。
    因还熬着药，素琴不敢耽搁太久，向东交代向宾老实呆着，便也跟着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就剩下了小茜和向宾两个。
    “渴不？四哥给你倒水。”
    小茜点了点头，刚吃了一个水煮蛋，有些干。
    向宾殷勤的倒了杯水递给小茜，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茜顶着他灼灼的目光喝了大半杯水，心道难不成咱俩之前有过结？
    正要开口时，忽听向宾叹了口气：“大哥说你前两天高烧不退，这命是捡回来的。都怪小菊那丫头，等你好了，四哥替你好好收拾她一顿！”
    他口中的小菊应该就是赵小菊，三叔家的小女儿，比自己大两岁。
    “小菊她……”小茜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只得模棱两可的开口。
    “你们来卫生所后她就害怕了，让我给一吓唬什么都说了”，向宾恨恨开口，“当时你俩在河边吵架，那死丫头说她气急了才推了你一把，没真想把你推河里去。”
    小茜：……
    这一把可直接要了原主赵小茜的命啊。
    “我气狠了，给了她两巴掌，后来你三叔知道，又把小菊打一顿。”向宾继续道，他没说的是，要不是他妈和奶奶拦着，小菊真得被他爸揍出个好歹来。
    “我俩为啥吵架？”小茜问。
    “还不是因为那个张宝利。”向宾脱口而出，可是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转着眼珠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茜。

 第6章 这病生的可真冤！

    另一边，正在煎药的向东和素琴也正说这事儿：“三叔带着小菊去咱家道歉，咱爸咱妈也没给啥好脸。”
    素琴叹了口气：“这事儿闹到现在都说不清对错，但小茜差点就……道歉能有啥用？”
    “是啊”，向东颇有些后怕，当时他要是再晚去一会儿，小茜怕是命都没了，要是小茜真没救回来，他都不敢想以后自家和三叔家是个什么光景，亲兄弟怕就成仇敌了。
    向东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沓钱，大的小的都有，统共二十块：“三叔回去之后，凑了二十块钱，瞒着三婶悄悄让向宾带来的。”
    素琴面上一喜：“那小茜的药就有着落了。”
    “嗯”，向东点了点头，“今儿我就把剩下两副药抓了。”
    “哎，你说那张宝利有什么好？”素琴叹了口气，“这俩丫头咋就都认准了他呢。”
    若是平时，她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尤其不敢叫小茜听见！如今真是憋得狠了，不吐不快。
    “不就是模样俊点？为人却油嘴滑舌的不老实，他要是老老实实跟小菊处对象也罢了，偏偏还去招惹小茜，搞得两个丫头好好的跟仇人似的，掐的眼红。”说着又是话风一转，面上也带了喜色，“不过小茜说她记不清从前的事儿了，我今儿试着提了一嘴，倒真没啥反应。”
    “真的？”向东面上一喜，对小茜他们是打也打过，劝也劝过，可这丫头就跟魔怔了似的，认准了张宝利，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要真是就此能忘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谁说不是呢”，素琴点头，“她还问我张宝利是谁来着，我怕她想起来，就没敢说。”
    “还是先别跟她提”，向东道。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这两人踌躇着不敢说，向宾却因为说漏嘴，被小茜逼得没法子，不得不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张宝利是三沟的，三沟因为在石营乡边上，比赵家峪富裕得多，再加上他爸是车床厂工人，前两年给张宝利整成了正式工，家境在这十里八乡算是不错的。
    有次小菊去乡里遇上了张宝利，两人不知咋的就看对眼了。
    本来处的挺好，要不小菊也不会把人带回赵家峪，偏偏这一来坏了事儿。
    张宝利一眼相中了赵小茜。
    小茜生的好，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动人的时候，虽然跟小菊是堂姐妹，但模样却是比小菊强十倍。
    张宝利瞧见小茜就跟恶狼盯上肉似的，火烧眉毛般的凑了上来。他嘴甜模样俊，出手大方，常能买些头花、发卡之类的小玩意哄小姑娘开心，一来二去的，小茜就被他哄得团团转。
    两个人在小菊眼皮子底下闹鬼，咋能瞒得过去，小菊知道了先跟小茜大吵了一架，后又哭哭啼啼的去赵建业跟前告状。
    赵建业问清了情况，知道是自己闺女的错儿，当即就让小茜别跟张宝利来往了。
    偏小茜不听，魔怔了似的恨不得明天就嫁给他。
    赵建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茜就是铁了心，甚至为了张宝利连书都不念了，擎等着那男的来说亲。
    小菊自是不干的，姐妹俩你争我夺，闹得全村人看笑话。
    小茜落水出事儿之前，赵建业正跟媳妇商量，尽快给小茜说门亲事，好叫她彻底死心，谁知便出了这意外。
    向宾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小茜的神色，生怕她接受不来。
    却见小茜长长吐了一口气，愤恨道：“这病生的可真冤！”

 第7章 收拾

    晚间，向东又去药铺子，果然没再见着那个胖女人，顺利的拿到剩下两副药。
    夜里四个人挤在一间病房的两张单人床，小茜和大嫂睡，向宾跟向东挤在隔壁床上和衣而眠。
    这还是因为隔壁床的病人昨天出院了，之前的时候，向东和素琴守着小茜，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小茜床边眯一会。
    虽然卫生所的病房不少，但是也绝不会有一人一间的待遇。
    隔天，向宾不能久留，他得赶紧回去给家里人报信。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那会天刚蒙蒙亮，向宾醒的早，从窗户里看到提着个小桶边打呵欠边往厕所走的艾康，他便悄不蔫声的跟了出去。
    接着，大多在睡梦中的卫生所众人，都被一个气急败坏的粗粝嗓门吵醒。
    只见艾康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提着没了盖子的空桶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谁？谁打我？哎呀我的头……哪个杂种养的用石头打我……”
    她提着的桶里都是孩子的尿，不知道被从哪飞来的石头弹子打歪，洒了她一手半身。额头也被石头弹了一下，疼的她直抽气：“妈格壁的小杂种！别让我逮着你……看我不煽的你嘴巴子流鲜血……啊啊啊，杂种养的啊……”
    向东听到喊声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向宾，果然不见踪影。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人影从后窗嗖的一下，利落的翻了进来。
    刚做完坏事的向宾，正对上大哥的眼睛：“嘿嘿，大哥。”
    “上来睡觉。”向东沉声道。
    向宾乖乖上床，躺下之前还不忘对投来钦佩目光的小茜眨了眨眼睛。
    小茜：……
    四哥真是敢想敢干，佩服。
    不少听到动静的人都跑出来，之前打算等儿子好了再报仇雪恨的男人兴奋的不行：“娘的，可算有人修理这臭娘们了，嘿，真解恨！”
    还有几个卫生所的人去拉艾康，好说歹说的把人劝进屋子里，艾康一路骂骂咧咧的没停过。
    赵家这边，向东叮嘱向宾：“一会吃了饭就赶紧回去。”
    向宾不大乐意：“让我跟小茜多呆会儿呗，过晌午再走。”他虽然是小菊的亲哥哥，却更疼堂妹小茜，就为这，小菊平时没少跟他置气。
    “家里人还不知道啥情况呢，你早点回去也好叫他们放心。”素琴说。
    “你大嫂说的对”向东也道。
    向宾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早饭吃了两个玉米面馍馍就走了。
    其实回去报信是一方面，向东和素琴也是担心那个艾康不会善罢甘休。虽说向宾跑出去没人看见，但总怕节外生枝，还是让人早点离开的好。
    果真，艾康一大早的就跑去他叔叔艾志国那里哭诉。艾志国被她吵的没办法，当时就去找了派出所的刘所长。
    半上午的时候，刘所长过来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是谁。
    幸亏四哥早早走了，小茜心中正庆幸呢，就听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向东打开门，正是穿着制服的刘所长：“艾康说不是你们就是李二刚打的她，让我来调查取证，今早艾康被打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呢？”
    李二刚就是之前抱怨过艾康的那个男人。
    “我们都在屋里睡觉，还是被她给吵醒的呢。”小茜幽幽道。
    刘所长这才注意到她，小姑娘手上扎着输液针头靠在床头，淡定从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被派出所找上门的人。
    刘所长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姑娘，你这么说有啥证据不？”
    “那她说是我们干的，也没证据呀”，小茜道，“这可是诽谤。”
    刘所长更乐了：“哟，你还懂诽谤呢。”明显是一副逗孩子的口气。
    向东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就见刘所长摆了摆手，笑呵呵的冲他们道：“行了，这没凭没据的，我也不是神仙，非得给她破案不是？”

 第8章 书

    艾康平时为人蛮横，人缘本就没多好，刘所长能过来，完全是看在艾志国的面子上，却被她呼来喝去的，心里怎么会痛快。
    等问到李二刚的时候，他不但自己信誓旦旦的做保证，还十分笃定绝对不是赵家人干的。
    找不着凶手，艾康再不干也没法儿，只得先咽下这个苦水，想着找机会好好报复回去。但凭她如何蛮横，也只是一个药房的工作人员，李二刚他儿子没两天就出院了，赵家这边呢，向东但凡要抓药都是等晚上，根本碰不着艾康。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小茜的身子终于大好，大夫通知可以出院了，让他们抓几副草药回家吃。
    向东早把小郑大夫的事儿跟家人说了，最后一次抓药，小茜直接拿了剩下的几个鸡蛋：“把这几个鸡蛋送去给小郑大夫吃。”
    这还是向宾从家里带来的煮鸡蛋，小茜不爱吃，哥嫂硬逼着她每天吃一个，还剩下五六个。
    素琴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农村家里穷，母鸡下了蛋都是攒起来换钱的，平时家里除了最小的孩子都很难吃到……不过想想小郑大夫的为人，她还是没有阻止。
    过去的时候，小郑大夫依旧在打毛衣，见是向东了然一笑：“又来抓药了？”
    “嗯，大夫说明儿就能出院了，今儿再来抓最后一回。”
    “那可太好了”，小郑大夫说着，瞧见了跟着进来的小茜。
    “这就是我家妹子”向东赶忙介绍。
    小郑大夫眼前一亮：“小姑娘生的可真俊，水灵灵的。”
    小茜不好意思的笑笑，举起手中的鸡蛋：“小郑姐，谢谢您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这几个煮鸡蛋给您吃。”
    “可不用”，小郑连连摆手，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过就是抓个药，都是应该做的，你们千万别觉得有啥。”
    “您觉得没啥，对我们却是很大的照顾”，向东道，“这几个鸡蛋也不值啥钱，您别嫌少。”
    小郑见他这么说，便没再推辞：“这哪会嫌少呢，都是好东西。”
    又是利落的一串动作，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两大包药就包好了：“还是跟之前一样，煎之前先泡半小时，你们回家要是有土制的药罐子煎药更好。”
    “我记着了，谢谢小郑大夫。”向东接过药，发现小茜正饶有兴致的翻看柜台上的一本书，他凑过去：“看啥呢？”
    小茜抬头：“这书挺有意思的，里头都是记载的草药吧。”
    “是啊”，小郑道，随即一转念，“你要是待见，就送给你了。”
    “真的？”小茜的确是挺喜欢这书的，前世她太爷爷是个老中医，家里也有这么一本《新医手册》，在她很小的时候，太爷爷还拿着这书教她认字，后来太爷爷去世，书也不知哪去了。
    “你看这里头有很多草药吧”，念着几个鸡蛋的情谊，小郑愿意多说几句，“要是在山上见着了可以采来，对着症状，晒干了泡水喝也好。”

 第9章 墨镜男

    “哥，咱家山上有这些草药吗？”回到病房里，小茜翻着书问向东。
    向东细细看了几页，比照着书上的插图回忆：“应该有的吧，我看有几个挺眼熟的。”
    “那咱们回家就到山上找找去。”小茜开心道。
    向东点头应了，只以为她是孩子心性，也没当回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向东和素琴早早把东西打包好了，等到九点多太阳出来暖和些了，三人就开始往家走。
    出了卫生所的大门，往北边走不远就拐上了石营乡的大街，这里是整个石营乡最热闹的地方，几个国营厂子都在这。
    考虑到小茜大病初愈，三个人走的并不快。
    小茜一边走，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骑着二八自行车呼啸而过，带起一小片尘土，路两边的厂房大门敞开，门口都写着“国营xx厂”的字样。
    她一个个看过去，看到“国营石营乡机床厂”的时候，门口正有几个年轻人懒洋洋的晒太阳。他们穿着一样的工厂制服，松松垮垮，上衣半挂不挂的披在身上，还有个戴着黑墨镜的大背头，正歪着脑袋四处打量。
    隔着几米远，小茜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油腻。
    哎，八十年代的审美！
    正感叹呢，就见大背头忽地站起身，直直冲着小茜跑过来。
    “妈呀，他不会是感受到我嫌弃的目光，跑过来算账了吧？”，小茜心下惴惴，努力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加快脚步。
    “赵小茜！”戴墨镜的大背头叫喊出声。
    小茜尚未反应，素琴抢先一把迅速将人拉到身后，向东也向前一步，对着那墨镜男冷声道：“你想干啥？”
    “向东哥，我找小茜。”墨镜男舔着脸笑道，“听说她生病了，是真的啊。”
    “生不生病都不关你事儿，别再来找她！”向东虎着脸，语气可算不上好。
    小茜这才反应过来，墨镜男跟他们是认识的。
    “向东哥，你咋这么说话呢，好歹我跟小茜还是……朋友呢。”顾忌着向东不善的表情，墨镜男没敢说的太过分。
    “是吧小茜？”他说着还一边摘墨镜，一边自以为很潇洒的冲小茜眨眼睛。
    小茜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结结实实被腻着了，心底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张宝利？”小茜试探着喊。
    “哎”，张宝利满口应答，只觉得几天不见，这丫头咋又漂亮了呢。
    他心痒痒的：“小茜呀，你不知道，这些天可把我担心坏了，你这好不容易痊愈，今儿就别回去了，保利哥带你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咋样？”
    “你在这里上班？”小茜扬着下巴点了点国营厂的方向。
    “是啊”，张宝利指指机床厂的大门，言语间颇为得意：“我是厂里的正式工。”
    小茜转而看向卫生所的方向，缓缓道：“真担心的话，怎么没见你去看我？从国营厂拐个弯就到卫生所了。”
    “嗨，这不是忙嘛”，张宝利道，“实在是脱不开身。”
    “忙到靠着墙根晒太阳？”小茜语气中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张宝利也终于意识到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怪宝利哥没去瞧你？真的是前两天厂子里忙，我一个正式工，实在是……”
    “省省吧！”小茜冷声打断，“你怎么样都随便，我大哥说得对，以后别再来找我。咱俩没关系了。大哥大嫂，咱走吧。”
    “不是小茜，你听我解释……”，张宝利见他们要走，想也没想伸手就来拉。
    向东眼疾手快，截住张宝利伸过来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拧。
    “哎呦”张宝利吃痛，大喊着求饶“向东哥，轻……轻点……”
    “你听到小茜说的了”，向东沉声道，“你俩再没啥关系。”
    “听见了，听见了”，张宝利努力弓着身子，以减轻胳膊上的酸疼。
    小茜冷眼看着：“以前的赵小茜真是瞎了眼，咋能看上你了。”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大哥，咱别在这浪费时间，我都想咱爸咱妈了。”
    “走。”向东见妹子如此态度，真是打心眼里欣慰，一松手把张宝利往旁边推开，拥着小茜和素琴快步离开。

 第10章 赵家峪

    直走到大梁根底下，向东和素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开口：“小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茜狂点头：“真，比珍珠还真！我是一点不想再跟这种人有牵扯了。”
    “我就说嘛”，素琴大松一口气，“那种人有什么好，咱家小茜总算想通了。”
    “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吧，之前的事儿四哥都跟我说了”，小茜道，“从前我不懂事儿，以后不会了。”
    “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向东连声感叹，又紧走几步到小茜跟前弯下腰：“该上梁了，大哥背你走。”
    小茜抬头远望，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弯曲着向上，一个人走都不容易，更别说再背一个了：“不用大哥，我不累。”
    “听话，你身子刚好，不能累着。”向东执意要背，小茜轻巧的转了个身，从侧面往上跑：“大哥，你好啰嗦，我先去上面等你啊。”
    “可不敢跑！这丫头，你慢点……”向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茜欢快的挥挥手，努力爬大坡。
    不过她还是高估自己的体力，上梁的路没走一半，就被向东和素琴撵上，向东不由分说将小茜背了起来。
    小茜气喘吁吁，无力反抗，只得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这副小身板还需要加强锻炼啊~”
    过了大梁，后头的路就好走了，12点多的时候，远远的，小茜看到前面成片的人家村落，便知是到家了。
    赵家峪常被外面的人称作“大山沟里的”，这里山更高，林更密，也意味着更加原始和落后。
    绵延起伏的群山环伺中，连接着赵家峪和外面世界的，除了一条弯弯延延的山路，还有一条与山路伴行的河。
    小河不大，也没有名字，但清澈见底，川流不息，饮之甘甜。
    赵家峪统共不过二十几户人家，姓赵的占了一大半，远远近近的都能论上亲戚。
    赵建业家在靠近赵家峪东边，再往上走一点，就是他的三弟赵建平家，两家人比邻而居，有时候赵建业家做了什么好吃食，冲着上头喊一声，赵建平就能听见过来。
    初春三月，正午的太阳温暖而不灼热，三人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在外头玩耍的赵铄。
    “爸、妈、小姑，你们回来了？！”5岁的赵铄玩的浑身是土，看见向东和素琴小炮仗似的冲过来，挨个在两人身边蹭。
    向东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爷爷奶奶呢？”
    “爷爷下地了，奶在家呢，我去告诉奶奶你们回来了”，赵铄小人来疯一般的跑走，远远的小茜还能听见他在喊：“奶奶，我爸、我妈跟我小姑回来喽，我小姑好啦！”
    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瘦高个，上身是一件蓝布格子褂子，两只袖子都挽到手肘，显然是活儿做到一半出来的。
    ——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林红霞了，小茜心道。
    三个人进了屋，林红霞一直拉着小茜左看右看，像是终于确定她真的没事了一般：“先头你四哥回来说你好了，我还当他是哄我呢，如今看来真是大好了。”
    “大夫都说没事了呢”素琴道，“咱小茜吉人自有天相。”
    “好了就好”，林红霞眼圈微红，“你不是知道，那天你大哥把你捞上来，都成什么样了……”说着又有些哽咽。
    向东见状忙道：“妈，有吃的么？小茜刚走了这么久的路，给她弄口吃的吧。”
    “哎哎，有的，茜啊，你先歇歇，妈给你弄吃的去啊。”林红霞转身，悄悄拭了拭眼角。
    小茜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想起自己前世的母亲，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11章 小菊

    出门饺子回家面，不出半小时，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小茜面前：“给，吃吧，纯白面儿的，没掺一点杂面儿。”
    小茜接过碗，里头还有一个荷包蛋：“这一大碗我吃不了”她看了眼依偎在素琴腿边，眼巴巴看着她的小男孩，“小铄跟小姑一块吃好不好？”
    小男孩砸了砸嘴巴，却摇摇头：“我不饿，小姑吃。”
    素琴也说：“你好好吃，别管他。”
    “我是真吃不了，早上才吃过，这会儿还不饿呢”，小茜索性直接去拉小男孩的胳膊，“来小铄，咱俩一人一口。”说着不由分说的夹了一口鸡蛋喂给赵铄。
    小男孩吃到好东西，眉开眼笑的，两人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一碗面。
    到底是小孩子，一碗面的功夫，就跟小茜亲了起来。
    向东去找熬药用的土陶罐子，素琴和林红霞婆媳两个拆洗收拾他们带回来的衣裳被褥。
    不多时，赵建平来了，身后还跟着躲躲闪闪的赵小菊：“嫂、素琴，洗衣裳呐。”
    “建平来了。”林红霞不多热情，也不冷淡的招呼了一声。
    素琴抹了把手，站起身给赵建平端水喝。
    “素琴别忙了”，赵建平忙道，“听说小茜出院了，孩儿咋样了，我来瞧瞧。”
    林红霞想说“没事，死不了”，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道：“在屋里头呢”，又冲着屋子喊了声：“小茜，你三叔来了。”
    赵建平扯了扯身后的小菊，父女二人一同进了屋。
    刚开始还风平浪静的，婆媳两人一边洗衣裳，一边能听见屋里人低低的说话声儿。过了一会，突然听见小茜提高了音量：“三叔，您这是做什么？”
    素琴和林红霞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进屋，正看见赵建平一脚揣在小菊的腿上，小菊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地。
    “建平！”林红霞低呵一声，“有话好好说！”她把小菊拉起来揽到身后，虽说怪她害自己闺女生病住院，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妈，大嫂。”小茜看这两人进来了，连忙也凑过来。
    刚才三叔拉着赵小菊，非要给她道歉，赵小菊扭扭捏捏的十分不情愿，赵建平就开始动手，拳打脚踢的，赵小菊一声不吭，任凭打骂，让她看了是十分不适。
    “这死丫头，你害的你妹妹这样，还不知错是不是？”赵建平恨恨的骂。
    可能是躲在林红霞身后，赵小菊有了依仗，胆子也大了些：“是她先抢我的！我跟宝利哥本来好好的，她非插进来，现在这样也是活……”
    “住口！”赵建平厉呵一声，四处寻找工具，“看来我打你还是打的少了，你等着，看我咋收拾你！”
    把小菊护到身后的林红霞这会更是心冷手冷，刚刚要不是赵建平拦着，小菊就要说出“活该”这样的话了。
    一片混乱中，只听小茜开口：“从前的事儿是我不对。”甚至神色十分郑重的冲小菊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插足你跟张宝利的感情。”
    一时在场的众人都愣了。
    “不过我已经跟张宝利说清楚，从今以后再不来往，也跟他再没关系”，小茜继续道，“而且病这一场，也算是自食恶果，咱俩就当谁也不欠谁了，行吗？”
    “真的？”小菊眼睛发亮，根本没听到后半句，“你真跟宝利哥再不来往了？”
    “是，大哥大嫂都看见了，我当面跟他说的。”
    素琴连忙点头，简单说了他们出院时遇见张宝利的情形。
    小菊半信半疑：“宝利哥恁好，你咋……”
    小茜打断她：“张宝利在你心中是个宝，在我这如今连根草都不如，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说到做到。”
    小菊想说宝利哥才不是草呢，他对自己有多好多好，可是又怕说出来小茜会反悔，犹犹豫豫的道：“那……那我也给你道歉，那天是我不小心，害你掉水里……”
    “不用”，小茜摇头，“我说过，咱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第12章 草药

    从赵建业家出来，小菊满心欢喜。
    “咋样了？”李彩凤凑上前问。
    “妈，好事！”小菊兴奋道，“赵小茜说，她跟宝利哥断了。”
    李彩凤面上一喜，随即又有些担忧：“她不会哄你的吧。”
    “啊？应该……不会吧。”小菊被她妈一说，复又迟疑起来，“我向东大哥还有大嫂都看见了。”
    李彩凤轻哼一声：“那哪有准的……”
    “行了！”赵建平听不下去了，“以为谁都跟你俩似的，把张宝利当个宝。”
    “我俩咋着了？”李彩凤不爱听这话，斜眼看赵建平。
    “宝利哥本来就很好。”小菊也小声分辨。
    “他要真是个好人，就不会搅合在你们姐儿俩中间，闹得鸡犬不宁。”赵建平忍不住道。
    “还不是你那好侄女”，李彩凤小声嘟囔，“也就是你，还非得拉着咱小菊去道歉，有啥可道的。”
    赵建平不乐意听她一再的说这些话，拎起东墙跟底下的锄头就出门了。
    “你上哪去？”身后传来李彩凤的问话。
    “下地，干活！”
    赵建平扛着锄头，找到正在地里的赵建业，一声不吭的帮二哥锄了半晌地。
    晚间，赵建业回家跟媳妇儿说起这事儿，林红霞也只叹息：“建平是个实诚的。”
    “谁说不是呢”，赵建业道，“这事儿一开始也的确是咱家小茜的不是。”
    孩子是好了，可事儿还没了呢，赵建业想了想，问起先前预备给小茜说亲的事儿：“先头你说打听的那姓郑的小伙子咋样了？有准信没有？”
    之前小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赵建业夫妇没法子，想着另外给她寻一门亲事，消息放出去之后，上门说亲的不少，毕竟小茜模样好，还念过一年多的高中，在农村条件算是顶不错的。
    “先不急”，林红霞一下子高兴起来，“我跟你说啊，小茜转了性子，跟张宝利断了……”
    她如此这般的讲述了一遍，赵建业也高兴了，又听小茜亲自给她保证，还有素琴和向东的描述，顿时更加放心。
    赵家峪不大，赵小茜病愈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四邻，这些天陆续有人上门，提着几个鸡蛋、或者二两挂面、或者几块糕点来探望，东西不多，是个心意。
    赵家姐妹俩争一男的事儿，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少不得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赵建业夫妇都是顶好的人，为人诚恳热心有主见，邻里亲戚之间有口皆碑，所以虽然赵小茜闹出的事儿并不光彩，邻里们也还是愿意跟他家来往。
    “今儿感觉怎么样？”素琴接过小茜喝空了的药碗问。
    “好了，我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小茜俏皮道。
    “小姑，给。”赵铄小手捧着一块蛋糕递到小茜面前，小茜在上头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压苦味儿，“嗯，够了。”
    赵铄便欢欢喜喜的捧着剩下的蛋糕跑走了。
    “你就惯着他。”素琴嗔怪一声，“人家来瞧你带的吃食，倒全进了那皮小子的肚子。”
    “我是大人了嘛”，小茜笑嘻嘻的，“这些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说着话，向东端着茶缸子进来：“麦乳精给你沏好了，趁热喝。”
    小茜顿时苦了脸，揉着肚子哀求：“大哥，你饶了我吧，刚灌了一肚子苦水，实在没地方喝。”
    “听话，这个有营养。”向东劝，这麦乳精还是小茜出院的时候，特地买来给她补充营养的，一袋就要两块多钱。
    小茜不得不接过茶缸子，讲条件：“那我喝了，明天大哥你带我上山行不？”
    “茜啊，咋总想着往山上跑咧？”林红霞笑着朝窗外努努嘴，“你说的那些个药草，你大哥不都给你刨回来了嘛。”
    自从回来，小茜就捧着一本《新医手册》在看，还按照上头画的草药模样，叫向东给她采药，如今已晾了半个院子。

 第13章 想法

    “我想自个去山上看看”，小茜指着书中的一个插图道，“您看这写的，分布在华北一带，那不就是咱们这吗？咱家山上应该也有才对。”
    “那大哥明上山再好好找找”，向东道，“你就老实在家休息。”
    小茜不依，去扯向东的袖子：“天天休息，骨头都躺木啦，大哥你就带我一起呗，生命在于运动。”
    向东躲来躲去，小茜便跟他闹起来，屋子里响起兄妹俩的笑闹声。
    “向东恁大个人了，还跟小茜闹呢”，素琴又笑又无奈。
    “咱家终于好了”，林红霞满脸欣慰，赵建业跟着点头，笑看两人，替小茜说话：“向东明儿就带小茜一块去，老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
    看父亲发话，向东才终于答允，小茜欢呼一声，猛地一窜跳到了向东的背上，哈哈大笑。
    “注意点别往陡坡去。”赵建业叮嘱。
    “我知道，您放心。”向东背着小茜掂了两下，又使坏的转圈圈，直到两个人都快晕了才将人放下来，“你要恁多草药到底干啥？要是泡水喝咱家院子里的也够了。”
    小茜的确是有自己的打算，因为尚没什么把握，就没急着跟家里人说，现在向东既然问起，她便说了：“我是想着，拿这些草药卖钱。”
    “卖钱？”向东没想到她竟打着这个主意，很快反应过来追问，“你是说卖给药铺子？”
    “是啊”，小茜道，“卫生所里那么多草药，总不能都是他们自己采来的吧，小郑姐说咱家山上可能有草药的时候，我就想，咱们能不能采了卖给卫生所。”
    素琴瞅了一眼满院子的晒干草药，有些迟疑：“能行吗？”
    “我想试试”小茜把书翻开，指着其中一个插图道，“看这个紫花地丁，是清热解毒的，还有车前子，有明目祛痰的功效。这些天大哥采来的草药里就有这两味。”
    “我瞅瞅。”素琴好奇不已，接过书对着插图仔细辨认，“倒还真是。”又翻了几页，忽然指着其中一个插图兴奋道：“这个不是婆婆丁吗，也是草药？”
    小茜看了一眼，说：“蒲公英啊，清热解毒，利尿散结，是草药。”
    “乖乖，这玩意咱山上可多的是。”素琴感叹，对这本《新医手册》更来了兴致，抱着翻了一晚上。
    第二天，小茜如愿以偿，跟向东上了山。怕在山上把书弄腌臜，她出门前特地将几种草药的图样和特点描在了纸上。
    赵家峪的人上山通常有两条路，大伙都叫北坡和南坡，都是羊肠小道，平时村人们上地里干活一般走这两条路。
    向东带着小茜上了北坡，北坡比较平缓，两个人踅摸了大半晌，挖的最多的还是蒲公英和车前子。
    小茜本来还抱着希望，能不能找到名贵些的草药，譬如人参、灵芝什么的。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她想的太美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吃完了最后一副药，小茜的身子养好了，每日跟着向东上山挖草药，日子过得倒也快。
    时近五月，赵家的院子里、窗台上都晒满了草药，有之前晒干的，素琴便好好的把他们收进柜子里。
    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虽说看了书，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谁家卖草药挣钱的，那卫生所肯不肯收他们的还两说呢。
    倒是小茜有了这个事儿忙，这么多天真没再提张宝利一句，身体好了，人也跟着开朗不少，这让全家人都颇感欣慰。
    赵建业和林红霞也这么想，他们并不觉得这些“草药”真能卖钱，但看到小茜的变化，他们也都乐于如此。
    “记着小时候吃不上饭，我妈一到春天就漫山遍野的找婆婆丁，回来给我们呼着吃”，素琴瞧着满院子的蒲公英开口。
    “那时候啥没吃过”，林红霞道，“树皮都抢着扒，我瞧小茜跟她大哥弄回来这些都能吃，就算人家药铺子不收，咱家当野菜吃也不赖。”
    素琴咯咯笑：“这话可不能叫小茜听见，她巴望着能卖钱呢。”

 第14章 幸运

    上了山的小茜自是不知道母亲和大嫂的真实想法，今天他们找到两株知母，挖出来的根很完整，小茜十分高兴：“大哥，明天咱去乡里吧。”
    向东点点头：“要不我先去卫生所问问？”
    “带着草药，也好叫人家看看东西。”小茜道。
    向东一想也是，家里的草药看着不少，实际上晒干之后就没啥重量了，统共不过十来斤。
    隔天，两人吃过早饭，便带着这些天草药出发了。
    十分走运的是，卫生所的中药铺子只有小郑大夫在，艾康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郑大夫全名叫郑敏，她还记着向东兄妹，问是不是来抓药的。
    “不是的郑姐姐，我们来是想问问咱这收草药吗？”小茜直接道。
    “草药？”郑敏疑惑，目光落在向东身后的大袋子上。
    向东索性放下麻袋，里头的草药都是分门别类装在不同的小袋子中的，他一个个打开给郑敏看：“就是这些，都是按照您给的书，我们从家里山上采的，想问咱们这收不收。”
    郑敏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书是为这啊。”她们卫生所的确是收草药，不过都是统一采购来的，倒真没这样零散的收过。
    看出对方的犹豫，小茜开口：“郑姐姐，我听说野生的草药是不是比人种的要好呀。”
    “野生的自然更好些。”郑敏点点头，又细细看了袋子里的草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杂草土坷，“这样吧，我去给你们问问，看能不能收。”
    兄妹两人忙不迭的点头，又道谢。她们都有些忐忑，别看小茜干的起劲儿，其实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不一会，郑敏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兴奋道：“我问了，能收。”
    向东和小茜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好了，谢谢您小郑大夫。”
    郑敏摆摆手：“也是你们东西好，干净整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底下拿出称，“就按行价给你们，不过可别说出去，我们卫生所平时都不收散户药材的。”
    “知道，知道。”向东连连点头，麻利的从袋子里掏草药，“我来称吧。你再仔细看看这些草药，要是有啥毛病的就挑出来。”
    “那行”，郑敏点点头，赵家兄妹都是实在人，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蒲公英是最多的，也是品相最好的，剩下的车前子和紫花地丁相对较少，但也都没啥毛病，很快称完了，一麻袋的草药顿时下去了四分之三。
    剩下的就比较杂了，有的可能只有一两株。
    “这知母不错，不过我们收的都是晒干然后切成片的”，郑敏道，“一块一毛一斤。”
    向东和小茜听了这话都有些惊讶了。
    蒲公英四毛五，紫花地丁五毛，车前子八毛一斤，而且都是晒干了一点不压称。知母是根茎类，更出数，没想到价格还这么高。
    “大哥，咱回去多找点知母吧。”小茜兴奋道。
    向东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要知道他之前给采石场做零工，胡天黑地累死累活的忙一天才给一块钱的工钱，如今知母一斤竟能卖到一块一，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15章 二十块

    郑敏又说了好些草药炮制的法子，当然也挑出了一些他们采错的：“这个看着像夏枯草，其实不是，你看它的叶子……”
    比起卖草药挣的钱，小茜觉得听到的这些知识更有价值，这对于他们以后找草药帮助太大了。
    最后一算账，统共是五块两毛五分钱：“这两块知母也留下吧，给你们五块五，行不？”
    “哎，行行。”
    向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卫生所出来的他，身上揣着五块五毛，就跟做梦一样。
    这个年代，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十块上下，而向东知道的，赵家峪大队有两个当合同工的，一个月是18块。
    “咱回去多采蒲公英和车前子，还有知母”，小茜的声音唤回了向东的神智。
    “是这样”，向东连连点头，蒲公英和车前子多、好采，知母价贵，其余药材要么不好认，要么不好找，都不如这几样有价值。
    “这草药还真能卖钱，以前咋就没想到呢！”向东感叹。
    “小郑姐不是说了嘛，平时他们也不收散户的草药，是瞅着咱家的药好，还有大哥你人靠谱才破例的。”小茜笑呵呵的道。
    向东想起小茜拿给人家的鸡蛋，还有家里那本《新医手册》，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我妹子主意正。”
    看了看日头，已经中午了，赶了二十多里路，又忙了一上午，肚子里早没东西了：“饿不，大哥带你去吃东西。”
    小茜也的确有些饿了，诚实的点点头。
    出卫生所不远有个国营大食堂，肉丝面四毛五，满满的一大海碗，馒头四分钱两个。小茜吃了小半碗面和半个馒头就饱了，向东就着汤面吃光了其余的。
    若是平时，可不敢这么吃，不过今日实在是高兴。
    五月里正午的太阳已经有些灼人了，兄妹俩找了个树荫休息，准备等太阳落下去一点再回家。
    小茜看到不远处的供销社，兴致盎然：“咱们进里去瞧瞧吧？”
    “中，走。”向东痛快的答应了。
    其实小茜倒不是想买什么，她就是好奇，这个年代的供销社她也只在大人们的口中听到过，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看到。
    供销社面积不大，深棕色的玻璃柜台和货架几乎装了全部的货物，小茜带着探索的目光左看右看——印着大红花图案的手绢、绿色的一小包一小包的缝纫机针、红色的塑料梳子、甚至还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纽扣……
    “小茜，你过来瞧，喜欢哪个？”向东指着一大团各种颜色的头花问她。
    小茜看着那红红绿绿夸张的颜色，十分无语。
    若是从前的赵小茜，或许会欢欢喜喜的挑一个，如今，打死她都不会把这玩意顶脑袋上。
    最终，小茜只花一分钱给买了五块水果糖，回家哄小侄儿。
    回到赵家峪已经是半下午了，两人还来不及给家人汇报成果，便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
    “咋着了这是？”小茜疑惑，“爸、妈，咱家遇上啥事了吗？”
    林红霞叹了口气，看向赵建业，后者缓缓开口：“今儿小菊和她妈来闹了一场。”
    “为啥闹？”小茜问，心道张宝利的事儿不是说清楚了吗。
    “晌午的时候，张宝利来了……”素琴缓缓解释。
    原来，那次被拒绝后，张宝利并不死心，认为上次小茜说的只是气话，想着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气该消了，便主动跑来赵家峪找人。
    不巧，小茜跟向东恰好出门，家人跟张宝利再次明说了小茜的决定，态度肯定算不上好，张宝利吃了一肚子气，正憋着火没处撒。
    偏小菊听说他来了，兴高采烈的来找，还说了许多小茜他俩不可能，小茜都决定了之类的话，气的张宝利一腔怒火全撒在小菊头上，把小菊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愤愤离去。
    小菊当时就哭了，回到家被自己妈一问，更是嚎啕大哭，说都怪赵小茜，要不是她，张宝利如今也不会这样，还说赵小茜生病都是花的他们家的钱，自己根本没有对不起赵小茜。
    李彩凤对钱那是十二万分的敏感，当即揪着小菊问咋回事，小菊把当初向宾带着二十块钱去卫生所的事儿说了，李彩凤这才不干了，带着小菊到赵建业家闹了一通。
    她借着张宝利的事，话里话外说的却都是那二十块钱。

 第16章 决定

    “今儿草药卖了五块钱，我这就给三叔家送去。”听罢事情的经过，向东当即拿出钱来，虽然素琴说的委婉，但他完全能想象出父母当时的难堪。
    家人根本来不及为这五块钱而高兴，赵建业道：“先等等吧，凑够了十块再去给。”
    “行，卖了一回，往后我就知道咋回事了，肯定很快就凑够十块。”向东沉声说。
    晚间吃饭的时候，赵建平来了，就坐在桌子边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等他们全部吃完，收拾了桌子，他才对着赵建业和林红霞开口：“二哥，二嫂，你们别听那娘们胡咧咧。她撒泼呢，让我搁家收拾了一顿。”
    “建平啊，彩凤说的也有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二十块不是小数儿。”赵建业道，“你放心，等过阵子攒够了，肯定还。”
    “二哥。”赵建平简直无地自容，“我给小茜出这钱是应当的，没想叫你还。”
    ……
    三位长辈在里间说话，小茜他们便避到了院子里，并不知详情，只是看三叔出来的时候，脸色沉沉的，赵建业面容也不大好。
    素琴为了活跃气氛，故作轻松的说：“还是咱家小茜厉害，这就挣了五块钱了，我跟妈还说，草药卖不出去就当野菜吃呢。”
    小茜忍不住扑哧一乐。
    林红霞也摸着小茜的头，欣慰：“咱小茜董事儿了。”
    赵建业想了想，开口：“小茜，有个事儿，爸想听听你的意思。”
    听父亲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小茜也认真起来：“您说。”
    赵建业道：“前阵子你妈托人打听了，瞭北沟的郑勇人不错，小伙子也上进，你要是愿意，就见一见。”
    小茜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您是说，让我跟他相亲？”
    赵建业点点头：“虽说你跟那张宝利断了，但家里……”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你妈我俩想着，让你见见郑勇，若是你愿意，定下来姓张的也就断了念想了。”
    “爸，我不愿意。”小茜肯定的回答。
    “我不会跟张宝利再有什么牵扯，但也不想因为他把自己嫁出去。”小茜十分郑重的道，“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让咱家的人都跟着受牵累，你们且看往后，我……”
    “爸妈不是那意思”，林红霞赶紧解释。
    赵建业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小茜，你是不是心里头有打算了？”
    小茜犹豫了一会，点点头：“我，我想接着念书。”
    在座众人无不惊讶。
    要知道，当初可也是赵小茜闹死闹活不读书的。
    赵建业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早年出去闯荡，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家里的孩子，他是尽可能想让他们多读些书。
    向东和向南都是初中毕业，之后被挑兵去了部队。小茜是女娃，又是家里最小的，赵建业便一直供着她念书，若不是张宝利的事儿，今年夏天一过，就该升高三了。
    “茜啊，你是……真心想念书？”林红霞迟疑的问。
    小茜郑重点头：“爸妈，哥嫂，生病这段日子我想了挺多，咱生在山沟沟里，这是老天爷给的命，自个没法选，但是我也不甘心一辈子都窝在这——也不是说咱家不好，咱家山清水秀的我可喜欢——就是……就是不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不甘心。不是有一句话吗，知识改变命运，我想念书，想考上大学，想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见四人都听的有些怔愣，小茜接着道，“我知道咱家不富裕，因为生病还借了外债，但是我已经知道咋卖草药了，下回一定能卖更多的钱。”
    “钱的事儿你甭操心”，赵建业神色间颇有些动容，当初小茜闹着不念书的时候，他是真的又气又失望，没想到病了一场，这孩子不仅自己想通，竟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只要你下决心好好念书，爸砸锅卖铁也供你！”
    “大哥也供你。”向东跟着开口。
    “咱小茜有志向”，素琴笑吟吟的道，“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
    “我也要考大学！也吃商品粮！”小不点赵铄跟着叫。
    一家人都被他逗笑了。
    “红霞你赶明儿就回了媒人，咱小茜就不去相人了。”赵建业复又交代。
    林红霞痛快的答应，高兴的同时，心底却埋着一股化不开的愁。

 第17章 愁

    高中只能去县里上，是一个一举一动都要花钱的地方，不说家里现在的情况，就是小茜先前辍学容易，可要怎么再回去呢？
    晚上临睡前，只有老两口的时候，她才开口：“小茜上学的事儿，你咋想的？”
    赵建业伸手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沉声道：“明儿我去大队找人问问。”
    “那钱……”林红霞没说完，赵建业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搭话。
    第二天，小茜跟着向东进山，赵铄也拎着小铲子一块儿，小茜和赵铄在田间道边找蒲公英和车前子，向东往山里去，看能不能挖到知母。
    家里，素琴把窗台和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留着晒草药。
    赵建业一大早便出了门，他要去找大队书记问问小茜上学的事儿。不到半上午，人回来了。
    “咋说的？”林红霞忙凑上来问。
    摇了摇头，赵建业叹道：“不成，建军也没法，让我直接找学校问去。”
    大队书记赵建军跟赵建业是隔房的兄弟，平时有啥事，但凡他能帮上的，都会帮一把。
    林红霞蹙眉：“咱在学校谁也不认识，这咋问。”
    “家里鸡蛋还有么？”赵建业突然问。
    “有，这阵子攒了有一兜子了”，林红霞说。
    “明儿数出三十个给我带上”，赵建业声音低低的，“我去趟大哥家。”
    “……”
    林红霞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起身去数鸡蛋。
    赵家老大赵建国，是这个大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
    赵建业之所以那么坚定的让孩子读书，也是因为赵建国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凭着读书走出了大山，在县城里安了家，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吃着商品粮。
    只是以他们家当时的情况，只能供赵建国一个，底下两个弟弟早早辍了学，一起供大哥念书。然而人出去，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却不愿意回来了。
    赵建国很少回赵家峪，即便这里还有他上了年纪的老娘。对于找上门的农村亲戚，更是不厌其烦，生怕他们牵累了他。
    刚开始两个弟弟还经常去大哥家走动，后来看出大哥大嫂的态度，便去的少了，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
    只是如今为了小茜，赵建业不得不去求一求大哥。
    “要不我跟您一块去吧。”吃晚饭的时候，小茜听说了父亲要去县里大伯家，趁机提意。
    “老早就得走去乡里坐车”，林红霞道，“你跟着干啥。”
    “我想去城里看看。”小茜道，“去乡里我又不是没走过，爸，您就让我跟您一块去呗。”
    赵建业沉吟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行，一会早点睡觉，明儿天不亮就得起来。”
    小茜痛快的答应了，她其实是想去县城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能赚钱的法子。
    父女两个不到四点就起床，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赶到石营乡。这里有到承远县的班车，每天一趟，早上八点出发，下午四点返回。
    又是颠颠簸簸一个半小时，将近十点钟的时候，赵建业终于敲响了赵建国家的大门。

 第18章 进城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见到赵建业显然十分惊讶：“建业？你咋来了。”
    “大嫂，大哥在家吗？”赵建业问。
    女人看了一眼钟表：“还没下班呢，找你大哥有事？”
    “是，是有点事。”
    女人这才让开身子：“进屋吧，他一会就回来了。”
    两人被让到了沙发上，赵建业拿出拎了一路的鸡蛋：“家里的土鸡蛋，给孩子们吃。”
    这中年女人正是赵建国的妻子李红，她看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鸡蛋，淡淡道：“我们这啥都不缺，你快拿回去自己吃吧。”
    话说得不咸不淡，赵建业拿着鸡蛋得手却尴尬的停着。
    小茜接了一把，推到李红跟前：“大娘，这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蛋，跟外头买来的不一样，更有营养也更好吃。”
    “是吗？那谢谢了。”李红终是收了，仿佛才看见小茜似的，问了一句：“这是小茜吧，长这么大了。”
    小茜冲她笑笑，三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李红连杯水都没给人倒。
    十一点多钟，赵建国终于回来了，进门便道：“咋没做饭呢？我都饿了。”
    李红率先起身，接过赵建国手上的包，眼神示意：“建业来了，说找你有事。”
    赵建国一愣，这才看到屋子里的两人，转而对李红道：“那也得做饭啊，你去割半斤猪头肉，中午我们俩好好喝一杯。”
    李红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应一声，便出了门。
    赵建国径自去倒了两杯水过来，坐到赵建业对面，和蔼的开口：“家里咋样，娘身体还行吧？”
    “都挺好的。”赵建业接过水，回道。
    “我离得远，咱娘就托你和老三照顾了。”
    “应该的。”
    兄弟两个相对而坐，能寒暄的也就这么两句，为了不让气氛冷场，赵建业主动提起孩子：“明珠咋还没回来？”
    赵建国家一儿一女，大儿子赵向文在省城读书，按照赵家兄弟的大排行，小茜应该叫他二哥。
    还有一个小女儿——赵明珠，只比小茜大几个月，出生的时候正赶上赵建国高升，所以对这个女儿格外宠爱，连名字都没跟着赵家排，独个叫了“明珠”。
    “这不是快念高三了嘛，中午就叫她跟学校食堂吃了，省的来回跑。”赵建国说着，言语中透着自豪，又看向小茜，“说起来，小茜是不是早不念了？”
    “是啊”，赵建业答，“刚开春的时候就回家了。”
    “哎，女孩子还是多读些书好。”赵建国问小茜，“这阵子都在家干啥呢？”
    “生了场病”，赵建业顺势开口，“其实我来，也是为了这事，大哥您人面广，看能不能帮着找找人，小茜想重新回学校，接着念书。”
    “回学校？”赵建国一愣。
    “是啊，大伯”，小茜道，“您说的对，女孩子应该多念书。”
    赵建国一时无语，沉了脸色：“知道念书好，当时为啥又要辍学呢？辍学了再想回去，那学校能同意？”
    “我知道这事难办，也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赵建业道，“大哥在县城这么多年，肯定比我们有门路，您费心帮着问问。”
    “哎”，赵建国作势叹气，“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大哥不过就是一个小厂子的办公室主任，哪里去跟县高的人搭关系？”
    赵建业正要开口，门锁的声音响起，李红买菜回来了，她拎着个布袋子，倒是一改方才的冷淡，笑着对赵建业开口：“这就吃饭了，建业，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第19章 收拾

    “先吃饭，先吃饭”，赵建国起身，“来建业，今儿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赵建业吐了口气，跟着起身。
    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赵建业几次想开口，不是被李红夹菜盛饭的差过去，就是被赵建国打哈哈混过去，小茜也看出来了，大伯这是不想帮的。
    吃完了饭，小茜提出想去街上看看。
    “你自己能行吗？”赵建业有些不放心。
    “没事，爸，我不走远。”小茜道。
    赵建国掏了掏口袋，翻出两毛钱递给小茜：“来小茜，自己去买根冰棍吃。”
    小茜看着那两张毛票，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大伯。”说完便跑出了门。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不该跟父亲说什么想继续上学的话。
    她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却没想到重回学校这么难，怪她自己忽视了身处的这个年代。
    大伯虽然看着客客气气的，但是没有一点兄弟间的亲近，惯会做些表面功夫，而大娘呢，根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满脸写着不欢迎。
    若是因为自己，让这一世的父亲承受这样的不堪，那这个学不上也罢。
    她就不信了，自己一个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还不能在八十年代混出个好模样来。
    午后大街上人不多，小茜不敢走的太远，就在附近转悠，这个时候商业还是不发达，路边零星有摆小摊的，顾客寥寥。
    “大爷，这扫帚怎么卖的？”小茜问路边一个摆摊卖扫帚的。
    “五毛钱一把”大爷笑呵呵的答。
    “您这生意咋样？”小茜又问。
    “就那样吧。”
    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开过，卷起的尘烟让小茜后退了好几步：“咋这么多卡车呢”，就出来这一会，她都看见好几辆了。
    “部队的下来招兵”，大爷答道，“小姑娘来一把？”
    小茜摆摆手：“我家离得远呢，扛不动。”
    她继续走着，看见电线杆子上扯着的红色横幅写着字：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报名参军。
    不远处能看到穿着军装的笔挺身影。
    “赵小茜？！”她正看得出深，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唤，有些耳熟。
    小茜回头，就见张宝利满脸惊喜的凑了上来，“你咋在这呢？”
    真是冤家路窄，小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哎！”张宝利却一把抓住了她，“还生气呢，就为了我没去看你？”
    “听不懂人话是吧？”小茜甩手，无奈对方抓的太紧，她没甩开，顿时有些怒意：“放手！”
    “我给你道歉，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张宝利讨好的笑着，就是不撒手，甚至得寸进尺，硬将小茜拽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男女力气差距大，小茜挣不开，被强势拉扯，顿时心生警惕：“你想干什么？”
    “这么多天不见，哥都想你了，咱俩说说话，说说话呗。”张宝利暧昧的笑着，脸却慢慢凑上来。
    小茜整个被他推到墙角，看到越来越凑近的大脸，心中警铃大做，情急之下一个膝顶，正中张宝利下身。
    “嗷！”张宝利吃痛，捂着下身跳脚，“嘶……嗷！嗷！”
    小茜趁机挣脱，拔腿就跑，快到巷子口时又顿住，转身对着男人恶声恶气的道：“别再缠着我，听到没有？”
    张宝利只顾着喊疼。
    小茜看他那窝囊样子，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这机会彻底了结这麻烦，便又跑回去，照着男人的命根子又是狠狠一脚。
    “嗷嗷嗷！”张宝利叫的更惨了，“死丫头你……嘶……呼呼……”
    “听、到、没、有？”小茜一字字重复，并做好准备，等着再踹一脚。
    “听……听见了！听见了！”张宝利含泪叫唤，他本来这些日子气不顺，到城里来散散心，没想到能遇上赵小茜，真真意外之喜，又瞧着周围没熟人，想趁机占些便宜，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心狠手黑的。
    “听见什么了？”小茜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不纠缠你了，再也不纠缠你了！”张宝利惨嚎。
    “很好”，小茜满意的拍了拍手，再不管满脸涕泪的张宝利，转身快步走出小巷。
    解决一桩麻烦，真是痛快，这一趟县城也没白来。她只顾着高兴，没留意周围，刚走出小巷，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第20章 初见顾湛

    “哎呀！”小茜险些装在这人身上，她被迫顿住脚步，抬起头，便见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小麦色的肌肤，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右手壁上搭着的是一件迷彩外套。
    男人斜倚在巷子口，眯起眼睛打量她：“小丫头，下手够黑的。”
    “你是谁？”小茜警惕。
    男人微抬下巴，指了指巷子里面，继续问：“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也不是”，小茜道，“你都看见了？”
    男人颔首，神态倨傲中带着点玩味：“本来想见义勇为的，没想到看了一场好戏。”
    小茜：……
    “那真是谢谢您了。”
    男人怎么听不出她话中的揶揄，他直起腰，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样子：“要不再替你打一顿？”
    那倒也不必。
    小茜心道，嘴上却说：“我走了，您随意。”说罢就真的快步走了。
    身后，在小茜看不到的地方，另一个一身迷彩的中年人快步小跑而来，停到男人身边焦急道：“顾湛你怎么跑这来了？电话，老爷子找你呢。”
    被叫做顾湛的男人挑了挑眉：“这么快找来了？”
    “你跟来征兵，没跟老爷子说啊”，中年人颇有些无奈道，“赶紧去接吧。”
    顾湛转身往回走，瞥见巷子里的张宝利，突然侧头对中年人低语了几句。
    中年人一脸惊讶：“他得罪你了？”
    “算是吧”，顾湛抿唇一笑，一双桃花眼明明是笑着的，无端的却生出些寒意，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帮我好好招待一下。”
    ————————————————
    小茜暂时没找到什么适合自己做的生意，往回走，到赵建国家附近的时候，正见到出来的赵建业。
    “爸，说完了？”
    “嗯”，赵建业点了点头，“你大伯答应帮着试试。”
    小茜不大相信，但还是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那咱回家了呗？”
    “不急，先去趟邮局，看看你三哥来信没有。”
    赵向南在外地当兵，假期少，离得远，一年半载的也回不了家，平时只能多寄信，彼此联系。
    两人到了邮局，竟然真的有一封三哥的信，随信寄来的还有五十块钱。
    “这孩子”，赵建业低叹一声。
    “我就说不叫你跟他说小茜生病的事儿”回到家里，看完了信的林红霞轻声抱怨。
    “这么大的事儿，咋能不说”赵建业道，“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咋样。”
    赵向南的信每次都差不多，说自己过的很好，战友团结、师长友爱，可是不能真正看见，总也不能放心。
    “都说了叫他自己攒点钱，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说媳妇了……”林红霞絮絮叨叨的，但向南寄回来的五十块钱，却结结实实解了家中的大难题。
    先拿出二十块还了三叔家，剩下的还了关系比较远的几家，还有剩余，再加上上次卖草药的钱，向东提出给小茜买身新衣裳，毕竟要去县里上学了，总穿着补丁衣裳难免叫同学看不起。
    “我不要”，小茜立时拒绝，“大嫂上回给我的那一身就挺好，也没有补丁，我就穿那个。”
    “那也得有个换洗的不是。”素琴帮腔。
    “反正我不买”小茜撇撇嘴，“上回去县城我都瞧见了，那衣裳可贵，咱有钱干点啥不好，才不要当冤大头。”
    “你呀……”林红霞无奈的点点她。
    “要不这样，向东下回再卖草药的时候，去供销社扯两尺花布，我给小茜做一身。”素琴提议。
    “我看中，就这么办吧。”林红霞拍板。
    小茜还想再说，大嫂跟她妈两个人已经在商量要什么花样、扯几尺布的问题了，小茜无法，只得更努力的多赚点钱。

 第21章 柳暗花明

    说到赚钱，倒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前阵子小茜看赵铄玩鸡毛毽子，发现上面的配重是一枚小巧的铜钱，她用两颗水果糖换了赵铄的鸡毛毽子。
    把铜钱拆下来仔细看，上头画着细细密密的小花纹，她对铜钱倒是没有什么研究，但应该算古董吧。
    她又问赵铄铜钱是哪来的。
    “就抽屉里翻到的。”赵铄理所当然的道。
    小茜于是翻箱倒柜，把家里犄角旮旯的铜钱都摸了出来，一共十来枚，有像这枚一样画着花纹的，还有刻字的，写着“xx通宝”“xx重宝”“xx元宝”的字样，联想到古代皇帝的年号，大多应是清朝的铜钱。
    小茜把它们小心的装到一个罐子里，好好保存起来。
    “看咱家小茜，跟小孩似的，还爱玩这些小钱。”素琴打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嫂”，小茜半真半假的道，“别看现在不值钱，没准二十年之后能换所大房子住呢。”
    “哎呦”，素琴夸张的笑，“那你可得好好存着，往后咱家的大房子可指着你了。”
    “嗯哼！”小茜不理她，只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小铜钱。
    铜钱升值且等以后，眼下能来钱的唯有草药。
    这段时间草药又积攒了不少，向东和小茜准备去卫生所卖。因着要扯步做衣裳，素琴也跟着一道来了。
    三人欢欢喜喜的进了卫生所，不想等待着她们的却是个坏消息。
    “哟，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小茜循声望去，正看见药铺子里站着的艾康。
    “来卖草药啊”艾康微微扬起脸上充满了得意，“回去吧，卫生所不收你们的。”
    三人都没有说话，小茜眼睛四处瞟，没看到小郑大夫。
    “找小郑啊”，艾康仿佛洞察了她的意图，“找她也没用，因着上回收了你们的药，主任已经批评教育她了，现在她可不敢再收了。”
    向东没搭理她，只对小茜和素琴道：“走。”
    出了卫生所的大门，素琴恨恨开口：“肯定是姓艾的腌臜货在背后使坏。”
    向东脸色也不大好：“还连累了人家小郑大夫。”
    “咱现在咋弄，这么多药总不能还背回去吧。”素琴愁眉不展。
    “要不……”小茜踌躇着开口，两人同时看向她，“要不咱去县里看看？上回我去大伯家，看到街上也有药铺子的。就是这个时候，班车早走了。”
    三人正商量着，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却是郑敏。
    “小郑姐姐！”小茜第一个看到。
    “嘘”，小郑做了手势，拉着小茜到了拐角处，向东素琴一块跟了过来。
    “收药的事儿不知咋的，被艾姐知道了，她找了艾主任，上头便不让我再收你们的药了，真是对不住啊。”小郑颇为抱歉的说。
    “快别这么说”，向东道，“是我们该说对不起才对，还连累您挨领导批评。”
    “说两句罢了，没啥”，郑敏摆摆手，“其实你们的草药真挺好的，要不是艾主任发话……”
    “没事”，小茜道，“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正打算去县里看看呢。”
    “跟我想一块去了”，郑敏压低了声音道，“县里有个康仁堂药房，我四叔公在那里当坐堂大夫，你们去那问问，应该能收草药。”
    说着她还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给我四叔公的信，你们也一块带上。”
    小茜接过信，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太谢谢你了，小郑姐姐。”
    “也是给我四叔公送药呢”，郑敏笑笑，“他天天抱怨说铺子里统一采购的草药品质不好，其实你们上回来我就想说的，就怕你们嫌远。”
    “不远不远”，小茜连连摆手，“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第22章 康仁堂

    向东从前当兵，有不少战友都是当地的，如今退役回来，也都有着联系。其中一人便是转业到了乡政府。
    向东去找了他，那人很痛快的给三人找到了一辆去县里拉货的大卡车，小茜和素琴坐在前面的车头里，向东带着货物做后面的车斗。
    卡车直接开到了县建材厂，按照郑敏说的，康仁堂应该离得不远。
    “不着急啊，回去且早着呢。”司机操着一口浓浓的当地土话说，“约莫四五点钟过来，或者在红月路那等着，我再把你们拉回去。”
    “哎，知道了。”向东冲司机道了谢，背起草药，一边走一边问路，很快找到了康仁堂。
    一开始知道他们要卖草药，康仁堂的人不肯收，后来听说他们认识郑老大夫，便松了口，说郑老还有病人，让几人且等一等。
    小茜几人自然没有异议，便到一旁的角落等着。
    “这能成吗？”素琴担忧的问，她心里真真恨死艾康了。
    “别担心，大嫂”，小茜小声安慰，成不成的总得见着郑老大夫再说。
    等了十多分钟，内堂的门终于开了，郑老大夫跟一个中年男人一块走出来：“你这身体啊，还是得调养，急不得。”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铅灰色的干部服，身姿笔挺，行止间透着上位者的气质，对郑老大夫十分恭敬：“劳您费心了。”
    走到外间，郑老大夫把一张方子递出来，康仁堂专门负责抓药的学徒照着方子，一味味的药，称好了便倒在展开的纸上，称到最后一副时，郑老突然开口：“这知母品质不行。”
    抓药人端着小秤，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只得为难的说：“送来的知母都是这，您看……”
    “品质不同，药效便有区别”，郑老大夫一贯对自己的病人认真负责，他拿起方子递给那中年人“我看剩下这一味药，你不如去别的铺子看看。”
    “咱们县城的药都从一个地方来的”，学徒忍不住提醒，“别家也不一定能有更好的。”
    僵持间，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口：“我们有知母，您要不瞧瞧？”
    众人一齐往出声的地方看去，就见三个打扮朴素的人站在角落，在那男人脚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学徒心中不满有人插嘴，却也不好说，只得解释道：“这三人要找郑大夫您，还说有草药卖。”
    说话的正是小茜，她赶忙接着：“是郑敏姐姐介绍我们来的，我们的药里就有知母，都是我哥哥从山上挖出来的。”
    郑老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一听是自己侄孙女介绍来的，便点了头：“拿给我瞧瞧。”
    向东赶忙解开袋子，将一小包知母掏出来，都是按照郑敏教的炮制好了的。
    郑老看外观就觉着不错，他又拿出一片，先是放在鼻端细闻，又放在嘴里尝了尝，不禁眼前一亮：“不错不错，这是野生的知母，比人工栽培的品质要高，你们炮制的也好。”
    三人皆是一喜，小茜道：“也是郑敏姐姐教我们这样处理的。”
    郑老点点头，直接拿了小秤，称好了最后一味药给中年男子，同时不忘叮嘱了些吃药的禁忌和复诊。
    送走了病人，郑老才开始看向东带来的草药，小茜拿出郑敏的信给郑老，接下来的过程很顺利，康仁堂收了他们的草药，郑老对草药的品质很满意。
    因为有知母，这次的草药一共卖了九块多，素琴算是眼见为实了，从康仁堂出来的一路上都难掩兴奋：“没想到能卖这样多，说起来还真是得好好谢谢小郑大夫。”
    “可不是”，向东点点头，“就是咱啥也没有，咋谢她好呢。”
    小茜想了想，提议：“上回小郑姐姐不是说咱家那边的野枸杞挺好的吗？咱们摘些给她送去呗。”
    “我看行。”向东点点头，野生枸杞不好找，数量更是少，他们就没把它纳入“能卖钱的草药”行列。
    于是从这一年开始，赵家每年都会给郑敏送枸杞，这一送便送了十几年，就算是后来赵家有了更大的能力，在其他地方帮了郑敏很多，枸杞依旧没有断过。

 第23章 忧愁

    “时候还早呢，要不咱在县里逛逛？”素琴道，“县城卖布的花样多，总比咱乡里好。”
    向东看看时间，他们草药卖的顺利，离着货车回去还早着呢，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素琴和小茜在前头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向东揣着钱，拿着空了的麻袋在后头跟着，倒让小茜找回点前世逛街的感觉。
    看得出大嫂对布很有研究，什么花色扯多少，哪块用来做面，哪块用来做里，留出多少锁边，她算的头头是道。
    而小茜也终于知道了先前在供销社看到的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纽扣是做什么用的了——一分钱一个，素琴让小茜挑自己喜欢的纽扣，将来用在新衣裳上。
    不到四点钟，几个人回到了建材厂，那边正在装车，向东二话不说，跟着上手帮忙。
    司机师傅本就是个憨厚的，见向东这么帮忙，对他们更多了些亲近：“卖的挺好呀，这麻袋都空了。”
    “多亏了熟人介绍。”向东擦着汗回答。
    “下回你们再来县城，到乡政府直接找我就行，我差不多每天都往县里跑。”司机又道。
    向东痛快的应下，这下赵家人来县城，也不必赶那早上八点的班车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向宾竟然也在，见他们回来，显然十分高兴：“大哥、大嫂、小茜，你们咋才回来咧。”
    “搭的顺风车”，向东道，“得紧着人家的时间。”
    “哦”向宾又有些蔫蔫的。
    饭菜一直热着，林红霞见到人就开始端饭。
    “怎么了四哥？”小茜洗了手，坐到饭桌边问，“有啥不高兴的事？”
    “哎”，向宾一声叹息，“别提了。”
    小茜更是好奇，四哥一向没心没肺，今日怎么反倒忧愁起来。
    素琴似有所感，看着向宾小心翼翼的开口：“是不是上回相看的姑娘又不成了？”
    向宾遗传了赵家人的好基因，个子高，长得也精神。相看的姑娘但凡是见着他本人没有不乐意的，可是一听说是赵家峪的，都不了了之。
    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当时不介意，到见男方父母的时候，就望“梁”兴叹，这次的姑娘甚至还没走到一半就回去了，直言两人不合适。
    “就我妈着急”，向宾不满抱怨，“天天催着我相亲，看了一个又一个，烦死了。”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满意那姑娘的，要不也不会往家带，如今这样，也是有点失恋的情绪在里头。
    “她也是为你好”，林红霞道，“到了年纪，可不就该结婚生子了么。”
    “我今年才22”，向宾不服气，“三哥比我大两岁，还没找呢。”
    “快别提你三哥了”素琴看向林红霞，“你二娘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赵向南今年24了，他不像大哥向东，去部队只几年便退役回家，向南在部队发展的不错，很有可能一直留在那，家里人自然是一百个赞成的，只是这婚姻大事就此耽搁下来，家人鞭长莫及，林红霞甚至想从家里寄相片过去给他相亲。
    “你们这一个个的”，林红霞忧愁叹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第24章 心思

    在家的日子平淡而温馨，小茜每天去山上采草药，回来听自己妈跟大嫂的唠叨，跟小侄儿逗闷子玩，过的好不快活。
    自上回的姑娘吹了之后，向宾说什么不肯再去相亲，反而整日跟着小茜往山上跑。
    村人们一开始只以为赵家人是挖野菜来吃，后来看到又是晾晒又是切割的，便好奇来问。
    素琴和林红霞都是实诚人，有人问他们便说了，渐渐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在卖草药。
    虽然不知道这草药能卖出什么价来，但看赵家人那热火朝天的样子，想来是有赚头的，因此而动了心思的不在少数。
    小茜这两天上山，总能看见不少提着小铲子的人在附近转悠，他们不知道啥样的能卖钱，就看小茜挖什么，也跟着挖什么。
    “咱俩换个地方”，向宾示意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小声对小茜道。
    “这里一小片呢，挖完再走。”小茜道。
    向宾冲她挤眼睛，小茜只当没看懂，向宾无法，只得跟着挖，直坚持到挖完回了家，才敢大声说：“你没看见大伙都盯着你呢，你挖啥他们挖啥。”
    “眼睛长在他们身上，再说这地也不是我的，还能阻拦着了别人去挖？”小茜早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就不担心？”向宾有些着急，“大家都去卖草药了，咱家还咋挣钱。”
    “我担心也没用啊”，小茜嘴上这么说，心中其实还是有点小担忧的，但考虑到销售渠道，她又安慰自己，大家都能挖到，却不一定都能卖出去。
    “赵向宾！”坡上传来小菊的声音，“妈喊你回家！”
    向宾听声头也不回的喊：“我是你哥！我在二伯家吃，不回去。”
    “切！爱回不回。”小菊撇撇嘴，径自回家，转身前还不忘剜小茜一眼。
    自上次被张宝利骂哭之后，小菊心中有气，不愿意再主动贴上去，可又放不下人家，便愈发怪在小茜头上，如今连二伯家的门都不踏，看到整日在二伯家“厮混”的亲哥向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哼哼的回来，李彩凤习惯性的往后望了望：“你哥人呢？”
    “不回来。”小菊没好气道。
    “让你去叫个人都叫不回来。”李彩凤也没好气。她还想问问向宾，二伯子（读作：二bai子，对丈夫兄弟的称呼）一家在搞什么名堂，村里人都说他们卖草药挣钱了。
    现在想想那二十块钱还的那样快，莫不是这卖草药真恁挣钱？早知道当初就不上门去闹了，李彩凤心下后悔，现在人家有好事也不会想着他们了。
    晚上她给赵建平吹枕头风：“你说向东他们弄那些草药真能卖钱吗？”
    “我咋知道。”赵建平累的很，不愿意多说。
    “改天你去问问呗”，李彩凤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们亲哥俩，要是这营生真的行，总也不能落了咱家吧。”
    “要问你自己去问”，赵建平翻了个身，“我可没那脸。”前阵子向东送来的那二十块钱，就像抽在他心里似的，让他无地自容。
    “我还不是为了咱家吗”，李彩凤也变了语调，“你儿子可二十好几了，不得娶媳妇？小菊的亲事更没个着落。还有老太太，我给你伺候老娘，难道让她吃糠咽菜不成……”
    李彩凤絮絮叨叨，赵建平全听见了，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觉对不起二哥一家，可是妻子为自己这个家操持里外，他也真怪不了她。

 第25章 奶奶

    新衣裳做好了，针脚小而密实，小茜穿上，褂子正合身，裤子长出一个边。
    素琴细细的比量了：“裤脚先给你挽回去一截，等以后长个了再放出来就行。”看着穿一身新衣裳的小茜，愈发衬得她明眸皓齿，好看的紧，“妈你瞧咱小茜，越长越俊了。”
    “是大嫂衣裳做的好，人靠衣装。”小茜忍不住笑。
    “就你会说话”，素琴点点她，“你长得像咱妈，咱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在这十里八乡的都出了名。”
    “真的吗？”小茜来了兴致，“妈有照片吗？我瞧瞧。”
    “那时候哪有照片”，林红霞似乎想起了过去，话语中带着些悠远，“要说像啊，你最像你小姨，简直跟她年轻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姨？”小茜侧头，她从没听家人提起过。
    林红霞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怅然，又很快恢复正常：“早就不在了，不提了不提了。”
    小茜并未察觉，只当是小姨去世了，倒是素琴悄悄看了眼林红霞，她没出门子之前听村里的老人念叨过，林红霞和林红梅这对姐妹花年轻时漂亮是出了名的，林红霞老实，林红梅却是个开朗的，又会捯饬自己，当年追她的人不少。
    后来也是因为这，年轻轻的就死了。
    具体的细节她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跟了个城里的男人，还怀孕有了孩子，之后又不要她，林红梅顶着流言蜚语过了十个月，最后是跳山崖死的，那孩子如何素琴也不清楚，都说是刚出娘胎便死了。
    怕婆婆再忆起往事，素琴赶紧将话题转回来：“妈您看这衣裳，还有啥要改的不？”
    “袖口紧不紧……”林红霞便也拉着小茜问起衣裳的情况。
    ——————————
    赵建国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赵建业心中着急，他了解大哥的为人，知道他嘴上答应了，却未必真心去做。
    思来想去，只有去求老娘帮说说话。
    赵家老爷子死得早，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却能供儿子念书出人头地，早些年也是个强势性子，只如今年纪大了，脾气愈发古怪起来。
    她只跟着小儿子过，李彩凤爱财，却好拿捏，老太太觉着自个在小儿子家自在、不受气。另外就是，老二家的赵小茜，她不待见。
    然而这次老二却为着赵小茜的事儿求她，老太太着实不大乐意。
    “这些日子闹出了多少事情，你们当爹妈的就由着她？”老太太埋怨儿子，“那学也是她自个闹着不上的，现在又要回去，想一出是一出。”
    “娘，小茜好歹叫您一声奶奶呢”，赵建业艰涩开口，“您就帮着跟大哥说说，请他帮帮忙，成不成的尽心就好。”
    老太太想说，我稀罕她叫这声奶奶，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出口，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愿意再跟老二一家起龃龉。
    “你大哥在城里立足不容易，不是什么忙都能帮上的。”老太太颇有些语重心长，“你们当兄弟的，别大事小事儿的都去麻烦他。”
    这话诛心，老太太偏心，赵建业和赵建平嘴上不说，不代表心中不介意。从小家里好吃的都紧着大哥，学只有大哥能上，他们兄弟俩只能早早干活帮衬家里，一辈子窝在山旮旯里……
    赵建业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老太太又道：“再说她一个女娃，念书有啥用，还真能考上大学咋地？向文都是复习了两年才考上的。你让她念书，不是浪费钱吗？”
    初夏时节，赵建业却觉得手冷心冷，再不愿多说：“我知道了娘，我先回去了。”
    老太太摆摆手，还在絮叨：“回去好好管管小茜，别再让她……”
    后头的话赵建业没听清，也不想听见了。

 第26章 不明白

    小茜见父亲从三叔家回来面色深沉，猜到事情估计没成，她倒了杯水过去：“没事爸，条条大路通罗马，也不是只有考大学一个出路的，你看咱家卖草药不也挺好，我觉得我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赵建业安慰的拍拍女儿的手臂，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
    小茜也明白，这年代，干个体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哪有考大学吃商品粮好呢？
    其实让她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家里对于奶奶的态度，或者说对于她赵小茜跟赵老太太这对祖孙的态度奇奇怪怪的。
    父母对老人无疑是孝顺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奶奶送去些。小茜还看到过她妈拆洗缝补老人的衣裳。然而无论是送东西还是什么，林红霞从没让小茜去过。
    她自从来到这，就没见过奶奶的面，照理说她病好了也应该去看看老人，叫老人放心，然而林红霞不提，赵建业也从不说让她去看奶奶的话。
    就因为老太太重男轻女，自己是女孩所以她不关心也不喜欢？
    小茜觉得没那么简单。
    既然想不明白，她也无谓在这事儿上费脑筋，眼下还是想想上学的事儿咋办。
    大伯的路走不通，她更不愿意父亲再为难，小茜想着，不如自个直接去学校问，最后努力一把。
    刚好家里的知母攒了些，小茜便提出带着这些去县里。
    这两日农忙，向东都是下地干活，“等两天，大哥忙过了这一阵跟你一道去。”向东道。
    “没事大哥”，小茜道，“我也认得路了，到时候去乡里直接找付师傅搭车，这知母又不重，我去就行了。”
    付师傅就是上回他们搭车的那个，她虽这么说，家里人还是不大放心。
    倒是向宾听了，支支吾吾道：“要不然，我陪你去吧。”
    小茜看向他，向宾便又解释了一句：“大姐给介绍了个姑娘，是县城里的。”
    众人恍然大悟，赵建平有一儿两女，除了小菊，还有个大闺女赵小芬，早就嫁人了，婆家是县城边上的一个镇子，可比赵家峪要富裕多了。
    赵小芬为了弟弟向宾的婚事没少操心，听说上回相的姑娘没成，紧着又给介绍了一个。
    开始向宾拧巴，不愿意去，挡不住李彩凤天天在耳边念叨，渐渐的就有些动心。
    “好啊”，小茜拍手，“那四哥我俩一道去。”
    有向宾跟着，家里人便放心了，临出门前，赵建业叫林红霞收拾了一包干货给小茜带着。都是些蘑菇、菜干之类的，还有一只风干野兔，每年冬天向东和赵建业都能上山套几只，便是赵家一年的荤腥了，也是此时的赵家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给小郑大夫送去，要是没她，咱也做不了这门营生。”赵建业交代。
    小茜接过东西：“我知道了爸。”
    李彩凤听说向宾终于肯去相亲了，高兴的不成，翻出压箱底的衣裳。
    向宾回家一通捯饬，再见面的时候小茜都惊了一下：“皎如玉树临风前。”
    “啥？”向宾一头雾水。
    “没事，夸你帅呢”小茜笑咪咪的，“四哥，你这模样，还能有姑娘瞧不上？怕不是看一眼就爱上你了。”
    “小丫头，嘴真甜。”向宾臭美的拨了拨头发，招呼小茜：“走啦。”
    向宾去大队借了一辆自行车，这自行车算是公家的，谁都能借，车身的漆掉了大半，脚蹬子还缺了一角，但总比走路省力多了。只是上下大梁的时候，小茜得下来推着走。
    两人到了乡里，小茜先把干货送去给郑敏，依旧是在卫生所外头的角落，郑敏推辞了好久，终是收下了。
    后又去找付师傅搭车，一道去往县城。
    “四哥你好好表现啊”，建材厂大门口，小茜叮嘱，“咱俩下午还在这见。”
    “真不用我陪你去？”向宾犹豫。
    小茜把他转了个身：“你专心相亲，争取给我带个四嫂回来。”

 第27章 承远高中

    药材卖的很顺利，小茜一共带了两斤多，这里收的知母比卫生所还贵了五分钱，两斤六两给她凑了个整，三块钱。
    将钱妥帖的收起来，小茜想起赵家峪那些跟风挖草药的人，多嘴问了句：“郑大夫，要是还有更多的草药，您这都能收吗？”
    “收是可以”，郑老道，“不过得跟你们的品质一样好才行。”
    “我明白了”，小茜点点头，辞别了郑老，便往承远高中去。
    一路打听着到了学校门口，此时应该是上课时间，操场上没什么人。
    她想进去，却被看门的大爷拦住了：“你是哪的？学校不能随便进。”
    “我也是咱这的学生”，小茜好声好气的解释，“前段时间因为生病回家去了，大爷您不记得我啦？”
    小茜也是蒙运气呢，毕竟她的确在这上了一年多，没准门卫这大爷就认识她呢。
    大爷想了一阵，还真点了点头：“好像有点眼熟。”
    “我叫赵小茜，大爷”，小茜赶忙补充，“之前在这念高二的。”
    “那你这是……回来上学了？”大爷已经相信她说的了。
    “啊”小茜点头，“我想找老师咧，大爷您让我进去呗”
    门卫大爷在县高看大门好几年了，尽职尽责，陌生人是绝对不能放进来的，但这小姑娘原来是这的学生，让他有些为难。
    正犹豫着，大爷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当即高喊道：“孙老师！孙老师！”
    出来上厕所的孙老师听见喊声回头，见门卫大爷不停的招手，便快走几步过去：“怎么了王大爷，找我有事？”
    “这孩子你认得不？说是从前在咱们学校念书的。”大爷指指小茜。
    这孙老师正是教高二的，要不门卫大爷也不会叫他来认。
    “赵小茜？”巧了，孙老师不仅教过她，还曾经是小茜的班主任。
    “是我呀，孙老师”，小茜暗道幸运。
    “你不是不念了吗？”孙老师问，“来这干啥呢？”
    “是这样的，孙老师”，小茜诚恳道，“我前阵子是因为身体不好，回家修养了一阵，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就还想回来接着念书。”
    孙老师有些不快，赵小茜从前并不是什么聪明孩子，在班里的成绩也就中下游，即便是回来念书，也未必考得上大学。
    “当时你走的时候可没说是请病假，再说了缺课这么长时间，回来你也跟不上。”
    “我肯定能跟上”，小茜不是很清楚当时辍学的具体细节，毕竟那个时候的“赵小茜”还不是她呢，“老师您放心吧，我在家都有看书，没落下功课。”
    孙老师不信中还带着点鄙薄：“要是自个看书就能学会，学校还请老师干什么？学生们都自己学去得了。”
    “您说的对”，小茜顺着他说，“学生就得在学校学习，有老师教导，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孙老师冷哼一声：“这事我管不了，你找校长去吧。”
    小茜当然知道这事老师说了不算，可孙老师是她原先的班主任，由他引着去找校长，再合适不过。
    见对方要走，小茜有些着急，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孙老师您等等！”
    门卫大爷见她就这么跑进去了，也跟在后头追喊：“哎！你不能进，不能进啊！”
    这边三人纠缠闹着，都没注意远处走过来的一小队人。
    “那边怎么了？”，为首者穿着一身铅灰色的干部服，看到这边的动静微微蹙眉问，在他的身后和左右簇拥着好几个人，也都是笔挺利落的打扮。
    陪同身侧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孙老师，王师傅，这是在做什么？”
    被点名的两人看到来人，孙老师眼中满是懊丧，当即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校长，是以前的一个学生，没啥事，我这就处理了。”
    小茜听到这称呼，心道真是老天爷帮忙，连忙开口：“校长好，我是咱们学校高二的赵小茜。”
    “你是高二的？”校长看了看表，正是上课时间，“怎么在这儿不去上课？”
    “是这样的，校长……”小茜又把情况快速而清楚的说了一遍，最后充满期待的问：“您看我还能回来上学吗？”
    校长眉头微蹙，责怪的看了一眼孙老师，身边这位可是来视察的领导，偏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事儿，他刚想开口先把事情压下去，便听领导略有些惊讶的开口：“是你啊，小姑娘。”

 第28章 机会

    “怎么不记得了？”男人和蔼一笑，提醒道，“在郑老那，你们去卖知母。”
    “呀！”小茜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您是郑老的那位病人！”
    “没错，正是我”，他上下打量了小茜一眼，“你真想回来上学？”
    “真想！”小茜斩钉截铁的点头。
    “可以说说为什么吗？”中年男人问。
    “知识改变命运”，小茜道，“我想读书，将来走出大山，见识外面的世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学好知识，建设祖国。”
    “呵呵”，那人忍不住又笑了，微微点头，转而对校长开口，“教育是重中之重，不只要深，还要广，小姑娘想读书是好事，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
    小茜眼前一亮。
    “您说的对”，校长自是附和，“其实我们老师也是主要考虑到，她回来跟不上课程的问题。”
    中年人沉思了一会道：“这样吧，快要期末考试了，就让她跟着高二年级一起参加考试，要是能考到年级前100名，就收，怎么样？”后一句话是对着小茜说的。
    “保证没问题！”小茜声音洪亮的回答。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小茜是蹦跳着走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真没想到能遇上熟人，竟然还是个大领导。
    连校长都毕恭毕敬的，还叫他“韩局”。
    有这位韩局发话，只要自己能考到前100名，就不怕学校反悔。
    蹦蹦哒哒的来到建材厂门口，四哥向宾早已等在这了。
    “嘿！”小茜从后边拍向宾的肩膀，笑嘻嘻的问，“这么早结束了？我未来四嫂咋样，漂亮不？”
    向宾转过身来，已不复早上的意气风发：“啥四嫂，别乱喊。”
    小茜见他这个模样，立刻猜到：“怎么？没相中啊。”
    向宾摇摇头：“看不上，嫌咱穷。”
    “没事四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小茜大手一挥，“走，我请你吃冰棍。”
    大街上常有卖冰棍的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后座绑着泡沫箱，还捂着棉被。两人没走多远就遇见一个，小豆冰棍五分钱一根。
    小茜花了一毛钱买两根，两人跟小孩子似的舔着往回走。
    “你咋这高兴？”向宾问，“那叫啥母的，卖了好多钱？”
    “知母”，小茜纠正，“比卖出知母还高兴的好事。”
    “啥好事？”向宾追问。
    “我能上学啦！”
    “啊？”向宾一头雾水，“咱大伯不是办不了吗？难道二伯又找了别人？”
    “是我自己去学校找校长来着……”
    ————————————————
    “真咧？在郑大夫那瞧病的竟然是个大领导！”回到赵家峪，家人们听了小茜的讲述，跟向宾是一样的惊讶。
    “啥瞧病的？”林红霞不知内情，忙不迭的追问。
    “就是我们头一回去找郑老大夫，刚好他有个病人需要知母，郑老嫌铺子里的知母不好，便瞧上了咱家的……”素琴几句话解释清楚。
    林红霞听完也大感惊奇：“老天爷保佑，可见咱小茜是个有福气的。”
    “那考试你有把握没有？”赵建业高兴之余不忘担忧，毕竟小茜有大半个学期都没上课。
    “应该行”，在家人面前，小茜没说的太死，“妈我那些书您都收到哪了？我得好好看看。”
    “都在柜子里呢，我这就给你找去。”林红霞边说着边起身去翻找。
    “还有一个多月就该考试了”，向东道，“小茜就别跟着上山了，好好在家看书吧。”
    小茜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前辈子经历过高考和考研，知识都在她脑子里，但是目前的高中是什么水平，学到什么程度了，她需要好好了解熟悉一下。
    “对了，我去卖知母的时候还顺便问了一嘴”，小茜想起来，“郑老大夫说，要是还有跟咱品质一样好的草药，他那也能收。”
    向东一愣，村里人跟着采草药他知道，明理暗里的向他们打听情况的也不少，不过他们只说是卖，没具体明说卖到哪里。
    “我想着要是咱先在村子里收，价格稍微低一些，然后再拿去康仁堂卖”，小茜提议。
    向东蹙眉，乡里相亲的，他们赚这差价，不大合适……
    “家里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赵建业闻言开口，“专心复习是正事儿。”

 第29章 淳朴的时代

    这个时候的高中刚刚实行三年制，而文理分科也是从高三才开始，小茜要应对高二的期末考试，需要学习全部的科目。
    先看课本，再结合题目，小茜发现学习的知识点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考察方式略有不同，比如语文还会考察拼音，而生物+生理卫生算作一门课，在所有课程中所占比重很小，高考时也只有50分的分值。
    无论学文还是理，英语和政治都是必考科目。
    她一边翻看课本，一边唤起前辈子学过的记忆，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温故知新的过程，学习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
    唯有一点不便，就是身边没有同学师长，遇到什么不确定的问题，小茜也只能自己解决。
    小茜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村里人采摘囤积了许多草药，卖不出去。
    他们当然想到了石营乡卫生所，更有不少人前去询问，却都被告知不收散户草药。有人搬出赵家来说事，便被告知赵家早就不往卫生所卖了。
    但赵家人能卖出去草药是事实。
    众人无法，只得再回来找赵家。
    这日登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岭大队书记，赵建军。
    “二哥，我知道这事儿为难，可乡里乡亲的，咱们也不能干看着。您要是真有门路，拉乡亲们一把，大家伙都记着您的好。”，赵建军吭吭哧哧的开口。
    他是实在没法子了，卖不出去草药的人家，每天大队找他、去家里找他，都想让他帮着找赵建业说说，有好大家分。
    赵建军既是赵家峪的大队书记，又是赵建业隔房的兄弟，赵建军的爹是要叫赵家老太太一声嫂子的，于情于理，他都推脱不掉。
    “我是这么想的，二哥”，赵建军道，“您下回去就帮着问问，若是人家肯收更多的草药最好，要是不肯，我就去回了乡亲们，总不能抢了您家的营生。”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建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要跟家里商量商量，过阵子给他回信。
    “行，有您这句话我也能跟乡亲们有个交代。”赵建军达成了目的，也不好马上就走，想起小茜的事便问：“对了，小茜上学的事有着落没，我来的时候瞧见她在树根底下念书呢。”
    “没定下呢”事情还未定，赵建业不愿太过张扬，只道，“还是得看她自己。”
    赵建军没有深问，又扯了几句别的便离开了。
    赵建业说是商量，其实这情况他们已有预料，小茜更是提前问过了药铺，他跟向东的意思是挑几家品质好的，下回再去康仁堂的时候一并带着，要是郑老大夫能相中，就跟着一块卖。
    把这意思跟赵建军说了，对方也没意见。由他出面跟村里人讲清楚，选上选不上都是凭着药铺的决定，选不上的也别埋怨赵家。
    村里人自然满口答应，赵建业同意帮忙已是情分，更何况他们觉得都是草药，还能有选不上的？
    六月底，向东准备再次进城卖药，出发之前由赵建军组织，想卖草药的人家，每户称三两给向东一起带上。
    这些人的草药良莠不齐，有的是杂草泥土掺杂过多，有的是没有完全晒干，还有采错的、采集的部位不对的……林林总总，郑老选出了两家觉得还不错的，并且交代向东，不需要更多的了。
    因为赵家峪可采集的草药就那么重复几种，有这几家定期送来便够了，再多康仁堂也消化不了。
    赵春来和吴光辉两家的草药被选上了，自是欢欢喜喜，隔日便提着东西来谢。
    而其余没选上的人家，因为有言在先，纵使心里不好受，也不能说什么。况且这吴光辉跟赵家半点亲戚都不沾，他们想说赵家人不公也没处说去。
    旁观了事情经过的小茜不禁感叹，这个时代人的淳朴老实。若是在后世，谁有了发财的路子不是防着别人，哪会跟人分享。
    而眼红者也必定使出十八般武艺，定要分一杯羹。
    眼看着六月过去，七月7、8、9号便是高考，紧随其后的就是高一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
    小茜这些日子看书，知识点都掌握的差不多了，却苦于没有训练题，学的再好，没有真刀实枪的演练也不行，她正想着抽时间去县城看看，买些模拟题做。
    只是还没等她动身，家里便迎来了两位远方来客。

 第30章 远方来客

    那是一个惬意的傍晚，太阳落下之后的大山里恢复了凉爽，一家人在院子里闲话家常，小茜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书。
    看得久了，她揉着眼睛往远处眺望，忽见山路上走着两个人：“那俩人好像是往咱家来的？”
    向东顺着小茜的手指的方向，见到两个摇摇晃晃背着大包裹的身影，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惊讶：“咋有一个看着像程叔叔呢？”
    “还真是！”赵建业定睛瞧过去，认出了来人，一家人全站了起来，赵建业跟向东率先跑了出去。
    程庭润来了，带着他的儿子程勉之。
    程庭润曾经在赵家住了十年，直到五年前才回到上京。在来到赵家峪之前，他是上京里有名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家里还有海外关系。
    也正因如此，十多年前才被下放到赵家峪。
    赵建业遇见他时程庭润不过四十来岁，穿着整洁的中山装，在公社大院里被一群群情激愤的人围攻，指指点点。
    赵建业动了恻隐之心，便提议让人跟他到乡下去，自己监督他改造。
    那头正愁没处安置这人呢，听赵建业这么说，当即点头同意。
    也有人说：“不能这么便宜他，应该游街示众才成。”
    “便宜？”当时的赵建业满脸不解，“谁不知道我们赵家峪山高路远，地里有干不完的活儿，干一天就得累趴下，你却叫他啥活不干就在路边站着，到底哪样才便宜？”
    反对者说不出话了。
    就这样，程庭润跟着到了赵家峪，在赵建业家一住就是十年。
    赵家峪天高皇帝远，跟外界还隔着难走的大梁，不管外边怎么闹，这里的生活依然平静。程庭润农忙时跟着下地干活，不忙的时候就给赵家的孩子们讲故事，他仿佛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脑子里装着许许多多赵家孩子听都没听过的新奇故事。
    直到五年前，国家给这些被冤枉了的人平反，程庭润才离开赵家，回到上京。
    他就像昨天还在这里一样，一进院子就熟门熟路的坐在一个树疙瘩上，看到小茜摊开的课本，笑嘻嘻的说：“小茜看啥书呢？长成大姑娘了。”
    小茜满是好奇的打量他，程庭润便玩笑：“五年不见，不记得程叔叔了？你小时候可最爱听叔叔说故事。”
    “她前阵子出了点意外”，林红霞笑着解释，“以前的事记不大清楚。”
    “咋回事？”程庭润关心的问。
    赵家人一番解释，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五年的分别仿佛不曾存在过，这位上京来的大教授，明明前一刻还是儒雅君子，下一秒就仿佛变成了土生土长的赵家人一般，亲如一家。
    当听到小茜努力念书想要重回学校时，程庭润毫不犹豫的竖起了大拇指：“大侄女好胆气，正好你勉之哥刚参加完高考，这几天就让他好好辅导你念书。”
    程勉之比小茜大两岁，程庭润遭难的时候他还很小，因而幸免于难，但这些年辗转流落，也吃了不少苦头。
    程庭润返城之后，花了两年时间辗转找寻自己的亲人，只有小儿子程勉之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程庭润本有一儿一女，女儿跟着妻子远走西北，第五年的时候妻子病故，女儿下嫁当地的一户贫农，三年前程庭润赵到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一场，女儿却扬言此生再不回上京。
    之后三年，程庭润一直为小儿子上学的事情奔波忙碌，终于在今年，程勉之参加高考。
    程庭润此来，一是担心小儿子心理压力太大，高考之后带他出来散心，二也是实在思念赵建业一家，十年相处，他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我爸一直说您对他有大恩”，程勉之道，“赵大伯您当时为啥要帮我爸？”
    “啥恩不恩的”，再见故人，赵建业是打心眼里高兴，“就是一伸手，你爸来了家里，还不是天天下地干活。”
    虽然在赵家或许身体劳累，但父亲的心是自由的、人格是受到尊重的，程勉之怎会不明白：“当年要不是您，我爸没准都熬不过去，当年那多么人，也只有赵大伯您伸出了手。”
    赵建业吐出一口烟，看着远处轮廓模糊的群山，淡淡开口：“当年也不知道咋了，就觉得那样不对，觉得那世道不对，遇上了能帮就帮。”
    程勉之若有所思。
    程庭润拍着儿子的肩膀：“你赵大伯有大智慧咧。”

 第31章 铜钱

    程庭润的两个包裹里，几乎全是给赵家人的礼物。
    从大人到小孩每人一身衣服，都被林红霞很金贵地收了起来，那是要等到过年时才能穿的。
    还有从上京带来的点心、糖果，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来一股奶香扑鼻，比他们县城卖的不知香了多少。
    林红霞把点心分出来两份，一份给赵老太太送去，还有一份略少些的，要送给三叔爷，也就是赵建业的三叔，赵建军的父亲。
    最让小茜高兴的是程庭润带来的满满一大包复习资料，都是最时新、前沿的资料，有些在承远县根本买不到。
    大多数资料都是高三的，也有少数几本是高一、高二的，对于眼下的小茜来说，足够了。
    程庭润在赵家峪开始了他隐士般的生活，每天除了到河边溜达散步，就是给赵铄讲故事，他离开赵家的时候，赵铄尚未出生，开始小男孩对这位程爷爷还有点认生，两天之后，便整日追着程庭润屁股后头跑了。
    程勉之听父亲说过很多赵家的事情，对赵家人十分感激，没有一点城里人的高高在上。他还主动想帮向东干农活、挖草药，当然都被向东拒绝了。
    “那点活我一个人足够了，这样吧，要是你觉得每天看风景没意思，不如帮小茜复习功课，再过半个月她们期末考试。”
    就这样，程勉之在这个山沟里开始了他当小老师的生活。
    小茜实在是个省心的学生，每天固定做几套试卷，自己做题，自己对答案，也只有在她做错了题，又不理解答案时，才会来问程勉之。
    晚上吃完饭，全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程庭润说起自己现在的生活，返城之后他找回了自家从前的宅子，国家为了补偿，还发放了不少抚恤金。
    他现在又回到了上京大学做教授，在当下国家的历史古文化研究领域算是数一数二的。
    小茜忽然想起自己存的铜钱，来了精神，蹬蹬蹬跑回房间，捧了自己的小罐子出来：“程叔叔您给瞧瞧，我这些铜钱值不值钱。”
    全家人都笑她，素琴更是打趣：“咱小茜还指着用这罐子铜钱换大房子咧，程叔您快给瞧瞧。”
    程庭润当真接过铜钱，就着天光仔细端详起来。
    小茜小心脏怦怦跳，紧张的不行。只见程庭润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就是不说话，小茜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咋样？程叔。”
    程庭润手中衔着一枚小钱，指着上头的纹样给小茜看：“你瞧这一枚，正面是‘康熙通宝’，说明是康熙年间打造，再看它的背面，这叫‘满汉浙下月’，是收藏佳品。”
    小茜眼前一亮：“那就是特别值钱？！”
    程庭润笑：“你个小财迷”，进而解释，“清朝的铜钱，数康熙和乾隆年间最少，也最具收藏价值，光绪年间的最多，是最没价值的。不过要论值钱，越是成套、成组的收藏价格越高。”
    小茜听明白了，这就是说集齐全套比单卖值钱。
    她又拿起一枚刻满花纹的问：“这个呢？程叔您看这枚比别的都大一圈，刻这么多花纹，应该挺值钱的吧。”
    程庭润摇摇头：“这叫花钱，是古代女子出嫁时用来压箱底的，价值不大，而且这种花钱一般都是成对的，你这只有一枚，留着把玩倒是不错。”
    小茜微微失望，她本来以为这种花纹的特别，会更值钱呢。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缠着程庭润给讲了许多收藏铜钱的知识。

 第32章 小心思

    燕城地处华北，自明清后便属直隶，拱卫京师，在清朝时期也算是京畿重地，流落在民间的铜钱不在少数。
    得了程庭润的指导，小茜对收藏铜钱这事儿更上心了，虽然大炼钢铁的时候，许多铜钱被成车装了炼化，可是炎夏民族，泱泱大国，短短十年，怎么能浪费完它的历史资源。
    这种小铜板，在农村依旧到处都是，它最常见的用法，便是给小孩做毽子上的配重。
    小茜找来小侄子，跟他打商量：“你帮姑姑个忙，要是看见你的小伙伴谁的毽子上或者家里有铜钱，便帮姑姑换回来好不好？”
    “我用啥换？姑”赵铄问。
    小茜展开掌心，里面躺着两枚晶亮量的糖果：“一枚铜钱换一颗糖，每换回一枚铜钱，姑姑也奖励你一颗糖，怎么样？”
    “中！中！”赵铄高兴极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爱吃糖，偏家里大人管的严，不叫他多吃。
    “还有”，小茜叮嘱，“要是有人问你换铜钱干啥，你就说收着好玩，知道不？”
    “知道啦。”赵铄简直迫不及待，他记得前两天还看到隔壁朋朋踢的毽子上有铜钱呢，那家伙嘴馋，肯定能换，“我这就去找朋朋！”
    “等会”，小茜忙拉住他，“糖果虽然归你了，但是不许多吃，每天一颗，能做到吗？”
    “能！”赵铄干脆利落的保证。
    “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吃了，咱这交易就取消了哦”，小茜最后警告。
    赵铄连连点头，抓起小茜手心的糖果嚷嚷着：“换糖喽！换糖喽！”
    不得不说，糖果对小孩子的诱惑力是无限的，赵铄简直无往而不利，程庭润带回来的糖果，有一半换给了赵家峪的小孩，一半进了赵铄的口袋。
    大人们根本没拿铜钱当回事，都当是小孩儿过家家，自个的孩子有糖吃，他们高兴还来不及，除了感慨两句赵建业好人有好报之外，再没想别的。
    程庭润父子在赵家住了小半月，到七月下旬，程勉之高考成绩要出来了，两人才动身回京。
    “真想在赵家峪一直住下去啊”，程庭润颇有些不舍，这里的夏天很舒服，不像上京，热的好似蒸笼。
    “你要是乐意来，每年夏天都回咱家住着，就当避暑了。”赵建业盛情相邀。
    “那敢情好”，程庭润笑，转而道“我还盼着你跟嫂子啥时候有机会，带上孩子们去上京看看，咱们的首都这两年变化可大着呢。”
    “碰见合适的机会，我们一定去”，赵建业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孩子们走出大山，即便是暂时的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那我可就等着招待你了”，程庭润朗声笑。
    “我奶奶不乐意住楼房”，赵铄依偎在素琴身边，童声童气的道。
    “小铄放心，程爷爷家不住楼房，是个大院子咧。”程庭润摸摸小孩的头。
    “比我家还大吗？”
    “等你去了，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程庭润说着，又转向小茜，“丫头好好考，程叔可在上京大学等着你呢。”
    “您可对我太有信心啦”，小茜不由颤抖，前辈子年少无知时，也曾苦恼到底选京大还是华清，这辈子么……大学还没有扩招，能考上个本科她就谢天谢地了。

 第33章 期末考试

    程家父子离开的第二天，小茜迎来了她的期末考试。
    承远高中的期末考试向高考看齐，一共三天，依照正常情况，像小茜这样乡下村子里的离家远，是要住校的。
    但因为中途辍学，小茜的宿舍早没了，向东只得每天接送，他跟大队借了三天自行车，在从赵家峪到石营乡这段路骑车载着她。
    即便考试时间安排的很合理——早上第一门九点开考，下午最后一门四点半结束——每天这样跑两趟，两个人还是累的精疲力竭。
    小茜是硬撑着一口气，等最后一门考完回到家，便直接趴炕不起了，连晚饭都是素琴给端到炕沿吃的。
    一夜无梦。
    隔天早上，小茜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睁开眼瞧过去，不是赵铄小不点又是谁。
    赵铄本来在门口偷看，冷不丁跟小茜视线相对，“呀”一声便缩了回去。
    “小点声，小姑睡觉呢。”门外传来素琴的低语。
    “我醒了”，小茜在里屋软绵绵的搭话。
    不一会儿，赵铄端着个大白碗进来：“小姑给，奶奶新炸的菜角，又香又酥，可好吃了。”
    小茜往碗里一看，黄澄澄的几个菜角，看着就有食欲。
    “怎么做了这个？”白面包的菜角，还过了油，这可是赵家从未有过的奢侈。
    “奶奶说你这几天累，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赵铄回答的嘎嘣脆。
    “小姑这就起，咱俩去堂屋吃。”小茜道。
    “好咧。”赵铄听话的又捧着大碗往外走，不忘叮嘱，“小姑你快点，菜角凉了就不酥了！”
    “知道啦。”
    五分钟之后，姑侄两个坐在堂屋分享一碗炸菜角。
    小茜给自己捏了一个，又给小孩捏一个，赵铄抿着嘴巴摇头：“我早上吃了，妈不叫我吃你的。”
    “没事”，小茜故意压低了声音，“悄悄的，不叫你妈看见，我就说是自己吃了。”
    赵铄小眼神左右瞟瞟，在母亲叮嘱和美味佳肴中做抉择，很快就像自己的口水投降了。
    小茜把菜角递到他嘴边，赵铄“啊呜”一口，鼓着腮帮子嚼，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跟个偷油吃的小松鼠似的。
    小茜看着有趣，持续投喂。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一碗菜角，赵铄殷勤的把空碗端走，又回来乖乖坐小茜旁边，瞅着她瞧。
    “怎么啦，没吃够？”小茜问。
    小男孩摇头，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姑，嗯……可是，大人们都不叫。”
    “咱俩谁跟谁”，小茜逗他，“你问吧。”
    赵铄：“那我问了？”
    小茜：“问。”
    “就是，就是你考试咋样，考好了没有？”
    小茜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呢，原来是这个，家里人不敢问，是怕给她压力，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小姑觉着考的不赖。”
    一星期后出成绩，小茜觉得自己发挥稳定，的确有些题型是她没见过的，但也都答了；还有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评分标准，有些题目她有把握答案是对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扣步骤分。
    “真咧？”赵铄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
    “真”，小茜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去给你爷爷奶奶他们说，小姑肯定能进100名！”
    赵铄欢呼一声跑走了，去给大人们学舌。

 第34章 生日准备

    农历的六月十五是赵家老太太的生日，今年闰四月，公历就到了8月初。
    本来日子过的清苦，农村人家大多不讲究这个，但是今年赵老太太六十九了，再过一年便是七十整寿，赵建国坚持要给老娘过个寿辰。
    按照当地的习俗，给老人做寿讲究“过九不过十”，就是说在逢整十岁之年的时候，往往不在这一年过生日，而要提前一年逢“九”过。比如70岁的大寿，要在69岁这年提前庆祝。
    因为“九”与“久”同音，寓意“长长久久”，而“十”与“死”谐音，为人们所忌讳；而且做整寿提前一年举行，有“八九不离十”之说，也是取“不离世”的谐音。
    大哥坚持，赵建业和赵建平也不可能说不做，自己的亲娘呢，那不成不孝了。
    寿宴在村里摆，到时候亲戚邻里都来吃席热闹。办寿宴的钱是三兄弟合出的，一家10块，公平公正。
    宴席上要做什么菜、摆几个盘都是林红霞和李彩凤这对妯娌商量着定下的，一应准备也具是两家来做，李红离得远，是个甩手掌柜。
    这些天小茜跟着忙活，家里的碗碟盘子、桌椅板凳都不够，她便跑了好几家借，跟人订好，寿宴当天过来取。
    宴席定了八个盘，三荤五素，主食是饸饹面。
    小茜没吃过饸饹面，好奇不已，素琴便提出家里先做一顿吃。
    饸饹面的主要原料是榆树皮，家里的榆皮是早就磨成粉的，黄黄的一大包，素琴舀出一些，加上荞面和匀，再加水和成面团。
    然后小茜就见大哥和父亲从厢房抬出个厚重的木架子，管这个叫“饸饹床”。
    饸饹床由一条粗壮的横木和四根纤细的小木棍组成，形似一匹小木马。在横木的一头有一处碗口大小的方形窟窿，窟窿底部被穿透了许多细小的小孔。窟窿上盖了一块四方形木头疙瘩，木头疙瘩上还横着一根铁棍。
    向东直接把饸饹床架到了灶台上，底下是煮沸的滚水。
    素琴把和好的面团放进方形窟窿里，向东盖上木头疙瘩，再用力压铁棍，那一根根圆圆的面条便从底下的小孔挤出来，直接落进滚水里煮。
    觑着时候差不多，林红霞捞起煮熟的面条，再过一遍冷水，就是“饸饹面”了。
    配上咸香的卤丁，夏日吃起来劲爽弹牙，只是做一顿着实费功夫。
    “跟建军媳妇儿说好了，十五那天过来帮忙”，吃着饭，林红霞道，“还有向福，到时候也过来。”向福是赵建军的儿子。
    “再加上咱家和你三婶她们，应该能忙得过来。”
    “咱提前一天，把能做的做出来，到时候也能省点功夫。”素琴道，“还有该买的东西，也得买齐。”
    寿宴前一天刚好是小茜学校出成绩的日子，向东便决定送小茜去学校，顺便买东西。
    农历六月十四，向东和小茜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进城。
    素琴叮嘱：“别忘了买红纸和糖，还有猪头肉，千万买城东那家的。”
    “都记下了，忘不了”，向东拍拍口袋，那里小茜早列好了清单。
    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小茜听见后头有人喊他，回过头，见向宾气喘吁吁的跑来：“大哥、小茜，我跟你们一块去。”
    “三婶不放心，派你来啦？”小茜开玩笑道。
    因是三家均摊的钱，向东买了什么、买了多少都得记账，明明白白的，饶是如此，李彩凤也不放心，总觉得别人会趁机占便宜。
    向宾撇撇嘴：“我才不听她的”，又转向小茜，“哥陪你去学校，壮胆。”
    “我又不是去打架。”
    小茜哭笑不得，到底让向宾陪着一块去了。

 第35章 安排

    因为是取成绩单，学校管的没有平时那么严，小茜跟门卫大爷说了一声，就让他们俩一起进了。
    学校公告栏前已经挤了不少人，整个高二年级大排名，大字报写满了六张纸。
    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小茜从后往前看，向宾从前往后看。
    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过去，最后一页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小茜便放了些心，接着看下一张。
    “赵小茜！这呢！”忽然那头的向宾大叫一声，“找着了小茜，72，你考第72名！”
    小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挤去那头细看，最前面就是名次，接着是自己的名字、各科成绩、总成绩。
    数学和物理都很低，估计是自己搞不清楚解题步骤，错失得分点，这问题只要跟着上一段时间的课，就能解决。
    还有政治成绩也不高，小茜前世便最讨厌政治，奈何无论何时，这都是门必修课。
    英语成绩最好，满分100她得了96分，后世比现在更注重英语教学，学习条件也好，小茜本身就会，所以自然得高分。
    其余各科都差不多，维持在中上水平。
    “走，四哥。”小茜心中有谱了，拉着向宾挤出人群。
    “干啥去？”
    “找校长。”
    上回来误打误撞，这次却是早打听好了校长室，小茜轻轻敲门，听到里头的人叫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人还不少，校长、孙老师，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小茜看着眼熟，好像那天陪同韩局视察的其中一人。
    “校长好、孙老师好”，小茜礼貌鞠躬，“各位老师好。”
    校长微微颔首：“正好，在商量你的事儿呢。”
    “谢谢校长，各位老师费心了”，小茜礼貌的道，她是不担心校长反悔的，领导交代的事情，校长哪敢出尔反尔。
    “看到成绩了吧”，校长语气还是比较平和的。
    小茜点头：“刚看完，第72。”
    “当初说的是前100名，你能考到72，可见是真用心学了。”校长先是肯定，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咱们学校，每年能考上的不足10%，这一届高三三百多人，要想考上大学，72名可远远不够。”
    三百多人，10%，也就是说小茜必须得进年级前30才行，这还是包括考上中专在内的。
    只听校长接着道：“我和几位老师商量了一下，毕竟你有大半个学期没上课，高三学业又紧张，只怕你会跟不上，不如开学后跟着再读一年高二，好好巩固巩固，争取将来考个好大学。”
    小茜没想到是这么个安排。
    再念一年高二，其实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可是看校领导的意思，显是已经决定了的。
    “校长说的对，赵小茜，你是个好苗子，再读一年高二，好好巩固，来年说不定真能考个重点大学。”孙老师也道。
    小茜略一沉吟，这时候大学难考，复读两三年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她确实缺了半学期的课，最终点点头应了：“都听校长和老师的安排。”
    “这位是主管高二教学的王主任。”校长指着旁边一人介绍。
    王主任看着是个利落的，直截了当的道：“9月1号开学，提前一天报道，你得重新办理住宿和学籍，报到那天早点来，直接去教务处找我。”
    小茜点头，冲着王主任鞠了个躬：“我记住了，谢谢王主任。”
    王主任露出个笑模样：“叫老师就行。”
    小茜从善如流：“谢谢王老师”，又对校长道，“谢谢校长。”
    校长点点头，接触下来，对小茜倒是改观不少，觉得是个上进、听话、懂礼貌的学生：“没啥事就回去吧，记得按时来报道，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校长老师们再见。”小茜最后一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第36章 寿宴

    老太太寿宴这日，林红霞和素琴起了个大早，赶去赵建平家早早便忙活开来。
    小茜能重回学校的的好消息，让赵家人兴奋了一晚上，尽管晚睡早起，依旧精神抖擞。
    半上午的时候，亲戚们陆陆续续的到了。
    院子里搭起了棚子，摆开两个大桌供客人们休息聊天，原本摆在桌上的两盘糖果早被先到的人抓光了，满院子里跑着的小孩儿哪个都揣了两口袋。
    “糖别往上摆了”，素琴悄声对小茜道，“等会再有孩子来，你去里屋给抓几个就行了。”
    小茜点点头，昨天统共称了半斤糖果，还没到中午呢，就去了大半，可禁不起这般吃。
    糖果限量，茶水倒是管够的，小茜这一上午，尽是烧水沏茶了。
    赵建业和赵建平要陪本家的客人，向东招呼小一辈，向宾因为还没成家，跟着跑前跑后的忙活。
    前来吃席的人自然是要上礼的，赵建军在侧旁支了个小桌子，负责登记礼单。
    小茜沏茶的时候随意瞟了一眼，都是诸如二斤红糖、一包挂面之类的，很少有上钱的，不过前来吃席却是一家人齐上阵，只要是家里没结婚的孩子，能带的全带上了。
    这也难怪，大家都穷，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自然争先恐后的来。
    “建国可真是有出息了，又孝顺，咱们都跟着沾光。”客人中常能听见对赵家老大的夸奖，觉得赵家能办的起这样的寿宴全赖赵建国的能耐。
    赵建业和赵建平也只能跟着附和，总不能对客人说办寿宴的钱是三家均摊的吧，那成什么了。
    订的十二点开席，十一点五十多的时候，赵建国一家还没到。
    赵建平不住的朝小路上张望，只盼能快点见到大哥的影子，然而看了半天，依旧没看见赵建国，不由有些焦急：“这马上就到点了，咱开不开席啊。”
    赵建业沉吟半响，终是道：“准点开席吧。”
    此时距离赵家峪二里地的山道上，赵建国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这处山高，常年荫凉，赵家峪人都把这地方叫“大阴栏（la四声）”。
    李红不住催促：“你们爷俩倒是快点，不是12点开席吗？眼见着就晚了。”
    “累死了”，赵明珠满头大汗，没好气的抱怨，“我就说我不来，你们非要我来，这破山路还是这么难走！”
    “我都说要早点出发了”，李红也是累的不行，“都是你爸出门磨磨蹭蹭的。”
    赵建国挥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子，对妻子道：“你急什么，这不是快到了吗，再说我不到他们还能开席？”
    李红一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十二点十五了，赵建国看众人已经开席，脸色便不大好看。
    还在做菜的李彩凤先看见了他们：“呀，大哥来啦！”说着快步迎了上去。
    席上众人也都看过来，赵建业和赵建平起身相迎，把三人全部让到上座，赵建国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娘一直念叨着呢”，赵建平道，“向文呢，咋没来？”
    “他们学校忙，说晚几天再回来。”李红状似无意道。
    “向文可是小一辈里最有出息的，考上了大学，以后也得跟他爸似的，当城里人。”立刻有人夸赞。
    “是啊，老太太天天夸她大孙子呢。”
    李红摆摆手，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赵老太太：“您大孙子孝敬您的。”
    老太太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用，他还念书呢，又没挣钱。”
    “您就拿着吧。”李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只素银镯子，上头有简单的雕花，在赵家峪这个穷山沟沟里，可是顶好的东西。
    众人目光不由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红拿出镯子，直接给老太太戴在手腕子上，笑的十分矜贵：“这是向文特地在百货大楼给您挑的，您看看上头的花纹，可精致吧。”
    “好看，真好看”，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又抖抖手腕，“哎呦，这么沉喏，可是不便宜吧。”
    “嗨，您待见就成了。”李红笑眯眯的坐下，显是很满意老太太这个反应。
    老太太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对着银镯子爱不释手。

 第37章 赵明珠

    赵老太太今日一身簇新的大红万字福褂子，整个人精神矍铄，见了大儿子一家更是高兴，不停给赵明珠夹菜：“明珠啊，尝尝这个，你三婶做的什锦菜，最好吃了。”
    看着碗里花花绿绿的菜叶子，赵明珠粗了蹙眉，嫌弃的夹起一丝儿抿进嘴唇。
    农村一般请客，女方和孩子，尤其是女孩子，都是不能上桌的，必须等客人吃完了她们才能吃。
    小茜、小菊还有林红霞、李彩凤几人全在灶间忙活，就只有李红和赵明珠坐上了主桌，并且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赵建国一家，夸完赵向文夸赵明珠，似众星捧月一般。
    最后一道热菜出锅，小茜端盘子上菜。
    赵明珠瞅瞅她，忽然开了口：“小茜听说你不念了，天天在家干农活呢？”
    小茜一愣，对这个大她几个月的堂姐没什么印象，刚要开口，向宾先说了：“已经跟校长说好，小茜九月开学接着念书。”
    席间众人皆是一愣，小茜当初考上高中的时候，村里人还夸赞了一番，后来辍学，背地里招了不少闲话，没想到竟然又回去念书了。
    赵建军倒是知道赵建业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法子让小茜回去念书，只是没想到竟然成了，他也没多想，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赵建国帮的忙：“还是大哥有本事，这事儿建业哥也找过我，我是一点没辙，大哥竟然连县城高中的校长都能说得上话。”
    赵明珠倏的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带着不赞成。
    赵建国蹙眉，刚要开口，赵老太太先说话了：“小茜这事儿你费心了，建业，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你大哥，别看他这么容易给你办成了，其实背后搭着不少人情。”
    她这么一开说，赵建国更不好开口了，赵建业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拆台，便也沉默着没说话。
    反倒是向宾，竹筒倒豆子一般：“奶，大伯说办不成，小茜自个去找的校长。”他一通嘎嘣脆的说完，席间瞬时一阵尴尬的沉默。
    赵老太太最先不信：“胡说！她一个丫头，哪认得校长去？还自己去找，多大的脸面能让校长见她。”
    “小茜以前也是县高的学生，咋就不能认识校长了？”，向宾信誓旦旦的反驳，“昨儿她去见校长，我就在门口等着的。”
    赵老太太气的想打他，奈何向宾坐的远，鞭长莫及。
    这时候，李红淡淡开口：“二弟是来家里找过，建国答应帮着问问。”她没说结果，但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却让席间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赵建国出了力。
    “明明是小茜自己考上的，校长答应她考进前100名就让上，小茜考了72呢。”向宾扯着嗓子道。
    李红的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赵建军赶紧接口：“想必也是大哥出了力，人家才答应这条件的。”
    有了个台阶，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一定是看在她大伯的面子上。”
    向宾还想反驳，被亲爹狠狠瞪了一眼，撇撇嘴，不说话了。
    但是赵明珠其人，一贯高傲自恋，单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她在赵家的地位有多超然。
    赵家第三代，男孩名取“向”，女孩取“小”，唯独她叫“明珠”。当初李红生她的时候，恰逢赵建国高升，之后家里日子更是一年好过一年，夫妇俩都宠这个女儿，取名“明珠”，也宠了她个目中无人的自大性子。
    “说啥自己考上的，要是没有我爸，她能有考试的机会？”

 第38章 收场

    小茜本都打算离去了，一听这话忍不住停步：“大娘说的对，我爸去大伯家的时候我也跟着的，当时大伯还说呢，他一个小厂子的办公室主任，跟县高的人搭不上关系，莫非后来又搭上了？大伯，您是咋认识县高校长的啊。”
    这话不止让李红变了脸色，就连陈老太太的脸都落了，斥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做什么，赶紧下去给你妈帮忙去。”
    小茜却仿佛是真的好奇：“奶奶，当时我爸也求您来着，您不也说大伯没法子吗？还叫我爸别再拿这些事烦他，后来我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去学校碰碰运气，可校长也不像知道我的样子……”
    小茜假装思考一会，忽然转向赵明珠：“明珠姐，大伯跟咱校长恁熟，你当初考上县高，校长肯定也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
    赵明珠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胡说！我能上县高是自己考上的，我爸根本不认识校……”
    “明珠！”李红厉声打断“好好吃你的饭，话那么多。”
    赵明珠瞬间就委屈了，指着小茜控诉：“是她污蔑我，我明明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县中。”
    “行了！”赵建国终于开口，“咱娘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又转向赵建业：“小茜能重新念书是好事，只不过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就这么在宴席上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建业，你也该管管。”
    小茜心道明明是你家闺女先挑事儿，你咋不先管管她，刚要开口，就见父亲对自己微摇头：“去看看你妈那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不。”
    “哦”，小茜于是住了嘴，乖乖下去帮忙了。
    席间又很快恢复了和乐的气氛，只不过刚刚那事儿，明眼人都瞧出来了，根本不是赵建国帮的忙。
    想想这些年，赵建国虽然在外头千好万好，他们赵家峪的相亲们可没占上什么光，大家心里明白，瞧个热闹也就罢了，自是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赵建国虽然面上依旧八风不动，心底其实怄的不行，对二弟一家已是责难上了，李红干脆就沉着脸吃完了饭，再不复刚来时的得意。
    饭后老太太想多留他们一会也没成，不多时就起身回家了。
    赵老太太愈发看小茜不顺眼，但小茜不往她跟前凑，一口气全撒向宾身上，怪他多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向宾被说的心烦，天天往二伯家躲清净。
    寿宴过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再没提过宴席上发生的事儿，只是想起真正给了小茜这次机会的韩局长，商量着要不要去感谢人家。
    “人家大领导，咱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素琴道。
    “话是这么说”，向东接口，“但是……”
    “哥、嫂，我觉得韩局长是真的心系教育，不想荒废了我，不是图咱那点谢”，小茜道，“再说了，咱就是在郑老大夫那见过他一回，根本没处找人家。”
    “这样”，赵建业想了想，开口，“你们不是采了好些枸杞吗？除了给小郑和郑老的，下回向东去康仁堂多带些，托郑老捎给韩局长，也算是尽咱们的一点心意。”
    向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段时间通过卖草药，家里陆陆续续攒了有四五十块钱，除了还亲戚们的，还剩下不少，林红霞想着小茜开学要住校，准备给她絮个新被子。
    小茜拒绝了，还叫带原来的那套。
    “等我考上大学您再给我做新的，”小茜道，“现在做了，我上大学不就得用旧的了嘛。”
    林红霞被哄的开怀：“是这么个理。”
    “哎呀，”小茜作势感叹，“为了新被子我也得好好学习啦。”
    众人哈哈大笑。
    向宾进来的时候正撞见这一幕，不由羡慕：“二伯二娘，你们家可真好。”
    林红霞猜到他定是在自己家里不痛快了，笑着将人让进门：“二娘家好你就来，当成自己家。”
    向宾痛快的点头。
    向东看外头日头不那么烈了，便起身准备上山。
    “我一块去，大哥。”小茜马上道。
    “你去不了”向东道，“低处好采的草药没有了，我跟春来叔约好，今儿上西沟里瞅瞅。”
    “西沟可陡着”，素琴道，“小茜还是别去了，向东你也加小心。”
    向东点点头，扛着锄头背篓出门了。
    小茜悻悻的坐回去，向宾见状道：“晚上四哥带你去看电影吧？”
    “电影？”小茜眼前一亮，“啥电影，上哪看去？”

 第39章 电影

    “就在郭村，不远的”，向宾道，“去不？”
    “去！”
    每年夏天乡里都会下来人放电影，在底下的各个村子流窜着放。其实过不了几天，就该来赵家峪了。但是小茜图新鲜，当天傍晚，便跟着向宾兴高采烈的跑去郭村看电影。
    他们到的时候电影还没开场，但是已经能看到空地上不少小马扎摆着，显然是来占地方的了。还有许多小孩子在一旁打闹玩耍。
    正值放暑假，小孩子们在四周跑来跑去，踢毽子的、跳皮筋的，那阵势，绝对比后世的重大节日还要热闹。
    小茜眼尖，瞅见好几个玩毽子的小孩，毽子上都坠着铜钱，不由起了小心思。
    她之前哄小铄用糖换铜钱，小铄虽满腹热情，到底是小孩，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赵家峪这一小片，她忙着学习考试更是没工夫，如今闲了，倒是可以打算起来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来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两人来的还算早，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文化站的电影放映队拉开架势，熟练的挂幕布、调机器。
    来晚挤不进去的，被人挡着，就搬了石头板凳站在上头。还有的小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有的孩子蹲在人家墙头。
    “开始了，开始了。”向宾使劲拍了拍她。
    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四个红红的大字，“四渡赤水”是电影的名字。
    “这个啊”向宾看到名字便开口，“我看过了。”
    尽管嘴上抱怨，他全程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小茜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电影上，她正想着刚才看的小铜钱，盘算着怎样收到自己手里。
    看完电影往家走，向宾还很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
    “四哥，明儿咱还来呗。”小茜道。
    “行啊，看电影美吧”，向宾得意道，“以后咱俩天天去。”
    “嗯！”小茜重重点头，又强调，“明天咱俩早点。”
    向宾只以为她喜欢看电影，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小茜起了个大早，吃过饭，便在家里翻箱倒柜。
    “找啥呢？”素琴好奇。
    小茜一边找，一边头也不回的问：“家里的糖还有没？”
    “让我收起来了”，素琴说着去另一个地方翻出一小包糖果，“原先放的地方叫小铄那皮小子发现了，总是偷偷拿着吃，你要糖干啥？”
    “嘿嘿，有用！”小茜找了个盒子，把一小包花花绿绿的糖果倒进去。
    等到傍晚，向宾来找她的时候，就见小茜抱着那个大盒子，问：“啥东西你要带着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
    电影放映队在每个村都要停留三四天，今天依旧是郭村。
    两人到的特别早，小茜却没急着去占地方，她四处寻摸了一圈，走到一颗大树跟底下，铺开报纸，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全倒了上去。
    装糖果的盒子立起来，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糖果换铜钱，一颗糖果换一枚铜钱。
    才刚一摆开，不少周围的小孩子便被花花绿绿的糖果吸引而至。
    “糖咋卖咧？”一个胆子大些的小男孩涎着口水问。
    “不卖，换！”小茜指指其中一个小孩手上的毽子，“一个铜钱换一颗糖。”
    这下小孩子们沸腾了，要是花钱买，他们还得跟大人撒泼打滚的哭求，可是毽子上的铜钱，他们家里有啊，各家旮旯里都能翻出几枚。

 第40章 铜钱换糖

    那孩子当即便解下了自己毽子上的铜钱：“那我要一块。”
    小茜欣然接过，装进早准备好的小瓶子里，又指着糖果问那小孩：“要啥味儿的？橘子、葡萄、草莓还有苹果。”
    “橘子味儿！”小孩立马道。
    小茜递给他一颗橙色包装的糖，那小孩三两下剥开糖纸送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吸溜。
    “郭二宝，你糖纸能给我不？”旁边一个小女孩弱弱的开口。
    吃到糖的小孩子却是把糖纸收进口袋：“不给！想要你自己换。”
    “切，”小女孩有点生气，“换就换，我家也有铜钱。”说着转身就跑走了。
    “走，咱俩也回家找铜钱去。”另一个小孩对小伙伴说。
    “走。”
    眨眼的功夫，围着的小孩子跑了个精光，就连一开始换到糖的郭二宝也跟着跑回家了，他要多找几个铜钱，换其他口味的糖。
    目睹了全程的向宾目瞪口呆：“小茜，你要铜钱干啥？”
    小茜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向宾道：“程叔说了，这是文物。”
    “啥文物？”，向宾仍旧不懂，“摆着好看的？”
    小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当然是卖钱的。”
    向宾根本不信：“谁会花钱买它啊，又不能吃穿。”
    “不相信算了。”小茜总不能说几十年以后才值钱。
    随着幕布拉开，乐声响起，那边电影开场，小茜的生意也就这样做开了。
    回家翻箱倒柜的小孩子们带回了铜钱，在小茜的摊子前挑挑拣拣，选自己喜欢口味的糖果。
    “你不看电影了？”向宾电影看到一半，忍不住跑过来问，他非常不能理解小茜的行为。
    “不看”，小茜干脆极了，“四哥你自己看，一会演完了咋俩一块走。”
    银幕上正是精彩，向宾再顾不得其他，匆匆跑去那边看电影。
    小茜就着电影的微光，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小孩子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翻出家里的铜钱跑来换糖，生怕来晚了糖就没了。
    一晚上下来，小茜的糖只剩了两块，装铜钱的小罐子却是满满当当。
    “四哥，给！”她把糖丢给向宾一块。
    后者接了，揶揄道：“我家可没有铜钱。”
    小茜嘿嘿一乐：“送你吃。”
    “明天还来不？”向宾问。
    见小茜摇头，大感不解：“你不是热情高涨的吗？”
    “糖没了”，小茜给他看空空的纸盒，“再说，明天放映队不在郭村，要去涂下村了。”她连这都打听好了。
    这边小茜满载而归，家里赵铄发现糖没了，却是不干，吵闹了一整个晚上，此刻终于见着小茜，连忙跑上前，眼圈红红的：“小姑，我的糖。”
    小茜暗道糟糕，把这小家伙给忘了，连忙拿出剩下的最后一块给小铄。
    后者瘪瘪嘴：“不是橘子味儿。”
    “明儿小姑带你去供销社买好不好？”小茜赶忙哄，“你想吃什么味儿，咱们买什么味儿。”
    小家伙这才破涕为笑：“好，明天去！”
    “惯的他！”素琴没好气道，“从前家里没糖不也过了，如今有了倒还离不了了。”
    小铄不说话，只一味往小茜怀里钻。
    小茜捏捏他的小鼻子：“没事大嫂，我不叫他多吃。”
    素琴这才看见小茜捧着的那罐子铜钱：“呀，哪来这么多铜钱？”虽然她也不懂程叔说的什么古董，但她相信自己的小姑子。
    “糖换的呀。”小茜笑的灿烂。
    “你那罐子怕是装不下了”，素琴道，“回头让你大哥给打个木头箱子吧。”
    “嗯！打个大点的。”她还要换好多铜钱呢。

 第41章 意外之喜

    供销社只有乡里有，小铄还小，走不了这么多路，小茜便跟他商量自己去给他买回来。
    “那小姑我要多多橘子味儿的。”小铄期期艾艾。
    “没问题。”
    林红霞道要给她拿钱，小茜没要：“我这还有呢。”
    上回去县城，向东得知她考进前100，给了她一块钱，还有之前卖知母的钱，家里没要，小茜便一直存着。
    走到坡口，她又冲着三叔家喊：“四哥！四哥！”
    “干啥呢？”向宾端着碗出来。
    “你今儿有事没有？”
    “没，咋啦。”
    “我要去乡里供销社，你去不？”
    “去！”向宾呼噜噜两口扒完饭，跑回屋子里又风一般跑出来，“走呗。”
    身后小菊气的摔了碗：“到底谁才是她亲妹？！”
    “又作啥？”赵建平训斥。
    “爸，你不管管我哥！”小菊控诉，上回她想去乡里，让四哥借自行车带她，那家伙死活不肯，如今人家一叫，他倒屁颠屁颠的跑了。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赵建平撂了碗走出去。
    “妈！”小菊转向李彩凤。
    “行了，回头我说他。”李彩凤敷衍道。
    自从上回闹了一通，两家关系一直有点僵，直到老太太寿宴一块操持准备，关系才缓和些。
    李彩凤正想借着这势头让两家关系好转，她也好打听草药那事儿。虽说大队书记做主定下了，但是自家跟赵建业可是亲兄弟，自然不能跟村里人一样对待。
    两个人买了糖便往回返，小茜特地多买了橘子味儿的，她是发现了，不只小铄喜欢橘子味儿，其他小孩子也大多喜欢这个味。
    跟向宾约定好晚上结伴去涂下村，小茜便拿着糖去哄小侄儿了。
    赵铄眉开眼笑，又缠着小茜，要晚上跟着一块去。
    “带你去可以”，小茜道，“不过你得答应姑两个条件。”
    “啥条件？我听话。”赵铄保证。
    “第一，不许捣乱；第二，小姑换糖的时候，你可不许心疼。”
    赵铄拍怕自己口袋里足足十块橘子糖，艰难的点了点头。
    依旧是一张报纸铺开，小茜的铜钱换糖生意开张了。
    “这个能换几块糖？”一个戴着小草帽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最少大出普通铜钱五六倍的钱儿问小茜。
    小茜接过铜钱仔细观察，是从没见过的样子，这钱正反没有任何文字年号。正面是福禄寿三星，反面是子丑寅某十二时辰，外加一圈十二属相。
    她想了想：“一块糖。”
    对面的小孩犹豫片刻，又看看花花绿绿的糖果，摇摇头：“最少两块，我这个大。”
    小茜想了一下，还是换了。
    那小孩挑了两块糖又问：“明天你还来么？”
    小茜点点头：“跟着放电影的走。”
    “这种钱我家有很多的，明天你来我家，我都换给你。”
    晚上回家，她翻来覆去的想，这么大个的铜钱，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回头得写信问问程叔。
    第二天傍晚，小茜摆好了摊子不久，那个戴着小草帽的孩子又来了。让向宾先帮忙看着摊子，小茜带上一些糖果，跟着小草帽一起去了他家。
    小草帽拉开大门，只听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啊？”
    “奶，我。”小草帽应了句，屋里便再没说话。
    他带着小茜去了家里的厢房，一进去便一股粮食的味道。
    “家里大人呢？”小茜随口问。
    “看电影去了”，小草帽说着，开始翻箱倒柜。
    小茜一边等一边四处打量，傍晚时分，微弱的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厢房里头沐浴着柔和的光。
    虽然是专门建来放粮食的，但是打理的干干净净，从上半部分开始，甚至用纸糊了墙壁，还有房顶，也都糊着纸。
    等等！房顶？
    小茜倏的再次抬头，这一次她看清楚了，糊房顶的那些纸，可不就是一整版，一整版的银票吗？
    那些银票有连着的，有画过印记的，有票号名称的零散小张票，都被一张张粘到纸上，糊在屋顶。

 第42章 银票

    看着满屋顶糊着的银票，小茜只觉一阵眩晕。
    她仰着头，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满脑子乱糟糟的。
    “哎，看啥呢？叫你好几声了。”小草帽手里拿着一个罐子，大力拍小茜的手臂。
    小茜这才回神，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指指顶棚问：“这个换不换？！”
    小草帽奇怪的看了小茜一会眼：“你要我家顶棚干啥？”
    “额……”小茜想了一会，突然道，“这是我们老师给布置的暑假作业。”
    “啥？顶棚还能当作业？”小草帽依旧不解，一脸好奇。
    小茜脑子转的飞快：“研究古代的经济，说了你也不懂，好比我跟你换的铜钱，就是古人花的钱。”小茜又指指顶棚，“这也是古人花的钱。”
    小草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换不换？”小茜追问。
    小草帽满不在乎的道：“古人花的钱现在又花不了，换给你就是了。”
    连着那些铜钱，小茜把所有糖果都给了他，小草帽很珍惜的收起来，压抑不住的兴奋：“够我吃好久咧。”
    小茜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又有点心虚。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小草帽便顺着一边的梯子，上了屋顶。
    他攀着一边挂玉米穗子的钩儿，揪住顶棚的一角，抖动几下后猛的一拽，哗啦啦银票顶棚带着这一家十多年的尘土落了下来。
    跟着落下来的还有一只大耗子，然后是一窝小耗子。
    “啊呀呀！”小茜忍不住一阵吱哇乱叫，满地乱窜躲耗子。
    “搁厢房折腾啥呢？”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草帽得意的跳下梯子，大步上前，一脚踩住乱跑的耗子尾巴，弯下腰，根本不畏惧的提溜起耗子冲外面喊：“抓耗子，把顶棚带下来了！”
    老人在里屋嘀咕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
    小草帽拿着那只耗子挥舞，吓唬的小茜连连后退，惹得小草帽孩哈哈大笑，接着对着墙壁，姿态很是潇洒的摔死了那只老鼠，恶心的小茜一阵恶寒。
    “给你，拿走吧。”小草帽弯腰，将脏兮兮的银票顶棚折成几折，还站在上面跳了几下压实。
    小茜一阵心惊肉跳，接过混杂着耗子屎、蜘蛛网和尘土的银票，抱着回到了放电影的地方。
    电影刚开场，向宾见小茜终于回来了，也顾不得问她问什么抱着一大摞废纸，忙催促：“快快，电影要开始了。”
    小茜把银票放在一边，替了向宾，后者赶紧跑去看电影了。
    小草帽也回来了，一屁股做在摊子旁边，跟同龄的赵铄说话。
    “你俩不去看电影？”小茜问。
    赵铄摇摇头，他不爱看，也看不懂，小草帽却道：“这个我看过一遍了。”
    小茜点点头，不远处一阵香味飘过来，两个小孩同时吸溜一口。
    小茜心中都是占了便宜的愧疚，见状马上道：“你俩吃烤红薯不？”
    “吃！”小铄立马接口。
    小草帽却不敢相信的看了小茜一眼：“你要请我吃？”
    “是啊”小茜点点头，跑到摊子边，花了三毛钱买两大块烤红薯，见旁边有卖汽水的，又买了两瓶汽水，给两个小孩分了。
    “真的给我吃？”小草帽指指自己。
    “嗯！”小茜重重的点头。
    “那……那我真吃了！”小草帽接过红薯和汽水，一个热烫、一个冰凉。
    “吃吧，小铄也吃。”小茜小看着他俩，温声鼓励。
    不远处传来电影里轰隆隆的声音，英雄人物慷慨赴死的激昂演说，小茜看着面前俩小孩吃的欢天喜地的样子，心中一时庆幸，一时又是占了大便宜的愧疚。
    电影终于结束了，两个小孩也吃的心满意足，三个人准备回家，临走前小茜又看了小草帽一眼，从盒子里抓出一把糖递过去：“这个给你。”
    小草帽简直惊呆了，接过糖结结巴巴的说：“那，那就谢谢了啊。那！那……我就回家了！”话音刚落，捂着自己的口袋撒丫子就跑，一副讨了大便宜，生怕小茜反悔的模样。
    小茜莞尔，心倒是安了，她自我嘲笑，为什么总是拿二十一世纪的物价观，去衡量现在的世界。
    在现在看来，这事儿其实是自己吃亏了才对，想罢摇摇头，抱着宝贝银票，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牵着小侄儿回家去。

 第43章 哭穷

    小茜白天梳理银票，晚上带着小侄儿，跟着四哥去看电影。虽然再没遇见银票那样的好事，但铜钱生意也算做的安稳。
    向东给她打了口木头箱子，专门存放收来的铜钱和银票。家里人都调侃说小茜以后要当收藏家。
    除了在小草帽那里收到的大铜钱，小茜还收到过一些其他不认识的铜钱，她把这些铜钱的特征写在信里，寄去请教程叔。
    信是向东卖草药的时候去邮局寄的，顺便还带回来两封。
    一封是程庭润的，告诉赵家人程勉之顺利考到了上京一所本科院校，并且鼓励小茜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到上京来。
    另一封是向南寄回来的，跟家里人报喜，说他可能要提干了。
    一连两个好消息，家人高兴的不成，林红霞做主包了顿饺子庆祝，馅是春天落的干槐花，又剁了半只野兔进去，香的不得了。
    饺子皮用的白面掺杂些玉米面，全家人跟过年似的。
    李彩凤来的时候，一家人正有说有笑的在堂屋包饺子，她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呀！今儿是啥好日子。”
    “彩凤来了”，林红霞招呼，“正好，呆会煮好了端去点给咱妈吃。”
    李彩凤看着那一大坨面团、闻着香喷喷的馅，愈发笃定二哥一家卖草药挣到了钱，她撸胳膊挽袖子凑上前：“我也来帮忙吧。”
    素琴挡了一下：“三婶就别沾手了，您坐下喝点水。”
    “哎”，李彩凤应了句，没有坚持，转身坐到窗边的蹬子上，朝外看了看，缓缓开口：“院子里的草药都卖了？显得真宽敞。”
    “是啊。”林红霞随口应。
    “是卖到城里药铺子去了？”李彩凤问，“哪个药铺子收的啊。”
    一时间屋中人谁都没说话，李彩凤便又陪着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问问。”
    说罢叹了口气，幽幽道：“孩子大了，当妈的不能不为他们打算，你就说向宾吧，二十好几了，没个媳妇儿，不是嫌咱这穷，就是张口三大件的，咱这样的人家，上哪给她弄三大件去！”
    “这样的姑娘不能娶。”林红霞想起向南，颇有同感的说。
    “是啊是啊”李彩凤见二嫂回应她，说的更起劲了，“这样的咱也娶不起，但就是普通姑娘吧，也得给彩礼不是，到时候结婚、办宴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了。”
    赵家人都听出了李彩凤的弦外之音，这是哭穷呢，谁也没接话。
    “哎，上回咱娘过寿花了不少，家里实在是……”
    “三婶”小茜没等她说完，便道，“草药是卖道到康仁堂的”
    李彩凤一惊，接着心下大喜，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刚要说什么，却听小茜又道：“不过康仁堂的老大夫说，现在收的草药已经够了，不需要更多，咱也没法子。”
    其实他们卖草药给康仁堂，在村里已不算秘密，上回选出的赵春来和吴光辉两家亦跟着去了好几回。
    村里其他人不是没动过心思，只不过纵使找到了康仁堂，人家也不再收。
    李彩凤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又勉强扯起嘴角：“是，人家收的够了，那是因为有了老赵家跟老吴家的草药，可咱们是一家人啊，总不能顾着外人而不管亲戚。”

 第44章 全家出动

    “三婶也想卖草药？”，小茜仿佛是刚听出来的样子，疑惑道“那当时建军叔组织咱村人交样品的时候，咋没见您家给呢？”
    “我……”李彩凤一时无语，总不能说那时候因为她一场大闹，两家关系还僵着，她没拉下那个脸吧。
    “其实当时您家要是也送样品来，康仁堂选的时候，大哥也能说的上话”，小茜道，“如今尘埃落定，人两家跟着卖这么长时间，康仁堂就只认他们，谁说也不行。”
    小茜一番话，彻底堵死了李彩凤，她本来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这下都没用了。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向宾可是您的亲侄儿，二哥您就忍心看她找不着媳妇儿？”
    “我三哥媳妇儿还没着落呢”，小茜回嘴，虽然她心里关心四哥，也知道家里人不会不管四哥，但就看不惯李彩凤这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茜”，赵建业语带责怪的唤了一声，又转向李彩凤：“孩子不懂事儿，她三婶你多担待。”
    李彩凤生了一肚子气，再呆不下去。
    “噗~”等人走远了，素琴才忍不住笑出声，“以前没发现，咱小茜这么伶牙俐齿呢。”
    “我说的是实话”小茜得意的翘尾巴，“谁让她上咱家来闹。”
    “你三婶再不好，也是你三婶，是你向宾哥的亲妈”，赵建业还是说了句，并没有过多的斥责。
    小茜吐了吐舌头，转而说起别的：“咱们早点吃饭呗，今儿放映队在咱村放电影呢。”
    “行”，林红霞高兴，“一会吃完饭，咱一块去。”
    饺子煮出来，向东到底是端一盘送去了三叔家，面对这个沉稳的大侄子，李彩凤也不好说什么，只阴沉着脸。倒是向宾很高兴：“晚上小茜去看电影不？”
    “去的。”
    “一会我去找她。”向宾道。
    “吃都堵不住你嘴！”李彩凤忽然呵斥。
    向宾莫名其妙，向东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径自走了。
    傍晚十分，赵家全体出动，拿着家里的小板凳去大队前面的空地上，等着电影开场。
    “今天咋不摆摊了？”向宾问小茜。
    自然是因为赵家峪小孩的铜钱都被小铄之前换的差不多了，小茜自然省了力气：“你问小铄。”
    向东遂转向小铄：“为啥？”
    赵铄高傲的歪了歪头：“不告诉你。”
    “嘿，你小子欠收拾了吧”，向宾作势要去抓人，小铄尖叫一声，咯咯笑着满场跑，向宾在后头追，叔侄两个闹成一团。
    林红霞因为年纪大了，眼有点花，在远处反而看的清楚，赵建业便陪着她坐在靠后的位置，向东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走嫂子，咱俩去前头找个好地方。”小茜亲昵的挽着素琴的手往前面走。
    电影还没开场，到的人不多，两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板凳，弯腰的时候看见又有两个人的脚在旁边停下，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咱俩就在这坐吧，看的清楚。”
    小茜抬头，就见小菊正弯腰放板凳，而她身边那人，不是张宝利又是谁。
    那边两个人放完板凳直起身，也看到了小茜。
    小菊瞬间精神紧绷，有些戒备的看着小茜：“你咋在这呢？”
    “当然是看电影。”小茜理所当然。
    小菊似有懊恼，有意侧身挡着张宝利的视线，对小茜道：“你换个地方坐。”
    小茜乐了：“这可是我们先来的，你说让换就换啊？”
    小菊刚要争辩，身后的张宝利扯了她一下，低声道：“算了，小菊，咱们去别处坐吧。”男人眼神闪躲，根本不敢正眼看小茜。

 第45章 和好

    小茜只以为自己上次对他的暴力镇压奏了效，孰不知在她走后，顾湛找人给张宝利套了麻袋一顿胖揍，揍得张宝利鼻青脸肿，在家养了好几天才敢出门。
    本来张宝利也不是吃闷亏的性子，但那些人下手忒黑，说他要是再敢招惹人家姑娘，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而且还警告他这是流氓罪，闹出去要蹲大狱的。
    张宝利怕了那帮人，自然想躲着赵小茜远远的。
    这举动看在小菊眼里却成了张宝利厌恶小茜，顿时心花怒放，也不计较地方了，抱起自己的小板凳就走：“你说的对，咱俩去那儿坐。”
    小茜跟素琴对视一眼，后者感叹：“这小菊，还真是认准了张宝利。”
    那两人走了之后，很快又来了别人，陆陆续续的挤满了空地，电影开场，小茜算是头回完整的看了一遍电影。
    电影名叫《杨三姐告状》，讲的是民国时候，地主家的少爷娶了普通农家出身的杨二姐为妻。谁知少爷风流成性，竟与嫂子做出苟且之事，之后嫌妻子碍眼，杀了杨二姐。杨二姐的妹妹杨三姐随母奔丧，发现姐姐的手指有伤，怀疑她是被人害的，于是层层状告，开棺验尸，最终案情大白，少爷伏法。
    虽然故事老套，画质更是渣，但小茜看的津津有味，电影里饰演主角杨三姐的演员更是后世一位十分有名的老艺术家，小茜小时候经常在电视上看她演的小品，此时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出现在荧幕上，不禁让她有种时空的错乱感。
    电影结束的时候，两人又遇上小菊了，不过她身边没再跟着张宝利。
    小菊满脸得意的凑过来：“小茜~”
    “怎么？”
    “你看到了吧，宝利哥还是那啥我的。”小菊满脸笑。
    “你俩不是吵架了吗？”小茜随口问，她记得上次小菊还被骂哭了，又引出了三婶去家里闹一出。
    “他……他给我道歉了。”小菊有点不自在的说。
    其实是小菊最后忍不住，主动去找了张宝利，当然了，张宝利后来也的确给她道歉了，所以自己不算说谎。
    “哦。”
    小菊对这反应有点不满，但想想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赢了宝利哥的心，便不再计较小茜的冷淡，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的说：“以后，他就是你二姐夫了。”
    小菊比小茜大两岁，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小茜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真想好了，以后就非他不嫁？”
    “那当然了，宝利哥说了会娶我。”两朵红云飞上面颊，小茜竟在她脸上看到了女孩子的娇羞，顿了顿，小茜试探着开口：“二姐，他不是啥好人，你……”
    “说啥呢？！”小菊瞬间提高了音量，重新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自己得不到宝利哥，就故意说他不好，想让我放弃他？小茜，你该不会是还没对宝利哥死心吧！”
    小茜见她这个瞬间戒备起来的模样，只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而且多说多错，好不容易缓和的两家关系说不定会再次恶化。
    “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念书。”她歇了劝的心思，再不多说什么。
    那日之后，两人也算说开了，小菊重新跟二伯家走动起来，其实要不是因为这事，小菊也挺喜欢在二伯家呆着的。
    “回来了？”李彩凤抬抬眼皮，看着先后进门的兄妹二人，阴阳怪气的开口，“成天就知道往人家家跑，不到饭点不回来，怎的，你俩把咱家当客栈了？”
    向宾都习惯了，闻言也不搭茬，小菊就有些不乐意：“妈，您有啥事别找我俩撒气啊，又没得罪您。”
    “你……”李彩凤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生气，赵建业一家不帮着自己的亲兄弟，却帮着外人，而赵小茜那丫头伶牙俐齿，让她想闹都不占理，只能憋着一股气，逮谁跟谁撒。

 第46章 写字

    放映队在赵家峪这几天，小茜是彻底清闲了，每天纯欣赏电影，自从第一天从电影里看到后世熟悉的明星后，小茜对看电影竟也生出了点期待，只可惜，后面几天再没看到熟悉的人。
    下一个要去的村子是大胜屯，因为距离比较远，小茜没法跟着去换铜钱。
    只是经过了这些日子，多少有些广告效应，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都知道赵家峪的赵铄小姑姑那里用铜钱能换糖，白天也有小孩揣着铜钱找过来的。
    大人们知道了也不管，毕竟铜钱这玩意，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本也是小孩子们玩儿的能换成零嘴，自家小崽子不磨人了，他们还更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茜惦记着程叔的回信，隔几日就要去邮局瞅瞅，终于赶在8月底报道之前，收到了回信。
    对于小茜信中询问的大号铜钱，程庭润回信说根据她的描述，像是古时候给小孩子的压岁钱，跟花钱一样，没有太大价值，这让小茜十分失望。
    不过对于信中提及的银票，程庭润显得十分感兴趣，并且说有机会一定要亲眼见一下，又让小茜很高兴。
    跟着回信来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硬皮笔记本，是祝贺小茜考上高中，能重返校园的礼物，里面有许多祖国名山大川的风景画，赵铄爱不释手，并且扬言自己以后一定也跟小姑一样考上高中，用这么漂亮的笔记本。
    “就你，整天知道疯玩，让你写两个字比登天还难。”素琴不客气的点点儿子的脑门。
    赵铄不服气：“我都会数到一百了，二娃连三十都不会数呢。”
    素琴故意逗他：“数到一百算啥本事，会写自己的名儿才叫厉害呢。”
    “我……我”，小孩脸憋得通红，赌气不理他妈了，转向小茜求助，“小姑你教我写我名儿呗。”
    “好啊”，小茜欣然应允，“你去找个小石子儿来。”
    赵铄很快跑去捡了来，小茜便在大石头上一笔一划的教小孩写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并不是多复杂的，小茜握着他的手写了两遍，又叫他照着自己写的描，不多时，赵铄便能照猫画虎的歪歪扭扭划出来。
    “小姑，你看，我会写了！”
    小茜一看还真对，尽管左右分家，歪歪扭扭一个字占了一大片地方，但不缺笔画，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来：“不错，小铄写对了。”
    “哦哦哦！我会写我名儿喽！”小铄欢呼，故意冲着素琴那头大声喊。
    素琴撇了一眼，故意道：“这是啥字？我咋不认识咧，这不念字吧。”
    “念字！念字！”小铄不服气的大叫，“小姑都说我写对了，妈你不识字！”又去寻求家里其他大人的肯定：“奶奶您说我写的对不？”
    “对了对了”，林红霞笑呵呵的哄孙子。
    小铄又转向赵建业：“爷爷您说呢？”
    “写对咧”，赵建业摸摸他的头，“再多写几遍，就能写的更好喽。”
    “哼！”小铄得意的冲素琴龇牙。
    一家人正笑闹着，突然外头跑进个人来：“二堂伯不好啦！彩凤婶子跟人打起来了，我爸让您赶紧过去。”
    来人是赵建军的儿子向福，他口中的彩凤婶子不是别人，正是李彩凤。

 第47章 闹剧

    赵建业他们赶到的时候，李彩凤已经被人拉开了，披头散发的，脸上还被抓出了血道道。另一个跟她差不多，胳膊挂了彩，衣裳上都是土，是赵春来的媳妇陈桂英。
    两个人之所以打起来，还是因为草药。
    村里面能卖草药挣着钱的，除了赵建业家，便是赵春来和吴光辉两家，采草药的也都是这三家人。
    李彩凤因为自己想分一杯羹而不得，便耍横不让人在她家地头挖草药，后来更是过分，连挖草药的从她家田边穿过去都不行。
    吴光辉算是外来户，在赵家村扎根不到三代，平时为人一向低调，能跟着卖草药已是庆幸，遇上李彩凤这样耍泼的也只得忍了。
    赵春来就不一样了，土生土长的赵家峪人，她媳妇是隔壁村子嫁过来的，娘家夫家都硬气，自来是不肯吃亏的主儿。听自家男人说了这事，当即就找李彩凤闹开了，两人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大夏天的，晚上吃完饭没事干，出来乘凉聊天的村民不少，见两人打起来，赶紧去两家喊人，更有那有心的，听了两句这俩人吵吵的话，便把赵建军也喊了来，赵建军又让人去喊了赵建业。
    “您来的正好”，陈桂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到赵建业跟前，“当初是您叫我们一块跟着干的，现在她又不让挖、又是不让走的，算咋回事？”
    赵春来连忙扯住自家婆娘，对赵建业不好意思的笑笑：“桂英不会说话，二哥您别生气，您家带着我卖草药，我是打心眼里感谢您。”
    赵建业没有开口，而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建平，在心底叹了口气。
    赵建平拽着李彩凤，并没有说话，他虽然为人老实，但挡不住李彩凤日日的枕头风吹着，说的多了，心底隐隐也有些埋怨二哥，凭什么挣钱的事儿不给自己的亲兄弟却给了别人。
    “春来叔，您能卖草药不是我家决定的”，向东抢在父亲的前头开口，“当初是人家药铺子订的规矩，大家伙也都送了草药，最后定下来的两家，也都是药铺子的老大夫选的，大队书记全程主持的，对不？”
    “对对！当时说好了的，选上的就跟着卖，没选上的也不许埋怨。”村人们开口，他们就是没选上的，当时也认了，她李彩凤凭啥闹事？
    “就是啊，我们都没选上，不也没说啥”有人附和。
    赵建军转向赵建平，“建平啊，当初选草药的时候你们不参加，现在又整这出是咋回事？”
    这话便如当头棒喝，一下敲在赵建平的头上，他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当时自家之所以没参加，是因为媳妇为了二十块钱闹上二哥家的门，他觉得没脸……
    “是我不对，没管好媳妇。”赵建平闷闷道。
    “也怨不得你”，赵建军道，“不过彩凤这事儿做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从田间地头挖点草药，又碍不着庄稼，咋还不让呢？现在说是草药了，以前都当野草，别人不挖，自己也要薅的。”
    “我家地头长的，就算是野草也是我家的，就是不叫别人挖！”李彩凤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叫嚣。
    她这一副撒泼的架势，又算是赵建军的堂弟妹，赵建军这一时半刻的还真没法子。
    正愁着，就听不知道啥时候凑到她身边的小茜小声问：“我听说咱不是实行那啥承包责任制吗？地还是公家的，咋成她家的咧？”

 第48章 高中生涯开始

    对呀！
    赵建军一个激灵，顾不得回应小茜，冲着李彩风大声道：“啥叫你家的？虽说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地严格来说还归属于公家，包给个人是叫种的，可不是就归你了，要是连走都不叫别人走，那不成了过去的地主老财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李彩凤连忙分辨：“不是，那啥……我是怕庄稼叫踩坏喽。”气势也不自觉弱了下来。
    “我们都溜着边走，小心着呢，谁也没踩坏过庄稼”，陈桂英马上回呛。
    “建军哥言重了，都是妇道人家不懂事”，赵建平也连忙解释，地主老财这顶帽子压下来，他们可戴不住，“地肯定是公家的，承包到户，咱们都明白。”
    “明白就行”，赵建军连吓唬带警告，“还地是你家的，地里长得野草也是你家的，这做派可要不得，再这样，乡里说不得还得来人找你们谈话呢。”
    “再不了”，李彩凤真被唬住了，毕竟动荡的那些年也才过去不久，连连保证再也不敢。
    赵建军又说了赵春来和他媳妇几句，下次别再这么冲动，动不动就大打出手，伤了邻里间的和气多不好，后者也连连应了，一场闹剧就此了结，李彩凤灰头土脸的被赵建平拖回家，围观众人也纷纷散去。
    赵建军还想找小茜夸她机灵，一转眼小丫头却也没了踪影。
    小茜可没工夫再理这些事，过两天就是8月31号，该去承远高中报道了。
    八十年代的高中生活什么样？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排队到操场转着大圈跑步，六点钟必须坐在教室里开始读书，迟到一分钟就站在走廊里读，一直到七点半吃早饭。
    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中午两个小时、晚上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七点半到十点还要上两节晚自习。
    这些还都在小茜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前世她的高中生活也差不多是这么过来的，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住宿。
    狭窄昏暗的小屋，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沿着一侧墙壁排开，每个人睡觉的空间不到一张单人床，尽管都是小姑娘，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的味道，也不是那么美好。
    寝室外面的水池子只有寥寥几个水龙头，热水只有晚上有，每天必须得抢着打水，否则赶不上学校规定的作息时间。
    食堂的饭菜延续了一贯传统——难吃。
    早饭都是一样的，午饭和晚饭则分成了甲乙丙三等，甲菜是最好的，有肉、做的也精细，当然也是最贵的，吃的人不多；乙菜属于大众菜，用一点点肉腥炖白菜或者土豆，满满的一大碗一角五分钱，能吃饱还解馋；丙菜差不多是清水煮菜，加一点盐，零星飘着几点油花，一份才五分钱。
    小茜中午吃一份乙菜，晚上一般都吃丙菜。
    其实走之前家里给带了钱，报道那天向东又去食堂转了一圈，摸清学校的伙食后，又给小茜撂下五块钱，叮嘱她好好吃饭，至少要吃乙菜，别光想着省钱。
    小茜不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的人，可是想想前世为了减肥没少吃的清水煮菠菜，跟丙菜也不遑多让，她欣然决定，自己的晚饭就吃丙菜。
    “赵小茜，打饭啊”，刚从窗口打饭出来，迎面遇上两个高辫子的同班女生，余光瞄见小茜的饭盒，撇撇嘴，“萝卜汤，吃的饱么？”
    “我减肥”，小茜龇牙吐出仨字，没理这俩人。
    “切”，后边的两个女生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小茜没听清，她自己都不知道为啥，班里女生隐隐对自己带着几分敌意，譬如打饭吧，吃丙菜的不只她一个，偏偏那些人就只对自己阴阳怪气的。
    不过小茜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其余她不强求。
    这时候还没有双休日，学生和工人都是每周一个休息日，赵家峪离得远，这仅有的一天小茜也回不了家。
    开学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向东来看她，带了厚衣裳，又给她五块钱。
    “上次的钱还没花完呢。”小茜不肯接，“而且我在学校里，除了吃饭也没别的用钱的地方，大哥你拿回去吧。”
    “家里更没用钱的地方”，向东硬塞给她，“咱爸妈就是不放心你，怕你在外头委屈了自己。”
    高中幸苦，但这一个月下来她也习惯了：“我在学校吃得饱、穿得暖，有啥委屈的。”想了想，又问向东：“大哥，你知道哪能收废品不？”

 第49章 小金库

    “收破烂的？”向东疑惑，“你找那干啥？”
    小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大家平时用废的纸不少，想着收集起来，卖到废品回收站去。”
    向东一下子就心疼了：“家里有大哥呢，你好好念书，别的都不用操心。”
    小茜知道他想差了，解释道：“不是大哥，我就是觉得那些字纸平白扔了可惜，不如去卖废品，也不费事。”
    “可是……”，向东犹豫，想说别人都是家里供着去学习的，自家妹妹去收废纸，在同学间矮人一头。
    小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解释：“我凭本事吃饭，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哥，你觉得你妹子是那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吗？”
    向东拗不过她，最终帮她打听出了收废品的地方，最近的一处离县高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天以后，小茜开始有意收集废纸，她自己演算用完的草纸，同学们写错题撕下的作业纸，还有没用了的试卷、本子……
    班里的男生对她没有女生那么大的敌意，见她要这些废纸，就顺手给了，也有人问她收这些做什么，小茜毫不避讳的照实说了。
    看班里同学的穿着打扮，小茜估摸着没有几个比自己家条件差的，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些自卑和过分的自尊，小茜不担心有谁会来抢她生意。
    也不知是不是虚荣心作祟，班里的女生们自从知道了她在收废纸，都很大方的把自己的废纸给她，只不过每次给她的时候，都叫的很大声：“赵小茜，你要的废纸！”
    小茜便从座位上走下来收，同时不忘说声谢谢。
    女生们高高扬起的脖子，轻飘飘举起的废纸，递给小茜的时候仿佛施舍了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情景让她们无端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当个游戏一般乐此不疲。
    废纸被统一收在一个大布口袋里，放在她宿舍床底下，每次攒的差不多了，小茜就趁着星期日拿去废品回收站，一次能卖几毛钱。
    “大爷好”再次攒够了废纸，小茜拎着一个大布袋，跟看大门的大爷打招呼。
    “赵小茜，出去啊。”
    学校规定，住校生平时不许擅自出校门，只有星期日放假这天可以，但是也必须跟门卫报备登记。
    从小茜第一次来学校遇见校长和教育局领导，门卫大爷就记住她了，如今两人也算老相识。
    “是”小茜接过大爷从窗口递出来的纸笔，利落的写自己的班级姓名。
    “每回出去都见你拎着个大包，这是干啥去？”大爷忍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
    “里头都是些废纸”，小茜把写完的登记表交还给大爷，拎起自己的大布袋子，边往外走边道，“同学们写完不要了的，我拿去废品回收站卖了。”
    “这孩子”，大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真是懂事儿。”
    卖过好几次废纸，回收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她了，轻车熟路的称重：“四斤二两，一毛二分六离。”
    “一毛三分呗”，小茜笑得甜甜的，“下回我多带点补上。”
    “行”，对方也痛快，给结了钱，小茜就回学校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又被门卫大爷叫住，小茜疑惑的跟进了门卫的小屋，就见黄桌子上堆着满满一摞旧报纸：“这个人家收不？”
    报纸自然是收的，而且价格比普通纸还贵五离，小茜连连点头。
    大爷大手一挥：“这些你都拿去吧，搁在我这也是落灰。”
    小茜惊喜：“您哪来这么多报纸？”她凑近仔细翻看，都是过期的旧报纸，看着体积，怎么也得有两三斤，“这些都给我了？”
    “咱学校办公室的报纸每天都是在我这收发的”，大爷笑呵呵的道，“这东西一天一换，看过的就没用了，家里糊墙都用不了这么多。”
    “那，那就谢谢您了”，小茜有点受宠若惊。
    大爷摆摆手：“以后每星期都来拿一回，还帮我腾地方咧。”
    “好嘞，没问题。”小茜美滋滋的抱着报纸走了，默默为自己的小金库又添一笔。

 第50章 有喜

    十月底，小茜迎来了自己的期中考试。
    考试两天半，周三开始，到周五下午全部考完，接下来的周六周日放假，小茜终于有机会能回家一趟。
    她高兴了疯了，强忍着兴奋认真答完了最后一门，交卷铃响的时候，第一个交上自己的试卷，然后风一般的冲出教室。
    赵小茜从没觉得自己是多恋家的人，面对这一世的父母亲人，她也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接受了。可直到离开赵家峪的这两个月，小茜才真正明白，自己早已把那里当作了家，把赵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小茜直接跑到了建材厂，心里祈祷着付师傅可千万要在，这个点儿，班车肯定是赶不上了，要是不能搭付师傅的顺风车，她就得等明天才能回去，后天就得回来，只能在家呆一个晚上。
    “这不是赵家的小丫头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茜回身，欣喜若狂：“付师傅，回家不？”
    “回啊”，他是知道小茜在承远高中念书的，“你们放假了？”
    “嗯，期中考完试，放两天”，小茜道，“想搭您的车，回家咧。”
    “中，你先在旁边等等，一会走了我叫你。”付师傅大手一挥，小茜也没等多久，约莫半个小时后就上车了，付师傅一脚油门将人捎回了石营乡。
    到了乡里车要卸货，小茜道了谢便开始往家走，现在白天不比夏日长，她得早点往家赶。
    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到“大阴栏”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平时这处就给人一种山高谷深的感觉，再加上天黑，小茜真有点瘆得慌。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嘴里念叨叨的给自己壮胆，脚下的步子不由加的更快。
    转过一个弯，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再走近些，竟然看见了向东和向宾。
    “大哥！四哥！”小茜大叫一声跑过去，“你们咋来了？”
    “我跟大哥接你来咧”，向宾高兴的接过小茜的书包，甩到自己身上，“害怕没有？”
    “你们知道我回来？”小茜一手拉着一个，不理会四哥揶揄的逗弄。
    “估摸着你们要其中考试了”，向东道，“以前也是这时候，你放两天假才能回家。”
    小茜倒是忽略了，她没来之前的赵小茜，也是在县中念到高二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家，林红霞看见小茜，惊喜道：“还真接到了，今儿没白跑。”
    因为不确定是哪天，向东和向宾每天都会往山路上走一段，晚了接不到人就回来。
    “妈！”小茜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人，“您想我没有？”
    “这孩子”，林红霞被这直白的问话闹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上炕歇着去，妈给你弄吃的。”
    跑了这么远的山路，小茜的确是累了，鞋子一脱仰躺在舒服的大炕上，素琴一直在炕上坐着，顺势递她个枕头：“学习累不？”
    “还成”，小茜歪了歪头，总觉得大嫂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大嫂，你……”
    素琴眨了眨眼睛，小茜忽然就发现哪不一样了：“大嫂，你生病了？”
    每天都是素琴和林红霞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今天却只有林红霞，大嫂一直没下过炕，勤劳孝顺如素琴，如果不是生病，肯定不会这样。
    向东正拿着湿毛巾进来，听到这话一把将毛巾呼在妹妹脸上。
    “唔”，小茜猝不及防，被温热的毛巾呼了一脸。
    “擦把脸”，向东装作没事人一般，仿佛他刚才不是故意使坏。
    “大哥欺负我！”小茜吱哇乱叫，用热毛巾舒服的擦了把脸，还不忘跟家长告状，“爸、妈，你们管管他。”
    赵建业笑而不语，林红霞端着做好的饭进来，笑着点小茜的脑门：“谁叫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小茜一脸问号。
    “咱家要添人了”，林红霞紧跟着解释了一句，眼角掩不住的笑。

 第51章 三叔

    添人？小茜怔愣了一会，又看看老老实实坐在炕上，带着点欣喜和不好意思的素琴，终于反应过来：“大嫂，你怀孕了？！”
    素琴抿唇一笑，默认。
    “之前不知道，还摔了一跤，幸亏没有大碍”，林红霞又道，“大夫让好好休息，过了头三个月就没事了。”
    怪不得，小茜恍然大悟，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要当姑姑了！”
    “你不是早就当姑姑了吗？”素琴无奈又好笑。
    小茜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一脸幽怨的坐在另一边的赵铄小朋友。
    “小姑……”
    自从他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晚上都不搂着他睡了，大人们都看着她，不叫碰了妈妈的肚子……如今连最疼他的小姑都把自己忘了，赵铄小朋友表示非常不开心。
    “额……”小茜一时高兴，脱口而出，此刻想要补救，翻遍了身上也没找出一块糖，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急，什么都没来得及买，“那啥，小铄饿不饿？来姑姑这。”
    “哼！”赵铄小朋友高傲的别过头，用余光瞟着小茜，小模样摆明了一副：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小茜从善如流，姑侄两个闹了一大晚上，最终和好如初。
    夜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早上才停，一场秋雨一场寒，小茜明显的感觉天气冷下来，午后初晴，林红霞说要去采蘑菇，小茜兴致勃勃的跟着去，前后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采蘑菇。
    赵家峪前后山都有大片的树林，树根底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枯草，一场秋雨过后，大片的蘑菇冒出来，是大自然给这个贫困小山村最慷慨的馈赠。
    母女两人收获颇丰，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两人来到小河边，清理刚采下来的蘑菇。
    赵建平也在河边，正在摆弄几根荆条，小茜走进了，看到河里还跑着两捆。
    “三叔”，小茜好奇，“您这是做什么呢？”
    “编两个筐使。”赵建平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左穿右拉，动作十分娴熟，小筐很快就有了雏形。
    这是手艺人啊！
    小茜看的入神，都顾不得自己的蘑菇了，嘴上不住夸赞：“三叔真厉害。”
    林红霞笑：“你三叔手最巧，咱这谁编的筐也不及他。”
    “您还会编别的不？”小茜忽然问。
    “篮子和背篓也都会编”，赵建平把她当小孩，“三叔给你编个小篮子玩？”
    小茜眼前一亮，比划着问：“有多小？巴掌大的小篮子三叔会编不？”
    “那是小孩过家家玩咧”，赵建平咧嘴一笑，“等三叔空了给你编一个。”
    小茜连连摇手，表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紧接着问：“三叔，您编的这么好，咋不拿出去卖呢？”
    赵建平一愣，随即摇摇头：“这东西大家伙都会编，谁会买。”
    “咱们乡下人会编，城里人不会啊”，小茜道，“再说，我妈不是说了，大家都没您编的好。”
    “可城里人又不做农活，要这破筐做什么？”赵建平不解。
    “自然是不需要干农活的筐了”，小茜耐心道，“可是城里人也要买菜吧，城里小孩也玩过家家，您编的小巧一点，精美一点，他们还能不要？”

 第52章 转变

    赵建平若有所思。
    小茜想起前世那些摆在橱窗里，被称作艺术品的东西，接着道：“咱们编筐的荆条只有这一种吗？要是有别的颜色，还能编个图案什么的，肯定更受欢迎。”
    “倒是有红荆条”，赵建平还是不相信，“可是，城里人真能买吗？”
    “您试试呗”，小茜鼓动，“就刚才说的巴掌大的小篮子，您编几个，回头我大哥再去卖草药，您就跟着一块去县城卖着试试，反正也不值什么。”
    “这……”赵建平犹豫。
    “荆条都是山上长的，顶多费点功夫，卖不出去咱自己用呗”，小茜道，“有啥好犹豫的。”
    “那行”，赵建平终于点头“那我回头编几个，拿去县城试试。”
    回去林红霞跟家人说起这事，大家虽觉得不一定能行，但也赞成赵建平去试试，小茜还不忘提醒向东，去县城的时候别忘了叫上三叔。
    星期日学生返校，晚上还要上自习，小茜一大早便动身，因是搭付师傅的车，晌午的时候就到学校了。
    先把东西放回宿舍安置好，小茜拎起自己的大口袋直奔门卫。
    因着期中考试，小茜有好一阵子没来收报纸，门卫的报纸攒了不少，她打算直接拿去回收站。
    “考试咋样？”大爷一边帮她装报纸一边问。
    “还行”，小茜随口回，心里想着成绩应该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布。
    全部装好，小茜拎起口袋准备出校门，迎面正撞上拎着饭盒的李红。回头看，果然见到等在门口的赵明珠。
    高三年级没有放假，赵明珠中午不回家，李红就在自家做好给赵明珠送来，自然比食堂的饭菜强百倍。
    “大娘”，小茜礼貌的叫了一声。
    自从来到县中，她还是头回见李红，虽然她隔三岔五的给赵明珠送饭，但是从没小茜的份，对这个亲侄女半点照拂都没有。
    “嗯”，李红随口一应，不多理会，对着不远处的赵明珠招手：“明珠，来。”
    小茜自觉礼数尽到了，无意热脸去贴冷屁股，拎着大口袋就走，没发现身后赵明珠注视她的目光。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回收站的人挺多，小茜等了好一会才轮到自己，等她卖完出来已是下午两点多。
    拿着热乎乎的三毛钱，小茜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平时吃饭花用，家里给带的钱尽够了，她卖废品的钱一直攒着，到现在也有两块多了，这样下去，等到放寒假的时候，差不多能攒够五块，到时候给家里买个什么东西，能让全家都高兴一下……
    “赵小茜。”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小茜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赵明珠站在学校大门口的角落里冲她招手。
    小茜满心疑惑的上前：“有事吗？”
    赵明珠撇了一眼她那脏兮兮的布袋子，嫌恶道：“你真的在收破烂。”
    小茜挑了挑眉：“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赵明珠怒气冲冲，“赵小茜，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同学们都知道你是我妹，你天天收破烂，我的脸往哪搁？”
    小茜怒反笑：“赵明珠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别说你从没把我当作妹妹，就算你我都姓赵，我怎样也不关你的事。”
    “你……”赵明珠要回嘴，小茜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说手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不着。嫌丢脸啊，那你退学好了。”
    说完，根本不管赵明珠是何反应，潇洒的拎起自己的布袋子就走。
    回宿舍洗了把脸，还不到打饭时间，小茜准备去教室自习一会。
    同学们有一多半都到了，正在嗡嗡嗡的小声讨论着什么，见她进来却瞬间安静。小茜自顾回了座位，翻开书没一会，感觉桌子前站了个人。
    “那个……赵小茜同学。”
    小茜抬头，稍微有点惊讶，说话的是陆娟，在班里成绩很好，也是带头不待见她的女生。此刻她双手抱着一摞纸，颇有些局促的开口：“这是我还有咱班几个女生用过的演算纸，给你。”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有捋的整整齐齐的废纸，跟陆娟平时女王般的表现简直南辕北辙。
    小茜一头雾水的收下了，心里犯嘀咕，这两天不见，陆娟转性了？

 第53章 买礼物

    直到晚自习上，小茜的疑惑才终于得以解开。
    班里的其中考试成绩出来了，班主任直接在班里宣读的，赵小茜年级排名第4，班级排名第1。
    班主任当堂夸奖了小茜，并鼓励她继续努力。
    课间休息的时候，陆娟主动找她说话，言语间颇有些歉意。原来她们一开始讨厌小茜，是觉得她是留级生，中途还辍过学，现在回来肯定是走了后门，成绩也要拖班级后腿。
    没想到期中考试小茜直接考了第一，所有人大跌眼镜。
    陆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下午就帮班主任排名次来着，自然提早知道了，当时班里好一阵讨论。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高中生没什么可攀比的，唯有成绩。
    小茜能明显的感觉到同学们对她态度的转变，再也没有人对她冷嘲热讽，有时候她忘记打水，班上的女生还会借水给她，甚至特主动的帮她收集废纸。
    当然了，课间来问问题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能和身边人友好相处，谁又愿意别别扭扭的呢？
    小茜乐得这种转变，每天和老师同学们和谐相处，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做着自己收废品的小生意，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寒假来临，小茜的小金库终于突破五块钱大关——当然，这也得益于她期中考试之后迅速变好的人缘。
    最后一科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小茜没有急着回家，揣着自己的5块钱巨款，走在承远县城的街道上。
    之前已经跟大哥约好，明天向东来县城卖草药，顺便接她一起回家。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进了腊月，县城的街边、墙角挂上了红灯笼，春节的气息便浓郁起来，小茜径直走进了“承远百货”。
    一楼卖各种杂货、食品、五金、甚至自行车，应有尽有，二楼主要卖衣裳，除了成品服装，还有专门卖布料、量尺寸做衣裳的。
    “同志，扯布咧？”玻璃柜台上各种布料整齐的铺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柜台里面的各种针头线脑。
    “有没有给小孩做衣裳的布？”小茜问。
    “多大的小孩？。”
    “刚出生的”，小茜是打算给未出世的小侄儿或小侄女扯块布，做身小衣裳。
    售货员显然早有经验，立刻从一大摞布里扯出一块：“看这个咋样？给小孩的都用这个，软和。”
    小茜上手感受了一下，是棉布，便问：“多少钱？”
    “这个不用布票的，四毛五一尺。”售货员道，“要是做一身，怎么也得三尺五、四尺的。”
    小茜怕布料不够，干脆要了两块钱的，售货员直接给扯了四尺五的布。之后又选了几颗漂亮的扣子，和差不多颜色的线。
    给小的买完也不能忘了大的，小茜最知道赵铄小朋友喜欢什么，直接去一楼称了半斤水果糖，见橘子罐头不错，便也买了一瓶。
    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向东才过来，小茜早已大包小包的准备好了。
    向东提起颠了颠，还有点压手：“啥东西？”
    “给家买点东西”，小茜笑嘻嘻的，“有一瓶罐头，别摔碎喽。”
    “家里不缺啥”，向东立刻道，“你可别为了攒钱在吃上亏了自己。”
    小茜举了举自己的小细胳膊，做出很有力量的姿势：“哥你看我像是吃不饱的样子吗？”
    “我看像，一点肉都不长。”向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小茜心里美滋滋的，嘴上解释道：“都是用我卖废纸的钱买咧，你给我的钱我一分不少，全花在吃饭上了。”
    “攒了多少小金库了？”向东饶有兴致的问。
    小茜冲他比划了个手势。
    向东挑眉：“这么多？”
    “那是”，小茜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全学校的旧报纸，除了糊墙的，差不多都在我这，还有全年级的演草纸……”
    小茜一路眉飞色舞，大谈她的生意经，没留意向东带她来了条不认识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是哪？大哥你要买啥东西吗？”
    “不买”，向东指指前面，“咱去找三叔，在那卖筐呢。”

 第54章 生意经

    说话间两人走近，正见一个女人在摊子前问：“赵师傅，我前两天定的篮子做好了吗？”
    “好了”，赵建平应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框，上边还有个盖子，“您看看是不是要这样的。”
    女人接过，放在自己的自行车前头试了一下，当当正正刚好放进去：“哎，正合适，这下子装东西方便了。”
    赵建平憨厚的笑，女人数出钱递给他：“谢了赵师傅。”
    赵建平小心翼翼的将钱揣起来，一转身正好看见小茜和向东，他眼前一亮：“小茜放假啦？”
    “放了”，小茜好奇，“三叔生意咋样？”
    “嘿，好着呢”，赵建平毫不掩饰的高兴，“你饿不饿，三叔给你买肉烧饼吃。”
    “我不饿，三叔”，小茜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小摊子，地上铺着一小方席子，三叔的筐都摆在上面，有背篓、篮子、还有上回小茜说的巴掌大的小花篮，大筐套小筐，各种形状款式不一，但都看得出做工很精细。
    赵建平到底不顾小茜的反对，买了两个烧饼回来。
    “我真不饿，三叔您吃吧”，小茜光闻着一股肉味儿，就知道这烧饼肯定不便宜。
    “三叔给你买的，你就拿着吧”，向东开口，卖筐的主意是小茜出的，自从第一次尝试成功后，赵建平每月都要来上两三回，每回能卖个三五块钱，他明白三叔想要感谢小茜的心。
    “是啊是啊”赵建平把烧饼塞小茜手里，又去收拾摊子，“本来早想去学校看你的，怕耽误你学习。”
    小茜咬了一口，浓郁的肉汁弥漫整个口腔，仿佛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幸福的眯起眼睛，口齿含糊的说：“唔（我）在鞋（学）校挺吼（好）的。”
    “嘿嘿”赵建平乐，“烧饼好吃吧。”
    小茜不好意思的咽下嘴里的东西，重复道：“我在学校挺好的，没事不用看，这就收摊不卖了吗？”
    “今儿早点收，咱们回家”，说话间赵建平已经利索的收拾好，所有篮子都装在一个超大号背篓里，席子也卷起来装进去，他再往肩上一背，完事儿。
    回去照例搭付师傅的车，进了腊月，付师傅也是最后一趟拉活，下车时赵建平留了两个篮子给付师傅：“自己编的，您拿回去装菜、装东西使。”
    付师傅没有多推拒：“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赵家人时常搭车，隔三岔五给付师傅送些小东西，付师傅都一一收着，有来有往，反倒让双方相处更轻松。
    在走路回赵家峪的这段路上，赵建平开始说起了他的“生意经”。
    “一开始我还不敢来，向东又去劝我，叫了我好几回才来的”，赵建平有点悔不当初，“可叹没有早点出来，你是不知道，城里人真的不差钱，那五毛钱一个的小篮子，也舍得给孩子买去玩儿，不少小姑娘看了我的小篮子就不走了，必得买了才行。”
    小茜替三叔高兴：“我在百货大楼里看到的小孩玩具，都卖到好几块钱呢，您五毛钱的小篮子就能让孩子高兴，家长还觉得省了呢。”
    “那倒也是。”赵建平嘿嘿笑，“后来老有人问我，有没有大一点、小一点、圆一点、方一点的，他们要的五花八门，我就说干脆您说好要啥样的，我回去给您现做，就这样生意更好了，好多人都看不上我摊子上现成的，偏要做成他们说的那样才行，就你刚才看到的，就是让我给做个刚好能放进自行车筐里头的。”
    “这叫私人定制”，小茜道，“独一无二的东西，自然更受欢迎。”
    “私人定制？”四个字在赵建平舌尖滚了一圈，频频点头，“这话好，说的忒对了。”

 第55章 热情

    素琴已经五个月了，肚子微微隆起，捧着小茜给买的布料爱不释手：“真好看，做成小衣裳肯定又好看又舒服。”
    向东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小茜所谓的给家里买的东西，原来是这个，他轻弹了下小茜的后脑勺，责怪中带着宠溺：“小丫头。”
    小茜佯装瞪了眼自家大哥一眼，又对大嫂卖乖：“反正布料和针线扣子都买好了，做衣裳我可不会，大嫂您得自己来。”
    素琴一一摆弄着几个圆滚滚胖乎乎的扣子，还有同款颜色的线，笑得温柔又欣喜。
    “小铄，过来”，小茜冲在墙角扭麻花的赵铄招手，故意逗他“小姑给小宝宝买东西，你气不气？”
    赵铄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过年就6岁了，奶奶说我是大孩子了。”
    小茜摸摸他的头：“真乖。”接着拿出橘子罐头：“这是奖励咱家大小孩的。”
    “橘子罐头！”赵铄眼睛一亮，张开手抱了个满怀。
    “还有水果糖”，小茜又拿出糖果，“都是给你的。”
    “喔喔喔”，小孩儿高兴的手舞足蹈。林红霞怕他把罐头碎了，连忙哄过来：“奶奶帮你收着，等过年了开给我们小铄吃，好不好？”
    “好”，赵铄乖乖把罐头交给林红霞，眼神还有点依依不舍。小茜见状笑道：“对了，还有一个烧饼，回来的时候三叔非要买，热了给小铄吃。”
    林红霞和赵建业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烧饼去热。
    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聊天，不多时赵建平和李彩凤一块来了。
    李彩凤进门便笑，亲热的很：“二哥、二嫂”，又看向小茜，“咱小茜回来啦，学习累不累？向宾前儿还念叨你呢，说你该放假了。”
    小茜一时没习惯三婶这般热情，自从穿过来，何曾见到过这样的李彩凤，只好也笑着回：“三叔三婶坐，我去倒水。”
    她跑去堂屋，素琴已经倒好两杯热水，递给小茜的时候冲她眨了眨眼睛，小茜吐舌头，端着水进来。
    亲眼目睹了三叔卖筐的场面，她怎会不懂李彩风此番的热情。
    赵建平正在跟赵建业说话，李彩凤连忙接了一把，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未来大学生给倒的水，三婶可得好好尝尝。”
    说着，又看向林红霞：“要不说咱小茜是念书的料呢，脑子就是聪明，想啥都跟别人不一样。”
    林红霞也堆了满脸笑：“啥大学生呢，考不考得上还两说。”
    “那肯定能考上的啊”，李彩凤大声道，“三婶可就等着沾你的光呢。”
    “就说咱老赵家这几个孩子”，李彩凤掰着手指头拉家常，“向文最有出息，在外头念大学，再往下，我看也就咱小茜了，将来能跟你二哥似的，考上个大学生，吃上商品粮。”
    “说起来，向文也快毕业了吧，不知道咋分配呢。”林红霞顺着她的话题闲聊。
    “大哥那么有本事的，还用咱操心？”李彩凤说着，又叹了口气，“大哥家的两个孩子都好，你们家向东、向南也懂事，小茜更不用说了，就我们家向宾，二十多了，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唉……”
    “他是男孩子里最小的，难免调皮点，你可不能着急。”林红霞道。
    李彩凤却又想起了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有小菊那丫头，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咋了，又跟张宝利置气呢，我多问两嘴吧，她还恼，说不跟人好了，你说这丫头，这么好的姻缘，她……”
    “行了，一进屋就听你叭叭个没完。”赵建平斥道。
    李彩风这才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到了敏感话题，连忙打个哈哈岔过去。
    林红霞装作听不到：“过了年小芬也该回来了吧。”
    要说李彩凤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大闺女，董事孝顺，婆家在离县城不远的另一个村里，比赵家峪富裕多了：“可不是，每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这孩子，不让她带还不行。”
    “小芬是孝顺”，林红霞抿了口温水附和。

 第56章 过年

    赵建平夫妻两个呆到九点多才离开，赵家峪还没通电，冬天的晚上更没什么消遣，送走两人后，赵家这边就准备休息了。
    林红霞泡着脚，一时感慨：“好久没这么说话了。”
    “都不容易”，赵建业铺好被褥，可以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很畅快，“这下子，建平也不用为难了。”
    林红霞何尝不明白，道理谁都懂，可是他们当哥哥的，真能只顾着自己挣钱撇下兄弟吗？赵建平能干起卖筐这事儿，最高兴的还是赵建业。
    ————————
    赵小茜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浓的年味儿了。
    三十儿一大早，林红霞煮了一锅浆糊，小铄端着个小盆子，跟向东各处贴春联。
    春联也不像后世那样精美花哨，只是一张红纸，上头写着吉祥的话，是真的写上去的，三叔爷写的一手好毛笔字，赵家峪的人每到春节，都要去他那里求对联，自己准备红纸，再送些薄礼算作润笔费也就是了。
    到了大年初一，赵家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裳，这还是程庭润来时给带的，有些不合身的地方，素琴也早就给改好了。
    山沟里虽然贫穷，过年时的礼数规矩一点不少，晚辈要给长辈拜年，长辈给晚辈发压岁钱。
    赵铄挨着作了一圈揖，收获了好几毛压岁钱，高兴的像一只吃到桃子的小猴子，然而这些压岁钱也就在他口袋里装一装罢了，过后便被素琴以替他保管为由收走了。
    真是无论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家长。
    ——小茜心下好笑。
    只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拜完了年，竟也收到了压岁钱，而且比赵铄的一倍还多——足有一块钱！
    “我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压岁钱了吧。”小茜不好意思跟小侄儿相提并论。
    “给你就拿着”，林红霞大声道，“在咱家没结婚的都算孩子。”
    小茜默默的收好压岁钱，随口道：“那三哥要是回来，岂不也有压岁钱？”
    这一句引起了林红霞的伤心：“这孩子，过年都不回来，也不知在外头能不能吃上饺子。”
    小茜咧嘴，心道不好，连忙安慰：“妈，我哥信上不是说了，有演习走不开吗，你就别担心了，他们部队肯定也包饺子。”
    “就是”，向东现身说法，“部队里过年可热闹了，还会组织联欢会，吃的不比咱家差。”
    林红霞闻言也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担忧：“说的也是，国家总不会亏了咱。”
    婆媳两个已包好了满满一板儿饺子，等水开了便开始煮。
    吃完饭，向东跟着赵建业，提了二斤果子、一捆挂面、还有两斤绵白糖一块去赵建军家，给三叔爷拜年。
    赵家这一辈最年长的就数赵老太太和赵建军的爹，也就是向东他们的三叔爷，每年两家小辈都得互相拜年。
    拿去拜年的礼，必得是家中最好、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即使日子再穷再苦，也不能在这时候露了怯。
    向东拿去的都是他前些天在县城买好的，自是叫人挑不出理来。

 第57章 大姑

    大年初二的时候，村里外嫁的姑娘回娘家，赵家峪一下子热闹起来。
    姑娘们携家带口，除了姑爷、还有孩子，撒着欢的跟好久不见的小伙伴疯跑。
    赵小芬也带着丈夫陶洪亮回来了，孩子才一岁多，没有断奶，被赵小芬抱在怀里。
    小铄见到这个小弟弟好奇的紧，围在赵小芬身边问东问西：“大姑，他怎么这么小？你让他下地跟我玩呗。”
    “小铄乖，弟弟还走不好呢，你就在炕上和他玩好不好？”儿子养的胖乎，一直抱着他手也酸了，刚要放下，小孩却不依不饶的哭起来。
    陶洪亮见状赶忙道：“给我吧”，说着把孩子接过自己抱，小铄于是又凑到另一边，伸出小手想摸摸弟弟肉嘟嘟的小脸。
    “哎”，陶洪亮立时出声拦下，“别碰他。”
    他这声有点大，小铄一愣，陶洪亮似是意识到了，又温言找补：“这孩子闹腾，外人一碰他就得哭。”
    小铄小心翼翼的收回手：“那我不碰他了，姑父，弟弟长牙了吗？”
    陶洪亮似是想躲，又忍住了：“他刚喝的奶粉，吃不了别的。”
    小铄不知道奶粉是什么，他只喝过麦乳精，猜测也是一样好喝的东西，他又看了一会小孩儿，然后飞快的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两颗亮闪闪的糖果，递到陶洪亮手里：“这个给弟弟吃，橘子味的。”
    自始至终，小铄围着襁褓转，陶洪亮都没让他碰到小孩一下。
    走的时候赵小芬脸上还带着笑，等到只剩两个人，她才冷了脸：“陶洪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陶洪亮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儿子就那么金贵，让小铄碰一下都不行？”赵小芬气恼不已，“小铄想跟他玩，你就让他俩玩呗。”
    “你没听咱姐说，小孩子那啥抵抗力弱，得远离细菌。”陶洪亮理直气壮的道，她姐姐陶洪远在卫校进修过，家里人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
    “人小铄健健康康的，哪来的细菌？”
    “姐说细菌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农村人都脏，可不是能离远点就离远点。”
    陶洪亮脱口而出，话说出来才觉失言，就见赵小芬眼圈刷的红了：“陶洪亮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吧，每年回娘家你都推脱，回来了就催着我走，你是嫌弃我娘家是吧，既然这样，为啥还娶我？我不是农村人？你自己不是农村人？”
    陶洪亮赶紧哄：“我说错话了，小芬，你别生气，别生气。”，说着又要去拉媳妇的手。
    赵小芬恨恨的甩开他：“别碰我，脏了你的手。”
    “哎呦，我错了，我说错话了”，陶洪亮一路低声下气，“我这不也是关心咱儿子，你别生气了，一会让咱妈看见该担心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小茜牵着颇有些失落的小铄慢慢走回家。
    “小铄是不是喜欢小弟弟呀？”小茜摇了摇他的手，柔声问道。
    “嗯”，小男孩声音有点闷闷的，“我想让他跟我玩，可是大姑父不愿意。”
    她总把小铄当小孩，没想到大人的情绪他全明白。
    “没事”，小茜摸摸他的头，“等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生下来，就有人能天天陪你玩了。”
    小铄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能摸摸他吗？”
    “当然能”小茜道，“以后你就是他的大哥，得保护他，他要是不听话，你还能揍他屁股呢。”
    “我不揍他，我就要跟他玩。”小铄大声保证。
    “行了，别不高兴了，咱们去看看你爸昨天下的兔子套好不好？”说着话，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眸色暗了暗。
    小铄没发现，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蹦着高叫：“好好好，去看看有没有逮着兔子。”
    “那你去屋里喊你爸，小姑在外面等你。”
    小铄欢呼着跑进屋去，小茜转身，迅速捡起路边那亮晶晶的东西——小铄刚才放进陶洪亮手中的两颗糖，就这么被人一出门便随手扔在路边。
    小茜捡起糖果，没跟任何人说，继续开心的跟家人过年，只是将这件事深深的埋在心底。

 第58章 为什么

    过了初八，基本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该拜的年也一一拜过，年初九，一家人总算闲了下来。
    小菊来的时候，小茜正在看一本大部头小说，是程叔寄过来的，小茜用来打发时间。
    “你看啥呢？”小菊问，“成天在家闷着，也不出去玩。”
    “青春之歌”，小茜给她看封面，“你要看吗？”
    “不看，看见字儿我就头疼”，小菊撇了撇嘴，“我妈说你沉迷念书，还真是啊。”
    小茜于是合上书，随口道：“大姐他们走了？”
    “前天就走了，大姐夫那人……”，小菊轻嗤，“我要是结婚，肯定不找那样的。”
    小茜心道，你找的也不怎么样，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倒是小菊主动提起来：“我跟张宝利吵架了。”
    “怎么？”
    可能觉得小茜是同龄人，也真的歇了对张宝利的心思，她便说了：“他想……那啥……我，我说没结婚，不叫他……那个……他就生气了。”
    小菊说的吞吞吐吐，小茜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即暗骂一声“渣男”。
    “他说两个人既然在一块，那个……挺正常的，可我……我……”，小菊脸红，“你说我做的对不？”
    “对！”小茜坚定道，“你这叫洁身自好，女孩子不能太随便，得自爱。”
    “你还真像个念书的”，小菊得了肯定的答复，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又问，“那你说我该咋办啊？现在他不理我，我想跟他和好，可是又不想那啥。”
    小茜想了想，先打个预防针：“你不怪我想跟你抢了？”
    “你都这样一心学习了，我还有啥不放心的。”
    小茜于是正色起来：“二姐，你过了年就21了吧。”
    小菊点点头，小茜接着说：“在咱们这，女孩子21岁结婚的不少，就算不结婚，订婚的也有挺多，总之算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张宝利跟咱四哥一般大，你看三婶为了给四哥相亲找媳妇，一天天急成啥样？”
    “我妈是着急”，小菊不解，“可是你跟我说这干啥？”
    “我的意思是”，小茜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都是该结婚的年龄，为什么张宝利不提娶你？”
    小菊愣住。
    小茜继续道：“你看三婶恨不得天天催四哥相亲的样子，张宝利他妈就不着急？要是着急，知道你俩谈的好好的，为啥不催赶紧定下来？要是不着急，难道张宝利外头还有别的对象处着？”
    “不可能！”小菊立刻否认，“宝利哥肯定没有别人，前段时间我俩几乎天天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找别人。”
    “行，既然没别人”，小茜道，“那他为啥不跟你提结婚或者订婚的事？”
    “我……”小菊语塞，她只觉得跟宝利哥在一起很好，从没想过结婚的事儿，是因为四哥还没对象，她当妹妹的肯定不能结在四哥前头，可经小茜这一提醒，宝利哥也老大不了的了，为啥也不着急呢？
    “他根本没想跟你结婚”，小茜一句话戳破真相，“只是想和你玩玩，占便宜罢了，否则为啥你说结婚之后才跟他亲近，他就生气了？”
    “你……你说的不对”，小菊本能的反驳，又想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几乎要哭了，“宝利哥他，他不是的……”
    “三姐，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便会尊重你”，小茜安慰似的拍拍她，“会在恋爱时发乎情、止乎礼，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你，跟你共度一生。”
    小菊最后是红着眼圈跑走的，小茜不知道自己的话她能听进去多少，这个三姐虽然糊里糊涂的，好歹知道有底线不能触碰，只希望她能早日认清现实吧。

 第59章 转学生

    春风送暖，北方的春天却依旧寒冷，小茜赶在3月之前回到学校，刚一开学，就听到个小道消息——高二1班新转来个男生，从上京来的。
    在承远高中，每个年级的1班都是尖子班，是好学生最多的班级，小茜所在的3班只能算普通班，就像上次期中考试，她能考班级第一，却只得了年级第4，前三名都在1班。
    转学生能在高二下半学期转学进来，而且一来就进了1班，如果不是成绩足够优秀，那么就是背景足够强大。
    小茜本只是当个热闹随便瞧瞧，没想到这热闹偏就找上了自己。
    星期一中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难得没有拖堂，小茜赶在乙菜卖完之前排到了窗口跟前，她前边只有一个女生了。
    一只手忽然从小茜头顶伸过去，手上摞着大大小小不少于十只大铁饭盒。
    这就是热闹的当事人——转学生卫季扬。
    小茜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这人处处找自己麻烦。
    譬如中午买饭，小茜一贯是打乙菜的，可是从一个星期之前，她就买不到乙菜了。
    这个卫季扬，好几次在小茜好不容易排到窗口的时候突然杀过来，每次都拿着一大摞饭盒，把所剩不多的乙菜买个干干净净，甚至有几次他没能把素菜买完，就干脆站在那里挡着小茜，让其他人买。
    而他自己是只吃肉菜的。
    小茜恨恨的看着这只手，一开始没动，直到前面的女生端着饭菜转身离开的刹那，她嗖的蹿上前，将自己的小半个身子快要塞进窗口里了，大声道：“要一份乙菜！”
    卫季扬举着一大摞饭盒的手被小茜撞偏，哗啦啦饭盒掉了一地，兵哩咣啷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
    后面传来一声尾音上挑的口哨，跟着是卫季扬独有的京片子：“你丫有种，赵小茜！”
    小茜接过自己的乙菜，看也没看卫季扬，转身就走。
    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吃饭，今儿数学老师留了两张卷子，一会吃完她得赶紧回去写一张，晚上再写一张。
    想到数学，小茜又想到最近几天自己收到的演算纸都少了，卫季扬刚来没几天，就迅速的跟隔壁班男生打成一片，收获不少小跟班，他们合起伙来跟小茜抢废纸。
    卫季扬绝对不是缺钱的人，经常有小轿车在学校门口接送，连小茜都看见过两回，他收废纸纯粹是为了给小茜添麻烦。
    正想着，卫季扬过来了，大咧咧的坐在小茜的对面，满脸写着“我很横，我就是在找茬”的样子，十分的欠揍。
    小茜放下筷子，直接对上卫季扬：“你想怎么样直说吧，搞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不觉得幼稚吗？”
    “是有点幼稚”，卫季扬扯了扯嘴角，“但是挺有用的不是吗？”
    小茜气不打一处来：“我得罪你了吗？”
    后者理所当然的摇头：“没有啊，就想欺负你，咋了，不行？”
    要不是打不过他，小茜就把剩下的半盒饭菜掀卫季扬脸上了。
    她做了三次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抓起饭盒就走，转身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意外的听见身后卫季扬放肆的大笑。

 第60章 条件

    可能是老天爷看她在学校过的太顺了，专门派卫季扬来折磨她的。
    之后几天，小茜相继经历了买不到乙菜、打不到热水、收不到废纸、以及走在路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小虫子吓的一系列糟心事。
    周日下午，小茜照例要去卖废品，从床底下拖着布袋子出来，然而里面干干净净，她好不容易攒了一个多月的废纸全都不翼而飞，连一片纸屑都没留下。
    “卫、季、扬！”小茜咬牙切齿，冲出宿舍迎面便撞上一张欠揍的脸，挑着唇角笑，卫季扬仿佛是早等在这里，只为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小茜磨牙：“还来！”
    “什么？”男生好整以暇。
    “少废话，卫季扬枉你还是高中生，偷东西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小茜不无嘲讽的道，“还闯到女生宿舍里，该说你是小偷还是小流氓？”
    “哎哎，你可别污蔑好人！”卫季扬煞有介事的辩解，“我可没进过女生宿舍，你丢什么东西可赖不上我啊。”
    “大周日的你不去外头逍遥，跑到女生宿舍门口来，不就是为了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小茜懒得废话，直接问，“说吧，咋样你才肯还我。”
    “我倒还真捡了一大包废纸，原来是你丢的吗？”卫季扬笑嘻嘻的，“要我还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得做点啥谢谢我吧？”
    “怎、么、谢”，小茜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卫季扬抬起手指戳了戳额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良久才道：“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然后每天帮我买饭、跑腿，我说东你不许往西，什么都得听我的，怎么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叫你出钱。”
    你在想屁吃！小茜满头黑线，强压着怒火分辨：“王刚、李军他们天天跟你屁股后头，你还缺跑腿小弟？”
    “不缺小弟，缺跑腿小妹”，卫季扬趾高气昂的问，“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小茜恨恨看着他，对于这种专注给人找麻烦的中二少年，她也实在没法子。
    今天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再耽误下去，就怕回收站都关门了，小茜咬咬牙：“行，我答应，把东西还我。”
    “说话算数？”卫季扬扬眉。
    “算数”，才怪——小茜在心里补充。
    “跟我来吧”，卫季扬倒是说话算数，干脆利落的把废纸还给了小茜，末了还不忘调笑，“要不要检查一下啊。”
    “不必！”小茜撂下俩字，抱起废纸直奔回收站。
    一路风风火火的，卖了废纸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钟了，3月里白天还短，她进校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小茜一路走着，一路琢磨怎么摆脱卫季扬，她来高中是学习的，再加上平时收废纸已经很忙了，实在没工夫哄小孩。
    她想的入神，没怎么注意周围的环境，走到操场旁边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人。
    小茜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隐没在看台的角落，冲着这边道：“哎，就叫你呢，你是高二的吧。”
    小茜借着微弱的天光，辨认出这人是教高一的体育老师，他们班的体育课有一节是跟高一一个班相同的时间，这个男老师经常跟她们班的体育老师一起聊天，所以小茜有印象，好像是姓曾的。
    “曾老师？”小茜试探性的问，“您叫我吗？”
    “对，就是你，你过来，帮我搬个东西。”对面道。
    看台两边的楼梯底下被掏空，做成楼梯间，平时就堆放些体育器材之类。本来被老师临时抓壮丁帮忙也没什么，但此刻小茜看着隐没在阴影中的男老师，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
    “我找个男生来帮您吧”，她说着就要走。
    曾志英几步走上前拍了拍她：“东西不多，你帮我拿一下就行，快点，着急呢。”，动作是拍的动作，力道却是将小茜往前推。
    小茜踉跄着，三步并作两步被推进体育器材室，慌乱间胡乱在墙边摸了一把，抓了个东西在手里。

 第61章 以暴制恶

    终于得逞的卫季扬美滋滋的畅想，要让她一天给自己买几次零食呢？虽说这个破地方卖的东西少得可怜，但是总也有那么几样能看在他卫大少眼里……等等，好像没告诉她自己喜欢吃什么？
    不行，得跟那丫头交待清楚了，卫季扬想着就去找小茜，教室宿舍的找了一圈，发现人还没回来，他便晃晃悠悠的往校门口走，走到操场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刚要喊，便看见赵小茜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推进了体育器材室。卫季扬眯了眯眼睛，狐疑的往这边走来。
    小茜被推那一下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曾师傅没安什么好心，果然，一进了体育器材室，他就急吼吼的凑上来：“啧啧，这小模样，你是叫赵小茜对吧。”
    小茜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同时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她摸出来，这是个大铁钉：“曾师傅，您不是说要搬东西吗？”
    “不急”，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揉捏，“叔叔教你件更好玩的事儿。”
    “曾师傅！”小茜忽然拔高了声音大喊，“我要叫救命了！”
    “嘿嘿”，曾志英笑着凑近，嘴巴呼出的热气带着臭味，“你叫吧，没准人来的时候正能看见咱俩那啥，嘿嘿嘿，我反正是不怕。”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小茜扯着嗓子喊。
    曾志英没想到她真的敢叫，以往那些小姑娘被他这么一吓，都害怕的不敢吭声。
    他慌乱的想去捂小茜的嘴，小茜趁机蓄力，握着铁钉的手刚要往前扎，突然器材室的门“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
    卫季扬在外面听见了呼救声，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把小茜怼在墙角，他想也没想一脚上去，将男人踹翻。
    “啊！”曾志英猝不及防被踹倒，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有什么硬的东西又劈头盖脸的往他头上打。
    “艹泥妈！谁啊！”他拼命用手护住头，气急败坏的吼道。
    卫季扬只不出声，用随手抓到的羽毛球拍狠狠的抽，球拍被抽断了，凸出的尖角在曾志英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涔涔的冒出来。
    “啊……嘶”曾志英嘶吼，趁卫季扬换球拍的功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卫季扬像头发怒的疯狗，拎着新抄起的球拍就要追。
    “卫季扬！”小茜反应过来紧赶慢赶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别追了，他跑远了。”
    卫季扬粗喘两口，扔掉球拍这才来看小茜：“你怎么样？他欺负你了？”
    “我没事”，小茜拉着他从器材室出来，“幸亏你来的及时。”
    “知道那人是谁吗？”借着月光，小茜看到看清了卫季扬眼里流露出的狠戾。
    她点点头，此刻也有些后怕，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小茜虽然手上握着钉子，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如果不是卫季扬及时出现，她真的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学校的保安，姓曾。”
    “艹！老头子还说承高教学质量好，妈的！这tm叫好，净出这种渣滓！”
    卫季扬暴躁的情绪还没下去，此刻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骂骂咧咧的怒吼，骂了好一会，才发现身边的小茜微微颤抖的身子。
    “你没事吧？我……”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想安慰两句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茜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没事，今天谢谢你了。”
    卫季扬感觉怪怪的，既有威风救人的自豪感，又有些莫可名状的害羞，他清了清嗓子，想说我救了你要怎么感谢，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换成了：“我送你回去吧。”
    小茜点了点头，卫季扬一直把她送到宿舍门口，看人进去了才离开。

 第62章 倒打一耙

    “你想怎么管？”小茜问。
    那件事后已经过了三天了，两个人仿佛有了某种默契，卫季扬再没找过小茜的麻烦，也不再提让她当跑腿小妹的事儿。
    这日午间，卫季扬终于再次找到小茜，表示这事儿他管定了，必定要收拾了那个渣滓。
    “当然是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他是怎么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卫季扬斩钉截铁的道。
    “没有证据，他不会承认的。”小茜道，“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卫季扬想了想，也是，他蹙眉深思，然后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的法子：“要不我找人再把他打一顿？往死里打，半个月下不来床的那种。”
    “他这种人”，小茜无语又无奈，“只要你不把他打死，他就还敢再犯。”
    “那你说怎么办？”
    这几天小茜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平白吃了亏，谁不想报仇呢？而且看曾志英那娴熟的样子，指不定有多少姑娘被他欺负过，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
    她顿了顿，问卫季扬：“你从上京来，家里条件挺好的吧。”
    “啊。”卫季扬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本能的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见过录音机？”
    事实证明，卫季扬不只见过，他还有。
    隔天，一台崭新的录音机就送到了小茜的手上，不同于百货大楼里卖的那种大块头，卫季扬的录音机玲珑小巧，只有两个巴掌大。
    “你想把他的罪证录下来？”卫季扬猜到了小茜的意图，“这办法倒好，可咱们不知道他下回做坏事是在哪、在什么时候啊。”
    “不用等下回”，小茜道，“周日就去找他。”
    跟卫季扬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卫季扬越听越惊讶，最后长大了嘴巴看着小茜，仿佛头一天认识她一样。
    小茜哥俩好似的拍拍他肩膀：“前面准备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卫季扬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去准备了，等着星期日一举出击。
    不过，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周一下午，学校发现了体育器材室有血迹，还有打斗的痕迹，以为是有学生打架斗殴，当即决定要严查。
    然而查了好几天啥也没查出来，缓过劲儿来的曾志英却主动站了出来，说这是他的血，自己在上周日晚被人袭击，打他的人是个高二的男生，要求学校尽快查出来，给他个说法。
    看见曾志英缠着绷带的手和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校领导们出离愤怒了——学生打人？还有比这更恶劣的事吗？！
    查，必须查，严查，查出来严肃处理！
    卫季扬虽然一点都不怕，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十分愤怒。
    “当时天太黑了，他没看清你。”小茜分析道，“但他认识我，所以猜测你也是高二的。”
    “艹，还真tm倒打一耙。”卫季扬啐道。
    “放心吧”，小茜安慰，“等星期日一过他就消停了，你消息打听的咋样了？”
    “问到了”，卫季扬道，“他家地址，还有他之前接触过的人，每年都有退学不念的女生。”
    “人渣。”小茜缓缓吐出两个字，“到时候咱俩提前去等他。”

 第63章 证据

    东兴小区是承远高中的家属楼，许多承远的老师住在这栋筒子楼里，曾志英他爸曾是承远高中的老师，现在退休了，当年他在承远很有些地位，也曾为人称道，只不知怎么教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也正是因为他爸的关系，曾志英才能有现在的工作。
    星期日的上午，小茜和卫季扬一起，早早的离开学校，到曾志英家楼下守株待兔。
    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曾志英晃晃悠悠的从楼里出来，身着一件发黄的衬衣，下面是劳动布的裤子，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青紫，倒很是人模狗样。
    “shu~”卫季扬吹了声婉转的口哨。
    曾志英回头，觉得面前的男生身形有些熟悉，等他看清楚男生身边站着的小茜时，顿时明白过来：“是你？！”
    “听说您找我”，卫季扬十分欠揍的啧啧两声，凑近他上下打量，“这脸揍得可真艺术，五彩斑斓的。”
    小茜好险没被他这皮劲逗得笑出声来，硬生生的忍住了。
    曾志英不由后退两步，语气阴沉：“好啊，自己送上门来了，等着被开除吧你。”
    卫季扬嗤笑一声：“看您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又逼近几步。
    曾志英忌惮他，连连后退，直到被堵在筒子楼侧面的角落里，才有些慌：“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难不成还想动手？”
    “别紧张”，小茜跟在后面，悄悄开了怀里的录音机，“我们今天来，是找您有事儿。”
    曾志英狐疑的看着两人。
    小茜缓缓开口：“上回的事儿您不是第一回干了吧。”
    曾志英面色一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茜索性说的再直白点：“占小姑娘的便宜，您在承远这么多年，想必是干过不少这样的事吧，熟练的很。”
    “你胡说！”曾志英立刻否认，“你这么污蔑我，有证据吗？”
    小茜早料到他不会轻易承认，作势叹了口气：“曾志英，你料定了被欺负的女生碍于自己的名节不敢声张，所以愈发肆无忌惮，可你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人怀孕吧。”
    “不可能！”曾志英脱口而出。
    小茜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抢着说：“7班的谢小红你应该记得，她去年辍学不久就被检查出怀孕，现在她要把孩子生下来跟你做鉴定，到时候你就等着蹲大狱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曾志英大惊失色，“我根本没……她怎么可能怀孕？！”
    “那张花呢？你也欺负她了吧。”
    “我就是玩玩！”曾志英急吼吼的道，“我有注意的，根本不可能怀孕……”
    “所以你怕女孩子真的怀孕，欺负她们的时候很注意，以免日后真的惹上麻烦，对吗？”小茜紧接着说。
    “对！我……”话一出口，曾志英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盯着小茜：“死丫头，你诓我！”
    “是啊，我诓你呢”，小茜扯扯嘴角，“谢小红没怀孕，我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张花，不过你自己承认的倒快。”
    曾志英慢慢冷静下来，眼神阴翳的瞪着小茜：“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女生，有本事你去告发我啊！”
    小茜嗤笑一声：“您倒是破罐子破摔”
    曾志英冷哼，他是有恃无恐，在承远一向靠着他老子的荫佑如鱼得水：“这又没有别人，你们两个说破天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是吗？”小茜后退半步，手伸进衣服里，按了下开关，“嗒”的一声之后，录音机里清晰的传出曾志英的声音——
    “我根本没……怎么可能怀孕？！”
    ……
    “我就是摸摸亲亲，蹭她的大腿。”
    ……
    “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女生……”小茜啪的按了暂停，就见曾志英的脸色由黑转红，而后变得煞白。
    “怎么样，这个证据够吗？”小茜好整以暇。
    “你……”曾志英突然暴起，冲着小茜扑过来。
    他疯了一般要抢录音机，“给我！你把它给我！”
    小茜早有防备，后退数步，与此同时，卫季扬出腿，一脚把曾志英踹翻在地。
    “哦咳咳……”曾志英急眼，三两下爬起来还要再抢，再次被卫季扬踢倒。
    “别再过来了！”小茜大声道，“否则我就当众放录音，喊左邻右舍都来听，见识见识你是怎样一个人渣。”

 第64章 处理

    “不行，不能放！不能放！”曾志英急声阻止，话里带了颤音，“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放。”
    曾志英看硬抢不行，干脆噗通一声跪下：“赵小茜，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求求你把录音给我，把录音给我。”一边说，一边还往前爬着试图抓小茜的衣角。
    卫季扬挡在小茜跟前，充满鄙夷的冷声道：“你主动辞职，并且今后再也不许多看女生一眼。”
    “我……辞，辞职？”曾志英愣住了，他虽说是保安，但也属承远的正式人员，吃的是商品粮，说出去都有头有脸，这么好的单位，多少人羡慕他。
    “不舍得么？”小茜淡淡道，“那我就把录音交给校长、交给公安局，到时候你不只身败名裂，还得蹲大狱。怎么办，自己选。”
    “舍得、舍得”，曾志英连忙保证，“我辞职，我明天就辞职。”
    小茜点点头：“还有卫季扬打你这事……”
    “我知道”，曾志英不等她说完便抢着道：“我跟校长说去，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伤的，不关别人的事儿。”
    小茜跟卫季扬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屑。
    “现在，现在能把录音给我了吧”，曾志英颤巍巍地伸出手。
    小茜后退一步：“录音就在我这存着，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干坏事，我就不会公开，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女生，哼哼，你知道后果……”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12点，正赶上食堂午饭，卫季扬大方的请小茜吃了甲菜，满满的一勺炖肉。
    卫季扬把磁带拆出来，有点不放心的道：“录音带你可一定得收好，要不还是放我这吧，你们宿舍不安全。”
    小茜白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跑女生宿舍偷东西去？”
    卫季扬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说着，又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筷的肉菜拨给小茜：“请你吃肉，就当是道歉了呗，经过了这一遭，咱们也算建立了革命友情，你就别计较了吧。”
    “行吧，看在革命友情的份上”，小茜大方的表示，“就原谅你以前的幼稚行为了。”
    “不过你放心”，小茜接着道，“这东西我也没打算久留，等曾志英找完校长，我就把它悄悄塞校长办公室去。”
    “啊？”卫季扬长大了嘴巴。
    “当然了，咱自己也得留两份备份”，小茜笑眯眯的，“回头多翻录几盘。”
    “交给校长不就等于公开了吗？”卫季扬想不明白。
    小茜用看傻白甜的眼光看着他：“你不会真的以为校长会公开吧？放心，不会的。校长可能会愤怒、寒心、愧疚，但是绝对不会公开，除非他这个校长不想当了。”
    卫季扬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他只是一时没想到，经小茜这么一说，也明白了，曾志英这事若是暴出来，算是个大丑闻了，到时候遭殃的不只他一个，校领导们也得跟着吃瓜落。
    “我给校长录音，是让他认清曾志英的真面目，为了学校、也为了他自己，校长一定会严防他再接近女生。”小茜道。
    “聪明。”卫季扬竖起大拇指，“不过咱们干嘛不直接交给警察？让那人渣进去，不就彻底干净了。”
    小茜挑拣着盘子里的瘦肉，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为啥曾志英能为非作歹这么多年还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被他欺辱的那些女生不敢发声吗？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认他，那些被欺负了的女生，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世道就是这样的，事情揭发了，人们肯定会骂曾志英，但是对于受害女生，也会有指指点点的声音，你让这些女生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卫季扬沉默了，小茜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身为男生，没想那么多。
    小茜也沉默，她想到后世，即便经历了几十年的经济发展，尽管这个国家已经成为现代化强国，仍然有无数被性侵害的女性不敢发声、不能发声。

 第65章 祝他长命百岁

    两个人沉默的吃完了午饭，卫季扬收起录音机和磁带，准备按照小茜说的，回去多翻录几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分开之前，卫季扬跃跃欲试的开口。
    小茜用眼神示意他问。
    “万一咱们的计划不成功怎么办？万一他就是咬死了不承认，你诈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得靠你了”，小茜拍拍他的肩旁。
    卫季扬：“揍他一顿？”
    小茜摇头，反问道：“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长寿吗？”
    “哈？”卫季扬没懂。
    “太监最长寿”，小茜道，“如果这个计划没成，那就只能祝他长命百岁了。”
    卫季扬：……
    莫名的身上一寒，他想，他要重新认识一下赵小茜了。
    他刚转学来没几天就知道赵小茜了，原因无他，赵小茜跟他一样，是留级生。留级生是什么待遇，他可太知道了。
    卫季扬也是高二留级生，要不是因为在上京的学校打了那些嘲笑他的人，也不会转来承远。这里的老师同学都不知道他是留过级的，所以他融入的很快。
    开始知道小茜是留级生的时候，卫季扬也只是物伤其类的同情一下罢了，可是后来竟然发现，这个留级生不仅没被排挤欺负，还颇有人缘，许多同学知道她收废纸，还主动帮忙，积攒的废纸全部定期送去给她。
    卫季扬不由好奇，想看看这个赵小茜到底有什么本事，等见到真人的时候，他又被小茜的外表惊艳——漂亮而不艳俗，不像大多数女生那样透着土气。
    卫季扬的兴趣越来越浓，甚至做很多幼稚的事情，说不清他是想要吸引小茜的注意，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有些奇怪，明明心底喜欢，却总做出些相反的事情，卫季扬对小茜没来由的“欺负”，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吸引喜欢的人注意罢了。
    直到经历曾志英这件事，两人算是有了握手言和的契机。
    卫季扬更是对小茜彻底刷新了认知，这个小丫头别看长的文静柔弱，算计气人来那可是毫不留情，简直是一朵黑心小白花。
    卫季扬一边想，一边按照小茜说的翻录磁带。
    “想啥呢？笑得一脸春风荡漾。”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卫季扬回神，笑骂：“滚滚滚。”
    “我看你面泛桃花，莫不是在想哪个女生？”舍友调侃。
    “再胡说揍你了啊！”卫季扬转过头威胁，舍友不敢说了，倒是他自己不自觉的摸了把脸，感觉怪怪的。
    磁带录好，卫季扬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小茜，然后看着她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封揭发信，连着磁带一起，偷偷顺着校长办公室的门下塞了进去。
    “搞定！”小茜拍拍手，一脸的如释重负。
    “剩下的磁带咋弄，你都拿走？”卫季扬问。
    小茜无奈扶额，她只让卫季扬翻录两份，没想到这家伙翻录了十盘：“给我三盘，省下的归你了。”
    卫季扬：……
    “晚上吃什么？我请你吃肉。”
    “不吃”，小茜挥了挥手，“我要吃丙菜。”
    卫季扬想问你是不是没钱，又忍住了，要是有钱谁还收废纸啊，于是道：“我帮你攒废纸吧，我们班还有隔壁班的都交给我了。”
    “好啊”，小茜高兴的应了，心道自己的废纸又能多些了，真好。
    隔天，学校安静如斯，校长室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这都三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曾志英不会反悔了吧。”吃着饭，卫季扬小声问。
    “不会的”，小茜也小声的回答，“咱们手里有录音，他不敢。再说校长也收到录音了，绝对不会放任他，这几天估计他们在商量对策，怎么把这事儿低调处理。也没准还想找咱俩呢。”

 第66章 萌动

    “找咱俩？”卫季扬挑眉。
    “估计是怕咱们把这事捅出去吧。”小茜道，“不过他们应该找不到。”
    “也是”，卫季扬笑，“你都把字儿写成那样了，神仙也认不出来。而且校长和曾志英互相不知道彼此有录音带，都得藏着掖着，自然查不到咱们。”
    “小茜啊，真巧。”两人说着话，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小茜回头，就见赵明珠笑吟吟的端着饭盒走过来，很自然的坐在小茜身边。
    小茜有点惊讶，心道赵明珠何时对自己这般友好了？不经意的往远处一扫，看见好几个女生假装吃饭，其实一直偷偷看这边，顿时更加警惕起来：“大娘没给你送饭？”
    “吃食堂挺好的”，赵明珠笑得如沐春风，不经意的看向卫季扬，声音更柔和了几分，“这位是你同学？不介绍一下吗？”
    小茜有点懂了，卫季扬高大帅气，还有点痞痞的气质，正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他叫卫季扬”，小茜道，“这是我表姐，赵明珠。”
    卫季扬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听到小茜说表姐，抬头礼貌的打招呼：“表姐好。”
    赵明珠：……
    小茜忍笑。
    赵明珠努力维持着淑女的涵养：“叫我明珠就好，其实也没大几个月，我们同岁的，小茜是留级生。”
    卫季扬一顿，不由蹙了蹙眉：“表姐来找小茜叙旧？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端起自己的饭盒起身离开。
    “哎……”赵明珠起身想拦，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任凭卫季扬离开。
    赵明珠垂头丧气的坐回原位，不开心的戳了两下没吃几口的甲菜，吃惯了李红送来的精致饭菜，这肥呼呼的肉，她怎么吃得下去。
    “小茜啊，总吃这些素菜吃不饱，来，这个肉给你吃”，赵明珠把戳烂了的肉菜推到小茜面前，“给，你在家也吃不到这些吧。”
    小茜看着犯恶心，顿时自己碗里的饭菜也不想吃了：“卫季扬都走了，你跟我就不用装什么姐妹情深了吧。”
    赵明珠面色一僵，但还要强忍着：“看你说的，咱俩本来也是亲戚，我这有个东西，你帮我转交给卫季扬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信封，珍而重之的放在小茜面前：“你帮了我这个忙，下次还请你吃肉。”
    情书？
    小茜挑眉，有点兴趣：“你写的？”
    赵明珠小脸一红，娇羞的点点头：“我先走了，你别忘记啊。”说完便起身奔向不远处那群注视着这边的女生，远远的小茜还能听见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给了吗？”“卫季扬怎么走了？”“那个赵小茜可不可靠啊……”
    自己这是被当成送信的了？小茜颇为无语，也没了胃口，正要起身离开，却见卫季扬又回来了。
    “正好”，小茜把信封递过去，“赵明珠给你的。”
    卫季扬嫌弃的瞟了一眼：“你这个姐姐不怎么样啊。”
    “对我是不怎么样”，小茜玩味道，“对你嘛，春心萌动，你懂的。”
    卫季扬才不理会，赵明珠这样的女生他见多了，以前在上京的时候，身边少不了这些人，他早厌烦了，不过看小茜的样子，卫季扬倒是更感兴趣：“难道你吃醋了？”
    “美死你得了”，小茜给他一个白眼，自顾自去刷饭盒。
    “这玩意怎么弄？”卫季扬指着赵明珠留下的戳烂的饭菜。
    “丢了喂猪。”小茜的声音远远传来。
    卫大少只得屈尊降贵，亲自动手收拾烂摊子，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看着挺干净的一人儿，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呢，自己的剩饭不知道处理。”
    连着那封信，一起处理了赵明珠留下的垃圾。

 第67章 探望

    曾志英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校长暗地里查了几天，什么也没发现，事情又不能一直拖着，只得低调的处理了。
    学校没出任何公告和通知，只是悄悄的将曾志英调去了后勤处看仓库。
    小茜还是上操的时候，发现溜溜达达围着操场转圈的人换了，卫季扬又去打听，两人才知道的。
    “竟然没有开除？”小茜有些意外。
    “好像是因为他爸的关系”，卫季扬道，“曾志英他爸是学校的老老师，据说以前挺受学生爱戴的，教学质量也好，校长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没给开除。”
    “可惜了”，小茜感慨道“没教好自己的儿子。”
    “以后咱俩还得好好注意他”，卫季扬莫名的有点欣喜，为两个人共同的小秘密和使命。
    “嗯”，小茜点点头。
    一起经历了这件事，小茜也把卫季扬当作了朋友，卫季扬更是一下课就在走廊里等着小茜。中午的乙菜小茜每天都能吃到，如果她下课晚了，卫季扬就会不由分说拿了她的饭盒加塞儿去给她买，还总是要请小茜吃饭，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小茜也慢慢知道了卫季扬欺负他的原因，简直哭笑不得，最后是卫季扬用一大包从各班级收到的废纸成功取得了原谅。
    没过几天，向宾来学校看望小茜。
    承远高中管理严格，家长探望不可以进学校里面，只能把学生叫出来，两人在门卫见面。
    向宾带来了家里的柿饼，这是放寒假的时候小茜跟着大哥一起摘的，被林红霞做成了柿饼，前几天才好。
    “还有这个，大哥让我给你的，你装好。”他又拿出来两张五块的钱。
    “怎么这么多？”小茜奇怪。
    “有一张是四哥给你的”，向宾笑笑，“买点好吃的，都瘦了。”
    “我不要”，小茜抽出一张塞回给向宾，扬扬剩下的，“这就够了，花不了那么多。”
    “听话”，向宾塞回给小茜，“四哥有活干了，以后每个月都能挣工资。”
    “真的？”小茜惊喜，“什么活？”
    “就在乡里的罐头厂”，向宾有点小得意，“二伯给找的，当合同工，已经干了半个月咧。”
    年前向宾又相了一次亲，没成，李彩凤着急的满嘴大炮，年都没过好，后来还是小芬提出来，给向宾找个活干，有个正经工作，也许女方就愿意了。
    后来是赵建平买的东西，赵建业去托人，把向宾弄进了罐头厂。
    “太好了”，小茜真心为四哥高兴，“罐头厂的活累吗？你习惯不？”
    “不累”，向宾无所谓道，“有啥不习惯的，多少人想进去还不成呢，罐头厂管吃住，乡里还有班车，以后我来看你就方便了。”
    “嗯”，小茜点点头，“那你要好好干啊，等我放假回家就去乡里找你。”
    两人说着话，门卫的门突然被推开，卫季扬拎着一个破布袋子，站在门口：“赵小茜，说好的今天去回收站，还不走？”
    说话语气冲的，看向宾的眼神也不大好，他早就看见了，赵小茜在校门口跟一个男的亲亲热热聊半天了，卫季扬忍不了了，索性拖着小茜装废纸的布袋子过来，借机打断这两人。
    “等一会啊，我跟四哥说话呢。”小茜道。
    “四哥？”卫季扬一愣，不自觉追问了句，“你亲哥哥？”他还记得那个表姐赵明珠，可不是啥好人。
    “不是，但跟我亲哥一样对我好。”小茜笑道。
    “这是你同学？”向宾道，“你好啊，我们小茜在学校就拜托你们同学间多多照顾了。”
    卫季扬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脸跟翻书似的：“原来是四哥啊，四哥好！”

 第68章 卫母

    向宾笑着应了，看着大布袋子道：“大哥说你卖废纸赚钱呢，还真是啊。”
    “嘿嘿”，小茜笑。
    “那你赶紧去吧，我还得去城里看看，买点东西。”
    跟两人道了别向宾就走了，小茜看着四哥给带的一大包东西，对卫季扬道：“你先在这等会？我把这些拿回宿舍。”
    “我来吧”，卫季扬一把接过，“你去登记，顺便拿废报纸。”
    “这么多你拿的了吗？”小茜担心太沉，想说一起拿。
    卫季扬却不由分说，拎起东西走了：“乖乖在这等我。”
    小茜无奈摇头，等卫季扬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装好报纸，在校门口等着了。
    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那一抹倩影，卫季扬满心愉悦，紧跑了几步，拎起地上的布袋子扛在肩头，豪爽搬一挥手：“走！”
    “能行吗？要不拿出来点我抱着吧”
    小茜有点担心，这段时间卫季扬帮着收了不少废纸，这一大袋子的重量可观。
    “把‘吗’字去了成不。”卫季扬满不在乎，背着个大包催促，“快走了走了。”
    “扬扬，你在干什么？！”两人刚转过身去，一道突兀的女人的声音响起。
    小茜抬眼，只见一个面容姣好，打扮优雅的妇人快步朝这边走来，盯着卫季扬背上的大包裹，紧蹙着眉头问：“你背的这是什么东西？”
    卫季扬偏头，一脸惊讶：“妈？您怎么来了？”
    葛仪是专程来看卫季扬的，承远高中虽说教学质量好，但是生活条件跟上京没法比，儿子转学过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她不放心，生怕儿子受委屈，果真今日一见，他背着个破布袋子，跟什么似的，葛仪当即就有些急了：“这高中怎么还让学生做苦力呢？我找你们校长去。”
    “妈您先别去！”卫季扬赶紧拦了，放下背上的东西解释道，“我这是帮同学卖个废品，什么苦力啊。”
    “卖废品？”葛仪顿觉更难以置信，他的儿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卖废品了？
    不经意扫到旁边的赵小茜，心下明了，这长相招摇的小丫头想必就是儿子口中的同学了。
    卫季扬见母亲打量小茜，又连忙转身介绍：“妈，这是我同学赵小茜。”语气中带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羞赧，“小茜，这是我妈。”
    “阿姨好。”小茜礼貌问好。
    葛仪微点了点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瞧这小丫头的模样，自家那傻儿子已经被指使的团团转了。
    她想了想，神色郑重的对小茜开口：“赵小茜是吧，阿姨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小茜一脸懵，初次见面就要单独跟自己聊？聊什么？
    “妈，您跟小茜有什么可聊的”，卫季扬出言阻止，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了，从前那些女孩子被她奚落警告的还少吗？对自己身边从来都是严防死守的，“我在这也挺好的，您早点回家呗。”
    葛仪闻言更加不悦，瞧这护着的劲儿，说没有猫腻睡谁信。
    她还想要分说，无奈卫季扬不肯听，三推四推的把小茜推出了校门，远远的扬声冲她这边喊：“妈，您回去吧！”
    葛仪气不打一处来，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得转身上了不远处自家的汽车。
    两人像从前一般，卖了废纸，回到学校的时候卫母已经离开，小茜根本没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谁知几天之后，葛仪竟然再次找上了她。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黑板上语文老师正在写一篇新学的文言文，班主任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教室的门，点名让赵小茜出来一下。
    小茜一头雾水的出了门，跟着老师来到一间空办公室，里头葛仪正端坐着等她。

 第69章 警告

    “阿姨，您找我是因为卫季扬吗？”小茜一眼便认出来人，实在是葛仪的气质打扮与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
    老师将她带到后就出去了，此时办公室里只有葛仪和小茜两个人。
    “既然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葛仪从座位上站起来，踩着锃亮的皮鞋优雅的踱到小茜身边，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扬扬虽然暂时在承远念书，但他迟早是要离开的，别看你们现在是同学，好似关系很近，其实这后头差的可远了，我们卫家也不是你攀的起的。”
    话说的已是十分直白，小茜再傻也听懂了，顿时哭笑不得：“阿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卫季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我也没想高攀什么。”
    “是吗？”葛仪明显不信任的打量小茜，“你长得是挺漂亮的，男孩子嘛，这个年纪难免爱玩儿，喜欢漂亮小姑娘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玩儿归玩儿，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不可能由着他来，即便现在你觉得拿捏住了人，将来也没用。”
    小茜简直冤枉死了，她怀疑这位女士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觉得谁都想染指她儿子？
    “阿姨，我对卫季扬真的没有半点超出同学之外的感情，您说的什么拿捏、什么将来的，我也全都没想过，我知道自己的家境，只想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没想靠别的什么，您真的多虑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坚定，慷锵有力的，葛仪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见小茜眼神澄澈，目光坚定，心底倒也信了两分，不过为保万全，还是警告道：“反正我今儿话撂这里了，你没那个心思最好，若是有，也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葛仪离开之后，班主任又将小茜单独叫了去，好一番旁敲侧击的提点，说什么她成绩好，靠自己努力学习才是正途，不能走歪门邪道，更严令她不许搞对象云云，搞得小茜是既生气、又无奈。
    平白遭了这番无妄之灾，再见到卫季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赵小茜！”远远的，卫季扬从后头赶上来，“怎么卖废纸去不叫我啊，这么多你拎的动吗？来给我。”
    他说着就要上手，小茜偏过身子躲了一下，“不用，我自己来。”
    “你怎么了？”卫季扬疑惑，“这几天我去找你都见不着人。”
    “你找我有事？”小茜反问，语气有点冷淡。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卫季扬察觉出她的不高兴，顿时也有些不快。
    “是。”小茜索性道，“以后没事别找我了，免得又让人误会。”
    最后一句话是很小声说的，卫季扬没听清楚，他只觉得小茜喜怒无常，明明两个人之前那么好，这丫头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顿时有些少爷脾气上来，扯着小茜的胳膊停住：“赵小茜，你给我说清楚！”
    “哎呀！”小茜身上的废纸不轻，被他冷不丁一拉扯，失去平衡，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连带着她人也差点摔倒。
    “小心！”卫季扬改拉为扶，稳住了小茜没让她摔倒，同时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连忙弯身帮捡散落在地上的废纸，“抱歉啊，我没注意。”
    小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卫季扬，胡乱把废纸装好便快步离开了。
    卫季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点子少爷脾气早没影了，只剩下满心的疑惑和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后来又去找了小茜几次，小茜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冷冷淡淡的，搞得卫季扬很是上火，直到老师看不下去，找他谈话让他注意影响，他才从老师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的母亲来过了，还找小茜谈过话，这几日的反常，顿时都有了答案。
    葛仪那一套说辞，卫季扬可是一清二楚，想到小茜被那样对待，他这心里便不是滋味，怨自己的母亲，又心疼小茜。
    从前那些女孩被母亲“谈话”过后，有找他哭诉委屈的，也有默默疏远的，但卫季扬都不觉得有什么，唯独这次，他不想放任自流，必得想个法子解决了这事儿才成，至少也要先给小茜吃颗定心丸。

 第70章 送礼物

    先是几乎每天都来找她，后开又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小茜以为卫季扬放弃了，不由在心底舒了口气。
    虽说失去了这个朋友她有些难过，但小茜更加清楚的明白，卫季扬这个人和他的家庭，并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她不想失去这得来不易的读书机会。
    又逢周末，这一周少了卫季扬的帮助，小茜收的废纸少了些，想着再攒一周再去卖，本打算回宿舍好好睡一觉，转过学生宿舍的拐角，却瞧见了卫季扬，他怀里抱着个东西，斜倚着墙壁，显然是在等她。
    “小茜。”卫季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直起身子走近，“我等你好一会了。”
    “有事吗？”小茜直接问。
    卫季扬从怀里拿出东西，伸长手臂举到小茜面前：“送给你。”
    “什么？”小茜疑惑，并未去接。
    卫季扬替她拆开了包装，只见里面是一台崭新的录音机，和卫季扬之前的那台一模一样，只是更新些。
    “录音机？”小茜惊讶。
    “嗯”卫季扬颇有些得意：“你上次不是喜欢吗，这台新的送给你。”
    小茜无奈，她只是惊讶于这个时代卫季扬能有这么小巧的录音机，却被卫季扬误认为是喜欢，而且这东西在她们这个小县城应该是买不到的。
    果然听卫季扬接着道：“我托上京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你拿着它学英语和录音。”
    不等小茜拒绝，他又说：“小茜对不起，我是后来才知道我妈又单独找过你，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害怕，放心，我会给咱们一个好的未来，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小茜越听这话越不对味儿，连忙出声打断：“先等一下，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
    “小茜！”卫季扬不等她说完，一把攥住她的手，“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是我妈的那些话让你不安，你放心我一定……”
    “卫季扬！”小茜骤然拔高的声音，终于成功打断了卫季扬，她趁势抽回手，深吸一口气，望着卫季扬的眼睛认真道：“或许是我从前的那些行为不妥当，让你误会了，但我对你，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上次你母亲来找我也跟她说清楚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同学和朋友。”
    “可我们明明一起经了那么多，还一块收拾曾志英……”
    “是，我很感激你之前救了我，还帮我解决麻烦，但是卫季扬，感激不是喜欢。”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黯淡下去的光彩，小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忍，继续道：“我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学校，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别的什么。”
    更何况，你们家也是我招惹不起的。
    最后一句话小茜默默留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口。
    她到底也没有收卫季扬的录音机，只记得离开的时候，卫季扬失望落寞的神情。
    总算是说清楚了，小茜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没有错，上京权贵和大山沟沟里的穷苦人家，根本是云泥之别，就像葛仪说的那样，即便暂时有所交集，也终究是要分开的，自己之于卫季扬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而她赵小茜重来一次的人生，也暂时还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第71章 故意

    卫季扬自上次离开后再也没见过，应该是彻底放弃了吧。
    这样挺好的，大家都好，小茜心道，索性化郁闷为力量，一门心思的扑在学习上，毫无意外的再次在期中考试中取得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绩。
    班主任也终于舒了口气，赵小茜可是他们班的种子选手，没有因为搞对象影响成绩，看来还是个听得进去话的好孩子。
    期中考过后照例有几天的假期，小茜回了趟赵家峪素琴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听村里的老人说，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孩，素琴惆怅了好一阵子，她一直想要个贴心小棉袄来着。
    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赵家峪之于她却有了浓浓的家的感情，这里就像是一个加油站，回了一趟家，再回来小茜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惆怅全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成绩好，人又好相处，小茜跟班里同学的关系早不像当初那样，一个半学期下来，也有了要好的同学。
    徐凤娇是赵家峪附近的村子的，人老实，家里也不富裕。她成绩不怎么好，但是肯努力，经常请小茜给她讲题，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为了朋友。
    中午放学，两人一起去食堂打饭，不经意间，再次遇见了卫季扬。
    他看起来没变，依旧高大帅气，但似乎又变了，端着饭盒从小茜面前走过的时候，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小茜张了张嘴，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卫季扬，这里。”
    ——是赵明珠。
    她穿一身粉红色的格子连衣裙，手上端着刚打好的饭菜，巧笑着招呼卫季扬。
    后者只往那边瞟了一眼，而后越过小茜走了过去，仿佛没看见她这个人。
    小茜没说什么，打了一份乙菜后跟徐凤娇一起寻个空位坐了。
    “那个不是卫季扬吗？”徐凤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懵懂的问，“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挺好的？”
    “之前有点事他帮我来着，都过去了。”小茜不愿意多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于卫季扬这样的男生难免心生好感，从前她跟卫季扬一起进出时，也是惹的很多人暗地里羡慕的。
    徐凤娇也只是出于小女生的好奇，见小茜不愿意多说，便没再问，转而讨论起上午课堂上老师新讲的数学题。
    小茜不想招惹别人，却偏有人来主动招惹她。
    午饭还没吃一半，赵明珠就拉着卫季扬过来了。
    “小茜，吃饭呢呀，我和卫季扬能坐这吗？”她虽是这样问的，显然并不打算得到赵小茜的首肯，说着话自顾自便坐下了。
    赵明珠来食堂不过做做样子，她一向有亲妈送饭，频频来食堂只是为了卫季扬。
    果然，她坐下也不吃饭，反倒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餐桌上大摇大摆的摆弄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小茜自然瞧见了，并且一眼就认出来，赵明珠手上摆弄的，正是卫季扬曾经打算送给她的那台录音机。

 第72章 旁若无人

    “这个怎么弄来着？你再教我一次呗”，赵明珠对着卫季扬撒娇，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小茜的反应。
    卫季扬没搭理她。
    赵明珠并不恼，窸窸窣窣的自己摆弄起来，一会按按这个键、一会按按那个键，时不时的往小茜跟前凑：“哎呀，这个盖子怎么打不开呢……”
    小茜抬眸，伸手过去按了一个键，啪嗒一声，录音机的盖子就打开了，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赵明珠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能乱动呢，弄坏了你赔的起吗？”
    “是啊”，小茜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么宝贝的东西，你还是好好收起来，最好找个地方供着，万一弄坏了可没人赔的起。”
    “你……”赵明珠吃瘪，正欲发作，卫季扬突然凑过来：“不是教过你一次，怎么还学不会，看着，录音的时候按这里……”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教学起来。
    赵明珠的火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又往卫季扬身边靠了靠，满眼带着迷恋的崇拜，一个劲的“嗯嗯”点头。
    小茜仿佛没看见，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吃完了饭，转头看徐凤娇。
    徐凤娇早就受不了了，见小茜吃完了，忙不迭的起身：“我吃好了，咱走吧。”
    两个人端起饭盒，先后离开食堂。
    直到小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食堂门口，卫季扬才“啪嗒”一声丢开录音机，满脸烦躁的起身离开。
    “卫季扬？”赵明珠不明所以，连忙起身追着他出去，“等等我，一起走。”
    此后小茜又见过他们几次，赵明珠笑的那叫一个甜，卫季扬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对赵明珠要求都会耐着性子满足。
    小茜也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后来都能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平日里除了学习便是收集废纸，一个学期下来，她的小金库又充实了不少。
    时间进入六月份，再过几天就是高考，高一和高二年级要提前放假，给高考生腾场地。
    小茜和徐凤娇约好了一起回家，在回家之前，徐凤娇想去城里逛逛买点东西，邀小茜同去。
    大嫂快要生了，小茜想想决定去给素琴买点有营养的吃食。
    两人一路逛到百货大楼，小茜目标明确，给素琴和尚未出世的小外甥分别买了麦乳精和奶粉，想想又给小铄称了半斤水果糖和一斤鸡蛋糕。
    徐凤娇就没这么迅速了，两个人站在卖小饰品的柜台前，快要半个小时了。
    她看上了一款发卡，好不容易跟售货员磨好了价格，又纠结着不知道选什么颜色。
    “你说我到底选这个粉的好看，还是这个橘红的？”徐凤娇不断的拿两只发卡在自己头上比划。
    售货员那表情，都有点不想卖她了。
    小茜也想快点走，尽管在她看来，这两款都不适合皮肤略偏黑的徐凤娇，但还是耐心的给出建议：“粉的吧，粉的好看些。”
    “真的吗？”徐凤娇又拿起橘红色的，“可是我也好喜欢这一支。”
    小茜无奈，试探着提议：“不然你两个都买了？”
    “那可不行，让我妈看到非得骂我”，徐凤娇连连摇头，“再说我钱也不够。”
    小茜刚想说我可以借你，斜后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易抽走了徐凤娇手中的粉色发卡。
    “这发卡挺好看的，我要了”，是赵明珠，怀里还抱着她的宝贝录音机，转而问售货员：“多少钱？”
    “八毛。”售货员马上道。
    赵明珠二话不说，掏出八毛钱丢在柜台上就要走。
    徐凤娇急了：“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
    “先看上的又怎样？你又没付钱。”赵明珠满不在乎，还故意炫耀般的将发卡戴在了自己头上。
    “阿姨，她不能这样！”徐凤娇转而向售货员控诉。
    “嗨，这不是还有个橘红色的吗，你要这个好了。”
    徐凤娇砍价到五毛钱，赵明珠却是原价购买，售货员自然更爱卖给后者。
    “可是我更想要那个粉色的！”徐凤娇这下子倒是当机立断了，偏偏粉色只剩下最后一只，柜台里也没有了。
    小茜预感麻烦即将来临，这种两个女生争同一件商品的戏码，为什么偏偏让她给赶上了？看了眼商场墙上挂的钟表，就快要到班车开的时间了。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柔的声音劝徐凤娇：“其实这个橙色的也很好看，适合你。”

 第73章 我是她哥

    “真的？”徐凤娇表示怀疑。
    “真的真的”小茜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诚挚。
    “那好吧”，徐凤娇正要妥协，赵明珠却再次上手，眼疾手快的抢过橙色发卡，大声对售货员道：“这个我也要了！”
    分明是故意！
    徐凤娇哪里忍得了，当即上前，从赵明珠手里一把夺过橙色发卡，然后迅速掏出五毛钱扔在柜台上：“我先说买的。”
    赵明珠有一瞬间的怔愣，许是没想到竟有人敢从她手里抢东西，反应过来后也扔下钱，然后就要去抢徐凤娇手里的发卡。
    售货员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个女孩子就已经支棱起来。
    “哎哎别打架，橙色发卡还有很多个……”
    两个抢红了眼的女孩儿哪听的见，推推搡搡的，你给我一下，我推你一把谁也不饶谁。
    “凤娇别打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再打下去真要赶不上回家的班车了，小茜忙上前拉架，“那发卡还有呢，再让售货员阿姨拿一个就是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在徐凤娇这已经不是一个发卡的事儿了，分明是她赵明珠欺人太甚！
    “小茜你躲开，我今天非要收拾这个讨厌鬼！”
    “你骂谁是讨厌鬼？！”赵明珠不甘示弱。
    推搡间赵明珠不知撞上了什么，身子一歪手一抖，她手里抱着的录音机“咣当”一声摔了下去，砸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当即四分五裂，精巧的小按键蹦的满地都是。
    “呀！我的录音机！”赵明珠一声惊呼，一抬眼正看到从对面走过来的卫季扬，一下子红了眼眶，更大声的控诉起来：“赵小茜，你赔我的录音机！”
    她说着紧走几步，将卫季扬拉到面前：“你看你送我的录音机，就这么被赵小茜给摔坏了！”
    小茜简直是无妄之灾，她不过想拉个架，就这么被讹上了？
    “分明是你自己没拿住摔了，关我们什么事？”徐凤娇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又有点心虚，她可是听说这录音机特别贵，一百个发卡都买不起的，谁能赔的起？拉起小茜就想离开：“小茜，我们走。”
    小茜被她扯着胳膊往前走，路过卫季扬身边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怎么，弄坏了东西就要这么一走了之吗？”卫季扬冷峻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赵明珠眼神中透露出得意。
    “不是我摔的。”小茜立刻道，“不信你问售货员阿姨，她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小姑娘们打闹，不小心就掉地上了。”售货员赶紧打圆场，她可不想这几个人在自己的柜台前闹事。
    “那你也有责任”，卫季扬根本不放开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台录音机一千三，你想怎么陪？”
    听到这个价格，连赵明珠都惊讶了。她知道这东西贵，但没想到这么贵，本来借着这个由头想找赵小茜麻烦的，此刻到有了几分真切的心疼。
    徐凤娇快哭了：“不是的卫同学，你听我解释……”
    卫季扬根本不理她，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不许走。”
    小茜手有点疼，对上卫季扬的眼睛尽量缓声道：“你先松手。”
    “我松手你跑了怎么办？”卫季扬不听，依旧攥着她。
    小茜不自觉蹙紧了眉头，试着甩了两下欲挣脱，反倒惹的对方抓的更紧。
    “嘶~”小茜吃痛。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赵小茜，怎么这会害怕了？”赵明珠得意的看着她。
    “一个录音机罢了，值得你这么抓着人家？”僵持间，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众人同时看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拎着一包东西，漫不经心的向这边走来。
    不知怎的，小茜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谁啊”卫季扬面色不善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随意瞟了他一眼，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儿，轻而易举的将小茜的手臂从卫季扬手里拉了出来。
    “我是她哥。”男人缓缓道。

 第74章 正牌男主出没

    顾湛是跟朋友来承远散心的。
    队里这两天休假，一回家老爷子就要给他上思想政治教育课，听还不算，还得写心得感受，搞得顾湛十分头大。刚好朋友于兵来承远跑生意，他二话没说就跟来了。
    一提起承远县，顾湛便想起去年春天遇见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敢把一个大男人揍趴下。
    顾湛莫名的有点期待，期待着也许能再见着她。
    白日里逛了一天也没碰见，临到要离开，顾湛想着给老爷子带点本地特产，回去也能少挨两句念，便来了百货大楼，没承想竟在这里遇上了。
    从赵明珠出现的时候，顾湛就瞧见小茜了，饶有兴致的在旁围观，他就想看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怎么应对这种姑娘家扯头花的事儿。
    直到卫家的小子出现，他才走了出来。
    “你哥挺多啊赵小茜，这又是哪门子的哥哥？”卫季扬面色不善的盯着对方，他见过向宾的模样，再看眼前这男人通身的气派嚣张，怎么可能是赵小茜的哥哥。
    小茜也不知道这人是哪儿冒出来的，不过她现在有些恼卫季扬，言语不善的回怼：“你管我呢。”
    “你……”卫季扬气结，虽然同处上京的圈子，顾湛比卫季扬大着好几岁，平时并不常见，所以他一时间并没认出顾湛。
    顾湛也是因为听赵明珠方才叫卫季扬的名字才认出人来的，但他并不打算挑明，反倒指着地上散落的录音机残骸开口：“是这个吗？多少钱我给。”
    “你不……”小茜刚想说话，感觉手背被人轻轻握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人掌心里握着呢。
    男人的手心温暖宽大，小茜莫名的有些脸热，她轻轻动了下手指，在一点点阻力之后，顺利抽了出来。
    纤细的指尖划过掌心缓缓抽离，顾湛有一瞬间的失落，又很快恢复，他用空出的手掏皮夹，边掏边道：“说个数。”
    “一千三！”赵明珠抢着道。
    顾湛抽出一叠纸币，扬手递到卫季扬面前，示意他数数。
    卫季扬没接，只是眼神晦暗的盯着小茜，半晌吐出一句：“赵小茜你行，你真行。”
    话落再不管其他，转身走了。
    “哎！卫季扬……”赵明珠连忙去追，钱也顾不得拿，留下一地的录音机残骸更顾不得理会。
    徐凤娇从惊呆中回过神，问售货员要了一个袋子，把地上的录音机残骸一点点的捡起来装好。
    小茜看了看两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自己这边，一边帮忙捡残骸，一边对顾湛道：“那个……谢谢你啊，不过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顾湛耸耸肩，随意的把钱塞回皮夹：“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恰好赶上麻烦。”
    “啊？”小茜没明白，顾湛今天穿的便装，她根本没把眼前人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军装青年联系在一起，两个女生经迅速收拾好了支离破碎的录音机。
    顾湛还欲再说什么，徐凤娇撇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发出一声尖叫：“啊！要误车了！小茜快走！”
    说着拉起小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狂奔，若是赶不上班车，今天就回不去家了。
    小茜被扯着疯跑，只来得及回头冲顾湛的方向大喊：“今天真的谢谢你啦，我先走了……”
    后面的话顾湛已经听不清，只站在原地无奈的摇头轻笑。
    回去的路上，于兵开着车，一会偏头瞅瞅顾湛，眼中带着调侃神色，后者快给他盯毛了，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于兵嘿嘿一乐，他早跟售货员打听了事情的经过，此刻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听说某人英雄救美了？”
    “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顾湛信誓旦旦。
    “啧啧”，于兵一副损友样，“你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怎么样，要不哥们帮你一把？”
    “滚蛋！”顾湛痞笑着踹了损友一脚，半晌又不放心的补了句：“警告你，别乱来啊。”
    “哟，这就护上了？”于兵夸张的大叫，而后保证：“放心，你顾三的人，谁敢乱来。”
    顾湛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第75章 道歉

    小茜跟徐凤娇疯跑了两条街，总算在开车前赶上了，所幸坐车的人不多，她俩有座位。
    才坐下，徐凤娇便唉声叹气的：“这录音机到底咋办呢？也不知道卫季扬是个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人钱都掏出来了，他却走了。
    小茜接过来看了一眼，觉得碎的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她想了想道：“要不给我吧，我拿回家去看看我大哥能修不。”
    “可以吗？”徐凤娇眼前一亮，她要是带这个回去，爸妈肯定得问，到时候解释不清，说不定要怎么闹呢。
    “嗯，试试看。”小茜接过袋子，想着大哥从前在部队，应该接触过这些东西。
    到石营乡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向东正在车站等她们。
    “大哥！”小茜惊喜，“你咋来了。”
    “你四哥早托人稍信回来说你今儿放假，我刚好找小郑大夫有点事，就等着接上你一块回去。”向东笑呵呵的道。
    素琴就快要生了，胳膊腿肿的厉害，胃口也不大好，向东不放心，特地找小郑大夫来问问。
    “头胎生小铄的时候也没觉得，第二胎了反倒开始折腾人。”素琴对着晚上回到家的小茜和向东无奈道。
    小茜轻轻碰了碰大嫂的肚子：“还在肚子里就这么能折腾，将来肯定是个淘气的。”
    她一边说着，开始往出掏东西，麦乳精、奶粉、蛋糕，都是给大嫂和小侄子的。
    “大哥说你胃口不好，这个麦乳精每天冲了喝，补充补充营养。”小茜道。
    “怎么又买这么些东西，我现在每天都吃一个鸡蛋，不缺营养的。”素琴嗔怪，推拒着不肯收。
    “鸡蛋是鸡蛋，它俩补的是不同的营养。”小茜笑呵呵把东西推过去，俏皮打趣：“奶粉是给小宝的，将来出生了也能给咱们孩儿换换口味儿，大嫂放心，我这都是卖废纸攒的钱，都是我自个滴。”
    “这丫头。”林红霞无奈的笑了笑，又对素琴道，“你就收着吧，是得好好补补。”
    晚上吃完饭，小茜觑着个空隙找到向东，把录音机的事儿跟他说了，没说事情的经过，只说是她同学的录音机不小心摔坏了，问大哥能不能修。
    “这么小的机器啊”，向东细细看了看，“我试试吧。”
    “嗯”，小茜点点头，“修不上也没事儿。”
    事实证明，大哥还是很靠谱的，研究了两日，在小茜返校之前把录音机修好了。
    高考完之后，小茜还有大概半个多月的课，就该放暑假了。
    回到学校她先找了卫季扬，把修好的录音机还给他。
    “虽然不是我摔坏的，但是帮你修好了”，小茜道，“你回头拿给赵明珠吧。”
    卫季扬一改从前的冷漠态度，反倒带着点理亏的样子，艰涩开口：“是她自己硬要拿的，我没送给她。”
    小茜看了他一眼，索性把录音机塞他怀里：“反正是你的东西，给你。”
    “我……”卫季扬拉住转身欲离开的小茜，“我不是，我跟赵明珠什么都没有……统共也没见过几回……”
    “放手”，小茜语气有些冷，“你还想像那天一样吗？”
    “对不起”，卫季扬连忙松了手，“那天是我不对……”他语带歉意，这些天卫季扬一直存着赌气的成分，所以故意在小茜面前对赵明珠好，那天更是一时冲动，后来冷静下来方有些后悔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小茜不想听他说这些，见对方松了手便要离开。
    卫季扬紧走几步追上去：“小茜，你听我解释，我跟赵明珠真的……”
    “卫季扬”，小茜不得不停住脚步，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咱们只是同学，你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不必跟我解释，好了，录音机也修好还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卫季扬急了，几步追上去高喊：“那顾家老三呢，你跟他又是怎么回事？”

 第76章 好出路

    “什么顾家老三？”小茜不明所以。
    卫季扬看她的疑惑不似作假，不自觉放缓了语气：“就是那天突然窜出来帮你，还说是你哥的，他是上京顾家的老三，你不是说你家跟我家是天壤之别吗，顾家……顾家可是比卫家还高的存在。”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顾家的地位摆在哪里，他也不得不说实话：“按你的说法，既然我不行，他顾老三就更不行了。”
    小茜细想了他话里的逻辑，约莫明白过来：“我不认识什么顾家老三，如果你说的是那天帮我的人的话，我想他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这么说你不认识他？”卫季扬一下子高兴起来。
    小茜自认为没有跟卫季扬解释的必要，但若不说清楚，只怕他还有的缠磨，索性点了点头：“不认识。”
    “真的吗？”
    “不相信就算了。”小茜懒得解释。
    “我信！我信！”卫季扬忙道，想想又不放心的补充：“不认识就最好，卫老三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小茜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见卫季扬再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倒了句别就离开了。
    这日之后，卫季扬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时不时的来找小茜，帮她收集废纸，死乞白赖的跟她一起去回收站，却再不提在一起之类的话，小茜赶了他几次，终是没什么效果。
    上了半个多月课，高二年级期末考试到了，开学就是高三。
    作为一名准高三生，小茜的暑假被压缩的只剩两周，其余时间都要回学校补课。
    看来无论过去多少年，高三都是一样的悲催。
    小茜接受的倒也坦然，只是暑假太短，她的好些想法没有办法实施，只能帮大哥挖些草药，山里夏日清凉，只要不是大中午头出门，都还过得去。
    夏天地里的活计不多，三叔便整日坐在自家院子里编筐，三叔卖筐的生意做的不错，再加上向宾在罐头厂当工人，每月加起来能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家里的日子好了，李彩凤整日里都是笑呵呵的。
    1983年6月底，高考成绩出来，赵明珠落榜。
    她并没有很失落，反而安慰心情不好的李红：“就算我考上大学又怎么样？日后还不是要上班养活自己。”
    “你这话说的”，李红心中不快，“你看看你爸和你哥，都是吃商品粮的，走到哪都有面子，你爸就不用说了，哪次回你奶奶家不是亲戚朋友的围着夸，你哥这也马上毕业，肯定能分配个好单位。”
    李红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劝道：“要我说你还是复习一年再考，考大学哪有那么容易的，你哥当年也不是一下子就考上了的，听妈的话，再去复习一年，哪怕考个本地的师范学院也是好的。”
    “妈~”赵明珠娇嗔，“上学那么累，我才不要！再说了，我可有比上学更好的出路呢。”
    “什么好出路，比上大学还好？”李红不信。
    “嫁到上京去，您说好不好。”赵明珠得意的道。

 第77章 添丁之喜

    赵建国不大不小算个领导，赵明珠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多少有些眼界，自然能看出卫季场的不凡，再加上他阳光帅气的外表，赵明珠早已非君不嫁，只等跟他一块去上京过好日子。
    将卫季场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李红听的咂舌：“真有这么好的事？”
    “那是自然”赵明珠神色间难掩得意：“凭你女儿是谁，想要追人还有追不到的？”
    李红看着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倒也是，不过他家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能看上咱这样的人家？”
    “卫季扬喜欢我不就行了”，赵明珠理所当然的道，心想自己只要抓住了卫季扬，不怕将来他家里不同意。
    “他还送过我一个特别贵的录音机，进口的，要上千块钱呢”为了增强说服力，赵明珠又道，“我爸干了这么多年工作，能挣几个录音机。”
    “上千块？”李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他们家得多有钱！”
    “我都跟您说了”，赵明珠道，“他家里出门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那日子能差的了吗？”
    “录音机呢？”李红迫不及待，“快拿出来给妈瞧瞧，让妈开开眼。”
    说起这事儿赵明珠就生气：“都怪那个赵小茜，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母女两个越说越起劲儿一时责怪小茜不长眼，一时又畅想未来赵明珠嫁到上京的日子，仿佛卫季扬明天就要娶她过门似的。
    “等我嫁到卫家，就把你和爸都接到上京去”，赵明珠亲昵的抱着李红的胳膊撒娇，“到时候再给爸安排个更好的单位，让你们都跟着我享福。”
    “好闺女，真孝顺。”李红老怀甚慰，甚至专门去学校偷偷瞧了一眼卫季扬，心中更是满意。
    且说在赵家峪，赵建业一家正迎来一位新成员——7月初，素琴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赵铭。
    小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证一个小生命的诞生，还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感觉甚是奇妙。
    刚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像一只大老鼠，不过养了三五日便有了可爱模样。
    “妈你看他的小鼻子，长得多像大嫂”，小茜扒着襁褓，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很是稀罕。
    “鼻子像你大嫂，脸盘跟你大哥一个模样。”林红霞笑呵呵的也是稀罕的不行。
    “大哥棱角分明，小铭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帅小伙儿。”
    “又说我什么呢？”向东挑帘而入。
    “说你长得俊。”小茜笑嘻嘻的。
    “就知道调侃你哥我”，向东把鱼汤端给素琴。
    赵铭满月的时候，赵建业做主给小孙孙办了满月酒。这一年多靠卖草药家里有了些余钱，如今添丁之喜，赵建业想好好热闹一下。
    赵向文也来了，他毕业后被分配到承远县教育局，前几日才回来的。
    老太太拉着大孙子的手就不肯放，逢人便说赵向文的新单位：“比他老子还有出息。”
    “可了不得，谁能想到咱大山沟里还能出向文这么有出息的孩子，以后老赵家便全指望你了。”同来的亲朋不住称赞。
    “就是啊，以后遇上个什么事儿，咱也是有熟人的了。”另一人道，“有向文在办事儿都方便。”
    “都是老赵家的人，向文还能不管？”
    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赵向文俨然已成这场酒席的主角，他本也十分享受这般众星捧月，只是后来话越说越多，竟有现在就想求他办事的。
    “奶，我去瞧瞧孩子。”赵向文寻了个借口，抽身离开。
    他倒是不小气，给赵铭小朋友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向东推拒了好半天，才不得不收下了。
    这一日结束，送走宾客，向东才看清，里头竟有足足五块钱。
    “向文这孩子才刚到单位上班，怎的给了这么多。”林红霞拿着这五块钱犯难，实在也是太多了，收下吧，不合适，更没有退回去一说。
    “既给了便收着吧”，赵建业最后道，同时叮嘱向东，将来向文结婚有了孩子，也要按照一样的礼还回去。

 第78章 无理取闹

    赵家的热闹赵小茜没福气沾染，她早在小铭出生的第五天就返回学校补课，正式成为一名高三生。
    高三的生活忙碌而快速，好像有写不完的作业、练不完的习题，老师们抓紧一切时间想要多塞些知识点到学生们脑子里，小茜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高三的节奏，更要挤出时间来卖废纸，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想别的。
    其实若不是老师看她成绩好，收废纸也没耽误学习，小茜这生意早就做不成了。
    与小茜他们忙碌的高三生活截然不同的，高考完的赵明珠彻底闲了下来，三天两头往学校跑，找卫季扬。
    奈何卫季扬早已清醒，再不肯跟赵明珠有什么牵扯，十次有八次都是见不着的，唯见那么两次，卫季扬也是冷冷的跟她说，别再来找自己。
    赵明珠不明白，怎么过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卫季扬就不喜欢自己了？直到撞见他跟小茜走在一起的身影，方“恍然大悟”——好个赵小茜，竟然趁自己高考，把卫季扬抢了。
    “你站住！”
    小茜好不容易摆脱卫季扬，自己出来卖废纸，刚从回收站出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
    “赵明珠？”小茜站定，面带疑惑，“你叫我吗？”
    “当然是你！”赵明珠气势汹汹的走近，“平时装的多清高，却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赵小茜，我真是小瞧你了。”
    小茜被她劈头盖脸一通斥责，再好的性子也恼了：“你有病就去治，别出来乱吠咬人好吗？”
    “你……”赵明珠没想到对方说话如此难听，一时间气愤难当，扬起巴掌就要动手。
    小茜可是连张宝利都敢喘的主儿，当即一抬手挡了回去，顺势把张明珠往后推了一把。
    “你再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客气。”小茜冷冷道。
    “我无理取闹？”赵明珠指着小茜的鼻子，气愤难当，“要不是你趁我高考抢走卫季扬，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脏兮兮的破地方？！”
    又是卫季扬……
    小茜顿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眼见着天色将暗，她可不敢回去太晚，免得又遇上曾志英那样的人渣，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是为了卫季扬，你大可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找我也是白费。”
    “你胡说！”赵明珠明显不信，“那天我都看见了，你们俩同进同出，还说没什么？”
    “信不信由你”，小茜无意与她啰嗦，“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若真想跟卫季扬好，还是直接去找他来的有用。”
    说罢也不管赵明珠是何反应，提起自己的空袋子就走了。
    赵明珠又不是没找过卫季扬，不就是因为碰了一鼻子灰才来找小茜的吗？偏生赵小茜转了性子，再不似从前那般好欺负哄骗。
    “哼，赵小茜你给我等着。”
    赵明珠嫌恶的瞪了不远处的废品回收站一眼，皱皱鼻子迈步离开，自然将这笔帐算在小茜头上。
    “怎么出去了一趟，这个模样回来？”回到家的赵明珠脸色十分难看，李红看见了便问。
    “妈！”赵明珠甩掉脚上的小皮鞋，蹬蹬蹬的跑到李红身边，委屈道：“卫季扬他不理我了。”

 第79章 妄想

    “什么？”李红表现的比赵明珠还着急，“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人家生气了？妈跟你说啊，女孩子不能太任性，虽然有时候使使小性子可以，但若……”
    “哎呀妈！”赵明珠打断李红的念叨，愤愤不平道，“还不是赵小茜那个狐狸精，趁我不在，就趁虚而入勾引卫季扬，现在卫季扬整日跟她混在一起，哪还想得起我。”
    “怎么又是她？！”李红惊叫。
    赵明珠便将卫季扬如何冷落自己，又如何与小茜在一块添油加醋的说了，李红听了气愤更甚：“我就知道她没按什么好心，当初抢小菊对象闹的人尽皆知，把你二叔的脸都丢尽了，如今又来抢你的。”
    说到此，她又忽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二叔和三叔家和好了呢，原来她是有了新的更好的，所以才不跟小菊抢了。”
    赵明珠闻此更加着急，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仅凭外表，赵小茜的确胜过她：“那怎么办？妈你可一定得帮我啊！”
    “你放心”，李红拍拍她，“闺女的终身大事，妈能不上心吗？她赵小茜若真不知悔改，我就去找你二叔二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的闺女，大不了再找去学校，让她老师管她！”
    听李红这么说，赵明珠才稍稍放心，母女两个正商量怎么修理赵小茜的时候，赵建国下班回来恍惚间听了一耳朵：“什么学校？你们在说小茜？”
    赵明珠刚要说话，李红抢在她之前开口：“没什么，就说小茜在学校也不知咋样了。我这个当大娘的有时间也该去看看她。”
    赵建国还不知道李红吗，当即表示怀疑：“平时也没见你多亲近，少找些事儿罢，我可听说她在学校成绩不错，保不齐能考上大学呢。”
    “她？”李红满脸不屑，好笑道，“咱们明珠都没考上，更别提她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学习能有多好？”
    赵建国也觉得不可能，他是听向文的同事提过一嘴，并未放在心上：“对了，明珠工作的事儿差不多定下来了，多亏了向文，这有个自己人办事就是方便，回头准备准备，你就去县小报道吧。”
    女儿没能考上大学赵建国心中虽也遗憾，但这时候大学难考，有个正经高中文凭也是很难得的，在赵明珠高考落榜后，他便开始主动找门路，想着把赵明珠弄进县小学去教书，轻松又体面。
    “头两年先当合同工，过后再慢慢转成正式的。”赵建国对自己为女儿寻的这份工作很满意。
    赵明珠却撇了嘴，一口回绝：“我才不去。”
    “什么？”赵建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去。”赵明珠大声回答，“你怎么自作主张给我找工作啊，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将来是要去上京的，才不要当什么教书老师呢。”
    “什么叫我自作主张？”赵建国气不打一处来，“还去上京？你怎么去？去干什么？县小多好的单位，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要不是你哥的关系，这好事能轮到你？”
    “你觉得是好事儿你自己去啊，反正我不去，爱谁去谁去！”赵明珠撂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走了，留赵建国在原地吹胡子瞪眼：“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别生气别生气”，李红赶紧打圆场，“这事儿也怪我，我还没来得及跟明珠说呢，谁知道你动作倒快，这就办妥了，再说明珠的确是有打算，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她什么打算能比我给她打算的好。”赵建国斥道。
    “也就……看看呗，看看再说……”李红语焉不详，意在拖延，她可不似赵明珠般天真不懂事儿，别说现在卫季扬已经冷淡了，就算按照赵明珠说的，以前两个人十分要好，李红也不敢保证他卫季扬就一定能娶赵明珠进门。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出色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李红不愿意放弃，怎么也要帮自己的女儿拼一把，多用些心思，说不准真就成了呢。

 第80章 三哥向南

    卫季扬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赵明珠找过小茜，他面上对小茜还似往常一般，私底下却主动约赵明珠见面。
    赵明珠满心欢喜的去了，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卫季扬将实情和盘托出，没说是因为小茜的缘故，只说他前段时间无聊，随便找个人玩玩罢了，如今腻了不想再见到她，让赵明珠死了这条心。
    这般“渣”的言论自是让赵明珠伤心欲绝，但若说死心却决计不会，反倒自作主张的将这一切归咎于小茜。
    “就是因为赵小茜，卫季扬才这么对我的。”赵明珠眼泪珠子哗啦啦的掉，抽抽噎噎的跟李红控诉，“你不是说帮我吗？怎么帮？明天咱们就去赵家峪找二叔二婶！”
    “他真的这么说？”李红一边安慰女儿，一边询问情况，想起丈夫的叮嘱，又试探着道：“其实你爸给你找的单位也挺好的，又体面……”
    “妈！”
    李红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赵明珠更尖锐的怒吼声打断：“你说过会帮我的！我就要嫁给卫季扬，我就要去上京过好日子，才不要窝在这小县城里当一辈子教书匠！”
    “好好好，不去不去。”李红忙道，“不过要找你二叔二婶也不能当下就去，得好好选个日子……”
    母女两个开始合计什么时候去赵家峪合适，又以什么样的态度开口，并且最好还要暂时瞒着赵建国，最后决定在小茜期中考试之前去。
    承远高中期中考试就在十月中旬，考完便是一个小长假，小茜肯定得回家，她们提前几天先去把情况一说，小茜回家正好趁热打铁被教训。
    两个人计划的很好，却终究赶不上变化。
    十月初，向南回来了，转业到承远县公安局当警察，正式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小茜被单独叫出去，班主任说门口有人找她，自称是她哥哥。
    她以为是四哥又来看自己了，飞奔向门口，却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家里有一张三哥的照片，穿着军装站在大操场边上，身姿笔挺英俊，被林红霞珍而重之的夹在书册里，只有想念的紧了，才拿出来瞧瞧。
    此刻，站在大门口的人与照片奇异的重合了，虽然没穿军装，小茜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三哥！”
    对初次见面的三哥，有着骨血中的亲近感：“你咋回来了？是放假了？能在家呆几天？我马上就期中考试了，考完就回家，你能等我不？”
    小茜一连串的问题，向南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额头：“咱们小茜都长成大姑娘了。放心吧，三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很久之后小茜才知道，向南是在带领一个小队的战士巡逻时遇到了意外，受伤转业回来的。
    向南所在的特殊部队，常执行危险任务，那次是巡逻的时候遇上了地雷，两个战友不甚踩中，向南反应快，在地雷爆炸的瞬间扑倒了身边战友，自己的右肩和右侧腰部却被炸伤。
    虽然伤得不算太严重，但他们部队性质特殊，日常训练和巡逻任务都很多，向南伤愈后便主动提出了转业。
    这几年的变化翻天覆地，转业安置不似从前那般容易，很多人去不到什么好单位，加上跟社会脱节，回来之后生活的很不如意。
    尽管向南立过功，有优待，但真正执行起来还是困难重重，从五月到九月，他前前后后跑了不知多少趟，却始终定不下来。
    最后，还是向南原来的一位高层领导亲自干预，才把他的工作确定下来。

 第81章 蹭饭

    原本，向南转业定的是燕城市公安局，但他觉得以自家的情况，留在承远县可以更方便照顾家里，以后对家庭的帮助也会更大，就主动要求回了县城。
    他受伤和转业的事情家里只有向东一个人知道。
    向南之前在燕城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没有回家，这是他和向东商量好的，一直到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才回家。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向东竟也蛮的一丝风声不漏，面上更是没有表现出分毫，小茜不得不佩服大哥的演技。
    向南回来了，还成了公安局的正式工，全家都非常高兴。
    小茜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向南在公安局上班让她觉得以后自己在县城有了依靠，而是因为这里有了一个家人。
    虽然大伯一家都在县城，离承远高中更是不远，但小茜从来没有什么家人的感觉，直到如今三哥回来，她才真的觉得有了依靠，有了亲人在身边。
    向南成熟可靠，对小茜的照顾体贴又周到，因为三哥的原因，小茜觉得自己在承远的生活都丰富多彩起来，高三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最直观的改变是小茜的伙食。
    三哥单位的伙食很好，而且对职工带家属吃饭不怎么限制，只要按规矩给饭票就行。
    向南亲自去跟班主任打了招呼，让小茜每天中午来和他一起吃饭，学校条件有限，伙食就是那个样子，高三的学生，老师也希望她们吃好点，更何况小茜成绩好，是老师眼中的好苗子，自然痛快的答应了。
    食堂大师傅烧的一手好菜，简直比学校强百倍，小茜每天都有一份肉菜，量很足的一大碗，再加上一份素菜，足够俩人吃，汤随便喝不要钱。
    卫季扬看到小茜每天中午往外跑，还常有一个穿警服的高大男人来接她，心下不免酸溜溜，打听之下得知那人是她哥，卫季扬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看到向宾和向南一起来，他才信了：“赵小茜你到底有多少个哥哥？”
    小茜这几日心情美好，哼着小调笑眯眯的扫了他一眼：“要你管，告诉你哦，我三哥现在可是警察，大哥也当过兵，身手了得，你要是敢欺负我，哼哼！”
    最后两个字从鼻子里发出来，威胁意味明显。
    卫季扬举双手投降：“不敢不敢，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啊。”忽的想到那次在百货大楼的事儿，顿觉心虚。赶忙转移话题：“咱三哥穿警服可真威风，什么时候也给我引荐一下？”
    “是我三哥”，小茜强调，“干嘛要给你引荐？”
    “我们不是好同学吗？自然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每天中午出去吃好的，就忍心我在学校忍受食堂的荼毒？”卫季扬舔着脸，丝毫不觉得羞耻。
    小茜本想说忍心，卫季扬紧跟着又补充一句：“更何况我还帮过你呢，救你于危难。”
    小茜无话可说，曾志英的事情卫季扬的确算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他就这样“挟恩图报”，成功蹭上了小茜的午饭。
    向南对于小茜的同学自是欢迎的，卫季扬更是殷勤，三哥长三哥短的叫。
    他对小茜的心思没怎么掩饰，向南侦察能力一等一的强，自然很快察觉，旁敲侧击的问过小茜好几次，虽然每次小茜都否认，但卫季扬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向南根本不相信，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跟家里通个气商量商量，毕竟关乎妹妹的终身大事。
    刚好这两天向东进城卖草药，向南便跟大哥提了。
    “那个卫季扬我看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家里什么情况，你都清楚吗？”午饭的间隙，卫季扬不是每天都来，恰好今日不在，向东直接问出了口。
    小茜嚼了一半的饭菜僵在嘴里，迎着对面两道灼灼的视线，艰难开口：“真不是，大哥三哥，你们别瞎想……”
    “小茜啊，你今年也十八九是大姑娘了，谈对象没什么大不了的，哥哥们不会阻拦，只是担心你吃亏”，向东语重心长的说，“你三哥看人最准，大哥也是过来人了，那个卫季扬……”
    “哥！”小茜无奈，不能任由哥哥们这样误会下去了，只得说实话：“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是卫季扬曾经救过我……”

 第82章 坦白

    小茜如此这般的将曾志英的事情说完，就发现对面两个哥哥面色难看的厉害。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跟家里说，自己就处理了？”向东难以置信，“主意怎么这么大！”
    小茜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这情形跟她预想的不大一样：“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再说现在也没事……”
    “什么没事！”向东低吼打断，“这是多大的事儿！就算不跟爸妈说，我和你四哥常来看你，你也不跟我们说？！”
    第一次见大哥发火，小茜扁了扁嘴，不敢说话了。
    向南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缓了语气开口：“好在小茜人没事儿，就别骂她了。”说着又瞪了小茜一眼，“你啊，今天要不是因为卫季扬，是不是还不打算跟我们说呢？”
    “本来也不用说，我都处理好了……”小茜小小声的分辩。
    “你说什么？”向东瞪眼睛。
    他只觉得后怕，若是那天卫季扬没有及时出现，自家妹妹的一辈子就毁了，这两个小毛孩竟然还敢自己用计算计人，真是不知道人心险恶，那曾志英但凡胆子大一点，这俩孩子得多危险。
    “你还有理了是吧？”向南赶在大哥开口前训斥，“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再有下次，看哥怎么收拾你。”边说边向小茜使眼色。
    小茜会意，从善如流的开口：“大哥三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向东又训斥了几句，有向南在边打圆场，才算放过小茜。
    隔天，向南单独请了卫季扬，拜托大师傅给炒两个好菜，特别郑重的向卫季扬道了谢。
    “三哥放心”，卫季扬看了一眼小茜，拍着胸脯保证，“我会照顾好小茜的，绝对不让人欺负她。”
    向南笑而不语，他算是看明白了，所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自家妹妹是真没那个心思。
    “你们录的那些磁带也给我一份吧”，向南最后道，虽然不赞成小茜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妹还是挺有智谋的，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曾志英的犯罪证据，他也要留一份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三个人吃了一顿和谐的午餐，向南送两个人到门口，说实话他还是挺待见卫季扬这小孩的：“以后有什么事就跟三哥说，别自个扛着。”
    “放心吧三哥。”卫季扬哥俩好似的跟向南告别，回去的路上，唇角掩不住的得意。
    “高兴什么呢？”小茜疑惑。
    “嘿嘿~”卫季扬傻笑，觉得自己这迂回战术挺成功的，先搞定哥哥们，再搞定赵小茜。
    “傻兮兮的。”小茜无情吐槽。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回学校，谁也没注意来自身后不远处的怨毒的目光。
    赵明珠不知从哪打听到了卫季扬时常去公安局吃午饭，每天在附近蹲守期待“偶遇”，不成想看到这么扎心的一幕。
    向南进了公安局，二叔家仿佛一夜之间就不一样了，母女两人原本的计划泡汤，连她爸都警告不许去二叔家闹，甚至还交代以后跟二叔家好好相处，亲戚间走动起来才是。
    赵明珠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你侬我侬”却无计可施。

 第83章 动心

    “又去哪了？”赵建国这几日看赵明珠不顺眼，逮到机会便训，“好好的工作你不去，整日里游手好闲，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赵明珠阴沉着脸，理也不理，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响声震天。
    赵建国明显被震了一下，而后火气更盛，他几步夸到房门口怒吼：“开门！真是惯的你没了样子！”
    “走开！”赵明珠在里头吼。
    “我是你爸！”赵建国在外面骂，“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我去县小报道！”
    “打死我也不去！”
    李红听到动静赶忙出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赵建国奈何不了赵明珠，转而冲凑上来的李红发火，“我不管你们母女盘算什么，县小她必须去。”
    “这不是商量着呢吗，你急什么”李红连声安抚。
    赵建国这次却铁了心，执意要赵明珠马上就去，甚至还要找备用钥匙撬锁。
    李红见实在没法子了，不得不把卫季扬的事儿跟他坦白。
    “原来你们娘俩偷偷摸摸的就是为这事儿？”赵建国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情绪也缓和不少，但还是不赞成的摇摇头：“老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靠别人终究不够把握。”
    “他可不是普通人”，李红将卫季扬家里有司机接送，还送过赵明珠一个天价录音机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转述一通，末了道：“咱们明珠要真能嫁给他，以后不就是享福的命？”
    “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赵建国表示怀疑，终究态度是软了下来，“你刚才不还说两人正闹别扭吗？”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一点口角罢了”，李红避重就轻的说，“你要真为咱们的女儿打算，就帮着去打听打听，卫季扬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好心里有数。”
    赵建国还真去打听了，卫季扬是上京来的，承远县知道他的很少，只能从他学校探听，最后还是通过向东单位辗转得到些消息。
    上京卫家，往前数三代那也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虽说现在不是最顶层的那批人，但仍是动一动便能让上京抖三抖的存在。
    “这样的人家，咱们怎么配的起？”震惊过后，赵建国冷静下来，把实情说给李红母女听，“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红的惊讶不亚于他，从前只以为卫季扬家里有钱，充其量有点小权，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家，在古代说是天子近臣也不为过。
    但她与赵建国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咱们明珠要是嫁进卫家，咱家岂不一步登天了？到时候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职位没有，还用得着为争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整天急眉赤眼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那样的人家，能看上咱们女儿？”赵建国可不像那母女俩盲目乐观，越是这种人家，越是讲究个门当户对，他赵建国虽然在承远县有点小地位，但放人家面前啥也不是。
    “怎么就看不上了？”李红不爱听，“明珠哪点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而且像卫季扬这样的公子哥，原先在上京浓艳淡雅肯定见得多了，说不定就喜欢咱们女儿这样小家碧玉的呢。”
    “就是啊爸”，赵明珠一路听下来，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满怀憧憬，她含羞带惬的道，“只要卫季扬喜欢我，非我不娶，他家里早晚会接受的。”
    “你就那么有把握他非你不娶？”赵建国反问。
    如果是在从前，赵明珠肯定敢点头，如今想到赵小茜，她又说不出的憋屈：“要不是那个赵小……”
    “试试总没有坏处嘛。”李红适时出声，打断了女儿未出口的话，“眼见着向南进了公安局，你女儿若是嫁进卫家，日后你在老赵家不还是这个？”
    李红比了个大拇指。
    赵建国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可太懂丈夫的心思，多少年了，无论在单位怎样，他赵建国在赵家那必须是头一份，是整个赵家仰仗鼻息的存在。
    可向南这一回来，眼见着老二一家是要起来了，他心里怎么会好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哪能不动心呢？

 第84章 离开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高三的学习虽然辛苦，但有了三哥时常照顾，小茜觉得这是她在承远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学期。
    卫季扬跟着蹭了大半个学期的饭，一开始是为了小茜，后来觉得向南真是个不错的人，心里对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存着感激，盘算着卫家有谁在这个系统里，也好打个招呼，照应一下向南哥。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之后便是两周的短暂寒假，最后一次蹭饭回来，卫季扬不似往常般嘻嘻哈哈。
    “怎么，以后蹭不着饭，失落了？”小茜故意道，她又哪里不明白，卫季扬为的根本就不是这顿饭。
    谁知卫季扬却叹息着点了点头：“是啊，以后就蹭不到了。”
    小茜面带疑惑，不待她问，卫季扬便自己解释：“下个学期我就不来了，转回上京的学校参加高考。”
    小茜瞬间明白，点了点头：“那挺好的，据说上京的考题简单，考生也少，你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喂！赵小茜”，卫季扬对她这反应十分不满，“我要走了，你都不伤心吗？”
    小茜心道我为什么要伤心，你走了我正好少了麻烦，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假的不能再假的表情：“呜呜呜，我好伤心啊，你都要走了。”
    卫季扬被她气笑了，原本失落的情绪都减弱许多，他刚要再说，瞥见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大娘？”小茜率先认出来人，是李红。
    “小茜啊，这是回学校？”李红面带微笑，像个和蔼的长辈。
    “嗯”，小茜点点头，试探着问“大娘找我有事？”
    李红摇摇头，示意卫季扬：“我不找你，找他。小卫是吧，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阿姨。”
    “李阿姨？”卫季扬疑惑，“我认识您吗？”
    “我是赵明珠的妈妈”李红道。
    卫季扬恍然，他现在真有点后悔招惹了赵明珠，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这一个两个的母女齐上阵。
    “如果是关于赵明珠的事儿”，卫季扬面色微冷，“那我跟您没什么可说的。”
    李红心中不悦，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对小茜说：“小茜啊，你回避一下，大娘有话跟小卫说。”
    小茜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刚要转身离开，卫季扬却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冷冷看着李红道：“赵明珠跟我没有关系，您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小茜我们走。”
    话落，拉着小茜越过李红大步离开。
    “哎你……”李红还想喊，卫季扬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李红无计可施，只得捉摸着另想办法。
    两人转过一个拐角，卫季扬便主动松开了小茜的手，看在他就要走了的份上，小茜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我说，你要不要跟赵明珠告个别去？”小茜故意道，“毕竟好了一场。”
    卫季扬真是悔不当初：“我现在躲她还来不及呢，你可别乱来啊。”
    小茜咯咯笑。
    卫季扬一路抱怨着，又不忘叮嘱，自己下学期不在了，让小茜有事好好照顾自己，不能陪她去卖废纸，叮嘱她一次不可以攒太多……
    “我又不是小孩子”，小茜无语，竟不知道卫季扬何时变得这样啰嗦。
    卫季扬深吸了口气，忽然站定，郑重其事的将小茜转了个面，面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赵小茜，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你一定给我好好考，考到上京的大学去知道吗，我在上京等着你。”

 第85章 定亲

    回到家已经腊月底了，整个赵家峪弥漫在一片年节的喜庆中，赵建平家还要格外忙碌些，许是时来运转，赵建平家近日好事连连，不止赵建平卖筐挣到了钱，家中的日子好过不少，向宾和小菊的婚事也都有了着落，尤其是小菊，已经开始商量和张宝利定亲。
    李彩凤忙的风风火火，每日里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逢人便要夸她未来姑爷，又是国营厂的正式工、又是一表人才、对小菊好，更孝顺长辈。
    “小茜你念书有学问，帮三婶看看，这镯子咋样？”李彩凤晃着她手上金灿灿的大镯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哪懂这个啊。”林红霞半是玩笑的接过话头。
    “金灿灿的，三婶戴着真好看。”小茜笑，说好话总没错。
    果然李彩凤笑得更灿烂了，还夸赞她有眼光：“都是宝利给买的，我说她给小菊买就行，这孩子非要给我也买，不要还不行，可真是……”
    小茜呵呵笑，陪着三婶坐了好一会，脸都笑僵了，才总算将人送走。
    “不是说男方家一直不愿意吗？”小茜还记得上次小菊跟自己抱怨，张保利对娶她这事儿黑白不提，之前回来也没听说两人要和好的意思，“怎么突然就要订亲了。”
    “谁知道他们家里咋想的，许是想通了吧。”林红霞摩棱两可的道。
    其实张家人的心思她倒是能明白几分，无非是看向宾成了罐头厂的合同工，赵建业卖筐也挣了些钱，再加上小菊模样身条都不差，又对张保利死心塌地，便同意了。
    再往深里想，或许跟向南还有些关系。
    虽然她不愿意这么想，但自从向南回来后，他们家门庭都比以往热闹不少是不争的事实。亲戚邻居们有事没事都爱上门坐坐，有什么好事儿也想着他们家。
    但这些都是大人们的心思，林红霞不欲宣之于口，更何况是对小茜。
    “对了，你跟你大哥是咋回事？”林红霞转了个话头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啊？没有啊，能有啥事？啥都没有。”小茜反应还算快，面上一副惊讶样子，仿佛不明白她妈为何这么问。
    “真没事？”林红霞怀疑，自从小茜放假回来，她就发现这两兄妹相处怪怪的，一个小意讨好，有事没事的献殷勤，一个就是冷冰冰的爱答不理。
    小茜心思转着，看她妈这反应，大哥应是没同家里说那件事，她面上表现的若无其事：“真没事妈，有事我还能不跟您说吗？”
    “那可说不准。”林红霞乜斜着她。
    “您就别瞎想啦。”小茜凑上前，抱起林红霞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展开撒娇攻势，“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我都想您了。”
    “多大了还娇儿一样。”林红霞爱怜的点点小女儿的脑门，心道罢了，孩子大了有些小秘密不乐意跟父母说，她也就不问了，左右向东是个靠谱的，有他在自是出不了什么大事。
    小茜暗自庆幸，好在她妈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曾志英的事情被家里知道，又得闹翻天。不过林红霞既已看出来了，大哥那边她还得加把劲儿才行。

 第86章 抖机灵

    向东还是因着上次的事儿生气，自公安局一别，兄妹两个便再没见过。他气小茜自作主张，有了危险不知道告诉家里，又一阵阵的后怕。所以虽然心底是心疼小茜的，依旧忍着不搭理她，凭她如何讨好都不回应，想着给个教训。
    谁知这日小茜却直接拖了跟大棍子到他面前，一脸的大义凛然：“哥，我知道错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别不理我。”
    向东看着那大棍子顿觉哭笑不得，足有小孩手臂那么粗，一头油亮滑润，另一头黑乎乎的，乃是林红霞的烧火棍。
    别说他不舍得动小茜一根手指头，便是真要打她也不能用这烧火棍啊，否则一棍子下去人还能好了？
    这丫头，分明是在跟他抖机灵。
    “真的知道错了？”向东沉着脸问。
    “真的真的”，小茜一连声的点头，“昨天妈都问我了，说咱俩不对劲儿，大哥你要再不理我，爸妈早晚要知道。”
    “知道了更好”，向东故意道，“让咱爸咱妈好好管管你，看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小茜举手起誓，“下次再也不敢了，大哥你就原谅我呗。”
    向东其实心里早忍不住了，高三学业忙，小茜学习更是辛苦，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休息几天，他也想她一直高高兴兴的。
    不过……
    向东看了眼小茜抱进来的烧火棍，意有所指：“你真的任打任罚？”
    小茜顺着他的视线，不由打了个突，大哥不会真想动手吧？面上还要装的真诚，咬咬牙吐出两个字：“我认。”
    向东握住烧火棍，还在在手上掂了掂，作势挥舞两下，破风声噼啪作响。
    “过来。”向东沉声道。
    “哥……”小茜手指无意识的捻着衣角，眼巴巴望着自家大哥。
    “怎么？刚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小茜这个悔呀！
    她为什么要拿这么粗的大棍子？拿个小点的不好吗？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哭着也要履行。
    “算数，你打吧！”小茜眼一闭，心一横，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向东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另一手在她额头狠狠弹了下。
    “呀！”小茜睁眼，捂着脑门满脸幽怨。
    向东又狠点着她脑门：“你呀，下次再敢这样就真拿这个抽你。”
    说着起身，将烧火棍放回灶台，小茜在背后吐舌头，大大舒了口气。
    腊月二十八，向南终于放假回家了。
    他买了一大堆东西，公安局的同事开车给他拉到大梁根儿底下，向东再拉着板车去接的。
    白面、挂面、油、红糖、大果酥、瓜子、花生……大大小小的年货快要堆满整个院子。
    林红霞既欣喜又心疼，一边归置，一边絮叨：“咋买了这么些，好多钱呐？你才到新单位多久，能有多少工资？也要自己攒些将来好娶媳妇儿……”
    “白面挂面还有油都是单位发的，”向南笑呵呵的道，“这不是过年了嘛，咱自家吃的，再加上走亲戚，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你都二十几了？我看你一点数都没有！”
    兄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皱着鼻子，任林红霞念叨。
    因为向南买回来的丰盛年货，再加上多出一个每天都要哭几嗓子的小家伙，赵家过年的气氛空前热闹。
    除夕夜在喷香的饺子和温馨热闹的聊天中过去，又一个春天在明媚的阳光中到来。
    大年初一，向东抱着小铭铭，领着向南、小茜和小铄给长辈们拜年。
    向南提前准备了崭新的毛票，赵建业和林红霞坐在炕上，挨个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拜完了自家便去三叔家，给奶奶和三叔三婶拜年，每个孩子都得了不大不小的一个红包，到了小茜这，赵建平直接拿了张五块的放她手里。

 第87章 拜年

    “三叔？”小茜都惊了，瞬间觉得这五块钱有千斤重。
    “拿着，三叔给你的”赵建平笑呵呵的，仿佛生怕他不收似的，使劲儿将钱往小茜手里推。
    “这也太多了”小茜不知所措，眼角余光不断瞟着向东。
    “叔，没有这么给压岁钱的。”向东及时开口，“咱们家也不兴这么大的红包。”眼神示意小茜将钱还回去。
    赵建平却道：“三叔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三叔的心意。”
    “是啊小茜，你拿着吧。”李彩凤也开口，一向锱铢必较的她这次竟出奇的没有黑脸，可见是提前商量好的。
    “多亏了你给出的那个卖筐的主意”，李彩凤继续道，“如今小菊也好了，你们姐俩以前的那点不愉快就都忘了吧，往后咱还跟从前一样，啊。”
    小茜明白了，这钱一是为了感谢；二也表示两家因张保利闹出的那点事儿彻底翻篇，询问的眼神再次看向东，见后者微微点头，小茜才双手接过：“谢谢三叔三婶。”
    张保利是初三那天来的，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先去赵建平家，然后由小菊陪着到赵建业家。
    他算是准姑爷，赵家自然盛情相待。赵建业、向东、向南全都陪着，小茜和母亲、大嫂在堂屋帮忙端茶倒水。
    “日子可定下来了？”屋里赵建业问。
    “定了，出了正月就办”，张保利道，“我爸妈说了，去县里的国营大饭店，体面。”
    说是饭店，其实跟大食堂差不多，只是有独间、有炒菜，村里若谁能去那儿办桌酒席，可是倍儿有面子。
    “定好了就好。”赵建业点点头，他虽心中不喜张保利，但如今既已是三弟家认定的姑爷，自然面上得过得去。
    “向南哥到时候一定得来啊。”小茜进门添茶水的时候，正听到张宝利这句。
    自从登门，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三哥，又是握手又是递烟，连定亲宴都是都不先邀请长辈而邀向南。
    小茜不动声色的给每个人面前添了茶水，缓步退出。
    出去之前听见张宝利又补充：“二叔和大哥也都去。”
    小茜撇了撇嘴，摇摇头走了。
    高三没有享受完整节假日的权利，正月初五小茜返校，初六正式上课。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就宣布了新的作息时间，不仅晚上多加了一节晚自习，下午上课时间还提前了不少，这样一来小茜中午就没办法出去三哥那儿吃饭了。
    向南在单位买好了饭菜却等不到人，以为小茜出事了，找到学校才知道原委，又跑回单位把饭菜给提了过来。
    从这日后向南每天中午给小西送饭，如果他来不了，就托同事来。
    小茜这才知道往年承远高中的好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原来上半年还不算极致，如今的日子才真“生不如死”。
    除了学生需要解决吃饭和上厕所的下课时间真没办法取消，其他原本就被侵占的不剩多少的体育课和自由时间全没了。
    班主任也终于找她谈话，小茜卖废纸的生意被迫取缔，真就彻底只剩下学习，每日在文山卷海里遨游。
    三月，顾湛再一次跟随部队下来招兵，在承远的街头、百货大楼转了个遍，却再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失望而归。
    赵明珠几次寻卫季扬不得，终于从学校老师口中辗转得知，卫季扬已经转学离开。
    赵明珠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转学？
    转去哪儿？
    为什么不向自己辞行？
    还能找到他吗？
    她第一个想到上京卫季扬的家，可是上京那么大，她到哪里去找？
    赵小茜！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赵明珠无比笃定的认为，赵小茜一定知道卫季扬去哪儿了！

 第88章 高考前夕

    赵明珠从前也是承远的学生，她说她来找老师，门卫便没怀疑，将人放了进来。
    直奔小茜教室，恰好是课间，赵明珠在门口着急的喊人。
    “你怎么来了？”小茜看她面色阴郁，又这个时候跑到教室门口喊自己，瞬间身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卫季扬去哪儿了？”赵明珠急切的问。
    她一开口小茜才放心，同时升起一股怒意，语气便也不善起来：“转学了。”
    “转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小茜翻了个白眼，他是真不知道卫季扬转去哪所学校，赵明珠却以为她故意不告诉自己，面色阴沉：“赵小茜，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
    “赵小茜，干什么呢？”赵明珠的话被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语文老师抱着一摞书走过来。
    “老师”小茜礼貌问好。
    “要上课了”，语文老师板着脸：“快回教室。”
    小茜答应一声，顺势回了教室。
    赵明珠急得跳脚，却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闹。
    之后她又来了几次，直到被小茜的班主任看到，觉得她太担误小茜复习，便跟门卫打了招呼，赵明珠这才进不来了。
    小西的世界终于清净。
    五一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学校大喇叭广播说天气预报这几日有大雨，让家远的同学最好别回家，否则极有可能被截在家中赶不回来。
    小茜不敢冒险，只得留在学校吭哧吭哧学习。
    好在她不回去，家里人却能来看她。
    向宾和向南在国营大饭店定了位子，来学校专门把小西接出去吃顿好的。
    这是小茜自穿越过来第一次下馆子，不禁有了点前世的感觉。菜上来都是扎实的大肉，又让小茜感叹两位哥哥的实诚。
    “祝我们小茜高考取得好成绩，考上好大学。”吃到最后，向南举杯，三个人意思着碰了一下。
    刚刚放下杯子，向南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也希望向宾这次能成，早点定下来。”
    “有情况？”小茜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灼灼的眼神看向四哥。
    “八字还没一撇呢，成了再说、成了再说。”向宾连连摆手。
    小茜不依，仗着高考生的特殊身份，非要他说，向宾只好妥协。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向宾隔壁车间的女工，个头不高，模样却俊俏，向宾很上心。
    女方对向宾的态度也不错，知道他是赵家峪的，就只抱怨了两句，却没断了往来，两个人谈的不错，看来是能成。
    “那就祝四哥早日抱得美人归。”小茜俏皮道。
    夜里果真下起了雨，由于同学们都没回家，学校便理所当然的安排了自习，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气氛也愈发紧迫，大家都没什么怨言，乖乖复习。
    之后承远再未下过一场雨，越接近六月，气温愈发升高，给本就火热的备考氛围更添一份焦灼。
    五月底的时候，承远高中自己进行了一次非常正规的摸底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规格进行，除了没有警察把门。
    一周后成绩出来，小茜全年级排名第十。
    承远高中去年考上了五十一个人。
    她这成绩上重点大学绰绰有余，前提是她高考那日可以正常发挥。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向南特意来学校找了班主任，俩人都觉得以小茜现在的成绩，报考个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
    班主任列了好几个学校给小茜参考，有上京的重本，也有本地的保底学院。
    对于学校和专业，小茜心中早有考量，她是打算去上京的，往后的数十年，这个国家将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变，而作为政治经济中心的上京，是变化的焦点，就冲着那里的房价，小茜心道，我也得去上京发展。
    “我想报上京师范大学。”小茜最后确定了自己的第一志愿。
    选这个学校是因为师范类几乎不用交什么学费，对于赵家的现状而言，最合适不过。
    向南也觉得女孩子当老师好，跟班主任商量后便也同意了，剩下几个志愿，小茜听从班主任的建议一一填好。
    进入六月，气温一直居高不下，高考的氛围愈发紧迫。
    向南和其他几个同事商量了一下，他最近尽可能不出外勤，专心照顾小茜高考，给小茜送饭，好吃好喝伺候着，好让她能身体健康的参加考试。
    他可不想在考试前夕出现什么意外，耽误了小茜的汗水和努力。
    然而世事无常，往往事与愿违。

 第89章 出事

    六月四号是星期六，下午上了正常的四节半课后，每天都高度严肃的老师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让学生们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空，五号、六号休息两天，学校准备考场。
    “希望你们都能考出好成绩。”
    这是小茜高三以来从班主任嘴里听过的最温情的一句话。
    但是，学生们无心领会其中的感情，他们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紧张交织的情绪，抱着大半编织袋的书本离开。
    小茜没回家，她把书本一股脑运到了三哥那，暂时放在三哥的宿舍。向南早跟单位里的女同志说好了，这两天让小茜睡在她那儿。
    学生们都放假了，布置考场用了一天时间，到了六日，整个校园都安安静静的。
    赵明珠再次来到承远高中，说是来找老师的，便被放了进来。
    她的确是想找卫季扬以前的班主任打听卫季扬的家庭住址，只是并不确定人在不在，今天来也是碰碰运气。
    赵明珠走了大半个校园，没找到人，从教学楼侧转出来，正准备离去，忽听身后传来质问声：“你是哪个班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回头，见一中年男子，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原先打过照面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找人。”赵明珠道。
    “你是哪个班的？”那人仍旧问。
    赵明珠想了想，没有说实话，而是说：“我是上届的学生，老师。今天是来找我妹妹赵小茜，她是高三的，今年参加高考，我妈让我给她送东西。”
    这话漏洞不少，然而中年男子仿佛没听出来，只抓住了其中一个重点。
    “赵小茜？”曾志英咂摸着嘴，眼神幽暗，“你是赵小茜的姐姐？”
    “是……是。”赵明珠被他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正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人猛的拉住。
    “找赵小茜是吧，我知道她在哪，跟我来。”
    今天全校放假，赵小茜根本不在学校，赵明珠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对方根本不容她拒绝，三拖两拽的便将人拉进了教学楼后的角落。
    ————————————————————————————
    小茜这两日过得很放松，三哥的女同事十分和善，她刚参加工作不久，对学生时代记忆犹新，给小茜讲了不少大学里的趣事儿，还开导她高考不要紧张。
    尽管小茜前世已经经历过这些，对女同事的好心还是欣然接受。
    四五点钟，暑气尚未完全散去，小茜洗了个头，出来在外边待着等它自然晾干。
    “小茜呀。”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小茜回头，见是三哥的同事，“怎么了小军哥？”
    李小军刚从外头回来，随口对小茜道：“刚我遇见你同学了，说是你班主任找你，让你马上去学校一趟。”
    “我同学？”小西疑惑，“现在去吗？他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李小军摇摇头：“没有，但看她好像挺着急的，要不你去看看吧。”
    “嗯，我去看看，谢谢小军哥。”
    小茜走到大门外，左右张望却并未见小军哥口中的同学。她丝毫未做他想，反正学校离的也不远，索性直接过去。
    时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残阳之中，难得的静谧。
    小茜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并未见到人。她又去了自己班的教室，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小西心中犯嘀咕，想着等下去找门卫大爷问问。
    正欲往外走，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股大力将小茜硬生生扯进了身边的屋子，小茜猝不及防，拉扯中肩膀撞上了门框，生疼。

 第90章 周旋

    县公安局。
    向南从外头回来，提着他刚买的晚饭，那天看小茜吃国营饭店的青椒肉丝很喜欢，他便去买了些。
    “这是又买什么好东西了？”李小军跟向南关系不错，见他提着东西回来便开玩笑。
    向南笑：“等会一块吃。”
    李小军摆摆手：“你们兄妹俩吃吧，我一会出去。”
    向南也不强求，他又去食堂打了些饭菜回来，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小茜：“人哪去了？”
    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李小军闻言道：“刚出去了，她班主任找她。”
    “你说谁？”向南忽的转身，脸上表情不定。
    “班主任啊，怎么了？”李小军不明白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她出去多久了？”向南急急问道。
    李小军看了眼表：“半个多小了吧。”
    向南二话不说，丢下饭菜拔腿就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向南……”李小军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向南根本来不及解释，他刚才在国营饭店正看到小茜的班主任同几个老师在那吃饭，还同自己打了招呼，怎么可能再去找小茜！
    承远高中，狭小阴暗的楼梯间里，小茜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光，全身精神紧绷。
    刚被曾志英扯进来的时候，小茜很快镇定下来，还能一脸平静的跟对方说话：“找我有事？”
    “赵小茜，今天可没人会冲出来救你了。”曾志英面色阴郁，一手紧紧按着小茜的肩膀。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曾志英嗤笑，“赵小茜，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你说我该不该找你讨回来？”
    “难道不是您自己承认的吗？”小茜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天的录音可我还留着呢。”
    曾志英怒火升腾，半辈子大风大浪的过着，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录音你早就给校长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被发配到后勤打杂，“我今天不为别的，只想跟你讨债！”
    说着整个身子欺近，一张贪婪猥琐的脸在小茜面前一点点放大。
    “你不会以为录音只有一份吧！”小茜立刻高喊，声音隐含急切。
    “你说什么？”曾志英果然顿住。
    小茜深吸一口气，迅速组织语言：“录音有两份，一份给了校长，我知道他为了学校的声誉肯定不会公开处理，所以自己留了一份。”
    小茜顿了顿，语带威胁：“劝你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回去就公开录音。”
    “你……”曾志英狠狠喘了口粗气，死死盯着小茜。
    小茜感觉差不多了，刚要再次开口，就见曾志英刷啦一下，从身后抽出一把弹簧刀，明晃晃的刀锋抵到小茜面前：“把录音给我。”
    小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曾志英显然已经失去理智，而今天校园里无人，她此时身处的楼梯间更是无人注意的角落，不可能有人来救自己。
    “你别激动。”小茜勉强扯出一个笑模样。
    “少废话”，刀锋又凑近几分，“把录音交出来！”
    “好好，我交我交”，小茜忙道，“不过录音我没带在身上。”
    “你想耍花样！”曾志英几乎笃定，这丫头奸滑他早已领教。
    “我不敢。”小茜尽量柔声道，“要不您跟我现在去取？”
    曾志英有些动摇。
    小茜心中升起希望，只要能出去，她就有跑的希望。
    “录音就在我的行李里，我现在带您去取。”小茜说着，试探着往旁边迈了一步。
    她才一动，弹簧刀立马更近一分，曾志英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嘴角擒起一抹邪笑：“要取也等以后，今儿先让我快活了再说！”
    小茜暗骂一声人渣，眼看对方越凑越近，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等一等~”，小茜忍着恶心，勉强按住对方不老实的手，努力挤出一丝魅笑：“人家不想在这里，不舒服~”
    曾志英一瞬间觉得一股电流窜上全身，骨头都酥了：“以前没看出来，小*货挺会的哈。”
    小茜胃里翻江倒海，想偏头躲开却还得强忍着：“既然没办法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呗，只是这里……”小茜环视四周，“实在是太简陋了，您也想舒舒服服的不是吗？”
    “啧啧”，曾志英两眼放光，“不舒服也给我忍着，今儿非得在这办了你！”
    说完再忍不住，急切的凑上来就要亲。

 第91章 受伤

    小茜一直用余光死盯着那把弹簧刀，此刻见他有所松懈，再不犹豫，以生平最大的力气狠狠推开面前人，拔腿就跑。
    “想跑？”曾志英反应也算迅速，立刻伸手去抓，另一手握着刀高高举起。
    小茜已经拉开了楼梯间的门，外面空无一人，她一心往门口跑，忽觉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伸手去挡，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可是此刻她根本顾不得疼，若是不能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救命！”小茜脚下不停，一手捂着涔涔冒血的胳膊，一边扯着嗓子叫。
    曾志英在后面追，眼看就要跑出教学楼，顿时发了狠。
    向南飞奔到学校，根本没理门卫的阻拦询问，一个飞跃跨门而入，刚进门就听到不远处的喊声，尽管十分微弱，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小茜。
    向南毫不犹豫，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曾志英终于在教学楼门口抓住了小茜，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刚见天光的小茜被再次拖入地狱，满心绝望，只得拼命挣扎厮打。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给我闭嘴！老实点！”曾志英做贼心虚，尽管知道外头没人，依旧害怕她呼救。
    小茜力气抵不过，只得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挣扎嘶吼。
    “闭嘴！”曾志英发了狠，一个大巴掌抽过来，小茜瞬间被狠狠惯在地上，右脸火辣辣的疼。
    “小茜！”向南正目睹了这一幕，简直目眦欲裂，抬起一脚正正揣在曾志英肋骨上，后者被一股大力直登出去三米远。
    “三哥”，小茜终于见到救星，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提醒，“小心他手里有刀！”
    向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双眼血红的直奔曾志英，后者被踹飞正欲起身，迎面再次踹来一脚，当头砸下，直踢得他晕头转向，连嘶吼都发不出来。
    向南下了他手中的刀，再次一脚直接揣在对方小腿，小茜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嘎嘣声。
    他手上拿着那把弹簧刀，失了理智一般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刺下去。
    “三哥！”小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她艰难的用手撑起身子，一步步挪过去，“三哥不要。”
    尽管她恨不得杀了姓曾的，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向南的理智一丝丝回归，看到小茜狼狈的模样终于收起刀回身搀扶。
    他最疼爱的小妹此刻极尽狼狈，浑身沾满了泥土混合着血迹，右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头发散乱的粘在脸上。
    向南如鲠在喉：“哥带你去医院。”
    小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三哥，“我没事儿。”她本想笑一笑安慰，唇角牵扯到脸上的伤，又疼的龇牙咧嘴。
    “别说话了，三哥背你。”向南心疼得无以复加，弯腰将小茜背起，直奔县医院。
    曾志英在地上捂着肚子爬不起来，远处门卫一脸惊恐的往这边赶……
    恰逢周日，又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县医院的医生们早已下班，向南直奔急诊室，进门便吼：“医生！大夫！救命！”
    唐秀芸今天值班，猛一见到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高大男人满头大汗、满脸焦急的嘶吼救命，背后背着的小姑娘还浑身是血。
    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细看过后方舒口气：“放心吧，小姑娘身上都是外伤，没有大碍。”
    只右手臂上的伤稍微严重些，她也给上了药包扎好了。
    “没有大夫吗？”向南急切道，“让大夫给看看，她流了好多血。”
    其实向南在部队也学过些急救知识，但此刻关心则乱，根本顾不得。
    小茜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除了伤处有些疼外真没什么大事儿，她经历过卫生院的医生和护士，怕三哥遭白眼，刚要开口，却见那小护士温柔的笑了笑：“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去叫值班大夫来。”

 第92章 高考（上）

    唐秀芸转身出门，不一会儿真带了个大夫回来。
    “您给看看这小姑娘，手被刀划伤了。”
    医生点点头，一边给小茜检查，一边询问情况。
    小茜都一一答了，向南也是第一次听说事情的经过，越听拳头攥的越紧。
    医生说的跟唐秀芸差不多：“没啥大事儿，就是右手臂伤口有点长，我给你开点药，三天后过来换药包扎。”
    说着便去写方子，边写边叮嘱注意事项：“近期手臂都别沾水，别使力，再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好好养养就成了。至于脸上的伤，回去用煮鸡蛋滚滚，过两天也就消了。”
    “我的手还能写字吗？”小茜问。
    “最好不要”，医生头也不抬地说，“静养，懂吗。”
    小茜一下子急了：“可是我明天考试，必须得写。”
    “你是高考生？”唐秀芸惊讶。
    小茜点点头。
    小护士面露同情，转向医生帮忙说话：“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这孩子高考不容易。”
    医生写完了方子，交给唐秀芸：“写字倒是不会使恶化伤口，但却会疼，更何况是像高考那样高强度的写字。”
    “那我吃点止疼片行吗？”小茜有些急，她不想错过高考，那样的高三生活她可不想重来一遍。
    医生叹了口气，妥协道：“开是能开的，就是能起的作用或许不大，毕竟你这个是新伤。”
    “没事儿”小茜心一横，“您给开吧，我一定得参加高考。”
    向南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小茜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让她放弃高考的话他说不出口，可是手臂上的伤……向南想到罪魁祸首，瞬间眼神变得无比狠戾。
    唐秀芸偏头正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一悸，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你是小姑娘的哥哥吗？跟我去拿药吧。”
    向南回神，眼中阴翳敛去，对唐素云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依旧是向南把小茜背回来的。
    女同事和李小军都在等他，见小西好好的出去，挂着彩回来，全都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小军急问。
    向南没回答，放下小茜，先给她弄了口粥吃，复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并拜托女同事照顾。之后叫了李小军一起出去，一夜未归。
    小茜折腾了半日，又流了那么多血，实在是累了，她吞了片止疼片，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次日一大早，阳光明媚。
    小茜醒来便见三哥坐在床头：“起来吃点东西，哥送你去考场，胳膊还疼吗？”
    “不疼”，小茜摇摇头，其实是有些疼的，但她不想三哥担心。
    她知道昨晚三哥出去了，此刻虽面带微笑，但眼底的疲惫藏不住，小茜猜测他一定是去处理曾志英的事情了。
    但向南没有说，小希也没着急问，她这两天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考试。
    六月七号，小茜和一大群熟悉或不熟悉的同学一起走进考场。
    胳膊上的伤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语文，她还没写到作文呢，便疼痛难忍，最后答完试卷出来，已是疼的满头大汗。
    向南就等在考场外，见她出来了，忙迎过去：“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小茜面色都有些苍白了，依旧笑着摇摇头：“没事，吃片药就好了，下午是数学，没那么多字儿。”
    向南心疼的摸摸她的额头，什么话都没说。

 第93章 高考（下）

    下午进考场之前见到了班主任，小茜脸上的伤还很明显，班主任却并未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安心考试。
    “放心吧老师。”小茜笑眯眯的，如花笑颜映衬着半边红肿的脸颊，刺的班主任眼睛生疼。
    数学考试终于舒服些，小茜能少写就少写，出来的时候脸色还算正常。
    向南不放心，晚上又带她去了趟县医院，依旧是昨天那个女护士，她耐心的解答了向南的疑问，又仔细检查小茜的伤口：“还好，没有恶化，不过明天考完试以后就不可以用了。”
    小茜听话的点点头。
    第二天比第一天好过些，晚上考完出来，不意外的见到了向东和向宾。
    “丫儿，你受苦了。”向东摸摸她的头。
    小茜对大哥咧嘴一笑，大哥和四哥本来昨天就要来的，小茜觉得太过兴师动众，以影响自己考试心态为由全都拒绝了。
    “哥，我好饿。”小茜撒娇般的道。
    “走，咱吃饭去！”几人相携着走远。
    考完就彻底放假了，小茜又在三哥这休息了两天，等脸上的肿消了，胳膊上也换了新的药，才回赵家峪。
    出了这样的事情，要瞒着父母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不把自己搞得太过狼狈，让两位老人也能少担心一些。
    如今除了胳膊上包扎的伤掩盖不了，其他倒真看不出什么，小茜的精神更是好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天里她把存在三哥屋子里的书本习题之类一股脑全卖了，哥哥们本来说让她多留几日，万一考不上大学，复习的时候还能用。小茜却很坚决，以此表示自己绝不复习的决心。
    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好久没见到小茜，一时有些亲切：“小赵好久没来了，这次卖多少？”
    “张叔”，小茜嘴甜的招呼，“都是我的书本，您给多算点哈。”
    “放心吧，保证不让你吃亏。”老板乐呵呵的开始上秤。
    小茜四处看，墙边一排排的酒瓶子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都是啤酒瓶子，靠墙码放的整整齐齐，足有三摞高。
    “张叔，这酒瓶子也是您收的吗？”
    “是啊。”老板埋头称重，嘴上也不闲着，“五分钱一个。”
    “这么值钱？”小茜惊讶。
    “这还不算瓶盖”老板道，“瓶盖是单独取下来砸扁了论斤称的。”
    “这也太值钱了吧。”小茜咂摸嘴。
    赵家没人喝酒，农村啤酒更是少见，即便是喝也大都是散装的白酒，她没想到啤酒瓶卖废品竟如此值钱。
    要知道当下一根普通的冰棍儿也才二分钱一根，好一些的小豆冰五分钱。若是她先进一批冰棍儿，然后用酒瓶换冰棍，一个酒瓶换一根普通冰棍儿的话，能挣三分钱；两个酒瓶换小豆冰就是五分钱的盈利，那自己岂不是赚翻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回去把这主意跟哥哥们一说，却遭到了集体反对。
    “不行。”向南直接道，“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要静养。”
    那我找同学一起，小茜想起了徐凤娇，“体力活儿尽量少干。”
    “那也不行。”向南坚持，“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家休息，啥也不许干。”
    “大哥！”小茜转向向东求助。
    后者叹了口气：“乖啊，就听你三哥的吧，别折腾了。”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不做多可惜啊。”小茜据理力争，“更何况我暑假有那么长。”说着还用手臂比了个夸张的长度，“整日里呆着多无聊。”
    向宾见她如此，懊恼的挠挠头：“要是四哥没在罐头厂就好了，四哥负责干，你就负责指挥。”
    “哎”，小茜装模作样的叹气。
    向东和向南对视一眼，终是有所妥协：“等你伤好了，随你去折腾。”
    “咋样才算好？”小茜追问，“别是等到疤都消了吧。”
    向南被气笑了，伸指头点她：“至少是大夫说你好了，可以了的时候。”
    “成交！”小茜脆生生道。
    隔天，向东和向南一块儿把她送回了赵家峪，父母自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胳膊上的伤，三人照实说了，心疼怜爱自不必提，且说向南和向东隔天便返回了县城。
    走之前向南终于露了口风，曾志英已被控制起来了，他一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不叫小茜白受这个罪。

 第94章 小茜的暑假

    小茜开始了她漫长的暑假，因为要养伤，林红霞什么都不让她干，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连她出去溜达的时间久了，都要派小铄去给人叫回来。
    这可真是无聊透顶，这个年代又没有手机网络，天光漫长，她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些消遣。
    程庭润寄来的大部头小说真真救了亲命，小茜天天捧着读，白天就窝在家里，早晚太阳没那么晒了，她就去河边、田岗，吹吹风、呼吸呼吸大自然新鲜空气。
    向南五天之后回来过一次，带小茜去县医院换药，依旧是原来那个小护士，小茜听见三哥叫她唐护士，言语间熟络不少。
    “恢复的不错。”临走的时候拿了些纱布和外敷药，唐秀芸说之后若是来医院不方便，自己在家换药也行。
    “我在部队学过包扎，我给她换”，向南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谢谢唐护士。”
    “现在放心了吧”，唐秀芸笑道，“那天看你凶狠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呐。”
    向南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天真是对不住了。”顿了顿又道，“局里可能还会来调查询问，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唐秀芸摇摇头，“配合警察工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小茜这才知道，原来向南已经找唐秀芸做过笔录了。
    这些天，他跟向东在承远，主要就是处理曾志英的事儿。
    早在小茜受伤的当天晚上，向南和李小军就带人把曾志英控制起来了，当天曾志英被打的小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向南几人是在医院找到人的。
    高考的第一天，小茜在里头考试，向南直接找到了校长和班主任，将事情如实反映。
    班主任的震惊不小，还特别关心小茜的身体，得知她带伤参加考试，更是担心的不行。校长却是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表示学校会全力配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证据确凿，又有学校的态度，曾志英的事情处理起来并不难，定罪也很快，只等他伤养好了，直接进看守所羁押待审。
    向南没有参与案子的进展，他全程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倒是李小军尽心尽力，他因为好心传话却害了小茜，心内愧疚不已。
    曾志英的事情不复杂，真正让向南愤怒和震惊的，是从李小军口中推测出的那个所谓的“同学”，很可能是赵明珠。
    他暂时没跟家里说，直到曾志英醒转，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方才确定。
    原来当日曾志英见赵明珠长得不错，本就有些蠢蠢欲动，又听她说是赵小茜的姐姐，更加的不想放过，将人拉到角落就欲用强。
    赵明珠情急之下喊出小茜的名字，说她比自己漂亮多了，并且主动提出，可以帮对方骗赵小茜过来。
    曾志英开始并不信，听赵明珠如此这般的说她跟赵小茜之间的恩怨，才终于信了，放赵明珠出去找小茜。
    赵明珠呢，本是情急之下的脱身之法，等她脱身出了校园，却鬼使神差的真去找了小茜。
    若是她被那个老男人欺辱了，卫季扬肯定就不要她了吧，赵明珠心道：“赵小茜啊，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跟我抢卫季扬……”

 第95章 为母之心

    消息传回赵家，掀起轩然大波，林红霞第一次失了理智，闹着要去赵建国家说理。
    “这么多年，我自问从没对不起他们家，哪次他们回来，我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明珠那孩子虽然嘴不好，我也是当她侄女待的，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背后这么害我们小茜？！”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小茜的亲表姐，实在是……”素琴也是唏嘘，赵明珠能做出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没想到。
    “我倒是要看看，他赵建国是怎么教育的闺女，我要当面问问他去。”林红霞一贯的好脾气，此刻当着丈夫的面直呼赵建国大名，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赶明儿我跟你一块去。”赵建业沉声开口，原先怎么样都无所谓，大哥不愿意往家里帮忙伸手，他都可以忍，但这事儿却不是能轻易原谅的。
    “爸妈，咱先缓缓”，向东开口，“这事儿不小，又牵涉到承远高中，向文还是教育局的，大伯一家不可能不听到消息。”
    听到了消息，便能很容易知道赵明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向南想先看看大伯一家的态度。
    然而几天过去了，不只赵建国一家毫无动静，就连得知消息的赵家老太太，也是毫无表示，甚至还专门叫了赵建业到跟前，说明珠年纪小不懂事儿，让他别跟小辈计较。
    赵建业的心冷若冰窖，他第一次跟老娘红了脸：“娘，小茜胳膊上的口子有二尺长，差点就要被那人糟蹋了，她不是三岁小了，把小茜骗过去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后果？”
    “那她不也是害怕嘛，许是一时慌了神……”老太太还替赵明珠分辩。
    “别说了！”赵建业厉声打断，“这事儿必须有个说法。”而后拂袖而去。
    事情出来的第五天，赵建业一家终于等到了登门的赵建国和李红。
    他们来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赵明珠被警察带走了——以协助犯罪的名头，两人这才终于坐不住，着急忙慌的跑来找赵建业。
    一向高高在上的李红，这次姿态倒是放的很低，先把赵明珠臭骂了一顿，然后拿出带来的大包小包礼品，有鸡蛋、麦乳精、各类点心还有水果：“这些都是给小茜的，真是让她受惊了，得好好补养补养，等吃完了，我再给拿。”
    林红霞全程没给好脸色，虽然仍旧生气，但这两夫妻的态度还算诚恳，道歉也算诚心诚意。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两家矛盾可能也就慢慢化解了，可李红在一番陪笑道歉后，终于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好在小茜没出什么大事儿，这也安安稳稳的考完了试，你们看是不是跟向南说说，让把明珠放回来吧，叫外人瞧了，以为她犯什么事儿了呢，影响多不好。”
    “什么叫做安安稳稳？！”林红霞瞬间炸了，“小茜什么样子你没见到吗？要不要拿医院的验伤单给你看看啊！”
    “红霞你先别激动，我说错话了。”李红忙道，忍着心底的不快，若不是闺女被公安局带走，他们打听消息得知这事儿最终还得搞定受害者家属，否则赵明珠给定个从犯的罪名这辈子就毁了，她才不会如此伏低做小呢。
    “我知道小茜受委了，你放心，小茜的医药费、营养费我们全包了，一定好好补偿明珠犯的错”，李红顿了顿，语重心长的道，“可说到底咱也是一家人，总不能真的看着明珠去蹲大牢吧，红霞，都是当妈的，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心吧。”
    说着李红开始低低啜泣起来。
    林红霞也红了眼眶：“都是当妈的，你闺女要是被这么害，你能体谅的了？”

 第96章 放过

    妯娌两个恨不得对着哭，一直没开口的赵建国清了清嗓子：“建业啊，你说句话。”
    在门口偷听没进来的小茜终于忍不住挑帘而入：“您想让我爸说啥？”
    “你咋进来了，快回屋去。”林红霞擦了擦眼角，挥手赶她。
    小茜就在这俩人来的时候见了一面，之后便被赶去自己房间歇着。
    “妈您别哭了。”小希看林红霞两个红眼圈，心堵的难受。
    她没有听话的回去，锋利的视线再次射向赵建国：“大伯大娘，你们今天来给赵明珠求情，想让我们放过她。是啊，亲戚嘛，一家人嘛，呵呵。”
    小茜冷笑：“可她算计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亲戚情谊？就不想想我是她的妹妹呢？害人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到了遭报应的时候，反倒论起姐姐妹妹来，这算盘打的也太精了吧！”
    赵建国夫妇被她一通抢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大伯可曾设想过，若是那天三哥没有及时赶到，我是个什么结果？别说高考了，能不能参加活着还两说。”
    “你这不是……”李红想分辨，被赵建国狠狠瞪了一眼。
    “大伯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明珠的错，她慌了神却害了你，你若想出气，回头大伯将人带到你面前随你打骂，只是别毁了她一辈子，到底也是你的姐姐，小茜啊就算大伯求你了。”
    “是，她是我姐姐”，小茜气的肝疼，“我不能毁了她一辈子，她却可以毁了我的一辈子？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就她那么精贵，我就命如草芥吗？”
    “茜……”林红霞听不下去了，搂着小茜呜呜的哭，李红眼见着老二一家不肯松口，也开始嚎啕，场面一度失控。
    “你们回去吧。”终是赵建业沉了声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到底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家明珠？！”李红压抑不住的怒吼。
    小茜冷冷盯着她：“一报还一报，除非让她尝尝我经历的，否则就公事公办。”
    小茜话说的决绝，事情却也到底没能如她所言。
    之后赵建国和李红又来了两回，软的硬的都说了，林红霞再不叫小茜抛头露面，她只隐约听到那屋的争吵声，只每次这两人来一趟，林红霞就哭一回。
    最后一次赵向文也来了，还扶了老太太过来，几人关在屋子里一说就是一下午，离开的时候，李红脸上终于见了轻松模样。
    后来小茜听大嫂说，赵建国当场给弟弟一家跪下了，老太太也不一味的护着，拿着拐棍子直往老大身上招呼，扬言要打死这个不称职的爹。
    赵明珠几天之后被放了出来，虽然曾志英的事儿没有牵连到她，但进了一趟看守所，倒是老实不少。
    曾志英被判十四年，不只因着小茜这事儿，还有之前的几个受害女生也都站了出来，数罪并罚，这辈子算是毁了。
    六月二十七，小茜再次来到承远。
    先去县医院拆线，胳膊上的伤终于好了，除了留下一条疤，再无大碍。
    之后去到承远高中，高考成绩出来了，小茜考了五百九十多分，不只是全班第一，在年级组也是前三名。
    班主任很高兴，说小茜这个成绩一定能上上京师范，让她回去安心等录取通知书。
    她的事儿在学校里早传遍了，同学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见了她有同情、有佩服，更有平日里交好的同学给她送好吃的。
    回了趟学校，倒带回来一大堆吃食，向南吹了声口哨：“哟，挺受欢迎嘛。”
    他早上已经从班主任哪里得知了小茜的成绩，知道她考得好，向南已经高兴一天了。
    “那是自然。”小茜高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小模样。
    她把吃的分给三哥和他的同事们，大家都听说小茜考的不错，纷纷恭喜，还叫着让向南请客。
    “请请请，等通知书下来了，一定请。”向南大笑着回应。

 第97章 闷声发大财

    她没急着回去，而是找到了县城的批发部，批了一箱冰棍。
    伤好了，小茜的“冰棍换瓶”生意也可做起来了。
    向宾从同车间的工友那里借了一辆老旧自行车，后座上左右两边各焊了个铁架子，左边放冰棍，右边空着，等着放换来的啤酒瓶。
    小茜找了块纸板，用笔写着交换规则：一个啤酒瓶换一根冰棍。
    她就这样推着自行车，在承远县的各大中小学校“流窜”开来。
    刚开始的时候生意并不好，主要是学生们手里也没有现成的啤酒瓶，等第一个拿了啤酒瓶的小孩成功换到一根冰棍之后，小茜的生意才算真正打开。
    她也不用一整天都守在校门口，只中午放学这一小会儿，驮着满满一箱冰棍出现在学生们下课的必经之路。
    自行车载重有限，小茜每次不敢多进，只三十根三十根的进，换完了再去。
    最初两天她冰棍换的慢，这年代冰箱稀少，为了不使冰棍化掉糟蹋，她就中午晚上的多跑几个地方。
    到后来知道的人多了，基本上只要一个中午，三十根冰棍就能换完，甚至经常不够。
    每天晚上，小茜把换到的啤酒瓶送去废品回收站，一个星期下来，净赚五块多钱。
    向南啧啧称叹：“都快赶上你三哥这一星期的工资了。”
    向宾直接就五体投地了：“比四哥一星期赚的还多！”
    “这才是刚开始”，小茜胸有成竹，“现在市场也算打开了，下星期能挣更多。”
    她已经想好了，下星期多进点小豆冰，城里孩子生活条件普遍不错，相比于普通冰棍，有点豆香的小豆冰更受欢迎，之前就有好多人问的。
    小豆冰要两个啤酒瓶子换一根，利润更大。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生意，我还上什么罐头厂呀”向宾懊恼，又突发奇想的，“你说四哥在我们厂门口也摆这么一个摊子，是不是赚的更多？毕竟罐头厂人多，许多男工人都喝啤酒。”
    小茜笑着摇摇头：“这生意虽好，却并不长久，而且在四哥的罐头厂肯定做不起来。”
    “为啥？”向宾不解。
    “首先，冰棍这东西本就有季节性，也就一年中最热的这一两个月有市场，其他时间就没人吃了”小茜娓娓道来，“其次，小孩子相比大人更喜欢吃冰棍，所以我选择在中小学校门口做生意。”
    “我们厂子人也可喜欢吃冰棍”，向宾抢着道，尤其是那些没成家的小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赚了工钱花起来可大方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了”，小茜眨了眨眼睛，“我是无意间发现酒瓶换冰棍这事儿有利可图的，算是抢了个先机，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难道别人就不会发现吗？别人发现了，全都来做这门生意，我还能赚这么多吗？”
    “所以你选择在学校门口。”向南接话道。
    “正是。”小茜笑眯眯点头。
    “学校门口不是因为小孩子吗？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向宾不干了，他还没完全听懂呢。
    “就是因为小孩子呀”，小茜解释给四哥听，“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觉得家里的酒瓶子反正也没用，能换冰棍吃简直是大好事儿。而大人们就不会这般简单了，四哥你说去罐头厂门口摆摊，难道工人们就不会问你为啥这么做？就算你不说，他们自己也会去弄明白。”
    “哦，我明白了”向宾恍然大悟，接着小茜的话道，“弄明白了就会知道这里面有利可图，就会也做这门生意，那我的生意便不好做。”
    “没错”，小茜一脸孺子可教，补充，“就算人家不跟咱抢生意，只要自己把酒瓶子卖去回收站，你还有生意可做吗？”
    “那这么说，咱这生意还得保密喽？”向宾刻意压低了声音。
    “所谓闷声发大财”，小茜笑的狡黠，“正是如此。”

 第98章 好事

    赵明珠在曾志英事件里全身而退，全赖赵建业一家的“大度”，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天大的情分赵建国夫妻俩算是欠下了，以后但凡遇见点什么事，他们在二弟一家面前都得低着头。
    为了不被“拿捏”，李红整日里寻思怎么还了这份人情。可巧她们单位领导的侄子欲说一门亲事，李红一下子就想到了小茜。
    “哪个领导？”赵建国问。
    她没急着去赵家峪，而是先跟丈夫说了，赵建国同李红的心思是一样的，总想着“补偿”老二家点什么。
    “就是我们单位人事科的梁主任”，李红早打听清楚了，“他家里的亲侄子今年二十六，虽说年龄稍微大点，但是男的嘛，大点没啥，还更会疼人呢。而且要不是这也轮不上咱们，他家里急的很，梁主任这才托我们大伙都给留意着。”
    赵建国点点头：“二十六是有些大了，他家什么情况你了解吗？”
    “好着呢。”李红越说越兴奋，“不说梁主任是他亲叔叔，就说小伙子父母，也都是国营厂的领导，他爸就在咱县城罐头厂当车间主任呢，那家里条件能错得了吗？”
    听李红这么说，赵建国又有些犹疑了：“人家这么好的条件，能看上小茜？那可是大山沟沟里的。”
    “我们梁主任说了”，李红道，“不拘什么条件，只要清清白白的姑娘，他侄子能看得上就成，凭小茜的模样，那还不一眼就相中了，再加上我从中说和，这事八九不离十。”
    “你真有把握？”
    李红拍着胸脯保证：“要没把握也不会跟你说，咱要真给小茜找个这么好的人家，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儿，擎等着她以后享福去！再说了……”李红略略降低声音，凑近道，“梁主任家里多在政府部门任职，真攀上这门亲，对咱家以后也有好处。”
    “既这么着，咱俩赶明儿去一趟赵家峪，跟老二家说说这事儿。”赵建国道。
    “凡事宜早不宜迟，去是得去一趟，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跟梁主任通个气儿，听说小茜这阵子就在承远，先让两个孩子见见，也得人家相中了再说。”
    赵建国想想也对，人家男方条件那么好，肯定得他们先相中了才行，便由着李红去安排了。
    另一边，小茜按照计划，普通冰棍和小豆冰掺着进，果然小豆冰更受欢迎，这一周比上一周赚的还多，足足八块钱，已经超越了向南一个礼拜的工资，看着日渐鼓起来的荷包，小茜高兴坏了。
    “什么事儿乐的这么高兴呀？”
    小茜刚卖完啤酒瓶子回来，路上便见到了李红，顿时敛了笑：“您找我有事？”
    “来，过来”，李红说着便要拉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大娘有件大好事要跟你说，保准你听了乐开花。”
    小茜厌恶的皱眉，轻巧避过李红的拉扯，父母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放过了赵明珠，她可没有。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这孩子。”李红抱怨一句，重新泛起笑脸，“这不是你高中也毕业了嘛，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大娘这……”
    “我以后如何就不劳您费心了。”小茜不等她说完便打断，意有所指的道：“您有空还是好好管管自己的闺女罢。”
    说完不等李红再言，扭头就走了。
    “嘿你……”李红气的哑口无言，“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顺了顺气，虽然碰了钉子，但要办成这事儿的决心一点没变。
    小茜没把遇见李红的事儿跟三哥说，事实上她自己也只郁闷了一会，便抛诸脑后了，毕竟生意不等人，再有两周，全县的中小学就要放假了。
    隔天，小茜照例在县小门口摆摊，中午太阳大，她头上戴着个旧草帽，把自行车支在大树荫下，等着中午放学。
    “你就是赵小茜？”

 第99章 脑子有病

    小茜回头，见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个不高、身形有些虚胖，岁数看起来也不大，只是满脸透着股子疲惫，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找我吗？你是……”小茜不确定的问。
    对方没有回答，反倒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把小茜打量个便，目中带着赤裸裸的审视。
    小茜被他盯的浑身不舒服，刚要开口，只听那人又道：“把帽子摘下来，我看清楚点。”
    “哈？”小茜彻底懵了，实在是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赵小茜吗？”那人反问。
    小茜点点头：“我是啊，可……”
    “我是梁天刚”，那人不等她说完便道，“你家人应该跟你说了罢，我对你的模样挺满意的，只是有几点要求，还是提前说了的好。”
    根本不给小茜反应的时间，梁天刚便自顾自说：“第一，一切都得听我的，不管家里家外，大事小事肯定都是我说了算；第二，手脚勤快些，做饭洗衣服自不必说，家里也得常收拾，我不喜欢太乱；第三，性子必须和顺，别乱吃飞醋，男人之间的事儿更得少管。当然了，对我爸妈叔叔肯定要孝顺，不说……”
    “停！”小茜强势打断，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对方，“这位兄弟，你怕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怎么说话呢？”梁天刚不悦呵斥，对方这一身穿着打扮，他怎么看怎么别扭，隧又道：“以后家里有钱，你可别穿的这么寒酸，免得丢了我们家的人。”
    小茜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脑子有病得治，出来祸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说什么？”梁天刚明显的不悦写在脸上，正欲再说，下课铃响起，小茜再不跟他废话，推着车子便往前凑。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梁天刚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茜哪顾得上，眼见着小学生们从校门口蜂拥而出，有几个已经向她的摊子跑过来了，边跑边从书包里往外掏啤酒瓶子……
    两天之后，她终于弄明白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出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茜是被强行叫回赵家峪的，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这小学马上就放假了，闷声发大财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往赵家峪一来一回就得两天，可不是不乐意嘛。
    再次在自家见到赵建国和李红，小茜开口便问：“大伯，明珠姐咋没来呢？”
    她就是故意的，当初赵建国说的好听，把赵明珠带到她面前任凭打骂，人出来了话却不作数了，别说打骂了，赵明珠连面都没露过。
    赵建国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掩饰。
    “小茜啊，上回你走的急，没听大娘说完话”，李红接过话头，“大伯跟大娘这次真的是有好事。”
    “哦？什么好事竟能想得到我？”反正也回来了，索性听听。
    “大娘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李红笑吟吟的，“是我们单位领导的侄子，小伙子人长得体面，他家里条件也好，父母都是国营长的，刚已经跟你爸你妈介绍了，是顶顶好的一门亲事。”
    “这么好啊”，小茜作势感叹，转过头天真的问，“这么好的人家，大娘怎么不先紧着明珠姐姐呢，反倒来找我？”

 第100章 巧了

    李红刚开始说的时候，赵建业夫妻俩也觉得条件不错，所以并没急着反对，如今听了小茜这话，反倒惊醒——是啊，这么好的条件，配赵明珠也是绰绰有余，他们不紧着自己闺女，反倒来找小茜，怎么也说不通。
    “这不是因着上次的事……”李红笑得有些勉强，“大伯一家对不起你，想着补偿补偿你，这不刚好遇上了这么一门亲事，便直接想到了你。”
    小茜忽然想起前两天那个普信男，一瞬间联系上了，吃惊的问：“您说的该不会是梁天刚吧？”她记得那人自我介绍是叫这个名。
    “对！就是他！”李红一下子兴奋起来，眉飞色舞的，“你们见过了？怎么样小伙子不错吧，大娘跟你说哦，他们家可富裕了，你要是嫁过去啥活儿都不用干，完完全全是享福的。”
    不错？小茜想起那日那人的嘴脸，敢情人是跟她相亲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茜要应聘他们家保姆呢。
    她刚要开口，向宾先一步大叫：“你们说的该不会是我们厂车间主任的儿子梁天刚？！”
    向宾正赶上这两天休息，本来要帮小茜卖冰棍去的，后来见她回家，便跟着一块回来了。
    “是啊就是他”，李红道，“他爸是你们罐头厂的车间主任，怎么样，大娘没骗你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小茜说的，满脸的得意。
    “他可是我们厂有名的二流子！”向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完全没看到李红瞬间变了的脸色，“本来他是我们厂子的正式工，但这个梁天刚天天不干正事，在厂子里到处调戏女工，仗着他爸的关系，大家都不敢惹他，被占了便宜也只能忍着，后来但凡是没结过婚的姑娘，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听说他还……”
    向宾终于注意到了李红黑如锅底的脸色，讪讪的住了口。
    赵建业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他看着向宾，沉声道：“他还怎么着？你说。”
    “还，还搞大过别人的肚子，他爸给了人家一千块钱才把事情平了。”向宾小小声的道，“我们厂子里都传遍了。”
    听到向宾说的这些，小茜一点也不意外，想起那日那人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可不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么？否则也不会轮到她了。
    “李红，这就是你说的条件好？”林红霞直接不客气的质问，她还真当对方是想要补偿小茜，没想到却找来这么个货色。
    “这……这都是以前了”，李红勉强分辨，“现在人都改了的。”察觉到丈夫不善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了神，“再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一穷二白的，小茜虽说是高中毕业，但要找到像样的工作也难，若是嫁到梁家，人家家里有人，给小茜安排个轻松体面的工作多好啊。”
    “小茜还要上大学呢！”向宾立刻反驳。
    “哈？”李红差点笑出声，语重心长的劝：“这都啥时候了，还想这些不切实际的。红霞啊，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对方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林红霞，她再也顾不得了，抄起手边的扫炕笤帚便挥舞着赶人：“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李红猝不及防，差点被拍脸上，急急的躲避：“怎么好好的说着话，还动起手来了？”
    “滚出去！滚！”林红霞只一味驱赶。
    李红招架不住，被三两下扫到了门外，小茜头回见母亲动手，惊奇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心道这一趟也算没白回来。
    屋里，只剩下赵建国和赵建业兄弟，赵建业一言不发。
    良久，经历了这一场闹剧的赵建国幽幽叹了口气：“这事儿是大哥不对，本来是好心，不想弄巧成拙。”
    赵建业抬起头，只问了一句：“那个姓梁的情况，你真不知道？”
    看着二弟不信任的眼神，赵建国怔愣了好久，终是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第101章 反面教材

    李红闹了一场，不只没有使两家关系缓和，反而更僵了。
    连赵建国也气她没有事先打听清楚。
    其实梁天刚的情况李红不是完全不清楚，只是觉得人咋能没有缺点呢？要真是十全十美，哪里轮得到赵小茜这个乡下丫头。
    不过眼下这情形，她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得硬着头皮回了男方，弄的单位领导还挺不高兴。
    ——好不容易侄子相中了，女人又不成了，早知如此，还费什么功夫！
    小茜隔天便返回县城，继续她的冰棍生意，期间梁天刚又来了两次，小茜不是在忙着卖冰棍没空搭理他，便是冷嘲热讽一点好脸色不给，梁天刚虽然好色，却也好面子，再不肯来。
    七月十四，县小期末考试，小茜推着自行车早早的来了。
    今天之后小学就放假了，校门外聚集了好些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小茜寻了个显眼的地方支起小摊。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下课铃响，不一会小学生们背着大大的书包蜂拥而出，小茜严阵以待，今天是最后一天生意，她特地多进了些，若是换不完就带回去给三哥和他们吃。
    一小波人潮过去，小茜的冰棍箱子很快见了底，还有小孩问她放假来不？要是想吃去哪找她。
    小茜摇摇头，除了学校，她再也找不出小孩子如此集中的地方了，若是满大街的转悠，她带不了这么多酒品瓶子。
    孩子们满心失望，抱着手里的小冰棍吸溜吸溜的走了。
    后面的人稀稀落落的，小茜往那边看，一个背着黄书包的小胖墩蹦哒着从校门口出来，先左右张望，看到小茜的冰棍车视线停留片刻，不舍的移开眼，向着不远处同样有些微胖的女人跑过去。
    “妈，我要吃冰棍！”小胖墩声音清脆响亮。
    “考试咋样？”女人接过儿子肩上的书包问。
    “就那样。”小胖墩满脸不在乎，扯着女人的胳膊往小茜摊前拽，“给我买冰棍吃。”
    女人一下子怒了，大声训斥：“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次要是考不到全科85分以上，让你爸揍死你。”
    虽然嘴上骂的难听，女人还是顺着儿子的力道走到了小茜摊子前，一边摸口袋掏钱一边问：“冰棍怎么卖？”
    “不卖。”小茜道指指旁边的牌子，“用酒瓶子换的，一个啤酒瓶换一根普通冰棍，两个啤酒瓶换一根小豆冰。”
    “还挺新鲜。”女人称奇，却依旧掏出两张毛票：“不过我没有啤酒瓶，你卖我一根。”
    “抱歉，不卖的。”小茜礼貌的拒绝，这些天要拿钱来买的也不是没有，小茜一根都没卖过，她进的少，不比那些长期卖冰棍的可以走很低的批发价，小茜进价贵，若是以市场价卖钱，根本没什么利润。
    女人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低头拉自己的儿子：“人家不卖，走了。”
    那小胖子不肯罢休，直接蹲在小茜的摊子前，千斤坠一般坠着他妈的胳膊不肯走：“我不！我不！我就要吃冰棍！”
    “小兔崽子皮痒了是吧！”女人厉声呵斥，“一天天就知道吃，瞅瞅你考那点分儿，还有脸吃？！”
    “呜哇……我就要吃！就要吃！你是后妈！后妈！”小胖子索性开始撒泼打滚，引来路人侧目。
    小茜见这情形，忙拿出一根冰棍递给女人：“给孩子吃吧，不要钱。”
    女人不领情，一把挥开小茜，扬起手照着小胖子的胳膊便打了两巴掌：“你再哭一个试试？！成绩上不去，天天就知道胡吃海塞，你看看她”女人指着小茜训儿子，“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考不上大学，也得跟她一样只能是个买冰棍的，有什么出息！”
    小茜：……
    她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把冰棍放回去，数数剩下的，不过五六根了，索性准备收摊回去。
    合上盖子，包好棉被，小茜正要推车离开，就见不远处向南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跑来，手里高高挥舞着一个文件袋。
    “考上了！考上了！”向南边跑边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上京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考上了！”

 第102章 喜悦

    小茜坐在赵家院子里的树墩上，一遍遍地看着手里的通知书。
    堂屋里，素琴擀面条的声音一下一下传出来，咚——咚咚，咚——咚咚，犹如她的心跳。
    向宾快高兴疯了，听到消息扔下手里的活儿就跑，后头有人喊他，也只摇摇回应一句：“我妹考上大学了，我回家！请个假！”
    向东一直乐的合不拢嘴，坐在赵建业身边看看小茜，忍不住又笑出了声：“爸，咱小茜可真争气啊，嘿嘿嘿，你们说当初成绩出来的时候她老师就说能上了，可真到通知书到了，这感觉又不一样。”
    “是踏实了”，向南扇着扇子，也笑的傻兮兮的，“哥你不知道我当时拿到通知书，队里几个兄弟都说我别给笑傻了，咱家小茜可真牛，这可是重点大学！重点大学啊！”
    向东问小茜：“茜啊，你说你咋就这么厉害呢，一下子考上了上京的重点大学。”
    当初小茜病愈，说要重回学校读书的时候，向东还有些迟疑，只为了不让她再想着张宝利才支持的，如今看来，得亏他跟父母都没反对。
    向宾围着小茜转圈圈，闻言回答：“那叫有成算，有主意，你看她都能想出酒瓶子换冰棍这好法，几个星期赚了二十多块钱，区区一个高考，算得了什么！”
    “还区区一个高考”，素琴端着托盘出来，“那你咋不考一个去呀？小茜，先吃饭，全是好面，一点玉米面跟红薯面也没掺。”
    “我哪是这块料”，向宾挠挠头，“一看见那小字我就脑瓜子疼。”
    小茜小心的收起通知书放在一旁，招呼小铄过来两人分吃。
    小孩吃着面条，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往旁边的通知书上瞟。
    “小姑，这个字念啥？”他指着通知书上的字问。
    “吃着饭可老实些吧，小心把你小姑的通知书弄腌臜”，素琴提醒他。
    “没事”，小茜指着那个字说：“念范，就是模范的意思，给别人做榜样。”
    小铄又指着前面一个字：“那它呢？”
    “念师，老师，就是教书育人，教给我们知识和道理的人。”
    “那小姑你是要去当老师吗？”
    “小姑现在先去学咋当老师”，小茜笑道，“等学会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教咱们小铄呢。”
    小孩瞪眼睛，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向南走过来说：“给我吧，我明儿去给你办粮食关系。”
    “谢谢三哥！”
    小茜现在真的是身心都极其快乐轻松。
    从家人的兴奋和神态间流露出的欣慰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吃完饭，安心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起床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听见小铄和正在逢衣裳的素琴商量：“妈，你给我做个书包吧！”
    “咋？你要书包干啥？”素琴故意这么问。
    小铄今年7岁了，按照承远县的习惯，7岁的小孩可以上学前班，八岁就能上一年级。素琴跟向东商量着，本想送他去上学，但这小崽子不知咋回事，撒泼打滚死活不乐意去。
    赵家峪没有小学，最近的小学在庄村，集中了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
    庄村小学比较简陋，即便是集中了附近好几个村子的小孩，全校学生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多个，老师只有三个。平时上课一三年级在一个班、二四年级在一个班。
    同一个教室里，老师先给左边的一年级讲半堂课，留了作业再给右边的三年级讲半堂，所谓的学前班更没什么正规样子，庄村小学的学前班就是老校长的媳妇儿带着一群小孩玩儿，平时教些简单的1+1＝2。
    而且庄村小学离赵家峪有七八里地，这年代可没什么校车，全靠小孩子们双腿走路，偶尔家长有空了，会骑自行车接送那么一两回。
    考虑到这些情况，他们便没急着让小铄去上学，反正学前班那点东西，在家里也能教。不想今日小孩儿却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第103章 有情况

    “咋忽然想上学咧？之前是谁哭着喊着不要去学校的？”素琴挑眉看他。
    小铄蹦着高叫：“我想上学，还想让小姑教我，将来也跟小姑似的，考上恁好的大学，让你们都高兴！”
    素琴被逗得咯咯笑：“那你小姑可教不着你，她上恁好的大学，要是毕业后去咱这小破学校，不得亏死。”
    “啊？”小铄傻眼了，愣愣的竟然问：“那咋弄啊。”
    “小姑虽然教不了你，但小姑能送你呀。”小茜自门口进来，笑嘻嘻的道，“你去上学，小姑早上送你，晚上接你成不？”
    大学开学比小学晚，她肯定能留在家里接送小铄一阵子。
    小孩想想，终于点点头：“那小姑你说话算数。”
    “我保证！”小茜脆声声道。
    此刻的她们想不到，小茜没教成小铄，倒是小茜的同学成了小铄的老师。
    开学那天小茜跟大哥一块去送的，到了庄村小学，却遇上了徐凤娇，她现在已经是庄村小学的一名老师了。
    徐凤娇见到小茜很兴奋：“我都听说了，你考上了上京师范，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你怎么来这里当老师了？”小茜问，徐凤娇没够线，成绩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落榜了，以她的成绩，补习的必要性不大，“本来我爸想给我说亲的，我不乐意，正好庄村小学缺老师，我就自个来了。”
    高中毕业本就少见，更何况是这么个破学校，根本没人愿意来，徐凤娇毛遂自荐，当即被老校长当个宝贝似的留下了。
    “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也不是正式工，但好歹能养活我自己。”徐凤娇说。
    “慢慢来吧，有个开头就是好的。”两个人又聊了会，小茜最后拜托她多照顾一些小铄。
    回家的时候，向南也刚好从承远回来，还带回了程庭润的信，并好几瓶桃罐头。
    “你买的，三哥？”小茜先被桃罐头吸引了注意。
    “不是”，向南面上平静，“唐护士给的，说是恭喜你考上大学，直接送去了公安局门口。”
    “唐护士？”小茜一愣，看着三哥表面若无其事其实颇不自在的样子，顿时有点明白了，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三哥跟人家一直有联系哦~”
    最后一个“哦”字拉了老长的音，引得全家人侧目，都察觉出了点什么。
    向南摸摸鼻子：“那不是上回那事儿人家帮了好多忙，总得谢谢人家不是。”
    “这么多桃罐头，得花多少钱？”林红霞有些担心的开口。
    “都是她自个做的，不花钱。”向南道。
    小茜笑意更盛，当下撬开一瓶尝了，甜滋滋的。
    “好吃！”小茜称赞，“唐护士手艺真好，三哥将来有口福喽~”
    “瞎说啥呢。”向南瞪她。
    小茜才不怕，抱着罐头瓶子笑的像只小狐狸。
    林红霞看了一眼丈夫，心道看样子是真有情况啊，她心里又高兴又担心，寻思着必须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向南。
    且说程庭润那封信，他得知小茜考上了上京的大学，先是一番恭喜，接着勉励她到了大学也不可荒废学习，仍需继续努力。
    在信的最后，程庭润提出，邀请赵建业一家去上京。
    距离小茜开学还有不到两周，程挺润表示，他们应该来看看小茜未来的学校。
    上京这几年经历了巨变，“你不总想让孩子们看看世界吗？在咱们国家，再没有比首都更能开眼界的地方了”，程挺润如是说。
    他在信中盛情相邀，赵家有一个算一个，连小不点赵铭都算上了，请他们一定来上京做客。

 第104章 上京

    晨霭朦胧中，在第一缕阳光照耀上京的时候，赵建业一家站在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映入人眼帘的是一个疏朗宽敞的院子，蓝瓦房子精致优雅，房顶有几棵草稞子轻轻摇曳，砖雕的五脊六兽已经流露出岁月沧桑的陈旧，却依然漂亮生动。
    朱红色的柱子和栏杆应该是最近重新漆过的，给有些陈旧的房子增添了几丝活力和喜气。
    两片翠竹郁郁葱葱，竹叶映出大片阴凉，再加上四面随处可见的盆栽花草，让古朴的院子显出一派盎然生机。
    这里是程庭润在上京的家。
    赵建业并没有听从程庭润的建议全家都来，小铭还太小，素琴得照顾他，再加上家里不能没人，最终向东和素琴留下看家，其余人高高兴兴的来了上京，连向宾都跟厂里请了假，说一定要来看看小茜的大学。
    林红霞和小铄都有些晕车，其余人虽然不晕，但坐了一整夜的火车，精神也好不到哪去。
    程庭润早熬好了一大锅小米粥，又买了一大袋子油条和包子，家里平日就有不少种类的酱菜，程勉之给众人盛了饭，大家就在院子里竹林底下吃。
    吃着饭，便有一对老夫妻过来打招呼，老两口看起来七十多岁，老头手里拎着个鸟笼子，老太太乐呵呵的：“程教授，家里来客人了？”
    程庭润笑着应了声，老夫妇就笑呵呵的提着鸟笼子出去了。
    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下肚，小茜顿觉舒服不少，林红霞还是有点难受，赵建业也一夜没睡好，程庭润便让几人先去休息，小铄倒是恢复的快，吃饱了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他倚在小茜身边，一直转着身子四处看。
    “小铄喜欢程爷爷家不？”程庭润笑着问。
    “您家院子好大，房子好多哦。”小孩诚恳又惊奇的道。
    程庭润得哈哈大笑：“走，爷爷带你参观参观。”说着便要起身牵他。
    小铄下意识的往小茜身后藏。
    “怎么，跟程爷爷还认生啊。”程庭润逗他。
    小茜索性起身，牵起小铄的手：“小姑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向宾见有热闹可瞧，立刻也跳起来跟上去。
    “爸，我去吧。”程勉之站起来道，他爸昨夜等赵伯伯一家也没怎么睡好，“您去里屋歇着，或者陪赵伯伯说说话。”
    “中”，程庭润爽朗道，“那你们年轻人玩。”
    程庭润的家可真大啊，正屋加上东西厢房，再算上前头的倒座，足有十几间屋子，正正经经的四合院，小茜咋舌，再过几十年，这院子价值就得过亿了，程叔真有钱！
    正屋三间大瓦房，是程庭润的住处，赵建业和林红霞便被安排在此处休息，接着是东西厢房，房间空荡荡的，家具都被清了出去，还有刷了一半白的墙壁。
    “正装修呢”，程勉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准备做婚房用。”
    “呀！”小茜惊奇，“勉之哥要结婚了吗？”
    “等我毕业就结”，程勉之道，“先准备着。”
    听这意思是有女朋友了，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小茜真心恭喜。
    几人又往西厢房去，刚到门口，忽然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中等身材，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个破了洞的白色跨栏背心，下面一条灰色短裤，脸上那表情，用向宾的话就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一样。”
    这人见了小茜他们，一脸的鄙夷，冷哼一声摇摇晃晃的出门了。

 第105章 房子

    程家这所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完完全全属于程庭润的个人财产，但当年程庭润被下放，程家妻离子散，这房子便空了出来，被人一拥而上抢占了，一住就是十几年。
    程庭润回京后，房子自然也要还给他，但是人家住了十几年，岂是说赶走便能赶走的。
    虽然程庭润占着理，又有政府下发的文书，但是别人一家老小，哭求下跪就是不走，你又有什么办法？
    历经了好几年，他才慢慢收回了房子的大半地方，如今还住在这里的就吃饭时见到的那对老夫妇，再有便是如今这人了。
    老夫妇住在前头的倒座房，都七十多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住到死也没几年了，而且人家已经商量好了，儿子儿媳已在上京买好了房子，等装修完，过个一年半载就搬家。
    唯独西厢房住着的这家，着实难搞。
    刚才一脸欠揍的中年男人名叫张志洪，在一家车床厂上班，但经常不去，据说是有病，一身的病，不能累着不能气着只能养着的金贵病，也就是因为他这个病，程庭润父子虽然看见他就生气，却一直不敢用强硬的态度赶他走。
    “别理他”，程勉之对这人也极是厌恶，只能眼不见为净，他推开西厢房的门，邀请赵家人进去看。
    “咱还能进去吗？”小茜不确定的问。
    “哪咋不能”，程勉之道，“都是咱自家的房子，想去哪去哪。”
    一进屋里，小茜几人同时张大了嘴巴，实在是这屋里陈设着实诡异了些。
    整个的家具和其他东西从正中间分开，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北边是全新的一套沙发和茶几，还有洗衣机、电视机和录音机，都是全新的。
    而南半部，各种陈旧的家具挤的非常满，摞起来很高，一套很旧的木沙发只有一个单人的空间能坐人，其余空间摞满了东西。
    “总算把西屋收回来一半了，都是你们玲玲嫂子的主意，她说想趁着我们结婚的机会，把房子要过来，要不然以后肯定就更没有机会”，程勉之道，“开始的时候，张志洪家占的是东屋，玲玲说我要结婚，自然得用东屋当婚房，便将人赶去了西厢房。之后就是前两天，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我们便以东厢房正装修没地方住为由，让他们把西厢房腾一半出来。”
    “那他们就乖乖腾了？”向宾觉得以刚才看到那人的尿性，不可能那么听话。
    “哪啊，闹了好大一场呢。”程勉之说起这个就来劲，眉飞色舞的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那一副斯文的书生摸样。
    听说让腾一半西厢房，张志洪开始特横，又是那一套无赖把戏，他整天装病，程庭润父子不敢动他，可玲玲不怕，她是女的，豁出去了张志洪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张志洪说什么也不腾房子，玲玲就抄起他家的东西往外扔，张志洪过来想跟她耍横，还没走到跟前玲玲就开始大骂张志洪耍流氓，直接上巴掌抽……
    “连派出所都来人了，最后，喏，你们也看到了，居委会做主，我们各占一半，张志洪五年之内搬走。”程勉之不无自豪的道。
    向南伸出拇指：“巾帼胆气若此，令我须眉男儿汗颜！”
    向宾伸出拇指：“玲玲姐，女中豪杰！”
    小茜伸出拇指：“带刺的玫瑰！”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谁跟这儿夸我呢？”
    随即，一个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大卷发的漂亮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06章 赵玲玲

    赵家几人都是头回见到赵玲玲，不约而同，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种惊艳其实更多的来自于对方的穿着打扮，赵玲玲有着和承远那样的小城女性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装束，单论相貌来说，她其实比不上小茜，但眉宇间透露出那种张扬和自信，确是小茜无法企及的。
    程勉之赶忙给几人介绍，赵玲玲是个十分爽朗大方的性子：“这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碰巧他们都姓赵。
    “玲玲姐好。”小茜叫人。
    向南和向东也都打了招呼。
    赵玲玲一边脆生生的应着，一边毫不顾忌的打量小茜：“哎呦，我还觉着自个够漂亮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更标志的呢！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说着还去捏她的脸。
    小茜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红着脸僵在原地，心道自己这是被美女姐姐调戏了吗？
    程勉之笑着拉下赵玲玲的手：“瞧你把小茜给吓的，人孩子可是文静小淑女，受不了你这种风格。”
    赵玲玲格格的笑起来：“没事，往后就习惯了，听说你考上了上京师范大学，真牛！往后常来常往的，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你玲玲姐。”简直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是啊小茜，别见怪，你玲玲姐就是这个性子，大大咧咧的。”程勉之笑着解释，看向赵玲玲的眼睛里都是暖意。
    小茜是后来听大人们说起，赵玲玲曾在大学的时候受过情伤，她原本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男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一所学校。
    男生成绩很好，赵玲玲却一般，后来虽然上了不同的大学，仍旧没断了往来，感情还像从前一样好。
    赵玲玲念的专科，很快毕业，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一家很普通的单位上班，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谁知一年后，却传出男方出国的消息。
    赵玲玲是在那男的临走当天见了人最后一面的，之前竟瞒的一丝消息都不露。
    “都要出国了，我该恭喜你啊。”在机场，赵玲玲这般对男人说。
    男人自知理亏，讷讷的不说话。
    赵玲玲强忍着泪水：“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怕我缠着你？呵呵，我赵玲玲又不是非你不嫁了，你早点跟我说明白，咱俩好聚好散不就得了，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赵玲玲撂了一番狠话，潇洒的走了，背后昏天黑地的哭了三天，之后就发誓再也不要对男人真情实感。
    直到遇见程勉之。
    那会她辞了工作，自己做玉器生意，刚进了一大包玉器回来，不幸遇上了抢劫的，那可是价值连城啊，急的她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大喊抓小偷。
    程勉之当时恰好在附近，二话不说就去追人，最后东西是追回来了，人却被抢匪划了一刀，直接住院。
    开始是出于愧疚和感谢，赵玲玲每天去医院亲自照顾，一来二去的生出感情，她慢慢发现程勉之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勉之，你领着他们先看，我过去见见叔叔阿姨去。”赵玲玲又拍了拍小铄的头：“随便玩儿啊，自个儿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完一路高跟鞋“哒哒”的往正屋去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看完了四合院出来，看到赵玲玲已经在准备做中午饭了，程勉之见了便上去帮忙。
    午饭是炸酱面。
    地道的本地小吃，在这个季节吃来亦是爽口。
    几个年轻的早已恢复过来，赵建业休息半天也差不多，只有林红霞还恹恹难受，但她不想因为自己一点不舒服让一大群人都围着转，所以也起来吃了点面条，硬撑着和大家说笑。
    赵玲玲等众人吃完，收拾了锅灶才离开。
    到了第二天，按照程庭润的安排，第一站自然是小茜未来的大学。
    上京有名的学府如今还不像后世一样对外开放，但是程庭润是有名的大教授，自是有些人脉，早安排好了。

 第107章 决心

    上京师范不愧是全国数得上号的头等学府，才一进校门，那股不同于外面的浓郁气氛扑面而来。
    小茜管这个叫“书香之气。”
    虽然正值暑假，学校里还是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抱着书本走过，有的骑着自行车穿行。
    “都是些研究生，留在学校帮导师做课题的。”程庭润解释道。
    赵家人顿觉钦佩。
    在他们赵家峪，高中生都很少见，像小茜一样考上大学的那就是“珍稀物种”，是要被所有人围观的，这里却随处可见研究生，那可是比大学生还厉害的。
    而小茜未来便要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想想便觉得自豪。
    程庭润带他们参观了学校的礼堂、纪念馆、食堂，还在图书馆外转了一圈，赵建业怕打扰里面看书的学子，就没进去。
    本来程庭润还想带众人顺便去临近几所大学也转转的，但师大实在太大了，林红霞又想各处都看看，程挺润便也由着他们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程庭润做主在外头吃的晚饭。
    这也早在他的计划之中，难得赵家人来一趟上京，他是一定要带他们去一趟饭店的。
    赵建业拗不过，终是同意了，不过也表示仅此一回，若是再这么破费，那下次他们可不敢来了。
    虽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一见到饭店，众人还是被这古朴庄严的外观所震撼。
    “这……吃一顿得多少钱啊。”林红霞有点不安的扯扯赵建业的衣摆，“要不咱还是回家吃罢。”
    赵建业也有些忐忑。
    程勉之见状忙道：“没多少钱，大伯大娘别担心，我爸早就订好了，今儿就算不吃，人家也不退咱钱。”
    林红霞听他这么说，只得同意。
    小铄一手拽着向南，一手牵着小茜，有点怯生生的。
    小茜安抚的捏了捏手里的小爪子，率先迈出步去。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入眼帘的是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和穿梭其中、衣着光鲜亮丽的时尚男女。
    立刻有打扮精致的服务员礼貌的上前，简单询问过后将众人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大雅间。
    小铄一进屋就被那个非常大的两层餐桌给惊住了，坐在餐桌边好一会儿，才轻轻对小茜说：“小姑，吃饭的桌子跟楼房一样好几层。”
    小茜自然见过这些，她轻转了转桌面：“桌子大，咱这边的人够不着爷爷他们那边的菜，你看这样轻轻一转，上面那层小圆面就动了，这样就不用站起来去够那边的菜了。”
    小铄对着转起来的桌子非常惊讶，一动也不动的看着。
    冷菜很快就上来了，小家伙看着摆放的跟艺术品一样精致的冷拼盘子，都没动。他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让吃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面前那些盘盘碟碟都是干什么的。
    程庭润和程勉之干脆把不需要的东西都给收起来放在了旁边，程勉之又给众人满上饮料，笑着招呼大家动筷子。
    小茜把一块看起来非常有食欲的酱牛肉放在小铄面前的小碟子里：“尝尝这个，想吃哪个就跟小姑说，小姑给你夹。”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动手去夹桌子上的菜，他觉得那么漂亮的东西好像不应该弄乱。
    服务员推开门进来上菜，小茜隔着门缝看到了外面华丽喧嚣的大厅。
    这里和赵家峪就只隔着一夜的路程，却像从远古洪荒走向现代文明般遥远。
    此刻穿着漂亮衣服坐在讲究的餐桌上吃着山珍海味的人们，不知道在离他们只有几百公里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们易衣而出，并日而食，那里的孩子为一块橡皮、一根铅笔而喜悦、而发愁。
    小茜看看身边的小铄，小家伙正夹了一块鸡肉往碟子里放，发现小茜正看着他，就咧开嘴巴笑：“嘿嘿小姑，这个好吃，可香了。”
    小茜摸摸他的小脑袋：“嗯，好吃你就多吃点。”
    他表现出了孩子最原始的反应，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大家都是大人了，即便惶恐惊讶，也不会像小铄一样表现出来。
    小茜在心里默默发誓：终究有一天，她会让家人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不会因一顿饭而惶惑不安，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成为赵家人生命中昙花一现的美好回忆。

 第108章 摩擦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可是赵家人却还不困，他们完全沉浸在白天小茜学校的美好，和晚上那顿饭的震撼中。
    “得亏我来了”，向宾还在兴奋，说说笑笑的往西厢房这边走。
    西厢房一排房子，几个小的都给安排在这边住。
    “那个张宝利，在国营大食堂办了顿酒席就吹的不行，等我回去了，非让他知道知道真正的大饭店长什么模样！”
    向南却是对小茜的学校很是向往：“一想到以后咱小茜就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三哥心里就说不出的骄傲。”
    “小姑最厉害了！我以后也要考上京来上大学！也带咱家人去大饭店吃饭！”小铄早没了一开始的局促，反而兴奋异常。
    小孩儿话音才落，便见对面的门打开了，刚开始是一条缝，后来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伸头往这边看。
    应该是张志洪的妻子乐桂英，听玲玲姐说，她原先是纺织厂的女工，如今下岗在家，整日里唯唯诺诺的，对丈夫惟命是从。
    小茜几个没打算理她，正准备回各自房间休息，忽然对面的门开大，张志洪出来了，对着众人就开始发难：“干嘛啊你们？这儿还住着别人呢你们不知道？吵那么大声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真是一群乡巴佬，没一点教养。”
    他嗓门洪亮，说话更是不客气，向宾第一个就要往前冲，向南伸胳膊拦住了他，含着笑对张志洪说：“是啊，真太没教养了。但凡有一点教养的人，就不会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但凡有一点教养的人，就不会赖在别人家里，还对主人家的事儿说三道四、大放厥词；你这个城里人的教养可真好，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来，真让我们这些乡巴佬长见识。”
    张志洪气得哆嗦，手指着向南大叫：“你说谁没教养？说谁下作？你……”
    小茜不甘示弱，也开口：“当然说你了，要不然你出去再给找出一个比你更没教养的来？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张志洪气的喘粗气，乐桂英拉着人往屋里拽：“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看着向南强硬的姿态，张志洪明白自己今天是挑错时候招惹错了人，但为了面子他却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我跟你们说，我可是有病，今儿个我要是……”
    向南笑着打断了：“今儿个甭管你是死了还是病了，也是你自己作的，跟我们一毛钱的关系没有，好走不送啊您呐！”
    张志洪不屑的哼了一声，进屋就把门给摔上了，跟在他后面也准备进屋的乐桂英差点被门打了脸，满脸的憋气无奈。
    几人谁也没把这点小摩擦放在心上，依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倒是第二天赵玲玲过来听说了这事儿，指着张志洪的门口好一顿骂。
    对面门里一丝儿动静也无，小茜不得不佩服玲玲姐的彪悍。
    ——对付无赖，还得是玲玲姐这样的，太讲理了不行。
    “咋地，变相说你玲玲姐不讲理呗。”赵玲玲故意道，说着就要来扯小茜的脸。
    小茜赶紧往一边躲，嘴上不住求饶：“不敢不敢，玲玲姐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最最厉害了。”
    “这还差不多。”赵玲玲满意的点点头，终是逮着小茜狠狠揉了两把，把她捏的嗷嗷叫，也不知自己这张脸怎么得罪赵玲玲了，她有事没事的就爱捏两把，小茜着实苦恼。

 第109章 游上京

    一大早，程家门外就来了三辆脚踏三轮，车夫是几个穿着汗衫的本地人，他们是程勉之特地找来，带着赵家人游上京的。
    程庭润和赵建业、林红霞坐一辆，向宾和小茜小铄一辆，向南和程勉之坐一辆，开始正式的游上京之旅。
    第一天，应赵建业要求的：伟人纪念堂。
    三轮车在上京的大街小巷穿行，赵家人这才真正见识了上京的繁华。
    不光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人流，还有许多他们也说不出来的细节，这个城市以无所不在的时尚和喧闹昭示着它超然不凡的地位。
    小铄一直紧紧拉着小茜的手，他又变成了一个十成十的小乡巴佬，眼睛完全不够使，没完没了的街道和车流，没完没了的楼房和人群，匆忙而过的和惬意悠闲，都让他兴奋的同时又非常惶恐。
    在纪念堂排了大半天队，才终于得见躺在水晶棺里的遗容，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第二天，紫禁城，所有人都被那巍峨华贵的建筑给吸引住了，黄昏时从里面出来，大家还都意犹未尽。
    第三天，皇家陵园。
    第四天，西海子划船。
    燕城地处内陆，赵家人从没划过船，从大人到小孩都异常兴奋，小铄更是直接玩疯了，嚷嚷着以后要买一艘大船去海里划。
    第五天休息一天，程庭润带大家去吃上京有名的小吃，这又和那晚去的大饭店不一样了，大饭店是上京的巍峨繁华，而小吃则是上京人的烟火气。
    其实这些地方小茜前世都去过，而且像一些名胜古迹，跟后世也差不多少，按照程庭润的计划，接下来还要再去几个地方，小茜便提出不跟他们一块去了。
    “反正我以后在这上学，能去的机会多着呢。”小茜如此这般说。
    她是想到处转转，上京不比承远，这里更富裕，自然花销也高。
    虽然师大不需要交学费，但是生活费肯定不便宜，她想提前走走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法子，哪怕像在承远那样卖卖废纸，也总算一点收入。
    这日之后，程家父子继续带着赵家人游览上京，三位老人体力不济，基本是玩一天歇一天，向斌他们这些年轻的则不需要，长辈们不参加的时候，程勉之就会带他们玩些“年轻人的时新玩意”，有时候赵玲玲也会一起，小茜则每日游走在上京的大街小巷。
    这个时候的首都还不像几十年后那般繁华，市中心范围很小，出了中心区的城郊依旧荒凉，小茜主要转了城东、城西和大学城附近的几个地方。
    最繁华的要数上京西边的一整条街，当地人称这里为“西门”。
    在西门大街，各色五花八门的商贩数不胜数，有单独开个小门市部卖本地特色小吃的，有干脆摆个地摊，贩卖衣物鞋袜的，还有旧书店、茶社、杂耍卖艺……不胜枚举，其中要数“西门百货”独占鳌头。
    四层高的大楼，每一层都有十几个窗户，橙红色的墙面让这个庞然大物看起来更加引人注目，里面经营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光卖衣裳的就有整整一层，还有这个年代最为流行的化妆品、雪花膏……
    都说古往今来，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挣，小茜一连三天来到这里，企图跟摊主们搭上话，想要探听一些内幕消息。
    可惜她一没有浓郁的京味儿口音，二没有可以照顾摊主们生意的经济实力。这些商贩也精明的很，若是寻常闲聊，能跟你侃到天南海北，可若是涉及到生意，便成了锯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三天，小茜几乎一无所获。
    黄昏时分从百货大楼出来，小茜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刚出了大楼门口，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姑娘，你等等。”
    小茜回头，见是一名不认识的青年男人，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第110章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你是不是想找个事儿做？”
    男人瘦高的个儿，黑黄的面皮上两只圆眼睛黑的发亮，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前世无数骗小姑娘传销和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在小茜脑海呼啸而过，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男人：“没有，我要回家了。”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男人咧开嘴笑起来，两撇小胡子跟着一抖一抖的，“我看你在这转悠好几天了，要是想找活干，我这倒有一桩生意。”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小茜狐疑，但看周围人来人往，想来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便大着胆子问：“什么生意？”
    “卖衣裳”，男人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什么衣裳，为什么找我？”小茜问。
    “你跟我来”男人说着，转身就要往墙角走。
    小茜再次警惕。
    男人走出两步，看她没动弹，颇有点无奈：“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不过哥哥我真不是坏人，咱都是正经做生意的，那犯法的事可不干。”
    他说着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墙角，让小茜瞧：“看见了吗？那是我的货，想让你过去瞧瞧。”
    小茜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丢着一个蛇皮袋子，看位置不偏僻，才半信半疑的过去了。
    男人当先一步，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似的，轻手轻脚的打开蛇皮袋子，里面叠放着一些衣裳，虽然有些杂乱，但是新衣裳没错，只不过……
    “怎么每个款式只有一两件？”小茜很快发现。
    “你就说这衣裳如何吧。”男人带着点隐秘的得意。
    小茜拿起一两件仔细看，发现他的衣服比百货大楼里卖的都好看。
    “款式更超前”，小茜评价道。
    “嘿，我就知道没找错人。”男人乌黑的眼珠子更亮了，“这可是从南边弄得最时新的货，不是我吹啊，整个四九城卖的怕是都没几家。”
    这么好的货，肯定是不愁卖的，可为什么要找自己呢？
    小茜心中不解，便也问了出来。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男人道，“我看小姑娘你身条模样都是顶顶漂亮的，若是穿上我这衣裳，在外头这么一站，还怕别人不买吗？”
    原来是要找自己当模特啊，小茜了然，心道这男人思维还挺超前，有生意头脑。
    两人又说了许多细节，并互通姓名，男人叫胡发，让小茜称呼他发哥，说以后就根据衣裳卖出的多少给她结工钱。
    小茜觉得可行，后面又跟发哥见了几次面，听到周围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发子”，便愈发放了心。
    发哥让她试穿过两件，小茜只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有人来问衣裳怎么卖，可见是真受欢迎。
    可惜发哥手里的货实在太少，卖不起来。
    “等过两天货源到了，我就去进货，到时候咱就正式开卖。”
    小茜算算时间，再过几日她就要开学了，怕是不能全天在这，便道自己只能没课的时候来。
    发哥没想到她还是个大学生，顿觉更加满意，对于小茜的特殊情况也比较包容。
    另一边，赵家人的京都游也即将结束，小茜暂时没说自己找活儿的事，说了怕家里人反对，她自认凭自己两辈子的经验，决计不会吃亏。
    八月底，小茜和程家父子一起，将赵家人送上了回程的火车。
    列车呼啸着走远，小茜被独自留在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九月一号，上京师范大学正式开学。

 第111章 大学

    报道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从进校门开始便有高年级的同学一路引导，新生们只需要在规定的地方填写表格、办手续就好。
    程勉之和赵玲玲来送的小茜，不到半天时间，三人已经站在小茜的宿舍里了。
    引路的学长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把他们引到宿舍就离开了。
    站在这一方小小的寝室里，小茜忽觉恍如隔世。
    前辈子她也是住的这样的六人寝，不大的寝室里摆着三张上下床，小茜在西南角那张床下铺的栏杆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上铺贴着“陈大芳”；对面上铺是“沈娟”，下铺是“刘丽君”；隔壁的上铺是“徐丹”，下铺是“朱倩倩”。
    程勉之找了条毛巾，将小茜的床铺都擦了一遍，赵玲玲手脚麻利的帮她铺好了床。
    小茜挺不好意思的：“勉之哥、玲玲姐，真是麻烦你们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就成了。”
    “跟我们你还客气啥”，程勉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就是”，赵玲玲也道，“以后有啥事就来找我们，知道了吗？”
    “嗯。”小茜使劲儿点头。
    三人说着话，屋里一下进来好几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簇拥着一个女生走进来，说着小茜听不懂的方言。
    那女生个头比小茜高些，短头发，看起来稍微有点壮实，她眼睛看了一圈，竟是直奔自己这边。
    原来是小茜的上铺陈大芳。
    陈大芳是从西北来的，小茜后来听她描述过，那里是比赵家峪还贫穷的存在，贫穷且荒芜。
    尽管国家对那里的高考有很大的优惠政策，但如陈大芳这般能考上大学的依旧少之又少，陈大芳也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
    报道一共三天，她们是第一天到的，入学手续和生活必需品都办好了，没别的事儿，程勉之和赵玲玲便走了。
    临走也不忘叮嘱小茜，有什么事一定得去找他们。
    程勉之虽然年龄不小，但他其实也只比小茜高了一个年级而已，他的学校不及小茜好，但距离不远，往来很是方便。
    “放心吧，俺大芳可会照顾人，让她多照应点您妹子。”陈大芳的哥哥勉强说着让他们能听懂的话，笑的十分憨厚。
    两家人互相道了别，程勉之便和赵玲玲离开了。
    陈大芳的家人远道而来，当天是回不去的，他们在外头定了旅馆，晚上陈大芳是陪家人在外头吃的。
    小茜一个人去了食堂。
    她知道上师范大学是不用交学费的，但没个月发二十五斤的粮票，还有三十元菜票，这也太多太好了。
    一份排骨三毛钱，荤菜基本是这个价；素材都是一毛五，花样很多，量也足，跟承远高中完全不能比。
    小茜吃了一顿饱饱的晚餐，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又来了两个同学。
    瘦瘦小小，嗓门却很大的刘丽君正不知因为什么事儿跟家人发脾气，她们操着浓郁的南方口音，小茜是一点听不懂，只感觉出刘丽君颇有些暴躁。
    她隔壁上铺也住了人，见小茜走进，从耳朵里取出耳机，探头跟她打招呼：“你好呀，我叫徐丹。”
    “我叫赵小茜。”小茜回以礼貌的微笑，“你吃过晚饭了吗？食堂现在应该还有饭菜。”
    “没事，我在外头吃过了。”
    “走走走！”忽然旁边一声大吼，小茜这下听出来了，下意识的想往那边看又忍住。
    徐丹冲她眨眨眼，俏皮的咧了咧嘴，便缩回床上，塞好耳机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小茜可没有她那些设备，为了避免尴尬，她决定去校园里溜达两圈。
    再次走在校园里又不同于之前，如今这里多了许多年轻的身影。
    抱着书本、有的拎着暖瓶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满是蓬勃的朝气。
    溜达到礼堂的时候，里面正在放电影，小茜进去看了后半场，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回到寝室，陈大芳已经回来，眼圈红红的，徐丹正在轻声安抚她。
    白天看起来憨厚可靠的陈大芳，没想到也是个不舍得家人的小女孩。
    小茜跟着说了许多宽慰的话，不到十一点钟熄灯，三人便都睡下了。
    之后两天刘丽君都没回来，小茜和陈大芳、徐丹相处的不错，三人一块吃饭、一块打水、一块去礼堂看电影，慢慢消解着远离故土和家人的思念。

 第112章 室友们

    朱倩倩和沈娟都是最后一天到的，沈娟是上京本地人，她一开口大家就听出来了，京味十足。
    朱倩倩则说是有亲戚在上京。
    刘丽君是最后一个到的，倒没了之前那个暴躁样子，但也不爱搭理人。
    三天报道结束，小茜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开学仪式上，校长在隆重的宣布：走进大学的第一步——军训。
    仪式结束之后，新生们领到了训练的军装，下午便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
    所谓军训，就是在操场上不停的列队走正步、喊口号，被许多同学视为酷刑。
    小茜也不轻松，每天训练结束回到寝室就一点也不想动了，陈大芳更是直接摊倒在地上，死活爬不上上铺。
    小茜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主动提出：“要不咱俩换换吧，你睡下铺。”
    对面刘丽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翻个白眼倒在了自己床上。
    “真的吗小茜？太谢谢你了！”陈大芳简直狂喜，当即便在徐丹的帮助下，跟小茜换了铺位。
    小茜和沈娟、刘丽君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刘丽君对小茜、陈大芳两人的鄙视，几乎整个寝室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刘丽君家是温州的，那是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暴发户的聚集和发源地，她爸爸是暴发户中的一员，抓住了这个时代的浪潮，什么挣钱就做什么，想不发财都难。
    她最爱跟沈娟和朱倩倩说话，只可惜沈娟不爱搭理她。
    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沈娟有着骨子里高人一等的傲慢，寝室里的人似乎都入不了她的眼，确切地说，除了晚上睡觉必须回寝室之外，沈娟大半时候都是不见踪影的，她都在找她上京本地的同学玩。
    就算只是晚上回寝室睡觉，沈娟的鄙视也存在感十足。就曾因为张大芳把胳膊肘放在她床沿上而出言不逊，还警告其他人以后别碰她的床。
    当时陈大芳军训回来累极了，倒了一杯水，随意把胳膊放在刘丽君的床沿上靠着床喝水，就这么一个动作，便招来了沈娟明显带有歧视的话。
    小茜当时都替陈大芳气愤，但好脾气的陈大芳只是脸红了红，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小茜没想到第三天同样的遭遇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那天晚饭后她洗漱完回来，把刷牙杯挨着桌子上一排缸子刚放好，沈娟走过来一下拿走了小茜挨着的那一个，满脸嫌恶的对说：“以后别把你的缸子挨着我的放。”
    小茜差点拿缸子摔她脸上，只是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到哪里都有这种人，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最后她把自己的刷牙杯放在了桌子最边缘处，没吭声躺在了床上。
    因为这些小摩擦，刘丽君更看不起两人了。
    朱倩倩是个张扬性子，最爱请客和炫耀，向别人展示她的生活有多好，刘丽君觉得她俩是同一种人，自然该多亲近。
    至于徐丹，小茜有次看到她常戴着的耳机，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国外某知名品牌，小茜能认识也是因为前世的网络发达，但这个时代能拥有这样的电子设备，家庭情况可想而知。
    小茜也是后开才知道，徐丹家里是开矿的。
    但徐丹一点也不张扬，跟小茜她们吃同样的饭菜、穿普通的衣裳，外表完全看不出开她家里有矿的样子。
    用徐丹自己的话说：“那都是我爸的钱，又不是我的，有什么可炫耀的。”

 第113章 第一次合作

    为期两周的军训终于结束了，小茜开始正式上课。
    大一大二都是公共课，马哲必不可少，还有大学英语、思修之类，好在课程安排的并不紧密，这让小茜有时间去跟胡发卖衣服。
    总算这次货多了些，他们没有摊位，只是让小茜穿着一身衣裳，两人站在西门百货的门口，所有的衣服都堆放在胡发的蛇皮袋子里。
    “要不咱找块布铺地上，把衣裳摆出来卖吧”，小茜提议，她再怎样也只能穿一身在身上，那么多漂亮款式不能全部展示。
    “不用”胡发只简单的道，“等着吧，一会就都卖出去。”
    果如他所言，约摸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西门大街的人流大起来，往来百货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被小茜吸引视线。
    不一会，便有人上前询问，直接点名了要小茜身上这身。
    “上衣28，裤子19，开门红就给您45块钱拿走。”胡发熟稔的道。
    小茜在一旁听着，下巴差点没惊的掉下来。
    她不知道胡发进这衣裳花了多少钱，但是一身衣服卖价就相当于三哥一个月的工资，未免也太赚钱了！
    那人皱了皱鼻子，显是觉得有些贵了，想要讲价。
    胡发看出苗头，抢先开口：“我这衣裳可是南边最时新的款式，整个上京都没几件，您瞅瞅这面料、这款式，值这个价。”
    那人显然是十分喜爱这身衣裳的，但又觉得太贵，便道她先看看，一会儿再说，转而进了百货大楼。
    “放心吧，肯定得回来。”胡发笃定的说。
    不一会，这人从西门百货出来，直奔胡发摊前：“四十块给我来一身，行不行？”
    “得嘞！”胡发喜笑颜开，麻利的从蛇皮袋子里翻出同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茜看他那喜笑颜开的样子，估摸着这一身衣裳能赚不少钱。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买，大多是问的小茜身上的款式，胡发让她先后换了好几套衣裳。
    不到晌午，蛇皮袋子就已经空了。
    小茜粗略估计，他这一上午应该赚了不下几百块，这钱也忒好赚了些。
    胡发将蛇皮袋子卷吧卷吧揣进口袋，拍了拍小茜的肩膀：“走，发哥带你吃好的去。”
    小茜看看时间道：“下午还有课，我就不去了，等我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换啥呀穿着吧，哥送你了”，胡发大手一挥，“走走走，不差这一会，吃饭去！”
    菜过五味，小茜才知道胡发为何如此大方。
    饭桌上，胡发一脸为难的跟小茜商量，这次先不给她结钱：“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要有货，咱的衣裳不愁卖！哥是这么想的，用今天卖衣裳的钱狠狠的进它一大批货！下次再赚钱那就得翻倍，到时候哥再给你分，怎么样？”
    小茜自是不愿意的，但看胡发的意思，显是已经决定了的，她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用这次本该给她结的钱当做投入入股，下次再卖衣裳，就按照比例给她分钱。
    胡发显然没想到小茜能提出这个，整个人愣住，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沉默了还一会，终是咬牙应下。
    “小丫头真是不可小觑啊”胡发喃喃道。
    穿着新衣裳回学校，小茜毫无意外的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朱倩倩第一个找她问在哪买的，小茜说是西门百货门口。
    “不过现在没货了，要等一阵子才会再有。”
    “那等有了，你一定告诉我啊！”朱倩倩跃跃欲试，整个寝室里就她花钱最大方，吃穿用度从不亏待自己。

 第114章 媒人

    国庆节快到了，学校举办联欢会，小茜大开眼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宿舍还有节目，看着沈娟坐在钢琴前认真弹奏陶醉其中的样子，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小茜顿时觉得，人家真的有高高在上的本钱。
    还有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学长们穿着喇叭裤、留着长鬓角，有着独属于这个年代的时髦；外语系的学姐模仿邓丽君唱歌，声音足以乱真；现代诗朗诵，学长和学姐抑扬顿挫的声音配上丰富多彩的表情，让小茜沉醉其中。
    联欢会带给小茜的是欣喜沉醉，而陈大芳在开心之余，更有些难以言喻的自卑。
    “以前学习那么紧张，人家哪来的时间学吹笛子、弹钢琴啊？”她曾如此悄声的问小茜。
    小茜没办法给她解释，她没办法说，上京的孩子跟她们是不一样的，人家生来就有更多的资源、更广袤的见识世界的机会、更偏向的政策优势……如陈大芳这样的学子，可能需要马不停蹄、不分昼夜的学习，越过千军万马才能考到上京的大学，而于沈娟而言，不过是比身边人多优秀一点。
    人生而不平等，但我们不该因此放弃努力和追求。
    “听说咱学校有好多社团，什么吉他、朗诵、诗歌都有”，小茜道，“你可以去报一个呀，下次联欢会没准也能上台表演呢。”
    小茜一语成谶，国庆联欢会后，同学们之间兴起了一股填报社团的热潮。
    陈大芳一气报了两个，朗诵和舞蹈社，本来她想报吉他社的，但是人家要求社员自备吉他，陈大芳曾拉她去乐器店里看过，在看到吉他的标价之后，果断的换成了舞蹈社，并且鼓动小茜跟她一起报。
    “我不会跳舞”，小茜摆手拒绝，除了学习，她只想赚钱，大学社团前辈子她参加过不少，实在没什么兴趣。
    “报嘛报嘛”，陈大芳坚持，“你看咱寝都参加了社团，就你没有，多孤单啊。”
    “我不怕孤单呀。”小茜理所当然的道。
    不过最后她还是被拉着报了交谊舞社团，陈大芳采取迂回战术，先说动了徐丹，然后两个人硬拽着小茜去报的。
    国庆节后，小茜收到了家里的第一封来信。
    赵向文结婚了，对象是他单位的同事，叫宋慧，挺文静娴淑的一个姑娘。
    而三哥也终于带唐秀芸见了家长，趁着国庆节休假，两人一道回了赵家峪，林红霞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满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模样好、性子好、单位也好，配自家向南那是绰绰有余。”
    “我觉得我也不差啊”，向南在信中写道，“怎么让咱妈一说，都配不上秀芸了呢。”
    小茜哈哈笑，在回信中写道：“三哥是潜力股，跟秀芸姐那是天生一对，不过等你俩结婚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大媒人！”
    当初若不是小茜受伤，阴差阳错两人也不会走到一起。
    寄了信回来，走在楼道里小茜便听见409寝室穿出来的喧哗声。
    她推门进去，陈大芳先扑过来兴冲冲的道：“倩倩入选学生会啦，说要请客庆祝呢。”
    朱倩倩之前就说要加学生会，还去参加了竞选演说，没想到真的入选了，小茜笑道：“恭喜你啦，倩倩。”
    “谢谢”，朱倩倩很高兴，“这么大的喜事，值得好好庆祝，明天我在鸿宴楼请客，大家可都得赏脸啊！”
    “我就不去了。”沈娟淡淡开口，“我明天约了同学，你们去吧。”
    说完，也不管朱倩倩如何反应，自顾自出去了。
    朱倩倩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不去就不去呗，谁稀罕。”然后转头冲寝室剩下的几人笑嘻嘻道：“咱们自个去，明天中午十一点半，谁都不许迟到。”

 第115章 请客

    鸿宴楼是师大附近很高档的一个饭店，出入的都是西装革履、打扮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囊中羞涩的大学生们是绝对不会去那里吃饭的，即便是对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刘丽君，鸿宴楼也算奢侈了：“哎呀倩倩，没看出来，你还请得起这里呢。”
    朱倩倩下巴微抬：“那是，我跟你们说啊，等会点菜不要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
    “得嘞！”，刘丽君学着怪腔怪调的京片子，亲昵的挽着朱倩倩的胳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小茜觉得有点不合适，这算是她们寝室第一次聚餐，便让朱倩倩请这么贵的地方……但看其他人兴致勃勃的样子，终是没说什么。
    朱倩倩直接要了雅间，菜单上来，她坚持让每个人都点一个菜。
    刘丽君第一个点，毫不客气的点了一道上京烤鸭。
    徐丹点了宫保鸡丁，也是本地有名的特色菜。
    菜单传到陈大芳手里，小茜第一个听见了她的吸气声：“我滴个乖乖，这么贵的菜那是人吃的？”
    “让你点就点，又不让你花钱。”刘丽君撇撇嘴说。
    “就是啊大芳，想吃什么点什么。”朱倩倩笑眯眯的道。
    陈大芳大着胆子点了个红烧肉，就把菜单给小茜了。
    小茜拿过菜单翻了翻，发现这里的菜标价的确不便宜，刘丽君点的烤鸭最贵，一只就要十几块，小茜见桌上都是肉菜，便点了道最便宜的醋熘白菜。
    “都说了别客气了”，朱倩倩一边接过菜单一边道，“都点好了哈，下面我来。”
    她给每人点了一瓶汽水，然后抱着菜单不假思索的又点了四五道菜，要不是小茜和徐丹都说够了，点太多吃不了，她怕还不肯停。
    菜品陆续上来，朱倩倩先举起汽水瓶子：“咱宿舍第一次聚餐，能天南海北的分到一起也是缘分，我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小茜觉得朱倩倩闹归闹，还是挺会说话的。
    桌上气氛还算和谐，除了刘丽君偶尔的小嘲讽，小茜都快习惯了，有些人就是愿意通过嘲讽别人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朱倩倩点的菜太多，几人敞开了吃，都撑得不行了也没干掉一半，尤其是那只烤鸭，凉了之后又肥又油，大家也就尝个新鲜。
    “这么多剩菜，咱打包吧”小茜提议。
    朱倩倩大手一挥：“打什么包啊，下次想吃我再请你们。”
    小茜还想再说，朱倩倩已经率先起身结账去了。
    小茜看着满桌子的剩菜，有些甚至根本没动几口，不由叹气：“这也太浪费了。”
    就算是在后世，物质极度丰富，小茜也是不愿意浪费粮食的。
    “没事儿，等倩倩回来咱们跟服务员要几个盒子，把剩菜装回去”徐丹道。
    小茜点点头，几人在包间里一起等朱倩倩回来，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人依旧没回来。
    “怎么结个账要这么久？”刘丽君不满抱怨。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别是出了啥事。”陈大芳有些不安，她就觉得这地方不是她该来的。
    几人又等了一会，依旧不见朱倩倩身影，终于决定起身去看看。
    刚走到外间，就见朱倩倩挥舞着手臂，身边围着好几个服务员，在争论着什么。
    “怎么就不行！怎么就不行了！这不是你们酒楼发的票吗？上头还盖着红印章呢，凭什么不行？！”朱倩倩神情激动的叫嚷。
    “实在不好意思顾客”，对面似乎是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好声好气的说，“刚才已经跟您解释过了，这贵宾票是我们酒楼发的不假，可是您手里的这些都过期了，您看最近的几张也是九月三十号，全部过期不能使用。”
    原来，朱倩倩不知从哪里得来了鸿宴楼的贵宾票，是类似于后世代金券的东西，凭票来此吃饭可以抵钱结账。
    “九月三十号那也没几天啊！”朱倩倩强辩道，“今天也才三号，只过期了几天，凭啥不让我用！”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经理耐着性子跟她说了许久，终于有些耐心耗尽：“这位顾客，您若是再无理取闹，我们就要报警了。”

 第116章 僵持

    朱倩倩一听报警这才害怕起来，小茜几人也赶忙上前。
    “我们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有事好商量，没必要闹到警察局去。”小茜开口道。
    那男经理转向她们几人，亦是叹了口气：“我也不想闹大，你们都是一起的对吧，这样，你们把账结了就走吧，其他我就不追究了。”
    刘丽君觉得大堂人来人往，她们站在这实在丢人，便拉过了朱倩倩小声道：“用不了票你就用钱呗，快点结账走了。”
    用钱？
    就是因为没钱她才死气白赖的一定要用票的……可是要闹到警察局，她也实在害怕。
    想了想，朱倩倩对刘丽君悄声开口：“要不你先帮我垫上成吗？我出来的急，实在没带那么多钱……”
    刘丽君瞬间退后一步，声音也拔高了：“哪有你这样的，自己请客不带钱？”
    朱倩倩脸红一阵白一阵，极力掩盖道：“我以为贵宾票能用呢，谁知道这酒楼耍赖不给用啊！我带的都是票，只是让你先垫上，回去再还你不就得了，再说，刚才吃饭，就你点的烤鸭最贵。”
    刘丽君家里做生意，饭桌上的门道她可是经历过不少，说是先掂上，但只不定以后还不还呢，以他爸的切身经历来看，多半是不还的。
    “那也是你叫我点的啊！”刘丽君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再说了，你后来点的菜更多更贵。”
    经理一见这情形，估摸着是遇上吃霸王餐的了，当即不再客气，发出最后通牒：“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结账，不行把家里大人叫来付钱。”
    “对啊，你不是说你舅舅是在上京当大官的吗？”刘丽君立刻道，“都这样了，还是叫你舅舅过来呗。”
    “我舅舅出差了！”朱倩倩大声道，“否则我早叫他来了。”
    “那怎么办？”刘丽君愈发没好气。
    陈大芳抓着小茜的手上都是汗，满脸的紧张不安：“这可怎么办好，不会闹到学校吧……”
    小茜安抚的握了握：“没事，别怕。”她问经理：“这顿饭一共多少钱？”
    “一百二十八”经理直接拿出账单给她们看。
    陈大芳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要哭了。
    最后是朱倩倩拿出了身上全部的五十二块钱，剩下的徐丹垫付，几人才总算从鸿宴楼脱了身。
    陈大芳回去就哭了，拽着小茜哭着说自己不该去，还担心朱倩倩会不会跟她们要钱，她想起自己点的那道菜，十多块钱呢，抵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早知道我就不点那么贵的菜了，跟你一样点个最便宜的多好。”
    小茜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安慰：“没事了，再怎样都是咱们宿舍关起门来的事，大家都是同学，别害怕。”
    陈大芳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没见朱倩倩跟她们要钱，才渐渐放下心来。
    小茜不知道朱倩倩跟徐丹之间的账是怎么算的，真要大家平摊的话，她手里的钱也不够，胡发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怎么样了。
    上次的钱没拿到手，小茜心里总不踏实，虽说是当了入股资金，但也只是口头上的，万一对方不认，她也没辙。
    国庆节后开始上课，小茜抽空出去找了胡发两趟，都没见着人，附近有认识的跟她说胡发这两日到南边进货去了，小茜才稍稍放下心。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很晚了，灰蒙蒙的天色似是要下雨，给本就昏暗的黄昏更添一抹沉郁。
    楼道里闹哄哄的，小茜蹙眉走近，发现喧闹的源头正是她们409寝室。

 第117章 小偷

    “哎！哎！赵小茜回来了！”有人看到她大喊。
    小茜眨巴眨巴眼睛，纳闷的看着宿舍里的人都用一种并不友善的目光看着她。
    “赵小茜，你去哪里了？”辅导员先问她。
    “出去了，怎么了？”小茜觉得很惊讶。
    “你们宿舍进贼了，全宿舍的柜子都被撬了，损失最大的是徐丹，丢了二百多块钱，还有朱倩倩的一百多！全宿舍一共丢了快五百块钱！”辅导员铁青着脸说。
    “啊？！”小茜懵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柜子，屋子里的人似乎也在等着看。
    “你检查下，看自己丢什么了没有。”辅导员说。
    小茜点点头，打开自己的柜子，她东西不多，就是几件换洗衣裳、日用品，钱没放在柜子里。
    她检查了一下：“什么也没丢。”
    “你确定？”学校保卫科的老师走过来，带着一丝豪不遮掩的审讯语气对赵小茜道：“别人可是都丢了东西的。”小茜忍着心中的不快，打开柜子指着里面给众人看：“我自己的东西，自己清楚。”
    “赵小茜，我记得上回你穿了一身特好看的衣服，挺贵的吧，是哪来的？”刘丽君突然开口。
    小茜转向她：“丢钱是今天发生的事儿吧，我国庆前穿的衣裳难道还能先穿后付钱吗？”
    刘丽君顿时无言，只小声咕哝：“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拿了……”
    小茜却听的清楚，心中愈发火大，忍着怒意辩解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偷的钱？不能因为只有我没丢就给我定罪吧。”
    “除了陈大芳，大家都丢钱了”，刘丽君道，“而陈大芳下午一直跟徐丹在一起参加社团活动，肯定不是她。”
    “那其他人呢？”小茜问。
    “我们都丢钱了”朱倩倩立刻道，“谁还偷自己的钱啊？”
    “那可说不准”，小茜转向辅导员和保卫科科长，“你们要是觉得我有嫌疑就报案，让公安局来查，他们是专业的，肯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老师，这事儿不易宣扬大了吧，传出去对学校名声不好。”朱倩倩马上道。
    辅导员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他带的班出了问题，闹大了怕影响不好。
    最后赵小茜被叫出去，单独跟学校保卫科的人谈了很久，由于没有证据，她又被放了回来，临出来的时候，辅导员老师叫她好好想想，他随时等着赵小茜去找他。
    等小茜带着一股气回到宿舍楼的时候，每个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贼。
    小茜气不打一处来，顶着一路各色目光回了409寝室，发现自己的柜子柜门大开，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明显是被人翻过了。原本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也散落开来，看来是床铺都没放过。
    小茜脸色骤冷：“谁干的？”
    没有人说话。
    她提高声音，一字一顿的问：“我、说、是、谁、干、的！”
    小茜一向表现的性情和顺，室友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她，一时间都有些被这迫人的气势慑住。
    “怎么，敢做不敢认是吗？”
    “小茜你别生气……”陈大芳显得有些局促，她是不相信小茜偷了大家的钱，但是作为另一个也没丢钱的人，她也不太敢发表什么意见。
    “是我们翻的怎么了？”刘丽君终于出声，“本来就是你的嫌疑最大。”
    小茜盯着她：“你们翻遍了我的东西，可有找到‘赃物’？”
    “谁知道你藏到哪去了”，刘丽君咕哝，显然是没找到，复又强调：“寝室没有也不代表你是清白的。”
    “我相信不是小茜。”一直没开口的徐丹突然说话，刚才朱倩倩和刘丽君翻小茜东西的时候，她就不赞成，但那两个人一意孤行，几乎一口咬定就是小茜。
    “你又不是警察，你相信有什么用？”刘丽君尖刻道。
    “那你也不是警察，凭什么翻我东西？”小茜立刻回嘴。

 第118章 什么情况？

    “我……”刘丽君一时哑口无言，其实她丢的钱不算多，之所以这般义愤填庸，主要是为了朱倩倩。
    朱倩倩丢了不少，再加上她上次请客的花费，真的要没钱了，刘丽君想帮她把钱找回来。
    而且她一向看不上小茜，自认为自己看人不会出错，极力想要证明。
    小茜最终也没能把这俩人怎么样，满肚子气的收拾好床铺橱柜，上床睡觉。
    闭上眼睛，今晚这场闹剧开始在脑子里闪现。
    一个宿舍丢了这么多钱，不是个小事，钱不是她拿的，必然有另一个真正的贼。
    其实小茜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人，一个学生为了在新环境得到被人崇拜、被人围绕新的生活，为了面子豪爽请客，带着大家去消费。这样的人即便是如她所说，父亲是个万元户，舅舅在上京当领导，也不大可能任她这般花费……
    但正如对方没有证据指认是自己，小茜同样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怀疑。
    只希望学校老师能有所作为，早日找出小偷。
    丢钱事件发生的一周后，胡发从南边回来了，他兴冲冲的来找小茜，说自己这次进了一大批货，肯定能卖大钱。
    小茜也很高兴，总算烦扰之余有了件振奋人心的事，当即根据课表同胡发约定好了卖货时间。
    出去卖衣服，她也减少了每天呆在寝室的时间，如今409寝室的气氛着实怪异。
    照例是在西门百货大门口，胡发先挑选一套衣服给小茜，让她赶紧换上。
    这次他身后有整整两蛇皮袋子，都塞的鼓鼓囊囊的，小茜仿佛已经看见小钱钱在跟自己招手了。
    刚换好衣服不一会，便有顾客上前询问。
    来人是一位年轻女人，高高瘦瘦的，她先看了看小茜身上穿的，又问胡发：“您这还有别的款式没有？我家里姐妹多，不想穿一样的。”
    “有的有的。”胡发忙不迭的点头，心道真是幸运，第一个上门的就是大客户。
    胡发殷勤的打开蛇皮袋子给高挑女人挑选：“您瞧，款式多样，保证您和家里姐妹都穿不一样的。”
    高挑女人仔细翻看袋子中的衣服，喜笑颜开的道：“老板你这里的衣服真多啊，款式这么新颖，肯定是南边来的吧。”
    “那是啊！”胡发洋洋得意，“整个西门大街再没有比我这货更好的了。”
    “这么好看的衣裳，你是怎么进来的？”女人好奇问。
    “嗨，做生意的，当然得有点自己个的门路不是”胡发呵呵一笑，并不正面回答。
    “是吗？”高挑女人擒着笑，抬起头来直视胡发，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无比，“走私的门路吧。”
    胡发一愣，进而大惊，手脚并用的就要扎口袋：“你胡说什么，我不买了！不买了！”
    女人却根本不放手，力气大的很：“胡发是吧，我们蹲你很久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随着她话音落下，路两边突然冲出来一队穿着制服的人，三下五除二把胡发按在了地上。
    小茜整个人都傻了。
    她前一秒还在帮胡发卖货，后一秒人就被抓了，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她？
    走私？
    刚才这女人说的是走私吗？
    胡发走私？
    这几个明显是警察的打扮，不会是假冒的吧……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混乱的念头，还没做出具体的反应，高挑女人已经上前，一把反剪了她的双手，呵道：“一起带走！”

 第119章 忐忑

    小茜被关在一间空屋子里，四面都是雪白的墙壁，只有正对着的两张桌椅。
    小茜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心中忐忑无比。
    方才那个女警已经审过她一轮了，言谈之间小茜也大概猜到了些情况。
    胡发的衣裳来源不干净。
    多半是走私的，且牵扯的不浅，早就被盯上了。今天这一出算是人赃并获，小茜目前是嫌疑人同党。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不知道胡发走私。
    女警问了她几句就被叫出去了，小茜正忐忑呢，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不像是警察，反倒是个当兵的，不知为何，小茜觉得有点眼熟，但眼下这情形，容不得她多想。
    “赵小茜？”男人单手拉过椅子，随意的坐了。
    小茜点点头，抓紧一切机会解释：“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衣裳怎么来的，我就是负责穿着展示，我真的没参与过进货，请你……”
    男人扬扬手打断她，略微抬起头盯着小茜的眼睛：“你知道胡发牵涉到一桩国际走私大案里吗？公安部和3xx部队的联合行动。”
    这么严重？！
    小茜都快哭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跟人家合伙卖衣裳？胆子也太大了点。”男人语气不轻不重的。
    “我……我……”小茜欲哭无泪，她自恃后世思维，觉得自己比这里的人多眼界知识，一直以来其实她都是带着点审视意味俯视着八十年代的，熟料一朝栽了跟头，便是个狠的。
    “我是师大的学生，平时上课根本没时间参与胡发的进货，卖衣裳也都是抽没课的时候”，小茜只好如实交待，“同志，我真的是冤枉的，可不可以放了我。”
    顾湛自然知道赵小茜是清白的，事实上，正因为他认出了小茜，才使得她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胡发已经被拘起来了，若不是顾湛，赵小茜此刻也应是差不多的境遇。
    只是令顾湛没想到的是，这这丫头竟然再次没有认出自己？！
    他就那么泯然于众吗？
    两次相遇，都没在这人心里留下半点印象？
    小没良心的，顾湛愤愤不平的在心里吐槽，于是便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师大的啊”，男人曲气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似在思考，片刻后道，“叫你的家里人来领人，交保释金。”
    “我……我家里人不在上京”，小茜嗫喏道，“我是外省人。”心想难道真要麻烦程叔叔他们？可是这么丢人又费心的事儿，她一点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那就通知学校，让班主任辅导员来。”顾湛道。
    “可以……不要闹到我学校吗？”小茜小心翼翼的问，本来她身上就背着不清不楚的官司呢，再加上这事儿，她在学校就不用做人了。
    “怎么，现在害怕了？”顾湛挑眉。
    小茜吸了吸鼻子：“求求你，别告诉学校……我，我找亲戚来……”实在不行，只能麻烦程叔叔了。
    “你还有亲戚在上京？”顾湛挑眉，忽然想起上次在承远县，跟她拉扯不清的卫季扬，不由眼神一黯：“不会是卫家那小子吧。”
    “谁？”小茜一愣，对上男人的视线，忽然无数记忆撞进脑海，面前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是你！我想起来了！咱们见过！”

 第120章 记着

    顾湛不易察觉的挑唇，面上却依旧冷着：“少套近乎。”
    小茜扁了扁嘴，她还记得上次这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如今却这般冷漠。
    “顾大哥，咱们也算认识，你一定知道我是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的，对吗？”小茜开口，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顾湛不禁好笑，心道这小丫头变脸也忒快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顾的？”他问，随即想起什么立刻道，“是卫家那小子跟你说的？”
    小茜诚实的点点头。
    顾湛腾的一声站起，公事公办道：“行吧，既然你认识卫家人，就通知他们来领人。”
    “不是不是”，小茜赶紧解释，“我不认识卫家人，卫季扬高三就转学走了，我再没见过他，我说的亲戚是程叔叔。”
    顾湛脚步一顿，顺势又坐下：“什么程叔叔？”
    小茜只好把程庭润和她们家的关系简单说了，顾湛听完，脸色已经由阴转晴，甚至带着点调侃的开口：“既然你有叔叔在这，刚才怎么不说？”
    “若是能不麻烦程叔叔，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人家。”小茜窘迫道。
    “觉得丢人？”顾湛好整以暇。
    小茜老实的点点头，不只是丢人，程叔叔若是知道了，家里父母哥哥们肯定也要知道了，到时候她真怕大哥亲自跑来教训她一顿。
    “下次还轻易相信别人吗？”顾湛像教训小朋友似的训道。
    小茜低着头，哭唧唧的：“再也不了，城里都是坏人。”
    “噗嗤~”顾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茜到底是被放了出来，没有通知程家父子，由顾湛担保放人。
    走出派出所大门，小茜长长舒了口气，真是流年不利，忙活了个把月，钱没挣着半毛，还来了个派出所一日游。
    “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顾湛送人出门问。
    小茜忙不迭的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今天的事儿多亏了你，谢谢顾大哥。”
    话落，给顾湛深深鞠了一躬。
    “我叫顾湛。”
    夕阳下，青年微扬的头被撒上如许金光，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透出一丝久居人上的气质：“记着，下次别再忘了。”
    经历了这次事情，小茜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时代，慢慢的她发现，那些原本她不以为然的人，其实都有着并不输后人的机敏聪慧，或许囿于时代的局限，不如小茜看的深远，但也绝不容小觑。
    反正她是再也不敢随便做生意了，赚钱计划彻底搁浅。
    学校的粮票和饭票发的足，小茜根据这两个月的食量算下来，一学期她肯定是吃不完的，便跟班里食量大的男生换了些，算是有些额外的小收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也曾想在校园里找勤工俭学的机会，只是一直没什么进展。
    时光匆匆，转眼一个月过去，天气进入深秋，丢钱的事儿断断续续查了这么久，依旧没什么结果。
    小茜裹紧身上的旧衣裳，匆匆穿过校园，深秋的风冷刺刺的，吹得她脸颊难受，她是刚从学校的商店出来，原听说了商店要招一个学生做兼职售货员，算是勤工俭学，小茜本想去试试，但对方不知从哪听说了409丢钱的事儿，没要她。
    此刻准备去图书馆看会书，晚点再回宿舍，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大喊：“409宿舍在打架，朱倩倩以一敌四！快去看！”
    小茜脚步顿了下，想想便继续往图书馆去，只是才坐了没多久，班长便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赵小茜！赵小茜！可算找到你了！我们找了你一大圈，累死了，辅导员叫你去保卫科。”
    班长杨平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说。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小偷抓到了？”小茜一边收拾着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那么回事，是……”杨平摆了摆手，“你去了就知道了，大家都在保卫科等着呢。”
    小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她始终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总有一天，有些人的钱还是会被花光的。
    她花大了的心，偷惯了的手，怎么可能收的住呢？
    跟着杨平往保卫科走，这一路很多人跟在后面看热闹。朱倩倩真的是个名人，她这一出事关注的人实在多。比起上次小茜进保卫科，这一次人整整多了一倍，很多人就趴在保卫科的玻璃上探头往里瞧。

 第121章 奇怪的审问

    这是赵小茜第二次来保卫科，比起上一次她独自面对一堆人的连番询问，这一次，好像又多了朱倩倩。
    余怒未消的409众人站在右边，一对穿着很寒酸的乡下夫妇蹲在暖气片旁边，李辅导员，还有保卫科的一些人和校领导……加起来有二三十号人，亏了保卫科够大，用的是过去的一间大教室。
    朱倩倩站的地方离409宿舍其余人很远，包括刘丽君，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之间如今有了一条看不到的壕沟。
    朱倩倩站在阴影下，眼睛看着那对穿着寒酸的乡下夫妇，眼球泛红，见小茜进来，神色间一阵慌乱，有千万种念头涌上心头。
    屋子里的灯泡有些昏暗，暗黄色的光晕让气氛更显压抑。
    “赵同学来了，坐！”这一次保卫科的老师倒很客气，他指着屋子里剩下的那张木头椅子说。
    小茜坐了过去，感觉到这一屋子人的眼睛都在看向这边，这种注视令她非常不舒服。
    “赵小茜，我们叫你来是问一些问题，你要实话实说。不过，你别担心，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李辅导员第一个开口说话，他语气尽量温和，甚至……小茜感觉到有些哀求的意味在里面。
    “我明白”，小茜道，“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
    “好，那我就问了”，保卫科的老师打开一张稿纸，拧开钢笔帽，神色莫名的严肃，“赵小茜，你现在说的话，关系到别的同学的清白以及你自己的清白，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问吧。”小茜很不喜欢现在的气氛，压抑着开口。
    “一个星期前，也就是本月十号晚上七点左右你在哪里？有没有见过什么人，交给过别人什么东西？”
    小茜呆了一下，重复一遍问题：“十号晚上七点？”
    “对……十号晚上七点。”
    小茜心下疑惑，难道不是朱倩倩再次伸手被抓住了？
    怎么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纳闷的四下看看，屋子里的人神色比她还要紧张，尤其是朱倩倩跟蹲在地上的那对中年乡下夫妇，他们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花来，仿佛就恨不得小茜说一句：我记不清了。
    奇怪的摇了摇头，暂且丢开疑惑，小茜仔细回忆自己十号在做什么。
    “赵小茜你忘了，那一晚我把你叫出去的！就在宿舍楼后面……”一直沉默的朱倩倩突然高声说，疯了一样想扑上来！
    “把她给我带下去！太不像话了！现在没到你说话的时候！你先去别的屋子回避一下，我们一会还有问题要问你。”保卫科的老师一拍桌子，有人拉住了很激动的朱倩倩，她挣扎着被带走了。
    409有人轻声哼了声……
    “你好好想想，本月十号晚上……”
    小茜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本月十号……是了，她想起来那天正好是周末，赵玲玲来看她，还把她接去程叔叔家吃了晚饭，很晚才回来，七点钟的时候，她应该还在程叔家没回来。
    小茜叹了口气，她不想给程叔叔和勉之哥添太多麻烦，如今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斟酌片刻，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回答：“本月十号傍晚，我姐姐来看我，把我接去叔叔家吃了晚饭，我在叔叔家一直呆到八点多钟快九点的时候才被送回学校。见过的人就只有我叔叔一家，至于东西，我没给过谁什么东西。”只有玲玲姐临走时硬塞给她一大包点心零食，这个应该不用说吧。
    “大约就是这样！”小茜道。
    屋子里一阵小小的沉默，片刻后一位站在校领导身后的中年人突然插言：“你再好好想想赵小茜，我觉得你在撒谎，这次机会难得，你可得好好把握，争取宽大处理。其实学校对学生的态度是以教育挽救为主的，你大可以实话实说。”

 第122章 作证

    这人看着眼生，不像是学校领导。
    “您是哪位，我怎么没见过您？”小茜直接问了出来。
    那边咳嗽了两声，不说话了。
    小茜顿觉事情不简单，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看，辅导员见状连忙插话：“赵同学的叔叔在上京吗？是做什么的？”
    “这跟此事无关吧”，小茜道，“我想问一下，今天把我叫过来，又是做笔录，又要求实话实说，跟审犯人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相一定会给你知道的”，保卫科的老师开口，“现在我们要求见一下你叔叔，证明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师，我想问个问题。”小茜忽然道。
    “你说。”
    “您有执法权吗？”
    “你说什么？”对方一愣。
    “我是说”，小茜缓缓道，“您当下做的这些，有执法权吗？这应该是公安局干的吧？您叫我来问话容易，可如果想叫我叔叔来，您有传唤他来问话的权利吗？”
    “你什么意思赵小茜，你的态度有问题，今晚我们劳师动众也是想搞清楚真相！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你在这里做出这些不合适的行为，是不是想遮掩什么？！”保卫科老师很生气。
    小茜站起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道：“从第一次出事起，我就期盼各位老师、各位领导可以还我清白，对于领导们调查的情况我也十分配合，没有一点隐瞒，但一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结果。我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的情况下，被当做嫌疑人审问不止一次，我想问问学校，这就是你们该有的作为吗？我知道学校不想将事情闹大，可是身为当事人，这些怀疑和流言已经对我造成了伤害，所以……”小茜顿了顿，郑重道：“我个人的要求是正式报案吧，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赵小茜，可以来一下吗？”小茜话落，李辅导员连忙拉着她去了一边的角落。
    正赶上评优的时候，他管理的班级出了这样的事，李辅导员自是不希望闹大，事实上他已经为此搞得焦头烂额了。
    他们站在角落，李辅导员轻声叹了口气，话语里甚至带着一丝哀求：“赵同学，这事儿是我做的有些欠考虑，一直对你关心不够！就当老师求你，咱能不搞大了吗？”
    小茜看着李辅导员紧蹙的眉头和沾了一些粉笔灰的手，终是妥协：“……好。”
    “是我工作不到位”辅导员低低道。
    赵玲玲陪着程庭润赶到的时候，小茜都惊了。
    她只找了玲玲姐，本以为会是程勉之过来，没想到程叔叔竟然亲自来了。
    “您是……程教授？”
    程庭润一进门，就被其中的一位校领导给认了出来，他也只是在一次学习讲座上远远的见过程教授，并没有认识人家的荣幸。
    “这，这……您怎么来了？”他说着亲自上前，想要请程庭润上座。
    程庭润礼貌的摆了摆手：“我是来给孩子作证的，听说我家小茜惹了点麻烦，我是孩子的家长，校领导们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在座老师领导们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认识程庭润，可看王副校长方才毕恭毕敬的样子，想来这位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赵同学，程教授是你叔叔怎么不早说呢”，王副校长状似责难，又专向程庭润笑道：“这都是一场误会，劳烦程教授走一趟，这样，小周你招待一下程教授，我这就去请校长，前两天校长还念叨您呢。”
    “不用麻烦了。”程庭润礼貌的拒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一下比较好，十号那天晚上，我让孩子接了小茜回家吃饭，吃完饭后九点多才送回学校，当天门卫应该也见过，可以证明。”

 第123章 哀求

    小茜知道程叔是大教授，在学术界很有地位，没想到竟是这般受人尊崇，连师大校长都奉他为座上宾。
    学校的老师领导互相看了看，微微点点头，刹那之间一股不用说的协议便订好了。
    王副校长带着一丝商议的语气开口：“程教授……事情都清楚了，真是劳烦您这么晚了跑这一趟，那什么……我派个人送您回去。”
    这便是想要和稀泥了，小茜看出校领导的意思。
    程庭润却再次拒绝：“孩子父母不在身边，我有责任照看好小茜，既然您说事情都清楚了，那么不妨给一个明确的处理结果，我们小茜的名誉也得给恢复喽。”
    “程叔，我……”小茜想要开口说话。
    程庭润向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程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平白受了委屈。”
    “嗨，这事儿都是误会”，王副校长讪讪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朱倩倩同学说，她十号晚上私下找过赵小茜同学，她们谈了很久，赵小茜同学认识到了错误，就把拿她的那些钱还给她了。”
    小茜一愣，愣是没明白。
    是这样的，辅导员紧接着补充：“今天409的刘丽君同学菜票没了，我们都知道她前段时间也丢了钱，家又离得远，父母给汇的钱还没到，所以就跟最要好的朱倩倩同学借钱想再买点菜票。朱倩倩同学很大方的借了钱，可刘丽君数钱的时候发觉不对，她看到一张十块钱觉得很熟悉……”
    朱倩倩的钱上有记号，那是刘丽君妈妈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给女儿的钱里，每张的角落里都写了一个小小的“君”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刘丽君带着怀疑，跟同宿舍的同学说了后，很不冷静的就直接去撬了朱倩倩的柜子，后来她又找出一张同样写着“君”字的钱，朱倩倩回来发现自己柜子被撬了，面对舍友的指控，恼羞成怒，双方大吵一架，差点动手，这才惊动了保卫科。
    “学校领导了解情况后，这不，也把朱倩倩同学的父母……”辅导员指指那对一直不吭气的乡下夫妇，又示意站在校领导身后的一个一直吸烟不说话的中年男人，“和朱倩倩同学的舅舅叫来了。朱倩倩同学说，本月十号，她跟在宿舍楼后跟你谈了很久，终于帮助你认识到了错误。”辅导员转向小茜，“由于你暂时没钱，就只把偷她的钱还给了她，还请她务必保密……说其她的钱你以后还。”
    “呵呵！！”小茜忍不住冷笑出声，她还真佩服朱倩倩的脑回路。
    “事情就是这样”，王副校长道，“程教授这不是证明了，赵同学根本没有见过朱倩倩，也就是说，朱倩倩撒谎了……”
    “等等！”突然，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朱倩倩父亲开口了，“那要是倩倩记错了呢！不是十号，是九号呢？俺倩倩学习恁好，自小就老实，她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她要是小偷，俺非打死她不可！”
    朱倩倩的母亲仿佛被点醒了一般，快步跑到小茜跟前，带着哀求抓住她的手死死抠着说：“娃，你再仔细想想，兴许你记错了，年轻人谁不犯错？你放心，你承认了，俺们还这钱，全部还！还……还帮你跟校领导求情，她舅也能给求情……”
    赵玲玲一把拉开这位年老的母亲，若不是看着对方年纪大，她都要破口大骂了。
    那老母亲却犹如疯魔一般，再次扑了过来，几乎是跪在小茜面前苦苦哀求：“娃！你记错了对吧，不是十号，是九号对吧！你行行好！仔细想……九号，就是九号！！！要么是八号！俺家那娃马虎，打小就丢三落四的，她肯定是记岔了，她是爱打扮，也爱交个朋友，可我的闺女我知道……她没有偷钱的胆子！真的！小时候学校老师还夸奖她思想品德好呢。你记错了是吧……那钱是你拿的是吧……姑娘！婶子给你磕一个，你就实话说了吧！！”
    小茜见不得老人给她下跪，更见不得年纪大的人哭，一时间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第124章 处理

    “你家的孩子是孩子，我们家的孩子就是地里刨出来的吗？”赵玲玲终于忍不住了，大声斥责：“我家小茜不是没人管的，她有爹妈疼！凭什么一辈子要给你家孩子背这个恶名声？你家孩子千好万好，你们老俩口在这里哭求了半天，磕头作揖，怎么没见你们女儿现身？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屋子外原本吵吵闹闹的看热闹的人也都安静了。
    小茜拉了一下赵玲玲：“玲玲姐……”
    赵玲玲气不打一处来，逮着小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还有你，送你那天怎么说的，遇到事儿别一个人闷着，我跟你哥都在上京呢，再不行还有你程叔。你倒好，被人冤枉了这么久，一声都不吭，咋地，没把姐当家里人看？”
    “不是，我不是的。”小茜赶忙解释，也不敢再多话了。
    赵玲玲瞪了她一眼，复又大声对校领导们道：“依我看这事还是报警处理，做了什么事就该承担什么后果！好几百块钱呢，够判她个盗窃罪了。”
    此言一出，朱倩倩的母亲直接软了，屋子里的人又是倒水，又是掐人中，按了一会后，朱倩倩的母亲长长的哀号一声：“老天爷，我这是做的什么孽，你把我带走吧！！啊！！我初一十五没断过您的啊！老天爷啊！！！”
    她说完，就往桌子角上磕，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屋子里的人七手八脚的拉着这位可怜的母亲，小茜站在一边没动，赵玲玲见过横的，也见过耍无赖的，却没见过如这般真不要命的主儿。
    “若是咱们不认下这事儿？她就得死？”赵玲玲喃喃道。
    “人呐……”程庭润叹了口气，“这事儿左右咱小茜是清白的，剩下的，看学校怎么处理吧。”
    程庭润离开了，王副校长亲自将人送到出去。
    “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保卫科的老师随后开口，很利落的收起询问笔录，再审就出人命了。
    两天之后，学校给出了处理结果：朱倩倩劝退，她的那些行为在她母亲以死相逼的情况下，学校答应不给记录进档案。
    小茜再次被请进了领导办公室，这次却不是群狼环伺般的审问，她被王副校长和李辅导员礼貌的请坐，和蔼的交谈了一个多钟头，对于小茜被冤枉的情况，王副校长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并且承诺给她恢复名誉，多发五十块饭票钱作为补偿。
    最后小茜被“劝着”同意了不再追究。
    若干年之后，再次遇见朱倩倩她才辗转得知，朱倩倩是她舅舅的私生女，因是未婚生子，怕影响仕途，才把人送到乡下的姐姐家养大。
    从小养父母对待她可谓小心翼翼，生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来钱，尽管衣食无忧，养父母对她的钱财管控却极其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哪怕她想买一个橡皮、一跟冰棍，都得打个书面申请才行。
    这也造就了上大学之后的彻底放飞，没人管制的生活让朱倩倩没了节制，大肆花钱、请客吃饭，终于入不敷出，走上了偷钱的歧路。
    在被师大劝退之后，朱倩倩又靠着她“舅舅”的关系重新进了一所二本学校，只是被管教的更为严苛，以至多年之后她仍会为了钱去接近小茜，出尽百般手段。

 第125章 变化

    校园道路两旁的高大银杏树被秋风一吹，簌簌飘落，铺了满地黄金。
    小茜踩在软绵绵的树叶上，慢慢晨跑。
    半个多月了，小茜渐渐养成了晨跑的习惯，五圈之后，她散着步去水池那边，围着池子边走边读英语。
    在这里晨读的人很多，尤其是读英语的，小茜不像别人一样大声读出声，在晨光里听别人读，自己默默的记也很有意思。
    约莫七点多钟，她溜达着往餐厅走。
    寝室里几个人已经开始吃了，沈娟手里拿着筷子，远远的冲她打招呼：“小茜，这边！”
    她们来得早，已经占好了位置。
    小茜不知道沈娟是怎么就跟她们几个关系好起来的，好像自从朱倩倩退学之后，寝室里就慢慢变得和谐了。
    第一次沈娟对她释放友好的信号，是在大一的一门选修课上。
    那天小茜来的晚了，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选修课的老师年轻帅气，讲课幽默，不少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喜欢过来蹭课。
    小茜正愁找不到位置，第三排的沈娟远远的冲她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空位，对小茜道：“你坐这吧，正好让我占位置的同学没来。”
    小茜弯着腰小跑着过去坐下：“谢谢。”
    沈娟露出友好的笑容。
    讲台上老师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发学生们的笑声，小茜和沈娟听的都很认真，一起跟着发笑、自然而然的互相讨论。
    之后还有一次，小茜因为没“生意”可做了，每天空闲时间多了起来，除了跟陈大芳、徐丹去社团，剩下的时间她想了想决定练字，一手好字总是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那天她买了毛笔和墨汁，过期的报纸也是不缺的。
    把报纸撕成小方块用，铺在寝室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
    那桌子本不宽，上面又放了一排刷牙缸子，可供小茜练字的空间其实并不多。
    在她开始练字的第二天晚上，正在铺报纸的时候，正好洗漱回来的沈娟把桌子上所有的缸子都往旁边挪了挪，包括单独放着的小茜的缸子。
    “要不咱们把缸子在这头放两排吧，这样那边地方会大点，你就不用把报纸都撕成那么小的块了。”
    小茜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沈娟就真的把茶缸靠东摆成了两排。
    再然后，小茜第一个吃完饭准备去图书馆占座位的时候，沈娟把自己的一本书抛了过来：“帮我也占一个。”
    小茜本能的接住了书，也顺理成章地给她占了个位置。
    那天沈娟第一次和她，还有徐丹、陈大芳一起在图书馆看书，然后一路聊天说笑着回寝室，所有的隔阂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
    小茜跑到餐桌边坐下，陈大芳早已经帮她打好饭菜，毫无意外的，盘子里多了一个鸡蛋。
    这便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另一个变化了，自从朱倩倩走后，小茜每天的早餐都多了一个鸡蛋，是刘丽君给买的。
    她没有直截了当的给小茜道过歉，但总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歉意。
    比如每天早上的一个鸡蛋、比如莫名被打满了热水的暖壶、再比如晾干了小茜忘记收的衣裳总会及时的被收起来叠好放在她床头……尽管小茜说过很多次自己不介意了，刘丽君依旧如此。
    “等会第一节是英语，咱们得早点去占座位”，小茜坐到室友们中间吃着早餐道。
    陈大芳英语是弱项，每次上课她都要抢前排的位置，坐在后面听不清楚。
    “没事，三姐让她同学帮占了”，刘丽君笑嘻嘻的，“咱慢慢吃不着急。”
    409寝室按照长幼论了齿序，陈大芳年龄最大，荣升寝室大姐，小茜排行第二，刚才刘丽君口中的三姐就是沈娟，她是老四，徐丹是最小的。
    小茜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怎么可以这般变幻莫测，但她很喜欢当下的氛围，每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别别扭扭的实在不痛快。

 第126章 诗朗诵

    学校给补偿的五十块钱饭票很快就到了。
    小茜对自己一个月的基本生活支出很有谱，她基本上是天中午吃一荤一素，早晚都吃素菜，一个月下来约能剩下八块钱左右的菜票，粮票二十五斤能剩7斤。
    把剩下的粮票和饭票卖掉，小茜第一个月得了10块钱。
    之后每月基本都可以换到10块钱左右，一个学期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再加上学校给补偿的五十多块钱菜票卖掉，小茜第一次手里有了超过100块钱的“巨款”，她想在寒假之前好好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伴随着上京的第一场大雪，元旦节来临。
    学校组织了联欢晚会，陈大芳的社团总算是没白报，参加了一个集体诗朗诵节目。
    409寝室全体去给她加油鼓掌，憨实的陈大芳第一次有了成为众人焦点的体验，整个人异常兴奋，直到晚会结束好几天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且表演欲望空前旺盛，时不时的就要在寝室来上一段。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陈大芳深情地凝望着对面的墙壁，拉着长长的音调吟诵，409寝室全体成员“被迫”做听众。
    ……
    刘丽君久等不见下文，迫不及待的问：“后边呢？你，忘了？”
    换来陈大芳的怒目而视。
    刘丽君无辜的看看其他几个人：“我怎么了？”
    “我没忘，完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这首诗就这两句。”陈大芳大声道。
    徐丹耸耸肩，表示无法理解。
    “我再给你们来一首，如果这一首你们还理解不了，那就证明咱们真的没有精神共鸣，无法沟通”陈大芳打起精神，“都听着啊！”
    “那啥，我忽然想起约了同学，我先走了！”沈娟忽然站起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了寝室。
    “我也是！”刘丽君紧接着反应过来，同时不忘拽上离她最近的徐丹。
    小茜也想有样学样，被反应过来的陈大芳一把拽住，挣脱不得。
    陈大芳对着寝室门口跳脚：“你们几个，太不够意了！”然后威胁小茜，“你不许走！我再给你朗诵一首。”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
    没跑了的小茜只能认命的听她深情吟诵，真是快把一辈子的鸡皮疙瘩都掉完了。
    星期六晚上，小茜跟寝室的人商量，让她们谁帮忙去挑选一下礼物。
    沈娟首先举手：“你想买啥，我知道上京好几个地方，卖的东西又好又便宜。”
    “具体买啥我也没想好”，小茜道，“就是想给家里人都买点东西。”
    “我也去！我也要买！”陈大芳紧跟着道，前两天她哥哥来信还说，小侄女天天念叨上京的姑姑说想她。
    “你们要买东西啊，那可少不了我。”刘丽君老神在在的表示，“我最会讲价。”
    最后一商量，明天大家一块出去，目的就是西门百货。
    要不是这里的东西最多最全，小茜实在不愿意再踏足这个地方。
    快过年了，小茜想先给家里两个小侄儿买件新衣裳。
    在进去之前，刘丽君忽然对小茜说：“等一下你如果看上哪件，不要喜欢的一下扑上去，一定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暗示我，接下来看我的。”
    之后又对其他人叮嘱：“一会儿你们都给我沉住气啊，听我的，他们再说亏了、赔钱了你们也要坚持，我让你添钱的时候你们再添。”
    其他人不明其意，只下意识的点点头，小茜自然知道这是讲价的套路，但看刘丽君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开始期待她的表现了。

 第127章 集体购物

    里面的衣服可真多啊，红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都是陈大芳从未见过的，因为她俩都要给家里的小孩买衣服，几人便先去了卖童装的店。
    很快，陈大芳就看上了一条裤子，豆绿色绣着黄色小狗，沈娟压着嗓子对他说：“笨蛋，这件土得掉渣，选那条淡蓝色的小裙子，里面再搭配条绒紧腿裤。”
    陈大芳觉得那裙子是夏天穿的，冬天怎么能穿。
    “这是毛绒裙，就是专门做来冬天穿的，你就听我的，保准好看！”沈娟道。
    陈大芳想想沈娟肯定比自己见多识广，便点点头同意了。
    小茜看上了那件蓝白条纹的海军衫，搭配淡棕色的裤子，她分别选了两个尺码，准备给小铄小铭来个亲子兄弟装。
    “都选好了是吧”，刘丽君清了清嗓子，示意接下来交给她。
    小茜、陈大芳、徐丹三人继续往前走，装作看其他衣服，等着刘丽君和沈娟。
    二十多分钟后，俩人过来。
    刘丽君把袋子递给小茜：“两身一共十五块，剩下的钱给你。”
    陈大芳的一套不到十块，小茜仨人都被吓住了，简直不敢相信。
    刚才选的时候，她们已经问过价钱，海军衫一件八块，裤子是7块，刘丽君基本上是以一半的价格买下来了。
    刘丽君十分享受三人惊叹的目光，满是得意的道：“这算什么，如果咱们再来的早一点，他生意没开张咱们就来，我还可以再让他便宜点，我大姑、大姨是开服装厂的，小姨服装批发、零售都做，我知道他们要价的规律，你别看便宜了这么多，他还有的赚呢。”
    沈娟在一边表情痛苦的说：“以前我妈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在旁边都不好意思，今天跟刘丽君这一比，妈呀，人家推着我们往外撵她都不走，那脸皮……”她摇摇头，表达自己纠结的心情。
    刘丽君理直气壮：“做生意，讨价还价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毛钱也是自己辛苦挣的，能省下来的时候凭什么要给别人？”
    小茜摸摸自己的脸，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向刘丽君学习，买东西时脸皮一定得厚，能省一分是一分。
    后来徐丹看上了一条牛仔裤，沈娟看上了一件衬衫，刘丽君都以四折的价格买了回来。
    刘丽君还一直嫌弃沈娟沉不住气，那件衬衣她还能再讲点。
    “再说一遍，不要一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像饿狼见了肉”，刘丽君再次对众人强调。
    所有人包括小茜在内，全部点头如捣蒜，都被她这超强的讲价能力所折服。
    陈大芳后来又买了一个水晶发卡，徐丹给妈妈买了条丝巾，小茜去卖吃食的地方给孩子们挑选了奶粉和糖果。
    不同于承远那种简单包装的水果糖，这里的糖果种类更多、滋味更好，小茜选了一包大白兔奶糖，选了一包巧克力味儿的。
    吃食就没有那么大的价格空间了，刘丽君自是明白，只央着老板给抹了个零。
    逛了大半天，每个人都收获颇丰，从早上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每个人也都累的不成。
    “你们还有啥要买的不？没有咱就回？”
    “回吧回吧，饿死了。”刘丽君第一个表示，她这半天嘴皮子就没停过，顶数她最累。
    小茜其实还想再买点，但她不知道买什么，看大家都累了便也跟着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台收音机，不由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台灰白色的收音机，上面的牌子写着“宏运”，小茜看到它是因为这台收音机跟之前卫季扬那台很像，只不过比那台整整大了一圈。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当初卫季扬转学离开的时候，还说在上京等她，如今小茜已经来了半年，卫季扬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过。
    “怎么，看着眼熟？”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第128章 报答？

    小茜回头，就见顾湛一身便装，抱臂站在那里看她。
    “我就是来买东西的！”她下意识分辨。
    顾湛噗嗤一笑，略带些促狭的语气说：“我又没说要抓你。”
    而后几步上前，指着录音机意有所指：“喜欢这个？还是……睹物思人。”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呢，小茜心道，嘴上说着：“我思什么，就想买个录音机而已。”
    顾湛忽然倾身凑近，就在小茜下意识要躲避的时候，长臂一伸，从她身侧拿起另一款录音机：“买这个，更好。”
    小茜看了眼价格，皱皱鼻子，足足比刚才那款贵了五块钱呢。
    “这种东西一分钱一分货。”顾湛道。
    身后的刘丽君赞成的点点头。
    “我……我还没想好。”小茜犹豫。
    “我说这个就这个”顾湛扬扬手里的录音机，冲老板道：“麻烦包起来。”
    “喂！”小茜不悦，这人也太过霸道了些，偏就不想叫他如愿。
    “我要这个。”小茜指着最初那款灰白色的道，“老板包起来。”
    顾湛啧了一声，明显的不满，他捉住小茜欲付钱的手，对刘丽君几人道：“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寝室四人已经看出他有点不好惹，不敢放小茜一个人在这，彼此看看没有动。
    顾湛挑了挑唇角，略微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你上次的事儿，朋友们都还不知道吧。”
    “你……”小茜瞪着对方，彼此僵持片刻，终于妥协，对寝室几人道：“你们先到那边等我一会。”
    “那我们去那看着你！”沈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休息椅，故意大声道。
    等人走开了，小茜一把甩开对方的手，面色不愉：“你想说什么？”
    顾湛挑眉：“你对恩人就是这个态度？我可是帮了你三次。”
    三次？小茜心道，不是两次吗？
    她没纠结这个：“你刚才还威胁我了呢。”
    本来小茜对顾湛还是很感激的，可是方才一番对方实在霸道，更别提还威胁她，让小茜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人来。
    “好吧，我道歉。”顾湛放缓了态度，“我只是想跟你说，离卫家的小子远一点。”
    小茜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这是什么反应？”顾湛不满。
    “他也是这么说你的。”小茜诚实道，想起当初卫季扬，亦是如此一番言辞。
    “他说什么？”
    “说顾三不是好人，让我离他远点。”
    “你信了？”
    “以前不信。”小茜道，“现在……”
    “现在晚了。”顾湛打断她，同时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明天这个时候，来这等我。”
    “凭什么？”
    “就凭我怎么让你的朋友去旁边等的。”顾湛微扬起下巴示意坐了一排的409众人。
    小茜语塞，看了他半晌终是道：“你到底想干嘛？”
    这录音机她不买了还不行？
    “我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难道不该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顾湛唇角微挑。
    本来小茜是想要表示感谢的，但今天这一出，让她只想离面前这人远远的。
    “我没钱。”小茜没好气的道。
    “我付。”顾湛干脆利落。
    “你不是说让我表示感谢吗？”小茜气的瞪眼。
    “你陪我吃，就是表示感谢了。”顾湛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可爱，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碰。
    这句话再加上对方的动作，小茜忽的警铃大作，瞬间后退一大步：“我明天没空！”
    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马上期末考试了，我得复习。”
    顾湛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他轻咳一声掩饰，道：“那就后天。”
    “考一周呢。”小茜道，她没撒谎，大学的期末考试就是这样的，每天安排一科或者两科，时间也不固定。
    “下个周末，总可以了吧。”顾湛最后道。

 第129章 我替她陪你

    小茜到底买了顾湛拿的那款录音机，不为别的，只是这款质量的确好些，录音机这类产品的确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顾湛最后定了下周末，在西门大街的入口处叫“雍味斋”的饭店见。
    这名字小茜一听就觉得贵，平时路过从外面看门脸也格外与众不同，怕是跟程叔叔请客吃饭的地方一个档次。
    为了脱身，小茜只得暂时应下，回去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去。
    她觉得顾湛目的不单纯，就冲方才那人的霸道劲儿，万一到时候真做点什么，自己一打不过他，二人家是上京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她一个普通学生更是奈何不了。
    “你没事吧？”沈娟从隔壁探过半个身子，“那天遇见的到底是什么人？从回来你就心不在焉的。”
    “没有，一个朋友”小茜道。
    沈娟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有点……”她支吾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形容，最后道：“反正你小心点，他们那种人什么都不怕的。”
    小茜点点头，面色凝重。
    连沈娟都看出来了，看来自己的感觉没错，曾志英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茜哪敢不谨慎。
    一周的期末考试很快过去，小茜的火车票是提前买好了的，周六晚上走。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在一片收拾行李的忙乱中，小茜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是的，她决定放顾湛鸽子。
    为了避免日后再纠缠，还专门请沈娟帮了个忙。
    坐了一夜的火车，冬日的早晨还没有真正到来，在霓虹闪烁的晨雾中走出车站，深吸一口气，冷气里夹杂着的是熟悉的家乡味道，小茜甩开大步，向汽车站跑去。
    另一边，周日一大早，顾湛特地从部队请假出来，并且回家开了自己的大越野，提前半小时来到“雍味斋”等候。
    沈强去的时候，就见一个高大青年，斜倚在大越野车前，利落的短发，一副大黑墨镜遮脸，微扬起下巴，全身上下散发出两个字——嚣张。
    “你好”沈强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他本身就是又高又壮了，一米八的身高在对方面前却还要微微仰着头。
    对方没回应。
    “请问是顾湛吗？”沈强又走近了些大声道。
    “你叫我？”顾湛这才注意到对方，指了指自己问。
    沈强点了点头：“是赵小茜让我来的。”
    “她人呢？”顾湛直起身子，四下张望却不见小茜身影，“你又是谁？”
    “我是她朋友”，沈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小茜让我告诉你一声，她买了昨晚的火车票退不了，谢谢你那天帮她，不过就不劳你破费了。”
    沈强顿了顿，又道：“当然你如果一定要一个人陪你吃饭才算感谢的话，我替她陪你吃，不过事先说好，这地方我可请不起。”
    顾湛：……
    他疯了吗，跟一个大男人一起吃饭？
    还互不认识，饭桌上大眼瞪小眼吗？
    他承认对赵小茜有些心思，一起吃饭也别没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一下。
    可是这小丫头片子，竟敢爽约，还找了个什么朋友陪他吃饭！
    顾湛一肚子气没处撒，看也没看沈强一眼，甩上车门就走了，若不是他只有半天的假，真想杀去承远把某个胆大包天的人给揪回来。
    看着扬长而去的汽车，沈强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能蹭一顿大餐呢，哎~看来是没戏了。
    沈强是沈娟的堂哥，隔壁体育学院大三学生。沈娟给小茜出主意，本来是想让沈强装小茜男朋友拒绝顾湛的，小茜怕害了人家，便只说是朋友。

 第130章 归家

    山里的冬天一片萧瑟，不过今天太阳很好，浅淡的阳光透过窗落在炕上，小茜已经暖暖和和的吃上热乎的捞面条了。
    林红霞满是爱意的目光一刻不挪的瞧着她，似是要把这半年多的思念一下子都看回来。
    小铄拿着自己的新裤子高兴不已，摆弄来摆弄去的瞧：“真好看，比做的好看。”
    素琴端着托盘进来：“快别摆活了，还没穿呢先弄腌臜了。”又对小茜说，“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小茜已经饱了，她放下碗，从背包里拿出秘密武器。
    “呀，收音机！”素琴惊喜的叫了起来：“这么大，还这么漂亮，比我娘家大哥买那个看着好太多了。”
    林红霞看着收音机直咋舌：“这得多少钱啊？不能吃不能喝你买这个干啥？”
    “这有时候比吃喝还重要，能让咱知道外面世界都发生了啥事，还能听广播电视节目呢。”小茜一脸得意。
    小铄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姑姑手里的东西：“小姑，这，这是你给咱家买的？”
    “那当然”小茜招呼他，“来小铄，小姑教你咋给收音机装电池。”
    小铄兴奋的跑了过来，还不会走的小铭也跟着爬过来凑热闹。
    小茜一边演示一边说：“看着啊，平的这头对着金属线圈这儿，凸起的这头对着这边，看简单吧，再把盖子盖上……这是开关……这是选台……”
    赵建业坐在炕沿，看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教小孙子给收音机调频道，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黄昏时，向东和向南远远的就听到自家院子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音，加快脚步往家跑。
    “大哥！三哥！”小茜见到两人，直接蹦着高的往人背上窜。
    向南背着她原地转了个圈，放下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没瘦。”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闹腾。”向东说着，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
    收音机在屋子里信号不好，小茜就把它放在外面的窗户上，声音非常清晰，一家人就在热闹的戏曲声里吃晚饭、聊天。
    油灯昏暗，小茜一开始没注意，直到向东伸手接素琴给他盛的第二碗饭时，她才觉得大哥的手看着有点不对劲，凑近了细看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掌心跟手指的连接处都生了厚厚的老茧，比原先更粗糙了。
    “大哥，你手怎么成这样了？”
    “没事，就是弄石头整的，冬天一过就好了。”
    冬天山上挖不到草药，向东只能找各种零碎的活儿干，现在县里正大力修公路，铺路用的砖头、石头开始分给了沿途的大队，每家每户上交一板车砖头或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结果那些大队全部上交之后，还差十来里的路不够铺，现在是出钱买碎砖头、石头，一车三块钱。
    向东现在经常和赵向福一起，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去赵家峪东边的山上捡石头，一天能捡一板车。
    冬天寒风刺骨，即便戴上手套，在外面呆久了也都冻透了，更何况还要用手去捡石头，可小茜没办法叫大哥不去，一天三块钱呢，大哥怎么可能会放弃。
    卖饭票和菜票的钱还剩六十多，她不敢现在拿出来，否则被冤枉偷钱的事情瞒不住，她好不容易求了程叔叔不要告诉家里的，只想着等走的时候把钱偷偷塞进林红霞的衣柜里，反正天高皇帝远，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家人也“审”不了她。
    一家人在堂屋热闹到八点多，向南第二天还要早起回县里上班，所以虽然大家都因为小茜回来兴奋的不行，赵建业还是让他们都去睡。
    小铄好哥哥给弟弟冲了一杯小茜从上京买回来的奶粉，看着小人儿咕嘟咕嘟的喝干净，他自己也乐的不行。
    小茜的被褥最近几天都被抱出去晒，满是阳光的味道，她窝在暖暖的被窝里，觉着回家真是太美好了，以至顾湛什么的，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第131章 烦恼

    自从回来，小茜便成了赵家峪的香饽饽，左邻右舍都要来瞧瞧她这个上京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是个什么模样，就仿佛他去了上京半年，连模样也变了似的。
    林红霞什么都不叫她干，小茜就像一个展览品一样，每天坐在炕上、或者太阳底下供上门的亲戚邻居们“瞧新鲜”，陪他们说话。
    送走了村西头的绣花婶子，小茜长长抻了个懒腰：“你说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咋出去半年还能变个模样不成？”
    “那可不”，素琴出来晾衣赏笑着回，“你在上京呆了半年，在村里人看就是不一样了，我记着去年咱村那谁到南边去了一趟，那回来鸟枪换炮的，大家伙都去瞧。咱小茜这个叫……叫……叫衣锦还乡！”
    小茜起身，帮着把衣裳抖开搭在铁丝绳上：“我这算什么衣锦还乡，等我将来赚了大钱，给咱村修路、通电、盖大房子，那才叫衣锦还乡呢。”
    “妈你听听，这志气还不小呢。”素琴对出来的林红霞道，复又接过小茜手里的衣裳，把她往旁边赶：“你别沾手了，大冬天的再叫风给煽喽。”
    “没事。”小茜不躲，麻利的将一大盆衣裳帮着晾好，“回头我给你买个护手霜吧。”
    “啥？”素琴没听懂。
    “就是雪花膏”，小茜解释，“专门用来擦手的，我们同学有人用，特别好使。”
    “你说的擦手油吧。”素琴恍然大悟，“家里有，我不爱擦那个，弄得满手油汪汪的，就跟做完饭没洗手似的。”
    “上京的不一样。”小茜道，“既好用又不油腻，等我开学给你买些寄回来，正好让大哥也用。”
    “他？”素琴撇撇嘴，“怕是比登天还难咧。”
    小茜抿嘴笑。
    其实护手霜还是其次，她最想给家里买的是一台洗衣机，家里大大小小的衣裳都是素琴和林红霞洗，夏天倒也罢了，河水随意取用，就是冬天实在遭罪。但赵家峪尚未通电，即便小茜攒够买洗衣机的钱，拿到家也是个冷冰冰的铁疙瘩。
    “咱家啥时候能通电啊”，小茜感叹。
    “那谁知道”，素琴抱起盆子往屋里走，“不过我听小菊说，三沟已经通了，电灯使着可敞亮，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到咱这。”
    “三沟她婆家？”小茜记得张宝利家是三沟的，就在县城边上。
    “啊。”素琴远远应了句。
    小茜算算位置，如果是从县城往外辐射的话，到赵家峪只怕还早呢，承远县所有沟沟岔岔都算上，赵家峪不算是最偏的，也差不多能排进前三了。
    上午才说到小菊，下午人便来了。
    “听说三沟通电了，你觉得咋样？”小茜闲聊着问。
    “就那样呗。”小菊叹了口气，有点心不在焉。
    “咋了？”小茜问。
    “还不是艳丽姐，也不知她咋想的……”
    向宾的对象叫苗艳丽，就是他同厂子的女同事，两个人一直处着，到如今也大半年了，按照这边农村的习俗，到了这个程度双方就该商量着定下，况且向宾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苗艳丽黑不提白不提，每次向宾一说，她要么把话题岔开，要么生气发脾气。
    有一次向宾实在被逼急了，撂了狠话，说要是定不下那就分开，苗艳丽却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愿意。
    其实向宾也不愿意分，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自有感情在，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更耽误了小菊，上头的哥哥不结婚，她也没法跟张宝利结。
    “宝利哥家里都催了”，小菊烦躁不已，“真不知道艳丽姐心里咋想的，我跟你说哦，你回来那天我哥本来打算请假回来看你的，艳丽姐不让，说马上就要放春节假了，现在请假又得扣钱，非把我哥留在厂子里干活。”
    小茜笑笑：“她说的也没错。”
    小菊撇嘴，明显不喜欢这个未来嫂子：“我看她是钻钱眼里了，自从在一块一回都没往咱家来过，我哥倒是老往她家跑，给她家干活，我看她就是嫌咱赵家峪穷。”
    小茜不置可否，她没见过苗艳丽，不能仅凭小菊的一面之词下定论。

 第132章 破天荒

    腊月二十六，向南终于放假了，除了大包小包的年货，还带回了唐秀芸。
    两家已经商量好了，不订婚，等到来年开春天暖和些了，选个好日子直接结婚。
    唐秀芸今年正月要值班，便赶在腊月里来了，算是提前拜年。
    除了向东买的年货，她也带了不少，有她自己做的，也有唐家父母让带过来的，堆了赵家满院子。
    “秀芸姐定是听说我回来了，才跟你回来的。”小茜脸大如盆。
    “是是是，你这个大媒人功劳可不小。”向南无条件赞成。
    唐秀芸咯咯笑，显是来了许多次了，才到没一会，就撸起袖子帮着干活，烧火做饭一点不闲着。
    “秀芸你别干了，别把你衣裳弄腌臜喽。”素琴赶她好几次也不管用，最后只得叫小茜上阵，将唐秀芸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胳膊咋样，平时有啥不舒服的没？”两人几句说到小茜的旧伤上。
    “挺好的”，小茜道，除了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跟寻常没两样。
    “以后我这道疤就是你俩爱情的见证了。”小茜大言不惭的说。
    唐秀芸笑的不行，笑够了才小声跟她嘀咕：“不过说实话，初见你三哥那模样，真够吓人的，后来想想我可是护士，就是杀人犯到了医院里，他也是病人，就壮着胆子上了。”
    “没想到我三哥在你心里的第一印象这么差。”小茜夸张的大叫。
    “还有后来他叫医生那劲头”，唐秀芸现在回想当时情景，也觉得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要不是看你流血受伤，早不管他了。”
    “所以说嘛，还是我的功劳。”小茜得意。
    “是是是”，向南刚好端着果盘过来，给小茜和唐秀芸面前抓了一捧花生瓜子，“等三哥结婚，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嘿，就等你这句话呢。”小茜兴奋道。
    腊月二十八，向南把唐秀芸送回县城，他自己要回局里值一天夜班，腊月二十九，终于放假了的向宾跟向南一起回家，赵家人齐聚一堂，过了个团圆年。
    大年初一小茜去拜年，破天荒的竟得了老太太的夸，说她考上上京的大学有出息，给她爸长脸。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要知道这些好听话平时只配跟在赵明珠和赵向文这两个名字后面，小茜有点受宠若惊。
    只听老太太紧跟着道：“不过上京的大学贵，你爸你哥挣点钱不容易，你可得知道俭省，咱农村来的，比不得你的那些个同学，省吃俭用的能少花就少花。”
    小茜还没回应，向东先不乐意听了：“奶，小茜她们师范学校，国家给钱让上，咱自个不用掏。”
    “瞎说！”老太太第一个不信，“天底下能有那么好的事儿？”
    “要不咋叫重点大学呢”，向宾紧接着道，“每月学校都给发饭票粮票呢。”他是听三哥说的，跟老太太说起来无比自豪，还故意道：“您那最最有出息的向文大孙子可没这个待遇。”
    “没大没小，那是你二哥。”老太太白了向宾一眼，不说话了。
    年初二，赵建国一家回来，破天荒的赵明珠竟然露面了，还屈尊降贵的来了赵家峪，在老太太跟前装了好半晌乖孙女，哄得她乐呵呵的。

 第133章 奶奶的逻辑

    有时候小茜真不懂奶奶的逻辑，她生性好面，赵建国一家混的好，让她脸上有光，偏爱他们也没什么，可如今明明小茜都考上重点大学了，而赵明珠自落榜后一直呆在家中，可奶奶依旧只喜欢赵明珠却看不上小茜。
    有时候小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孙女，明明对大哥三哥也不坏的，怎生到了自己这就这般不待见。
    三兄弟携家带口的聚一块吃了顿团圆饭，饭后老太太要拉着赵建国说体己话，小茜他们就先回自己家了。
    赵明珠不知怎么想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小茜，到了家门口却又不进去。
    到底是向东看不下去，眼神示意小茜，后者才终于转身理会：“有事吗？”
    “是……有，有点事。”赵明珠支支吾吾的，这是自从曾志英事件后两人首次面对面说话。
    小茜示意她有话就说。
    “就是，那个……你去上京，有见到卫季扬吗？”
    小茜无语，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死心。
    “没有。”小茜直截了当的说。
    赵明珠急了：“怎么可能呢，你们都在上京，你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小茜我求求你了，就告诉我他家地址吧！”
    “上京那么大，我根本就没见到过他，更不知道他家地址。”小茜不耐烦的道，转身便要回屋。
    “我求求你了！”赵明珠一把拉住她胳膊，竟顺势跪了下去，“从前的事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卫季扬他真的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啊？你能不能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求求你了……”
    小茜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赵明珠竟会做到这地步，为了卫季扬不惜下跪求她，可她不知道也是真的。
    “你先起来。”小茜伸手去拉。
    “我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一直跪在你面前！”
    小茜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跪死在这，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向东听见动静出来，见眼前情景也唬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拉人：“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可赵明珠就跟魔怔了似的，任凭怎样拉扯双膝就是不离开地面。
    “你俩干啥呢！”不远处，无意间看见这一幕的李红直接从赵建平家的斜坡上出溜下来，滚了一裤子土也未及清理，直接冲到赵明珠面前护着：“赵小茜，明珠已经受过教训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她又转向向东，劈头盖脸：“怎么着你也是当哥哥的，就这么欺负妹妹？”
    小茜火大：“是她自己非要跪的，既然您来了，好好劝劝您闺女吧。”
    李红瞪了她一眼，忙俯身去扶赵明珠：“快先起来，这大冬天的地上多凉，别伤了身子。”
    “妈我不起”，赵明珠执拗，“小茜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何时说过不原谅你了？”小茜瞪眼，顺了顺气，“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赵明珠激动万分：“那你愿意说卫季扬在哪了？！”
    小茜都不知道她的逻辑在哪。
    “我不说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并不为别的。”
    赵明珠刚站起来的双腿瞬间又软了下去。
    “哎哎！”李红拦腰抱着她，一边对小茜哀求，“你就告诉明珠吧，当大娘求你，别折磨孩子了行不行？”
    “什么叫我折磨她？”小茜只觉得好笑，这母女，一个两个都是这么逼迫着求人的吗？
    “你们愿意跪就跪，大哥走进屋！”说着拉着向东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第134章 关于奶粉

    事情到底闹到了老太太那，小茜和向东回屋没一会儿，就被叫去三叔家问话。
    老太太搂着赵明珠，一脸的不高兴：“你要是知道就告诉她，大过年的闹成这样叫邻居看了笑话。”
    “奶，我真不知道。”小茜无奈又好笑，到头来全成了她的不是，“上京那么大，我自从去了就再没见过卫季扬的。”
    “你们那么……”赵明珠顿了顿，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要好，他走的时候也没跟你说吗？”
    小茜耸耸肩：“没有。”
    “我不信，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怕我跟你抢人？！”赵明珠有了倚仗，态度也强势起来。
    “姐姐，我去上京是去念书的，不是去搞对象的。”小茜幽幽道。
    这话听在赵建国耳中无异于打脸，当初他的一双儿女何其骄傲，如今根本比不上赵小茜的一根手指头。
    “可你……”
    “行了！”赵建国强势打断女儿的话，冷着脸训斥，“小茜说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为了一个男人闹了两年还不够吗？！出了正月你就给我上班去，别再丢人现眼了！”
    因着闹了这一出，赵建国自觉没脸，呆了没一会儿便走了，老太太挽留无果，不用问又把这笔账算在了小茜头上。
    临走前，李红还拉着她到一边说悄悄话，托她在上京帮着打听卫季扬的下落。
    小茜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终于明白赵明珠何以这般执拗，怕是少不了李红在其中的“功劳”。
    正月初六，陶洪亮陪赵小芬回娘家，带着儿子陶英杰，他比小铄小几岁，如今正是猫厌狗嫌的年纪，再加上陶洪亮无条件溺爱，给惯的没个样子。
    看到小铭抱着奶瓶咕嘟咕嘟的喝奶粉，便也吵着要喝，赵小芬说回家给他冲都不干，撒泼打滚非要喝弟弟的。
    “我给他冲一杯吧”，素琴见状起身道。
    “别麻烦了，大嫂。”赵小芬挺不好意思的，她出嫁这么些年，对娘家一直心怀愧疚。
    犹记得当年，英杰和小铄都还小，英杰喝奶粉叫小铄看见了，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便想给小铄也冲一杯，可是翻遍了包，却找不到奶粉袋子。
    后来才知道，是陶洪亮早上出来的时候，故意偷偷把她包里的半袋奶粉掏出去了，为的就是怕给小铄喝……
    诸如这样的小事儿，陶洪亮做的数不胜数，有时候她都觉得没脸面对娘家人，也跟陶洪亮生过气，但人家认错倒快，就是不改。
    气急了的时候，她甚至想过离婚，但一想到英杰，又都忍了。
    “不麻烦，热水都是现成的。”素琴说着便起身去了。
    不一会回来，把冲好的奶粉递给小芬：“家里没有奶瓶了，你给他拿着喝，小心别烫着。”
    陶洪亮眼疾手快，先一步越过妻子接了过来：“这是啥奶粉？”
    他状似随口一说，又自然而然的低头尝了一口。
    “小茜从上京带回来的，说是叫啥‘一元’牌”，素琴道。
    旁人不知道，赵小芬却是明白的，陶洪亮这是怕奶粉不好，不想给英杰喝。
    赵小芬心里不舒服，一把夺过杯子，对儿子招手：“来，你不一直闹着喝嘛，快点过来喝吧。”
    陶洪亮听说是一元牌，便也不再阻拦，对着妻子讨好讪笑。
    初六一过，向南就回单位上班去了，他提前问好了小茜开学时间，托朋友给她买了火车票，买的卧铺。
    卧铺票价是坐票的三倍还多，依着小茜的意思，她有个坐票就成了，向南却执意给她买卧铺，这时候车票不好买，要是退了就买不到了，小茜也只得无奈接受。
    大学开学晚，小茜终于在家过了个完整的春节，过了正月十六才走。
    临走前听说三叔三婶带着向宾去苗艳丽家了，李彩凤到底忍不下，再拖下去把她儿子女儿全耽误了，说服了赵建平元宵节一过就登了苗家的门。
    在家人的不舍和送别中，小茜坐上了回上京的火车。

 第135章 好消息

    小茜没想到，一开学就能迎来那么大一个惊喜。
    她刚到宿舍收拾好，班长笑嘻嘻的来了，拿着一张纸让小茜签字，小茜看到自己名字后面的数额被吓了一跳：一等奖学金，一百元。
    和她相反的是刘丽君和沈娟，刘丽君两门不及格，沈娟一门，俩人都得补考，她俩看着小茜，眼睛里简直要射出小刀子。
    小茜对着俩人嘚瑟的笑：“哈哈哈，不用补考还有钱拿的感觉可真好。”
    惹的那两人一起扑过来把小茜按床上一通收拾，直闹得她连声求饶才算完。
    不过刘丽君也受刺激了，咬牙保证下回绝对不挂科。
    晚上坐在床上仔细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小茜发现她的背包夹层里又多了五十块钱，顿觉哭笑不得，才在走之前往林红霞的衣柜里塞了五十，一转眼又回来了。
    趴在床上一遍一遍的数钱，对面的沈娟鄙视道：“你是女版葛朗台吗？来回来去的数钱。”
    小茜不看她，又数了一遍：“你不懂，不跟你说。”
    隔天，又发生了一件足矣改变小茜目前经济状况的大事：辅导员找到她，给小茜提供了家教补课的机会。
    上次的事情之后，李辅导员一直因为冤枉了小茜而心怀愧疚，又听说她一直在找勤工俭学的机会，便留了心。
    只是学校勤工俭学的机会太少，并且有着严格的审核标准，光小茜和程庭润这层关系，她就不达标。
    这次是朋友的朋友辗转找到他，想让他给家里小孩补课。
    人家也是看重他师大老师的身份，但是今年正值评优，又是他第一次带班，李辅导员不想过多分散精力，便想到了小茜。
    “小孩说是挺聪明的，就是不爱学，今年高二，上回历史考了三分，主要是想让你给补补政史。”李辅导员说。
    “这……”小茜有点不自信，“我能行吗？别给人家孩子耽误了，再说历史政治就是理解背诵啥的，还用得着补习？”
    “那是你”，辅导员说，“有些人就是学不好，需要个好老师引导着去学，我看你能行。”
    小茜有些犹豫，主要怕误人子弟：“人家都高二了，我这一个教不好，耽误的可是人家的一辈子。”
    “相信自己”，辅导员拍拍她，而后话音一转，“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报酬呢吧，一小时两块，人家长说了，试用期一个月，如果孩子有进步还有奖金，一个月后如果不合适就不用你再教了，但是这一个月的钱也会如数给你。”
    “我行！我肯定行！”小茜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开玩笑，一小时两块，她一天补习五个小时就是十块钱，说什么也得行。
    “老师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教！”小茜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可就去回话了。”李辅导员满意的离开。
    隔天通知小茜，补课从这周六开始，每周两天，每天六个小时，地点就是那孩子的家，在东城。
    东西两个区是上京的中心城区，几十年后说寸土寸金一点都不夸张，这学生家在东城，光想想那位置小茜就流口水了。
    当她站在人家家门口的时候，更是惊掉了下巴。
    四合院啊！东城区的四合院！这几十年后得值个九位数！
    程庭润家虽然也是四合院，但按照后世的地理位置算，已经出了四环，比之眼前这一栋又差了许多。
    自己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样一座四合院啊！
    小茜感叹着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系着条围裙略带着点疏离的看着小茜。
    “我是李老师介绍来的家教，请问这里是宋君樾的家吗？”
    “啊，是的是的”，老大娘立刻换上慈蔼的微笑，闪身让小茜入内“快请进。”
    “老夫人，君君的家教老师来了。”老大娘一边引着小茜往里走一边扬声道。

 第136章 问题学生

    四合院面积不大，打理的却很精致漂亮，小茜一路跟着往里走，忍不住四下打量。
    穿过影壁通往主屋的夹道上，种着纠纠缠缠的葡萄藤，可以想像夏日里是怎样一番翠绿生机。
    藤架下摆着摇椅，还有古朴厚重的小方木桌，彰显着主人家的品味。
    主屋旁边的西厢房被改建成了花房，一个满头白发，身形秀美，穿着精致刺绣旗袍的小老太太从花房里走了出来。
    小茜忽然有些忐忑，李辅导员到底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家呀！
    不过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奶奶您好，我叫赵小茜，是师大的学生。”
    老太太面带微笑，并未对小茜的学生身份表示出半点不满，只和蔼的微点了下头：“你好，先请去里面坐，我去叫君君。”
    小茜被传染的也瞬间优雅起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大娘的引领进屋。
    不一会，旗袍老太太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十七八的大男孩，长得高高大大，却一脸垂头丧气的不高兴。
    老太太给两人做了介绍，男孩明显是非常勉强的问了声好。
    “就去书房吧。”老太太指指侧面的房间，临走时不忘叮嘱男孩，“你可是答应了奶奶，不许耍赖。”
    宋君樾进屋就往椅子里一窝，不动弹了。
    小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硬着头皮把桌上的历史书打开，问：“是我从头讲，还是你先把自己不会的地方告诉我，我有重点的讲？”
    宋君樾懒散的半靠在椅背上，看也不看小茜，小茜说话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茜只得继续说：“你是不喜欢家长给你找家庭教师，还是纯粹不喜欢我？如果是前者，你应该提前告诉你爸妈，如果是后者，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宋君樾终于抬起眼皮看：“你不许走。”
    小茜心道还好，没真让自己离开。
    她坐下来，一边翻开课本一边说：“既然你不叫我走，那我也不能干坐着白收你家长的钱，这样你说说你们讲到哪里了，我接着给你讲行吗？”
    宋君樾眼神不善的盯着小茜，不屑开口：“你不是我家长花钱请来的老师吗？怎么讲课你都不知道，还要问我？”
    小茜被他的强词夺理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索性放下课本：“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大约在……”小茜默算了一下，“657年前，有个叫朱五四的农民，他的妻子陈氏生下了一个男婴，据说这个男婴出生的时候红光满地，以至于邻居都以为失火了，跑来相救。然而农民朱五四的心情却并不像今天产房外的爸爸们那样雀跃着欢迎新生命的到来，作为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的父亲，朱五四首先考虑的是吃饭问题……”
    小茜喋喋讲述，这是她前辈子最喜欢的一本书，用戏说的方式讲述历史，来来回回读过好几遍，所以印象深刻，此刻讲来，倒真像说故事一般。
    宋君樾一开始并不感冒，但随着小茜越讲越深入，越讲越有趣，他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跟着小茜的讲述情绪起伏，不自觉的被吸引进入了故事里。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余妈妈敲门给两人送水果，他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小茜讲的口干舌燥，向余妈妈道了谢，终于得以片刻喘息。
    宋君樾也拿起水果吃起来，看着态度倒是软了不少。
    余妈妈面上不露声色，出去就跟老太太嘀咕：“君君看着可乖，这回的小老师没准儿还真行。”
    小茜的第一次补课，就在她讲故事宋君樾听中过去了，一天下来，他倒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故事途中也会跟着小茜的节奏或笑或嗔，这让小茜看到了希望。

 第137章 送上门

    之后的半个月，小茜每周的一、三、五晚上都会去给宋君樾补课，周日补全天，她算过了，一个月下来满满当当能超一百块。
    一百块在赵家峪能干多少事儿啊，要是她每个月都能赚到这些钱，大哥也不用每天辛苦出去捡石头了。
    所以，小茜必须尽力保住自己的兼职。
    宋君樾的家离师大不算近，小茜每次往返都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好在上京有很多趟公交车可坐。
    每次去宋君樾都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有在小茜讲历史的时候，他才会提起那么点兴趣，另一门需要补的政治课，就真不给半点眼神了。
    小茜愁，历史她还能找到有趣的方法让对方记住，政治可怎么讲呢？
    每天给宋君樾补课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周五下课后，小茜简单吃了晚饭，便去车站等车，像往常一样六点四十五左右到达宋家。
    刚到院子里，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与平日里总是安静雅致的宋家截然不同。
    小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才一推开门，便听宋君樾头也不回的声音：“今天奶奶不在家，不用补课，你回去吧。”
    小茜完全没听进他说什么，因为就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看见了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的人。
    男人一手搭着沙发背，翘着二郎腿十分放松的坐在沙发上，小茜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整好转过来，眼神对上小茜的眼神，两人皆是一愣。
    四目相对，小茜第一反应转身就跑。
    “站住！”顾湛反应更是迅速，站起身来就追。
    小茜全当听不见，小碎步倒腾的飞快，就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拉住，用力一扯，整个身子跟着退回好几步。
    “你跑什么？”顾湛气势有点迫人。
    这些天他心里一直憋着股气没处撒，如今终于见着了正主，一时身上的凌厉都藏不住了。
    “放开我！”小茜挣扎，对方的手却像铁钳一般，根本未动分毫。
    “再不放手我要叫救命了！”
    “你叫。”
    “救……唔……”
    没想到她真敢叫，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大晚上的把左邻右舍引来就不好了。
    “唔……”嘴巴被捂着，小茜发不出声音，瞪着大眼睛支支吾吾的抗议，还企图上脚去踢对方。
    顾湛躲了两下，他一双手占着，又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小茜，还真被踹在小腿骨上一脚，猝不及防一阵疼。
    “嘶~”顾湛火起。
    小茜见反抗有用，顿时手脚并用，身子扭着踢打的更起劲。
    “收拾不了你了？”顾湛一个俯身，将小茜整个人大头朝下抗了起来。
    “呀！”小茜惊呼，不停的踢腾腿企图逃脱。
    “老实点。”顾湛一巴掌拍上去，身上的人顿时老实了。
    五分钟之后，书房。
    小茜坐在平时她给宋君樾补课的椅子上，双手抱膝，委委屈屈。
    顾湛坐她对面，大马金刀，门口还有个抱臂看热闹的。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顾湛一扫宋君樾。
    不要啊……小茜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宋君樾耸了耸肩，后退一步，砰的关上了书房门，听的小茜心跟着一颤。
    “说说吧。”顾湛视线从门口收回，落在对面的小茜身上。
    “说……说什么？”小茜战战兢兢。
    “赵小茜，你胆儿挺大，连我的约也敢爽。”
    顾湛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那样子摆明在说：今天自己若是不能给出个信服的理由，就别想善了。
    小茜抿了抿嘴唇，弱弱开口：“那个，我……我周六晚上的火车票，没法换，要是去跟你吃饭，就回不了家了。”
    “你早怎么不说？”顾湛追问，他完全可以改时间。
    “是……后来才买到的”，小茜极力维持面部表情，好让自己说的话更加可信，“我不知道去哪找你，跟你说。”

 第138章 交代

    顾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小茜以为自己的谎言就要被识破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开口：“那天那男的是谁？”
    “谁？”小茜反应过来，马上道：“哦，他是我同学。”
    “体院的同学？”顾湛面色不善。
    小茜警铃大作，这男人也太可怕了，对方哪个学院他都知道了？
    “是我舍友的堂哥”小茜立刻改口，“我请他帮忙的。”
    “这么说，你们之前并不认识”顾湛道。
    小茜犹豫片刻，终是摇摇头，理智告诉她，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顾湛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没骗我？”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小茜连声说。
    “行”，顾湛起身欲去开门，“后天同一时间，还是老地方见。”他根本就是通知，不容人拒绝。
    小茜苦了脸，她根本就不想去，大着胆子冲顾湛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男人拉门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我怎么着你了？”
    他也很疑惑，自己明明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这么抗拒，害怕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当然，刚才把人强行抗进屋里不算，谁让她又是喊叫又是踢打的，自己只不过想问问她为何爽约而已。
    “谁知道你想怎么着。”小茜小声嘀咕，“反正我不去。”
    “你说什么？”顾湛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了仔细听。
    小茜就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刹那间曾志英的模样清晰浮现在脑海，手臂上的伤口忽然就隐隐作痛起来，下意识惊叫：“啊！别过来！”
    “哥，怎么了？”敲门声响，宋君樾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她是奶奶给我找的家教。”
    提醒的意思很明显，主要是宋君樾刚才看他哥面色不善，担心真的会对小老师做什么，奶奶回来不好交待。
    吱呀一声，门开了，顾湛的脸出现在门口：“你在瞎担心什么？”
    宋君樾借着门缝往里看，还好还好，小老师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呢，他嘿嘿一笑：“没，就是想说，该到我补习的时间了。”
    “今儿给你放假。”顾湛话落，再次关上门。
    回到房间里，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对面的小茜已经几乎是窝在椅里，十足十一个害怕保护自己的姿势。
    顾湛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你到底在怕什么？”明明前几次相处的都挺好的。
    小茜下意识抱紧自己，想了想开口：“你们上京的公子少爷们想玩自是有大把的人愿意陪，我……我就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姑娘，好不容易考到师大，只想好好学习，安安稳稳的当个普通大学生。”
    玩？
    顾湛简直哭笑不得，别说他不是这样的人，但凡他敢这么干了，被老爷子知道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我在你心就里是这样的人？”顾湛好气又无奈，“若我真是你想的那样，你觉得现在你还会好好的坐在这吗？”
    小茜举目四望，外面月黑风高，自己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人家的地盘……想想好像的确有点道理。
    “想明白了？”顾湛好笑。
    小茜放松了点，但并没有因此就放下戒备，反倒是说：“那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这么说，我在你这是洗不白了呗。”顾湛半开玩笑的说。
    要说放长线钓大鱼，他也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并不是小茜理解的那种，他是真的想好好相处，认真的那种。
    “行吧，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顾湛最后道，“日久见人心，你且看着吧。”
    反正她给宋君樾那小子补课，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着呢，不必急于这一时，万一再给人吓跑了可怎么好。

 第139章 交给我了

    这一晚到底没上成课，八点多的时候，顾湛把小茜送回了学校。
    隔了一天的星期日，在小茜整整纠结了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之后，她还是来到了宋家。
    一是实在放不下那丰厚的补课收入，若是现在不去了，之前补课的钱也拿不到了；二也是因为顾湛，他既然能查到沈强的学校，那么查出自己在哪个系哪个班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躲是躲不了的，不如就大胆上。
    周日补课一整天，上午两小时，下午四小时，宋家老太太通常都会留小茜吃午饭。
    上午来没见着顾湛，小茜心底舒了口气。
    跟宋君樾进书房的时候，这小子一改往日的懒散，趴在桌子上，双手支着下巴，两眼放光的问小茜：“你跟我哥是什么关系？我可头回见着他这样。”
    “没关系。”小茜开口，翻开历史课本，明朝的历史讲完了，她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尽量把别的朝代的历史也讲的有趣些，“今天我们开始说近代史。”
    宋君樾仿佛没听到：“没关系你们关在房里那么久，给我说说呗，你俩都聊什么了？”
    小茜抬起头，正视对方：“你怎么这么八卦！快点看书。”
    宋君樾撇了撇嘴，吊儿郎当的：“你不说我就不学。”然后贼兮兮的讲条件，“你先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好好听讲，怎么样？”
    小茜刚要说话，身后的书房们忽然被人推开，顾湛大步走进来，一双钳子般有力的手直接按在宋君樾肩膀上，似笑非笑的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来给你说好不好？”
    力道极大，宋君樾觉得自己胳膊都要麻了，立马换上讨好的笑容：“嘿嘿哥，我不问，我啥也不想知道了。”
    “嗯。”顾湛满意的点点头，又重重的拍了两下宋君樾的肩膀，才叮嘱：“好好上课，认真听讲。”
    后者被拍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造次，乖乖坐正听讲。
    顾湛威慑一番后就出去了，宋君樾却着实乖了一上午，小茜讲了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一堂课，真是感慨万千。
    中午吃饭，顾湛坐在宋老太太的左手边，小茜坐他斜对面，席间听顾湛唤老人家姥姥，才终于明白他跟这家人的关系。
    顾湛是宋君樾的表哥，顾湛的妈是宋君樾他爸的亲姐姐，都是宋老太太的儿女。
    “你不是总嫌我这无聊不爱来吗？上回让你看着君君补课，老大的不愿意，怎么今儿又跑来了。”老太太一边给顾湛夹菜，一边嗔怪着问。
    “我哪敢嫌弃您呐！”顾湛夸张的大叫，“这不是队里忙，走不开嘛，您放心，以后君君补课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保证让他乖乖听话！”
    “那敢情好”，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你可要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顾湛大声保证。
    宋君樾欲哭无泪，他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表哥顾湛，如今顾湛竟说要亲自看着他补课……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对了，这是赵小茜老师，你们见过了”，老太太又给两人介绍，“你可收收脾气，别吓着人家了。”
    “我哪有什么脾气啊？”顾湛不承认，“姥姥您可别污蔑我。”
    “还说没有，我记着有一回……”
    眼见着老太太要翻旧账，顾湛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到老人家碗里：“姥姥您吃菜，吃饭的时候别老说话，我妈说不好消化。”
    老太太呵呵笑，到底没继续说下去。
    顾湛又给小茜夹了一筷子，意有所指的道：“小茜老师也要多吃点，初次见面，往后多多包涵。”

 第140章 小茜老师

    有顾湛坐镇，宋君樾老实多了，下午讲政治，他竟也能乖乖听着不捣乱不作妖。
    顾湛接管了送水果的差事，每次也不多停留，放下就走，只是进来的次数略多了些，每回都放在小茜面前，她也不好意思不吃。
    晚上结束的时候，宋老太太想留小茜吃饭，她婉拒了。
    开玩笑，一下午水果都快吃饱了，根本不用吃晚饭。
    “我送你回去。”顾湛见她要走，主动道。
    “不用麻烦了。”小茜摆摆手，“我坐公交车，很方便的。”
    “让他送你吧，开车快。”宋奶奶道。
    顾湛已经拿了车钥匙跟出来了，小茜只得上车。
    “君樾不好教吧”，路上，顾湛主动打开话题，自从上次之后，他再没提过请吃饭的事儿，反而像朋友一般闲话家常。
    “还行”，小茜道，“有你在这，他乖多了。”
    顾湛淡笑：“他骨子里不坏，就是父母没教好，小时候他爸他妈都忙工作，没工夫管他，基本都是放养，只知道给钱不缺他吃穿，后来长大了想管却管不了了，我舅舅那人……”
    顾湛叹了口气：“典型的强势，教育孩子更不讲求方法，搞得父子俩跟仇人似的，见面就眼红。其实君樾以前学习挺好的，他喜欢物理化学，我舅舅却非要他学文科，这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挺聪明的”，小茜道，这些天她感觉的出，宋君樾不是不会，就是不想学，每次她讲过的知识点，只要多说两遍他就能记住。
    “是啊，高一的时候考试，他能考全班前三名”顾湛道。
    “为啥一定要学文呢？”小茜不解，“男孩子学理科不是挺好的。”
    “从政呗”，顾湛耸耸肩，“舅舅想让他以后接班，依我看完全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两人聊了一路，话题围绕宋君樾倒也自然和谐，不知不觉就到了师大门口。
    “到了”，顾湛停车。
    小茜开门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湛笑笑：“明晚来接你？”
    “不用，不用了。”小茜连连摆手，“下了课我自己去就行。”
    顾湛不置可否，只道：“快进去吧。”
    隔天，小茜一出校门，毫不意外的看见不远处倚车而立的顾湛。
    那位置实在太显眼了，她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真的不用每天来接我的。”小茜上了车后道。
    “答应了姥姥要好好管君樾补课的事儿”，顾湛理所当然的道，“你是他老师，我自然要好好照顾。”
    小茜无奈，这人还说别人霸道，他自己的霸道劲儿可一点不比人少，莫非这也是家族遗传？小茜在心里默默吐槽。
    好在顾湛也不是真闲的每天都有空，他部队确实挺忙的，每周能出来个一两次就不错了。
    顾湛不在的时候，宋君樾倒也老实，估计是怕小茜告状，反正教学效率得到了显著提升。
    一个月后，宋君樾月考，历史破天荒的突破了60大关，竟考了69分，政治稍微差点，54分，但也比一个月前的个位数强太多了。
    宋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拉着小茜的手好一通称赞，不只结了她原本的补课费，还另外给了五十块钱奖金，小茜的家教工作自然也顺理成章的得以继续。
    “这么高兴？”回去的路上，顾湛偏头看着她。
    小茜美滋滋的：“嗯哼~”
    “小财迷。”顾湛也笑起来，眉眼弯弯，满是柔和。
    “什么呀！”小茜可不认，“我这是为人师的骄傲，我的学生考了好成绩，我可不得高兴嘛。”
    “是是是，”顾湛哄孩子一般，“小茜老师可真厉害，值得骄傲。”
    “小茜老师”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小茜莫名的一阵脸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第141章 家书

    到师大门口的时候，正撞上刘丽君，她去门卫取包裹，顺便小茜的信一道取了。
    两个人一道往回走，刘丽君一直忍不住回头看。
    在宋家没好意思数钱，到了寝室，小茜连家里来信都顾不得拆，先窝在床上，把家教工资仔仔细细数了三遍。
    一百零八块，加上奖金一共是158，这是小茜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拥有的最大一笔巨款。
    “诶小茜，今天送你回来那个男的是谁呀？”
    她沉浸在赚钱的喜悦里，不知道刘丽君啥时候凑到她床头，八卦兮兮的问。
    这妮子憋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就，学生家长。”小茜道。
    “你补课的那个学生家长？”刘丽君有点不信，“他还负责接送家教呢？别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刘丽君瞬间觉得自己找到真相了，扒拉着小茜的床沿就往上窜，凑在小茜耳边嘀嘀咕咕：“我跟你说哦，现在外面坏人可多，我爸有个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就是自己有了钱，在外头找小姑娘呢，专挑你这种年轻漂亮的，给钱可大方可体贴了，他们这种中年有钱大叔最会骗小姑娘，你可别上当……”
    小茜有点无奈：“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咋样？他为啥一直接送你，咱寝的人都看见不只一两回了。”刘丽君不信。
    对呀，为啥呢？
    小茜自己也愣住了。
    顾湛为何一直如此，即便在他很忙，来不及去宋老太太家，也要等在路上接送自己。
    小茜不想承认，心底有个声音其实是认同刘丽君想法的。
    “他不是中年大叔，也没结婚，是我补课小孩的表哥。”小茜只得如此解释。
    “哦~~堂哥~”刘丽君拉长了音调，原先一脸的警惕忧心也变得怪莫怪样，冲着小茜挤眉弄眼：“长什么样？英俊不？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哎呀，瞎说啥，我要看信了，快下去快下去”，小茜胡乱把刘丽君撵下床，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慢慢打开信。
    刚一展开信纸，她便忍不住噗嗤一笑，怪不得这次的来信格外厚，原来是小铄写的。小孩上了半年学，竟能写信了，真是厉害。
    尽管通篇铅笔，字个头大的一个顶俩，更有不少不会写的字用了汉语拼音，小茜还是兴致勃勃的读起来。
    信上说向南跟唐秀芸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定在今年“五一”，家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小铄写信的这天，向南和唐秀芸进行了结婚前必须履行的一个仪式——换东西，也叫交换彩礼。
    但事实上并不存在交换的问题，都是男方单方面给女方买衣服，女方最后象征性的给男方买一条手绢做为回礼即可。
    小铄在信里这样写：“三婶只要了四身衣服，三婶说衣服要多了放着容易过时，她喜欢穿比较时髦的（时髦的髦还用的拼音），想以后流行啥自己买，四婶还说要少于八身的不行呢。”
    在承远一般人家的闺女结婚都要六身、八身衣裳的，唐秀芸要的是真不多。
    她给向南的回礼是一块做西装的涤纶布和一条领带。
    “奶奶说三婶那边请的媒人都有点不高兴了，但是三婶娘家都没说什么。三婶自己有自行车和手表，不用咱家买，缝纫机三婶也不要，说她不会做衣服，要了也没用，媒人想让咱家买一台电视机，得差不多的，不能买最小的，爷爷他们前天还去看来着……”
    小茜看完信，把自己刚到手的一百五十八块钱全拿出来了，第二天凑了一百六十块钱整，连同回信一块去邮局寄给了三哥。
    她不知道现在的电视机多少钱，赵家峪没有电，电视机肯定也不是在那里使的，但是既然父亲和哥哥们都去看了，那么肯定是想买的。
    担心三哥不收她寄回去的钱，小茜特地在信里注明了钱的来源，还表示这只是第一个月的工钱，往后她好好教，宋君樾成绩提升，肯定还会有奖金的。
    其实小铄信里还提到一个事情，他口中的四婶，小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苗艳丽了，看来三叔、三婶上门还是有成效的，就是不知为啥信里没多提。
    事实上，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赵家峪，赵建平已经愁的睡不着觉了。

 第142章 进退两难

    那天登门，苗艳丽家也算热情招待，两边的孩子都有意，向宾父母又主动登门了，双方家长便坐下来商量，苗家的意思是先定下来，赵建平觉得可以，毕竟向宾上头还有哥哥没结婚呢，他先定下来也合礼数。
    订婚酒席是在县里摆的，苗艳丽听说小菊订婚就是在国营大饭店，她便也说要去那儿。原本赵建业是打算在村里摆个流水席，可是女方有要求，虽说要多花不少钱，但是他手里头紧一紧还是能出的起的，想着左右这辈子就这一回，还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大事，便同意了。
    订婚宴还算顺利，女方家来了不少人，推杯换盏的，言谈间对向宾颇为满意。
    订婚宴后不久，向南这边就定下日子了，向宾便也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女方家提出的彩礼是“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半导体收音机，一个不能少。
    而且结婚之后不回赵家峪住，苗家人说了，她们闺女娇生惯养的，受不了那个辛苦。两个人如今分别住在罐头厂的男女职工宿舍，苗家的意思是，结婚之后向厂里申请申请，看能不能给分个单人宿舍俩人住，要是不行，就只能在附近租房子住，租房子的钱自然是向宾家出。
    小菊坐在赵建业家炕上，嘴里劈里啪啦就没停过：“三转一响买完了，现在竟然说结婚那天翻箱的钱至少得给她翻五倍。人家都是翻两倍，她以为她是啥金枝玉叶吗？不就是罐头厂里的女工，我爸卖筐这两年攒的钱都给她花完了，还不知足！她家要是给她六十块钱压箱底，那咱家就得给她三百，咱家哪来那些钱？”
    小菊如此气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彩凤为了能让向宾顺利娶上媳妇，不得不提高闺女这边的嫁妆要求，搞得张宝利家很不高兴，小菊生怕人家不要她了。
    “那天我都看到了”，小菊气呼呼的继续，“我爸我妈商量跟小芬姐借钱呢，那小芬姐婆家是个啥模样谁不知道，指不定又得跟大姐夫怎么生气。”
    “哎……”林红霞叹了口气，李彩凤不只跟她抱怨过一次了，娶个媳妇得把家底都搭上，到底值不值。
    “值不值的都到这份上了，不娶回来咋整”，赵建平在自家堂屋地上一坐就是半下午，手上编筐不停，可纵使他此刻编的再多，也够不上苗艳丽的彩礼钱。
    “要不再去二哥家问问？”李彩凤试探着开口，赵建平说的不错，都到这个份上了，说什么也得把媳妇儿娶回来。
    赵建业摇摇头：“向南眼见着要结婚，正是用钱的时候，那电视机能便宜的了吗？小茜在上京，虽说学校管吃管住，那穿的用的总得自己花钱买吧。”
    二哥家又能帮衬多少呢，只怕不问别人借就是万幸了。
    “那怎么办？”李彩凤这些日子着急上火，又说起丧气话来，“早知就不要这媳妇儿了……你说怎么就赶上两兄弟前后脚结婚了呢……”
    要是中间隔个两年，两家好歹也能互相帮衬，这下子只能各家顾各家了。
    “我想想办法。”赵建平最后道。
    其实原本赵建业家的钱也不咋够，但是小茜寄回来的一百六十块钱一下子就解了燃眉之急。
    本来向南想跟唐秀芸商量，电视机缓缓再买，等他再多工作一阵儿，攒攒钱。
    但赵建业总觉得不落忍，人家媳妇儿要求已经不多了，唯一想要个电视机，他们家再不给置办上，那也显得太不重视了，不能人家好说话，自己这边就得寸进尺。
    也正因此，面对小茜寄回来的一百六十块钱，家里没提不要的话。
    “丫儿才多大，就管家里的事儿了”，林红霞又欣慰又心疼。
    “是啊”，素琴也道，“不过小茜可真成，这才刚上了师范大学一年不到，就能当老师挣钱了，那要是毕业正式工作了，还不得更多！”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真要进单位当正式老师，拿的就是死工资了，哪比得上做私教补习赚钱呢。

 第143章 向宾的纠结

    一星期之后，小茜同时收到了向南和向宾的信。
    向南在信中提到，电视机已经买好了，以后将会放在承远县两人共同的家。
    今年公安局扩建，在原有的职工宿舍后头又加盖了一层家属楼，单位里在购买名额里的老职工可以用十分低廉的价格买到家属楼，这样一来原先的宿舍就空出来不少。
    单位出了新政策，已婚干警可以分到单独的宿舍，向南以后跟唐秀芸结婚，就能拥有自己的房子了，自然是有电的。
    这让小茜高兴之余，又生出了点别的心思，她想再给三哥三嫂买台洗衣机，两个人都是职工，平日里上班肯定没时间洗衣服，她之前去看过，上京大商场里的洗衣机价格在200-500元不等，如果是在承远县，应该还能再便宜点，这样她攒两个月的钱，应该就能给三哥买一台不错的洗衣机了。
    向南的信让她精神大振，打开向宾的信，却让小茜无所适从。
    四哥在信里很纠结，他是喜欢苗艳丽的，也每时每刻都期盼着跟她结婚好好过日子，可这一出一出的要彩礼，真快把他们家底都掏空了。
    难道自己结个婚，就要搭上父母的半辈子吗？
    “有时我真想跟她掰了，可看她落泪我的心就跟着疼”，向宾如此评价自己，“四哥真是个没用的人，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说四哥到底该怎么办呢？”
    向宾在小茜的印象里一直是肆意快乐的，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女子将他逼成了这般模样。她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多留一点钱寄给四哥呢？
    他这样为难纠结甚至自暴自弃的模样，让人揪心。
    “在我心里，四哥永远是可靠、值得信赖和倚靠的”，小茜在回信中这样写，“也许现在你正经历十分艰难的抉择，但四哥你要相信，困难总会过去，美好生活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四哥，做你认为最正确的决定吧！”
    小茜不知道的是，赵建平万难之下登了大哥家的门，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跟大哥开口借钱，他说了家里的艰难、说了自己面临的困境，恳请大哥念在兄弟情分上，帮一帮弟弟。
    六十块钱。
    最后从赵建国家里出来的时候，赵建平手里捏着李红给的六十块钱，心中是何等的悲凉。
    李红说家里没钱了，仅有的一点存款，全部用来给赵明珠安排工作疏通关系花掉了，最后从大衣口袋里翻出六十块钱给了他。
    回去赵家峪，他什么话也没说，沉默了一整个白天，直到晚饭时赵老太太问起，才简单的回了句：“借了六十。”
    老太太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你大哥也不容易呢。”
    四月份的第二个星期，辅导员在星期五下午的班会上宣布了一个消息：国家为了提高高等技术人才的英语应用能力，从今年开始，教育部要在高校推行英语全国统一的单科性标准化教学考试，颁发独立的合格证，今年年底第一批考试正式开始。
    也就是英语四级考试。
    距离第一次四级考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尽管小茜英语成绩一直不错，但她想一次就通过考试也得下点功夫，为此，她跟宋奶奶商量可不可以缩短补课时间，她想为考试做准备。
    没想到辅一提出，便遭到了顾湛的强烈反对。

 第144章 名正言顺

    消息刚宣布的时候，在学生中引起的反应很大，但等弄明白了这并不是一个强制性的考试，并且拿不到证书也不影响毕业，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茜却几乎一听到就决定去考。
    她不只自己考，还要拉409几个人一起考。
    先被她说服的是陈大芳和徐丹，这两人本来也有意向，刘丽君和沈娟不想考，但架不住三人每天在寝室里念叨。
    “趁着高中那点东西现在还没忘完，赶紧考了吧，要不再懈怠两年，单词都忘得差不多了，考起来更费劲。”
    最后409决定全部报名，一口气冲过去。
    要考试就得复习，409寝室商量的是以后每天晚上一起上自习，这样她就不能晚上再去宋家补课了。
    小茜想的是把晚上的时间改到周六，也跟周日一样，上六个小时，这样总体而言，补课的时间并没少。
    顾湛却不同意。
    “你晚上不来，万一君樾不好好学习怎么办？”顾湛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他白天学的，正好你晚上给他巩固，都堆在周六日早就忘干净了。”
    小茜想说你堂弟学不学全在你，能震慑他的可不是自己。
    可宋君樾的理由也很充分：“天天上学，好不容易周六有一天休息，我还想好好歇着呢，才不要补课。”
    就连宋奶奶都开口了：“小茜要是嫌来回时间久，往后就让顾湛每回接送，这样你也能在路上少费些时间。”
    顾湛本来就跟每回接送差不多了，如今得了姥姥的话，更加起劲：“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茜以一敌三，败下阵来，只得跟409寝室商量，自己只能每周二四和她们一起，周六再自己加复习时间。
    “没事，反正你底子好，即便不复习，我觉得你也能过。”陈大芳说。
    “可惜不能跟我们一块参加社团活动了。”徐丹颇为惋惜。
    社团活动一般安排在周六，小茜铁定是参加不了了。
    “就这两个月。”小茜道，“坚持过去就好了。”
    五一劳动节正赶上周五，上京的学校就跟约定好了似的，连着周末一起放了三天小长假，这三天小茜没有去补课，宋君樾回了他父母家，提前跟小茜打好了招呼。
    这三天她去邮局，把两个月攒的家教费共计两百五十块钱全寄回去了，给三哥让他买台洗衣机。
    但这次她却没能如愿，一个星期后，钱被原封不动的寄回来，三哥在信中严词拒绝。
    “小茜，三哥是有多没成算，才能在结婚之后还要正在读书的小妹妹的钱。”上次不得已接了小茜的钱，向南便已经心怀有愧，如今燃眉之急已解，他是无论如何再不肯接了，“你补课赚的钱你自己留着，三哥有正式工作，是个成年男人了，自己会赚钱养家。”
    就连向东都在信中说，让小茜不要再惦记家里：“家里有咱爸咱妈，还有你三哥和我，用不着你操心，你就在上京好好念书，赚的钱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买件好衣裳穿，再这么往家里寄钱，大哥就真生气了。”
    小茜无法，只得把钱先留着，想着等放暑假，直接给家里添件大件。

 第145章 破罐子破摔

    五一假期的时候，宋君樾和他爸发生了冲突。
    宋君樾平时要上学，都在老房子跟奶奶一块住，他父母在单位附近有另外的房子，宋君樾从来不愿意去，这次是赶上他妈生日，不得不回。
    宋爸爸看儿子成绩进步，刚开始是特别欣慰的，但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君樾知道学习和努力后，宋爸更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没错，为他规划好了之后的人生轨迹，并且当着很多人和宋君樾的面说下一步该干嘛干嘛，连大学毕业后先进哪个单位他都想好了。
    宋君樾忍着没有当场爆发，等客人们都走了后跟他爸大吵一架，要不是宋母拦着，父子两个当场就要动起手来。
    他连夜回了奶奶家，却是再不肯学习，不仅不学政史了，甚至想辍学，逃离自己的父亲，远远的。
    宋奶奶好说歹说的将人劝住，没真让他提着包袱离开，但却是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就对着录音机听流行歌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假期结束后开学，他也没去学校。
    宋爸爸夹在儿子和母亲之间，雷霆手段使不出来，就这么僵持下来。
    在车上的时候，顾湛已经简单跟小茜说了情况，一到宋家，宋奶奶又把人拉到一旁絮叨叨说了许多，小茜第一次在这个一向优雅自持的老太太脸上见到这般焦急神色。
    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们父子矛盾由来已久，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办法？
    “奶奶您别着急，我先去看看”小茜只得这样说。
    进屋之前，顾湛问要不要陪她进去，小茜拒绝了，她想先跟宋君樾聊聊。
    书房里，宋君樾坐在他的老地方，又恢复了小茜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小茜张了张嘴，宋君樾却先开口：“你走吧，我不会再学了，不是因为你。”
    小茜想了想，柔声问：“不上学你想干什么呢？”
    “去南边，开厂子、做生意、打工……随便干什么都好，只要离我爸远远的”，也许是小茜局外人的身份，也许是几个月补课的交情，宋君樾出奇的没有拒绝她的“沟通”。
    小茜走到自己椅子旁边坐下，用最平常的朋友般的语气说：“你知道赵家峪吗？在上京往北几百公里的大山里，没有电、没有柏油马路、没有汽车……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现代化设施那里都没有，就连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还被一个很陡很高的大梁截断了，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没出过大山、没去过商场、没见过汽车什么模样。”
    宋君樾似是被她描述的地方吸引了注意力，默默听着。
    小茜便接着道：“你觉得自己被父亲掌控的人生一团糟对吗？所以你不屈服，用各种方式反抗。可是赵家峪的人，他们是被老天爷掌控的人生，终其一生几乎都难以扭转命运的安排。”
    “所以我反抗有什么错？”宋君樾立刻反驳，“我不想过被别人安排的人生有什么错！”
    “你反抗没有错”，小茜道，“但却用错了方法。你拒绝上学读书，说你想去打工、开厂、做生意。”
    她深吸一口气：“赵家峪有很多人靠打零工挣钱，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大哥每天出去捡石头，数九寒冬的天气，在外头一呆就是八九个小时，一整天腰都直不起来，一双手冷风吹着，锋利的石头楞子磨着，大大小小全是口子……可你知道这样下来一天，他能赚多少钱吗？”
    “三块钱，辛辛苦苦一整天，才挣三块钱”，小茜看了眼桌旁摆着的果盘，里头的苹果已经被宋君樾出气般的戳烂了“怕是你一天的水果钱都不够。”

 第146章 劝导

    宋君樾下意识看了眼苹果，本能的反驳：“我是去南边打工，又不是在你们那个大山沟沟里，那边的工钱可多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小茜道，“你只看到他们赚到钱，却不知道他们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不说别的，夏天里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你挤在十几个人的大通铺上睡觉，你受得了吗？”
    宋君樾嫌恶的皱了皱眉，光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受不了。
    “你不也赚钱吗？”她又看向小茜，“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教我一个小时有两块吧，一个月下来也不少。”
    “所以你觉得我这钱赚的容易？”小茜浅浅笑了，“不说你这个学生有多不好教，就说我自己，若是没有师大学生这个身份，你奶奶会用我吗？”
    “你嫌我不好可以不教……”，宋君樾小声嘀咕。
    “我要真的嫌弃你，就不会在这跟你说这么多话了”，小茜心道真是个叛逆的小孩，不过也的确本性不坏，“想想第一天你是怎么对我的，后来要不是你表哥，你能对我态度这么好？”
    “怎么还带翻旧账的啊？”宋君樾不乐意了。
    “好好，不翻旧账”小茜其实是没忍住，借机吐槽一下，赶紧回归正题。
    “再说说你刚才说的开厂、做生意吧。你有原始资金吗？你做过市场调研，知道什么赚钱什么不赚钱吗？你知道怎么管理员工吗？你懂得如何跑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吗？”
    一系列的问题，听的宋君樾目瞪口呆，这些他全没想过，也不知道怎么做。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那好，你现在好好想想，如果不上学，你还能做什么？”小茜紧接着问。
    宋君樾蹙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什么也不会。
    宋君樾像泄了气的皮球：“难道我就只能认命，任凭摆布吗？”
    “当然不是”，小茜道，“你可以反抗，但是这反抗是通过好好学习，而不是辍学。”
    “可是我爸……”
    “我知道”，小茜压了压手以示安抚，“你爸逼你放弃你喜欢的理科而学文，想让你以后走他的路，你现在小，只能接受，但不代表以后不能反抗，大学远比你想象的要丰富的多，不是你选了什么专业便一辈子就是这个专业了，大学里有很多公开课，你甚至可以选择辅修双学位，学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甚至考上大学本身也是一种逃离”，小茜道，“咱们国家的好大学又不都在上京，你不是想去南边吗？深大、沪大都是不错的学校，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大可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你爸也鞭长莫及。”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宋君樾似乎看到了曙光，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大学，真像你说的那么好？”
    小茜想了想道：“反正你这两天也没上学，这样吧，明天带你去师大转转怎么样？”
    “真的吗？”宋君樾眼前一亮。
    “如果宋奶奶答应的话。”小茜道。
    “我去跟奶奶说！”宋君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小茜跟在后面，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这一会功夫就精神奕奕起来，宋奶奶都要对小茜顶礼膜了，听说明天小茜要带他去师大，哪还有不同意的。
    “没想到你对小孩子还挺有一套”，顾湛凑在小茜耳边，小声称赞。
    “希望我真的能帮到他吧”，小茜看着宋君樾雀跃的样子，打从心底里说。
    顾湛静静看着她，灯光下小茜的侧脸精致漂亮，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
    缓缓收回视线，顾湛低下头，浅浅的笑了。

 第147章 嫂子

    隔天，顾湛把宋君樾送到师大门口就走了，他白天还有事，交待宋君樾老实听话，晚上来接他。
    “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宋君樾赶人。
    “小兔崽子”顾湛笑骂，转身上车离开。
    小茜带着宋君樾过了最普通的一天大学生活：上课，记笔记，吃食堂，和沈娟她们一起去图书馆，听选修课……
    409几人知道她今天要带着家教的小孩儿来，都挺照顾的，把宋君樾当弟弟看。
    小茜知道他喜欢物理，特地带人去物理系那边蹭课，公开课在一个大教室里，大家自己选择喜欢的位置，跟着教授的节奏互动提问，整个课堂气氛很活跃。
    她俩坐的比较靠前，一下就吸引了教授的注意：“这两位同学看着眼生，不是我们系的吧。”教授指着黑板上刚写上的问题，对小茜道：“来，这位同学你回答一下。”
    小茜汗颜：“老师，我是隔壁历史系的，这是我的堂弟，刚高二……”
    “哦？”教授点点头笑了，“提前来感受下大学生活？挺好。”
    宋君樾还以为她俩会被赶出去呢，没想到教授只是换了一个学生回答，就继续讲他的课了，甚至涉及到浅显的知识点还会特地点他：“这是高中的知识点，小朋友应该知道哦。”
    宋君樾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教授便继续讲下去。
    整个一堂课，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这才是他想要的校园生活。
    一天下来，宋君樾意犹未尽：“那个讲物理的教授是谁啊，我喜欢听他讲课。”
    “等你以后考上好大学，如他那般的好教授还会有的。”小茜道，“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宋君樾点点头，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小茜姐，谢谢你。”宋君樾由衷道。
    “我是幻听了吗？”小茜夸张的大叫，“你刚才叫我什么？”
    从宋君樾嘴里听到这声“姐”，可太不容易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都直接称呼小茜“喂”的。
    “姐啊”，宋君樾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坏笑着道：“难不成你还想我叫你嫂子？”
    “瞎叫什么？！”小茜急了，亮出拳头：“小心我揍你！”
    “你？”宋君樾的鄙视完全不加掩饰，“还不如跟我哥告状来的有用呢，嫂子！”
    “小屁孩欠收拾！”小茜撸胳膊挽袖子，宋君樾撒丫子就跑，一边躲一边故意大叫：“嫂子！嫂子！”
    “快闭嘴！”小茜追的气喘吁吁，熊孩子腿脚忒灵活了，她一个衣裳角都碰不着。
    两人正在操场上闹着，听到不远处有人喊：“赵小茜有人找！”
    小茜捂着肚子停下：“你等着，让你哥收拾你！”
    她以为是顾湛来接人了，没想到来的是程勉之。
    “勉之哥，你怎么来了？”小茜气还没喘匀。
    “这是干嘛呢，呼哧带喘的”程勉之奇怪的问，看到宋君樾更加疑惑。
    “这是我教的小孩儿”，小茜简单说了下自己做家教的事儿。
    “行啊，这都能当小老师了。”程勉之赞许的点点头。
    小茜嘿嘿笑，程勉之在她心里就跟自家哥哥一样。
    “我来接你家去吃饭”，程勉之道，“你玲玲姐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小茜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程勉之笑着卖了个关子。
    小茜看看宋君樾：“你自己在校门口等你哥来接成吗？”
    “你要去哪？”宋君樾不怀好意的看了眼程勉之，“你可答应过我哥今天好好带我，现在就要把我扔下吗？”
    “你多大啦”，小茜哭笑不得，“快十八的大小伙子，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撇下我！”宋君樾开始不讲理。
    他越看程勉之越觉得不顺眼，刚才还摸小茜姐的头，他哥都没摸过呢！
    小茜无奈，转而跟程勉之商量：“勉之哥可以等我一会吗？估计他哥过一回儿就来接他了。”
    “这小孩家在哪？要不我一块给送过去吧。”程勉之道，他今天开车来的。
    “不用！”宋君樾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第148章 逐渐暴躁

    小茜到底没有走成，三人一块在校门口等顾湛。
    好在没多久人就来了。
    顾湛一开始都没注意到程勉之，把车停到小茜面前，先胡乱撸了一把宋君樾的毛刺头，对小茜道：“今儿辛苦你了，走吧，吃饭去。”
    “人家有人接啦！”宋君樾瞪着他哥，使劲往程勉之身上使眼色。
    顾湛这才注意到程勉之，一股子书生气质，站在小茜身边，明显是认识的。
    “我就不去了”，小茜道，“你们赶快回去吧。”
    她挥了挥手，便要跟程勉之上车。
    “等一下。”顾湛急了，一下子拽住小茜的手腕。
    程勉之蹙眉：“你还有事？”
    顾湛意识到，松开手胡乱编了个理由：“奶奶还等着你呢，她说想跟你谈谈君樾的情况。”
    “明天吧”，小茜道，“明天我去补课的时候说可以吗？我今晚有事。”
    顾湛到底没能阻拦，看着小茜上了人家的车，扬长而去。
    “哥，你有点没用。”宋君樾从后头凑上来，语气凉嗖嗖的。
    顾湛一巴掌呼噜过去：“欠揍是吧。”
    “啧啧”，宋君樾不满，“亏我还帮你把人留到现在，你瞅瞅你，原来那股子霸气都哪去了？”
    他这不是怕再把人吓着么？
    顾湛摸摸鼻子，按着宋君樾的肩膀，语气不善：“上车，走了。”
    宋君樾难得看他哥这副样子，忍不住想再刺激刺激：“我听到那人叫她小茜了，还摸她的头。”
    “他们还说什么了？”顾湛手痒痒，“那人谁啊，跟赵小茜什么关系？”
    宋君樾摇摇头：“小茜姐叫她勉之哥，两个人看起来挺熟，而且他来接小茜姐回家吃饭。”宋君樾特地强调，“回家哦。”
    顾湛烦躁不已，心道回去就找人查那个叫什么勉之的。
    小茜到了程家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程叔叔的生日。
    “勉之哥也不早说，我这空着手来，真是……”小茜特别不好意思，早知道是程叔叔生日，她说什么也要准备个礼物，大小是个心意。
    “就是怕你带东西，才不叫勉之告诉你的。”程庭润笑呵呵的让小茜入座，“今儿就咱自个家人里人好好吃顿团员饭。”
    以程庭润如今的地位，他生日惦记的人可不少，各种送礼贺寿请客吃饭，有些人情不得不应付，程庭润其实挺不喜欢这些的。
    “你人能来老爷子就高兴”，赵玲玲端着刚炒好的热菜进来，“咱们不兴那些虚的。”
    “还有很多菜吗？”小茜欲起身，“玲玲姐我来帮你吧。”
    “你老实坐着。”赵玲玲按着她的肩膀不叫起，“给叔说说你当家教那事儿呗。”
    程勉之回来就进了厨房，想必第一时间跟赵玲玲说了。
    “你还当家教了？”程庭润饶有兴趣，“快说说你的精彩大学生活。”
    “就是一个高二的小孩……”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从小茜的家教工作谈到父母子女的教育问题，又到学术界的风气讲究……天南海北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赵玲玲是个天生搞气氛的高手，总能挑起话题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聊到晚上九点多，程勉之把小茜送到校门口：“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勉之哥回去开车慢点。”小茜挥挥手，目送程勉之开车走远，这才转身进校门。
    “喂！赵小茜。”
    她才刚要迈步，忽听这一句，小茜转身，顾湛慢慢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第149章 你凭什么管我

    顾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了宋君樾那些话，烦躁的很，心底仿佛有股暴虐情绪几欲喷出，把人送回姥姥家，没顾姥姥让他吃完饭的挽留，开上车就出来了，鬼使神差的又开到了师大，然后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我有话问你。”顾湛一半身子隐藏在阴影里，明暗不定。
    “什么事？要不明天再说吧。”小茜怕再晚回去宿舍楼要锁门了。
    “过来。”顾湛的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小茜看了看校园的方向，轻叹口气，略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
    顾湛拉开车门，小茜也没多想，顺势坐上了副驾。
    顾湛绕过车前也上了车。
    “到底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小茜并未察觉顾湛的异样，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他都是温柔绅士的，以致小茜几乎忘了刚开始认识他时那霸道强势的一面，“是不是宋君樾？今天带他在师大一天他挺高兴的，你们不用……”
    “你去哪了？”顾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小茜的自说自话。
    小茜还以为他问白天带宋君樾去哪了：“就上课啊、食堂、图书馆……还带他去听了物理……”
    “赵小茜！你别给我装傻！”顾湛再次强势打断。
    小茜终于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明白：“我装什么傻了？”
    “你晚上喝酒醉了？”小茜怀疑，她觉得还是不要和醉鬼说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话落便伸手去拉车门，顾湛却先一步给车门上了锁，咔哒一声，在安静的车里清晰可闻。
    “你干嘛？”小茜有点慌。
    “我问你，去哪了？”顾湛狠狠压下心中的暴虐，用自认为平静的语气问。
    可听在小茜耳中，却是危险的信号。
    “你把车门打开，我要回去了。”
    “回去？”顾湛忽然凑近，“回哪去？嗯？你想回哪去？”
    “顾湛，你……你别乱来。”小茜一瞬间被唤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使劲往回后仰着上半身闪躲。
    “是不是要回你那个什么勉之哥的家里？”顾湛又凑近一些，眼中含着戾气，“赵小茜，你可以啊，不声不响的连家长都见了。”
    “什么家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茜避无可避，一把推开他就要去拉驾驶座前边的门锁。
    顾湛一把攥住她手腕，用巧劲一扭，反手压到身后。
    “你想干嘛？放开我！”小茜急了，抬起膝盖便是一顶。
    车里空间有限，顾湛几乎是半个身子压过来，这一下正被顶到痛处，他闷哼一声，不只没松手，反而还被激发出了心底的暴躁，整个身子压过来。
    小茜另一只手也被捉住，反压在身后，双腿被对方的两腿禁锢着再不能动弹，整个人被深深的怼在座位里，半点缝隙也无。
    “你走开！啊！”小茜尖叫，拼命挣扎却动弹不了分毫，这感觉就像做噩梦被魇住，想要醒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尖叫：“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你去他家都干什么了，嗯？”顾湛疯了一般，天知道宋君樾在车上说起两人亲密的举止时，他嫉妒的发疯，“是不是牵你的手了？嗯？”
    小茜只觉得被他攥着的手腕一阵酸麻，难受的不行，明显挣扎不过，只得拼命让自己冷静：“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我……”
    顾湛根本不听，只是越想越觉得暴躁：“我想的什么样？跟我吃饭就躲得远远的，跟别人却可以直接去家里，赵小茜，你说我想的什么样？”
    “顾湛！”小茜又气又急，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跟谁吃饭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
    只是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看到顾湛越来越暴虐的眼神……
    “好，很好。”顾湛唇角微勾，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几个字。
    “等……唔……”
    根本不给小茜解释的机会，男人倾身便吻了下来。

 第150章 乱

    前后两辈子，赵小茜第一次被吻。
    还是被一个男人强吻。
    “唔……嗯！”
    推不开，动不了，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小茜只觉得从身体到灵魂都被人狠狠攫住，半点不由自己。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
    触碰到小茜唇的那一刻，顾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一直以来的渴望终于得到满足。
    接着很快为那片柔弱而沉沦，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不及此，他心底所有焦躁、不安、暴虐，也随着接吻愈深逐渐烟消云散。
    从最开始的报复般的快感，到逐渐沉溺其中，顾湛只想享受此时此刻的美好，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他感受到了一丝冰凉——是小茜的眼泪。
    哭了？
    顾湛心下一颤，理智回归，瞬间放开了小茜的唇，更看清她发红的眼眶和满脸泪痕。
    “你……”他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茜感受到对方力道的松动，拼命抽出手来，一巴掌挥在男人脸上。
    两个人同时愣住。
    小茜没想到他没躲，顾湛没想到竟然敢有人打自己。
    “混蛋！放开我！”先反应过来的小茜挣开束缚，两手得到解放的一瞬间便将男人狠狠推开。
    顾湛下意识想反抗的，看见那双通红的眼睛和颊边未干的泪痕又生生忍住了，后背狠狠撞在车前凸起的地方。
    小茜终于得以挣脱，不顾一切的按开车门锁，拉开车门就跑了。
    顾湛看着她跑远，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抬起手触摸自己的嘴唇，方才的触感恍若梦境，那般美好，又那般真实。
    第二天是星期三，一大早起床小茜就扎到水房，用冷水敷了好一会儿眼睛。
    回来的时候还是被寝室人看出了端倪。
    “你眼睛怎么了？”刘丽君指着她肿起的双眼大叫，“怎么肿成这样？”
    “没事”，小茜声音闷闷的，“昨夜没睡好。”
    “那也不至于成这样吧”，刘丽君没心没肺的，心却是好的，“要不我陪你去校医室看看？”
    “不用”，小茜不愿多说，“白天就好了。”
    一上午的课，小茜就觉得眼皮沉沉的难受，心里更是郁闷，不就是昨晚回来哭的久一点么，至于肿到现在还不好？
    中午吃完饭，小茜借了传达室的电话，给宋奶奶家拨了过去。
    宋家的电话号码她第一天就记了，电话很快接通，那边是余妈妈，听到是小茜好一阵夸赞。
    “小茜老师你可真有办法，昨天君君回来就跟奶奶保证了，往后一定还好好上学，这不，今儿一大早就去了，老太太别提多欣慰，一直说你这个家教可是请着了，念叨着要好好谢谢你呢……”
    “余妈”，小茜不得不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过去补课了。”
    “啊？你生病了？要不要紧啊？”余妈惊讶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是不是昨天带君君太累了？要不我跟老太太说帮着找个大夫？”
    “不用麻烦了”，小茜马上道，“没什么大碍，我就是需要休息几天，这几天可能都不能去给宋君樾补课了，麻烦您跟宋奶奶说一声吧。”
    “哎哎，好好，你好好休息”，余妈连声答应，又多问了一句，“那啥时候能来呢？”
    什么时候能去呢？
    小茜自己也不知道。
    她不能把顾湛怎么样，她惹不起，可是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难道真要因此而放弃了吗？宋君樾好不容易有了改变，真就这么撒手不管吗？
    小茜不知道，她心里纠结，难下定论，只能胡乱敷衍过去，挂了电话。

 第151章 年少有为

    欺负了一通人的顾湛回去也没闲着，他动用手边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去查了程勉之。
    两天之后，结果摆在他面前，顾湛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悔不当初。
    看着程勉之跟未婚妻赵玲玲亲亲热热的合照，顾湛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事儿都没搞清楚呢，乱吃什么飞醋，这下可好，把人得罪了不算，他从前努力营造的那些好印象也连渣都不剩了。
    “哎……”顾老三纵横上京二十几年，人生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响，顾湛顺手接起来，顾家老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就头传来：“回家一趟。”
    “啧”，顾湛挂了电话起身往外走。
    老爷子的内线电话都直接打到他办公室了，看来的确是自己太冲动了。
    他这次闹的动静有点大，调查程勉之的时候动用了家里的关系，难免惊动老爷子。
    “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顾老爷子戎马半生，如今年岁大了退下来，气势依旧不减当年。
    “我没，就是查查而已。”顾湛摸摸鼻子。
    他这是实话，老爷子却并不相信，直接警告：“程庭润是谁不用我说了吧，你没事少招惹人家。”
    虽说程家没什么实权，但学术圈的，顾老爷子一向遵循能不惹就不惹，否则那文化人骂起人来可是深入骨髓，像程庭润这样的，被骂的人一不小心还得“青史留名”了。
    “我没……”顾湛甚冤，“真没有，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老爷子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顾湛再三保证，老爷子才信了，他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去哪？留下来吃饭。”顾老爷子开口。
    “不吃了”，顾湛头也不回，“姥姥找我有事儿呢。”
    “臭小子。”老爷子无奈，由他去了。
    顾仲年前半生戎马，后半生身居高位，自认无愧于家国大义，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家庭。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妻子跟着他颠沛流离半生，安稳日子来了，人也去了。
    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如今的宋瑾华，两人年岁差着十来岁，解放前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书香门第出来的，有文化、有修养的千金大小姐，顾老爷子嘴上不说，其实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但宋瑾华除了过日子讲究些，没什么小姐脾气，自从嫁给他相夫教子，全心全意的照顾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甚至为了他们自己顾不得生养，顾仲年既感激又爱怜，等到两个孩子都大了，才商量着跟宋瑾华要了孩子，就是顾湛。
    顾湛算是老来子，跟上头的哥哥姐姐差着十来岁，顾老爷子把原先缺失的父爱都给了他，从小就疼爱。
    等他慢慢长大，哥姐都已经在自己的领域闯出一片天地，更没什么豪门恩怨嫉妒争宠的大戏，反倒全家都把他当小孩子宠着，也就造就了顾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好在宋瑾华是个清醒的，老爷子也还不糊涂，看顾湛有了纨绔的苗头，二话不说丢进军营，让国家好好管教。
    到底是顾家血脉，骨子里天生有种不服输的血性，顾湛不到一年就被选进了特种部队，执行任务接连立功，如今不过二十四的年纪，肩膀上已经扛着两杠一星了，任谁见了不得赞一句年少有为。
    顾仲年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骄傲的。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他那嚣张霸道的性子没变，虽说平时有所收敛，可一旦他想要什么东西，那真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顾仲年总得看着些。

 第152章 愁

    到了姥姥家的顾湛，得知小茜这几天都没来上课一点也不奇怪，只是问：“她说什么时候来了吗？”
    “没有”，余妈摇摇头。
    顾湛愁。
    赵小茜的班级寝室他不是查不出来，可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好直接找上门去，已经做下了错事，他不能让人家再害怕。
    “喂，你去把你小茜老师找回来呗”，顾湛扒拉宋君樾。
    “干嘛？”宋君樾看看他哥，语带怀疑，“不会是你把人家气的不来了吧。”
    “啧……”顾湛瞪他。
    宋君樾一下来了精神：“不会真是你吧，你又欺负人家了？”
    “什么叫又啊”顾湛不爱听。
    “我就觉得你那天情绪不对，你是不是走后去学校了？”宋君樾一猜一个准，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哥，跟审犯人似的问：“说吧，你是怎么把小茜老师气走的。”
    “小崽子，蹬鼻子上脸是吧！”
    顾湛目露凶光，正欲动手，宋君樾扯开嗓子便嚎：“奶奶，我哥把小茜老师气不来了！”
    他一嗓子就把宋奶奶召来了：“怎么回事？君君你细说。”
    “那天您不是也看见了”，宋君樾不顾他哥威胁的眼神，大着胆子告状，“我哥饭都没吃，阴沉着脸走了，他是去找小茜老师麻烦了！”
    “真的？”宋老太太询问的眼神看着顾湛。
    “也没有……”顾湛狠狠瞪了宋君樾一眼，不得不跟姥姥解释，“我就是说话凶了点，然后，那啥……”
    顾湛摸了摸鼻子，这话没法说。
    宋老太太见他这样，明白了五六分，一巴掌怕在他胳膊上：“你这个小霸王，快去把人给我接回来！小茜多好的孩子啊，你欺负人家做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的”，顾湛也不敢躲，憋屈的分辩，“而且我也想把人接回来啊，这不是……”
    “我不管”，老太太瞧着他就生气，“你去给人好好道歉去，把人给我哄回来，要不你也别回来了！”
    “姥姥，我可是您亲外孙。”顾湛不满抱怨。
    “去去去，赶紧去。”宋老太太三两下把人轰了出来，顾湛就着这个势头，一脚油门开去了小茜学校。
    在师大门口蹲了两天，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跟同学又说有笑的，似乎正从外面回来。
    顾湛拉开车门下了车。
    陈大芳第一个看到顾湛，认出他就是上学期末在西门商场门口遇见的那人。
    她拉拉小茜，示意她看那边：“是找你的吗？”
    小茜看过去，一股怒气上涌被她生生压下去。
    “不是”，她拉起陈大芳的手腕，“咱俩快走回去了。”
    她想无视，但顾湛怎可能就此放过，上前几步直接拦住了小茜的去路：“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可不敢听”，小茜小声咕哝一句，侧身绕过他快步往里走。
    “你等一下……”顾湛伸手拉。
    “放开我！”小茜使劲甩开，警告道，“现在可是白天，你再……我就喊学校保安。”
    “小茜……没事吧？”陈大芳有点被她的气势吓住，扯扯她胳膊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顾湛对她开口，“同学你先回去，我跟她单独说几句。”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小茜态度坚决，并不放开陈大芳，拉着她一直想走。
    顾湛只得在后面追：“那天的事……”
    “我想跟你说……”
    “小茜你……”
    小茜只不理，一味往前走。
    顾湛一把拉住人，紧紧攥着：“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小茜一甩，没甩开，终于停住脚步，看着顾湛：“你说。”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伤害到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顾湛特别诚恳的说，在外人面前也顾不得面子了。
    “行，说完了吧”，小茜点点头，“那我走了。”
    顾湛终于忍不了了：“赵小茜！你给我站住！”

 第153章 威胁

    “怎么，你还想故技重施？”小茜噙着讽刺的笑。
    顾湛一步步走近，软的不行，他只能来硬的了，先把人留住再说。
    四下看了一圈，再开口威胁的意味很明显：“如果你想当着你同学和这么多人的面的话，我不介意。”
    “你……”小茜气绝，光天化日，她不信顾湛真敢这么干：“你敢？！”
    顾湛不回答，直接用行动证明，就这么当着陈大芳的面把小茜逼进了角落。
    小茜又气又怒，没想到他真如此肆无忌惮，一边往回躲避一边企图阻止：“我要喊救命了！”
    “喊我就亲你。”顾湛无耻威胁。
    小茜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喊，顾湛却忽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小茜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我说到做到！”顾湛离远了，一脸笃定的补充。
    小茜狠狠瞪着他，终于不敢拿程叔叔一家冒险：“你到底想怎么样？就不能放过我吗？”
    顾湛心道不能，面上却恢复了刚开始时的纯良：“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而已，我们单独聊聊。”
    “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顾湛耸耸肩：“所以呢，现在可以单独听我说话了吗？”
    半个小时之后，小茜坐在“雍味斋”的雅座里，冷脸瞪着顾湛。
    把陈大芳劝回去不算，这人还直接让她上车，小茜吸取上次的教训没座副驾驶，反倒给了顾湛可乘之机，直接将人拉来了雍味斋，说是午饭时间到了，边吃边聊。
    顾湛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门口礼宾的都认得他，直接将人领到了“老地方”。
    服务员给小茜递了一份菜单，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顾湛根本不在意，也不看菜单，直接报了几个菜名让人去做。
    “这家的火腿冬笋汤，待会你尝尝。”等服务员出去，顾湛好脾气的对小茜道，仿佛刚才威胁人的人不是他。
    小茜惦记着他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开口：“勉之哥他们跟这些事没关系，你不要动他们。”
    方才顾湛贴在小茜耳边说的话，就是程勉之的身家背景，从学校到住址一清二楚，听的小茜脊背发凉。
    “叫的真亲热”，尽管知道程勉之已经有了未婚妻，听小茜这么叫他，顾湛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勉……”小茜顿了顿，不敢惹他，憋屈的临时改口，“人家都有未婚妻的！”
    “我当然知道”，顾湛听她这么说，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更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你解释什么，他有没有未婚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小茜语塞，那晚霸道的亲吻仿佛还残留着触感，她怎会不明白顾湛的心思。
    可正如同她当初不接受卫季扬一样，眼下她同样不接受顾湛，门不当户不对，她何苦一脚陷进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没关系”，小茜道，“所以你别找人家麻烦。”
    菜品上来，顾湛很自然的给她夹菜盛汤：“来，尝尝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一起在宋家吃过几顿饭，顾湛有刻意留心过她的口味，喜食甜辣菜品、喜欢腊味卤制，所点也都是她爱吃的。
    小茜却并不动筷，只面无表情的道：“我不饿，你有什么话快说。”
    “都这个点了，怎么可能不饿。”顾湛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茜面前的碟子已经快堆成小山高了。
    “你不说我就走了。”小茜起身欲离开。
    “那我就只能去老榆树胡同转转了”，顾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老榆树胡同，正是程叔叔的家，小茜气的咬牙，只得又坐了回去。
    “乖，先吃饭。”顾湛笑的人畜无害。

 第154章 妥协

    小茜憋着一股气，饭吃的也甚是“凶猛”，席间有道香酥软骨，被她嚼的嘎嘣作响，不知道的还当她嚼的是顾湛的骨头渣子呢。
    坐在对面的顾湛忍笑忍的很辛苦，他被对面人气鼓鼓吃饭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来又惹到她，只能暗自憋着，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小茜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盘子里的“小山”，没忍住打了个饱嗝，有点尴尬。
    “吃饱了？”顾湛笑的温柔。
    小茜点点头，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顾湛的品味还是相当不错的，雍味斋的菜真的很好吃。
    “现在可以说了吧。”小茜坐的端端正正。
    顾湛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扯起旁边的餐巾抿了抿唇角：“你到上京还没好好玩过吧，我带你去转转怎么样？其实上京好玩的地方多……”
    “顾湛！”小茜大声打断他，“你到底有事没事？不说我就走了。”
    担心对方再拉程勉之出来，又找补般的道：“快要考试了，还回去复习呢。”
    顾湛叹了口气，其实他要说的话在学校门口已经说过了，就是道歉，奈何某人不肯接受，顾湛只得想法子将人带出来，慢慢磨。
    “其实是奶奶”，顾湛缓缓开口，“专门派我来请你回去的，君樾也想你了，你不在，他学习不懂的地方都没人问。”
    “问老师去”，小茜嘴硬道，“他们学校的老师肯定比我专业，比我知道的多。”
    “话虽如此”，顾湛道，“但肯定没有你对君樾的心思，你为了教好他费了那么多心血，难道真的忍心放着自己的学生撒手不管吗？”
    小茜沉默不语，她本来就挺纠结的，不想放弃这个家教工作，可是眼前这人……着实让她头疼。
    顾湛见状再加一把火：“君樾如今变乖了，全家都很高兴，奶奶念叨着给你发奖金呢，还有之前一个月的家教费也该结了，算起来可有……”
    “好吧，我知道了”，小茜终于没抵住奖金的诱惑，想想有了这些钱她就能给家里买不少东西，大哥更能少辛苦些，便妥协：“明天我会按时去的。”
    顾湛心情甚悦，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知道，小茜老师是最是负责任。”
    小茜不吃他这一套，自觉话说完了便起身欲走：“我回去了。”
    顾湛跟着起身：“我送你。”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既已答应回去补课，那么往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来日方长。
    前一天还这么想着的顾湛，第二天早上在师大门口就扑了个空，赵小茜为了避开他，提前一小时出发，顾湛回到宋家的时候，人两个已经关起门认认真真的补课了。
    气闷无处发泄的顾湛像一头暴躁的大狮子，一脚油门冲回营地，把手底下的兵们拉出来狠狠操练一番，美其名曰突击检查。
    十公里负重加野外生存训练加障碍赛……一整天下来累成死狗的士兵们看自家队长的眼神充满了哀怨。
    顾湛发泄了一通精力，晚上掐着点去姥姥家，终于成功把小茜送回了学校，尽管她坚持坐后座，一路上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六月四级考试如期而至，小茜轻装上阵，自我感觉良好，等四级考完了，期末考试也渐逼近，宋君樾的期末考试时间要更晚些，小茜提前考完就要回家了。
    本学期最后一次补课结束，顾湛不容分说的将人按在了副驾驶上。
    这些日子小茜虽没像从前那样躲着他，但对顾湛多半是爱答不理的，在宋老太太跟前还愿意装一装，至少他说什么会给个回应，到了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小茜总是冷冷淡淡的。
    “什么时候走？”顾湛先开口。
    “明天”，小茜道，她是明天晚上的火车。
    顾湛想说我去送你吧，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知道小茜肯定不要。
    “把你家的通信地址给我。”
    “干嘛？”
    “给你写信。”
    小茜暗自撇了撇嘴，片刻后道：“我家大山沟，收不到信。”
    顾湛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你骗傻子呢？
    光是他亲眼看见赵小茜收家里的来信就不下两三回了。
    “快说，别让我费功夫查。”
    小茜翻了个白眼：“我忘了。”
    那表情分明在说：你顾三少不是神通广大吗？自己去查呗，反正我就不说。

 第155章 缝纫机

    向南开着车，小茜在副驾座上把头伸出窗外，夏日的晚风吹着，扑面而来的家乡气息令人无比舒适。
    她早上就到承远了，先对着来接她的三哥大手一挥，甩出二百块钱，让他去承远的商场挑最好的一台缝纫机。
    此时，缝纫机已经在车后斗老老实实的躺着了，车是局里的，很破旧的一台小货车，后面带着半个斗，经常被局里的同志们借去拉东西。
    晚上五点半，向南的车停在赵家前门的平坦地方，他不是第一次开这辆车回家，村里人早已见怪不怪。
    小茜率先拉开车门出来，家里人听到车响，知道是俩孩子回来了，全都跑出来迎接，很容易就看到车上一个被瓦楞纸包得很严实、形状有点奇怪的东西。
    向东帮着向南把东西抬下来，还疑惑：“啥东西这么沉？”
    向南示意他看小茜，故意卖关子：“问你妹子。”
    小茜笑呵呵的先跟林红霞抱了抱，然后拉着素琴到纸箱子旁边：“大嫂，看我给你买了啥好东西。”
    素琴疑惑的看看小茜，又看看那东西，等她看清楚那上面写的字，捂着嘴大叫起来：“啊！缝纫机，是缝纫机啊……这是给我买的？”
    素琴眼圈有点红，自己不好意思的装作若无其事擦了一下眼，抚摸着还没有拆包装的缝纫机看向小茜。
    小茜轻轻怕打着纸壳盖子，十二万分嘚瑟的看着大嫂：“再看看是啥牌子滴！”
    素琴仔细端详，忍不住捂着嘴惊呼：“鹰轮牌！鹰轮牌的缝纫机！”
    缝纫机被拆了包装放在院子里，素琴装上了线，用一只纳了三分之一的鞋垫儿试着用，林红霞、唐秀芸带着两个孩子围观，男人们则坐在南边树墩子上看着笑。
    “小茜回来在承远一见我，就先给了我二百块钱，说要给大嫂买个缝纫机，还特别强调一定要鹰轮牌，当时商场这个牌子最贵，但也的确看着就别旁边的好，扎实。”
    向东眯着眼睛看坐在秋千上的小茜，小茜冲他做个鬼脸，嘿嘿一笑，然后两脚使劲一蹬，秋千就高高的荡了起来。
    这是赵建业给小铄绑的秋千，不过现已成功被小茜霸占。
    小铄正围着缝纫机拍手瞧热闹呢：“好快呀，缝的好快呀！妈你咋这厉害呢。”
    “不是妈厉害，是这缝纫机厉害。”素琴笑的合不拢嘴。
    对这台缝纫机最满意的，不但是素琴，还有赵建业夫妇。
    这么多年，他们觉得亏了贤惠的老大媳妇儿，向南结婚啥都备齐了，现在正在商量的向宾的婚事，要买的东西更是只多不少。
    就只有素琴，当初两床铺盖就成了家，这么多年没抱怨过，一个人再贤惠明理，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素琴一直心心念念的，也就是一台缝纫机而已，他们都想不到，他们对老大媳妇儿的亏欠，竟是由最小的女儿给弥补了。
    第一次，赵建业觉得，自己老了，也许可以喘口气暂时歇歇了。
    事实证明，机械化确实比纯手工作业效率要高得多，原来需要素琴一天才能纳成的一个鞋垫儿，在缝纫机上只需要几分钟，而且匝出来的针脚特别密实均匀。
    素琴高兴的拿着鞋垫让一圈子人看：“看看多细致，还这么快，妈，以后你啥都不用管了，就拆洗被子的时候帮我絮絮棉花，以后做衣裳做鞋啥的我自己就干了。”

 第156章 在家的日子

    夏日悠闲的午后，小铭被素琴哄着睡着了。
    小茜靠在大柳树底下乘凉，小铄这两日缠小姑缠的厉害，几乎是个小跟屁虫，走哪跟哪。
    大柳树旁边，赵建平十指翻飞，在编一张席子。
    小茜回来时在向南那停了一会儿，看到向南已经分到手的单间宿舍，虽然地方不大，却被打理的十分温馨干净。
    地做成了平整的水泥地面，墙也重新刷了石灰，雪白雪白，但那屋子最耀眼的，却是当顶棚用的凉席，乳白色的底色，一圈红色的图案非常漂亮，再加上高粱杆的自然结节形成的独特的波浪形突起，小茜觉得那大大的顶棚简直就是一副图画，让房间的档次一下提高不少。
    “三叔，我看你给我三哥当顶棚的席子编的特别漂亮，你会编恁好看的图案，会不会编小动物图案呢？”
    赵建平问：“啥小动物？”
    小茜说：“比如猴子、兔子啥的，我就是瞎想，如果编成那样可能会好看。”
    赵建平想了想：“不会好编哦，高粱篾都是直的，不好拐弯，出来也不会很像。”
    唐秀芸想了想说：“不一定，近看也许效果不那么好，远看没准特别好呢，三叔给我们编的那个，棚中间的图案仔细看是一个个小卍’字，远看就是一大朵花，特有中国传统艺术感。”
    唐秀芸是知道这两天小茜回来，特地跟医院调了班，回了赵家峪一家团聚热闹。
    “你们俩都是有文化的，你们说好肯定差不了”，赵建平道，“回头三叔就试试。”
    赵建平尤其笃信小茜，当初就是因为小茜的一番话，他才开始了编筐的营生，如今几乎成了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
    说起来他们家没跟着去卖草药，反倒是走运了，县里的药铺子现在开始实行统一管理、统一配送，向南他们这些散户的草药早没人收了，郑老大夫坚持了一阵子，如今也彻底不收了。
    村里跟着买草药的几户早寻找新营生去了，向南也不再成日里上山找药，只在枸杞和金银花下来的时节去采一些，家里晒干了泡水喝，前阵子还去给赵向文送了些。
    赵向文的妻子宋慧早些时候怀孕，说是有些气血不足，找老中医看了让吃点枸杞，向东知道后就主动给送去不少，野生枸杞比外头买来的营养丰富，效果也更好。
    下午四点整，小铄准时打开收音机，他特别喜欢听《小风车》节目，每天准时准点听，绝不漏过一期。小铭也早醒了，喝了奶乖乖靠坐在哥哥旁边，咿咿呀呀的跟着录音机里的声音哼唧，那兴奋的小模样，也不知他都听懂了啥。
    许是这一二年日子宽裕些，素琴奶水好，再加上小茜时不时从上京寄回来的奶粉，小宝宝被养的白胖白胖的，坐在那的时候就像一尊小弥勒佛。小茜可稀罕他了，忍不住就想上手去捏捏小脸，碰碰小鼻子，小宝宝脾气好的很，任凭捏圆搓扁也不生气，除非不小心弄疼了他，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扁扁嘴，大人一哄就好。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嗯？”小茜稀罕的不行，每天以逗小孩为乐。
    在家的日子快乐而轻松，大伯大娘忙着照顾怀孕的儿媳不曾回来赵家峪，就连赵明珠都不见了踪影，听三哥说她终于想通不闹了，乖乖去赵建国给安排的单位上班去了。
    小茜乐的见不到这些人，整日里休闲自在。
    唯有一点烦扰便是顾湛，这家伙还真查到了小茜的通信地址，几乎是以每天一封信的频率给她寄信。

 第157章 大人的事儿小孩不许管

    一开始向南给她拿信回来的时候全家都惊了，这么厚的一摞，得多少人给小茜写的啊。
    等到细看信封才发现，这怎么都是一个人的呢？
    “哦……我们同学间打赌，那啥，输了的惩罚就是写信……”小茜只得编了个理由。
    拆开顾湛的信，屁事没有，全是些流水账和废话。
    厚的两三页，详细记录了顾湛一天的训练日常；薄的只有一页纸，甚至有的信里只写了一句话，诸如：“今天早上看到叶子上的露珠忽然就想到了你”、“上京好热，听说你家那边很凉快，是真的吗？”、“宋君樾期末考试出成绩了，你猜猜他考的怎么样”……
    小茜无力吐槽，只觉得这人闲得很，丢开一旁不予理会。
    向南每周回来都能带个四五封，家人一开始还好奇问问，后来就见怪不怪了，只有小铄一脸好奇：“小姑，不用回信吗？”
    “不用。”小茜很干脆。
    半个月之后，顾湛已经不满足于每天寄信烦她，开始在信里要求小茜写回信。
    一开始是在信的后面附上地址，诚恳希望小茜给他回信；几天之后变成了质问“我写了那么多，你就给我回一封怎么了？”、“就一页纸行不行？”、“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啊……”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见小茜一直不理会，顾湛直接暴躁威胁：再不给回信他就杀来赵家峪捉人了！
    “下周我休假，承远县也不是没去过，要不我直接去你家做客，给叔叔阿姨讲讲他们女儿在上京的光辉事迹怎么样？比如派出所一日游什么的……”
    小茜气的在心底狂骂顾湛，却也再不敢无视，翻出信纸信封，写了一封回信给他。
    虽然只有半页纸，并且全是让他不许来，不许再写信之类的话，顾湛依旧很开心。
    然后得寸进尺的表示，下次再回信，他要看到写满一页信纸的。
    “否则——你知道的”，顾湛在信的末尾这样写道，“我会不高兴，一不高兴就想出去散心，赵家峪山清水秀，想必是个好地方。”
    小茜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得不乖乖回信。
    自此，小茜基本上收到四五封回一封，向南每次带回顾湛的来信，走的时候都要带上小茜写的一封回信去邮局寄。
    “小姑不是说不用回信吗？”小铄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小茜不知道咋回答，只好拿出万能应对：“大人的事儿小孩不许管。”
    向宾的婚期定下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说是苗艳丽自己选的，小茜挺开心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开学，刚好可以参加四哥的婚礼。
    放假之前，宋奶奶给她结了补课费，再加上换饭票菜票的钱，小茜手头攒了三百八十多块，抛去给大嫂买缝纫机的两百，她还有一百八十多，自己留了三十，剩下的回来全给了向宾。
    开学她肯定还能拿奖学金的，小茜很自信，到时候就又有钱了。
    本来想给林红霞的，但眼看四哥的近况，跟家里商量之后，就全给四哥了。
    女方家的条件，赵建业东拼西凑的总算给准备的差不多了，至此也背了一身的外债，本是只等着日子到了结婚，谁想苗家不知从哪得知向南结婚买了电视机，便怂恿闺女也要一台。
    “都给买了半导体收音机了，她还想要电视机！”小菊说起来就生气，“她也不想想，三嫂家里可没要自行车，也没要收音机，她咋恁不知足呢，看人家有啥好的都想要。”
    小菊说这话倒不完全是气话，之前苗艳丽看到小菊和李彩凤都戴了镯子，便也跟向宾表示想要，后来得知那只是鎏金的并不值钱才作罢。
    “得亏缝纫机早买好了，要不然给她看到小茜给大嫂买的鹰伦牌，指不定也得要呢。”

 第158章 贪心不足

    小菊猜的一点没错，苗艳丽知道小茜给家里买了鹰轮牌缝纫机，话里话外的不大高兴。
    “明明结婚的是咱俩，咋不先紧着你呢？”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食堂吃饭，苗艳丽跟向宾抱怨，“当初我想要鹰轮牌，你妈非嫌贵，现在倒给自家买好的。”
    向宾忍她好久了，终于有些气恼的回嘴：“那是小茜给我大嫂买的，用的是她自个补课赚的钱，又不是我爸妈买的，跟咱俩有啥关系？”
    “她不是你妹妹吗？”苗艳丽听了更不高兴，撇撇嘴说：“你对她恁好，她赚了钱不给你啊。”
    “你见过谁家哥哥娶媳妇，让妹子花钱的？”向宾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他是挺喜欢苗艳丽的，漂亮带出去有面子，不作妖的时候也很贴心，会过日子。但是自从议亲以来的种种，一点点消磨着他心中对美好婚姻的向往，向宾有时甚至怀疑，自己跟苗艳丽结婚到底对不对。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苗艳丽说，“咱俩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我当然啥啥都想要最好的，再说买这些东西又不是单给我的，不都是咱俩以后新家里用的吗？”
    向宾没有说话，只低头扒拉着吃饭。
    “对了，那电视机你到底跟家里说没，咱什么时候去百货大楼看去？”苗艳丽依旧喋喋不休，“我妈说山竹牌的不错。”
    “你咋不说买熊猫牌的呢？”向宾气的摔了碗筷，反正这饭他也是吃不下去了。
    “你摔什么摔啊！”苗艳丽比他还大声，“我倒是想要熊猫牌的呢，你买得起吗？”
    “你也知道我买不起。”向宾恨恨道。
    他现在属于罐头厂的熟练工，一个月工资有三十来块钱，苗艳丽女工少点，也有二十五六，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五十多块钱，对赵家峪大多数人家来说，这个数字不是顶富裕，那也是能生活的很好的水平了，可要在县城里安家还远远不够。
    向宾跟主任提过，想申请单人宿舍的事儿，但罐头厂不比公安局，没那么多房子，多少正式的老工人等着都分不到，哪里就轮到他一个合同工了？所以结婚之后，他们俩只能暂时在外边租房子住，每个月的租金便是一笔，再加上日常生活的开支，指定少不了。
    三哥结婚时买的14寸黑白电视机，商场标价八百九，向南找了路子特别铁的同事，才好不容易用进价买了下来，那也花了快五百块钱。
    自家之前买的三转一响和各种衣裳、压箱钱已经把家里掏的干干净净，如今使啥再给她买电视机去？
    “所以我没要最好的啊，买个差不多的还不行吗？”苗艳丽满脸不高兴的道。
    “啥样都买不起”，向宾不想多说，拿起饭盒就走，“你愿意结婚就结，不愿意拉倒。”
    “赵向宾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站住！”苗艳丽一下怒了，从后头追上去拽着向宾的胳膊质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愿意拉倒？！”
    向宾深吸一口气：“苗艳丽，人贪心也得有个度，我不是啥大款暴发户，不是你说要买啥我都能立刻买来的。”
    “我贪心？”苗艳丽尖利的嗓音直刺刺的，“赵向宾，人说话要讲良心的，我要电视机是为了咱俩以后的日子，你看文小红结婚，电视机手表啥都有，咋我就不能要了？”
    “那你嫁给文小红她丈夫去啊！”向宾气的狠了，甚至口不择言，“我反正没有！”
    “赵向宾你说的什么话！再给我说一遍试试？”苗艳丽直接哭了，边哭边追边骂……
    电视机到底没有买成，向宾这次的态度出奇的坚定，要电视机没有，大不了这婚他不结了。
    苗艳丽回家哭了一场，把两边长辈都惊动了，最终各退一步，电视机不用买了，但是男方得再给女方添四身衣裳，手表必须换成上海牌。

 第15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有些阴天，太阳藏在云后头，即便是午后也不觉得晒，小铭说什么不肯午睡，小茜便驮他在秋千上玩，小胖子两只手搂着小茜的脖子死紧，每次游来荡去，都引得他尖声大笑。
    陶洪亮来的时候两人正玩的兴起：“呵，老远就听到院子里的笑声。”他是上午时候过来，专门给赵建平家送钱的。
    因着向宾这事儿，赵建平借遍了亲朋好友，其实不久前小芬就把她私下攒的体己钱悄悄塞给李彩凤了，谁都没跟说。这次陶洪亮是以女婿的名义借钱给老丈人，自是由他大摇大摆的来送。
    “大姐夫。”小茜叫了一声，又冲屋里喊：“妈、嫂，我大姐夫来了！”
    屋里人听见喊声迎出来，婆媳两个正在研究用劳动布给向东做裤子，他做力气活衣服破的快，劳动布结实耐磨。
    “洪亮来啦，快进屋里坐。”
    林红霞把人迎进屋里，陶洪亮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堂屋角落的缝纫机，夸赞道：“这就是小茜给买的缝纫机呀，可比我们家的好。”
    “是啊”，素琴不无自豪，“怪好用的嘞。”
    原来她用劳动布做裤子，缝一条要废老大劲儿，那布忒厚，做完了手都疼，如今有了缝纫机，刷啦一下，一整排就都扎好了。
    “我都听说了”，陶洪亮道，“小茜如今可出息，在上京给人家补课当小老师咧。”
    “嗨，都是她自己个瞎弄的，别耽误人家孩子才好。”林红霞嘴上谦虚，眼睛里的笑却怎么都藏不住。
    “哪能呢”，陶洪亮夸张的大叫，“咱可是重点大学，还是师范，那教起学生来还不是得心应手，其实我今儿来也是有个事想麻烦小茜……”
    终于切入正题，陶洪亮说明来意：他想让小茜给他三姐家的孩子补课。
    陶洪亮三姐的大儿子叫大勇，今年刚上初二，数学不好，期末只考了48分，家里着急的很，她三姐回娘家念叨的时候被陶洪亮听到，他第一个就想起小茜，自告奋勇提出让小茜给大勇补课。
    陶洪亮三姐一听小茜是上京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哪有不愿意的，只是担心：“人家能管吗？”
    “那咋不管”，陶洪亮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回去说，肯定没问题。”
    “要真是能成那可太好了”，三姐一高兴便应承他，“上回你说那事，回去我都跟你姐夫说了，他说下回拉货带上你一块……”
    小茜正玩的尽兴被叫进屋里，听了这么个情况有点开心，没想到她声名远播，暑假都有“客户”亲自上门了。
    “补课倒是没问题，就是我在哪给他补呢？”赵家峪没有车，她总不能天天往县城跑。
    “我都跟他们商量好了”，陶洪亮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很是开心，“大勇过来我爸家住俩星期，白天就来找你补课。”
    他口中的爸自然指的是赵建平。
    “那样成”，小茜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这样一天能上课的时间还多些，咱这家教一个小时几块钱？上京是一小时两块。”
    她完全是自然而然的问的，啥也没多想。然而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人却都愣住，陶洪亮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第160章 武力威慑

    “小茜说着玩呢，这丫头就知道皮”，素琴抢先开口笑笑呵呵的道。
    “啊？”小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没开玩笑啊，她是认真的在问补课费的问题，就算达不到上京的标准，起码一小时一块钱应该有的吧。
    “哈哈，哈哈哈”，陶洪亮也跟着笑，“这孩子就知道逗你姐夫，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明天我就把大勇送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送，彼此又寒暄几句便走了。
    小茜半天才明白过来，瞪着大眼睛看她妈和大嫂：“啥意思，白补啊。”
    林红霞点点她脑门：“这虎丫头，你咋恁直接就问了咧。”
    “那不直接问还咋委婉”，她可没想到陶洪亮是这个意思，“不是，我凭啥白给他姐家的孩子补课啊，又不是他自己的孩子。”
    若是陶洪亮的儿子，看着小芬姐，她肯定二话不说免费教，可是他三姐家的孩子，那跟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你自个答应的，怪得了谁。”林红霞好笑又无奈。
    “我这不是想着趁机赚点外快吗……”小茜苦了脸。
    素琴噗嗤一笑：“我说你咋答应的恁痛快呢。”
    “大嫂你还笑！”小茜不满，“不是说他三姐家挺有钱的吗？在县城住楼房，自个开车跑货运的。”
    “有便宜谁不想占？”素琴摊了摊手，“你大姐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小茜无语，这都什么事啊！她美好悠闲的暑假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吗？
    郭大勇是个典型的城里孩子，来的时候就带了大包小包好多吃的，每天不吃饭就吃他自己的零食。
    他对周围人事物的鄙夷和不屑，让小茜十分不舒服。
    上课第一天就跟小茜说明白了：“我来是因为我妈答应回去给我买山地自行车，根本不想学啥破数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茜板着脸，“我答应了你舅要好好教你就会做到，把书翻开。”
    李大勇不动，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舅算啥，在我爸面前天天装孙子。”
    小茜诧异，为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半大小子怎么给家里教成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把桌子上的数学书打开：“是我从头讲，还是你把自己不会的地方告诉我，我再给你讲？”
    李大勇切了一声：“说了不学，学这破玩意有啥用，我爸小学没毕业呢，不照样挣大钱。”
    小茜扶额，这都是什么人生观价值观哦。
    他不像宋君樾，宋君樾你给他讲道理好歹能听进去，李大勇年纪小，正是叛逆的时候，只怕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小茜决定来点直接干脆的。
    她把书一拍，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道：“我是老师，我说了算！”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讲一个知识点，课后留练习题，正确率百分之八十以上算及格，否则就继续加练，不合格不许休息。”
    “凭什么？！”李大勇怒了，站起身来冲小茜吼。
    小茜用比他还大的声音吼回去：“凭我是老师，你是学生。”
    “我就不。”李大勇反抗到底，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零食没收”，小茜直接道，“再不听话就揍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小茜可算是从顾湛那里学来了威胁人的本事：“这里是我家，看到我大哥那手臂没，打人可疼了，你要是不听老师话，我就让我大哥抽你！不会有人向着你、惯着你的，而且这里深山老林，连公交车都没有，你肯定跑不出去。你要是想闹，我三哥是警察，也不怕你闹。”
    李大勇听的一愣一愣的，倒真不敢再叫板了，上午囫囵听了一节课。小茜说到做到，下午真就把他零食没收了。
    “每天成绩合格了才给你，否则就没的吃。”
    小茜雷霆手段，总算震住了李大勇，不得不憋屈的认真听课、认真做题。
    “你可真行啊，才两天就给他管住了。”向东不无感慨。
    “主要是大哥你的威慑力大”，小茜悄悄叮嘱，“以后在李大勇面前你就少说话，板着脸，凶一点，让他怕你。”
    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小孩，有时候武力威慑比什么都管用。

 第161章 向宾的婚礼

    七月初七，承远县，罐头厂职工宿舍区，下午四点。
    墙上贴着大红喜字，院子里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向宾的一大群同事和家属闹哄哄的在折腾新人。
    按本地风俗，如果黄道吉日这天结婚的人多，娶亲回来的越早越好，这叫“抢好”，意思是老天爷给当天结婚的人幸运是有数的，要早点把幸运抢回家，晚了，‘好’就被前面先拜天地的新人给抢完了。
    即便结婚的人少，不需要‘抢好’，中午十二点前也一定要把新娘接进门，过午不吉。
    可今天，向东作为男方的大执事，和向宾他们不到八点就出发了，正常情况下，十点前就应该把新娘迎娶回来，但他们却是下午快四点才回来的。
    这是本地最为人不齿的一种情况：女方在结婚当天以不放闺女走为要挟，临时提出条件，迫使男方当场兑现。
    通常，这种事只有在女方父母或兄嫂过于混账糊涂、女儿在家没有任何地位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一般说来，如果女孩子在家稍微有点话语权，又不那么贪财，都不会允许家人做这种让自己以后在婆家留下话柄的事。
    赵建平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隔着缝隙，可以看见满脸局促被众人围着闹腾的向宾和苗艳丽，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儿媳妇娶回来了，可是自己费尽心力娶回来得这个人，真的对吗？
    就像今天，他从来没想到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会有一天和自己家扯上关系。
    向宾今年二十五，在农村来说结婚算很晚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虽没什么大出息，但是踏实肯干，模样也不差，就因为生在赵家峪这么个地方，二十好几了没有对象。
    前两年李彩凤急的睡不着觉，到处托人给他说亲，不嫌弃赵家峪地方穷的，向宾看不上，稍微两人能看对眼的，又都因为家庭的原因不了了之。
    赵建平嘴上不说，其实心中一直觉得愧疚，是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儿子娶个好媳妇。
    直到苗艳丽的出现：她比一般的姑娘漂亮，上过高中有文化，还和向宾在一个厂子上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是先对彼此有了意思，后才在媒人促成的情况下谈了起来。
    苗艳丽没有因为向宾出身赵家峪便嫌弃他，这让赵建平很欣慰，以为儿子终于找到了好姑娘。
    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和他的期待完全不同，苗艳丽至今没去过赵家峪……
    “三叔，你咋自己在这儿呢？”
    向东的话打断了赵建平的思绪，他问向东：“她家又要啥啦？”
    向东是今儿向宾结婚的迎客兼执事，和女方家交涉的事情全部由他出面。
    向东笑的颇为勉强：“要八百块钱，要不就现找人去城里给他们买个电视机，不拿钱不放人。”
    关于电视机的事情，明明之前已经谈妥，向宾也按照女方家说的，补了四身衣裳和上海牌手表，没想到她们却在结婚当天闹这一出。
    “我好话说尽没用，最后我说，要不我们先回来，让他们等着，啥时候咱家攒够钱买了电视机，再去她家迎娶”
    这就是赵建平没有找外人当执事的原因，向东做事历来稳当，该软的时候软，但该硬的时候绝对不会任人拿捏，进退有度。
    赵建平其实提前已经估计到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事，但他一直在心里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他不想对这个儿媳妇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落空。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向东说：“三叔，您别想恁多了，该做的咱都做完了，以后的事就看他们自个，向南已经把车开出来了，您跟我爸他们先回家吧。”
    赵建平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向宾终于结婚了，好不好的都是一辈子，只希望苗艳丽以后真能塌下心来和向宾好好过日子吧。

 第162章 找上门

    向宾结婚的两周后，小茜开学。
    她是上午十点多到学校的，拖着行李箱进寝室，和比她早一步返校的沈娟、陈大芳一个招呼没打完，刘丽君就把一叠钱拍在了她手里：“二姐，你发财了。”
    和小茜预料的一样，她得到了一等奖学金，而且还有一笔助学金，这是上学期李辅导员帮她申请的，每个班有五个申请名额，必须是家庭困难的同学，助学金亦分一二三等，在所有申请学生中按成绩排名发放，小茜的助学金自然也是一等，两笔加一起，她一下子领到了近三百元钱。
    小茜一蹦三尺高，举着装钱的信封恨不得亲一口：“哇哦——，发财了发财了，勤快带来财富，学习使我快乐啦啦啦……”转身看到提着皮箱进门的徐丹，没等徐丹弄明白怎么回事，小茜就把她的皮箱搁下，拉起人便往外跑。
    赶在邮局中午休息之前，就把刚到手没几分钟的钱给寄走了。
    从邮局回来，寝室里迎接小茜的除了热的发烫的空气，还有刘丽君的调侃：“你是孔方的妹妹吗？”
    小茜心情无比愉悦：“暑假我哥结婚，花了不少钱，我们那里也没怎么下雨，我爸说秋庄稼今年收成肯定不行，家里等米下锅呐！”
    刘丽君装模作样‘哼’了一声：“就你懂事。”却也没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开学的第二天，小茜就去宋奶奶家了，顾湛早早的等在校门口，不过两个多月没见，他却觉得眼前人更明媚动人了。
    “咻呼~”顾湛吹了一声婉转的口哨，“别来无恙，小茜老师。”
    小茜看见他就想起暑假浪费的那些信纸信封，明明没什么话可说，偏要记流水账一般的给他写回信。
    “你是不是真的很闲啊”她忍不住吐槽。
    “哪里”，顾湛心情很好的替她拉开车门，“不是整天忙着给你写信？”
    小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写信就写信吧，她想问问宋君樾的成绩，这人却打死不说，真真气的她没脾气。
    顾湛也不多解释，知道等会她肯定高兴。
    期末考试，宋君樾的历史和政治都超过了七十分，历史甚至考了79分，还差一分就是优秀了，宋家全家都很高兴。
    不只成绩上有了进步，自从小茜带他在师大过了一天大学生活后，宋君樾好像一下就想明白了，虽然后来和他爸一直怄气很少说话，但学习上非常努力，态度更是端正不少。
    宋奶奶直接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摸着就厚实，小茜在宋家没好意思打开，回到寝室一数，霍，整整十张大团结！她高兴的差点在床上蹦起来。
    本来文史就不是什么高深的科目，宋君樾又聪明，如今端正了学习态度，成绩进步是必然的，补课的意义其实不大了，但是宋奶奶不肯放她走，宋君樾好不容易改好了，小茜就像一颗定心丸，有她在宋奶奶才安心。
    左右宋君樾今年高三，小茜便答应了。
    这一日，小茜如往常一般被顾湛接到宋家，刚准备开始和宋君樾一起预习第二天的功课，家里就来了客人，是宋君樾的母亲带着她的一位朋友方女士。
    小茜没想到，方女士居然是为她而来。

 第163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女士有个和宋君樾一样上高三的女儿婷婷，小时候学习非常好，现在勉强够的上中等，文综整体都比较差。
    宋君樾的情况周围人都知道，方女士也想让小茜给自己的女儿补课。
    宋母自然希望小茜全心教宋君樾一人，但方宋两家速来有交往，方女士在圈子里也颇有地位，她不好拒绝。
    方女士提出让小茜每周二、四和周六去她们家给婷婷补课，价钱跟宋家出的一样。
    “除了平时补课的工钱，如果婷婷期末考试文综达到六十五分，我给你三百块的奖金，七十分以上，五百块，如果她高考能上本科线，我就给你一千块的奖金。”
    虽然不喜欢方女士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是这个价钱，的确让小茜心动。
    小茜暗自握了握拳头：“我一三五和周日已经给宋君樾补课了，如果二四六全部去您家里的话，恐怕学业上忙不过来。”
    而且方女士跟宋家父母住在一个小区，离师大很远，小茜过去并不像来宋家这般方便。
    “婷婷已经高三了，时间本来就不多，不能再少了”，方女士却很坚决，她想了想复又开口，“这样吧，我每小时给你多加一块钱补课费，怎么样？”
    小茜狠狠的心动了，每小时多加一块，那就是一小时三块钱，一个星期30，比给宋君樾补课挣的还多。
    大不了少休息一会，多辛苦一阵子，反正就一年，她努力克服克服，就能挣一倍还多的钱，要不就答应了吧。
    小茜下定决心，刚要点头，一直在旁默默听着的顾湛忽然开口：“抱歉方女士，赵小茜还有别的安排，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方女士面露不悦，宋母怕她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赶忙开口：“刚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家外甥，顾湛。”
    外甥，姓顾。
    方女士瞬间明了，再开口态度便软了不少，像一个和蔼的长辈：“我可以了解一下你说的别的安排具体是什么吗？是这样的，我是诚心想请小茜老师给我家婷婷补课，若是有别的困难尽可提出来，阿姨尽量帮着解决。”
    顾湛礼貌的笑笑：“不必了，是私事。”
    他态度坚定，不容拒绝，连宋母都不怎么敢跟他争辩，方女士自然无功而返。
    小茜全程是懵的状态，就这样被顾湛安排的明明白白，尽管她心底也是不愿意去的，但天大地大，挣钱最大！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回去的路上，小茜质问。
    “你自己不也不愿意吗”，顾湛一脸理所当然，“我替你说拒绝，她不敢找麻烦。”
    “谁说的？”小茜嘴硬，“我明明就要答应了。”
    顾湛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家太远，你每天跑来跑去太辛苦。”
    “可我要赚钱啊！”小茜不满咕哝，“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含着金汤勺出生，从不为钱发愁。”
    顾湛也不知听到了没有脸上挂着浅笑，小茜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沉默片刻，小茜开口：“反正明天我找方女士说去，就说我愿意。”
    “不许去。”顾湛霸道命令。
    “凭什么听你的”，小茜撇了撇嘴，小声道：“我就去。”
    “我已经说了不许”，顾湛笃定而自信，“你看看她还敢不敢要你。”
    “你这个……”小茜气的想骂人，到底忍住了，赌气的把头扭到窗外不看他。
    车到了地方，不等顾湛完全停稳，她就拉开车门率先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学校里走。
    顾湛也下了车，绕到车门另一侧扬声冲着小茜的背影喊：“耐心等着，我陪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第164章 机会

    小茜根本没把那天晚上顾湛最后的喊话听进去，以为他就是随口的安抚，没想到两天之后，竟成真了。
    周五下午大课间，顾湛来找，小茜本还有课，却被顾湛三推四请的请上了车。
    “要是不去你可别后悔。”顾湛如此笃定的说。
    小茜被他带去了雍味斋，依旧是上次的雅间，只不过里头早等了一个人。
    “顾队”，那人见了顾湛立刻站起来，亲近中不失恭敬。
    “虎子坐”，顾湛挥挥手，没两句便直入正题。
    这人叫王虎，从前跟顾湛是战友，后因伤退役，自个倒腾起了买卖。
    刚开始的时候难，他没钱没人脉，顾湛明里暗里的帮了他不少，如今也算闯出一片天地，心里一直记着老队长的恩情，想要报答，正好眼前就有个机会，他毫不犹豫的找上了顾湛。
    “我一个哥们在羊城那边开了个印刷厂，专印各种书册”，王虎挤挤眼睛，“你们大学生肯定知道，新华书店的正版书按标价卖，贵不说，类别也少，他印的不一样，同样一本书，你在新华书店买十块钱，在他那拿可能只要一块，但内容一点不差，而且啥类型的书都有。”
    这不就是盗版书吗？
    小茜立刻领会了重点，这个时代虽然还没什么版权意识，但盗版也尚未兴起，正版书购买渠道少的可怜，种类更是稀缺，若是真如王虎所言，以十分之一的价格拿到不亚于正版质量的书，哪怕加价五倍再卖出去，也不愁没有市场，岂非暴利？
    小茜瞬间兴奋起来：“你说的书印刷质量咋样？”
    “保证清楚工整”，王虎道，“不缺字少页，大面上跟正版书看不出区别。”
    “种类呢？”
    “啥样都有。”
    南边发展快，又跟港城近，有什么时新东西都是先在那里流行起来的。
    “武侠小说有吗？”小茜直接问。
    王虎了然一笑，赞道：“不愧是顾队找来的人。”
    他长期往来南北两边，对南边的潮流风尚自是了如指掌，如今羊城那边正兴起一股武侠风潮，梁羽生、金庸家喻户晓，江湖热血、儿女情长，无数人一头扎进武侠的世界，为江湖腥风血雨痴狂沉醉。
    王虎知道这股风迟早要吹到北边，所以他找上顾湛，希望他们能做那个扇风人。
    接下来，王虎详细跟小茜讨论了书的类型、价格，甚至某本武侠小说的内容，王虎惊奇的发现，这个上京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谈论起武侠来竟也头头是道。
    顾湛只在一开始做了话题的引导人，之后便刻意降低存在，任凭两人讨论畅谈。
    一整个下午，他的视线被侃侃而谈的小茜深深吸引，这样自信、认真而又张扬的小茜，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让他移不开眼，上了心。
    在雍味斋吃了晚饭，要不是顾湛提醒，两人怕是能聊到天黑。
    快到补课时间了，小茜不得暂时跟王虎道别，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顾湛好笑，忍不住调侃：“事儿也不是一天就谈成的，你着什么急呢。”
    “我太高兴了！”小茜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满脸开心的问，“你从哪找来的这么好的机会。”
    “是他找的我”，顾湛满脸不值一提的表情，“怎么样，这个陪给你赚钱的机会行不行？”
    “行！太行了！”小茜使劲点头，又觉得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真实，“这生意真能做成吗？”
    “你们今天不是聊的挺好嘛”，顾湛道，“做不做的成你心里没数？”
    按照今天聊的，初步构想已经达成，小茜自然是有数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兴奋：“他不会突然跑了吧。”
    顾湛看了她一眼，只吐出三个字：“有我在。”
    对上他的视线，小茜忽然觉得安心，那点忐忑刹时烟消云散。
    “顾湛，谢谢你。”
    顾湛勾了勾唇角，用戏谑的语气道：“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
    “什么实际的？”小茜下意识问。
    无数画面从脑子里闪过，顾湛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压回去，笑着开口：“先叫声顾哥哥来听听。”

 第165章 欺负

    小茜炯炯有神的瞪着他，这人何时变得这样肉麻了。
    半晌，她灿然一笑：“你想听好听的可以呀，顾叔叔。”
    顾湛满脸黑线：“你叫我什么？”
    小茜故意斜睥着他：“话说你今年多大啦，三十？我叫你叔叔也不亏哦。”
    明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顾湛还是忍不住额角青筋直冒：“哥今年二十四。”
    “才二十四吗？”小茜夸张的张大嘴巴，在顾湛的雷点上蹦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哦，老顾。”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顾湛方向盘打了半圈，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向着小茜摩拳擦掌渐渐逼近。
    “你，你想干嘛……你冷静点别乱来啊……”小茜暗道不好，拉开车门就想跑。
    顾湛一把将人捉住，按回座椅开始上手。
    “啊！”小茜惊叫，继而发出震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哎呦，你别……顾……哈哈哈……”
    顾湛一双大手如铁钳一般，在小茜痒痒肉上疯狂肆虐，小茜扭来扭去的躲不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啊哈哈……别……不，不行了……”小茜试图抓他的胳膊往外推，笑的肚子疼，却停不下来。
    顾湛手上不停，嘴上还问：“叫我什么，老顾？嗯？”
    “不是啊哈哈……不叫了不叫了……”小茜挣扎的都没力气了。
    “顾叔叔？”顾湛还不满意，仍旧不放过人，“三十了是吧。”
    “我错了我错了！”小茜喘着大气求饶，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顾哥！哥！饶了我哈哈……求你了呜呜哈……”
    终于听到满意的回答，顾湛大发慈悲，收回魔抓。
    小茜累的瘫在座椅上边喘气边揉肚子，笑的肚子上的肌肉酸。
    她眼角发红，大口大口的顺气，浑身无力的靠坐着活像被人欺负了的模样，顾湛忍不住揶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小茜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听懂了，蹭的直起身子，气呼呼的瞪他：“顾湛！”
    “叫什么？”顾湛偏头，左手捏右手的手指，嘎嘣作响。
    小茜立刻怂了，堆了满脸的笑：“顾哥，哥快走呗，一会晚了。”笑的那叫一个假，假而谄媚。
    顾湛满意极了，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之后又跟王虎见面谈了几次，大到生意方案，小到书单细节全部敲定妥当，顾湛还特地请人拟了合约，三人特别正式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简单来说，就是顾湛负责出钱，王虎负责货源和运输，小茜负责售卖以及所有日常业务。
    收益顾湛和王虎分别占30％，其余的归小茜。
    王虎一开始听说还给他分成，当即摇头表示不要：“就是牵线搭个桥的事儿，而且我本来就是跑这趟线的，捎带着拉点书不算什么。”
    他本也是为了报老队长的帮扶之恩，没想借这事儿挣钱。
    “那哪成呢，您给找的货源还负责运输，哪能不给您分成”，小茜坚持，她是想做长久的生意，那么就不能仅凭人情，共同的利益才是最稳固的保障。
    “就这么定吧。”顾湛最后拍板，“虎子你也不能白忙活。”
    王虎这才接了。
    其实顾湛根本不缺这点钱，当初王虎找上他的时候，他本来不打算弄的，如今掺和进来全是因为小茜。
    顾湛知道以她的性子，自己直接给钱她肯定不收，而为了赚钱，小茜肯定还会接别的家教，他阻的了这一次，未必次次都能阻拦，索性釜底抽薪，给她找个小生意，有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能更放心。
    而且往远了说，两人之间的牵连越来越多，赵小茜想离他远远的也是不能够了。

 第166章 抢购

    一周后，第一批书运到。
    因是第一次卖，她没定太多，主要是目前南边流行的武侠小说和各类学生辅导资料，加一起五个大箱子。
    书被直接拉到了师大门口，小茜早找好了班里的男生帮忙搬。
    她是这样打算的，先把书搬回宿舍分类整理好，然后明天开始带去西门大街摆地摊。
    等书来的这几天小茜分别去书店和西门大大小小的书摊考察过，对于书的定价心里基本有了谱。
    五箱子书，两三个人抬一箱，七八个男生搬两趟也就完了。
    小茜早买好了冰棍和汽水，陈大芳她们帮忙分给搬书的男生。
    409寝室人头攒动，五箱子书堆在地上，快把小小的寝室塞满了。
    小茜有点失算，她错误估计了自己寝室的空间和书的体积，这书要是全堆在这，也太影响其她人正常出入了。
    还没等她想好解决办法，帮忙搬书的其中一个男生忽然大叫：“七剑！这是七剑吗？！”
    装书的大纸箱子破了一个口，里面武侠小说封面露出来半张。
    没等小茜回答，这男生就自己扑上去，扒拉开箱子使劲往里瞧：“七剑，真的是七剑，我靠全套的！赵小茜你从哪弄来的啊，能借我看看吗？”
    他是暑假在大表哥那里看到的这套书，只可惜只看到一半就开学了，后面的剧情想的他抓心挠肝，但是几次去书店寻摸，都没找到后续。
    “南边进的”，小茜索性打开了那个纸箱，“我想拿去卖的。”
    这一箱全是小说，七剑、笑傲、恩仇录……成套成套的武侠小说就这么直观呈现在大家眼前。
    小茜发誓，她听到了集体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接下来的发展，神奇而又顺理成章，第一个发现七剑的男生听到那极不可思议的低廉定价，毫不犹豫的买下了，不只买了七剑，还连带着买了好几套别的。
    五个箱子全被打开，男生们挑挑捡捡，翻找着自己喜欢的故事，看到还有辅导资料，问了价格，竟然也比书店的便宜一半。
    “我弟前两天刚买了一套这个练习题，一模一样的，比你这贵多了！”他感叹着，迅速买了两套其他科目的。
    “之前因为太贵没舍得都买，这下他可有的学了。”这位好哥哥感叹着。
    大家挑书挑的热火朝天，小茜直接从理货的变成卖货的，刘丽君反应最快帮着收钱，还找出纸笔，抓了离她最近的陈大芳记账。
    沈娟和徐丹帮着小茜卖书。
    其他寝室的人被409的热闹吸引过来，问明情况后纷纷加入挑书大军……
    不到半天，小茜的五大箱子书被抢购一空，只余被扯烂的纸箱软趴趴的摊在地上。
    409五个人直接累瘫了，一个两个的摊在下铺，不想动弹。
    一大堆钱乱糟糟的丢在小茜的床上，她们卖的太急，根本来不及找包装钱，好在小茜的床在上铺还靠里，就被刘丽君暂时做了存钱的地方。
    “听说这里卖打折书……”409的寝室门被推开，一个女生露出小半张脸往里探。
    “卖没啦！没有啦！”刘丽君扯着嗓子喊。
    “那……”女生跃跃欲试，还想说什么。
    “毛都没剩一根，走啦走啦！”刘丽君熟练的赶人。
    女生略带失望的缩回头去，虚掩上门。
    “要不在门上贴个通知？”陈大芳虚脱着开口，“这一个接一个的。”
    “嗯，你去写。”刘丽君刚吼了一嗓子，有气无力。
    “你去。”陈大芳不想动。
    刘丽君推了推她身边躺着的沈娟：“你去呗。”
    沈娟像条死狗，一动不动。
    到底是小茜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去写。”
    她随意扯了半张纸，想了想刷刷刷写上几个大字：书已售罄，下次再卖时间另行通知，明天开始接受预定。
    涂上胶水，啪一声拍在门上，歪歪扭扭的粘住了。

 第167章 火爆

    左右已经起来了，小茜吭哧吭哧的爬上床，开始整理那一床的毛票。
    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还有五毛、两毛、一毛……零零散散铺了半张床，好在刘丽君机灵，知道记账，否则一下午乱哄哄的，小茜根本不知道卖了多少钱。
    一数起钱来她又来了精神，越数越兴奋，一下午的疲累一扫而空。
    五箱子书，一共卖了九百八十一块钱，小茜差点没直接从上铺跳下来。
    “走，吃饭去！”她招呼409众人。
    一看她那兴奋的表情刘丽君就猜到了，直接问：“卖了多少？”
    “九百八十一”，小茜大声报数。
    “靠！”刘丽君从床上蹦起来，“赵小茜你发了啊！请客请客！”
    “走走走”小茜大手一挥，这一下午多亏了室友们帮忙，要她一个人肯定弄不成。
    她本来想请大家去外面吃顿好的，无奈众人都累了，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便集体去了食堂。
    小茜点了平时舍不得点的肉菜，五人占了一张桌子，先风卷残云吃了个半饱，才总算恢复些精力开始聊天。
    “虽然是你买饭，但这次可不算请客啊。”刘丽君吃着这顿想下顿。
    “知道知道”，小茜把红烧肉往几人盘子里夹，“今天辛苦大家，多吃点，都多吃点。”
    “不过你从哪弄那么多书，卖的那么便宜真不会亏本吗？”陈大芳塞了满嘴的饭菜，支支吾吾的问，她上回想买本英语复习资料，因为太贵没舍得钱，可今天帮着卖的复习资料里就有这本英语资料，那些钱能买三本。
    小茜还没回答，刘丽君先抢着说：“你看她那高兴样，真亏本还能请咱吃饭？怕是都赚翻了吧。”
    小茜嘿嘿笑着又给刘丽君夹了一筷子菜去堵她的嘴：“吃饭，吃饭！”
    “下午光顾着卖书了，其实有好几本我也想要来着”沈娟说。
    “那个复习资料还能有吗？我想要一册！”陈大芳紧跟着举手。
    “有有有，等吃完饭回去，你们想要什么书都跟我说，我登记了下次一定让你们买到。”小茜承诺。
    “凭咱这关系，怎么也得打个三五折吧”，刘丽君砍价王人设不倒。
    小茜夸张的张大嘴巴：“三五折！你真当我这书是大风刮来的吗？”
    “那六折，总可以了吧。”刘丽君知道书跟衣服不一样。
    “九折”，小茜比划着，“进价也要钱的，还有从那么远的地方运来，都是成本。”
    “七折！”
    “最多八五折……”
    最终定下给寝室人八折内部价，并且每人限购两套。
    小茜她们在食堂吃饭的功夫，409陆续又有几波人上门，他们都是听说了这边卖特别便宜的书特地来看的，结果就看到了紧锁的房门和门上的纸条。
    既然能预定，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书都能有？许多人心中想着，准备回去好好列个书单。
    消息在学生间疯狂传播，光那几本小说就够出风头的了，在男寝直接引发了抢书狂潮，买了好几套小说的那个男生，自己就留住了七剑，其余全被兄弟们借走看去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挑灯夜读的不眠之夜。
    隔天，开始有一波一波的人上门预定，大家的书单五花八门，最多的还是辅导资料和小说，男生武侠比较多，书单跟小茜第一批进的大差不差，女生就杂一些，有想要国外名著的、有想要国内新兴起的言情小说的，小茜都一一记录，不过也事先说了，她只能去试试，不保证一定会有。
    晚上，顾湛来接她补课，小茜直接把账单和钱都拍在他面前，饶是顾湛见多识广也不禁愕然：“都卖光了？”

 第168章 称呼

    “一本不剩”，小茜把捋的整整齐齐的钱分成三摞，拿起其中一摞塞他手里，“这是你的那份，数数对不对。”
    顾湛朗声一笑，本来两人还商量着等周末去西门百货呢，如此看来倒是省了。
    他攥着那厚厚一摞钱一时有点不知道放哪，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是没见过这么多一块两块、两毛五毛堆成的钱。
    顾湛想了想把钱放回去，道：“明天去银行开个户吧，这钱你这么拿着也不安全，我联系虎子让他过来。”
    王虎今天刚跑完一趟货运顺便把书运回来，原计划是歇两天再南下，等到下次回来书卖的差不多，再跟小茜定下批书单，没想到才第二日，队长就找他说书卖完了。
    看着自己账户平白多出的三百块钱，王虎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嫂子你可真行！这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卖没了？！这么些钱全是半天挣的？”
    “这是账单”，小茜笑眯眯的把账单递给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用看，我信您。”王虎倒也豪爽，震惊过后开始问小茜下批书单。
    “我正预定着呢”，小茜道，“过几天预定结束，咱再根据大家的需求定下批书。”
    “妥嘞，那嫂子你们先忙，有事就找我啊！”王虎乐颠颠的离开了。
    小茜跟顾湛也出了银行，她还得赶回学校，这两天预定火爆，找她的人可不少。
    走出去老远，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刚才他叫我啥？”
    顾湛一心开车：“啥啥，我不知道。”
    他看似好像全神贯注盯着前头的路，其实嘴角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你这个……”小茜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有点气急败坏：“是不是你让他叫的。”
    “他叫啥了？我没注意啊。”顾湛只是装傻。
    “他叫我……”小茜说不出口，粗声粗气的道：“反正你跟他说，不许那么叫！”
    “不许叫你嫂子？”顾湛擒着坏笑看着她。
    “你还说！”小茜举起巴掌，又想打人了。
    “好好好，我不说。”顾湛从善如流，“不过你也别冤枉我，可不是我让他那么叫的。”
    然后又意有所指的道：“人家虎子纵横商场多年，很会看人的，他自己看出来的。”
    “看出啥啊就瞎叫”，小茜不跟他吵，“反正你负责跟他说清楚去，下次再这样叫我要生气啦！。”
    顾湛笑的更畅快了，在小茜炸毛的前一秒举手保证：“我去说，保证让他改口！”
    预定的火爆程度出乎小茜的预料，这两天消息在校园里进一步传开，有高年级的也来找她定书。
    不管是在寝室还是教室，甚至食堂，总有人能找到小茜跟她说自己需要什么什么书，一时间她都快成师大的名人了。
    就连李辅导员都跑来找她定书，他要给亲戚家的孩子买复习资料，之前看到班上学生买的，问了价钱竟然连标价的一半都不到，得知他是从赵小茜这里买的，自然找上门来。
    小茜受宠若惊，郑重的帮李辅导员记下需求。
    “还有一件事”，李辅导员没急着走，“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没空了。”
    李辅导员介绍了另一份家教工作给她，教一个初三孩子数学，小茜想想便拒绝了，她的确没有时间。
    之前方女士见请不动小茜，便将女儿婷婷送了过来，宋家自是不好拒绝，小茜见此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她每周一三五和周日去宋家，教宋君樾和婷婷两个人。
    虽然时间上没有增加，但是婷婷的情况跟宋君樾不一样，宋君樾是心态问题导致的成绩下降，一旦他调整好心态认真去学，成绩进步还是很明显的，小茜把那之前空缺的部分给他补上，他自己基本上就能跟得上了，不用特别费心。
    婷婷不然，她很知道努力，但就是学不好。

 第169章 疙瘩

    同样的问题，小茜讲一遍宋君樾就懂了，婷婷却要给她拆开了揉碎了讲上两三遍，而且文史有许多要记的知识，她记得慢还经常忘。
    小茜真有点头疼了。
    或许真的有人天生不适合学习，从上高中开始，婷婷的成绩稳步下降，如今政史都是稳定在四十分左右。
    给婷婷上了三节课后，打算跟宋妈妈说一下，请她跟方女士说，她教不了婷婷。
    没想到婷婷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心思，主动表示：“我虽然学得慢，但也知道文综的重要性，我以后会尽最大努力学，你别把我开除。”
    小姑娘瘦瘦小小，带着厚厚的眼镜，一点也没有城里孩子的娇气，虽然方女士这人不怎么样，但她女儿意外的还可以。
    小茜欣赏努力的人，婷婷这样子让她不忍心拒绝，只得多下功夫教她。
    除了想一些顺口溜帮助婷婷记忆，还把前世知道的许多学习方法教给她，譬如课前预习、遵循记忆曲线等等，这些自然是课下的功夫，她的时间就更少了，不可能再教的过来其他人。
    好在方女士不是陶洪亮，虽是两人一块学习，但婷婷的补课费也是单独结给她的，跟宋君樾一样，一个小时两块钱。
    十天之后，第二批书到了，这批书大半都是她根据同学们的预定确定的书单，另有一小部分是她自己列的。
    还是上次那几个男生帮忙搬回来的，这次根本没等小茜开口，他们就自告奋勇说要帮忙，前提是让他们先挑书。
    小茜痛快的答应了。
    书运回寝室，几个男生分别选了自己心仪的书后，小茜把门一关，先没急着开售。
    “之前答应你们的，每个人有两套打折书，趁着现在种类齐全，你们先挑好喽。”小茜对寝室众人道。
    刘丽君欢呼一声，先不客气的直接拆开书箱：“我要这个！”
    她看上的是一套言情小说，刚才男生们挑书的时候她就瞥见了，这不在她预定的书单里，生怕晚了就买不到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凑上来选，陈大芳直接拿了自己之前预定的两套复习资料，又看看小说那一箱子，欲言又止。
    沈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除了自己预定的两套，她还看上了好几本小说，软磨硬泡的要小茜都给打八五折。
    “说好的两套就是两套。”小茜却不肯，坚持原则。
    “你看我买这么多，就给便宜点呗，二姐。”沈娟笑嘻嘻的套近乎。
    刘丽君见状也跃跃欲试：“就是啊二姐，咱这关系，难道就值两套打折书吗？”
    “自然不是”，小茜笑眯眯的，嘴上丝毫不松口，“不过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做生意当然将就个诚信啦，哪能出尔反尔的。”
    刘丽君哼了一声，没再多言，只是把她看中的最贵的两套选择了打折，其余都是按照小茜的定价购买。
    沈娟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面上讪讪的，难免有点不痛快。
    409寝室的人都选好了，隔天小茜才开门售书，写着开售的纸一贴出去，409寝室像潮水一般人流涌动，若不是小茜根据预定的单子给人留了书，后面来的怕是毛也捞不着。
    两天时间，第二批书销售一空。
    小茜攥着到手的厚厚一摞钞票，大手一挥，下馆子去。

 第170章 道理

    这是她们第二次来鸿宴楼，上次来还是朱倩倩请客，最后差点闹到警察局不说，还发生了后来那一系列事情，按说这地方给409几人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沈娟说想来：“虽然贵点，但她们家的菜好吃。”众人也就没什么异议的来了。
    小茜窥见她那点小心思，心中淡淡的笑了。
    到了鸿宴楼，大家点菜，轮到沈娟的时候，她故意举了菜单对小茜笑：“这次你赚了咱们那么大一把，今天我们可要吃回来奥。”
    小茜也笑着回应，大方的一挥手：“敞开了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这可是你说的。”沈娟深吸口气，不再犹豫，指着菜单开始指点江山——三蒸鸡、红烧鳝段、八宝烩鹌鹑、东坡肉……一大串菜名从她嘴里报出来，小茜无奈又无语：“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先说好可不许浪费。”
    “吃不了打包呀”。沈娟笑的灿烂，“拿回去下顿吃。”
    “那行吧。”小茜点点头，“你继续。”
    沈娟看了看菜单：“先点这么多吧，不够再要。”
    陈大芳忍不住出声：“这还不够，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大了？！”
    “哼。”沈娟瞥她一眼，没说话。
    小茜又点了五瓶汽水，等菜上来她先举杯：“来，碰一下，感谢大家第一天下午帮我卖书，辛苦大家。”
    众人也纷纷举杯回应，喝了一口汽水，小茜招呼大家吃菜。
    鸿宴楼虽然贵了些，但味道不错，这次点的跟上次的菜完全不同，大家吃着挺畅快的。
    看大家吃过一轮之后，小茜方再开口：“这顿饭呢一是感谢大家帮忙，二也是我做生意赚了钱，请姐妹们吃顿好的，可不是为了赔礼道歉哦。”说着眼神扫过沈娟，后者不自觉停了筷子。
    小茜便继续道：“我知道我把书用和其他人一样的价格卖给你们，你们心里不痛快，不过，你们听我说，要如果我说完了你们还不痛快，我就把你们的钱一分不少的给退了。”
    几个人不由地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惊讶的看着小茜，却没人开口。
    “我的书卖的比书店便宜一半还多，质量却和他们的一样好，而且这些书都是你们喜欢和需要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想着这些书是我这个同寝室的二姐卖的，你们应该很高兴自己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东西。可现在，你们省了钱，却还心里不痛快，只因为我们是熟人、关系好，觉得我应该用比其他人都更便宜的价格把书带卖给你们，定死的两套折扣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说的对不对？”
    沈娟被说中了心事，其余几人虽没她表现的明显，但多少都有些这方面的心思。
    徐丹点点头：“是有点，但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有时候想想你给我们的书那么便宜，有的还是外面买不到的，其实心里也高兴。”
    小茜好整以暇的看向沈娟：“老三你说呢？”
    沈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想想她们也是占了便宜的，只是占小便宜不够，还总想着占更大的，她今天确实有点过分了。
    “那个，我……”
    “我理解你们的心思”，小茜开口打断了她，“但这是不对的，先不说我的书是有成本的，就只说我们是熟人这一条，你们想想，因为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关系最好，所以我不要你们的钱或给你们再便宜几块。那对面408呢？于晓红和沈娟的关系特别好，她会想让我给她以和沈娟一样的价钱买，对不对？就算是没有于晓红，407，还有咱们隔壁410、411的，平时关系都不错，我如果给你们一个价，给她们又一个价，她们肯定心里也不舒服。如果我也给她们便宜，那咱们班的同学呢？还有你们老乡、那些关系不错的同学、你们老乡寝室的人或好朋友再托他们让你们给买，那我给不给便宜呢？如果都便宜了，那你们不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吗？”

 第171章 等你

    小茜这一通绕口令一般的话出口，听得在座几人具是一愣一愣的，觉得她说的有点不近人情，但又很有道理。
    刘丽君最先开口：“我爸经常说在商言商，他和人做生意，给熟人的价比其他人稍微低一点，很少，就像是你说的，要不生意就没法做了，价格相差太多，一旦传出去，不但讨好不了人，还得把一圈人都给得罪了。我爸他们刚开始吃过这种亏，满心欢喜地觉得自己做了个大好人，最后把自己弄得没办法收场，亲戚和朋友还都不满，里外不是人，后来我爸就不这么干了，刚开始好几个朋友都掰了，不再来我们家买货，但过了几个月又都回来了，因为别家那一点优惠也不给他们。”
    所以她在沈娟提出想要更多折扣的时候凑了一下份子，见小茜拒绝便没再坚持，因为她耳濡目染，心里其实最清楚这些做生意的门道。
    “让你俩这么一说，二姐赚了咱们的钱，还有理的不行，是不是？”沈娟还想再挣扎一下。
    徐丹笑着说：“三姐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想咱在二姐手里买，比在外面买省下了好几十块钱，而且买到的都是咱们特别想要的，这么一想你不就高兴了吗？”
    “就是啊，而且小茜大老远的把东西捯饬回学校，卖之前要统计书单、之后还得算账，你看她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要搁我肯定不行。”陈大芳道。
    沈娟终于长出一口气：“是我想差了，我老想着咱们是一个寝室的，平时关系这么好，你收我们和别人一样的钱，却没反过来从你的立场想这件事，对不起啊小茜。”
    她又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更觉得羞赧：“要不，今天我跟你一块付钱吧。”
    “早说了是我请”，小茜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把人说通了没有隔阂就好，“大家伙今天就敞开了吃，就像你说的，吃不了打包呗，回寝室再来一顿！”
    “嗯，行！”沈娟重重点头。
    都是心思单纯的大学生，道理想明白了，心里也就不再有疙瘩，几个人开始安心享受美食。
    小茜特别喜欢吃东坡肉和鳝段，她想要是家里人在就好了，家里人很少吃肉，尽管如今日子好些了，林红霞也舍不得，只在孩子们回去的时候做好的，平日里自己过得紧巴巴的。
    以后，自己一定也要带家里人来鸿宴楼吃饭，让他们都能畅快的吃好的。
    刘丽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大家聊她爸的生意经：“你们以后要是也自己做生意，一定要提前把规矩立好，亲兄弟明算账，这个是最重要的，要不最后不但做不了好兄弟，还会成仇人！再就是最好不要用亲戚和朋友在自己厂子里做工，很麻烦的，本来是好朋友最后闹翻脸，不合算……不过二姐你可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从前都没发现啊。”
    小茜笑而不语，她是前世电视剧看多了，照猫画虎罢了。
    不过刘丽君也是嘴上说的欢，真要让她做生意也是不成的。
    “我妈不让啊！她说了，大学就该好好学习、好好玩，我们家不缺我那点钱。”刘丽君如是道。
    吃饱喝足从鸿宴楼出来，小茜意外的看见了顾湛的车，果不其然绕过去就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倚着车身等她。
    “你怎么在这？”小茜问。
    “等你啊”，顾湛理所当然，拉开车门做出邀请的姿态，“吃完了吧，上车。”

 第172章 普通朋友

    副驾驶载着小茜，后座上挤着409的四个女生，陈大芳第一次坐小汽车，又是上次那个很凶的男人开的，一时紧张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好在路程不远，一脚油门的功夫，车便听到了师大门口。
    后座四个人下车，跟小茜挥手告别：“我们先进去了。”
    “嗯。”小茜点点头，转向顾湛，“怎么今天过来了？”
    “接到你的消息刚好在附近。”顾湛道，随即有些不满的开口，“赵老板有心思请别人，怎么不想着请请我呢？亏我还费心思给你牵线搭桥。”
    小茜心下好笑，嘴上故意说：“顾老板自己也挣钱了呀，再说了顾少那品味，我怕请不起。”
    “你请，我不挑。”顾湛说。
    小茜摇头轻笑，既然人来了，就想给他把账结了：“不然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去拿账本和钱。”
    “明天吧”，顾湛拦下她，“这时候银行也关门了。”
    “那好吧。”小茜便也没去，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不觉竟过去了许久。
    直到明月当空，顾湛才转身上车：“回去早些休息，明天来接你。”
    小茜很自然的点头应了，顾湛看着她走进校园，直到身影看不见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小茜哼着小曲儿进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此刻心情的愉悦。
    “呦，舍得回来啦？”才一进寝室门，刘丽君的声音就响起来，恨不得拐上八百个弯儿。
    小茜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做什么怪腔怪调的？”
    话音才落，刘丽君就扑了上来，身后沈娟关上寝室门，徐丹和陈大芳也跃跃欲试的凑近。
    “赵小茜，我们要审你。”刘丽君做出一副严肃模样。
    “审我啥？”小茜一脸懵。
    “那人是谁？”沈娟凑过来一起，“是不是上次请你吃饭的那个？”
    “咱们第一次逛商场遇到的对不对？”刘丽君紧接着道，“一看就不好惹。”
    “那，那天在学校门口也是他。”陈大芳小声补充。
    刘丽君凑的更近：“说，你俩啥关系？”
    “啥啥关系”，小茜目光不自觉的闪躲，“就，普通朋友呗。”
    “普通朋友人三天两头来接你？”刘丽君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还一聊那么久。”徐丹紧接着补充。
    “回来还满脸春风荡漾。”沈娟道。
    “我哪有？”小茜极力否认，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又强调，“这不是跟他说生意的事嘛，说的久了点……”
    “哦~”刘丽君托着长长的音调，“原来生意也跟他有关啊。”
    “赵小茜，你完了。”沈娟直接下结论。
    “不是，你们一个个脑子里都在想啥呢？”小茜道，“我跟他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就普通朋友而已。”
    “哎”，刘丽君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大家散了，“真不知道你是骗我们呢，还是骗你自己。”
    小茜甚至想要拉着她们分辩：“我真的没……”
    “得啦得啦，某些人悄不蔫声的谈起了朋友，就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喽！”
    “谁谈朋友了，我……”小茜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可是寝室众人却再不肯听她说，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小茜心道反正我清清白白的，跟顾湛啥也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心底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冒出来，她条件反射的使劲摇头，把那个不和谐的声音狠狠压下去。
    顾湛到底“赖”上了小茜那顿饭，其中考试宋君樾第一次考了双科八十分以上，宋奶奶很高兴，一下子给小茜发了一百六十多块钱的奖金，差不多是一分一块钱，宋奶奶说这样吉利。
    婷婷虽然没有达到方女士要求的分数，但也有所进步，小茜同样领到了她的补课费，再加上这段时间她又卖出去两批书，如今小茜的荷包是鼓鼓的，抵得上两台熊猫电视机。
    顾湛以此为由，一定要小茜请他吃饭，小茜挨不过他的歪缠，终于答应。
    其实就连小茜自己都未曾察觉，随着一次次卖书生意的做成，她跟顾湛的相处已经越来越随性自在，这个男人正在不经意间消磨着小茜的戒心，一点点靠近她。

 第173章 听话

    地方是顾湛选的，和雍味斋不同，这次他挑了个很接地气的炙子烤肉，里面人头攒动、肉香扑鼻，用小茜的话说便是很有人间烟火气。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小茜很喜欢这家店，虽然有点吵嚷嘈杂，小孩子跑来跑去的闹腾，但这才是人气儿。
    “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顾湛挑眉，帮她拉开座椅。
    小茜笑而不答，菜单很简单，这家店主营的就是炙子烤肉，切的薄薄的羊肉片加上洋葱和孜然，在大圆平底铁锅上一通翻炒，还没熟呢香味就飘出来了，引的人食指大动，待肉熟透了，撒上碧绿的香菜，盛出装盘便可上桌了。
    “尝尝”，顾湛示意她，“别看这里环境不怎么样，味道却好。”
    “一看就是老字号。”小茜说着夹了一口，浓郁的肉香味儿益满口腔，好吃的她不禁眯起眼睛：“好吃！”
    顾湛笑，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动。
    除了烤肉，还有些凉菜拌菜之类，另有年糕等主食。
    顾湛显然也是来过多次了，对哪些小菜好吃都了如指掌，他要的小菜都很合小茜的胃口。
    说是请顾湛吃饭，其实席间大多还是顾湛照顾她，小茜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这是我吃过上京最好吃的饭店。”
    “你才吃过几家”，顾湛不屑的说，“上京好吃的饭店多着呢，等我慢慢带你吃个遍如何？”
    小茜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又换成了：“我可没有那么阔绰。”
    “赵老板谦虚了”，顾湛含着戏谑的神色，“半个四九城的人，也没你赚得多。”
    “那能一样吗？”小茜道，“人家是细水长流，虽然每月收入不多，却是年年岁岁长久的有，我这一锤子买卖怎么比得……呀！”
    她正说着话只觉胳膊上一阵温热，不禁惊叫出声。
    顾湛立刻起身，一步跨过中间的板凳捧起她的胳膊问：“怎么样，烫到了吗？”
    一旁端着托盘的服务员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他本给隔壁桌送道汤，走略有些急促，到小茜旁边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子撞了一下，手臂倾斜，半碗汤全撒在了小茜的胳膊上。
    “还好汤不是很烫，您……”
    “什么叫不是很烫！没长眼睛吗？！”顾湛一下子急了，回头冲服务员吼，盛满怒意的眼睛把服务员咳得不自觉后退半步。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服务员快哭了。
    “呜哇……”属于孩童的尖利哭声响起，之前撞到服务员的孩子结结实实被吓得大哭起来。
    “闭嘴！”顾湛蹙着眉，一脸的凶狠和不耐。
    于是孩子哭的更响亮了。
    “我没事”，小茜从底下轻扯了扯顾湛的衣袖，“你别吓着孩子。”
    顾湛把她衣袖挽起来，横在手臂上长长的疤痕让他不自觉眉毛蹙的更紧，疤痕连着周围都是一片红红的，在小茜白皙的小臂上更加显眼。
    “疼吗？”
    “热热的，不是很疼”，小茜摇摇头，甚至笑了一下安抚男人即将暴怒的情绪。
    “去医院。”顾湛说着就要带她走。
    “不用了吧”，小茜觉得没有大碍，“用冷水冲一下就好了。”
    “听话。”
    孩子家长和店老板都过来了，家长把孩子搂进怀里，满脸歉意的看着小茜：“真是对不起啊，小孩子玩闹，您不要紧吧。”
    店老板也是不停弯腰道歉，表示这顿饭可以给他们免单，愿意出医药费。
    左右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小茜拉着怒气冲冲的顾湛，自己跟店老板和孩子家长解释：“没什么大碍，没事的……”
    不等她说完，就被顾湛拉走了。
    到底被送去了医院，医生也说没什么事，顾湛不放心，让给开了烫伤膏涂抹。
    此刻，她正无奈的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袖子挽的老高，小臂抹了厚厚的膏药，顾湛跟医生似乎是熟识，正在里头说话。
    小茜瞧着自己的手臂玩，凑近了闻觉得药膏有股奇怪味道。
    “做什么呢？”顾湛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她捧着胳膊嗅，像一只小松鼠。
    “我觉得这药膏有股烤肉味儿”，小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满脸惊奇的抬头跟顾湛说。

 第174章 往事

    男人无奈又好笑：“这是烤肉没吃饱？下次带你去个安静地方。”
    小茜摇头，特别认真的把胳膊举到男人面前，一脸真诚：“真的，不信你闻。”
    顾湛看着那道疤痕眼神暗了暗，然后一把抓住她手背将胳膊拉下来，嘴上无奈：“老实点吧，不疼是不是？”
    “本来也没事”，小茜撅嘴，“你非要小题大做跑趟医院。”
    “好好好，是我小题大做了”，顾湛笑的宠溺，“走吧，送你回学校。”
    小茜跟着走，直到上车才发现自己手一直在人家手里牵着，不自觉红了耳朵。
    顾湛就像没注意到似的，毫无异常的上车，又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我自己……”小茜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压迫感十足。
    “好了。”顾湛在她反抗之前已经系好起身，自然而然的发动车子离开。
    小茜耳根发热，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回去记得擦药”，顾湛一边开车一边叮嘱，“要是疼了记得跟我说。”
    “知道啦”，小茜答应着，小声嘀咕，“像烤肉酱似的药……”
    顾湛无声的笑，笑纹自唇角溢出，慢慢扩大至眼底。
    小茜从侧面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扬起的唇角，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的一副好相貌，拉出去也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
    “看什么呢？”
    正瞧的出神，冷不丁被当事人捉住，小茜慌乱的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没什么这么入神？”顾湛故意逗她，“难道是被我的帅气倾倒了？”
    “谁看你了”小茜坚决不肯承认，“臭美！”
    顾湛也不拆穿，偏头继续开车。
    车里一时沉默，小茜觉得有点尴尬，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只没等她开口，顾湛先道：“是怎么弄得？”
    “什么？”小茜没明白。
    “你小臂上的伤疤”，顾湛轻声道，“怎么伤的？”
    因为怕晒，小茜很少穿短袖衣服，即便是在夏天，也都穿着薄薄的长袖衫，顾湛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本能的心中不爽，就好像属于他的珍宝美玉被弄上了裂痕，极不舒服。
    所以刚刚在医院的时候，他私下问了医生说那应该是刀伤。
    “这个啊”，小茜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些久远的记忆不自觉涌现出来，她轻声开口，“被刀子划的。”
    果然，顾湛眸色一暗，下意识降低了车速，偏头看向小茜：“能跟我说说吗？”
    “嗨，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小茜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就是高中的时候，遇上了个人渣……”
    小茜说着，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顾湛握着方向盘的手死紧。
    “……后来伤好了，就留下这么个疤。”说完，看向顾湛淡然一笑。
    顾湛却觉得刺眼，从她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可以想像她当初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直到此刻顾湛才明白，何以为两人初次相处时小茜是那样的态度，何以为她对人的戒心是那般大。
    想到自己还曾在车上欺负过她，顾湛更觉愧疚，在那时的她心中，自己与那个曾欺辱她的人渣有半点区别吗？
    顾湛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175章 莫名其妙的心虚

    顾湛没说什么抱歉的话，事情过去了，他不愿意再提起让小茜回忆那些不美好，而且再多的道歉也无法弥补曾经的伤害。
    将人送回学校，叮嘱人好好休息、好好上药，却在小茜转过身的刹那没了笑模样，只觉心中沉甸甸的。
    次日一早，小茜去邮局寄钱。连着这次的补课费一起，一共寄了一千块钱回去，没敢再多寄是怕吓着两位老人家，尽管她之前已经写信回去说了自己卖书做小生意赚钱，但是这“小”生意的赚钱程度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更遑论家中父母。
    除了寄给父母的钱，她又另包了一个信封，塞了一百块钱单独寄给了小菊。
    前段时间收家里来信说小菊跟张宝利结婚了，这点心意就当她这个做妹妹的给小菊的新婚贺礼，让小菊自己买些喜欢的吃的穿的。
    走的时候取回了写给自己的信，有两封，一封如往常一般是家里写来的，署名是大哥，另一封却是大伯赵建国写给她的。
    这倒是稀奇，大伯竟然会给自己写信？
    怀着惊讶和好奇，小茜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完后，不禁抽了抽嘴角——赵明珠跑了，留书一封出走上京，大伯来信是问她有没有见过人。
    原来，赵明珠之前答应去教书也是缓兵之计，一来让家里人放松不再时时盯着她，二来也是攒些钱，留着日后来上京的路费和花用。
    直到期中考试之后学校几天找不着人，打电话到家中询问，赵建国他们才知道赵明原来早已离开。
    蓄谋已久、果决干脆，赵明珠也算能人。
    大伯信里的焦急不似作伪，又拆开大哥那封，也提到了赵明珠的事儿，说要是她在上京知道赵明珠的情况一定告诉家里，可见大伯是真着急。
    小茜哪里见过赵明珠，若不是收到家里的来信，她根本不知道赵明珠整了这出，便也如实写了回信。
    家里，向东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赵建国：“小茜也没见过明珠，不知道她在哪。”
    “她也不知道？”李红一听就急了，“这……这可怎么办呢？明珠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赵建国亦是一脸担忧：“能不能让小茜帮着打听打听，她在上京，总比咱们方便。”
    上上京可大着呢，她一个学生又去哪里打听？
    向东有心说说，但看到大伯大娘焦急的眼神，终是换了句话：“我跟她说说，不过明珠要是成心不想让人找到，小茜也没法子。”
    “帮着打听打听，打听打听……”李红揪着向东的袖子不住的说。
    一周之后，小茜收到家里的回信，先是叮嘱她做小生意不要太累照顾好自己，家里不用她操心，而后将赵建国的请求跟她说了。
    “你在上京，好歹帮着问问。”向东如此说。
    “怎么了？”顾湛看她读完了信蹙着眉一脸为难，忍不住关切的问。
    “是我那个不省心的表姐”，小茜叹了口气，将信中的内容简单跟他说了。
    “知道她来做什么吗？”顾湛问。
    “找卫季扬呗”小茜脱口而出，说出来才惊觉有些嘴快，顿时有点心虚的看看顾湛。
    等等！
    我为什么要心虚？

 第176章 旱冰

    此时的小茜正坐在顾湛的车上，今天下午没课，她去取个信的功夫，就在校门口碰上了顾湛，然后被他请上了车，非说要带她去玩好玩的。
    开始小茜不想去：“我还有课呢。”
    “你的教育心理课不是上完了么”，顾湛也不知从哪知道的这般详细，连这门课已经结业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今天一下午都空出来了对吧。”
    小茜无奈，只得任凭他载着自己出去。
    问他要去哪，顾湛神神秘秘的也不肯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小茜索性不问了，在车上看起信来。
    “卫季扬？”顾湛危险的眯起眼睛，“他还真是招不少人惦记。”
    “哪有不少人，也就赵明珠惦记着。”小茜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
    “真的？”顾湛偏头看她。
    “我……”一时间她竟不知作何回答，而后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回答：“我上哪知道去！”
    “你不惦记就成。”顾湛回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小茜就当没听见，转而说起赵明珠，问顾湛：“你有法子吗？”
    “找人？”顾湛反问，不等小茜回答便直接道，“我回头……”
    等等，顾湛忽然想起来：“这个赵明珠是不是害你受伤的那个表姐？”
    见小茜点点头，顾湛到了嘴边的帮忙又换成了：“有点难办，你知道上京太大了。”
    害小茜至此，他不主动找这个赵明珠麻烦就不错了，还想让他帮着找人？没门！
    “哦”小茜听他这么说也只是随口应了句，其实心底也是不想管这个麻烦的。
    两个人倒是空前的默契一回，谁也没再提。
    车子在一家冰场门口停下，小茜看着门牌上的字，讶然：“旱冰场？”
    顾湛颔首：“会玩吗？”
    小茜摇了摇头，前世倒是看别人玩过，不过她没那个运动神经，没碰过这东西。
    不等小茜说出拒绝的话，顾湛便一把拉了她手腕，大步往里去了：“走，教你玩。”
    里面的空间很大，两个人先去柜台租了旱冰鞋，后由工作人员带领到场边。
    这个时间来玩的人不多，整个场地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人在教学，大多是小孩子。
    小茜有点忐忑：“要不算了吧，我在这看着你玩。”
    顾湛好笑：“我还不缺观众，来换鞋。”
    换上四个轮子的旱冰鞋，小茜瞬间觉得心里没底，这种脚不沾地的感觉，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深吸口气，小茜尝试着站起来，双脚才一用力，整个人便晃晃悠悠不受控制的往边倒。
    “呀！”小茜惊叫，一把扯住身边的顾湛才稳住重心，一叠声的说：“我不行我不行！”
    “还没上场呢就说不行”，顾湛笑，他也换上了旱冰鞋，扶着小茜一点点往场边走。
    小茜简直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到了场地中间，她却死死攥着顾湛的衣袖不肯撒手。
    “放轻松，试着掌握平衡。”顾湛教她。
    小茜尝试着慢慢撒手，才离开一寸便觉得自己要倒了：“不行不行，我站不住。”
    “平时倒是聪明伶俐”，顾湛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小茜不满瞪他：“还不是你非要拉我来！再笑我走啦！”
    “好好，不笑。”他嘴上说着不笑，嘴角的弧度却没下来过，不过动作倒也灵敏，轻巧的一个转身脱开小茜双手，在对方一个短促惊叫声中迅速扶住她两个胳膊：“我带着你，慢慢走。”
    小茜两个脚颤巍巍的，全部的倚仗都在男人手臂上，一双手攥的死紧：“那你慢点，别放手。”
    “好，不放。”
    顾湛缓慢后退，带着小茜一点点往前挪动，一边教着她如何控制重心，如何掌控脚底下的轮子。
    慢慢的小茜找到一点感觉，不似刚开始般害怕，但依旧不敢松手。
    “我松手了？”顾湛问她，“自己试试。”
    “不要！”小茜立刻拒绝，然后抓的更紧。
    顾湛无奈，他都这样拽着人滑了半个小时了，其实小茜已经基本掌握要领，只是胆子小罢了，若全程都这么玩，那可半点乐趣都没有。
    “喂！赵小茜。”顾湛忽然大声喊她的名字。
    “啊？”小茜抬头，一脸迷茫。
    顾湛忽然松手，一个滑步溜出去老远，小茜骤然失了倚仗，惊叫一声，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
    “保持重心！”顾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177章 好玩

    “顾湛！你快过来！”小茜栅吧着胳膊想去够人。
    男人就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只要略往前一步就能扶到。
    顾湛却好似故意，在小茜将将够到他衣角的时候立刻往后退一大步。
    小茜眼睁睁看着到手边的倚仗没了，又气又急，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咿咿呀呀的往前挪，仿佛一个初学步的婴儿。
    慢慢的，她从一开始的慌乱无着，到心态平稳，脚下掌控的力道越来越好，渐渐的可以自己滑着走了。
    “看我！看我！”小茜一个轻巧的滑步，人溜出去好远，享受着如风般的自由，忍不住兴奋的呼喊。
    男人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到她肆意畅快的笑闹，也跟着绽出大大的笑：“怎么样？我说好玩吧。”
    “嗯！”小茜使劲点头，她已然掌握了要领，玩的愈发熟练了。
    两个小时之后，两人靠坐在场边休息。
    小茜玩的汗涔涔的，沾湿的几率发丝贴在额角，小脸红扑扑，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透着兴奋：“以前怎么没发现，滑旱冰这么好玩呢。”
    顾湛把打开的一瓶水递给她：“好玩的多着呢，回头带你去舞厅？”
    “不要！”小茜头摇的像拨浪鼓，八十年代的歌舞厅，那不就是喇叭裤、的士高、大背头和蛤蟆镜吗？
    小茜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太吵了，我不喜欢。”
    其实顾湛也不大喜欢，他点了点头：“那就等冬天再冷一些，带你去西海子滑真正的冰。”
    “那你可不如我了”，小茜骄傲的扬起头，“我滑冰可厉害！”
    “是吗？”顾湛故意揶揄她，“也不知是谁，刚才死命抓着我不放。”
    “谁？谁抓着你了？在哪呢？”小茜不承认，还抻着脖子左右张望假装在找人。
    顾湛眯着眼睛笑，忽然放下水杯，牵起小茜的手一个滑步溜到场地中央：“带你玩点刺激的。”
    冰场东边有个很大的斜坡，还设置了许多障碍物，是为技术高超的玩家专门设计的，增添乐趣。
    顾湛拉着人直接到了斜坡顶，小茜看着下头，腿肚子直打哆嗦，怂怂的道：“我觉得还是平地好玩，要不咱们……啊！”
    她话没说完，顾湛已经拉着她俯冲而下，小茜吓得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脚完全不会控制了，两眼一闭任凭顾湛带着她往下滑。
    “顾湛！你大爷……”
    等到终于停下，头顶上传来男人的轻笑，小茜才缓缓直起身子，松开了胳膊。
    “好玩吗？”男人好整以暇的问。
    小茜气的狠狠拍了他一巴掌：“要吓死啦！”
    顾湛也不躲，只笑的宠溺：“是不是比平地好玩？”
    虽然但是……的确是很爽很刺激。
    顾湛洞察了她的心思，带着人绕后继续：“再来一把”
    “啊！哈哈哈……”
    一整个下午，旱冰场里都回荡着小茜的惊叫和大笑。
    坐到餐厅里的时候，小茜觉得腿都软了，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要不是顾湛坚持要吃晚饭，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躺在床上不起来了。
    这次带她来的还是一家烤肉店，只不过环境优雅、侍者彬彬有礼，菜品种类也更多。
    “上次没有吃好，这次算我赔你。”顾湛笑着将菜单递给她。
    “要赔也该是我赔给你呀”，小茜浏览着菜单，上次说好了是她请，最后也不了了之。
    她点了两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也不知这家什么好吃，便还给顾湛让他做主。
    “是我选的店害你受伤”，顾湛道，“自该是我赔，你要补偿请客的话，留着下次吧。”
    菜品很快上来，味道比上家店还好，当然价格也很惊人就是了。
    结过账，两人正准备离开，便听旁边一道女声透着惊喜：“顾湛？！这么巧你也来吃饭呀。”

 第178章 周颖

    女人乌发披肩，穿着一件浅粉色的毛衣，下身是格子短裙，脚上蹬着黑色高筒皮靴，眼睛里带着惊喜的笑意往这边走来。
    她五官只算普通，但配上一身的打扮和行动举止，端的是优雅高贵。
    “你是……”顾湛脸上现出疑惑神情。
    女人有一瞬间的失落，却又很快调整过来，唇边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周颖呀，你忘了上次在你家里见过的。”
    顾湛想起来了，有一回老爷子非要叫他回家吃饭，说是旧友来访，回去便见到了周颖，席间话里话外的让两人多相处认识，顾湛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不过他没那个心思，一顿饭都是敷衍过去的，哪会刻意记着周颖。
    “你是吃完要走了吗？”周颖显然很高兴，那次吃饭她一眼就相中顾湛，之后几次试图约他出来，奈何人在部队，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找到正主，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可不就是缘分。
    “刚好我也要走，你可以送我一程吗？”周颖本是跟女伴一起来的，此刻也顾不得了。
    “抱歉周小姐，我跟朋友一起的。”顾湛礼貌的拒绝。
    周颖这才注意到顾湛身边的小茜，笑容顿时僵在唇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嗯”，顾湛觉得没必要多言，微点了点头拉着小茜转身离开。
    “顾湛……”周颖在后面不甘心的唤了声，咬唇忍着追上去的冲动。
    回去的路上，顾湛开着车，小茜不知怎的，脑子里总是晃着那个周颖的身影，大方、漂亮、优雅、知性……
    “累了？”顾湛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问。
    “嗯。”小茜声音闷闷的。
    “回去早点休息”顾湛道。
    小茜沉默的点点头，她忍了一路，终于在快到师大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刚刚那个人……”
    “你说周颖？”顾湛随口道，“是我家老爷子朋友家的小辈。”
    “那……你们认识很久了吗？”小茜有些别扭的问，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门当户对这个词。
    顾湛本没把周颖放在心上，如今见小茜这个情态，才后知后觉的懂了，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你吃醋？”
    “谁吃醋了！”小茜被戳破了心事，恼羞成怒，刚好车到门口，还没停稳她就要迫不及待拉开车门下车。
    “慢点。”顾湛一把拽住了，又生气又高兴，最后无奈道：“我跟她就吃过一顿饭，没看刚才我连她是谁都没记住么？”
    “哦。”小茜扁了扁嘴，沉郁的心情好转，尴尬和羞赧随即而来：“那个……我先回去了。”说完再不敢看顾湛，拉开车门逃也似的跑了。
    进入阴历十一月，上京显见的冷了下来，恰逢周末，小茜拖着刘丽君去西门大街，她要买个羽绒服。
    去年冬天沈娟和徐丹就穿了羽绒服，刘丽君受不了寒也买了，小茜因为心疼钱没买，今年她却再无顾忌，不只自己买了一件暖暖和和的穿上了，还给家里每人都买了一件。
    虽然刘丽君发挥出色，但羽绒服的成本在那里，小茜又坚持买品牌的，每件衣服算下来也有将近一百块，纵使她本学期卖书赚了不少钱，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也着实心疼。
    不过想到今年冬天家人穿上她买的羽绒服暖暖和和的，小茜又觉得这钱花的值。
    她自己买的是一套红色的，给大嫂和三嫂都是玫红色，林红霞的是深红偏紫，大哥三哥是黑色，父亲赵建业是藏青色。
    本来也想给小铄买一件的，但是小孩正是蹿个头的时候，她每次回家都发现小铄长高了一截，现在买了怕他穿不了，至于小铭，他整日被裹在棉被里抱来抱去的，根本穿不上这个。
    羽绒服买好了寄回去，邮费又花了一大笔，小茜只能忍着心疼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钱花了再挣，年后要是开书店肯定能挣的比现在多。

 第179章 红包

    书卖的好，进货一次比一次多，眼见着宿舍快要承载不下了，而且随着卖的次数多了，越来越多的人辗转找到她想要买书，隔壁外校的更是不在少数，小茜便渐渐萌生了开书店的念头。
    一来可以进更多的货，二来也不必局限于本校学生，书店开起来的话，客源会更广。
    因着快要期末考试，而且马上就是过年，小茜便想着年后再说。
    自上次两人分别后，顾湛便忙了起来，队里好像接了个大任务，保不齐要忙到过年，这些日子都没能来接送小茜。
    如此她其实是松一口气的，尽管小茜不愿承认，但她对顾湛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两个人的相处中，小茜恨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份有别注意分寸，可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还是沦陷了。
    周颖的出现让她更进一步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也更加清楚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
    “冷静一下也好”，小茜这样告诉自己，也许一段时间不见面，那萌动的感情便会淡了，她就又能恢复成原来那个无欲则刚，一心搞钱的赵小茜了。
    “奶奶，后天我就不来了哦。”结束这一日的补课，小茜跟宋奶奶简单告别。
    “要回家啦？”宋奶奶闻言起身往里屋去，“你等一等。”
    “嗯，放假了。”小茜站在原地乖乖等着。
    不一会老太太从房间出来，手上拿着一个信封和一个红包：“这是这个月的补课费，这个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
    小茜吃惊，接过信封却把红包推了回去：“奶奶，这我不能要。”
    “拿着吧，还跟奶奶客气”，宋老太太笑的和蔼，“你虽说是君君的老师，但奶奶早把你当成家里的小辈儿了，过年阖该有压岁钱，去年奶奶给忘了，阿湛后来还跟我闹呢。”
    “顾湛他……”小茜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了。
    “这孩子霸道惯了，平时身边都是一帮兵痞子，大咧咧的也不会跟女孩子相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奶奶说，奶奶收拾他。”
    “没，奶奶”，小茜忽然觉得有点伤感，“他没欺负我。”
    到底收下了这个红包，怀揣着一颗混乱不安的心，小茜回到了家乡。
    刚一下车，还不等她站稳，一辆小汽车几乎擦着她脸呼啸而过，带起的尘土扑了她满头满脸。
    “开那么快！作死啊！”周围响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好几个在小茜前面下车的乘客差点被撞到。
    “没事吧？”前头传来司机关切的询问，紧跟着抱怨：“这帮人也不知啥时候能走！”
    几个乘客掸掸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的走了。
    “谁呀？”小茜好奇问了一嘴。
    司机啐了一口：“不知道搁哪来的一帮外地人，见天的开着小汽车在城里跑，贼快，你回去也小心看着点，这帮人就跟没长眼睛似的。”
    “哦，谢谢师傅，我知道了。”小茜道了声谢，挥别师傅往公安局的方向走。
    向南和唐秀芸的小家她去过好几次了，这次再来却发现多了许多东西，奶瓶、小衣裳……
    “呀！”小茜惊叫，反应过来兴冲冲的问，“三嫂有小宝宝了？！”
    向南笑的像个二傻子：“国庆节前查出来的，医生说怀相不大好，家里没声张，也就没跟你说。”
    提前买这些东西也是林红霞的主意，说小宝宝见了这些，就舍不得走了，就会留在他们家。
    “三嫂人呢？现在咋样了？”小茜的惊喜变成担忧。
    “在老家呢，已过了头三个月没啥大碍，不过老人们不放心，非得让她在家里养着”，向南道，“就跟医院说提前休了产假。”

 第180章 欢笑

    回去的时候经过赵家峪大梁，小茜看见好几辆小汽车停着，且都是b字打头的京牌。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子弟，看上咱这大梁了”，向南扫了一眼，无奈道，“当个好玩意儿似的，见天的跟这开上开下，忒不要命。”
    赵家峪这道把他们拦在大山沟里的大梁，却被这帮纨绔当成了野生赛车厂，小茜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们公安局不管吗？”
    “谁敢管啊，一个个来头大着呢”，向南叹了口气，他们开始是想管来着，只是找那些人稍微沟通了一下，上头就下了暗示，让他们少管闲事。
    “只盼着他们别真出事了就好”向南幽幽道。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还没进门，小茜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她狠狠的吸了两鼻子，撒开腿往家跑。
    屋里暖呵呵的，小茜被哄到炕头暖着，和身怀六甲的唐秀芸一般待遇。
    唐秀芸小腹微微隆起，上身批着玫红色羽绒服，拉链敞着，腿上盖着小被子，见小茜来了掀开被子一角叫她：“快，进来暖暖。”
    小茜凑到三嫂身边，唐秀芸白，玫红色的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便更衬得她好看：“是不是买小了？”
    “不小，正合适。”唐秀芸笑弯了眼，“本来想留着过年穿的，怕肚子越来越大，就赶紧穿上了，不过这衣裳可真暖和，咱县城里也卖羽绒服，却远没这个好看保暖。”
    “那是”，小茜一脸得意，“我转门挑的这个牌子，只有上京才有卖。”
    “嗯，我弟弟他朋友也想买来着，在县城转遍了都没找到，后开去了趟燕城，虽然是同个牌子，却没有这个色，最后只得买了件黑的穿。”
    这话唐秀芸之前就跟家里人念叨过，如今小茜回来，她又乐此不疲的复述，实在是高兴的很。
    从前她嫁给向南，背地里说闲话的不少，都说她傻，自己那么好的条件，偏要嫁到大山沟沟里受罪，唐秀芸虽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听多了难免会难受，如今看她穿这么好的衣裳，那些人再不能说什么了。
    “这衣裳挺贵的吧”，唐秀芸在小茜耳边悄悄问，她弟弟的朋友花了一百多块钱呢，唐秀芸没敢跟家里说，只压低了声音问小茜。
    “没事三嫂，我挣钱了。”小茜笑嘻嘻的，也不说具体价格，“你安心穿着就是，往后好衣裳还多着呢。”
    “这衣裳是暖和”，林红霞端着饭盆进来，她那天只试了一会，就出了不少汗，“给你大嫂、三嫂买就成了，还给我们买干啥。”
    “过年了嘛”，小茜笑，“大哥他们天天在外头跑，羽绒服最抗风抗寒。”
    “这么好的衣裳，肯定不便宜”，林红霞道，“你给我老实说，花了多少钱？”
    “哎呀，没多少”，小茜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关，“就三五十块钱，多买还便宜。”
    她已经照着三成说了，林红霞听了还是瞪大了眼睛：“三五十？！那这么多件岂不要两三百块钱，我滴个乖乖，闺女呀，钱可不能这么花，要不我那件不穿了，回头你开学走带着退了去成不？我天天围着灶台转悠，穿那么好的衣裳干啥……”
    “哎呀，妈，买都买了，您就安心穿呗，再说了人家也不给退呀。”小茜撒着娇，还频频给大哥三哥使眼色。
    “就是啊妈，小茜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您就好好穿呗。”向南开口，他嘴上这么说，却找了个机会私底下细问小茜。
    他大概知道这衣裳的价格，再加上小茜之前寄回来的那些钱，他真担心这丫头在外头惹上什么不该惹的，或者被人骗了。

 第181章 进城

    小茜被大哥三哥拉到角落里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懵：“咋了？”
    “你跟哥说实话”，向南盯着她的眼睛问，“这些钱究竟哪里来的，你那个卖书的小生意真能赚这么多？”
    向南侦察兵出身，再加上在局里学的刑侦技术，审个赵小茜简直跟玩一样。
    小茜知道撒谎瞒不过三哥，索性直接拿了自己的包出来，把一大摞钱并一张存折拍在两位哥哥面前。
    钱没数，但存折上的数字一目了然，两人同时被惊住了。
    “两……两千？”向东喃喃，这真是小妹的钱？
    “这是我打算开书店的钱”，小茜一边说着，把那一摞散钱推过去，“这些一共五百八十九，给家里留着花。”
    “你……”向南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误入歧途，但这些钱真的是我清清白白赚来的，卖书占了大头，还有我给两个学生的补课费、奖金、奖学金。”
    她一样一样细数，给大哥和三哥详细解释了自己书的生意是怎么做的，末了道：“我的书便宜质量又好，所以才这么赚钱的。”
    向东听完点头感叹：“上京人可真有钱。”
    向南却更为敏锐，一下子问出了关键：“那个顾湛为什么帮你，这么好的事儿他找谁不行，为什么非得给你？”
    小茜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调整过来，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是你妹我有生意头脑呀，而且我给他弟弟补课，算是熟人吧，我又是师大的，卖书给学生方便，所以才选了我。”
    向南点点头，似乎被她这个理由说服了。
    小茜赶紧转移话题：“大哥三哥也看到了，咱家现在不缺钱，所以我想过年之前带着咱爸咱妈还有嫂子们去县城买新衣裳和置办年货。”
    “这不都有了吗？”向东开口，“你给买的羽绒服我们都留着过年穿呢。”
    “羽绒服是外套”，小茜道，“还有裤子、毛衣、鞋啥的，过年了嘛，我想让咱家人都穿新衣裳，从里到外的。”
    多少年了，家里从未有过此种情形，以前家里穷，过年买不起新衣裳，林红霞就拿大人的旧衣裳改了给孩子穿，好歹有个新模样。
    向东也曾在心里暗暗启誓，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家人过年都能穿上新衣裳，不想如今这个愿望却被最小的妹妹先实现了。
    “去，都去。”向东重重道。
    中心市场这一片是承远县最繁华的地方，大大小小商铺林立，卖衣服的也多，其中数富强路最多，被人们戏称服装一条街。
    一到富强路口，小茜就对大嫂说：“待会儿咱杀价狠着点，往三折四折上讲，随便卖衣裳的咋说，都不能轻易松口添钱。”
    素琴点头答应：“不会，你们赚钱恁不容易，说啥都不能叫他们赚了去。”
    今天来的就只有小茜和素琴两个女同志，唐秀芸怀着身孕，虽说胎像稳固，但也不宜到处奔波，便留在家里休息。
    林红霞见此也说什么都不肯来，说不能就留唐秀芸一个人在家，万一有点啥事，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倒是向宾听说他们来，请了一下午假跑过来凑热闹。
    素琴有点担心：“孩儿，你过来中吗？厂子里活不忙？”她其实想说苗艳丽会不会不乐意。
    “没事大嫂”，向宾道，“都到今儿了，厂里马上就放假，没啥活。”
    其实知道他请假苗艳丽倒是没说什么，但听说他是去找赵家人，顿时拉了脸：“人一家子你往跟前凑什么？买啥也没你的份。”
    “小茜回来我还没见着呢”，向宾道，“你别这么说。”
    “咋，我说的是实话”，苗艳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给大哥他们都买了羽绒服，咋就没你的份，也就你傻不拉几的把她当妹子，人可未必当你是哥。”
    “她还上学呢，能有多少钱，我这个当哥的难道还能要妹子给买衣裳不成？”向宾回嘴，“行了，我也不跟你吵，走了。”
    瞪着向宾离去的背影，苗艳丽不甘心的切了声。
    其实小茜当初也想给四哥买一件的，想到苗艳丽才最终作罢。
    一来她不清楚苗艳丽的身材尺码，二来她连人都没见过，凭什么给她买衣裳？若是只有四哥而没她的，岂不害得他们夫妻不和谐。

 第182章 逛街

    素琴在街口答应的好好的，进去就掉链子了。
    他们看上的第一件衣服，卖衣服的中年妇女一说她的衣服是从广州进的，最近生意不好所以不打算再干了，现在这个价是在赔本卖，素琴马上就上当了，一脸同情地对小茜说：“要不咱就添两块吧，人家都干不下去，赔着卖了。”
    小茜没办法，只好让素琴到一边去，自己上。
    她跟刘丽君买东西次数多了，砍价的本事也比原先强了不少。原来还觉大嫂勤俭持家，砍起价来比较好缠磨呢，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素琴心软，人家说什么她都信。
    小茜拐回来对那女的说：“就刚才说那价，十二块，卖不卖吧？别跟我说啥你不打算干的话，我看这件衣裳顶多就值十二，不卖我就换别家。”
    卖衣服的女人斜着眼睛看了小茜一会儿，突然就笑了，麻利地把衣服一叠塞进小茜怀里：“现在的小姑娘可了不得，这么会砍价，以后这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
    小茜知道刚才素琴跟人家还价的时候直接就还到坑里去了，现在她想改嘴也来不及，素琴看了好几家，又只看上这一件，她只好拿钱。
    “是不是买贵了，要不我别要了吧。”素琴见小茜拿着衣裳回来，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愿意来承远再让小茜花钱。
    “没事大嫂，一点也不贵，这件你穿着好看，就要这个。”小茜说，“我挣钱了，就想给你们买好衣裳穿。”
    小茜和大嫂又给林红霞挑了一件枣红色的七彩缎棉袄，给小铄、小铭各挑了一身衣服和鞋子。
    赵建业不肯看，更不肯试衣服，他根本没打算让小茜给自己买衣服，只是拗不过孩子们才跟着来的，反正年根底下也不忙，就当来城里走走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很多事就由不得他了。
    小茜联合四哥三哥，看中了衣服，让店家看看真人，给出个合适的号码，她负责砍价，刷刷刷几套衣服就到手了。
    她基本是一口价，其后任店家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再加，赵建业的裤子都是一条七块钱买下来的，四折的价格。是在看着众人离开，人家店家都不肯让步卖，向南觉得肯定不可能成交的情况下，小茜居然又厚着脸皮折回去，给人家加了两块钱，把裤子给买出来的。
    向南问她：“跟人家僵成那样，是你自己说不要出来了，还好意思再回去？”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又不认识他是谁，咱们买着可心的衣裳走了，他说啥做啥我又听不见看不着，随便。”
    “你可真是得着真传了啊！”向南感叹。
    “我这才哪到哪”，小茜深觉自己还差得远，“哥你要是看着刘丽君砍价就不这么说了。”
    眼见着衣裳越买越多，赵建业一再催着走，小茜就是不着急，嬉皮笑脸的敷衍着，不买够不走。
    看到小茜又在拿着一条裤子跟人问价，赵建业黑着脸喊了她一声，小茜扭过头，跟没看见赵建业的表情一样，笑嘻嘻地说：“爸，我就是问问。”
    然后她回头对卖衣服的说：“看见没，我爸恼了，不叫我买，八块，行了我拿着，不行我就赶紧走了。”
    卖衣服的咬咬牙：“给你一条。”
    小茜说：“两条十五。”
    卖衣服的瞪她，小茜扭头就走，卖衣服的在后头喊：“都要啥色？”
    小茜扭身回来掏钱包：“黑的跟深蓝的，大嫂快过来。”
    素琴从老板手里接过衣服抖开了检查细节。
    等终于从富强路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半了，若不是怕家人饿着，小茜还不打算走呢。
    看着大包小包的衣裳，赵建业叹气：“丫儿，你这样大手，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咧？”
    小茜舒心的笑：“爸，这不是一年就这一回嘛，又不是天天买，你看你都没啥好衣裳，多买两件也好换着穿呀。”
    出了富强路，外面也很热闹，年根底下人最多，不时有卖糖葫芦、江米糕之类小吃的推着车子走动，小铄看着热闹吃着东西，冻得鼻子直流，却一脸的兴奋，看什么都新鲜。
    小茜早打算好了，直接叫了辆三轮车：“爸，大家伙都饿了，咱先去吃饭吧。”
    没给众人反对的机会，小茜直接让师傅出发，直奔国营大饭店。

 第183章 请客

    以前看别人在这里办个酒席就羡慕半天，如今自己有能力了，自然要带家人们吃一次，这也是小茜早就计划好的。
    站在国营大饭店门口，赵建业不肯进去：“不在这吃，咱直接回家，你妈肯定做好了饭等着呢。”
    “这都几点了，我妈看咱不回去早自己先吃了”，小茜道，“再说，您看小铄都饿了。”
    小孩一路逛街零嘴就没断过，哪里会饿，不过他接收到了小姑暗示的眼神，推着赵建业往里走：“是啊爷爷，我饿死啦，等不了回家啦！”
    “爸，在这吃点吧”，向南也开口，“这个时候回去，到家也得三四点钟了。”
    来之前他跟小茜商量好了，买衣服的钱她花，吃饭自己请。
    赵建业无法，又不愿在外头给孩子们难堪，只得进去了。
    以前总是座无虚席的国营饭店，因为年根底下，难得的人有点少。
    小茜进门就要了包间，趁着服务员带众人往包间里去的时候，跑到柜台点了八个菜，等向南安置好了一大家人过来准备点菜的时候，小茜已经把钱都付过了。
    “嘿嘿嘿，三哥下次再请，这回先让给我好不？”小茜顶着大大的笑脸，扒着向南的胳膊撒娇。
    向南轻轻叹了口气：“丫儿，细水长流知道不，你虽然挣钱多，但也不搁这么花呀。”
    小茜得意地摇摆两下：“嘿嘿，咱就是能挣钱，不总这么花，这不是好不容易过年嘛，三哥眼看着要有小孩儿，该攒钱养娃娃啦。”
    正好走过来的向东摸了摸小茜被冻得有些凉的脑门：“唉，还是个小孩儿呢，我们这么一大群哥搁这儿杵着，叫你成天操家里的心。”
    “哪有呀，我才是一点心都不操”，小茜说，“家里有你，有三哥，我就是看见啥好东西给家里买点儿，好玩呢。”
    先上的是两个凉菜，然后是几道肉菜和炒素菜，小茜张罗着大家吃，不停的给众人夹菜。
    不多时，服务员又端着一盘子菜过来，赵建业和向东几乎同时说：“咋还有呢？你弄错了吧？”
    服务员指指小茜：“没错，她点的！”
    小茜吃着菜，仰着脸对大家笑：“咱也奢侈一回，快吃吧都，反正人家都做好了也不能退。”
    服务员放下菜走了，直到八个菜都上齐，赵建业才叹息着开口：“一大碗面条就够吃了，再弄这么多菜……”
    小茜赶紧道：“就这一回，爸，人多嘛，我想叫热闹点，我还想点酒呢，怕您修理我，没敢要。”
    “就是，爷爷，咱赶紧吃吧，小姑点的菜都可好吃啦！”小铄吃的满嘴油汪汪的，鼓着腮帮子捧场。
    八个盘子里的菜最后全被吃个精光，一根青菜都没剩下，自然每个人的肚子也撑的滚圆。
    赵家人走后，年轻的女服务员不屑地看看，对另一个收拾盘子的说：“我来这儿快三年了，第一回见着把盘儿吃成这样的，一点不留，就是心里再想吃，好歹也得留个底儿吧，要不还不叫人笑话死。”
    这话叫窗口的大师傅听见了，他抻着脖子往这边说：“闺女，你要是遇见一回糟年景，饿的吃树皮草根，就不会说这话了！”

 第184章 刹那

    从国营饭店出来，向南先回单位开车，余下众人就在路边溜达等着。
    前几日才下过一场大雪，路两边还都有很多积雪。小铄围着众人跳来跳去，时不时绕着树转两圈，在雪堆上跺几脚，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
    “四哥你跟我们回去不？”小茜问同样没离开的向宾。
    他其实特别想回去，但是想到家里的苗艳丽，还是摇摇头：“不了，我过几天再回，等把你们送上车我就回家。”
    小茜点点头，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小铄一张脸闹得红扑扑的：“小姑，咱俩去玩雪吧。”
    小茜被他闹得没办法，拉着小孩跟她蹦蹦跳跳的去踩雪，走过的地方一片笑声热闹。
    等小茜又一次转了个圈正好跳到赵建业跟前的时候，赵建业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歇会儿吧。”
    小茜笑，放开小铄让他自己玩。
    赵建业温声说：“以后，咱自己家人一起吃饭，别弄恁些菜了，吃饱就行，平时省着点，到有一天真用着钱的时候你就不会没处抓挠了。我知道你卖书赚了不少，不过，老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也不知道以后有啥事，搁哪些地方得花多少钱，没准到时候你就差今儿多花这几十块，你没有就得找别人借，再落个人情，你说划算不划算？”
    小茜笑着点头：“我知道了爸，平常没这样花，就是请过给我帮忙的舍友吃了顿饭，平时我在学校都是吃食堂的，挣的钱全存着呢。”
    赵建业点点头：“你还小，等将来成家了更得知道过日子，不能有一个花一个，但是也别委屈了自个，自己在上京吃用上该花的还得花。”
    “放心吧爸，咱小茜懂事，知道啥钱该花啥钱不该花”，向东也走过来，“就是小小的人啊，成天操心家里，唉。”
    “我也是咱家人呢”，小茜有点不服气的说，“就许你们操心不许我操心？”
    “行行行，许你操心行了吧。”向东无奈。
    兄妹两个说着话，赵建业听了心里熨帖，他虽面上不高兴小茜乱花钱，但女儿如此有出息，他心底其实比谁都自豪。
    “爷爷！爷爷！快看我！”远处小孙子的笑闹声传来，他正单脚站在路中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特别美的给大人显摆。
    赵建业刚要开口，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黑色轿车，直直的冲着小铄的方向去……来不及细想，用尽生平的力气冲过去，赵建业一把捞起小铄丢开，他自己却结结实实被车给撞倒了。
    “滋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是小铄放肆的哭嚎。
    “爸！小铄！”
    反应过来的众人目眦欲裂，就见前方不远处，赵建业倒在血泊里，肇事的黑色轿车却没停下，反而挂了倒挡后接着冲过来，眼瞧着就要第二次撞上赵建业。
    “碰！咣！”
    从马路另一边冲出一辆破旧的卡车，直接跟黑车撞上了，黑色轿车的车头偏转开，撞到马路牙子上停住。
    向南拉开车门，连滚带爬的冲到赵建业身边……
    “我艹尼玛！”向宾红了眼睛，拉开黑色轿车门揪出司机一拳就揍了上去……
    向东小茜素琴全都跑过来……

 第185章 颠倒黑白

    县医院手术室外。
    小茜陪着三个哥哥焦急的等着，小铄被推出去时手被擦伤，素琴带他在外科医生那里包扎，向宾手指骨节处一片红肿，有些破了皮的地方还渗着血。
    “四哥，要不你也去包扎一下吧”，小茜担忧的道。
    向南开车把那辆黑色轿车撞偏之后，众人都去看赵建业和小铄，向宾却直奔肇事者，把人拉出来一通胖揍，他本就因撞车受到了冲击，在向宾暴怒的情绪里更加无反抗之力，被直接揍趴下了，此刻跟赵建业一样，躺在另一个抢救室里。
    “谁是赵向宾？”忽然，几个穿着喇叭裤，梳着刺头的男青年围过来，对正等在手术室外的赵家三兄弟面色不善的吼道，“哪个打的老朱，给我站出来！”
    “哎哎，你们干嘛的，手术室外不许大声喧哗”立刻有小护士听到动静企图过来制止。
    这帮人却根本不听，“滚蛋！”其中一人一挥胳膊就把小护士推出去老远，这女护士看他们来者不善，不敢硬碰，小跑着出去找人。
    “不承认是吧，行！”为首者目光凶狠，“那我就把你仨都算上，给我兄弟赔命！”
    他说的好像朱晨快死了似的，其实他就是被打的狠了点，但都是皮外伤，已经从抢救室出来转普通病房，醒转过来了，否则这帮人也不会冲到赵家人面前给兄弟算账来了。
    “你们想干嘛？”向南站起来挡在最前，冷冷的问。
    “干嘛？你们打了我兄弟，还问我们想干嘛？”那人冷嗤一声，指挥着身后几人便要动手。
    “是他撞人在先！一次不算还想撞第二次！打死他活该！”向宾气吼吼的喊。
    那人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眸色一暗：“你就是赵向宾吧，给我带走。”
    “你敢！”向南和向东同时挡在向宾面前，这两人身高马大，身手更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这么直直的对上，还真有些怵人。
    “呦呵，还挺硬气。”对方仗着人多，便要强硬动手，向东向南不可能让他们带走向宾，眼看形势一触即发，不远处几个穿着警服的同志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干啥呢？不许打架！”跑在最前的正是李小军。
    几位同志把两波人强行隔开，李小军给了向南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向宾道：“赵向宾是吧，有人告你故意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向宾被带走了，先前来的几个青年撂了一通狠话，也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小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有些担忧的喊了向南一声：“哥，四哥他……”
    向南此刻也乱的很，他亲眼目睹了父亲被车撞，又亲手开车去撞了别人，但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绝不能乱。
    安抚的摸了摸小茜的头，向南缓声道：“别担心，小军他们不会为难向宾的。”
    不幸中的万幸，赵建业的伤势并不严重，左腿骨折，雪要静心调养些时候。
    医药费是一大笔钱，小茜去银行取了本来留着开书店的存款，心中万分庆幸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可以给爸爸治病。
    其实赵建业这里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向宾，对方要以故意伤害罪告他，向南从李小军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叫朱晨的肇事者家里很有背景，一旦立案的话，向宾恐怕不会轻判。
    “可是是他撞我爸爸在先。”
    “法官判的时候会酌情考虑这个的，但是向宾伤人是事实。”
    “那个人呢？撞了我爸的人呢？”
    李小军叹了口气，很有些无能为力：“应该算是交通意外吧。”
    “交通意外？”小茜嗤笑一声，真是颠倒黑白。
    向南沉默着，身在其中，他更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朱晨撞人虽然是事实，但上面一层层压下来，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顾湛两个多月来一直忙着演习，连出去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临近年关才终于快要结束，他揉揉酸疼的肩膀，想起很久未见的小茜，弯腰从办公桌的抽屉下面拿出一个小本子，里面夹了一张纸条，是一串电话号码，想起当初他“威逼利诱”让小茜留下的她哥哥单位的联系电话，顾湛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第186章 探望

    小茜跟着三哥去看望向宾的时候，发现他脸上有不少伤痕，“四哥，是不是里面有人欺负你？”
    向宾扯扯嘴角：“没，不小心摔的。”
    事实上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四五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处处和他作对，摆明是冲着他来的，看来那个朱晨真的不是一般人。但他不后悔，即使事情重新来过，他还会冲上去揍那个人渣。
    “咋摔的能成这样？”小茜关切的眼神中透出焦急。
    “晚上光线忒暗，我又不习惯”，向宾不愿多做解释，转而问起家里的情况：“二伯怎么样了？二娘知道了吗？还有家里……”
    “都好，我爸醒过来了，医生叫好好养着，我妈她们也给接来照顾了，四嫂……挺担心你的。”
    “她闹了吧”，向宾道，“甭理她，女人家的遇事就会哭闹。”
    “四哥别这么说”，小茜笑容里透着苦涩，“四嫂也是担心你。”
    苗艳丽何止是闹，简直差点把医院的房顶掀翻了。
    那是出事的第三天，赵建业稍微好些了，林红霞和三叔三婶也都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医院，大家正商量着办法，苗艳丽就是这个时候闯进病房的。
    进来便踹了门，看着赵家众人仿佛仇人一般：“你们倒在这里呆的舒服啊？我向宾呢，你们给弄哪去了？！”
    “艳丽你先别激动，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呢。”三婶见状赶紧站了起来，试图安抚儿媳的情绪。
    苗艳丽一把挥开试图拉他胳膊的婆婆：“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向宾人都进去几天了，赵向南呢？他不是公安局的吗？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叫他们放人！”
    “人家办案也讲究时间的，哪能那么轻易放人。”赵建平赶紧去扶老妻，一边解释着。
    向南为这事天天在外头跑，此刻不在病房。
    “爸！向宾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苗艳丽瞪着赵建平，又扫视了赵家众人一圈，随即冷笑：“我算是明白了，赵向宾咋就那么傻，整天介往别人家里凑，偏人家从不把他当回事，现在为了个外人把自个搭进去……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这个当爹的都这么胳膊肘往外拐，还指望向宾咋着？”
    身为一个儿媳妇，对公婆这般说话实在不该，但是大家体谅她着急，也都尽量忍着。
    谁知苗艳丽得寸进尺，对方越是好言相劝，她越来劲，闹到后来竟直接动起手来，砸了赵建业放在床边没喝完的汤，甚至企图去拔赵建业的输液管，扬言向宾若不出来，他也不配治。
    向东当时就急了，抓着苗艳丽的胳膊将人推开，心里憋着火力道也没控制好，苗艳丽直接往后摔了个屁股蹲。
    这可捅了马蜂窝，苗艳丽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哭天抢地的说向东打她。
    “你们这群黑心的！害了我男人不算，如今该轮到我了？”
    “欺负我家里没男人，打死我你们就清净了？！”
    “告诉你们，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直到小茜把护士找来，苗艳丽才被弄走。
    ……
    “向宾你别胡思乱想，我再去大伯那边看看，看看他有什么关系没有，怎么着先把你弄出来。”向南如此安慰。
    但其实他心里明白，找赵建国根本没用，别说大伯那遇事退避三舍的性子，即便他愿意帮忙，在这件事情上也无能为力，向南这个系统内的人都没辙，更别提大伯那个看着体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的单位。
    这些天他跑了很多地方，但凡能沾上点关系的都去了，可要不就是直接见不上人，要不就是当时答应了，后面没了消息。向南这段日子总有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但作为家里唯一的希望，他却不能倒下。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家里……”向宾低声道。
    他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又何尝不明白，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如果一辈子顺顺当当不出事还好，一旦摊上这种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
    “家里有我和你大哥呢，没事啊。”
    “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用的，你在里面好好的。”小茜极力忍着情绪，不能在四哥面前哭。
    李小军他们被上头压着，大的事情无能为力，但这种送吃用进去的小事还是能照顾些的。
    出来小茜就哭了，眼睛红红的望向向南：“哥，怎么办啊……”

 第187章 夜潜

    “总会有办法的。”这句话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安慰，但向南也不知此刻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要不咱去请个律师试试？”小茜忽然想到，走法律程序的话，如果有一个好律师或许可以救四哥。
    上面有人压着，估计再厉害的律师也无法对他进行无罪辩护，向南的心里很明白，向宾这个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的，除非他们能找到比肇事者更大的靠山，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去哪里攀附那样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一旦进去，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想到向宾脸上的伤，向南眼神暗了暗，向宾能骗过小茜，却瞒不过他，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向南知道……
    “嗯，那就请个律师吧。”向南低声道，如今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夜。
    朱晨醒来之后，坚称自己身子没好，每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以向南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进这人的病房根本不成问题。
    他一向是个讲理的人，从不主张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朱晨是被搁在脖子上的冷意从睡梦中吓醒的，睁开眼后，就发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屋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是脖子上的那把晃来晃去的刀子他看清楚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朱晨的声音有些发抖，任谁醒来看到这场景估计都得害怕，况且他的胆子真的不大。
    “别动，手放下来。”向南盯着他那只准备放在呼叫铃上的手冷冷道。
    朱晨听不出这人的年龄，惶惶不安的问：“你是不是想要钱？想要多少？我都有……”
    “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向南打断他，声音低沉到有些嘶哑，“如果赵向宾在里头有任何损伤，我就在你这里找补回来，他伤一处，我就给你一刀子，他伤两处，我给就你两刀子，如果你不怕自己被捅成血窟窿，就尽管试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晨不敢承认，其实他是有交代过找人整整那个叫什么赵向宾的，光坐牢的话也太便宜他了。
    “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行，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是伤了赵向宾，以后都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说不定哪天晚上我有兴致了，就来会会你。别想着报警，警察不会一年到头跟着你的。”
    眼看着刀子飞过来，朱晨吓得刚要大叫，接着脖子一痛，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病房里哪里还有什么黑影，护工睡得不省人事，不过有把水果刀竖在床头柜上倒是真的。
    他摸摸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也顾不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拿起大哥大就打电话：“那个赵向宾教训一顿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再继续。”
    大哥大那头传来不满的抱怨：“朱大少，不是吧？你让我折进去四五个兄弟，就只为了这样？”
    “要让他们出来，还不是我叔叔一句话的事儿，改天他们出来，我给兄弟们接风洗尘。”
    向南威胁完了朱晨，顺顺当当的溜回父亲的病房，一般这种混蛋都会无比珍惜自己的命，这个方法应该会有效。但用同样的方法威胁他撤案的话，基本就不可能了。毕竟向宾不坐牢，他就去要去，这笔账朱晨还是算得清的。

 第188章 我在

    这个年代并没有那么多的律师事务所，很多人甚至根本没有这个观念，小茜虽然有钱，但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律师却艰难无比。
    一连在外跑了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那人一开始答应了，隔天却忽然通知她接不了让找别人，小茜哪里肯，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律师，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她直接跑去过当面劝说，那人耐不住她的苦求，才终于透漏了实话，原来朱晨家里关系很硬，他爹妈虽然在上京，但却有个叔叔在这里，是二把手。
    “这案子即便接了也赢不了”，律师最后道，“你与其费心思找什么律师，不如去求求对方，看能不能和解吧。”
    小茜失魂落魄的回了医院，连日来的奔波让她心力交瘁，身体有些吃不消，一路上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到了医院门口，还是强打起精神，不能让父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的聊天声，甚至还有笑声，连日来赵家人都处在忧心苦闷当中，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父母笑出来，难道是三哥想到了解决办法？
    小茜心下一喜，迫不及待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赔他爸聊天的顾湛，桌上还放着不少营养品。
    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是黑红格子的长围巾，人和前两个月分别时候相比变化不大，脸上看着有点清减。
    “回来了？”顾湛态度自然的让小茜以为，他本该就在这里。
    尚未问出心中的疑惑，林红霞有些兴奋的道：“你可回来了，小顾来了一上午了，他说向宾的事能解决，已经帮咱们找好律师了。”
    “律师？”小茜满脸疑惑。
    “是啊，不是你拖小顾帮忙的吗？他从上京带来的大律师，人说了向宾这种情况，属于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
    小茜看看顾湛，她不知何时正当防卫是这么定义的了？
    向南不在，向东去送三婶和素琴小铄回赵家峪了，出来好几天，家里不能一直没人，她们娘儿几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先叫她们回去。
    几位老人自然不明白这些专业名词的含义。
    顾湛能这个时候来探望，还带来了好消息，赵建业显然是感激的，感激加上高兴，不自觉便说的多了些。
    直到下午，顾湛看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辞，小茜送他下楼，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来的寒风凛冽刺骨，顾湛转身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解下自己的围巾轻轻帮小茜围上：“别担心，我在呢。”
    只一句，小茜鼻子发酸，险些没落下泪来。
    顾湛轻轻拥着她的肩膀，把人带到怀里，温声安抚：“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是在打向南单位电话找小茜的时候，得知的赵家出事了，安排好最后的收尾工作，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承远。
    顾湛来的第二天，向宾被保释出来了。
    事情虽然还没彻底的解决，但人能出来，全家都很高兴。

 第189章 围巾

    向南去接的向宾，先带他去自己那洗了个澡，又换身干净衣裳，然后才匆匆赶来医院。
    来的时候林红霞正在往病床小桌上摆放饭菜，看到向宾顿时眼圈一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天你可受苦了。”
    “妈，四哥回来是高兴事，您可别哭。”小茜劝道。
    “是，妈这是高兴的”，林红霞上上下下检视向宾，“在里头受没受委屈啊？”
    “二娘，我没事儿”，向宾道，“有三哥呢，能受啥委屈。”刚开始那几天的确有人故意找他麻烦，自从三哥和小茜来探望过后，找茬的人就消停了。
    “还是小顾有办法，真像人家律师说的那样，你出来家里人也就能放心了。”赵建业道。
    “什么律师？”向宾问，他以为是三哥救他出来的呢。
    “小顾？”向南也疑惑，他还没见过顾湛，一直以为这律师是小茜找来的。
    “上京来的小伙子，叫顾湛，说是来承远办事，是小茜的朋友。”林红霞解释道。
    “小茜啊，可得帮三叔好好谢谢你那位朋友。”赵建平也说。
    “顾湛……”向南咂摸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还是向东想起来：“是不是先前老给你写信的那个？”
    他记得去年暑假，小茜几乎每周收好几封信，都是这个顾湛寄来的。
    “啊……是他。”小茜也不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她跟顾湛的关系，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如今算什么关系。
    向南最清楚这次他们惹到的是什么样的人，那个顾湛一来就能把向宾保释出来，想必身份背景不简单。
    “小茜，你从哪认识的这么有本事的朋友？”向南试探着问。
    “就，我补课那小孩的家长。”小茜含含糊糊的说。
    向南想起来：“这么说，你那做书的生意也是他给介绍的？”
    “……啊……那个三哥四哥，咱吃饭吧，一会该凉了。”小茜生硬的转移话题。
    向南若有所思，却也看出妹妹的窘迫，于是便不再追问。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饭，小茜吃的热了，顺手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这围巾是刚买的？”林红霞看到了便顺嘴问。
    之前几天担心向宾，她也没注意，如今才发现女儿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围巾。
    这几天天冷，顾湛把围巾给她后小茜就一直戴着，如今才发觉大意了，只得含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恩。”
    林红霞摸了一把，很有经验的说：“摸着挺不错的，肯定暖和。”
    “挺暖和的”，小茜答了句。
    本以为话题就此揭过，哪知道赵建业忽然又来了句：“那天小顾是不是也戴了条差不多的，我就说咋这么眼熟呢。”
    “是吗？”小茜不知道爸爸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也只好装傻，“可能围巾都差不多吧。”
    “这寒冬腊月的，你总往外跑，是得戴上点围巾，别感冒了。”林红霞帮她把围巾叠整齐放在一边。
    小茜再不敢说什么，低头吃饭。
    向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眯了眼睛，爸妈没往那方面想，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小茜这心虚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深的看了一眼小茜，没再多说什么。
    午饭后赵建平就回去了，他得给家里报信，让他们放心。
    向宾也得赶回自己家，苗艳丽还不知他出来，他回去也好叫她放心。

 第190章 今晚留下

    整个案子并没有因为向宾的暂时保释而完结，那个朱晨还躺在医院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家想单方面和解都不行，何况他们也不想和解。
    这一天小茜去外头給爸爸买水果，走在路边的时候一辆京牌车在她身边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上车。”
    是顾湛，正好有事问他，小茜就上了后座。
    顾湛住在本地最大的招待所，虽是最大，但承远这个小县城实在有不了什么高规格。
    “住在这，委屈你了……”小茜有些歉意的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大少爷，没住过这种地方？”顾湛笑，以前训练的时候，别说床了，幕天席地野外过夜也不是没有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茜解释了一句，顾湛已经打开门把她让了进来。
    小茜站在沙发边，有些局促，拎着的水果也不知道放下。
    “坐吧。”顾湛轻笑了一声，接过小茜手上的袋子先放到柜子上。
    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不自觉蹙了眉：“怎么这么凉。”
    说着转身去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里。
    水汽氤氲，小茜的心也仿若这水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那个，我四哥的事儿，谢谢你啊。”
    “接下来呢，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还不知道。”小茜实话实说。
    “为什么不来找我？”顾湛问。
    “我……”小茜顿了顿，“一时没想起来，而且你一直忙……”
    “赵小茜”，顾湛忽然连名带姓的唤了她一声，“你知道我不会不管的。”
    小茜一时沉默。
    与其说没想起来，不如说她不敢往这上头想，欠他的太多，小茜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还。
    顾湛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你想要什么要的结果？”索性就由自己先开口吧，反正他在这人面前妥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谈到正事，小茜也稍稍正了正脸色：“他做过什么，让他承担应有的责任就行。”
    她承认曾经一度很想直接把那人弄死，但现在爸爸平平安安的，四哥也出来了，他们一家人以后还是想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好，那我们走法律的程序。”顾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实际上律师已经着手在处理这件事了。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小茜问。
    “走法律程序的话应该会慢点，加上现在正值年关，可能要等到年后。不过你也别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小茜想说谢谢，又觉得这话说的太多，且简单两个字也不能表达她对顾湛的感激，“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今晚留下来。”顾湛却道。
    小茜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里有纠结、有不安。
    顾湛意识到自己让她误会了，刚想解释，又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不愿意？”
    “你……我……”小茜坑坑吃吃说不出话来，看看周围环境，难道他带自己来招待所是这个心思吗？
    “我不想……”小茜艰难的开口。
    “为了你哥哥也不行？”顾湛忍住笑意道，“要知道他一旦坐了牢，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是啊，向宾一旦坐牢，这辈子就完了……如果没有眼前这人，凭她们家肯定奈何不了朱晨……四哥为了爸爸才弄成这个样子……他那般疼自己……
    赵小茜你在矫情什么，为了四哥的一辈子，就牺牲一晚怎么了？！
    大不了就当……就当是……
    小茜天人交战，顾湛看她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终于良心发现的开口：“怎么，我救了你四哥，让你请我吃顿晚饭都不行吗？我好伤心。”
    “什么？只是吃饭吗？”小茜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楞楞的问了出来。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顾湛笑，“今晚留下来吃饭，看你都瘦了，这些天家里出事，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差点被吓死。
    小茜大大舒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吃饭好，吃饭好，你想吃什么？”
    “到了你的地盘，自然是你这个东道主说了算。”顾湛轻笑。

 第191章 心寒

    春节一天天临近，赵建业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医院里过年，医生也说没太大的关系，剩下的主要就是调养和恢复，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平时身边的人多注意一下就行，于是赵建业如愿的出院回家了。
    年关出了这事儿，林红霞又一直在医院照顾，家里没准备什么年货，往年那些提前炸好煮好的麻烦东西都没弄，只向南从外头买了不少肉菜之类，简单做了，也算丰盛。
    赵建业胳膊上还打着夹板，小铄自从见到爷爷就一刻不停的黏在他身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已经懂些事了，知道爷爷是为了救自己才叫车给撞的。
    “爷爷，你吃这个。”吃饭的时候，小孩也一直帮爷爷夹菜。
    “乖孙，你也吃。”赵建业吃饭不方便，林红霞就给他找了个勺子。
    向南给每个人都找了杯子，他这次专门买了点饮料，给家人都倒了点：“来咱举杯，咱家逢凶化吉，明年一定否极泰来。”
    “一定！”向东迎合举起杯子，“明年咱都好好的。”
    “健健康康……”
    “平平安安……”
    怀着对美好明天的祝愿，赵家人举杯共饮。
    年初二的时候，赵建国回来，先去看了老太太，然后来赵建业家，带了好些个营养品。
    “怎么样，身体没事吧？”看着赵建业带着夹板的胳膊，赵建国难得的露出一丝关切。
    “没大事”，林红霞面色淡淡道，“医生叫好好养着。”
    对这个大伯子，她算彻底寒了心，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心寒。
    赵建业和向宾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连找老太太都差点跑医院去，被小辈们死活拦下，可赵建国这个当大哥的，从始至终连面都没露。
    哪怕去医院看看，问候一声呢……
    “没事就好”，李红拍拍自己带来的东西，“这些都是顶好的补品，建业你多吃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每年给赵建国送礼的不少，李红家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大方的很。
    林红霞淡淡点了点头。
    李红便接着道：“本来打算去医院看你的，这不入冬梦梦就一直病着，我们照顾孩子走不开。”
    梦梦是赵向文的女儿，刚一岁多。
    话虽如此，但两个人真就半天时间都抽不出来，看看自己出车祸住院的亲弟弟？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谁也不是傻子。
    “对了小茜，明珠在上京还得劳烦你给多照顾着点。”赵建国再次开口，却是对着小茜。
    他不说小茜都忘了这人，当初大伯托她找人，最后也没消息，怎么如今看这俩人都不似从前般着急了？
    “前阵子给我们来信了，说是上京花销大，让给寄点钱过去，喏，这个是地址。”李红说着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茜，“你能不能替大伯大娘看看她去。”
    小茜没接，而是淡淡道：“既然有地址，大伯大娘你们咋不去上京把她找回来啊？”
    “这不是怕她不回来嘛”，李红理所当然的道，“再说了，上京恁远，你大伯平时要上班，我得照顾梦梦，你正好在上京方便。”
    小茜都要气笑了，她是方便，但凭什么替你们照顾女儿？
    “不好意思啊大娘，我得上学，空了还去给学生补课实在没工夫。”小茜笑直接道。
    “这能耽误多大功夫”，李红撇撇嘴，“你不比我们，听说上京班车可多了，一来一回的可方便。”
    “这不是我爸住院”，小茜故意道，“您也知道，医院恁贵，拉了不少外债，我得多接点补习的活好还债。”
    事实上赵建业住院花的虽多，但小茜之前寄回家的钱不少，林红霞都存着，这次直接用的那些钱，小茜的两千块钱家里都没让动。
    “要不大伯您看能不能先借点钱周转周转？”小茜状似为难的开口，“这样我回学校之后时间松快点，也能去看看明珠姐。”

 第192章 知识就是财富

    李红到底是带着那个写着赵明珠地址的信封离开了，借钱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好再说让小茜照顾她女儿的话。
    下午的时候，小菊过来，拉着小茜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子话，还给小茜展示她的新衣裳。
    “好看吧，你姐夫给我买的。”小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本来我说穿结婚时候买的衣裳就行了，他非不听，说过年回娘家一定让我穿新衣裳。”
    今年是两人结婚后的头一个年，拜年走亲戚都得特别郑重。
    除了来赵建业家，村里沾亲带故的赵家长辈两个人都不能落下。
    “挺好看的”，小茜也笑，幸福是装不出来的，不管张宝利从前如何，他真心对小菊好就行，小茜真心祝福。
    “给你看看这个”，小菊又悄悄的拉开衣袖，露出腕子上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
    “也是姐夫给你买的？”小茜捧场的夸赞。
    “是你给我买的”，小菊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你寄给我一百块钱嘛，宝利说要不我俩就买一对手表呗，算是你给的新婚礼物。”
    小茜：……
    她这个三姐真够实诚的，自己私底下寄给她的钱也毫无保留的拿给张宝利，不过傻人有傻福，看小菊这幸福样子，小茜也只道：“你喜欢就好。”
    “不过你可真成啊，去了上京连你自己都变有钱了”，小菊没心没肺的，“宝利哥还让我问你呢，咋挣的这多钱。”
    张宝利的原话是：她给你都能一出手就是一百，自己必定赚了更多，你找个机会问问，要是有好的赚钱路子，咱们也试试。
    “就是给人家孩子补课”，小茜直接道，没说卖书的事，说了张宝利也做不了，反倒更添麻烦。
    “就跟你原先给大姐夫亲戚家小孩补课似的吗？”小菊有点不信，“真能赚的了恁些？”
    “知识就是财富”，小茜狡黠一笑，然后掰着手指头给小菊算了笔账。
    一小时两块，一周多少小时，多少学生，再加上奖金……直把小菊听的晕头晕脑，痛恨自己当初没好好念书，并表示等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追着赶着让他好好读书。
    “看来宝利哥要失望了”，小菊叹了口气，“我们可没你这么有文化。”
    小茜眯着眼睛笑。
    “不过大姐夫也太会占便宜了吧！”小菊最后愤愤不平的表示，“他要是再让你补课，你可别答应了。”
    还真叫小菊给说中了，去年暑假小茜给他外甥补课效果不错，李大勇数学成绩好了不少，所以今年寒假，他三姐再次找到家里，希望小茜继续给李大勇补课。
    陶洪亮三姐的意思是，不能总是白麻烦人家，让陶洪亮帮着问问，他们多少给点补课费。
    却被陶洪亮一口回绝：“都是亲戚，啥钱不钱的，包在我身上。”
    若不是年前赵家出事，他前年就来找小茜了。
    “抱歉啊大姐夫，我爸这还伤着，我得照顾我爸，实在没功夫。”小茜拒绝的干脆。
    “有你妈和你嫂子呢”，陶洪亮想也不想的说，“还用你操心。”
    “我三嫂怀孕了我妈得照顾，我大嫂还得管着小铄”，小茜已经冷了脸，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理所当然呢，“我是我爸的闺女，我爸受伤了我能不操心？”
    “那也花不了……”陶洪亮还想再说，被小芬冷着脸打断：“行了！没看二叔家这情况，大勇要补课让三姐去外头请个家教去。”
    “可是三姐……”
    “回头我跟三姐说！”赵小芬再次打断，然后开始赶人，“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我话还没说完……”看媳妇儿那黑如锅底的脸色，陶洪亮悻悻的住了口：“那我先回了。”

 第193章 哭诉

    小芬很少在外头对陶洪亮发脾气，即便再不满，也等关起门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这次当着二伯一家的面对陶洪亮冷了脸，实在是她忍了许久之后的爆发。
    陶洪亮离开之后，小芬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倾诉。
    年前知道二伯和向宾出事之后，小芬急得不行，当即收拾了东西就要过来，陶洪亮嘴上安慰着不要着急，背地里却趁小芬不注意，翻了她的包，把她给二伯准备的一百多块钱全翻走了。
    小芬气的当场质问，陶洪亮却说英杰吵着要买新衣裳，他拿去给儿子花了。
    小芬气的抹眼泪，说要跟他离婚，陶洪亮又是安慰又是哄的，还让陶英杰出马，小芬舍不得孩子，自然不了了之。
    这么多年，陶洪亮干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了，小芬越想越觉得委屈，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娘家。
    “二娘，您说我怎么嫁了这么个人……”小芬呜呜的哭。
    林红霞给她递帕子擦眼泪，柔声安慰着：“这都没啥，对你好才是真的，姑爷虽然……”林红霞顿了顿，“但对你是真的好。”
    陶洪亮对小芬的确是没的说，甚至陶家一家在对待这个儿媳妇上都挺好。
    陶家的条件在他们当地也算是比较好的，小芬原先念过初中，嫁给陶洪亮生了陶英杰之后，她想说去外头找点活干，陶洪亮不忍她吃苦受累，花了不少钱给小芬整成了民办教师。
    前年经过她公公的努力，再加上小芬这几年不断进修，如今已经转正了。
    小芬说身子不大好，生了陶英杰后总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陶洪亮便说不叫他再生了，要一个孩子就够了，光这点，十里八村很多男人都做不到，谁不想多子多孙的？
    还有小芬身上穿的衣裳、皮鞋、首饰……但凡城里有的，陶洪亮都给她买，从来没有舍不得的时候，就是在对待赵家上永远扣扣搜搜，防着她像防贼一样。
    “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红霞叹了口气，“你也别总因为娘家的事儿跟洪亮生气，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才最重要，啊。”
    “可是父母养我长大，二伯二娘小时候又那么疼我，我咋能忘恩负义呢，只顾自己不顾娘家，那不成了白眼狼……”小芬哽咽着说。
    “咱家这不是挺好的嘛”，林红霞道，“你二伯如今也没啥大事了，向宾出来了，家里头有啥事都有你几个兄弟呢，你就安安心心的过自个的日子，不用老操心……”
    林红霞留小芬用了晚饭，直到天黑透了，小芬才离开。
    刚走到大门口，远远的就看到陶洪亮在那探头探脑。
    “干什么？”小芬囊着鼻子问了一声。
    “这不是，等你呢吗。”陶洪亮陪着笑上前。
    “不是让你走了吗？”小芬没好气的问。
    陶洪亮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知道是哭过了，顿时更加心疼：“都是我不好，你别气了行不？”
    说着试探的去牵媳妇儿的手。
    触碰到他冻的有些冷的手，小芬又觉得心疼，也不知这人在外头等了多久：“我在二伯家又丢不了，你守着干啥？”
    其实这几年陶洪亮对赵家的态度已经好了不少，罢了，小芬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这不是怕你晚上回来害怕吗”陶洪亮嘿嘿笑，见小芬不反对，便愈发得寸进尺的搂上她的肩，微弱的月色下夫妻俩相携着走远。

 第194章 周家

    上京，顾家。
    顾湛是在腊月二十九的下午返回上京的，律师留在承远继续处理事情，尽管赶上了年夜饭，但是他年根底下匆忙离京跑到承远去的事儿，还是叫家里知道了。
    再加上周颖提到的她曾经偶遇顾湛带一个女孩吃饭，宋瑾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并没有直接问顾湛，只旁敲侧击的提醒了两句。
    她相信自己儿子有分寸，平时玩闹是玩闹，真到了这种娶妻生子的大事儿上，顾湛不会胡来，他该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此刻，顾湛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手上把玩着一枚打火机。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不用猜顾湛就知道是谁。
    从正月初二开始，顾家的门庭就没冷落过，老爷子的故交好友、部下小辈、宗亲同族……但凡能沾点关系的，借着拜年的由头纷纷上门，顾湛能不参与就不参与，大多数都是他二哥顾正陪同，只有在老爷子觉得这个人他应该见见的时候，顾湛才露面。
    今天是周振远带着周颖来访，顾湛本来想躲出去的，被他妈给拦了：“今天婷婷过来，你俩年龄相仿，你陪她说说话。”
    “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事呢。”顾湛怎会不知道他妈的心思，根本不想见。
    “那跟谁有可说的？”宋瑾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顾湛知道自己这一系列动作肯定瞒不住家里，无奈妥协：“行行行，我留下行了吧。”
    周颖的爷爷和顾仲年交情不错，两人年轻的时候还曾一起打过仗，只是后来周颖的爷爷早逝，留下的一众子女们尚未来得及受到他的恩荫，否则如今周家总不会比顾家差多少。
    老爷子虽然时时照应，但到底不比从前了，直到周家的小儿子周震远强势崛起，一手创办了震远集团，在商界异军突起站稳脚跟，周家才慢慢复起。
    周震远不惑之年，却始终未结婚生子，偌大的震远集团总要有个继承人，而在所有的子侄辈中，他最看中的便是侄女周颖，时常带在身边指导教诲，对于周颖跟顾湛的事儿亦乐见其成。
    “没什么”，顾湛冷冷淡淡的，总是不愿意跟她多说。
    周颖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涵养，微微牵起唇角：“可以陪我走走吗？听说后院的小花园很美。”
    “周小姐要去哪，我安排小陈跟着你。”顾湛说着，就要起身去叫人。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周颖终于没忍住，对着他的背影微扬了声音。
    顾湛停步转身，面向周颖淡淡道：“周小姐说笑了，我们只不过是见过几面，哪里谈得上讨厌。”
    周颖走上前几步，带着些负气的质问：“两边家长的意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顾湛扯了扯嘴角：“周小姐冰雪聪明，我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
    “为什么？”周颖满脸不甘。
    “我不喜欢带有目的的婚姻。”顾湛直白道。
    “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周颖有些急切的问，“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我会改的。”
    顾湛无奈的摇摇头：“感情的事，周小姐又何必强求呢？”
    “是因为她吗？”周颖想起那日站在顾湛身边的女孩，她那样安静的站在那，跟顾湛之间仿佛再容不下第三人。
    “不关别人的事”，顾湛道，“是我不喜欢你，我们俩不合适，周小姐还是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说完，转身离去。
    周颖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看着顾湛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无限的委屈和伤心，口中喃喃：“可是我喜欢你啊……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顾湛，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第195章 书店

    小茜是正月十六那天离家返校的，尽管林红霞一再表示家里的钱够花，让她放心，小茜还是在临走前悄悄留了八百块钱在母亲的枕头底下。
    反正她开学就有奖学金拿，幸运的话还会有补课的奖金。
    宋君樾现在成绩趋于稳定，基本每次考试都能八十分以上，这次期末考试因为粗心，比上次还退步了几分，不过依旧是优秀的成绩，宋奶奶照例给她奖金。
    小茜有点不好意思：“上次过年您就给我红包了，这钱我……”
    “红包是红包，奖金是奖金”，宋奶奶道，“红包是奶奶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而奖金则是当初说好了的，君樾成绩进步，或者平均分八十以上就给你发，快拿着。”
    婷婷的成绩则有些说不清，历史六十二，政治和地理则分别是六十五和六十八，这个成绩比小茜辅导她之前的考试成绩都好，虽然进步很大，但是方女士没有给小茜奖金。
    “说好的是文综全科六十五分以上，对吧？”方女士如是说，“虽然政治和地理都考的不错，但是历史没达到，所以自然就没有奖金了。”
    小茜说不失望是假的，当初到底说的是全科六十五，还是平均六十五她已记不清了，况且方女士只是嘴上说了，又没跟她签合同，即便赖掉不给，小茜也无可奈何。
    倒是婷婷知道后挺愤愤不平的，但是她一向被管的严，又不敢跟她妈如何，只好在小茜面前表决心：“你放心，我一定加倍努力好好学，下次考试考的更好，让你拿多多的奖金。”
    “嗯，你努力。”小茜笑着鼓励她，但是对于方女士的奖金却不抱希望了，她今天可以找这个借口赖掉，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找别的借口呢？
    不过无论有没有奖金，自己都会好好教她的，教了婷婷一个学期，小茜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就是被家里管的有点内向，真心希望她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再一次见到顾湛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两人坐在雍味斋的包厢里，等菜的间隙顾湛直接把一份租赁合同推到她面前。
    小茜满怀疑惑的快速浏览完，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你连铺面都租好了？”
    开书店的事儿小茜只是跟他提过一嘴，没想到顾湛动作这么迅速，铺面选好，连合同都签了。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剩下的钱不够支付租金和书店前期的开销，可是顾湛给她的租赁合同里直接写了一年的租期，房租都交了。
    “位置就在梧桐路”，顾湛说，“离西门大街不远。”
    梧桐路小茜知道，面朝大学城，背倚西门大街，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夏天浓密的树荫遮下来，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开书店的地方。
    “你怎么找的那里的房子？”小茜问，梧桐路的房子不只贵，还少，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租的上。
    “有个朋友之前在那边开店，前阵子出国了，我就把店铺接手了。”顾湛轻松道，“回头带你去看看店铺？”
    “我想现在就去。”小茜难掩兴奋。
    “先吃饭。”顾湛宠溺的笑了，捏捏她没几两肉的小脸嗔怪：“过个节回家也没见你胖一点。”
    小茜没出息的脸红了，但却没躲，只低低的应了声，“嗯。”
    吃完饭顾湛带她去看铺面，很古朴精致的装潢，门廊上挂着一小块木质匾额，里面空间很大，一层层的架子摆放错落有致，大厅西北角有一个旋转楼梯，蜿蜿蜒蜒直通二层的小阁楼。
    小阁楼面积只是一层的一半，摆了一张古朴的木床，可供人临时休息。
    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小茜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忒适合开书店了。
    “这店铺以前卖什么的呀？”小茜一脸兴奋的问，“这么古朴雅致，仿佛自带一股书卷气。”
    “卖书的啊。”顾湛唇边噙着笑，一脸的理所当然。

 第196章 暧昧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铺面有了，因这里从前也是个书店，根本不需要另外装修，很多东西都是现成可用的，除了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她还给书店想了个名字——晨曦书屋。
    等门外那块木头匾额制好挂上去的时候，向宾的事儿也有了了结。
    向宾无罪释放，朱晨被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判了刑，赵家还拿到了一部分赔偿款，顾湛找的律师有些本事，真就让她找到了不少证据，其中最关键是的来自于一位目击证人，他那天正好在附近扫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就绕过来看，刚好看到朱晨倒车欲再撞的那一幕。
    朱晨伤好后被从医院带走关进了看守所，他舅舅不是没想过去救，但是上头有更重量级的人物压着，根本无能为力，甚至差点牵扯出他早年一些不干净的事儿，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没了庇护，朱晨在里头不到两天就招了个干净，他本跟一帮朋友来承远县玩的，他们这帮人都是酷爱玩车，听说承远有个大梁，便起着哄来了，日日梁上梁下的开飞车找刺激。
    撞上赵建业的那天，他刚喝了点酒，迷迷瞪瞪的虽然看见前边有人，却反应不及，头一次撞到人之后懵了一瞬，想起不知谁说过“撞残不如撞死”这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着直接撞死了事，大不了陪一笔钱。
    朱晨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向宾虽然失手伤人，但考虑到当时情形，再加上朱晨伤势较轻，构不上刑事责任。
    虽然赵建业遭了这一难，但向宾没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赵家人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律师办结案子就离开了，赵家人想谢谢他都没来得及。
    家里来信反复提起，让小茜好好谢谢顾湛和他找的律师，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大包向东采的山货枸杞，叮嘱小茜让一定送给顾湛和楚律师。
    小茜索性约了顾湛，让他邀上楚律师一起吃个饭。
    饭局定在雍味斋，小茜知道的上京高档些餐厅只有这里了。
    小茜是先到的，直接定了她和顾湛常吃的那间包厢，不多时，顾湛带着楚律师来了。
    小茜早先点了些个菜，先让厨下做着，客人到后，便又把菜单递了过去，顾湛自不必说，楚律师很客气的点了两个价钱一般的。
    楚律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律师，削薄的短发，一身职业套装，脸部的线条有些硬朗，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女强人那一类型。
    她在上京经营着一家有名的律所，跟宋瑾华是大学同学，所以顾湛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等菜的间隙，小茜把家里寄来的野生枸杞拿出来：“这是我大哥从山上采后晾干的，您拿回去泡水喝，对身体好。”
    “不用这么客气的。”楚律师笑道。
    律师费一分不少的结了，况且她也是看顾湛的面子。
    “我爸妈和哥哥们都特别感谢您”，小茜又往前递了递，“您就拿着吧。”
    “楚姨拿着吧，这种纯粹的野生枸杞，您在城里想买有时候还买不到呢。”顾湛道。
    于是楚律师便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父母。”
    “是我们该谢谢您才对。”小茜说着，举起红酒杯，“要不是您，我四哥现在还在牢里出不来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楚律师笑着，受了这杯酒。
    菜上来，小茜全程照应着楚律师，顾湛便照应她。
    带壳的虾都给她剥好了放在碟子里，还专挑小茜爱吃的菜夹到她面前，小茜特别自然的吃了，因为从前两人也是这般吃的，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之间这种自然而然的氛围，落在楚律师的眼里，可就是暧昧了。
    她不易察觉的眯了眯眼睛，她知道宋瑾华有心撮合顾湛和周颖，如今看来，倒是难说了。

 第197章 不速之客

    上京国际机场。
    一家国际航班轰然降落，卫季扬拖着行李箱自人潮中走出，抬手遮了遮略有些刺目的日光。
    两年了，高三从承远转学回来后不久便被家里安排出国，时隔两年回到上京——小茜，你会在这四九城的某个角落等我吗？
    书店开起来了。
    因为上学期小茜卖书已经有了些知名度，小书店开张之前，她又印了不少宣传单在各大校园门口发放，所以开张这一天来了不少人。
    因怕第一天忙不过来，409几个人也都跑来帮忙。
    连程勉之都过来凑热闹了：“早听说师大有个卖打折书的，我们好多同学一直打听想买，没想到竟然是你。”
    小茜嘿嘿一笑：“勉之哥看上什么尽管拿，不收你钱。”
    “那怎么成呢”，程勉之道，“你这书已经比书店便宜不少了，我再白拿，岂不太占便宜。”
    “跟我客气啥……”小茜话未说完，那边沈娟扯着嗓子喊：“小茜，这套多少钱？！”
    小茜往那边看去，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程勉之忙道：“你赶紧去忙吧，我自己看看。”
    小茜答应了一声，就赶紧过去了，总不能让别人帮忙，自己在这聊天。
    好在不是日日都如此，约摸半个月后，小书店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间或几个人进来选书购买。
    虽如此，她的收入却并未减少。
    刚开始那几天，很多人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过来的，看得多，买的少。如今新鲜劲儿过了，再来书店里的就是真心想买书的顾客了。
    现在虎子哥每隔一段时间定期给她送货，卖的最好的永远是武侠小说和辅导资料，所以这两类书也是备货最全的。其余冷门书籍若是想要，可提前预定。
    这样一个月下来，晨曦书屋每日的流水平均下来能有一百多块钱，扣除各项支出，月底分到她自己手中的盈利差不多有一千块。
    如此可比在师大宿舍里卖赚得多了。
    唯有一点不太方便，小茜因为上课，不能时时在书店守着，有课的时候只得关门。有心想找个店员，一时间又没有合适的，这个小书店是她的心血，小茜不敢把它随便交给不信任的人。
    好在书店的客户大多是学生，跟小茜一样也是要上课的，所以客流量最大的时候还是晚上。
    为此，小茜特意跟宋奶奶她们商量，把补课地点换到了晨曦书店，补课时间也从每周一三五晚换成了每天晚上。
    开始方女士并不愿意，后因补课时间增加而妥协，可见在她心里还是很认同小茜的补课成效的。
    宋君樾大多是自习，小茜给婷婷讲的比较多，有客人的时候若她没空，宋君樾还会帮着招呼。
    顾湛不忙的时候基本都会过来，每次来都带些吃食，小糕点、水果或附近的夜市小吃。
    他总能找到犄角旮旯里的地道京味小吃。
    一个月下来，小茜生生胖了三斤，指天指地的表示以后再也不吃了，顾湛但笑不语，然后下次来，带更多她喜欢的小吃，总让某人忍不住诱惑……
    小书店里的日子平静而温馨，直到周颖的到来。
    那是四月底的一天，小茜接到家中来信，说赵建业的身体已经好全了，行动如常，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怀着愉悦的心情打开小书店的门，今天下午只有一节大课，她早早的就来了，边整理架子上的书，边等宋君樾和婷婷下课。
    约摸五点来钟的时候，一阵风铃的清脆悦耳声响起，书店的门被人推开。
    风铃是婷婷送的，说让她挂在小书店的门上，这样客人一来无论在哪都能知道。
    小茜回身，见进来一个年轻女人，打扮时髦并不像附近的学生，等人走进了她才认出来，这人正是从前在饭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周颖。
    “看看书？”小茜像询问普通客人般开口。
    “嗯”，周颖淡淡应了，巡视一圈后在角落里一张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木质桌椅旁坐下，“我想买几本小说，有什么推荐吗？”
    “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小茜问，既然人家是来买书的，她便好好招待。

 第198章 开个价

    “不拘什么类型”，周颖淡淡道，“就好看的，麻烦老板给我推荐几本。”
    “《鸳鸯蝴蝶》怎么样？大家都爱看这个”，小茜道。
    “可以拿来我看看吗？”周颖一言一行都很有礼貌，可也透着股子高高在上的疏离。
    “好。”小茜应了一声，去拿了《鸳鸯蝴蝶》1过来，她这基本每部小说都有拆开一本，可供客人试读，像《鸳鸯蝴蝶》这样的长篇言情小说，一整套下来足有七本。
    周颖随意的翻开看看，微微蹙眉：“怎么只有1，后面的呢？”
    “后面的尚未开封”，小茜礼貌的表示，言外之意就是不给试看。
    周颖顿了顿，淡笑道：“这样吧，你把后面的都拿过来拆开我看，无论我最后喜不喜欢，都会付给你钱的。”
    “既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买回去看呢？”
    “若是不好看，我带回去不是白费了功夫”，周颖理所当然道，“但你放心，只要我拆开的，不管最后买不买，都会照价付钱。”
    那感情好，小茜心道，看一眼就给一套书的钱，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她可不会拒绝。
    直到半小时后，周颖旁边的小桌上摞满了一套一套的大部头小说，小茜也搬书累到额角沁汗，她才明白周颖的用意，这人根本就不是想买什么小说，不过是找个理由折腾她罢了。
    “周小姐”，小茜捏捏酸疼的小臂，决定不跟她装傻了，“你想怎么样，不妨直说。”
    周颖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擒起一抹笑意，“你开门迎客，我上门买书，怎么，有什么错吗？”
    “话虽如此，但周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茜道。
    “我同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周颖淡笑，“还是麻烦老板给我挑书吧，这些我都没看上，还有更好的吗？”
    小茜忍住额角暴跳的青筋：“不如先请周小姐把面前的这些书钱付了？”
    “可以”，周颖淡定的点点头，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小茜拿过一张白纸，把书往背面一番，直接按标价给她算起钱来，不多时报出一个数字。
    周颖忍不住蹙眉，指着其中的一套书，又示意门口挂着的小黑板，道：“这套明明写着三折，为什么你给我算原价？”
    这回轮到小茜气定神闲了：“三折是给真正需要买书的人，周小姐并没有买它的打算，书被留在这里我还要费心处理，自是没有折扣了。怎么，周小姐带的钱不够？若是不够……”
    “给你！”周颖掏出一把钱拍在了桌上。
    她本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却被小茜最后一句话刺激到，痛快的掏了钱，终于也不再掩饰，露出讽刺的神情：“赵小茜，你还真是爱财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茜大方承认。
    “哼”，周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开个价吧。”
    “什么？”小茜没明白她的意思，“书钱不是付过了吗？”
    “装什么傻”，周颖冷声道，“你纠缠顾湛难道不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从此后别再缠着他。”
    小茜有点想笑，没想到这狗血套路竟然让她遇上了。
    淡淡一笑，小茜老神在在的开口：“虽说真情无价，但既然周小姐这么说了，我若不开价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周颖得意一笑，她就知道，像赵小茜这种女人，就是图顾湛的钱。
    只是她这笑容尚未到底眼底，便听小茜轻轻吐出两个字：“一亿。”
    “什么？！”周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说让我开价吗？”小茜老神在在，“给我一个亿，我就答应你离开顾湛。”

 第199章 吃醋

    “赵小茜，你想钱想疯了？！”
    别说她没有一个亿，即便是有也不可能给赵小茜这么多钱。
    “怎么，周小姐支付不起？”小茜随意的耸耸肩，“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周小姐请吧。”
    周颖神色不明的盯着她，半晌终于恨恨开口：“我会告诉顾湛的。”
    “您随意。”小茜微笑着送客。
    周颖前脚走，后脚宋君樾和婷婷就到了，宋君樾刚好看到她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推开小书店的玻璃门，却见桌子上堆了好大一摞书，有的翻开了，有的随意的丢着，混乱不堪。
    “这是怎么了？”
    “客人选书”，小茜边收拾着边答了句。
    婷婷要放下书包过来帮忙，小茜赶紧拦了，“没事，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你俩快去写作业。”
    “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吗？”宋君樾又问。
    小茜随意的嗯了一声。
    “她为难你了？”宋君樾这么问，显是知道周颖的。
    小茜把钱往出一拿：“看书费！”
    得，宋君樾点点头，再看小茜的神情，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便也放心的去小阁楼写作业了。
    晚间顾湛来照例带了很多小吃，宋君樾和婷婷全都下来了，小茜一直窝在角落里看书没动。
    “过来吃东西呀”，顾湛如往常般招呼了一声。
    “不吃，你们吃。”小茜头也没抬的回。
    顾湛把东西摆好，示意两个小的先吃，他自己走过去，偏头往小茜摊在腿上的书上看：“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小茜没说话。
    倒是顾湛自己看清楚了书名，不禁失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看言情小说吗？”
    曾经小茜还跟顾湛吐槽过店里的言情小说，什么三观不正、脚踏两条船……从女主角到男主角一大堆问题，所以她从来不爱看。
    “你管我。”小茜偏了下身子，挡住顾湛的视线继续低头看。
    正这时，店门被人推开，来客人了。
    小茜搁下书就过去了，客人想买小说，她便推荐了下午被周颖拆开的那些。
    “都是刚开封的，很新，要的话我可以再便宜点给您。”
    客人里外翻看检查过后，没发现什么瑕疵，便要了。
    期间顾湛几次想要伸手帮忙，都被小茜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客人一走，她便又回了原来的位子看书。
    顾湛终于发现不对劲，他觉得直接问小茜肯定不会说，便故意挑起话题：“今天怎么有很多拆封的书，你拆的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小茜一双大眼睛便瞪了过来，那小眼神跟刀子似的。
    顾湛不明所以，被瞪的莫名其妙，正待再要开口，余光瞥见宋君樾在冲他挤眉弄眼。
    后者见顾湛看见了，连连招手，用口型比划：“哥！哥！快过来！”
    等人走进，宋君樾迫不及待的趴在他哥耳边嘀嘀咕咕说小话。
    顾湛一时眉头紧促，一时又现出愉悦神情。
    如此这般的说完了，宋君樾好大哥似的拍拍他哥的肩膀：“恭喜你哦，小伙子成功就在眼前了。”
    “去，没大没小。”话虽如此，但他眉眼却是笑着的。
    虽然知道周颖找来他心中不快，但小茜能为此吃醋，顾湛更多的是欣喜。
    “我觉得顾大哥你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婷婷忽然小声开口。
    “什么最后一步？”兄弟俩同时转向她。
    “表白啊”，婷婷理所当然的道，“顾大哥你跟小茜老师表了白，她不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吗？”
    “你懂的挺多啊”宋君樾斜眼看她。
    婷婷一脸得意：“书里都这么写的。”
    “哦~你偷偷看小说”宋君樾一脸抓到了的表情。
    “你别瞎说！”婷婷急急解释，“我就是……就是休息的时候看几眼，小茜老师允许的……”
    任凭两个小的斗嘴，顾湛的思绪却逐渐飘远，表白……看来他要准备一下了。

 第200章 洗手做羹汤

    顾湛逛遍了各大商场，没有挑到心仪的表白礼物，最后托朋友从国外定做了一条项链，是一把小锁的形状，内侧刻了一个小巧的“茜”字，等了足足半个月才到。
    自那晚之后，小茜又恢复了对他的一贯态度，其实小茜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明明告诉自己没什么，就是忍不住对他冷了脸，过后为了找补，还亲自下厨做了顿饭给他。
    小书店有个单独辟的小厨房，可能是前任店主平时用来做点简单的吃食，因为不能见明火，大多用的电。
    为了表现出诚意，小茜周末一大早就来了，带了面粉、鸡蛋等很多出食材一个人忙活开。
    面粉里加了鸡蛋大力揉好面团，扣上面盆醒着，洗好的西红柿切成厚片，填上鲜肉馅，裹上鸡蛋炸出来的西红柿盒子，酸酸嫩嫩的……又做了个木耳炒鸡蛋，芹菜拌香干，脆生生的小黄瓜用刀拍了拌上小虾皮……
    估摸着顾湛他们快来了的时候，拿出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然后切成细细的面条下锅。
    “好丰盛啊，一进来就闻到香味儿了。”顾湛推门进来，在小茜看不见的地方，把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藏在书店的角落里。
    “四个人吃，也不是很多，我还想再炒个白菜丝。”小茜道。
    “这菜放盐了吗？”顾湛从小茜身后凑过来，很随意的看着台子上饭菜。
    这人离她这么近，呼出的气息就扑在耳边，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小茜稍微有点不自在，故意说话转移注意力：“放了一点，虾皮里有咸味，应该不用放很多，要不你尝尝咸淡，如果淡了，我再少放点。”
    “行，那我先尝尝。”话是这么说，但根本没自己动手的打算。
    想到今天自己是要找补的一方，小茜决定忍让，亲自动手夹了一块黄瓜递过去，顾湛低头吃到嘴里，咀嚼两下，点点头说，“恩，不咸不淡，正好。”
    “那个……”小茜觉得脸都烧红了，“你去摆碗筷吧，等下君樾和婷婷到了就可以吃了。”
    顾湛应了一声，终于离开她身后，下楼去了。
    小茜在心里舒了口气，等她端着菜下去的时候，却发现顾湛只摆了两幅碗筷。
    “他俩不来了，我们自己吃。”顾湛微笑着解释。
    “怎么？”小茜疑惑，本来今天就是补课的日子，而且前一晚说好了，两人却突然不来了。
    “说是有点事儿，晚点到”，顾湛替她拉开椅子，“你坐着，我去端菜。”
    开玩笑，顾湛心道，今天这大好机会正适合表白，自己怎么会允许那两个小电灯泡在。
    “面还行吗？”两人开吃，小茜多少有些忐忑，怕饭菜不合他胃口。
    顾湛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盒子，连连点头：“以前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
    小茜笑了：“以前没有机会做。”
    “那以后可以经常做给我吃吗？”顾湛顺势问。
    “好啊。”小茜答应的爽快。
    “要做一辈子。”顾湛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小茜只觉一阵脸热，慌忙站起身：“锅里还有面，我去看看……”说完，一溜烟的跑上楼去。
    顾湛望着她的害羞跑掉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等人完全上楼，便起身去取了自己搁在角落里的礼物。
    就是在此刻，小书店的门被人推开。

 第201章 老板娘

    “我煮了两种面，你……”小茜端着面条下楼梯，看到门口的那个身影，忽然愣住了。
    卫季扬穿一件棕色风衣，利落的短发打理的帅气有型，容貌变化不大，比之两年前更添几分成熟。
    “赵小茜，好久不见。”男人唇边溢着淡淡的笑，看着小茜眼里满是柔情。
    “卫……卫季扬？”小茜整个人呆住，实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卫季扬，“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若说是缘分，你信吗？”卫季扬挑眉。
    其实他一回国就找人查了赵小茜，从学校一路查到了这家书店，从前她还只是收废纸的山里姑娘，不过两年的时间，便成了著名学府的学生，还自己开了书店。
    “卫先生是吧”，旁观的顾湛冷不丁开口，“书店还没开始营业，请你出去。”
    卫季扬就跟不认识他似的，只看着小茜说：“我找老板，老朋友相见，小茜是不是该给我……”
    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顾湛一把揽了小茜的肩，但后者却一点没生气反抗，只是叫了声：“哎哎！汤要撒啦！”随即在顾湛另一手快速端过放在桌子上而收了声。
    顾湛看着卫季扬，眼神里满是挑衅：“我就是老板，你要跟老板娘说话，也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说着还紧了紧手臂宣示主权。
    卫季扬脸上的笑意消失，眼中透出冷冽，只低低唤了声：“小茜。”
    小茜表示十分头大。
    肩上顾湛的手臂越发收紧，小茜觉得她要是敢回应，这男人怕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头里。
    “那个，卫季扬……我现在有点……忙”，小茜斟酌着措辞，“要不你……回头，回头我请你吃饭。”
    ……
    卫季扬离开了，顾湛却并没有松手，他偏头瞪着小茜：“下次？吃饭？”
    “我就是，我就是随口一说……”小茜莫名的有点心虚。
    顾湛脸色晦暗不明。
    小茜试着动了下肩膀：“你先放开我呗，有点疼。”
    男人下意识松了力道，却没放手：“他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小茜也疑惑，“我跟他都两年没见了。”
    “怎么，你还挺遗憾？”顾湛简直找茬。
    你哪里听出遗憾了？
    小茜无语，她明明只是阐述事实而已，但这时候她觉得还是别惹顾湛，“我就是想说，我也不知道他为啥会来，自从高中他转学走，我就再没他的消息，别说见面了，连信都没通过一封……”
    顾湛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忽然低下头，吻了上去。
    声音瞬间消失，小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慢慢接受，最后缓缓闭上眼，手死死攥着顾湛的衣襟下摆，生涩的回应起来。
    一吻毕，小茜面红耳赤，顾湛也有些情热。
    女孩浑身软绵绵的，几乎窝在他怀里，顾湛只觉得身心都一片满足：“做我女朋友，好吗？”
    “嗯。”小茜把头埋在男人胸膛，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顾湛心下一片熨帖，双手搂的她更紧，低下头怜惜的吻了吻小茜的头发。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只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美好。
    良久，小茜才瓮声瓮气的开口：“饭菜都凉了。”
    “凉了就不吃，等下带你出去吃”，顾湛说着微微放开怀抱，手伸到后面取了那个礼物盒子出来。
    “是什么？”小茜好奇。
    顾湛打开，一条精致的项链静静躺在里面。
    “给你的礼物，本来刚才要跟你表白的”，顾湛说着，又想起卫季扬，顿时一阵没好气，“要不是姓卫那小子坏事……”
    小茜仰起头，一下吻上了顾湛的唇，成功堵住了男人的醋言醋语。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一触即离，顾湛却觉得无边的满足。
    “你帮我戴上。”小茜笑意微醺。
    “好。”

 第202章 顾哥哥

    自从确定了关系，顾湛更名正言顺的粘着小茜，但凡有点时间便要来小书店，有时候也会去学校找她。
    不知他给了门卫什么好处，竟能堂而皇之的进到校园里头，现在整个409都知道顾湛是她男朋友了，有事没事就拿从前的话堵她，整的小茜羞臊不已，常常要伏低做小求姐妹们放过。
    卫季扬后来又找过她两次，不巧顾湛都在，碰了一鼻子灰不说，更吃了一嘴的狗粮和满肚子醋，最后只得悻悻而归。
    小茜觉得总这样不是办法，找顾湛商量想跟卫季扬见一面好好谈谈。
    “不行。”甫一听到，顾湛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他说清楚”，小茜解释，“不然他总是过来，你不也不喜欢吗？”
    再说了，好歹两个人是高中同学，老同学见个面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但这话小茜就不敢跟他说了。
    “那也不行”，顾湛依旧拒绝，“你是没别的意思，人家可不一定。”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情比金坚！”小茜坚定的大声说。
    “乖，我知道。”顾湛唇边压不住的笑意，仍旧不松口，男人爱怜的摸摸她的头，柔声哄着：“但外面坏人太多，最爱骗你这样的小姑娘。”
    “你是对我没信心？！”小茜瞪着他。
    “我家小茜最乖了。”
    “那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怎么可能？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我就要去！”
    “你试试？”
    ……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小茜忽然倾身，在顾湛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撒娇般的央告：“阿湛~你就答应我呗~答应我嘛……”
    顾湛有点承受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面上的义正言辞：“别闹，好好说话！”
    “我不”，小茜微微摇晃着他的手臂，用轻柔的甜甜的语气说：“你就答应了呗，顾哥哥~”
    顾湛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啪”的一声，断了。
    男人身子一转，整个人压过来，把某个撩而不自知的人狠狠压在椅子上一通蹂躏……（←_←别瞎想，就是亲亲而已）
    到底同意了她见，不过不能单独，自己得跟着。
    地点就约在雍味斋，这里几乎算是顾湛的主场，不过倒是没去他们常去的包厢，顾湛直接让人安排的大堂位置。
    顾湛坐下就开始点菜，小茜张了张嘴，想说等客人来，终是没出口。
    菜上来卫季扬也到了，顾湛冷眼瞥着他：“才来啊，我们吃完就要走了。”
    明明菜才上来一点都没动。
    卫季扬醋吃的太多，索性无视，只对着小茜温柔的笑：“你终于肯见我了，对不起小茜，当初说好在上京等你的，是我食言了。”
    顾湛眼神一厉就要开口，小茜赶紧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示意稍安勿躁。
    “你别误会，今天就是老同学吃个饭”，小茜笑的坦荡，“来上京上大学是我一直的志愿，这两年过得挺好的，你在国外怎么样？”
    她语气不远不近，带着淡淡的客气疏离，听在卫季扬耳中，难免伤心失望。
    “我不好”，卫季扬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小茜，这两年我一个人在外，时时刻刻都在想你，我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从未变过。”
    顾湛腾的站了起来，对卫季扬目怒而视：“卫季扬，你再敢……”
    “湛哥”，小茜唤了一声，轻轻拉着顾湛的手臂示意他坐下，“相信我，好吗？”眼波流转间，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温柔。
    卫季扬忽然就觉得心很痛，他紧赶慢赶，努力用一切时间证明自己，终于换来回到国内，还是晚了吗？

 第203章 他也没说错

    “卫季扬，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从高中到现在，从未变过。”小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还记得第一次你对我说喜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卫季扬自然记得，那时自己以为她因为母亲的缘故受了委屈，急不可耐的表白安慰，小茜却说他们不合适，她对他只是同学和朋友。
    “那他呢？”卫季扬指指顾湛，“那时你说我俩身份有别，他跟你难道就没有差距了吗？你为什么会选择他？”
    “因为不一样了”，小茜由衷道，“那时的我前途未补，未来一片茫然，既没有实力也没条件接受你的喜欢。现在虽然我永远也无法改变我的出身，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考上了师大，有了自己的小书店，我在一步一步走近他。”
    这些话也是顾湛第一次从小茜口中听到，也终于明白相识以来她的纠结和努力，不禁更紧的回握住她的手，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沉默良久，卫季扬才终于艰涩的开口：“我不相信，小茜，我不相信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喜欢。”
    “就算有吧”，小茜道，“也在你母亲来到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卫季扬是失魂落魄着走的，顾湛却像打了胜仗的狮子，雄赳赳气昂昂的牵着小茜的手回来。
    今天这顿饭全程他都很满意，唯有一点——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顾湛耿耿于怀。
    在小茜说的清楚明白之后，卫季扬最后还跟顾湛撂了狠话：“你们还没结婚我就有机会，她若是在你身边受了半点委屈，我势必把人抢过来。”
    “意思就是你不许欺负我啊。”小茜理所当然的道。
    “不对”，顾湛蹙着眉，“我看他还是不死心。”
    自家的宝贝还是得自己护好了才行，顾湛心里暗暗道。
    话虽如此，但顾湛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小茜身边，他总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部队里本就不轻松，他衔级摆在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眼下有任务需要他带队去西北，不能像从前一样时时来了。
    “有危险吗？”小茜听说他要去一个月，担忧的问。
    危险倒是没有，只是保密级别很高，且中间不能通信，他这一走，基本是半点消息传不回来。
    “不用担心我，你自己留在这，要懂得照顾好自己。”顾湛一遍遍的叮嘱着，“乖乖等我回来。”
    “嗯”，小茜重重点头，“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回来。”
    两人腻腻歪歪的话别了好几天，顾湛临走前又把宋君越单独叫去，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子话，连小茜都被排除在外。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等两人出来，小茜故意问。
    “兄弟间的对话。”宋君越嘴上这么说，却在背地里嘲她挤眼睛，“嫂子你就别打听了。”
    “你这小孩，又欠揍了是不是？”小茜佯怒。
    “怎么啦？现在你是我哥的女朋友了，叫你嫂子名正言顺！”宋君樾故意惹她，叫着“嫂子、嫂子”的跑远了。
    小茜气的跺脚，宋君樾皮的跟个猴子似的，根本追不上：“管管你弟弟！”
    顾湛摸摸鼻子，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也没说错。”

 第204章 所谓付出

    距离顾湛离开已有八九日了，小茜深深觉得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不过短短数月，她已经习惯了顾湛在身边的日子，就这么突然离开，音讯全无，小茜一时间有些没着没落的。
    时常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不经意间喊出顾湛的名字，等话出口了才发现人已经不在身边。
    宋君樾全看在眼里，不禁为他哥窃喜，表哥临走前还叮嘱他看好人，尤其提防着卫季扬，如今看来，嫂子对表哥的情意一点也不比表哥对嫂子的少呢。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卫季扬一次都没露面，倒是让他这个“护花使者”无从发挥了。
    虽然卫季扬没来，倒是来了个与他相关的人——赵明珠。
    小茜第一次见到赵明珠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抹着浓艳的妆，头发烫成四九城里最时髦的波浪，脚上踩着高跟鞋，比上次在赵家峪见时瘦了不少，紧身裤和皮衣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才五月初的天气，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脯。
    整个人站在小书店里，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你真的在这。”再见面也没了往日对小茜的愧疚和不安，反倒巡视领地般的在原地转了几步，自然而然的在小木桌旁坐下。
    “听说卫季扬回来了”，赵明珠问，“他来找过你吗？”
    小茜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只是如今看她的样子，似乎在上京过得不错，并不像大伯大娘担忧的那般。
    “家里挺担心你的，抽时间回去看看吧。”小茜开口，同为赵家人，她能尽的心意也就仅至于此了。
    赵明珠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在小茜面前：“下次他来，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小茜扫了一眼，见上头写的是一个茶楼的地址。
    “我不会帮你给他的”，小茜道，“赵明珠，你还没对他死心吗？”
    “我为什么要死心？”赵明珠忽然激动起来，“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从高三结识他的时候起，我几乎是为他放弃了高考，抛下了安稳的工作背井离乡的来到上京，难道不值得他给我个交待吗？！”
    小茜觉得可笑，她那些所谓的付出，不过是赵明珠的一厢情愿。就像你想得到一个人的爱却得不到，便拼了命的伤害自己，最后却用自己受到的伤害跟那个人说：你看，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应该喜欢我。
    这不是爱，是绑架。
    别说卫季扬根本不知道这些，便是知道了，怕也避之唯恐不及。
    小茜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小纸条往她那边推了推：“拿回去吧，我不会帮你的。”
    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义务对她苦口婆心，更何况就算劝了，赵明珠也不会听。
    赵明珠有些急切的站起身，指指小书店：“这家书店是你现在的相好给你开的吧，你既然有了旁人，为何还不肯帮我？”
    即便穿着打扮再变化，一到卫季扬身上，她就还是原来那个赵明珠。
    小茜很不喜欢她这样说，态度也冷下来：“我没有这个义务，而且卫季扬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她顿了顿，又道，“你既然能找到我这，想必也能知道卫季扬家的地址吧，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赵明珠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衷，小茜没那个探究的心思，刚好小风铃响，来客人了，小茜便起身去招呼客人，等她卖完一套书回来，赵明珠已经不在了，桌子上的小纸条也被带走。
    小茜以为她会就此死心，没想到赵明珠还真就杠上了。
    她不是不帮忙传递吗？赵明珠就自己过来蹲守，隔三差五的来小书店晃一圈，只为碰上卫季扬。
    不捣乱也不说话，甚至有时候都不进门，只在外头往里看一眼，确定卫季扬不在就回去，小茜也不能说她什么，只好随她去。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日，宋君樾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放学的早，他过来的也就早点，一路上不停的往回看，进入书店后还往外头探头探脑的。
    “瞧什么呢？”小茜随口问，“考的怎么样？婷婷咋没过来。”
    “她妈接她去吃饭了”，宋君樾放下书包，还是满脸警惕，“我老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咱们。”
    “估计又是赵明珠吧。”小茜无奈摊手，“不用管她。”

 第205章 恶人

    宋君樾的一模成绩不错，到现在已经很稳定了，婷婷虽然考的不如他，但也进步明显，小茜想着两个孩子学习都辛苦，便亲手做了些小吃食给两人。
    虽说人家衣食无忧，好吃的肯定也吃过不少，不过小茜别出心裁，做的都是现代人想出来的新鲜东西。其中婷婷最喜欢水果捞，平时吃水果都是直接吃，至多切成小块插着吃，从没吃过这样泡在一起的，那泡水果块的东西，牛奶不像牛奶，奶油不像奶油，反正很好吃就是了。
    赵明珠远远的透过玻璃门，就看见里面三个人正笑闹，已经半个多月了，她一有机会就来小书店附近转悠，竟一次也没遇见过卫季扬，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主意？
    正欲走进，忽然余光扫过街角，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冲着这边走来，有的手里提着木棍，有的手里拎着砍刀，赵明珠心下一惊，赶紧停了步子往旁边的梧桐树后躲。
    只见那伙人气势汹汹的，直奔着晨曦书店去了。
    赵明珠拍了拍胸口，还好自己没进去，赶紧转身跑了。
    小书店里，三个人正聊着志愿的事，婷婷说她想考本地的学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只要好好学，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在……”小茜鼓励的话还没说完，小书店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一伙十来个大男人，拎着棍子和砍刀，见着东西就砸，宋君樾腾的战起来就要往上冲，被小茜死命拽住。
    这帮人来势汹汹，绝非善类，小茜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可现在小书店里只有她们赤手空拳的仨人，绝对不能硬碰。
    东西不要紧，关键是不要伤到人，小茜护着婷婷，扯着宋君樾就想往后退，不料被那些人识破了意图，两个原本站着的人很快过来堵住他们的后路。
    一圈人暂时停了打砸的动作围过来，一个叼着烟头，脸上有道疤的人凑了上来：“你俩谁是赵小茜？”
    宋君樾上前一步，挡在小茜和那人中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说着面对小茜，流里流气的道：“你是赵小茜吧，啧，模样倒是俊，怪不得能勾引男人呢。”
    她跟婷婷气质差别还是挺明显的，婷婷一看就是个高中生。
    “几位大哥有话好说”，小茜好汉不吃眼前亏，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跟他们周旋，“这其中会否有什么误会？”
    “找的就是你赵小茜”，刀疤男眼神变得凶狠，“你胆儿挺大啊，什么人都敢抢，什么人都敢得罪？我今儿来就是要给你长个教训。”说罢，对着周围一圈人大吼：“愣着干什么，给我砸！”
    一帮人得了令，就开始七手八脚的砸起来。
    书被随意扔在地上，雪白的书页上全是踩的鞋印子，书架子被推的侧翻过去，木质隔板上被砍刀留下横七竖八的裂痕，小风铃不知道被谁扯到了地上，婷婷没吃完的水果捞也被掀翻撒的到处都是……
    外面有听到动静的好奇过来看，一见这架势又都纷纷吓回去了。
    除了两扇玻璃门，那是钢化玻璃砸不坏，小书店没一样完好无损的东西。
    小茜已经没功夫心疼店了，看着他们疯了似的砸东西只能躲远点，盼着这伙人砸完了就走，别伤着人。
    显然这伙人不会让她如愿，见书店砸的差不多了，那个刀疤脸便又上前，猛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在小茜跟前比划：“这么俊的小脸儿，毁了是有点可惜，不过谁叫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呢。”
    小茜心如擂鼓，下意识的往后退着躲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自问安分守己做生意，从没得罪过什么人，以至于不只砸她的店，还要毁她的容。
    刀疤脸挥舞着刀子一点点凑近，嘴上挂着邪笑：“来一趟总得让你明白不是？下回找男人眼睛擦亮点，周家大小姐的人也敢抢，就别怪哥几个不懂怜香惜玉……”

 第206章 孤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君樾一抬腿整个踹出去了，那人的背部先是撞到翻倒的架子上，接着从架子上重重摔到地上，他撞的那位置也是巧妙，放的是小茜用来装饰的玻璃瓶子，碎裂的玻璃碴子被他压上，身上还有衣服挡一下，露在外面的双手就没那么幸运了，十指连心，直痛的他在地上哀嚎打滚，站都站不起来。
    宋君樾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目光在余下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满脸警戒防备。
    谁也没想到他一声不出就动手，更没想到一个半大孩子的动作这么干净利落，但他的这一挑衅行为也直接惹怒了其他人，特别是看到地上双手鲜血的刀疤脸，大家提着手里的棍子砍刀一哄而上。
    宋君樾且打且退，虽然他人小手中又没有武器，但可以看出一招一式皆有章法。
    他是被顾湛从小操练着长大的，小时候不服这个表哥，没事就找茬跟他打架，却根本打不过顾湛，为了赢，就跑去跟人练散打。
    好不容易有点模样了，顾湛又进了军营，宋君樾这点花拳绣腿根本不够看。
    后来还是顾湛手把手教的他，如何格斗，如何快速拿下对方，如何在敌盛我寡的时候保护自己不至于受伤……两兄弟也是在这样不断打架切磋中感情越来越好的。
    虽然宋君樾是练过的，但到底只是个高中生，跟一群成年男人相比本身就差着力气，再加上他没有趁手的武器，同时还要分心护着两个女孩，渐渐的不敌，胳膊上挨了一刀，宋君樾一声没坑，反身一脚把那人踹出去老远，后背却留了空隙，被人狠狠一棍子敲在背上。
    “别打别打了……”婷婷被吓得不住抽泣。
    “宋君樾！”小茜也着急，眼看着宋君樾的伤越受越多，她直想自己冲上去。
    “里面去，锁上门！”宋君樾头也不回的冲两人嘶吼，说话的同时，一拳挥向了一个人眼角，趁那人吃痛后退之际，劈手夺了一根木棍过来。
    当警察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浑身是血，疯了般的挥舞着木棍子，周围十几个男人，有的躺在地上打滚，有的捂着肚子躲远了，围着的几人也竟然没一人敢上前。
    周围的邻居报了警，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控制起来了。
    小楼梯的隔间被扫把抵着，里面传来疯狂的拍门声和女孩子的哭泣尖叫。
    一个警察上前拿走抵着门的扫帚，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连滚带爬的冲出来，小的那个哭的满脸泪痕，大的稍微好些，但看到满身是血的宋君樾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宋君樾！”小茜目眦欲裂，想要搀扶却不知从何下手。
    “我没事……”宋君樾看着小茜，竟然还笑了一下，“都是他们的血，我厉害吧……”
    说完，体力不支，终是晕了过去。
    这是小茜第二次坐在急诊室门口，整颗心慌乱无着。
    她身上披着不知道哪位同志的衣裳，两个孩子，一个哭的没了力气，紧紧挨着她，把她当做唯一的依靠，一个还在急诊室里……
    警察帮着通知了程庭润、宋奶奶和方女士她们，但小茜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会是顾湛。
    二十多天未见，他的下巴上都生了些青色的胡茬。
    为了能早点完成任务回来，顾湛带着手下的兵们没日没夜的操练，终于赶在今天回到上京。
    他连家都没回，安顿好了手下直接就来了小书店，看到的却是那样一个被砸烂的摊子。
    顾湛脑子轰的一声，险些当场暴走，还是一个好心的邻居告诉他，人现在在医院。
    风驰电掣的赶到最近的医院，终于在急诊室门口见到了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茜。
    他缓缓蹲下身，捧着小茜的脸，仿佛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天知道刚刚只听了邻居简单的两句话陈述，他就急得想杀人！
    “有没有受伤？”顾湛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问，生怕声大一点就会把她弄碎。
    “你回来了……”小茜一双大眼睛蓄满泪水，带着浓浓的依恋与委屈，只一句话就让顾湛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把小茜一把按进自己的胸膛，死死的搂着：“别怕，我回来了。”

 第207章 依靠

    宋君樾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万幸伤的不重，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身上基本上是别人的血，只有胳膊上被划的口子有些吓人，经过包扎缝合也都处理好了，其余都是软组织挫伤。
    “他怎么还不醒呢？”小茜看到人被推出来，急忙赶过去看。
    “睡着了”，医生道，“累的脱了力。”
    小茜听的揪心，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好了乖，让君樾休息一会吧。”顾湛搂着她到另一边，警察同志一直等着询问做笔录。
    程庭润父子几乎是和宋奶奶她们前后脚到的，婷婷看到自己的母亲，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程勉之左右看了一圈，指着角落里喊：“爸，小茜在那。”
    两个人快速的跑过去，小茜正被顾湛半搂在怀里，跟警察述说着事情的经过：“他们砸完了店，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拿出刀子说要给我毁容……宋君樾跟他们打起来……我跟婷婷被他关在楼梯间里，他自己守在外头……直到你们来了……”
    顾湛全程听着，用尽平生毅力才没让他现在就跑去宰了那几个混蛋。
    “这几个人就是附近的混子，有案底的，知道是谁指使他们来的吗？你平时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年老些的警察问。
    小茜摇摇头，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谁跟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除了要对你毁容，他还说什么了？”老同志继续问。
    小茜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这事发生的太急太突然，到现在她都没缓过劲儿来。
    “没关系，想不出来就不想了”，顾湛轻声安抚，反正那几个混混都被抓起来了，总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实话。
    “周大小姐！”小茜忽然提高音量叫了一句。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什么周大小姐，还有别的吗？”
    小茜浑身发着抖：“他们说……说我抢了周大小姐的男人……”
    小茜的说法与那十几个人的讯问口供对上了，他们进了派出所一点惧怕都无，不止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被问到是谁指使的时候，更是直接报了孙俊的名字。
    孙俊在上京也算小有名气，他的父亲一手创办了俊杰服装，在国产男装领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孙俊的母亲与周家二夫人田淑是堂姐妹，而周家二夫人正是周颖的妈。
    孙俊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周颖婚事不顺，打听之下得知顾湛是被一个叫赵小茜的给迷住了，为了给表姐出气，找了一帮小混混要给赵小茜“一个教训”。
    刀疤脸他们之所以交待的这么痛快，就是有恃无恐，知道凭孙俊的本事肯定能弄他们出去，没想到一连多日，他们自己没出去不说，孙俊也给抓进来了。
    孙俊平时在外头欺男霸女的，只要最终没惹出事端来，孙父孙母都懒得管，这次直到孙俊被警察带走，他们也不清楚他又在外头惹了什么事。
    一番探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他派人砸了一小姑娘的店。
    开始两人都以为不要紧的，孙家虽不像周家那样势大，但在上京捞个把人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孙父大把的钱花出去，该找的人脉也找了，就是弄不出儿子来。
    “上头有人压着，你这忙我帮不了。”
    孙父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儿子到底惹了什么人？那个开书店的姑娘不就是一普通学生吗？
    几天来孙父焦头烂额，直到一个多年关系的老朋友透露，他才知道是顾家出手了，难怪自己使不上力。
    这般的情势下，他们只能去找在上京最大的依靠，堂姐田淑。

 第208章 母女对话

    田淑听完堂妹的讲述，简直要被这个外甥气死：“这个俊俊怎么就那么冲动呢？没事去砸人家的店干什么，这不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吗？”
    孙母有点不爱听，但还是好言好语的道：“俊俊也是为了他姐，你说颖好好的婚事，却被那个丫头片子横插一脚，听说上次颖去找她，回来生了好几天气呢。”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颖？颖啊！”田淑扯着嗓子喊闺女。
    “怎么了妈？”周颖从书房里出来。
    她是故意躲进来的，每次这个小姨来，她若是在家必会寻个由头躲开，实在是不待见孙家人，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不知怎么跟她妈攀扯上了，不止借着周家的势开起了服装公司，那个孙俊整天在外头横行霸道的，也不知有多少算在了周家头上。
    周颖有时候就不明白，她妈怎么就那么喜欢管孙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到孙母围着她团团转，很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从她记事起就这样，每次看孙家围着她们一家人打转，小心翼翼地讨好就烦。孙母还要时不时登门拜访，挡都挡不住。
    “那个开书店的女人是咋回事？她给你委屈受了？”田淑问。
    “我的事您少管。”周颖不悦的回了一句，关上门躲回书房去了。
    “这孩子……”田淑嗔道。
    “定是受了委屈不肯跟你说”，孙母道，“姐，如今俊俊也被抓进去了，他爸想尽一切办法也不成，我们实在没辙了这才来求你，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田淑被这几句话捧的浑身舒坦：“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也值得顾家出手？肯定是顾湛自作主张护着她，你放心，在这四九城里，咱们周家还是能说得上几分话的。”
    “可是顾家……”孙母有些犹疑，虽说周家有权有势，但跟顾家比起来……那可是她的亲儿子，半点不能出错。
    “没什么可是的”，田淑大手一挥，“这都快成儿女亲家了，我亲自去一趟，还能不成？”
    自己妈跟孙母说话声音不小，周颖虽然在书房里，也听了个大概。
    她根本就没让孙俊帮她出气，这人自作主张砸了人家的店还伤人，简直不可理喻。
    “姐，颖，那我先走了。”说完了话，孙母起身告辞。
    周颖从书房出来笑笑，田淑让家里的保姆把人送出去。
    “你怎么对小姨这么冷淡，人来这么久，你都没和她说几句话。”等孙母走了，天淑才略有些不满的抱怨。
    她算我哪门子的小姨，周颖心道，嘴上只是淡淡的：“妈，这件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啊”，田淑道，“而且俊俊也是为你出气，怎么说他都是你表弟，这事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呢？”闺女就是和孙家那边的人一点都不亲近，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教的。
    虽然她是气赵小茜抢走顾湛，但周颖也不齿于用这种手段：“我根本就用不着这样，难道我周颖就那么不堪，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争一个男人？”

 第209章 登门

    “哎呀，妈不是那个意思。”田淑赶紧辩驳。
    “妈，你就不能少管她们家的闲事吗？打砸店铺这么恶劣的事儿，你就非得要跟咱家扯上关系？”周颖颇有些苦口婆心，“而且刚才孙俊他妈也说，还有个学生受伤了，让警察去处理不好吗？”
    “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呢？”女儿大了以后，田淑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她，“就算有人受伤，也不过是个穷学生，大不了多赔点钱呗，难道还真让俊俊去坐牢不成？”
    “他既做得出来这种事，就该承担后果”，周颖冷冷道，“就算是坐牢也是应得的。”
    “你这孩子……”田淑被气的不轻，“脾气怎么和你小叔越来越像。”性子凉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觉得像小叔没什么不好。”有勇气有魄力，比那些跬步不前，只想着坐享其成的人好的多。
    “妈，我下午和约了人，我先出去了。”周颖不愿意再多说。
    田淑摆摆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再说下去她要被这个女儿气死，自己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出气，好好的结婚对象不能眼看着被别人抢走吧。
    田淑其实也没有女儿想像的那么没脑子，这些年在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大的见解没有，小的眼色总会看的。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是孙俊做错了，不能硬碰硬，但软也有软的办法。
    田淑买了礼物上门的时候，宋瑾华正在厨房煲汤，她很少自己下厨房，结婚这么多年，老爷子总说她是拿书拿笔的手，不叫她进厨房。
    “老夫人忙着呢？”
    宋瑾华刚好把汤煲上，接过李嫂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笑说：“很久没见你过来了，小颖怎么没一起来？”
    田淑把带来的礼物交给李嫂：“颖这孩子跟她三叔学着打理震远，天天忙的见不到人。”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屋里坐吧。”
    田淑看院子里茶几上摆放着茶盏，识趣的说：“难得是个暖阳天，我陪老夫人在院子里坐会吧，看着厨房也方便，今天看您有兴致亲手煲汤。”
    “也好”，宋瑾华笑笑，陪着田淑坐了，方淡淡开口：“这不是我那小外甥病了，住院呢，做点汤给他补补。”
    “是君樾吗？”田淑顺口问着，宋瑾华只有这一个外甥，挺疼他的，小时候经常来，田淑也见过。
    “可不是嘛”，宋瑾华幽幽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担忧：“也不知他惹着什么人了，好好的让人家给打了，十几个打他一个，可把家里急坏了。”
    “哎呦，还有这样的事呢？！”田淑大惊，此刻她也没意识到宋君樾跟孙俊的事有什么联系，只是关切的问，“那打人的抓着没有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倒是抓着了”，宋瑾华点点头，“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很清楚，只听老三说好像是为了护着他的老师和同学，老三去处理了。”
    “那就好”，田淑笑道，“有三少在，您甭担心，肯定叫打人的跑不了。”
    “是啊”，宋瑾华蹙了蹙眉头，“也是太恶了，砸了人家的书店不算还打人……可不得严惩么。”
    “砸……砸书店？”田淑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小心翼翼的问：“什么书店？”
    “就梧桐路那边的一个小书店，是君樾的小老师开的，好像叫……”宋瑾华想了一会，道：“晨曦书店。”
    田淑当场愣住，紧跟着心里咯噔一下。
    孙俊找人砸的就是晨曦书店，赵小茜竟然是宋君樾的老师？！想起孙母提到的那个受伤的学生，她本以为是赵小茜的哪个同学，不想竟然是宋君樾？！
    这下可难办了，不说宋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是顾家，那可是宋瑾华的亲外甥啊！
    想好的一大串话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田淑心不在焉的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第210章 医院

    送走田淑，宋瑾华一转身就看见了顾湛：“我去看看汤，等会你给君樾带过去。”
    “妈，您知道周家二夫人是为什么来的吧。”顾湛跟在母亲后头，“姓孙的是她表外甥。”
    宋君樾受伤，宋瑾华怎会不知内情，正因知道，才会有方才那番说辞，让田淑开不了口。
    用小勺舀了一点汤，细细尝了，又侧身加了两种调料进去，宋瑾华才开口：“君樾怎么样了？”
    “小茜在那照顾着呢，恢复的挺好。”顾湛毫不避讳的说。
    宋瑾华顿了顿，面色如常的盛汤装保温饭盒。
    “我来吧，妈。”顾湛接过去手，利落的盛好了汤，拎着饭盒出门去。
    医院病房，小茜正切一个红柚，这是程庭润刚送过来的，他去m国的朋友回来带给他的，听说病人吃这个好，他便送来了医院。
    对宋君樾他是满心的感激，要是没有这孩子，小茜都不知会咋样，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医院送，更是时常过来探望。
    宋老太太书香传家，对程庭润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小茜竟是她的侄女，此刻正在窗边跟程教授小声交流。
    切好一个红柚，小茜先在宋君樾床边放了一半，然后端着另一半给两位老人送过去。
    回来的时候发现宋君樾没吃：“怎么不吃，酸吗？”
    “手有点疼，你喂我吃。”宋君樾煞有介事的开口。
    小茜无奈一笑，却也依着他，把柚子皮去掉，一点点喂给他吃。
    这些天宋君樾伤情渐好，人也精神了不少，只是越发像个小孩似的爱撒娇，再加上家里人都宠着他，便更肆无忌惮了。
    小茜因为对他既感激又愧疚，什么都依着他。
    宋君樾都不用动弹，躺在床上张着嘴就把水果吃了，那个惬意哟。
    不多时，顾湛来了，打开保温饭盒，把鸡汤倒在小碗里：“你姨亲手熬的，快起来喝。”
    “好香啊”，宋君樾双手捧起鸡汤，接过小茜递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要不要我喂你呀，不是手疼？”小茜笑眯眯的，故意要去接汤碗。
    宋君樾赶紧躲开：“不疼了不疼了，我自己能喝，嘿嘿。”开玩笑，他哥在这，他敢让小茜喂？这男人吃起醋来可了不得。
    果然，顾湛微微眯起眼睛，笑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手疼啊，来，表哥喂你。”
    宋君樾抱起烫碗一仰头，顾不得还有些烫的汤汁，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
    “喝完啦！”他一扬碗底，给顾湛看。
    “乖。”后者摸摸他的头，甚表欣慰。
    自宋君樾受伤，顾湛对他可谓纵容至极，要什么给什么，更是不吝夸奖之词，宋君樾在他哥面前直接翻身农奴把歌唱，想干啥干啥。唯有一点，就是不能让他哥吃醋，否则分分钟回到解放前。
    他也就敢在顾湛不在的时候，跟小茜撒撒娇。
    婷婷已经回去上学了，她妈带着她来看过宋君樾一次，言谈之间表示不用小茜再费心了，想是受了这次事情的影响，她不放心女儿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婷婷挺舍不得的，期间偷偷跑过来两次，小茜怕她妈担心，就劝她别偷着跑来了，好好念书，考个理想的大学。
    宋君樾的伤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早就能出院，宋奶奶不放心，让他一定多住几天，好利索了再出院。
    小书店的事儿还没有结果，小茜每日除了照顾宋君樾，便是给他补课，不只是政史，其他科目也没落下，不叫宋君樾因为这事儿耽误学习。
    程庭润来了不多时便走了，傍晚看着宋君樾吃完晚饭，宋老太太也回去了，她年纪大，熬不了夜。
    虽然请了专业的看护，但小茜没什么事儿的话也会留下，宋君樾住的贵宾病房，整个一套间，有专门的卧室供家属过夜。
    “你也早些回去吧”，小茜跟顾湛说。
    顾湛点点头，他一直在跟进孙俊的事儿，不止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连整个孙家他都不打算放过。
    刚准备离开，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小茜嘀咕着走过去开门，就见卫季扬拎着礼物站在外头。

 第211章 别打架

    宋君樾一边假装翻看卫季扬带来的营养品，一边抻着脖子竖着耳朵往那边瞧，好奇的抓心挠肝。
    与病床隔了一个转角的小会客室里，小茜和顾湛坐在一侧，卫季扬坐在另一侧，暗流涌动，气氛实在算不上和谐。
    小茜轻咳了声：“那个……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若不自己找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吗？”卫季扬声音冷冷的，带着质问，“赵小茜，就算我们不是……但朋友总还算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就瞒着我？”
    小茜还没说话，顾湛先不爱听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的人，自己都舍不得凶，岂容外人如此对她说话。
    小茜偷偷握了握顾湛的手，对卫季扬道：“好在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事。”
    卫季扬不只没有被安抚，听了她这话反而更生气：“小书店都被砸成那个样子了，还叫没出什么大事？”他都不敢想，当时是怎样一副场景。
    因为案子还没结，小书店便也一直没收拾，只在玻璃门上挂了两块布略做遮挡，若是仔细往里瞧，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的。
    “姓卫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顾湛面色不善，来者是客，但若卫季扬再这样，他可要赶人了。
    “行”，卫季扬看了眼顾湛，“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不是她对象吗？出事的时候你去哪了？就这么照顾她保护她的？”
    顾湛语塞，虽说出去执行任务是无可避免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此事因他而起，若是没有周颖，这事儿也不会发生。
    “是我的疏忽”，顾湛眼神暗了暗，“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卫季扬轻哼了声，不知是故意还是认真道：“顾老三，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话吗？小茜若是受了欺负，就别怪我来抢了。”
    “你什么意思？”顾湛眯了眯眼睛，盯着对方。
    “就是字面的意思”，卫季扬也挑衅的看着顾湛。
    两人剑拔弩张暗自较劲，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小茜赶紧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那个卫季扬，谢谢你今天过来探望，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卫季扬收回视线，转而看着小茜，眼里透出些许哀怨：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护着他。
    小茜受不了他这眼神，还要说些什么，卫季扬却先一步恢复正常，语气也变得平稳：“小茜，我想跟顾湛单独聊聊。”
    这她哪能放心，自己在这俩人就差点打起了，若是留两人单独在一块，只不定会发生什么。
    “怎么，不敢吗？”卫季扬挑衅的视线看向顾湛。
    后者轻笑出声，拍拍小茜的手背：“乖，你先去看看君樾。”
    “可是你们……”她还是不放心。
    顾湛忽然凑近了她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就算是打架，你家湛哥还干不过他吗？好了乖，先回去”
    小茜想想终是妥协，不忘叮嘱：“那你们好好说话，不许打架。”
    这自然而然的亲密举止，落在卫季扬眼里，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回到病床那边，正看宋君樾在拐角那探头探脑，看到小茜嘿嘿一笑：“你也被赶出来了。”
    “不许偷听墙角。”小茜把宋君樾哄回床上，自己却在拐角那转转悠的，生怕这俩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好在一直没什么大动静，也就十多分钟之后，卫季扬起身告辞。
    “你俩说什么了？”卫季扬离开之后，小茜拉着顾湛问。
    “告诉他你是我的，让他少打主意。”顾湛半真半假的道。
    “别闹，说正经的呢。”小茜不信。
    “这就是正经的啊”，顾湛一脸的理所当然，“好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回了，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来……”
    小茜看他这样就知道啥也问不出来了，翻了个白眼推着顾湛往门外赶：“走走走！赶紧走，回家去。”

 第212章 怎么办

    其实卫季扬跟顾湛单独聊的是关于孙俊的事，卫季扬想知道顾湛后续如何处理。
    “自然是要依法秉公处理了”顾湛如是说。
    “秉公处理？”卫季扬嗤笑，“我竟不知，顾家老三何时这么讲道理了。”
    “没办法，谁让我家小茜是个讲理的人呢”顾湛不无得意的道，在卫季扬面前，他简直无时无刻不在炫耀扎心。
    卫季扬深吸一口气，就当没听见：“据我所知，他们家有个俊杰服装吧，好似生意不错？”
    “是还行。”顾湛状似无意的道。
    “行吧”，卫季扬站起身，“你顾三少既然要秉公处理，我做什么跟你也没关系。”
    “自然。”顾湛也站起身，笑眯眯的回。
    就算卫季扬不出手，他也不会放过俊杰服装，顾湛所谓的秉公，只不过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手段自然不能叫小茜知道，不过既然卫季扬要出手，他也乐的看好戏，只需吩咐他的人时刻留意着，等关键时刻添上一把火也就是了。
    田淑去了一趟顾家无功而返，不仅孙俊没救出来，就连孙家的生意都出了问题。
    先是上游供货商突然就不给他们供货了，宁愿承担高额的赔偿，也断了合作。他们不能及时交货，少不得要承担客户那边的损失，损失了很多老客户不说，经济赔偿更是天价。
    这还不算，他们家的工厂先后被检查出安全隐患，衣服也是各种质量问题，已经被相关部门责令整改，否则便要强行查封歇业，从前走的挺好的关系，现在也忽然不成了。
    短短十几日风云巨变，要说没有人背后操纵，打死他都不信。
    想遍最近的事儿，孙家得罪的，又有这个能力打压他们至此的，唯有顾家了。
    “怎么办呢，俊俊在里头不知吃了多少苦，这可怎么办？”孙母恨不得一天哭八回。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孙父亦是焦头烂额，“你儿子找人不长眼，伤了顾夫人的外甥，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看他是要把咱家都搭进去……”
    知道受伤的人是宋君樾后，孙父第一时间准备了好些礼品，又托人打听到宋君樾住的医院，跟田母两个人准备去医院探望顺便道歉，只是却晚了一步，去的时候宋君樾已经出院。
    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登门却是够不上的。
    “那可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孙母歇斯底里，“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现在他们连孙俊在里面什么情形都不知道，自从被抓，连探视都不让。
    孙父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在满屋子缭绕的烟雾中深深叹了口气：“这事儿要转圜，还是得从周家你表姐那下手。”
    “可是上回她不也去了，啥都没办成啊”孙母不解。
    “她是办不成，那周震远呢？”孙父道，“咱们跟顾家说不上话，但周震远可以，若是能请动他帮忙，这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田淑是周震远的二嫂，若是由田淑出面去请周震远帮忙，想必他不会不给面子的。
    想通了这一层，孙母便又准备好礼物，再次登门求田淑。

 第213章 插手

    田淑听完孙母的话有点为难，她知道周振远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何况这种跟本不涉及自身利益的事儿。但孙母有一句话打动了她，虽说顾湛明面上是因着宋君樾，但这其中有多少是为了那个女人出气？
    涉及到周颖，周振远不会不管。
    “好吧，我跟他提提，但我不敢保证他能帮忙。”田淑最后答应。
    “表姐说哪里的话，能帮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孙母感激涕零的说。
    事实就是周振远的确对这件事儿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二嫂在饭桌上提的，他也不能不给二嫂面子，就多问了一句：“是因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颖”，田淑可算是找到说这个的机会了，将顾湛如何如何被一个女大学生迷得神魂颠倒添油加醋一通描述，“就为了这个贱……女学生，他连跟颖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我看那个顾湛就是……”
    “妈！”到底是周颖听不下去，自己的隐私，而且还是并不那么光彩的单恋被这样大肆谈说，她觉的无地自容，“你们慢吃，我饱了。”说完便离开了饭桌。
    田淑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拧，遇上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扛着，咱家这么多人呢，还能不给她做主？”
    晚上，周振远单独跟周颖谈了谈，他一向爱重这个侄女，聪明得体，不只在集团业务上亲自带着教，生活中也很是宠爱关心。
    “你是不是对顾湛挺有心思的？”
    周颖也不瞒他，“嗯，但是感情的事儿强求不来。”
    周振远点了点头，他这个侄女一向的表现都堪称得体大方，只有在提到顾家老三时，多多少少会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来。
    双方父母也都有这个心思，只是使了几次劲儿，也没能促成，反倒是周颖对顾湛的心思愈发明显了。
    “挺介意那个姑娘的？”周振远又问。
    周颖苦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当然不怎么开心，不过孙俊那样的做法，我是绝对不赞成的。”
    “我知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周振远道，“那你的意思呢，是还想争取一下？”
    “嗯”，周颖点了点头，“我想试试，实在不行，起码自己不会后悔。”
    “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三叔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谢谢三叔。”
    隔天，周振远就找人查了事情的进展，他不是孙父，靠猜测得知是背后是顾家，周振远查到的其中还有卫家的手笔。
    顾卫两家一向素无往来，而且就这么一件小事也根本不需要找帮手，再往深里查，便知道了卫季扬和赵小茜的关系，一个姑娘让两个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周振远反而有兴趣了。
    他回复二嫂说，这件事他会帮忙的，田淑又把这话告给孙母，孙家父母这才放心。
    通过震远集团的关系，周振远帮俊杰服饰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孙俊的事情压下去不少。
    他这边一出手，顾湛和卫季扬自然感受到了阻力。
    “是为了周颖？”卫季扬略带责问的眼神扫过去，那意思你惹的风流债，还不该解决吗？
    其实顾湛也冤，他根本不喜欢周颖，也从没说过让她误会的话，做过让她误会的事儿，但这事归根结底是他的缘故……不过在情敌面前绝不能露怯：“怎么，一点阻力，卫大少没辙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卫季扬嗤笑：“我是怕你没辙。”
    顾湛冷哼：“还应付得来。”
    “那便好。”卫季扬冷笑着起身。
    这两人本是专程约出来彼此通气的，到底是逃不过阴阳怪气不欢而散的结局。

 第214章 拜会

    虽然顾湛不怕周震远，但念着两家的交情，又同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能直接撕破脸，再加上顾湛也想找个机会跟周颖说清楚，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去上门拜访一趟。
    周振远亲自过来开的门，见了顾湛了然一笑：“真是稀客，里面坐吧。”
    顾湛看家里没什么人，就问了一句：“周先生自己在家吗？”
    “小颖也在，怎么你是来找她的吗？”周震远故意问，“我帮你叫她来。”
    “不必了”，顾湛自然阻拦，“我是来找周先生您的。”
    虽说顾周两家的关系过得去，但顾湛和周振远却没什么私下的交情，两人相差十多岁，顾湛出生那会，周振远都是能记住事的年纪了，他还记得跟着家里人去喝过顾湛的满月酒，还抱过那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之后又见过几次，也是小娃娃的样子，再到后来，人当兵去了，他也就没怎么见过，如今因着周颖的婚事打算，周震远是把顾湛当小辈看的。
    “孙家的事情，周先生打算插手多久？”周震远想必也能猜到他的来意，顾湛便直接说了。
    “你是来劝我收手的？”周震远唇角含笑，显然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胜负各凭本事。
    “想必周先生也不会听”，顾湛道，“周先生想怎么做，我当然无法干涉，但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希望到时候不要伤到顾周两家的交情。”
    周振远抛出条件：“如果我说你放弃赵小茜，选择周颖，孙家的事情，我就会选择退出呢？”
    “周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要说周振远插手这件事只为了让他接受周颖，估计这种事情连周震远自己都不信，“再说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周先生单身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周振远在顾湛说到单身这么多年的时候，眼神不易觉察地暗了暗：“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看看顾家老三有多大的本事吧。”
    顾湛礼貌颔首，“希望不会辜负周先生的期待。”
    周振远的唇角瞬间抿直，想到书房里的周颖，他又稍微放软了语气：“你真的对周颖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小姐很优秀，但可惜我已经有了爱人，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稳定，我想以后也是。”
    “她比周颖的条件更好？”不是周振远偏袒自己家的侄女，但他自问比周颖条件更好的女孩子没有多少。
    “她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就算别人再好，也不是他的小茜。
    看他这坦诚无畏的样子，周振远的眼底隐隐浮出了一丝讽刺，“想不到顾家老三，还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顾湛淡淡笑了：“是不是相信爱情无所谓，但我相信她就够了。”
    相信？
    这种莫名的自信让人看着还真是碍眼，尤其是在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周震远眼里。
    “有机会倒真想见见这位赵小姐。”周震远最后道。
    周颖离着他们稍远，看他们交谈完了，才走过来说和顾湛说话：“顾湛，一起走走好吗？”
    顾湛点点头：“好。”刚好他也有话对周颖说。
    周家大院很大，这时候其他人都不在，十分清静。
    “小书店的事儿，不是我让他干的。”周颖率先开口。
    “我知道。”顾湛道，虽然跟周颖只有几面之缘，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父母的眼光，不会找德行有问题的人做儿媳妇的。
    “只是此事到底因你我而起，我知道周小姐的心思，但很抱歉，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
    明明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周颖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禁红了眼眶：“我知道你现在很喜欢她，但是顾湛，你有想过以后吗？”
    “当然。”顾湛并未有丝毫的迟疑，“以后我会娶她，跟她结婚，过一辈子。”

 第215章 放弃

    结婚……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玩玩，而是结婚。
    如果说周颖一开始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顾湛的结婚对象，如今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彻底失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湛索性把话说明白：“周小姐，你很好也很优秀……”
    “但就是得不到你的喜欢是吗？”周颖强忍着眼泪接下后半句。
    顾湛微微颔首：“抱歉。”
    周颖终于忍不住泪水滑落，对于这个男人，她喜欢过，争取过，也畅想过两人在一起的美好未来，可惜他的未来里没有自己，几次三番的拒绝，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呢？
    周颖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顾湛你放心，我不是纠缠不休的人。”
    深吸一口气，周颖最后道了句：“祝你们幸福。”
    “谢谢。”
    回去的时候，周颖眼圈红红的，周震远瞧见，难免心疼：“他……”
    “三叔”，周颖在疼爱自己的叔叔面前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他说他会和赵小茜结婚。”
    “别伤心”，周震远拍拍她的肩膀，“是那小子不懂得珍惜。”
    “我放手了三叔”，周颖埋头在长辈的肩头，“可是我的心好痛……”
    “好了不哭了”，周震远拍抚着她，“上京青年才俊多的是，回头三叔再给你介绍更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周震远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他自来就是护犊子的，凭什么自己这么好的侄女要被人这么伤害，虽说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但赵小茜其人，他是真想见见了。
    宋君樾出院在家休息两天便恢复上学了，高三时间紧，他也怕耽误太久。
    小书店的事儿僵持着，也就暂时没有开业，小茜又恢复了去宋奶奶家补课的日子。
    顾湛和卫季扬时常见面，小茜倒不知两人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小茜问，否则小书店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恢复营业，而顾湛和卫季扬频繁往来，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是有点，你别管了，我能处理。”顾湛道。
    “究竟怎么回事啊？”小茜怎么可能不管，“给我说说吧，毕竟是跟我直接相关的。”
    顾湛想了想，挑着差不多的跟小茜说了。
    小茜听后很是气愤：“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他们不对。”
    “周震远是为了他侄女”，顾湛道，“周颖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会不会很难……”小茜有点担心。
    “犯罪伏法，天经地义。”顾湛眼神幽暗，若是周震远再不放手，他就要采取别的手段了，到时候伤了两家和气也顾不得。
    不过，还没等他出手，周震远的电话先打来了，约小茜和他见面。
    “我可以去”，顾湛心生警惕，“但你见小茜做什么？”显然并不打算让小茜掺和进来。
    “她不是苦主吗”周震远平静道，“你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到最后两败俱伤吧，把赵小茜带来，我们商量个办法。”
    顾湛本来不打算答应的，但是小茜知道后主动提出要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那么大本事，非要颠倒是非黑白。”
    “可是……”顾湛有些担心。
    “没事”，小茜反过来安慰他，“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地点是小茜定的，就在被砸后还没收拾的晨曦书店，这还是宋君樾出院后两人首次来这，看着面目全非的小书店，小茜怒气翻涌，她便是要让那人看看他护着的人做下的恶行。
    周震远驱车抵达，尚未进门便窥见里头的一片狼藉，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顾湛找的这个女孩还有几分小聪明。
    “也对，否则怎会让顾卫两家少爷都为她出头。”周震远不无讽刺的想。
    小茜和顾湛在唯一被扶起的小木桌后等着，周震远一推门就看见了坐在小木桌后的赵小茜，他瞳孔猛的一缩，喃喃吐出两个字：“红梅……”

 第216章 失态

    小茜初见周震远，只觉得他是一位中年儒雅大叔，实在跟“助纣为虐”四个字联系不上，只是这人进门却不上前，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瞧，却是让她十分疑惑。
    “周先生……周先生？”
    顾湛一连喊了好几声，周震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勉强应了一声。
    “周先生说要协商解决，我把小茜带来了，不知您想如何协商呢？”，顾湛压下心底的疑惑，就眼前之事开口。
    “你就是……赵小茜？”周震远强忍着难以平复的心绪，走近小茜几乎是痴痴的看着她问。
    这张他曾经日夜思念的面容，没想到时隔二十年，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小茜被对方盯的颇不自在，她微微低头避开周震远的目光：“周先生您好，我是赵小茜。”
    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周震远勉强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但是心绪却再难平复。
    “周先生想必也看到了，周围这副样子，都是孙俊指使人做的”，小茜将早就想好的说辞道出，“家里的弟弟也被打的受伤住院，难道周先生认为这样的人不该受到惩罚吗？”
    “是，是该受到惩罚。”周震远根本没心思听小茜说了什么，只是本能的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既然如此”小茜继续道，“周先生为何还要横加阻拦呢？”
    “我不会再拦了。”周震远道。
    “周先生的意思是？”
    “我会放手。”
    小茜看看顾湛，顾湛也在看她，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就这么解决了？
    小茜不解，不是说周家势力庞大，周震远很难对付吗？
    就这么被自己三言两语说服了？
    顾湛也很疑惑，他不觉得周震远插手这事是为了一时兴起的好玩，更不相信周震远会无缘无故答应的这么痛快。
    “周先生的条件呢？”顾湛问。
    周震远摇了摇头：“没有，任你处置吧。”
    这下顾湛是真整不明白了，他倒不怀疑周震远说话不算数，只是对方费劲吧啦的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见小茜？这根本说不通啊。
    两个人无冤无仇从无交集，周震远二十多年来更是不近女色，要不是他年轻时闹过那惊天动地的一场，大家都要怀疑周震远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了，所以若说他是为了赵小茜，更不可能。
    “既然周先生答应了放手，想必不会食言”，小茜倒是挺高兴的，这个大麻烦解决，顾湛那边就会顺利很多，小书店也能早点恢复营业。
    见两人准备离开，周震远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不知道赵小姐是哪里人？”
    “我是从燕北省来的，承远县”，小茜随口道，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大山沟沟里，想必周先生没听过。”
    承远县！
    那正是周震远二十多年前呆的的地方。
    “等等！”周震远忽然扯住了小茜的胳膊，神情激动的盯着她：“你认识林红梅吗？”
    胳膊上传来的力道之大，让小茜忍不住蹙了眉，但依旧点点头：“不知道咱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但我小姨就叫林红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震远神色难掩激动，原来是她的外甥女：“你们长得真的很像。”
    小茜大感惊讶：“周先生认识我小姨？”
    “……年轻的时候，有幸相识”，周震远目光幽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那个峥嵘年代，“只是后来分开便再没见过。她……她还好吗？”
    小茜更疑惑了，既然两个人老早就认识，怎么会不知道小姨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我小姨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第217章 往事

    小茜的话如同一道响雷炸在周震远耳边，直轰的他二十多年来的坚持和信仰全面崩塌。
    去世了？
    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不是嫁人了吗？
    不是嫁到远处活的好好的吗！
    周震远至今还记得，见林红梅最后一面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我要嫁人了，你也别再来找我。
    是那么的决绝冷漠。
    二十三年前，年轻的周震远初入仕途，彼时周父还在，他在家里的保驾护航下走的很稳，去承远县不过是晋升的必要途径。
    在承远县下面的小山村里，他遇上年仅十八岁的林红梅，绝色容颜混着乡村少女独有的娇羞让周震远一见钟情。
    林红梅也被他不同于周围人的独特气质所吸引，两个人很快陷入爱河，甚至在那个年代情不自禁的做出了最亲密的事情。
    没多久，周震远被家里动用关系调回，走之前他对林红梅承诺，一定会娶她。
    回到上京之后，他迫不及待的跟家人们诉说他的情义、他远在承远乡下的爱人，满怀期待的希望得到父亲和兄长们的祝福，帮他把林红梅娶回家。
    没想到得来的却是全家一致的反对。
    “她一个乡下野丫头，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当周家的三夫人？”
    “你只是一时的兴起罢了，很快就会忘记的。”
    “门不当户不对，你们不配……”
    无数这样的话充斥耳边，周震远全听不进去，他跟家里闹了一场，更是决心抗争到底。
    暂时出不了上京，担心林红梅在乡下等急了，他还写了好几封信去安慰。
    直到几个月之后，他竟然在自己家见到了林红梅。
    周震远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林红梅很瘦，穿着宽大的衣衫，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他高兴疯了，数月的思念在见到林红梅的这一刻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他紧紧的拥抱林红梅，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可是林红梅却对她说了那般绝情的话……
    后来他还去找过林红梅，想为自己暂时还没能说服家里而道歉，谦卑的请求的原谅，甚至还想不顾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林红梅却连面都不肯见他。
    再后来得知她即将嫁人的消息……
    周震远一开始不信，直到看到她未婚夫送来的彩礼，还有那大红的嫁衣，才终于绝望离开……
    直到三年后父亲去世，他才知道，原来当年林红梅曾经被家里抓起来羞辱过，他假意答应家里人会和一个世家女子订婚的时候，林红梅就被关在旁边的屋里听到了所有的一切。
    他以为他找到了他们关系破裂的原因，抛下一切毅然去承远找人，却无论如何遍寻不到恋人的踪迹。
    一连好几日，他不吃不喝不回家，甚至不顾一切的动用关系，就是找不到她的人。
    最后还是大哥找到他，跟他长谈了一次。
    大哥告诉他，林红梅早已结婚生子远走他乡，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苦还要去打搅别人的幸福生活。
    “她过得好吗？”
    “挺好的，相夫教子，生活平静。”周震远清楚的记得，大哥当初的回答。
    再之后，他死了心，毅然决然弃政从商，却对爱情、对婚姻再也没有了奢望，就这么单着过了二十多年……
    相夫教子，生活平静，呵！若不是今日遇上赵小茜，他竟不知，林红梅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去世了，而他竟然可笑到相信了大哥的话。
    从小书店离开，周震远没有去质问大哥，而是找到助理安排好一切，直接动身去了承远，他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小伙了，遇见事情，他更相信自己查出来的。
    “孙家那边，顾湛似乎还不打算放手，我们……”助理听说他要离开上京一段时间，汇报了完了工作，不忘问起这件他从头跟到尾的事情。
    “孙家？以后不管了。”周震远差点忘了这个茬。
    助理险些惊叫出声，这个时候放手，和送孙家去死有什么区别，孙家这种情况，要想帮他们只能从长计议，老板这次也不知怎么想的，用的都是些强硬的临时办法，虽然见效快，却终究治标不治本。而一旦放手，只会加速孙家的衰败，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顾卫两家。
    “怎么，你有意见？”周震远敛眉。
    助理擦擦汗，连忙摇头：“没，我这就让下面的人照办。”孙家的人只能好自为之了。

 第218章 真相

    没了震远的护持，孙家的倒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之前要求整改的情况一直被周震远强势弹压，一朝放手，孙家两个工厂直接被查封了，剩下一个工厂苟延残喘，终究救不了整个产业，孙家面临巨额赔偿。
    没多久，俊杰服饰宣告破产。
    与此同时，孙俊并一众小流氓都判了，除了赔偿晨曦书店的所有损失之外，孙俊作为主谋被判五年，其余人三到五年不等，总算是恶有恶报。
    小茜拿到了赔偿款，也算弥补了她这一个月来小书店未曾开张的损失。
    把一片狼藉的小书店收拾修缮一新，晨曦书店终于重新开张了。
    重新开业这一天，周围不少邻居都过来祝贺，他们是看着这书店被砸的，如今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们心里也痛快。
    顾湛和小茜做主，请邻居们吃了顿饭，不算之前帮着报警的情义，就说以后，顾湛不可能时时在这，有邻居们互相照应，他也能更放心些，虽然顾湛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这边一片喜气洋洋，周家却愁容一片，周震远去承远的消息到底没瞒住，自然他也没真的想瞒着家里。
    今时今日，说的难听些，几乎是整个周家仰他鼻息而活，周震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力反抗的青年了。
    “二十多年了，到底是叫他知道了。”周家老大感慨一声。
    “谁能想到那个赵小茜竟然是她的外甥女呢。”周家老二摇摇头，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奇怪。
    二十三年前，周震远栽在林红梅手里；二十三年后，自己的女儿周颖又输给了林红梅的外甥女，不得不说，是命运弄人。
    周震远因为看到了赵小茜酷似林红梅的容貌而探知当年之事，可真是兜兜转转，绕不过去了。
    “知道就知道吧”，顾家老二叹了口气，“时过境迁了，人都死了这么多年，震远终究也不能如何。”
    周老大却是神色一暗，另有担忧……
    承远县。
    周震远坐在颠簸的破旧汽车里，透过窗户往外看，这里是她的故乡呢，自己正在走的这条路，这片山，也许那人曾无数次的路过，也许还驻足停留过。
    二十三年了，对于这个地方，他无数次过而不入，二十年太长，久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回忆了，年轻时的那点情谊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被磨的也只余一些惆怅罢了。
    周震远直接找到了当年林红梅要嫁的那户人家，在这里他得到了自己早已猜到却不愿意相信的惨烈真相。
    林红梅死了，自杀而亡。
    原来在新婚当日，她一个人爬到了高高的山崖，纵身一跃，尸骨无存……
    原来她早已怀了自己的孩子，却在结婚之前生下一个死胎……
    原来这户人家之所以肯娶她，是因为得了一大笔钱的陪嫁……
    周震远忽然想起，当初他几次来找林红梅，对方却避而不见的情形，想必那时她月份大了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吧……只不知她怀着自己的骨肉，听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何心情……
    这么些年，他看着身边的侄子侄女一天天长大，也偶尔想过如果自己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行，他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宠、可以爱，看着他从一个小婴儿渐渐成长为一个男子汉或者亭亭玉立的少女，会是一种怎样的自豪和满足。
    但因为要一个子嗣，勉强找个女人生活，他办不到，这么多年便一直遗憾着过了。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那是他们之间爱的结晶。
    可是到头来终究什么都没有了，爱人、孩子，都早已埋藏在这大山深处，随着岁月匆匆，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219章 换亲

    时间进入六月份，宋君樾快要高考了，小茜倒比自己当年高考时还要紧张些。每天忙前忙后的，不是弄好吃的给他补充营养，就是叮嘱考场注意事项，好在小书店已经雇到了人，小茜不用像从前那样时时看顾。
    说起这个新店员，还得从小茜收到的一封家里的信开始。
    小书店被砸的事她没敢瞒着家里，因为程叔叔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早在宋君樾情况稳定下来后就写信跟家里说了，当然省去许多细节，只说一伙人闹事砸了小书店，人没事。
    之后处理结果她也很快给家人写了信，坏人都受到了惩罚，自己也得了应有的赔偿，小书店重新开起来了，让家里人放心。却在收到的回信里得知了这么一件事：同村的赵宝弟怀着孕自杀，差点死掉。
    也许是想到自己的妹妹，林红霞在信里给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充满悲哀。
    像赵家峪这样的穷山沟里，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换亲”的习俗，如果两家各有一儿一女，那么便让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我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即把两个女孩互换，这样两家的儿子就都能娶上媳妇。
    赵宝弟早便被家里人定给了薛官岭一户人家换亲，但她死活不乐意，村里人都说她没良心，当姐的只要能给自己兄弟换个媳妇，就是死了也该高兴，只要娘家能有后，不断子绝孙，当闺女的受点委屈算啥？跟谁不是过一辈子。
    赵宝弟坚持了一年多，到后来她爸妈都骂她，嫌弃她，只有她弟赵小宝说啥都不让她嫁给那个姓薛的男人，自己也坚决不娶薛家的闺女。
    可后来也有人给赵小宝说过几次媒，对方一听他家的情况全都不愿意。赵小宝他妈是个瘫子，躺在床上几十年了，拉屎撒尿都要人伺候，哪个媳妇儿愿意有个这样的婆婆呢？
    赵宝弟她妈就一天到晚不停的骂她、咒她，想着让她在自己家没法过了，死了心，就会同意换亲。
    不知是赵宝弟想通了，还是终于受不了亲人的咒骂，终于点头同意，本来两家都高高兴兴的办喜事，谁承想几个月之后，却迎来了赵宝弟自杀未遂的结局。
    “如今薛家已经把女儿接回去了，不叫她跟赵小宝，因为赵宝弟自杀虽然没死成，但却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大夫说以后再难怀孕，薛家就不要这个媳妇儿了，把自己闺女也接回去，不让她给赵家留后。薛美花不愿意走，跑到大山里头藏了起来，但还是被找到了，薛美花跪着求她爸也不行，就又想往山里跑，她爸和她哥一块把她绑起来背走了。”
    赵宝弟决定去自杀之前回了一次娘家，跟谁都没提她怀孕的事，把家打扫了一遍，给她妈的屎尿彻底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后来赵小宝在自己铺盖底下看到她的信，说原本她想着就这么过一辈子，老了死了就算了，可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她不知道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如果是个女孩儿，那长大了就会跟她一样，她宁愿一辈子不要孩子，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她似的像个牲口一样过一辈子。
    到现在，村里人还有人在说，赵宝弟就算死了也没啥可惜的，一个女的，明知道自己死了可能会叫自己兄弟的媳妇、孩儿都保不住还去自杀，活着有啥用，压根儿就是白养了，早知道还不如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搁尿盆里溺死了呢！
    如今人没死成，还把孩子作没了，家里为了给她治病更是欠了不少债，这是要把全家都拖累死啊。
    “我跟你嫂子去瞧了她一回，人虽然活着，跟死了也没啥两样，他爸天天骂她，她就那么呆呆的在窗户边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弹，一坐就是一整天，再这么下去，迟早还是个死……”

 第220章 惶恐

    小茜放下信，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身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放了学就抱着书本往家跑，看到小茜时，会放慢脚步跟她笑笑，然后又加快步子跑走。
    她家里有个瘫子娘，她得赶紧回去给她换屎尿布。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要不是她妈瘫着，我就叫我儿子上她家求亲，谁家娶了宝弟就有福气了，又好看又勤快。”
    小茜情绪低落，寝室里几个人都感觉到了，陈大芳问她出了什么事，小茜就把家里的信给她，她看完又给了其他几个人。
    徐丹说：“我们那边前些年也有这样换亲的，这几年生活好了，就很少了。”
    沈娟自小长在上京，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气得她想骂人：“这叫什么父母啊？儿子要娶媳妇儿过日子，女儿就不是人了？”
    刘丽君觉得不可思议：“小茜，你们不是属于东部地区吗？又不是西北、西南的大山里，怎么到现在还有这种事啊？”
    小茜讷讷的说：“我们县城离上京只有一夜的火车车程，你看上京的繁华，绝对想不到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会有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我家那里还要更落后些，因为穷……就是同个县城的其他地方，听说也没有换亲的，只有我们那边几个山区里有……”
    徐丹叹了口气：“贫贱夫妻百事哀，人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什么尊严、爱情都是白说，只有繁衍后代和吃饱肚子这两种本能会被尊重。”
    刘丽君气愤的叫：“那不会跑吗？出去打工，我们那里，还有深圳，到处都是厂子，跑出来不就有活路了吗？她都敢自杀了，怎么不敢跑啊？”
    小茜抬起头，忽然被刘丽君的话提醒到了，她们那里因为亲事寻死的女子赵宝弟不是第一个，从前她们宁愿去寻死也不敢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大都是因为恐惧——对外部世界的未知带来的恐惧对她们而言比死亡还要可怕。
    一个户口将人们禁锢在了贫穷闭塞的地方，几十年画地为牢的生活让她们失去了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即使今天世界已经敞开大门，大山沟沟里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融入外面的世界，提到外界，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惶恐不安。
    恐惧外面一切自己未知的，不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生怕自己不得体的举动会当众招致羞辱……
    长期的隔绝让她们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个广阔的世界，赵家峪和薛官岭并不是世界的全部。
    如赵宝弟般的女子，她们几年都不会出一次赵家峪，她们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即便知道，被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心也没有勇气面对外面广大纷繁的世界。
    可如今不同了，小茜从赵家峪走出来，来到上京，还有了自己的小书店，若是有一个同乡的熟人在，赵宝弟还会恐惧害怕吗？
    想到此，小茜即刻提起笔给家里写了回信，她说自己的小书店一直想找个帮手，平时就帮着看看店，没什么重活难活，问赵宝弟愿不愿意来。

 第221章 常客

    赵宝弟来了有小半个月，许是换了完全不同的新环境，人慢慢的开朗不少，她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基本的字儿还是认得的。
    小茜教她怎么给客人找书，怎么收钱算账，她学的都挺快。
    白天在楼下看店，晚上就睡在小阁楼里，米面粮油什么都是现成的，也有锅能做饭，算是包吃住，小茜给她开一个月六十块钱的工资。
    因为是头一个月，小茜提前给她开了工钱。
    “这……不行不行，这我不能要。”赵宝弟一看这么多钱，当场就惊了，连连摆手推拒，“你能收留我我就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
    小茜在绝望中给她提供了一个庇护所，如果不是小茜，她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原来除了死，她还能有更多的选择，她对小茜和赵家充满了感激，怎么好意思再拿她的钱。
    小茜不由分说塞她手里，“这是给你的工钱，你给我看店，我给你工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拿着！”
    赵宝弟握着手里的一沓钱，有些无所适从，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这……太多了，我不行，不能要……”
    “拿着吧”，小茜道，“上京不比家里，这里消费高，你也别老在屋里闷着，多去外头瞅瞅逛逛，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对自己好一点。”
    自来了上京，赵宝弟就没离开过小书店，小茜其实希望她能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君樾高考完了，我带你去逛街玩”，小茜笑呵呵的道。
    赵宝弟到底什么也没给自己买，她让小茜带她去邮局，六十块钱自己只留了十块，余下的全寄回家了。留下的十块钱也是用来买菜买盐的，她在这吃饭，东西不能全叫小茜买。
    小茜无奈的摇摇头，纵使家里这样对她，赵宝弟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还是想着家里，先把钱寄去了家里。
    “家里为了给我治病欠了不少外债，我想先把债还了，再自己攒钱。”赵宝弟主动跟小茜说。
    小茜点点头：“是该这样。”
    高考进行的很顺利，小茜一直担心受伤住院会耽误宋君樾的功课，不过他自己说考的不错，会做的都做了。
    为了庆祝宋君樾高考结束，小茜和顾湛带他去吃了顿好吃的，又去冰场完了一整天，宋君樾的技术可比小茜这个半吊子好得多，全场就看他们兄弟俩炫技。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茜先去小书店看了一眼，赵宝弟说傍晚的时候，周震远来过了，略坐了一会就走了。
    自从上回一面，周震远成了晨曦书店的常客，没事就喜欢来小书店坐坐，跟小茜闲话家常。
    按理小茜应该是讨厌他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震远就是讨厌不起来，反倒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周震远又表现的一贯温和有礼，时间久了，两人相处起来竟十分投缘。
    周震远最爱问她家乡的事儿，小茜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讲讲，赵宝弟来的时候，周震远还提出过帮忙，小茜不想麻烦人家就拒绝了。
    但是对于小姨林红梅，她是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在她出生之前小姨就去世了，自己跟这位小姨最大的联系恐怕就是其他人口中的长相酷似了。
    每次周震远看她，都好像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小茜也曾试探着问过他跟小姨的关系，周震远只说是年轻时候的朋友。
    后来还是顾湛告诉她，说周震远年轻的时候曾经为娶一个乡下女人跟家里闹得很大，当时的上京上流圈子几乎都知道，当个笑话说的。顾湛也是从前人嘴里偶尔听到，再结合那天周震远初见小茜时的失态和他连日来的行为，推测出当年那个女人或许就是小茜的小姨。
    也正因此，顾湛才忍着没把周震远赶出去，只不过每次遇上，两人都不对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小茜也只是听家里人提过小姨年轻的时候为情自杀的事儿，没想到另一个人竟然是周震远，一时不胜唏嘘。

 第222章 小侄儿

    没等宋君樾成绩出来，小茜就放假了，她走之前反复叮嘱，让宋君樾一出成绩就给她写信，时至今日，小茜已经不为那点奖金了，她是真心希望宋君樾能考个好大学。
    清晨，小茜从火车上下来，出站便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三哥。
    她扑过去，一拳杵在三哥胸前：“哟，孩儿他爹，我小侄儿呢？”
    “家呢，走！”
    唐秀芸月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向南正式升级当爹，赵建业给孩子取了名字，叫赵锡。
    小婴儿一见着小姑哭的那叫一个响亮，小茜看着他冒出的鼻涕泡忍不逗弄：“瞧这嚎的，肯定是欢迎我来的。”锡茜同音，小茜觉得这个小侄儿跟自己特有缘分。
    “快别闹他了，本来就够淘气的”林红霞笑道，这小子简直是个人来疯，磨人的紧，一哭起来嗓门更是震天响。
    唐秀芸在县医院生完，直接在她俩的小家坐月子，林红霞特地从赵家峪过来伺候月子，她一个人竟有点弄不过来这小娃子，幸好唐秀芸妈妈时常过来帮手。
    小茜跟着在三哥这住了几宿，她想给钱三哥不要，三嫂也不收，就去城里的商场百货转悠，买了许多母婴用品回来。
    小婴儿的衣裳、奶粉，给大人吃的营养品，都快把三哥本来不大的宿舍堆满了。
    向南说过她好几回叫别买了，小茜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还去买。最后竟然直接搬了两台电风扇回来，气的向南直想把她送回去：“快回赵家峪去，要不多少钱也当不住你这样的花。”
    “这回不买了，真不买了”，小茜笑嘻嘻的一点没在怕的，“我这不是怕三嫂热嘛，大夏天的坐月子不能这不能那的，多遭罪啊。”
    三哥家里本来有一台老式台扇，是他们办公室淘汰下来的，旧的很，吹起来噪音还大，影响休息。
    小茜新买的两台都是落地式，吹风声音很小，还有多挡风速可调节。
    “这一台是给四哥的，你回头跟四哥说一声，叫他来搬呗。”小茜又指着另一台没拆封的道。
    四哥的媳妇苗艳丽也怀孕了，两个人在罐头厂附近租的房子，因着去年冬天苗艳丽在病房大闹，小茜不愿意见她，但四哥是亲的，便也买着他的份呢。
    “行，我回头给他送去。”向南答应。
    其实向南不说小茜也要回去了，三哥这里本来就小，她每天跟林红霞挤着睡，两人都休息不好，而且再有十来天唐秀芸就出月子了，到时候林红霞就带着孙子和儿媳妇一块回去。
    隔天，小茜起来收拾好东西，由向南送去了汽车站。
    县城到赵家峪终于通了一趟公共汽车，其实也不是通到赵家峪的，而是承远到旭各庄的汽车，只不过中间路过赵家峪，票价一块五毛，每天早上九点十五路过赵家峪去往县城，下午三点半从县城回去。
    途径赵家峪大梁的时候，汽车载着乘客多的话爬坡上不去，需要乘客下来走，等过了大梁，再等着把乘客载上，虽然麻烦了点，但总算有了公共汽车，赵家峪的人外出方便多了。
    今天幸运，坐车的人不多，小茜没用下车走直接一股脑坐到了家，深感交通便利的重要意义。
    在三哥那的时候，小茜晚上跟她妈睡，问过小姨当年的事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林红霞乍一听到挺奇怪的。
    “就是当年跟小姨好的那个男的，我好像遇见他了。”小茜简单跟她说了周震远的事儿。
    “啥？你见着他了？”林红霞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幸好黑暗中小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嗯，但是我觉得他好像不是……不是像家里说的那样负心汉”，小茜道，“人到现在四十多了，有钱有势的，却一直没娶妻生子。”
    “你知道什么？！”林红霞厉声呵斥。
    小茜一下子住了口，从没听过她妈用这般的语气跟她说话。
    黑暗中静默了好一会，林红霞缓了缓情绪，只听她用带着愠怒的语气低声命令：“当年要不是他……反正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第223章 说不出口的话

    小茜后半晌到家，傍晚的时候向宾就回来了，白天三哥给家里送去了电风扇，苗艳丽一高兴就让他回来了，说难得小茜放假，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该去见见。
    跟他一块来的还有赵小宝，原来半个月前，赵小宝也跟着向宾去罐头厂干活了。
    他见着小茜差点当场下跪，赵家一群人拦着才没让他真的跪到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向宾将人按着坐下，还给倒了杯水。
    “我就是想，就是想谢谢小茜妹子”，赵小宝捧着水杯有些坐立难安，“可我啥也没有，不知道咋谢好。”
    “宝弟姐在上京挺好的。”小茜笑，回来之前她曾问过赵宝弟要不要一块回来看看，赵宝弟拒绝了。
    “我知道，我姐来信都给我说了”，想起前事种种，他还有些心绪难平，“要不是您家一家子大好人，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我姐她肯定也活不成……”
    赵宝弟自杀未遂后，赵小宝跟家里彻底翻了脸，除了照顾他姐，就是跟他爸吵架，父子俩每天一个锅里吃饭，却弄得跟仇人似的。
    那时候赵宝弟整日跟失了魂似的，也没人隔三差五地去给他那个瘫子娘翻身擦洗了，她身上很快就生了褥疮，没钱治，说白了不过是瘫着等死罢了。
    转机就出现在小茜的那封信，赵宝弟本来害怕不敢去，是赵小宝极力鼓动她去的。去了上京没多久赵宝弟便寄了钱回来，这让赵小宝他爹有了盼头，开始顾得上给他妈治病了，赵小宝知道他姐在上京过的好，也不整日跟他爹急赤白脸的了，后来跟向宾去了罐头厂干活，这个家算是重新有了起色。
    话题围绕着这对苦命的姐弟，难免就说到赵小宝那个换亲的媳妇薛美花。
    让他们吃惊的是，薛美花被父亲和哥哥绑回娘家去后竟然又跑了出来。
    当时薛美花被绑回娘家没多少天，就又被父亲用来为哥哥换亲，成亲那天，她挣脱了捆绑，一头撞在院子里当凳子用的一块大石头上，当真是血溅三尺。
    男方看到那种情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人了。
    薛美花没死，额头上留下一个很大的疤。她本来就长得丑，不足一米六的个头，大龅牙嘴唇都盖不住，皮肤因为常年劳作被晒得黑黄黑黄的，如今脸上还有了个疤，就变得更丑了。
    他父亲和哥哥不再管她，也就是不再养活她了，她主动离开家，自己跑山上搭了个临时的窝棚，就这么住了下来。
    向宾说这事时大家都在一起休息喝水，赵小宝就在旁边端着一杯水慢慢的喝，始终没说一句话。
    天晚了，赵小宝说该回去了，向宾把他送到坡口，小茜忽然跑过去叫住了他：“赵小宝，我觉得……其实，不光是那些长相好的姑娘懂得，懂得——”
    小茜权衡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爱情’这个词，她对着这样的赵小宝真的说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就跟好多漂亮的女人其实性子又刁又泼一样，也有很多长相平常，或者说有点丑的人，其实心里有情有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小宝怔怔的看了小茜一会儿，低着头，慢慢的沿着坡走了。
    回来的时候，向宾问小茜：“你为啥要对赵小宝说那些呢？是觉得那个薛美花很可怜？”
    小茜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四哥，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生成啥样谁也不能自己做主，而且还没法通过后天努力去改变，但不能说，长相丑的人就没心没感情，你说对吧？”

 第224章 老战友

    小茜一直想给大哥找个事儿做，自从家里不卖草药了之后，向东天天出去打零工，不是捡石头就是挖土修路的，辛苦不说，赚的也少。
    她不想大哥一直这么辛苦，这次暑假回来，她带着存折呢，是半年来小书店盈利她分到手的钱，好几千块，怎么也够给大哥整个小买卖了。
    可是思来想去，却不知该弄什么好。
    开饭店？大嫂虽然做饭味道不错，但跟饭店大厨还差的远了；开个小卖铺？赵家峪大多数人吃饭还成问题呢，谁有那闲钱去买零嘴吃；开五金店之类的？也不靠谱……
    要不还是直接给钱算了，但大哥肯定不收……小茜为这事儿，整日发愁，写信问顾湛，他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就这样过了十来日，唐秀芸出了月子，林红霞要带着小孙孙和儿媳妇回赵家峪，本来说向南送的，但他局里这两天正为一个大案子忙，实在抽不开身，林红霞便说算了，她们坐公共汽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那头向南把人送到车站，这边向东和小茜早早的等在赵家峪村口接。
    今天的人有点多，林红霞和唐秀芸又带了不少东西，都是小婴儿日常用的，一大半几乎是小茜买的。
    林红霞抱着孩子先下车了，向东、小茜和唐秀芸往下搬东西。
    车里人有点多，小茜正抱着好几包奶粉往下走，忽然不知被谁挤了一下，站在她旁边那人左肩上挎着的包带子突然断了，几件东西掉了出来，有一件正好砸在小茜的右脚脚面上。
    “啊！”小茜一下子扔了手里的奶粉，两手抱着右脚，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哎呦……啊疼死我了……”
    向东在前面听见，赶紧放下东西转身去扶：“怎么了，砸着了是不是？快叫大哥看看。”
    唐秀芸也跑上车，指着旁边的人气呼呼道：“你看把我妹子砸成什么样了？先不许走！”
    那男的也有点被吓着了，一叠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人说着伸出胳膊想搀扶，又碍于对方是个女的，不好意思上手，站在那手足无措的。
    车还停着没走呢，车上人都有些不满，有的出声催促他们下车去处理，别耽误大家赶路。
    “不行啊，我得回家呢”，男人有些为难的说，错过了这趟车，他就回不去家了。
    剧烈的应激疼终于过去了些，小茜尝试着放下脚扶着大哥站好：“大哥我没事，咱别耽误一大车人走，先下去吧。”
    “实在是对不起啊”，那男的已经把东西捡起来了，小茜一看竟然是个扳手，挂不得那么疼。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小茜摇摇手，单腿持着劲儿，扶着大哥的手臂准备下车。
    那男的没搭话，却一直盯着向东看，半晌试探着叫了一声：“赵向东？你是赵向东吗？”
    向东之前只顾着看小茜，没注意这男人相貌，此刻被叫了名字，方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不等他认，男人主动开口，拍着自己的胸脯兴奋的道：“我，杨成，你老战友啊。”

 第225章 造访

    “大成！你是大成！”向东难得兴奋起来，“你咋在这呢？”
    “我老丈人家是旭各庄的，他开了个修自行车连带着配钥匙的小铺子，我这不是给他送家伙式儿去。”杨成拍了拍装着扳手的布包，亦是激动不已：“你家在这啊！”
    “是啊，走走走，跟我家去。”向东说着就要来拉他回家做客。
    “不行不行，今儿不行”，杨成连连摆手，“我老丈人还等着呢，下回！下回我一定去！”
    “哎！我说你还走不走啊，一大车人搁这等着呢！”售票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耐烦的喊。
    “走走走，对不起，马上走。”杨成一叠声的道歉，反身快速跳上车，“妹子脚没事吧！回头我登门去看望……”
    说话间车已开出去老远，向东还站在原地使劲儿的挥舞着手臂。
    杨成是向东的战友，两个人一起当兵，一起退役，关系很不错，后来退役各回各家，杨成家是南边的，挺远，也就慢慢断了联系，没想到他竟娶了个承远媳妇儿。
    向东一路都很高兴，回家检查了小茜的脚，青了一大块，还好没伤到骨头。
    “回头让那小子给你赔罪。”
    听大哥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两人关系不错：“他说上咱家来是真的？”
    向东点点头，略带调侃的语气：“他敢不来。”
    没两天，杨成就带着礼物上门了，赵家峪这么多户，亏他能自己摸到向东家门。
    “怎么没把弟妹带来？”向东热情的招呼人坐。
    “上班呢，厂子忙走不开。”杨成道。
    素琴给倒上热水，杨成双手接过来，忙道：“嫂子快别忙了。”
    “没事儿，向东念叨两天了，你们聊啊”素琴说着，又拿出小茜从上京带回来的糕点招待。
    杨成认得那牌子，是上京有名的“杏花村”点心，贵的很。
    其实在车上他就发现了，几个人往下搬东西的时候，那小婴儿用的都是好牌子，百货大楼里卖的可不便宜，光小茜被他砸到脱手的奶粉，一包就值十好几块钱，这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费的起的。
    如今到了向东家里，虽然房子就是普通的农村房子，可是窗户是大块大块的玻璃、窗台上搁着的收音机、墙边掰摆着的鹰轮牌缝纫机、整齐的码放在炕边的昂贵婴儿用品、还有自己手边大块大块的“杏花村”点心……
    杨成的神情突然之间有点跟刚才不同，好像有点魂不守舍，还有点欲言又止，他本来的确是和老战友团聚并且给小茜道歉的，可看看周围的一切，忽然有了点别的心思。
    向东以为他是初来自家不习惯，还安慰：“到这就跟自己家一样，中午别走，咱包饺子吃。”
    杨成笑笑，下意识拿了块点心放嘴里：“这杏花村倒是好吃哈。”
    “啥杏花村？”向东不解，依旧笑呵呵的，“好吃你就多吃点，都是小茜从上京买回来的，家里人都觉得挺好吃，还便宜。”
    “便宜？”杨成顿了一下，难以置信的反问：“你说这点心便宜？”
    “可不嘛，一块钱一斤，跟城里的蛋酥差不多价，可比那个好吃多了。”素琴正好端果盘进来，闻言搭话道，“大成爱吃回头走给你带上些。”
    “别别，那成什么样子了。”杨成连连摆手，却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感情他们都不知道这点心的真实价格？
    越想越觉得疑惑，看他们对某些东西的态度，似乎并不明白其真正的价值？
    已经七八岁大的孩子，还抱着杯子喝小婴儿贵的离谱的奶粉，咕嘟咕嘟跟喝水似的，竟也舍得。
    纵使他小舅子家，也不会这般奢侈。
    其实杨成本来也不懂的，他小舅子家庭条件好，养了个孩子可金贵了，这些都是他在小舅子那知道的。
    吃完了饭，又聊了会儿，杨成就表示要走了，他要赶下午的班车，向东看看时间，差二十分钟到点，搭车向来赶早不赶晚，便也不再留他，找了个结实袋子给装了不少点心拿着：“走，我送送你。”
    杨成出来后，不安的样子更加明显，向东心里有些奇怪，想问，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第226章 瑕疵品

    小茜一直在院子里荡秋千，见客人出来了，便起身打招呼：“杨成哥这就要走了？”
    “嗯，回去了，要不赶不上班车”，杨成有些心不在焉，“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小茜跳了两下，“我送送您。”说着也走过来跟向东一块送人。
    杨成纠结的不行，走到村口等班车的地方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东子，我有件事，说出来你先听听，行不行的，我就是想试试，你可别想着我是想骗你钱呢！”
    小茜心道这是要说正事？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犹豫片刻又没走。
    向东似乎是舒了一口气的表情：“早我就看你不对劲，到底什么事儿，你说吧。”
    杨成组织了下语言：“你知道，咱们烧陶瓷，经常会出现瑕疵，比如说颜色不均匀，或者花纹变形，边边沿沿的有轻微破损等等。瓷器厂是大批量做，经常会出现这种问题，虽然不影响使用，但是客户的订单要求高，那些出现轻微瑕疵的瓷器是不能通过验收的。这部分残次品在一个大厂的大批产品中所占比例很小，但如果积攒起来，数量却相当可观，这么多残次品，不能按正常途径进入市场，你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小茜心中一动，不等大哥回答，便先一步开口：“大成哥你继续说。”
    “我们厂的做法是，用非常非常低，低到让你无法想象的价格内部处理，但这个内部不是厂里所有人都有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向东点点头：“我明白，你丈母娘是车间主任，你之前说过。”
    “没错，我跟媳妇从结婚就在这个厂子，老丈母娘有心照顾我，几次都说要分我一些瑕疵品，但我没有要，因为那些瑕疵品要求拿现金买，我没钱。”
    这个向东也懂，在部队的时候杨成家里条件就是最差的，家在西南的深山里，出来恨不得要走一回悬崖峭壁，连赵家峪都不如。他如今算是倒插门，个中艰难也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
    杨成继续说：“东子，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下头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我妈前年检查出了淋巴瘤，她不肯去医院治疗，就在我们乡卫生院开药吃，我家地里挣的钱还不够我妈买药的。我虽然有正经工作，但是这边一大家子，我妈我更不可能不管，一个月想存五块钱都存不上，所以，我每次都得把那些瓷器让出去……今天看了你家里的情况，我想……我想跟你借点钱买那些瑕疵品……或者咱俩人合伙……”
    向东打断他，也有些为难：“可是，大成，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借，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
    杨成以为他不想借，赶忙道：“也不用很多钱，就百八千的……”
    “你也太看得起哥哥了……”向东苦笑，“你看我这模样，像是有那么多钱的人？”
    “可是你家里明明吃上京最贵的点心，孩子喝十几块钱一袋的奶粉，连眼都不眨一下……”
    “上京最贵的点心？”向东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缓缓转向小茜，“那点心你不是说一块钱一斤吗？还有小孩奶粉，你说两块钱一包啊。”
    “嘿嘿”，小茜笑，现在来不及跟大哥解释，听了杨成的话她简直心潮澎湃，若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大哥的机会就来了。

 第227章 你来

    不过她也不敢表现的过于激动，毕竟这是大哥的战友不是她的。
    “大概得多少钱？”小茜佯装镇定的问。
    杨成也明白过来，他眼神发亮的看着小茜：“你，你有钱？”
    “是攒了一点，没多少”，小茜斟酌着道，“我有点怕万一东西卖不出去……”
    “不会，绝对不可能！”杨成害怕刚刚萌芽的希望再次破灭，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你可以去百货大楼看一下杯子碗碟的价格，我们那些瑕疵品的价格，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怎么可能没人要呢？就我知道的，我们厂里好几个领导的亲戚，都是靠这个发起来的，虽然不能跟倒卖钢材啥的比，可在农村绝对能过上好日子。”
    “那你说说，大概需要多少钱？”小茜忍着激动问。
    杨成非常小心的说：“如果你的钱够，我能想办法多弄点货，咱老家都是农村的，那些东西在农村特别好卖，你要是愿意，我买回来后，咱俩家把货分了，只要卖够借你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往其他地方用，一定会先把你的钱还给你。”
    他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的继续：“要是咱两个都卖，至少也得……七八百块钱，”他怕这个数字让对方打退堂鼓，连忙解释：“你看，咱都知道，卖东西，你要是东西太少，不起眼，就没人注意你，那就没法干了，咱一个人再少，不得有十来种样子？那样才能引来人购买，东西越多，可能吸引到的人也越多，瑕疵品有杯子、有碗盘子啥的，碗盘子肯定是最好卖的，在农村要是一个碗……”
    小茜打断他：“大成哥你不用跟我算了，这个你才是行家，你觉得行就可以。不过，这么大的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毕竟不是小数目，钱如果全部拿去买货，我也有点担心，你让我好好想想……这样吧，啥时候你能再过来？”
    “大后儿！”杨成马上道：“大后天我坐车回承远，到这里下车吧。”
    “行”，小茜点点头，“到时候我跟大哥在家里等你，行不行都给个准话，大成哥你看可以吧？”
    杨成非常兴奋地说：“行！小茜，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骗钱的，我知道这几年有人拿着集资啥的专门骗熟悉的同学朋友，我……”
    向东给了他肩膀一拳：“你想什么呢？我还能不相信你？”
    杨成点点头：“我知道，我这么着急，第一次见面就跟你借钱，实在是家里没办法了……我弟弟刚考上大学，他不像你家小茜似的有出息，他那大学得交学费，还有我妹，眼瞧着二十大几该嫁人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得给他准备嫁妆……哎，哪哪都得花钱，我这样的，又不好跟小舅子开口，要不总也叫人看不起……”
    “我明白”，向东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了，我都懂。”
    正好车来了，向东便把东西递给他：“快上车去吧，后儿一定给你准话。”
    杨成一走，向东马上扯着小茜回家。
    “你先给我说说，这杏花村和奶粉是咋回事？”
    “好吃呗”，小茜打哈哈，“我怕你们知道实价就不肯吃了，还有奶粉当然得喝最好的，不然啥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孩子喝了能好吗？”
    她说着也不给向东反应的时间，一头扎回自己屋子里翻包，不一会拿了个存折出来：“大哥咱明天去取钱呗，我觉得大成哥说的靠谱。”
    “你真要跟他做生意？”向东接过存折一看，好家伙，他家小妹子啥时候成个富婆了？
    “你那小书店不是被人砸了吗？还能挣这多钱？”向东着实被上头的数字惊了一下。
    “损失都赔给我了”，小茜道，不止砸书店的损失，还包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对那群狂徒，小茜要起赔偿来可不会心软。
    “你开学还得走呢，这生意也做不长久啊。”向东是相信杨成的，只是觉得小茜没时间。
    这就是小茜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不是我做，是大哥你来做。”

 第228章 希望

    两天后，杨成准时来到，一进屋，就被穿着警服的向南给吓了一跳：“这，这个，东子、妹子，我真不是骗你们钱的呀，我不借了，东子……”
    兄妹俩没想到向南的一身警服能闹出这么大误会，赶忙拉着准备往外退的杨成：“你瞎想什么呢？这是我弟，昨天跟他说了咱们说的那事，他想亲自问问你，你跟他仔细说说，要是我弟弟也觉得行，咱就一块干。”
    这么大的事，小茜肯定不能自己做主，跟家里人商量过之后，大家也说不太好。
    要是真的那自然好，向东有了事儿干，不用每天吃苦受累的，还能挣钱。可万一不行，那小茜辛苦挣的钱不就打了水漂么……所以向东一直犹豫。
    最后是小茜趁着去县城取钱，把三哥向南拉了回来，让他跟着参谋参谋，这才有了如今这场景。
    向南随意的说：“坐吧，那天你说的事家儿里人都跟我说了，我们家的人没有做过生意，我想问你点具体的情况。”
    放松下来的杨成恢复了平时思维敏捷、叙述条理清晰的本质，仔细给向南说他所知道的单位其他领导拿到的货的价格，他们怎样把残次品货转手处理给农村的家人或亲戚，那些人又是怎样在县城摆摊子或跟着农村的传统“集会”流动，从批发到销售，一整套的流程杨成都很清楚。
    向南听后问：“你说的的确可行，但你怎么能保证一年到头不间断的供应我们？”
    如果按小茜说的让大哥大嫂摆固定的摊位，那必须长年有货才行，货源稳定很重要。
    “我所在的那个车间是我们厂最大的一个车间，你们也知道，车间主任是我老丈母娘”，杨成犹了一会才说，“我是个没啥本事的，自从结婚也没给媳妇啥好日子，我老丈母娘心疼闺女，又不好明着给钱，她早就想让我干这个，是我一直没钱才……现在有钱了，她那边的货源肯定没问题。”
    “而且，以后我们不一定就只卖残次品，我们赚了钱之后，我可以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正品，我们一样可以卖，对吧？”
    向南当场拍板这个生意能干，哪怕就是一锤子买卖，按杨成说的那跟白捡差不多的价格，怎么算也赔不了。
    小茜当即回了里屋，拿出来两千块。
    杨成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他原来想着小茜最多能凑出一千块钱，毕竟还是个学生呢。
    一时间都有点发憷了：“我一会儿搭公共汽车，不敢一下带这么多钱，要不这样吧，我先带点回去，他们看到钱，放心了，肯定愿意多转给我一些，你们去拉货的时候，需要多少你们再带过去。”
    向南觉得这样最合适，就先数出了一千块，让杨成给打借条：“货越多越好，有多少我都要，钱你不用担心，不够我可以借。”
    杨成连连点头，听到让他写借条居然没一点不满的意思，但他没写过这样的东西，向南指导着他写了一张，才把钱给他，并要求他再数一遍。
    杨成有点尴尬地把钱又数了一遍，然后满怀信心的走了。
    小茜的心却悬了起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是真的想给大哥找个不是太劳累又能赚钱的事做，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给黄了吧。

 第229章 家属楼

    杨成来信儿说他们马上要分货，估摸着就在这一两天的，小茜便也跟大哥一起来了承远，现在三哥那挤着。
    向南的小宿舍也实在不大，如今有了孩子，以后他们一家三口未必够住。
    “三哥我看你们单位盖的家属楼真不错，你啥时候能有名额啊？”小茜等的无所事事，整日里在三哥的小房子里打转。
    “听他们说快要盖新的了”，向南道，不过就算是有名额，他也买不起呀。
    虽说是单位盖的家属楼，但同样是要花钱买的，只是比外头的楼房便宜很多。
    “真的？”小茜听了却很兴奋，“那你能有名额吗？”
    “那谁知道。”向南在单位没什么人脉背景，却胜在能干，身手好不说，侦查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属于单位的业务骨干，上次听大队长的意思，这次新楼盖起来，他要是想买，可以腾出一个名额来给他。
    “要是有名额就好了”，小茜托着腮帮子想，她就可以给三哥买个大房子住了。
    这么一天到晚专心致志地等待一件自己对结果没有任何掌控权的事情的日子着实有些难熬，好在杨成没让他们等太久，三天之后，杨成的电话打到了公安局的传达室，大爷扯着嗓子喊小茜接电话。
    杨成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昨天我们就分货了，我只分到一百多块钱的，我去找我们车间主任说，主要是怕太少你们不会愿意干，所以没先给你打电话，现在我已经给主任说好了，她的货全都转给我，还帮我又多要了三百多块钱的，现在的货是一千六百多块钱，可能还能再弄到些，咱们都要吧？”
    小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要，都要，越多越好。”
    杨成道：“这东西越低调越好，东哥能不能找辆车？我这只有一辆车，拉不下两车的货，你们现在过来直接把东西拉走，要不然我怕……”
    小茜打断他：“没问题，提前把钱算清楚，还有你丈母娘的那部分，人家帮忙了，不能让人家吃亏，咱们直接把钱给人家清了，下次再跟人家要也好张嘴。”
    杨成十分兴奋：“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吧，咱绝对不可能赔，她给我加的是最低的转手价，而且她特别有经验，挑的货不光漂亮，瑕疵也少，有些都看不出来。你们大概几点能过来，我在这儿等着，好几个人都是当时一分就直接拉走了，我怕万一放时间长，被工人知道了，给领导惹麻烦。”
    “我现在就去找车，三个小时以内到。”小茜挂了电话就去找三哥，偏今天向南去底下乡镇出任务，说是有一起打架斗殴事件，一般这种涉及暴力的案子，大家都爱找向南压阵，踏实。
    “要不咱去租车吧。”小茜对大哥说。
    向东想想也不知向南什么时候回来，杨成那边耽误不起，便点头道：“电厂西面那条路，是货车出租市场，咱去那找。”
    两人刚拐过公安局西边的拐角，向南就回来了，见这两人行色匆匆的样子，马上问：“货分了？”
    “分了”，小茜道，“我和大哥正准备去找车拉呢。”
    向南立即跳下车：“你们先在大门口等着，我换辆车过去。”
    十分钟后，向南开着一辆小茜从来没见过的破客货两用车过来了，车后灯玻璃裂着缝，车头和两侧的漆剐蹭掉很多，露出大片黑色的底，这车比他平时开回家那辆还破，不过却大得多，看着很能装东西。
    向南怕地方不够用，把后面的座位都给拆了，只留一个单人座。小茜座副驾驶，向东就坐后头。
    在车上她就把自己和杨成在电话里的谈话原原本本给三哥说了一遍。
    向南非常高兴：“这就好了，我这几天一直心里不踏实，特别担心会临时出变故，事情黄了。”
    三人兴奋地想象了好几种可能，都是进到多少货，能赚到多少钱，越算越有信心。

 第230章 最好的礼物

    事情顺利得让小茜有点不敢相信，可眼前堆在空地上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琳琅满目，各色花样大小的碗盘碟盏让她眼花缭乱，忍不住咧嘴傻笑。
    杨成找来的车早已等在旁边，见向东他们到了便开口：“这两份都是咱们的，数量基本一样，花色也差不多，但每种花色的数量不太一样，次品都是因为意外产生的，发现就马上更正了，所以不可能像正品那样一套是多少个很精确，东子你们随便挑，哪一份都行。”
    他之所以没先装车，就是想让向东他们先挑选。
    向东挥挥手：“没什么好挑的，我看两份一样，我们就要这份吧。”他指了指小茜身边的那一堆，然后跟向南一起估算：“一份装一车都不宽绰，把驾驶座都放上地方也未必够。”
    “试试吧，尽量装，不行多跑一趟。”向南道。
    时间不早了，再耽误，天黑前可能就跑不了两个来回了。
    几个人说干就干，杨成那边也是他和司机两个人，小茜也一起动手搬，这些东西易碎，还不像成品那样包装的严实，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可就卖不上价了，几人空有力气，却也只得小心翼翼，特别费功夫。
    车子就在仓库门口，来回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但天气太热，这也真算得是体力活儿，两趟下来，几个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两个哥哥不舍得小茜这么累，就让她去找个凉快些的地方歇着。
    小茜冲大哥三哥笑笑只管搬，她力气不及两位哥哥，但跟着帮忙好歹也能快点。
    搬到一半多的时候，从厂区那边过来一个女人，五十来岁的样子。
    杨成见了忙给几人介绍：“这是我们卢主任。”
    向东笑着对卢主任点点头：“卢大姐好，我听大成说了，这些货都是您帮忙给我们找的，谢谢！”
    卢主任笑着说：“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你们能帮大成，我也很感激呢。”毕竟她是杨成的老丈母娘，自是希望女婿好的。
    看看地上那一堆布，又看了看车，卢主任对杨成说：“这么多，够你们装一阵子的，要不让佳丽过来帮忙吧，她正好该下班了。”
    几人连连推辞，他们自己搬着都觉得吃力的东西，怎么能让个女孩子来帮忙呢？
    卢主任笑笑：“那行，我不打扰你们了，哪种货卖得好，可以告诉大成，下次我留心点，咱们尽可能挑在你们老家那边好卖的。”
    将近四点，才把一堆东西装完，险险的，副驾驶座都放上了才算勉强装下。
    小茜和杨成随意找了个阴凉地方算钱，杨成提前已经算的很精细，和他报给小茜的数完全符合。
    小茜把包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数清楚了递给杨成。
    杨成拿了一个破包，把钱装进去，兴奋的不得了。第一步终于走起来了，他觉得自己那天不小心掉扳手简直就是有神明指引，让他碰到了老战友这家子贵人！
    而小茜觉得，现在的情形很像港城电影里最下等的违禁品交易贩子，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从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目的好像要高尚的多，这是他送给大哥的最好的礼物啊！
    小茜开心的笑起来。

 第231章 高效办公的典范

    小茜他们拉着自己的一车东西回到三哥单位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不过这个季节天长，这会天还没黑，大门口外面的那条林荫路上都是吃过晚饭出来溜达的人。
    向南先下车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驾驶室里也都放上了成摞的碗和盘子，小茜窝在后边的单座上，怀里还抱着，实在是塞的满满当当。
    门卫大爷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吧，向南刚要上车，迎面碰上吃完饭出来遛弯的高凤蓉。
    “高姐溜达呢。”向南像寻常一般跟她打了声招呼。
    “啊，向南这是拉东西去了？”高凤蓉应了一声，眼睛却无意中瞥到了车上那五颜六色的东西，这一看可就坏了事。
    向南说帮朋友送点货的话被高凤容当场拆穿：“我前两天还听张老头说你们要拉啥货去，原来就是这个啊。”
    听见高凤蓉的呼唤围过来的女人们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向南：“小赵这可就不厚道了，看老实不老实的，吃独食儿还想骗大姐啊！”
    “就是看看，我们又不要你的。”
    “卖给谁不是卖，又不是不给你钱，快点快点都拿出来，要不我们可自己动手了哦。”
    “快快快，把那个青花的拿出来让大姐看看。”
    ……
    小茜抹着额角的汗，吃惊地看着那群一贯喜欢显摆矜持、号称从不爱淘便宜货的中年妇女们此刻跟菜市场上的大妈哄抢便宜大白菜一样地哄抢他们的货，她都不知道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桌子、板凳、纸笔是从哪弄出来的。
    向南见状也不挣扎了，他去找了纸盒子剪了半截当临时钱箱，反正都是个卖，只要给的价钱合理，那就卖呗。
    高凤蓉充分发挥了她作为财会人员的优势，迅速地设计出了一个表格，姓名、花色、数量、单价、总价、合计、备注，很齐全，很专业。
    小茜从不知道公安局里竟有如此多的女同事，她们自己就分好了组，负责登记的，负责往出搬东西的，赵家三兄妹根本插不上手，只收钱就行了。
    这个临时的交易所除了没征求货物主人的意见就把人家的东西拿出来卖之外，简直堪称现代办公的典范，高效又正规。
    小茜跟大哥三哥合计着杨成给的清单，上面有价格，当然，是进货价格，她得根据这个定出个合理的出售价格。
    小茜说：“三倍吧。瑕疵特别少，咱们都看不出来的四倍；大成哥不是说了吗，别人在集市上卖都是五倍价，不过这毕竟是三哥单位，少加些比较好。”
    向南觉得有道理，于是几人就挨着把被强行抱出来的几十样货物定了价。
    高凤蓉溜了一眼说：“你没搞错吧，这也太便宜了。”
    向南闻言立刻就要伸手重新拿回来：“那让我乘个五再给您。”
    高凤蓉大笑着把单子举高：“去去去，快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们操心，只管明天等着数钱就行了。”
    向南和向东小茜分别捧了个烧饼夹在旁边吃，院里现在乱糟糟闹哄哄的，向南倒是不担心货，他了解自己的同事，那些疯起来看着十分不靠谱的大姐们其实人都不错，平时对他照顾有加，品德更是没的说。
    一直忙活到晚上一十点多，好在县城是有电的，这要搁赵家峪，早收摊了。
    隔天小茜一醒来只觉得胳膊酸腿疼的，她真是好久没运动了，昨天搬了会儿东西，今天这后劲儿就上来了。
    看着她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洗漱，向东既心疼又好笑：“说了不叫你上手，这会难受了吧。”
    “嘶~”小茜恨不得抬着腿迈步子，“大哥我腿疼。”
    “过来大哥给你揉揉。”
    向东没揉两下呢，小茜就吱哇乱叫着跑走了，大哥那铁钳子一般的手，她还是疼着吧。
    “三哥呢？”小茜走了一圈没看见向南。
    “喏”，向东努努嘴，示意她看外面，院子里，那小摊不知和何时又支棱起来了。

 第232章 家人来了

    今儿一大早，向南去找队长请假，想趁着送布顺便给大哥帮帮忙，结果队长批准他请假的话音还没落，他就被另外两个老同事给架巴出来了。
    向南还想反抗一下：“不能再卖了，那是给我大哥做生意的底子，要是直接给卖完了算什么啊！”
    老同事笑嘻嘻地说：“算钱！”
    另一人也乐呵呵地帮腔：“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提多少价比较合理，而不是卖不卖的问题。”
    都是一个单位的，怎么可能隔了一个晚上就卖两个价。
    车子周围已经站了一圈大姐，间或还有几个男老同事，向南知道不卖是不可能的了。
    车钥匙就在向南这里，他打开了车门，但不动手，还让昨天晚上负责的高凤蓉她们全部包圆。
    小茜吃完饭出来看到的就是树荫下那热热闹闹、琳琅满目的场面。
    碗和盘子最受欢迎，花色漂亮的碗盘一摆出来，立刻就有人上去抢着要。
    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有点晚，真正开始卖货天已经黑了，虽然有电灯，可夜不观色这个古老的经验在现代化设施面前依然有效，灯光下的颜色和白天差别还是挺大的。
    在自然的太阳光下看这些成套的碗碟，连小茜都觉得特别漂亮。
    “哥，给咱家也换上一套吧。”她看上那套蓝白花儿的了，觉得跟自己家的气质特别般配。
    “中”，向东高兴的点点头，“回头就给家里送去。”
    十一点半，高凤蓉她们终于张罗着把摊子收了，拆开了没卖完的都被收拾整齐了放回车上，小茜看着一共只减少了大概不到十五分之一的货和三哥刚刚给她的一目了然的账目，满满的喜悦和安心。
    吃过午饭，向南开着车，终于把这批货拉出了公安局大院。
    他在北街找了个铺面，早在决定做这门生意的时候便开始了，如今正是要把货拉过去。
    这家原来是卖化妆品的，后来开不下去就黄了，还是李小军帮着找的，向南给租了下来。
    他们开车到的时候，里头人听见车响全都出来了，赵建业、素琴和唐秀芸都上午就来了，这会小铺子基本倍收拾的差不多了。
    小茜看着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个都热的浑身透湿却一点不显疲态，心里高兴又酸涩，只是一车残次品，就能让他们这么高兴。
    向南拉着向东，两人一起走到车尾部，一人站一边，同时拉开车后门，气喘吁吁的素琴跟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一大车的色彩斑斓。
    小铄目瞪口呆只几秒钟，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趴在车边伸手摸着那些瓷器大叫起来：“嗷——真的有一大车漂亮的碗，妈，你赶紧过来看呗，这么多，这么漂亮！”
    小茜笑着，得意地和大哥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大嫂肯定会被吓傻，哈哈，真的吧？爸，嘿嘿……”看到后面走过来的赵建业同样不敢置信的眼神，小茜满是得意。
    赵建业也是呆呆地看了足有半分钟，才转过身给小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问他们仨：“这一大车都是咱家的？”
    小茜嘚瑟：“那当然。”
    素琴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大一车东西，那得多少钱？丫儿，你不会是借钱了吧？”
    小茜十分不在意地笑着说：“哪呀，我存折上的钱尽够使呢。”
    素琴喘着气，擦着脸上不停流淌的汗珠，有点无措的看了眼向东：“小茜那么辛苦挣的钱，咋能都叫咱这么花完了……”
    向东拍拍她胳膊安慰：“没事，咱好好干，等把这些东西都卖出去，再给小茜存。”
    小茜满不在乎的说：“我可不要哦，别看我先在在这，小书店可是时时刻刻挣着钱呢。”

 第233章 进货单

    小茜满不在乎的说：“我可不要哦，别看我先在在这，小书店可是时时刻刻挣着钱呢。”
    素琴用手来回轻轻抚摸着瓷器，生怕一不小心碰碎了似的，问向东：“这一大车东西真的都是咱的？”
    向东也用粗糙的大手摸着，点点头说：“真的。”
    小茜对一直看着她的父亲嘿嘿笑了一下：“爸你咋也来了，这大热天的。”
    “虽然你们说的千好万好，不亲眼看看，我会放心？你妈要不是孩儿离不开她，也想跟着来咧。”赵建业说。
    三哥家的小锡特粘林红霞，一会找不见人就哭，本来林红霞说让三婶帮忙看半天，她也过来看看进货，结果还是不成。
    “大嫂，这个给你”，小茜拿出两张单子，并三百块钱对素琴道：“这是进货单，货昨天拉到三哥单位被他们单位大姐瞧见了，先抢了一波，然后今天早上又抢了一波。统共买了这些钱，你拿着。”
    说着翻开另一张单子：“这是我三哥单位管财务的大姐做的账，大嫂你可以学学，往后也按照这样弄。”
    “啊？这，这么多钱？！”素琴一来就见着这么多钱，还让她把着，顿觉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看向东，“还是给你大哥吧，我……”
    “我大哥说嘞，就叫给你。”小茜笑吟吟的把钱和单子塞她手里。
    “你心细，你拿着吧。”向东也道，他看看小铺面，又问向南“这铺子不小，租下来得不少钱吧。”
    “没多少”，向南摆摆手，“小军她表妹家里的房子，以前想在这卖化妆品，生意不好干了俩月就不干了，房子现在闲着，听说我要找铺面，本来说不要钱让用着，我觉得不合适，还是给了，不过一点不贵，小军说就当给他们看房子了。”
    这房子位置不错，虽然不在最繁华的街道，但是离的也不远，而且交通方便，向东他们以后要赶集赶会啥的都好办。
    赵建业又扭头看了看一大车的货，点点头：“是不能白用人家的房子，你们想的都挺周到的我就放心了。”他问向南：“现在这些货咱得先卸了，把车给人家腾出来。”
    向南点点头说：“嗯，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局里用这种车不多，我借的时候就说了用两天，不用着急还。”
    “那也别耽搁了，天热，把东西卸下来，咱爸他们也能早点回去，踏实歇着。”向东道。
    才开始上手，向宾就来了，还拎着两个布兜子，打开里头是包子和烧饼。
    “我怕你们光干活顾不上吃饭，这是从我们食堂买的包子啥的，给你们送点来”，他也是才吃了晌午饭就过来了。
    “太好了四哥”，小茜兴奋加上忙，都忘了吃饭这茬，“我去买点水。”
    说着就跑去对面供销社，抱了好几瓶冰镇汽水回来，这大热的天吃喝起来格外爽口。
    吃完了饭，向宾也帮忙，他下午请了半天假，不知是不是那天风扇的缘故，现在向宾请假来看小茜或者帮这边干活，苗艳丽没那么排斥了。
    房子空置的时间不长，卖化妆品对房子的影响也不大，所以整理起来很快，上下两层，下面有两个放化妆品的柜台和货架，楼上还有一张小床。
    小茜和赵建业也要帮忙，被硬推到一边，无论如何不让他们上手。
    “你昨天搬东西就累坏了吧，快歇着去。”大嫂和三嫂都不叫小茜动。
    “得了丫儿，咱爷俩去那头坐会吧。”赵建业看这情形，拉了小茜去一旁坐着歇息。
    “丫儿，你刚才是故意跟你大嫂说，这一车货把你存的钱都花光了吧？”赵建业看了小茜一眼，用了然的语气问。
    “嘿嘿”，小茜一脸得逞的笑，“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第234章 用心

    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这是真正的进货单，爸你拿着，先别叫我大嫂看见。”
    先前给的那一张，是她参考原始进货单，又考虑行情，加价后做成的，要不然就凭素琴那心软的劲儿，怕是挣不着钱的。
    赵建业接过被小茜装的皱皱巴巴的纸，细细看着，末了又好气又好笑的胡了她一巴掌：“净会哄你大嫂。”
    “我这不是怕她刚开始做生意，要是知道了真实的底价，肯定会禁不住心软，到时候挣不着钱，等做久了就好了。”小茜吐了吐舌头，“我大哥也同意啦。”
    赵建业笑着摇摇头，妥善的把单子收起来，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孩子们，心头涌动，这一大摊子，竟都是小女儿给整下来的，要是搁几年前，说他们家小闺女会这么有本事，打死他都不信。
    “丫啊，你才二十多一点儿，还念书呢……”
    小茜笑着说：“爸，你知道就中，你知道买这一大车货根本就不会花光我的存款，以后你就别再担心我在外头了，我会挣钱了，该孝顺你们呢！”
    “您一个人在外头，可要好好的啊……”赵建业想起小书店被砸那事，虽然小茜信里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知道事情肯定不小，孩子不愿意说，是不想他担心，赵建业怎会不知道一个人在外地的艰难，“家里现在条件好多了，你大哥有了这营生，你就更可以放心。”
    小茜想说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一直有个人站在她身边，给她帮助和保护，想到顾湛，唇角不自觉翘起温柔的笑意。
    三点多的时候，终于收拾布置的差不多了，赵建业他们要赶班车回去，向宾听了却道：“今儿阴历十二，明儿是十三，小北区那边儿都是逢三起集，咱不去吗？”苗艳丽的娘家就是小北区的，他自然清楚。
    “啊？”众人皆是一愣，一家人刚开始都只想着把东西先安置好了，还真没仔细想过在集市上卖的具体事宜，现在听向宾这么一说，明儿倒是个好机会，小北区离这不远，他们几乎都不用搬东西，在家门口就可直接开张了。
    向东和素琴同时讶然：“就是啊，我咋就忘了？”
    本来是打算让赵建业和三嫂、孩子们现在就动身回赵家峪的，但向宾这么一说，赵建业说什么都不肯走了。毕竟是头次开张做生意，他不在这看着不放心。
    小茜觉得自己也不能走，她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也算是积累了卖货经验，更何况这些人里就她是做过生意的，自然要留下来指导经验了。
    素琴和大哥是主力，更离不开。
    剩下的唐秀芸见大家都不走，她也不走：“反正孩子有妈带着我最放心，饿了有奶粉喝，明天肯定忙，让我留下来帮把手呗。”
    大家都不走，小铄自然也留下。
    每一个人想走，但总得有人给家里报信，不然林红霞看这一大家子人都没回去，还不定咋担心呢。
    最后到底是唐秀芸被向南送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小的，怕他闹。
    这么多人，三哥那里肯定住不下，最后决定小茜和大嫂带着小铄去住三哥那，赵建业和向南向东就在小铺子里凑活一宿。
    小茜去买了凉席和灭蚊片，还有晚上给他们喝的水啥的，都买齐了才带着大嫂和小铄往三哥那去。
    晚上，向东躺在地上，既兴奋又紧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与他同样难眠此夜的是素琴，不过她心中忐忑更多，那种不安甚至惶恐越是夜深人静时感觉越是清晰。
    小茜在黑暗中拍了拍大嫂的手：“好好睡吧，咱卖的是实实在在、谁家都得用得着的东西，这种东西，价格只要计算好了，一般都赔不了，别人就不说了，大嫂你想想自己，恁好看的一套碗，才几块钱，如果你见了，肯定也会买的。”
    素琴想想也是，这么多家人都在，为她们的小生意保驾护航，她还有什么可优心的。
    “我不害怕了丫儿，你倾家荡产给咱弄回来的东西，我不会叫赔。”

 第235章 开张

    第二天不到五点，一大群人就起来了，但赵建业没有让大家去占地方，而是带领大家拿扫帚，开始清扫从他们铺面到大街南头的街道。
    小茜他们都没有多问，因为这几乎是他们家每个人的习惯，哪怕是临时在一个地方呆一会儿，也要把自己周围弄得干干净净，何况这可是大哥大嫂以后经常要呆的地方。
    大街不宽，最多十五米，他们所在的这间门面距离大街约五十米，这么多人齐动手，没几分钟就扫到头儿了。
    大街上，已经有人开始用废砖头和石头之类的当记号占地方了。
    “咱不去占地方，咱就搁咱门口卖。”赵建业说。
    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素琴也不相信：“爸，您是说，咱就把摊儿摆在这儿？”
    赵建业点点头说：“对，咱这生意，搁这儿卖就中。”
    小北区的集起在最热闹也是最脏乱的东西大街上，相关部门努力了多次想把集市引导到商业街都没成功，卖东西的人好像认定了这条街是财源滚滚的风水宝地一样，顽强地和工商、税务所的人对抗，说什么都不肯往冷冷清清的商业街挪，派出所的去帮忙他们也仅只是嘴头上答应的好听，等人一转身他们就停止动作继续呆在原地了。
    向南忍不住问：“爸为啥这样啊？这儿离大街还有这么远，都没几个人愿意往这里走！”
    赵建业给他，也给所有人解释：“咱这生意跟他们那些都不一样，咱跟卖布的差不多，招眼还怕脏，最重要的是不能磕了碰了，咱不用去最热闹的地方挤，看见的人如果需要，自然会过来。”
    “你们记得百货大楼里的店不，东西怎么摆放都有讲究，咱这些虽然是残次品，可也不能当次品生意做，得当正品的东西看。这里边地方宽敞，没人跟咱们争，一会儿你们几个把货架子先抬出来几个，对着大街，再挑点好看的碗盘啥的，好好捯饬摆上。”
    赵建业说着转向素琴：“你眼光好，就挑点你觉得好看的，摆在外头，让人大老远一看就待见。”
    向南对素琴挑了个大拇指：“大嫂，你今儿就是大老板，啥都是你说了算。”
    素琴都快被吓傻了，六神无主地看看向东，又看赵建业：“爸，我，我没干过这，我怕我弄出来不中啊！”
    赵建业说：“没啥不中的，人都一样，好看的东西大家都觉得好看，买碗盘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做主，你觉得你咋喜欢咋来就对了。”
    向东拉拉素琴的胳膊：“你肯定行，没事还早呢，你想一会儿，再好好挑挑，大不了咱多捣腾几回，我们几个又不会埋怨你。”
    “别担心大嫂，有我呢，我帮你一块选。”小茜也道。
    素琴这才稍稍舒了口气，不说别的，小茜可是在上京开了店的，她打心眼里信她。
    等姑嫂两个把花色选好，一群男人也已经把东西都抬出去按赵建业说的摆了，向南和向东还把街道往外又清扫了二十多米，保证自己家做生意的地方连附近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一份生意来的有点太早，他们还没把挑好的碗盘全部摆完，隔壁店面出来打扫自己门前卫生的女人就过来了，问清楚他们是卖碗的，指着架子上刚搁上去的一摞碗就问：“这个怎么卖？”

 第236章 抓小偷

    众人把目光转向向东，素琴一想到要和别人讨价还价就吓得手脚发软，大家已经决定了今儿向东抗大梁。
    向东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好，走到架子边，其他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干自己的活儿，眼角的余光却都瞄着他。
    向东看似非常熟练地报了价，那是真实进货价格的六倍，但在小茜给大嫂的假单子里只是两倍。
    女人不太相信居然这么便宜，向东就把碗上面那点不显眼的瑕疵指给她看，明说了自己卖的就是残次品，最后还多加了一句：“这个花色就剩这么多了，昨天刚进的货，这个花色很受欢迎，叫我兄弟的单位同事抢着买了不少，如今就剩这最后几个了。”
    向南抱着一摞碗，非常配合地对那个女人笑了笑，表示他就是向东口中的那个兄弟。
    摊子还没铺开，第一份生意就这么成了，女人以真实进价的五倍买了八个碗，说自己回去把地扫完，等他们把东西都摆出来了，她再过来挑几个盘子。
    素琴拿着向东递给她的钱，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样就行了？哎呦，就这？她说少一点，你把那零头一抹就算搞好价了？哎呀妈呀，我再也不慌了，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做生意啊。”
    小铄说：“妈，你只要想想，东西是咱家的，谁胡搞价，咱不卖给他就行了，你恁慌干啥呢？”
    素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赔了咱不卖就妥了，我知道了。”
    前面的三十多份生意，都是卖给了附近几家开店的人，这让素琴一直悬着的心踏踏实实落了地。
    事实证明赵建业让他们把摊子摆在门前而不是拥挤的大街上非常正确。
    中午比较凉快的时候，赶集和串亲戚的人都还没来，他们就做了附近商户好几十份生意，正午最热的时候大街上人很少，赵家人也都暂时躲进房子里，虽然房子里也是热的，但至少不用在太阳下直接晒。
    下午四点后，人流量迅速上来了。
    小茜看着那些挑挑捡捡的，围着摊子恨不得把所有碗盘都拿出来看一遍、叽叽喳喳讨价还价的女人们，眉开眼笑的对小铄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咱今儿都听你爷爷的，所以没吃亏，要不，咱现在就是一个人长八双眼睛也看不住这么多人啊！”
    小铄呼呼噜噜喝下大半壶凉水，抹了一把嘴：“就是，咱家东西好，不去大街上挤照样顾客盈门。”
    “哎呦不错呀，都会用成语了。”小茜呼啦一把小孩的脑袋，整个人汗岑岑的，忙到现在，大人们也是累的不行了，全靠一股子兴奋劲儿撑着。
    “你在这等着，小姑去给你们买汽水和冰棍吃。”小茜起身，小铄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了：“我也要去！”
    “行吧，那一起”，小茜把手伸出去牵着他，“你可拉紧了小姑，外面人多走丢了就找不回来啦。”
    小铄闻言立刻把小手攥的死死的。
    大哥和父亲他们从来不吃雪糕，当然他们也不会主动买汽水喝，但如果买回来他们会喝，所以小茜不用问，直接去买就行了。
    到了大街果然人一下子就多起来，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待售的物品，基本都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卖的人坐在马扎上，镇定地看着蹲在对面挑挑拣拣的人，适时地为自己的东西美言几句。
    挑拣东西的人任身后的人流推推挤挤、着急上火的司机摁坏了喇叭，也是充耳不闻，稳如泰山。
    小茜和小铄就像过关似的，迈过这个摊位，越过那个障碍，好不容易去到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一袋子汽水、一袋子冰棍，拎着往回赶。
    因为怕化了，两个人还得快点走，一路穿行钻缝，偶尔惹的路人侧目说嘴，只是远远的叫一声“对不住”，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小铄等不及，拿着冰棍边走边吃，快到自家铺子的时候，他一根冰棍也吃干净了。
    小茜不叫他随地乱扔垃圾，刚把冰棍棍扔到角落垃圾堆，小铄一转头就看见个女人，探头探脑的好像往他们家铺子那边张望，一瞬间警惕心大起，扯着嗓子就喊：“抓小偷啦！”

 第237章 尴尬

    小茜被他这猛一嗓子吓了一跳，再往细看，哪里是什么小偷，探头探脑的分明是苗艳丽。
    是了，自从结了婚苗艳丽就没往赵家峪去过，也难怪小铄不认得。
    苗艳丽被两人撞破也有点尴尬，讪笑着跟小茜打招呼：“回来了啊。”
    上回她大闹病房，小茜记忆犹新，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再一个看着四哥的面子，她冲自家店铺扬扬头：“啊，上家去吧。”
    都已经被撞破了，苗艳丽也不好再藏着掖着，跟着小茜去了。
    回到店里小茜才发现，原来四哥早就来了，正帮着搬货呢。
    一转身看见苗艳丽，满脸奇怪：“你不是说不来吗，咋又跟来了？”
    “我这不是在附近转转嘛，转转呵呵……”苗艳丽笑的有点尴尬。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疙瘩，但她到底是向宾的媳妇，人来了自是要招待的。
    素琴百忙之中抽出身来：“艳丽坐，店里有点乱，别见怪。”说着又要去找杯子给她倒水。
    “老板娘，给我拿那个碗来瞅瞅呀。”客人已经等不及在催了。
    小茜见状上前：“大嫂，你去忙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说着拿出刚买的汽水，给了苗艳丽一瓶。
    苗艳丽倒也没挑理，接过汽水还挺懂事儿的对素琴说：“是啊大嫂，这么多人你赶紧去忙吧。”
    一直到晚上七点来钟，汹涌的人群才渐渐散去，小茜早就买好了晚饭，忙了一天大家都饿了，来不及收拾，先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一顿饱的。
    苗艳丽一直没走，向宾在前头帮忙，她就拿着瓶汽水在后头坐着，可能是觉得自己老坐着不好，后来也会去货架子那转转，被客人逮到了，也肯帮着搭搭话。
    吃完饭已经八点了，向东他们还得收拾货架子，归拢没卖完的瓷器，向宾要留下来帮忙，叫赵建业给挡回去了：“都这个点了，你别忙了，跟艳丽早点回去休息。”
    “就是啊，跟着忙了半晌，可别累坏了，明天还得上班吧。”素琴也道。
    大家都叫他回去，向宾也不好非要留下，又说了几句便要离开。
    苗艳丽在底下拽拽向宾的袖子，给他使眼色。
    向宾一拍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艳丽说要买点盘子和碗呢。”
    苗艳丽今天让他过来也是这么说的，想要一套碗盘，向宾开始说让她跟着一块来，苗艳丽死活不肯，却又在过后偷偷跟来，躲在远处窥探。
    “嗨，不早说”，素琴立刻上前，“看上哪种样式了，尽管挑。”
    苗艳丽早看好了一套，此刻笑吟吟的上前：“就这套，粉红的我可待见。”
    这是一套牡丹花的描金碗盘，碗口比别的碗多了一条金边，看起来华贵大气，盘子也比别个的大，自然了，售价也比别的样式贵两块。
    素琴当即找到牡丹花描金的那套，打开来问：“要几个？”
    “怎么也得十个碗十个盘子吧”，苗艳丽说着看了眼向宾。
    后者觉得有点多：“咱两个人吃饭，要恁多干啥。”而且他俩很多时候都是吃食堂，很少在家做饭。
    “那家里要来客人呢？不得备着点啊”，苗艳丽不满的嘟嘴，“爸妈他们要是来咱家吃饭，不能没有用的，对了，还有爸妈家，咱也给拿一套吧，上回我去，看好几个碗都裂口了。”
    苗艳丽于是又选了一套横纹的，碗和盘子各十个。
    看到店里的杯子不错，她还另外挑了五个杯子，并两只广口大碗，说是回去盛汤使。
    “这么多咱拿的了吗？”向宾觉得她挑的太多了。
    “没事，我找个纸箱给你都装好了。”向东说着，已经开始打包。
    向宾点点头，开始从口袋里掏钱：“那大嫂您算算，这些一共多少钱？”

 第238章 占便宜

    苗艳丽闻言一脸震惊的瞪向向宾。
    向宾多少知道媳妇的打算，她说来拿两个碗碟，他以为就是自家用的，若只是几个他也不会张罗给钱，可苗艳丽一下就选了这么多，再不给钱就太不合适了，占便宜也没有这么占的。
    不等苗艳丽开口，素琴先冷了脸：“向宾你说啥呢，故意气你大嫂不是？”
    “我说真的大嫂”，向宾诚恳道，“东西太多了，我们不能白拿。”
    “都是一家人，说啥白拿不白拿的”，向东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他，“快点麻溜拿着回家。”
    “哥……”向宾觉得不得劲。
    “四哥你要是非要给，那我大哥是不是也得给你算算工钱啊”，小茜开口，笑嘻嘻的，“昨天帮着卸车，今天又给卖了半天货，我们可不能白用你。”
    “这咋能一样的，我给帮忙不是应该的嘛，都是一家人……”
    “所以啊，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小茜佯装威胁道，“快揣回去，不然大哥要揍你喽。”
    向宾哭笑不得，到底被小茜插科打诨的给混过去了。
    钱没给成，向宾搬着一大箱子碗盘回家，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苗艳丽却很高兴，摆弄着那些崭新漂亮的杯盘碗盏，合计着什么时候给她娘家送去。
    “你说要不要给我大哥家送一套啊”，苗艳丽兴冲冲的跟向宾说，“我看那套蝴蝶花的不错。”
    “占便宜没够了是吧”，向宾没好气，“你大哥要叫他们自个买去。”
    苗艳丽瞪了他一眼，想想自己大嫂那德行，又觉得干嘛给她占便宜：“不送就不送呗，你急啥。”哼着小曲收拾碗橱去了。
    另一边，向东他们直收拾到九点多，素琴和小茜算账，今天一天统共卖的除去进价，净利润竟然有二百多块钱。
    素琴笑的合不拢嘴：“就这一天净挣二百多，也太好了吧。”
    小茜跟大哥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是按照她给大嫂的那张假单子算的，若是按照真实的进价，其实今儿一天的盈利有四百多。
    “这下有信心了吧。”小茜笑眯眯的。
    “嗯！可有了！”素琴摩拳擦掌，她现在不只有信心，还全身充满了干劲，简直恨不得天天都是大集。
    赵建业和小茜、素琴她们第二天就动身回赵家峪了，毕竟不可能真的每天都是集，只向东留下看店。
    小铄嘴巴撅的老高：“为啥爸爸不回家啊？”
    “咱们那么多漂亮的碗和盘子，你爸爸得留下来看着呀，不然都叫别人偷走了怎么办？”小茜哄他。
    “那我也想跟爸爸留在那……”小铄撅着个大嘴巴，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绵羊的杯子，这是他喜欢的花样，说要拿回来喝水，一路上都自己抱着。
    “可是弟弟在家也想你了呀。”小茜摸摸他的头，“小铄出去两天，难道就不想弟弟吗？”
    路上还闷闷不乐的小铄，回家见到扑过来的小铭立马眉开眼笑了。
    小铭如今会说话了，抱着大腿叫哥哥的样子，别提多招人疼。
    小铄立刻牵了弟弟的手：“看，哥哥带回来的漂亮杯子，好看不？”
    白白胖胖的小铭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特别捧场的说：“好看！”
    “走，哥带你用新杯子沏奶粉喝。”两个孩子牵着手走了。
    向南昨天送唐秀芸回来的时候，就把那套青花的碗碟带回来了，家里早已经换上，这次小茜他们回来，也给三叔家带了一套，三审爱的跟什么似的。
    晚上素琴跟林红霞报告成果，唐秀芸听着连连点头：“我就说生意错不了吧，妈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放心放心”林红霞连连点头，满是欣慰的感慨：“可真不错啊……”

 第239章 薛美花

    大哥大嫂基本上是逢集赶会，这附近十里八乡，只要是有集两人就会拉着瓷器去卖。虽不如第一日那般生意火爆，但卖个一两百还是有的，平日里也有找到铺子里去买的，总有收入。
    唯有一点不好，小茜觉得，就是大哥不能时常回家了，他得在那看着店面，倒是素琴有集的时候就去，赶完了便回家来，搞得大哥大嫂现在也是聚少离多。
    “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赵建业安慰她，“你大哥可比从前轻快多了，还挣钱，再说了也不是非得他一个人在那看着，咱家人谁不能去，等下回就叫他回来两天，我去替他。”
    小茜便也释然，她现在是县城家里两头跑，通了公共汽车就是方便，时常跑去给大哥帮忙看店，有时候去邮局寄信，顾湛跟基本她保持着每周一封信的联络，其实没什么大事，无外乎是一些小情侣间的逗趣。
    就这顾湛还不满意，嚷嚷着要给小茜买大哥大，被小茜严词拒绝，这地方就算她拿着那大砖头子，也不会有信号的。
    赶会的时候，小茜常常跟着去帮忙，有一次还在集市上见到了赵小宝。
    他身后跟着一个很瘦小的女人，个子不高，穿一身花衣裳，小茜还没看清她脸的时候，先看到了她明显是刚做的新裤子裤腿下边露出的线头。
    薛美花是真的很丑，又黑又瘦，嘴很大，还有两个大龅牙，额头上一块很大且突起的疤，但她敢以死抗争包办婚姻，小茜一点不觉得她有讨厌的感觉。
    薛美花很沉默，只在刚过来赵小宝给他介绍赵家几个人时，低低地对向东和素琴喊了句“哥”、“嫂”，然后就是安静听着赵小宝和他们说话。
    赵小宝今天是带着薛美花来逛集市的，刚在东头扯了布给薛美花做了身新衣裳，听说向东他们在这头卖瓷器，就过来打个招呼。
    “我跟美花就要结婚了”，赵小宝看上去并不勉强，说话间面上也带着喜色。
    素琴颇为感慨：“既然想通了就好好过，遇到个好闺女不容易。”又对惊讶地看着她的薛美花说：“妹子，日子都是人过的，你自己过成啥样，日子就是啥样，这一个家全赖女人操持，小宝现在会挣钱，你再把家操持好了，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薛美花依旧没没说话，点头的力度却很大，眼里带着泪花。
    走的时候素琴给他们拿了一套六个碗六个盘子，赵小宝本来说什么也不肯要，后来小茜说就当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这才收下了。
    两人离开后，素琴对向东说：“她要是生到咱家，再丑也不可能活成这样。”
    “是啊，穷死咱也不会把闺女当牲口跟别人换。咱家小芬跟小菊也是从小搁山窝儿里长大的，嫁到外面照样当老师。”更别说小茜了，简直是他们全家人的骄傲。
    六月初十是三沟的集，向宾也来了，他现在一有时间就会跟着帮忙，白拿了那么些瓷器，他总恨不得多帮一些。更是在集上看见了小菊，她现在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还往集市上跑。
    小茜赶紧将人扶到摊位后面，素琴也道：“这人挤人的你怎么出来了，万一挤着一星半点的可怎么好。”
    “我来买几个盘子。”小菊一手扶着腰，挺着个大肚子的模样甚是辛苦。
    “张宝利呢，怎么叫你自己来拿？”向宾问。
    “他忙”，小菊道，“大嫂给我选六个盘儿呗，要好看点的。”
    “中，你歇着，嫂给你弄好喽。”素琴说着，给她挑了套小雏菊碎花的包好后递过去，“你一个人能拿的了吗？”
    “没事。”小菊作势要掏钱，素琴怎可能会要，“快别磕碜你大嫂了，这几个碟子还值当要你的钱？”
    最后是向宾一手抱着盘子，一手扶着小菊的胳膊把人给送家去的。
    小菊还想再逛会：“时候早呢，我还有东西没买完，不回家。”
    “你要买啥跟我说，我去给你买。”向宾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放心，“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不知道自己快要生了啊。”
    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人到了家门口，小菊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还抱怨回来忒早了，她都没怎么逛呢。
    钥匙插进锁眼里便“咦”了一声：“我忘锁门了？”
    她明明记得出来锁门了呀。

 第240章 诡混

    “不会有小偷吧。”向宾心生警惕，交待小菊先别进去，他自己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快走到二门的时候，才惊觉不对，那屋里嗯嗯啊啊的，分明就是干那事儿的响动。
    小菊不在家，张宝利在跟谁干那事儿呢？
    向宾一瞬间怒气直冲脑门，砰的一脚踹开里屋门，然后就看见张宝利压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女人，两个人都光溜溜的，显然被踹门的声音吓到，忙不迭的扯着被子往身上裹。
    “四……四哥？你咋来了？”张宝利看见向宾，脸色青白交加。
    “你个畜生!”向宾狠骂了一句，扬起手就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盘子砸在了张宝利身上。
    他躲得快，倒是没被砸实，只是盘子角撞在炕沿的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瓷片给他胳膊上划了道口子。
    “哎呦!我滴妈哟!”张宝利就跟要他命了似的嚎叫。
    小菊听见动静跑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己声称出去谈事的丈夫，此刻正光着半个身子，捂着胳膊，扯着嗓子嚎，在他身边的女人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扯被子，企图往张宝利身后躲。
    “你……你背着我找女人？!”小菊气的发抖，伸出手指着炕上两个人，恨不得上去撕了张宝利和那个女人。
    “你咋突然回来了？”张宝利只觉得流年不利，本来想的好好的，小菊赶集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乐呵完了再把女人送走就是，谁也发现不了，谁知道她刚出去就回来了。
    “张宝利你个天杀的!”小菊气的狠了，抓起墙角的笤帚就往炕上两人身上招呼，嘴里还喊着：“我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打死你！打死你！……”
    张宝利被打的吱哇乱叫，他想躲又因为没穿衣裳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得任凭笤帚往身上招呼。
    向宾赶紧上前拦着，他倒是不心疼张宝利，就怕小菊月份大了这般激动会动了胎气。
    “赵小菊你这个泼妇，敢打你老爷们！”张宝利身上挨了好几下子，疼的厉害，也被打恼了，开始破口大骂。
    小菊正在气头上，向宾顾着她的大肚子又不敢生拉硬拽，一时间还真拦不住她。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许是张宝利被打的狠了，条件反射推了一把，小菊一下子没站稳，后退好几步，结结实实的蹲了个屁股蹲。
    若是寻常这一摔根本不碍事，可她现在身上揣着一个呢，哪禁得起这般，捂着肚子哀嚎一声就起不来了。
    “小菊！”向宾反手给了张宝利一拳，飞扑过去看小菊，已经有殷红的液体从身下慢慢流出来。
    “小菊！你怎么了小菊！”向宾大惊，想把人抱起来却根本抱不动。
    小菊满头满脸的汗，疼的嘴唇都白了：“哥……我疼……肚，肚子疼……”
    张宝利反应过来也扑过去，总算他还知道这是她媳妇怀着他的孩子，跟向宾两个人合力把小菊抬了起来，看着满手的血，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你可别吓我……”
    向宾狠狠推了他一把：“快去找车送医院！”
    张宝利这才反应过来，胡乱套了条裤子，连滚带爬的跑去出找车。

 第241章 张母

    小茜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小菊已经在手术室里了，外头向宾绕着手术室的大门焦急的走来走去，张宝利蹲在一旁双手抱着头，脸上有不明显的淤青红肿。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素琴小跑着过来，担忧的问。
    “问这个畜生！”向宾红着眼睛瞪着张宝利，“他把小菊推了个屁股蹲就见红了。”
    “啥？”素琴简直不敢相信，“她大着肚子呢你咋能打她？！”
    “我不是故意的”张宝利自知理亏，小声的辩解，“我那是……那是被她打的急了……”
    “是不是出啥事了？”小茜听出些不对味儿问四哥，“哥你不是送小菊姐回家吗？”
    向宾狠狠剜了张宝利一眼，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越说越生气，差点再对张宝利动手。
    在场三人听了也是气的不轻，素琴直接上去给了张宝利一个大耳瓜子，这巴掌早在他夹在小茜小菊两姐妹中间搅的家宅不宁的时候，素琴就想打了。
    “我家妹子给你生孩子，你就这么对她的？那女人是谁？她在哪？我倒要问问她偷别家汉子是谁给的脸！”
    张宝利捂着半边侧脸，心中亦是恼怒，这半天他都挨了多少打了，就算自己做的不对，也不至于人人都来给他两巴掌吧。
    “我哪知道？就是外头歌舞厅随便找的……”那女人早在小菊见红混乱不堪的时候跑了，张宝利根本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外头随随便便找的女人你就敢往家里带？”素琴气不打一处来，又想挥巴掌了。
    “那不然呢？”张宝利为自己辩解，“她怀孕不能总叫我忍着吧，就找人发泄一下，又不是要抛妻弃子，谁知道她回来那么早，原先不也没事么……”
    听这意思，他还不是头回干了，向宾气的上去狠踹两脚，怒吼：“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张宝利猝不及防被踹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这话怎么说的？咋还打人呢？”收到消息的张宝利母亲赶到便见这一幕，嚷嚷着跑过来赶紧扶起儿子。
    “妈”张宝利见到她就叫了一声，那个委屈劲儿就不像个大男人。
    “宝利，你这脸咋成这样了？”张母近看张宝利，更是心疼的叫出来，“这都是咋回事啊？谁打的？”
    张宝利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赵家众人。
    张母立刻明白，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把张宝利护在身后，冲着赵家几人发难：“我说亲家舅子，有啥话不能好好说？这么动手是几个意思？欺负我们张家没人了是咋！”
    向宾看见张宝利躲他妈后头那熊样就来气，恨不得上前再给他两脚，被向东伸手扯住：“您问您儿子，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今儿小菊没事还好，要是她有什么危险，我绝不与你们张家善罢甘休！”向宾恨恨道。
    张母看对面气势汹汹的几个人，又看看明显有些心虚的儿子，眼珠子转了一圈，拉着张宝利到墙边的角落，母子两个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小话。
    等再回来，明显换了副面孔：“这事儿闹的，你看看……等小菊出来，我让宝利好好给她赔不是，呵呵呵……”
    “哼！”向宾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其余几人都没理她。
    张母受了冷眼，又忍不住为儿子说话：“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宝利，他当时被打的急了，就那么轻轻推了一下，谁知道会出事呢……”
    “怎么？你儿子背着媳妇偷人……还有理了！”向宾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气的发抖。
    “哎，我也不是这意思，不过男人嘛都有那个时候”，张母态度倒好，只是说出的话实在毁人三观，“怀胎十个月，那啥……难免的嘛。”

 第242章 男人

    “就是的，我就临时找个人发泄一下，又没干啥对不起小菊的事儿，你们何必这么纠着不放。”张宝利见有人撑腰，也硬气起来。
    “这还不叫对不起小菊？”向宾简直被他气的七窍生烟，指着手术室的方向怒吼，“我妹妹可还在里头躺着呢！”
    “安静点！”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手术服的护士从里头出来不满斥责，她扫了一圈，看向在场几个男人，“谁是赵小菊家属？她要生了得做手术，家属过来签字。”
    “我，我是她丈夫。”张宝利凑到前头。
    护士指挥着让他在各种手术通知单上签字。
    “我妹妹咋样了，有没有危险？”向宾急急问。
    “这就要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是张母。
    “医生，小菊她……”
    “行了，没事别大吵大闹的。”护士一个都没回答，拿着签好字的手术单子又进去了。
    手术室外众人都没心思吵了，一个个探着脑袋往里瞧，谁也没注意，小茜不知道何时在手上拿了跟铁棍——是坏掉的小半截听诊器——悄无声息的踱到张宝利身后，照着后脊梁就抽了上去。
    “我叫你没干啥！”
    “叫你推她！”
    “叫你找女人！”
    ……
    小茜边说边抽，小铁棍雨点似的打在张宝利的身上，在场谁都没反应过来。
    “哎呦妈耶！”张宝利哀嚎一声，不住往旁边缩着身子躲避，“你这个疯女人……快停手！”
    小茜步步紧逼，一边下死手一边念叨：“骂我？还敢骂我！”
    又是噼里啪啦十几下：“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张宝利瞬间想起之前在承远大街上挨的那顿蒙头揍，感觉身上挨打的地方更疼了：“别打了别打了！妈！妈哟！”
    张母终于反应过来，从后面抱起小茜的腰就给她抡了出去，论力气，膀大腰圆的张母自然比小茜大的多。
    小茜后脑勺险些撞墙，被向东眼疾手快给抱住了，稳住身形，同时挡住了张母挥过来的巴掌。
    “你们……你们别欺人太甚！”张母气的发抖，又赶紧转身去看儿子，“儿啊，没事吧，疼不疼……”
    “赵小茜你这个夜叉！”张宝利一边捂着伤处哎哎叫，一边对小茜怒目而视，“我就知道之前那事是你找人干的！你给我等着！”
    向东把小茜护到身后，冷冷开口：“等着什么？我看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张宝利抬眸，不经意间对上向东如刀般的眼神，不自主打了个冷颤，气势消了大半。
    “你们这帮土匪！”张母又气又心疼，“宝利啊……哎呦我的儿子……走咱去那边等着，咱不理他们啊……”
    张母说着把人扶到远离手术室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张宝利露在外头的胳膊脸上，都是一缕缕的红色小条条，小茜抽出来的。向宾他们看着，才总算解了点气。
    约摸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手术室门打开，一群人全凑上去，小菊先被推了出来，向宾几人赶紧扑过去看：“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怎么还不醒？”
    “没事，手术很顺利。”一旁的医生开口。
    紧跟着出来的是孩子，由护士抱着。张宝利母子直奔过去：“我儿子呢？我儿子咋样？”
    “是女孩”，护士略倾了倾身子给他们看，“母子平安，放心吧。”
    “啥？叫我瞧瞧？”张母不顾护士的反对，当即拆开婴儿的小包被，把小婴儿的下半身露了出来。
    确认是女孩，她脸上的兴奋全消，不满的撇了撇嘴：“还真是个丫头。”

 第243章 悲哀

    在医院住了三天，剖妇产的伤口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痛，小菊刚由大嫂陪着在走廊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小茜已经切好了一个苹果等她。
    “回来了”，看到人，小茜笑着把水果递上去，“来吃苹果。”
    小菊听话的拿起一块，慢慢吃着。
    医生说产妇多吃点水果好，小茜便给她买了许多，小菊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是吃着吃着，不自觉又掉了眼泪。
    自从出生那天知道是个女娃，张宝利和张家人一次都没来看过，小菊想想只觉得心酸，又不免想到生之前家中撞破的那一幕，更是伤心难忍。
    “哎呦，咋又掉眼泪了呢？月子里不兴哭的，快别哭了。”送饭进来的李彩凤看到自家闺女掉眼泪，赶紧上来劝哄，“刚给你熬的鸡汤，妈给你盛一碗喝。”
    “嗯。”小菊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她也知道不能总哭，可就是忍不住。
    “在你三哥家熬了小半天呢，肯定好喝。”李彩凤边说边给小菊盛汤，又给个小勺让她自己抱着喝。
    “茜也来一碗吧，我熬了好多的。”说着又要给病床边的小茜盛。
    “我不喝三婶”，小茜摆摆手，“别忙了您，坐下歇歇吧。”
    “哎。”李彩凤应一声，在病床边坐下便开始唉声叹气：“这个杀千刀的张宝利，早知他是这种人，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嫁给他。”
    小菊刚好一点的心绪，又被她妈这一句话给激出来了。
    “快别说这个了”，素琴忙开口岔过这个话题，“医生说小菊恢复的不错，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李彩凤点点头：“好在我闺女没出什么大事儿，孩子也平安生下来。”可一想到张家人不满女孩一次都没来看过，又觉得堵心，“再怎么说也是他亲骨肉，真就忍心不过来瞧一眼？！”
    向宾不忍小菊伤心，曾去张家找过，可那个张宝利躺在床上，嚷嚷着心口难受、又是身上疼的，连床都没下，张母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的表示赵家人肯定把她儿子打坏了，得养着。
    “三婶，等小菊出院，咱把人接回家去坐月子吧。”小茜开口。
    “啊？接家去……”李彩凤有点拿不定主意，本来么，媳妇儿坐月子就该婆婆照顾的，接到家里去那就是不叫张家管了，得自己照顾。
    “是得接过去”，素琴也道，“女人坐月子最忌调理不好”看张母如今这作为，只怕即便肯伺候小菊月子，也不会好好的，“月子里亏了是会坐下病的。”
    “咱家恁远，万一再招点风啥的……”李彩凤犹豫。
    “到时候叫三哥给送回去”，小茜道，“从医院门口接了直接送家门口，而且这季节也不冷，姐你说呢？”小茜问小菊的意见。
    “反正我不回张家。”小菊恨恨道。
    “就是啊，咱家都好，我也能帮着照应，就回家去吧。”素琴道。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闺女，李彩点了点头：“中，就回家，他张宝利不是不来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的闺女和媳妇儿了。”
    小茜听这话暗自摇了摇头，若是按她的脾气，这张家不回也罢，直接离了婚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可是三婶的意思显然并非如此，真要跟张宝利一家纠缠不清，往后不定多少委屈等着呢。

 第244章 劝说

    小菊回来已经一周了，回到自小长大的熟悉环境，再加上家里人的悉心照顾，她整个人情绪好了很多，再也不像在医院的时候动不动掉眼泪，每日里就是逗着小婴儿玩儿。
    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家里人都“妮儿”“妮儿”的叫着，因着跟三哥家的小锡没差几个月，林红霞还给送了不少小锡儿的东西给妮儿用。
    小茜过来的时候，李彩凤正在院子里洗孩子的尿布。这还是小茜专门买的柔软的棉布，裁成一条条的给孩子当尿布用的。
    “小茜来啦。”李彩凤见到她笑容相当灿烂，知道自家妮儿如今用的不少东西都是小茜买来的，小菊住院的钱更是向东给垫的，她们没张罗还，向东和素琴也都没开口提。
    “三婶，我来看看小菊姐。”小茜笑道。
    “在里头呢，你快进去吧。”李彩凤胡乱抹了两把湿淋淋的手，给她挑开门帘子。
    一进去便是一股热气，如今才八月底，夏季的暑气还没完全过去，小菊的屋子却挂着棉门帘，真真闷热难忍，这夏天坐月子可真受罪。
    小菊靠坐在窗边，正摇着小手绢轻轻的给小婴儿扇风。
    “妮儿睡了？”小茜过去先看了小孩儿一眼。
    “嗯。”小菊点点头，压低着声音说：“屋里太热，都有点起痱子了。”
    “三嫂那里有痱子粉，回头我给你拿些来。”小茜也很小声的道。
    “你买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小菊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想当初她跟小茜争张宝利闹到那个地步，她自以为赢了小茜，可如今再看两人境遇，真是天差地别。
    小茜知道她叹息什么，便也跟着开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就要开学走了，有些话不想一直憋着，就过来了。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小菊看着妮儿，眼睛却透过孩子仿佛看向了别处，良久才喃喃的开口，“你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小茜气不打一处来，忍着心绪问：“你真这么想？”
    “我知道你觉着我这么想不对”，小菊又叹气，可这是事实，若她生的是个儿子，张宝利还会不闻不问吗？自己也不会是如今的境遇，“不过你放心，妮儿是我亲生的，我肯定疼她。”
    小茜心道自己放不放心的有什么重要，关键是这孩子的父母，她想了想缓缓开口：“要是张宝利一直不来呢？”
    小菊沉默半晌，终是摇头：“我不知道，小茜，要是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离婚。”小茜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个字。
    小菊一时怔愣：“真就……就到了这地步？”
    虽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可这样的婚姻，要它还有什么用。小茜索性敞开了说：“在你怀孕的时候出轨，在你大着肚子的时候对你动手，在你生了闺女之后对你不闻不问，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到什么地步？”
    “可是真离婚了，孩子怎么办？我往后该咋活呀！”
    “自然是带走了”，小茜道，“你舍得把孩子留给那家人？”
    “当然不行！”小菊一时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话出口赶紧去看妮儿，还好没给吵醒。
    “那不就结了”，小茜道，“你有手有脚的，咋不能活，再说了孩子搁在家里，咱这么一大家子人还能不管她吗？保管给养的白白胖胖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小菊实在犹豫，她从没想过离婚，纵使张宝利做下这些事，她想的也是狠狠抽他一顿解气，然后张宝利再做出些低姿态来哄哄她，把她们母女接了回去便罢。
    “他如今对你做出这些，日后难保不会对你做别的”，小茜颇有些语重心长，“姐，日子是过的不是熬的，纵使他给你道歉来接你，就能保证他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的跟你过日子吗？需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都改不了吃屎。趁着你现在年轻，离了他往后还能有无数可能，不看别的，就说咱们村赵宝弟，都被家里逼到那个地步了，如今不也好了吗？”
    “可是……可是我跟她也不一样啊……”小菊整个人慌乱无着的，嘴里念念叨叨，“怎么就到了这步呢，不至于的，不至于……”

 第245章 第一次见面

    1986年的秋天来的格外晚些，小茜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阵阵暑热仍未褪去，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短袖长裙穿梭来去的人们。
    推开小书店的门，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书店里早装了空调，一开始赵宝弟怕费电不肯用，后来小茜说是为了吸引顾客来买书，她才肯时时开着。
    “你回来啦。”赵宝弟看到小茜很是高兴，忙不迭的就要把这一个多月的营业账本给她看。
    “不着急”，小茜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大袋东西，“这些是家里托我给你带的，还有信。”
    袋子里是山楂干，赵小宝专门摘了切好又晾干的，赵宝弟从前最爱喝这个泡的水。
    “上京啥没有啊，还叫你这么远背来。”赵宝弟双手抱着山楂干，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值什么”，小茜摆摆手，这一小包东西也的确不沉，“小宝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的”，赵宝弟早收到了弟弟的来信，很为他高兴，“美花是个好的，我只盼往后他俩好好过日子。”
    说话间顾湛过来了，他这阵子忙，连写信都不如从前频繁了，这会能出来也是覰着空子抽出来的片刻功夫。
    他是来给小茜送钱的。
    宋君樾和婷婷都开学走了，宋君樾考上了江城的一所大学，虽算不上重点，但也是一类本科，宋家父母都很高兴，宋君樾能逃离上京远离父母身边，自己更高兴。婷婷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
    顾湛带过来两个红包，是上半年的补课费和两个人的谢师礼，加一起两千多块钱。
    小茜捏着最厚的一个一千块的红包，有些啧舌：“真的是方女士给我的？”
    看方女士从前对自己的态度，小茜不相信她真会给自己这么多奖金，更何况小书店出事后，她就不教婷婷了。
    “小财迷”顾湛看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忍不住伸手扯她的小脸，“是婷婷非要她妈给的，听君樾说闹了好几天。”
    小茜笑：“他俩能考上自己满意的大学，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可惜，以后都没有了。”
    “怎么，你小老师还没当够呢？”顾湛揶揄，“还是说舍不得这么个赚钱的机会。”
    小茜把红包收起来，准备等下存去银行：“要还有这么大方的家长，也不错啊，而且他俩在的时候多热闹呀。”
    顾湛想想也是，孙俊那事儿若没有宋君樾后果不堪设想：“我过阵子要去出任务，可能很久不能回来，我会叫虎子他们时常过来看着点的，你自己也小心。”
    “又要走了吗？”小茜有点失落，她跟顾湛都一个暑假没见了，如今才见上他便要走，“是不是还跟上次似的不能跟外界联系？”
    “倒是没有那般严格”，顾湛道，“不过这次可能去的久一点，有机会我会给你写信的。”
    “嗯”，小茜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顾湛不忍看她失落的模样，就故意说些高兴的事儿哄她：“这次回家收获颇丰吧，你大哥的瓷器铺子怎么样了？”
    “挺好的。”果然说起这个小茜便高兴起来，“进展顺利，每天都能卖到钱，要是赶上集市，还能卖的更多。”
    说到集市又想起小菊那糟心事儿，小茜心下叹息，也不知自己走前说的话小菊能听进去多少。
    “怎么？”顾湛疑惑。
    “还不是我那姐夫……”小茜把张宝利的事儿简单说了，忽然想起什么，看着顾湛问：“张宝利曾经被人套麻袋揍过，是不是你干的？”
    她也是在医院揍人时听张宝利话音不对，后来问过大哥才知道，那天她在小巷子里踹了张宝利跑出来后，张宝利又被人套麻袋揍了，张宝利一直以为是小茜找人干的，可小茜也是才知道这事儿。
    之前她记不清了，现在想想当时跑出巷子遇见的那个迷彩青年可不就是顾湛么。

 第24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谁？”顾湛一时间没把这名字和人联系起来。
    “就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在小巷子里企图占我便宜，被我踹过那男的。”小茜道。
    顾湛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不禁失笑，而后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张宝利啊，你姐夫？看来我揍他这顿不亏。”
    “可不是”，小茜撇撇嘴，“当初跟我纠缠不休，如今娶了小菊还……”话到嘴边突然顿住，看着顾湛略带玩味的神情，小茜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就见顾湛凑近了，突然开口：“他怎么对你纠缠不休了，详细说说。”
    小茜抓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有些心虚：“陈年往事了，有什么可说的……”
    顾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我想听。”
    “哎呀我忽然想起来，还有账没算呢。”小茜大叫一声起身就要跑，被顾湛一把搂住腰给扯了回来，还威胁：“你要是不说，我只能去问赵宝弟了，她跟你同村，当年的事儿想必知晓。”
    小茜无语，她找了赵宝弟来，倒是叫顾湛快把自己的老底掏干净了，没办法，只能避重就轻的跟顾湛说了。
    “你竟然为了他跳河？！”顾湛表示实在不能忍。
    “不是不是”，小茜连连摆手，“是跟小菊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不是为了他跳河。”
    “那辍学呢？是你干的吧！”顾湛冷着脸。
    小茜那个冤哦，她又不能说这些都是从前那个赵小茜干的，只得好声好气的哄人：“我那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咋会干出那种事儿的，想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好笑吗？”顾湛斜覰着她严肃的摇摇头，“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没想到咱们一心搞钱的赵老板还有那么痴心难付的时候。”
    “我不是……”小茜想哭，她好好的提什么张宝利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小茜仰着头在顾湛唇角轻轻亲了一口，柔声撒娇：“你吃的什么醋嘛，那个张宝利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抵不上，我从前是年少无知，现在才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你呢。”
    顾湛被那句“喜欢你”成功取悦，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忍着，想诱她多说几句，便故意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比不上你。”
    “后面那句。”
    小茜心下了然，不禁有些好笑，但还是重复道：“我说我喜欢你，全心全意。”
    “什么？”顾湛故意道，“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小茜大声重复。
    顾湛已经压不住唇角的笑了：“再说一遍。”
    小茜索性抱着他的脖子，凑近了耳边笑着念叨：“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顾湛终于绷不住，搂着小茜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门口响起男人的声音，小茜蹭的从顾湛身上起来，看到周震远微有些不好意思：“周叔来了。”
    “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周震远视线扫过顾湛，往里走去。
    “周先生来的还真是巧啊”顾湛颇有些阴阳怪气，小茜一回来他就路过，之前回家一个月也没见周震远过来。
    周震远不理他，只笑着跟小茜说话。
    “从家里带来的枸杞，您尝尝。”小茜拿出小包裹，这是周震远之前闲聊时提起的，小茜这次回家就给他带了些。
    “记忆里的味道啊”，周震远深深闻了一下，笑容可掬，“多谢，那我就收下了。”
    旁边传来顾湛的一声冷哼，周震远就当没听见。
    小茜颇有些无奈，这两人也不知咋回事，彼此看不顺眼，每次周叔来若遇上顾湛，气氛必定奇奇怪怪的。
    虽说林红霞提起周震远就冷脸，但小茜不知为何，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第247章 劝

    顾湛离开有一个多月了，只在半月前给小茜来过一封信，说是一切妥当让她不要担心，此后便没了音讯，小茜知道他要执行的许多任务都是保密的，尽管担心，依旧告诉自己要淡定。
    周震远还是常来，顾湛离开之后他反倒在此呆的更惬意了。
    除开周震远，便是卫季扬时常过来，他不知怎么得知了顾湛离开的消息——反正小茜是不信他口中说的是顾湛拜托他常来的话——打着保护的名义常来小书店坐坐。
    奇异的是这两人倒相处的不错。
    “好几天没见着小卫了”，周震远几天不见，还感叹起来了。
    “啊”，小茜随口应了声，也不知这俩人是哪里来的缘分。
    “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周震远道，“你真不考虑考虑人家，其实顾湛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周叔”，小茜打断他，颇有些无奈，“您总这么说，该不会是为了周颖？”
    “小颖早不要他了”，周震远把“怎么可能”四个大字都写在脸上，又颇为认真的对小茜说：“你真不考虑考虑？周叔是过来人。”
    小茜心道顾湛要是知道你趁他不在挖他墙角，回来不定要怎么针锋相对呢。
    “您别再说这样的话啦”小茜半开玩笑似的道，“我要恼啦。”
    “哎”，周震远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表示：“年轻啊，听不得劝。”
    “小茜，有你一封信。”赵宝弟从邮局寄钱回来，带来了小茜的信，周震远瞧见了，眼神一黯。每次涉及到小茜的家里，周震远都是一副落寞神情。
    小茜心里明白，也不戳破，自顾自拆开信读起来，片刻后一声叹息，小菊到底回了张家，张宝利去三叔家接的，你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外头找女人，她就答应回去了。
    “怎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周震远见状问。
    “挺好的”，小茜笑笑，她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到底是人家自己的日子，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过。
    赵明珠来店里的时候，脸上带着不明显的伤，被头发遮住一些，细看还是能瞧出来的。
    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小茜对面谈笑风生的周震远，冷笑一声：“我说呢怎么开得起书店，原是攀上大款了。”
    周震远蹙了蹙眉。
    小茜不知道她在哪受了什么委屈，跑到这来撒野，顿时脸色一沉：“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赵明珠自顾坐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来找卫季扬。”
    “我这儿又不是他家，请你出去。”小茜毫不客气的道。
    赵明珠斜眼在周震远和小茜身上逡巡一圈，意有所指的开口：“赵小茜，你都有人了，成全我和卫季扬不行么？”
    小茜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扯着赵明珠就往外赶：“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哎呀！”赵明珠惊叫，似乎被扯得痛了，顺着小茜的力道踉跄两步又稳住身形，剧烈的反抗起来：“你放开我！赵小茜！放开！”
    小茜懒得跟她废话，只一味扯着她往外走。
    赵明珠被逼的急了，举起胳膊要打，却在落下的时候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
    周震远面寒如霜，盯着赵明珠，话却是对小茜说的：“需要我找人处理一下吗？”
    小茜不知道他的处理是怎么个法子，但顾念着那点儿亲戚情分，心道还是算了，不值得闹大。
    她刚要开口，赵明珠却抢在前头，突然泄了力道，几乎是跪扑倒两人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小茜，小茜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青紫交加，具是受伤的痕迹。

 第248章 死心

    小茜不知道她在上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但看她从头到脚打扮的时尚漂亮，满以为她是找到了什么好的工作，如今见这一身的伤痕，却是不禁双眉紧蹙，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我买火车票送你回去吧”，小茜放缓了声音，“大伯他们都很担心你。”
    “不！我不回去！”赵明珠疯狂摇头，“我要见卫季扬，我一定要见到他，小茜就当做姐姐的求你，你让我见见他啊？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小书店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看到这场景也太不像样，小茜去扶人：“你先起来，跟我去里屋说行吗？”
    “不！不要！”赵明珠推拒着不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又来这招，小茜无力扶额，顾及着赵明珠浑身的伤她又不敢使力，一时左右为难。
    赵明珠还在不停的哭求：“让我见他一面，一面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忍的……求你了，就让我见见卫季扬吧……”
    “你要见我做什么？”小茜正考虑要不要强行把赵明珠拖起来，熟悉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卫季扬推门而入。
    赵明珠看他的眼神，就像黑暗之中看见了光：“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赵明珠跟着卫季扬去了小阁楼上说话，底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赵宝弟先开了口，她是有些震惊的：“明珠她，她咋成这样了呢……”
    还记得小时候她见过跟着父母来赵家峪的赵明珠，一身簇新的衣裳，崭新锃亮的小皮鞋，在当时的赵宝弟眼里，她就跟小公主似的光鲜耀眼，过着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实在难以把刚才满身是伤扑在地上哭诉的女人跟赵明珠联系到一起。
    小茜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周震远约略也猜到了赵明珠的身份，本以为小姑娘的家人都像红梅般善良淳朴，不想竟也有这样的。
    但是年轻人之间的纠葛，他也不好掺和，周震远站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有什么麻烦，记得跟我说。”
    “没事儿的周叔”，小茜有些歉意，“她是我表姐，脑子不清醒，说的那些话您别放在心上。”
    “嗯”，周震远拍拍她肩膀，点头离开。
    两人不知道在小阁楼上都说了些什么，直到暮色四合才一前一后的从里头出来。
    赵明珠整个人都萎了，像丢了魂，如行尸走肉般的一步步走出去，嘴里一直喃喃着：“不值了，不值了……”
    小茜叫她也跟没听见一样，就这么消失在视野里。
    “她没事吧？”小茜问紧跟着出来的卫季扬。
    后者略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当初的一念之差，却给自己和小茜招惹了这么个甩不掉的麻烦，想想真是可笑。
    “没事，她以后不会再来闹了”，卫季扬道，“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小茜有点好奇。
    “事实罢了”，卫季扬道，他不过是把赵明珠那点朦胧的希冀拆开了碾碎，让那些无妄的痴念再无可能，把残酷的真相摆在她面前罢了。
    小茜没再追问，她想起赵明珠那满身的伤痕，不知道得了这个结果，她会不会死心回去。
    不过事实还是叫她失望了，小茜在写给家中的信里旁敲侧击的问了，却得到赵明珠并未回去的消息。
    但上京也再寻不见她的身影，真如卫季扬所说，那日之后，赵明珠再未来过。

 第249章 收复失地

    程勉之国庆节要结婚了，他今年六月毕业，本来打算毕业就结婚的，但是五月份的时候张志洪一家搬走了，程庭润把家里很多的生活设施都做了改造，婚期便定在了国庆节。
    如今程勉之的新房在宽宽绰绰的西厢房，整个房子都按照婚房的风格重新进行了装修，还安置了一套土暖气，也就是一个小锅炉，装在倒座东头那间屋子里。家里所有的房间都装了暖气片，包括住在倒座房的那对老夫妇，老夫妇因此主动要求承担了烧锅炉的事，冬天家里全天都能有热水。
    赵建业一家再次受邀来到上京，上回素琴和向东没来成，这次程婷润父子反复交代，要向东和素琴一定得来，小茜也是极力帮腔，她在上京不能回家，就希望全家人可以到上京团聚。
    这次，终于是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除了刚出生几个月的小锡实在来不了，唐秀芸留家照顾，连三岁的小胖墩小铭都带上了。
    没见了张志洪，向南身心舒畅，他还记着上次参观师大回来，不过说话声略大了些，这人便嘴里不干不净的找茬，如今这家人提前搬走，就问这件事，程庭润笑呵呵的给他们说了一遍。
    按当初和张志洪达成的协议，他还有几年可住的，可一家人都厌恶死了这人，尤其是赵玲玲，提起张志洪就来气，一分钟都不想多看见他，所以赵玲玲这两年一直致力于把张志洪提前赶走，见天的找张志洪两口子的茬，没让他们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赵玲玲有个堂哥，去年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比赵锡还能闹腾，哭起来震天响，赵玲玲便见天的邀堂嫂来家里做客。孩子晚上不睡，哭夜，赵玲玲和她堂嫂就抱了孩子到外间晃悠，把张志洪折腾的整夜不能睡，小家伙儿拉屎拉尿全都在外间靠张志洪那边，张志洪敢张嘴说一句难听话，就算是捅了马蜂窝，赵玲玲能连挖苦带损不带脏字地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乐桂英一辈子被张志洪给掂兑得半点脾气都没，每次都是拉着张志洪让他少说两句，结果被有气没处撒的张志洪劈头盖脸骂一顿。
    张志洪的儿子和他不对付，除了中秋节和过年，平时很少来，儿媳妇更是从没露过面。他还有个闺女张乐乐，脾气倒是得了她老子真传，过来替自己爹出过两次头，可她再泼，在这里到底不是正主儿，赵玲玲三句话就能把她给噎个半死。
    程勉之的同学朋友们也不时来喝酒做客，就在张志洪他们住的那间房子的外间，闹到半夜，各种折腾，张志洪如果出来倚老卖老或装病吓人，马上就是一顿嘲讽，都是磕碜他几十岁的人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给自己挣到，赖在别人家老宅里不走，居然还好意思出来现眼。
    张志洪被气得半死，也装过一回病住院，张乐乐来找程勉之理论，差点被赵玲玲抽，最后又闹到居委会和派出所双双出面，赵玲玲比张乐乐表现得更委屈，扬言自己公公因为老宅被人占，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已经给气出心脏病来了，她怕公公出事，把公公送回老家休养，现在病情加重，马上就要接回来住院治疗，她正要找张家给出钱看，然后就拉扯着张乐乐，不给钱不让走人。
    从那以后，张乐乐也来得越来越少。
    今年四月份的一个晚上，张志洪不知道在哪儿喝了酒回来，走路时有点不稳，不知怎么就撞在了去厕所回来的赵玲玲身上，倒座房老夫妇听见动静出来看时，正好看见了张志洪和赵玲玲撕扯、赵玲玲惊恐又愤怒地大骂张志洪“臭流氓”、然后抡起随手抄来的东西砸在张志洪身上的一幕。
    那次真是闹的天翻地覆，赵玲玲外套上的扣子掉了一颗，张志洪被抓了个满脸花，程勉之气的拿了菜刀出来，说要劈了“姓张的老杂种”，好不容易才被听到动静赶来的邻居拉着，最后再次闹到派出所，倒座房老夫妇躲躲闪闪地在民警那里做了证。
    乐桂英那天去儿子那里看孩子还没回来，等他们得到消息赶来，程勉之已经把张志洪的东西全都都扔到了大门外，看到他们一家回来，破口大骂，抡起椅子就砸过去……
    一周后，张乐乐带人来搬走了张家的东西，程家的西厢房宣布全部收复。
    当时程庭润带着几个学生去大山里修复古文物了，半个月后他回来，倒座里的老夫妇和儿子一起过来跟他协商：他们在单位原先住的平房现在正准备翻修，儿子单位也正在说集资房的事，他们得再在这里住些时候，单位和儿子的集资房只要任何一边弄好，他们马上就搬走。
    程庭润答应了，但说了期限，最多不超过两年，因为到那时候程勉之估计就已经有孩子了，而且小茜也该毕业了。
    程庭润说：“您也都看到了，小茜那孩子我是当亲闺女待的，她过两年毕业肯定要留在上京，还有勉之和玲玲，到时候也该有娃了，无论如何都得腾房子。”
    两夫妇满口答应，又是感激又是承诺的，今日没见着人，听说也是在积极的跑自家房子的事儿。

 第250章 婚礼进行时

    按上京的规矩，结婚前几天女孩子就不能再到男方家里来了，可赵玲玲大喇喇的性格，想起有事就跑过来了，规矩什么的一点也不顾忌。
    还有一天就要办事了，赵建业他们想看看有什么活要干，可以帮忙。
    程庭润摆摆手：“就明天把喜字和对联贴一下，其他没啥，饭店那边根本不用咱们插手，勉之和玲玲的同学同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转向林红霞：“嫂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您也看到了，我家里现在是人丁凋零，我原本的意思是想在家里摆酒席，让喜气把家给撑一撑，可孩子们都嫌麻烦。”
    这一两年上京时兴在饭店办婚事，还有很多举行集体婚礼或旅游结婚，程勉之和赵玲玲原本的打算是领了证就出去旅游，程庭润没同意，旅游结婚实在是太随意了，俩人过一辈子呢，基本的婚礼仪式还是要有的，俩人就答应举行个简单的传统婚礼仪式，完了第二天出去旅游。
    “酒席在饭店摆，家里就太冷清了些，我想让家里也热闹喜庆点。”程庭润道，“咱老家不是有结婚前压床的习俗吗？嫂子您帮忙照应着给勉之压压床，热闹热闹，也正好给我们家下一代讨个好孩子来，就像现在你们家这几个孩子一样。”
    “那都是乡下风俗，土气的很”，林红霞有些担心，“勉之媳妇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要是人娘家人不待见咋弄？”
    程庭润说：“不会，玲玲那孩子性子挺豁达的，亲家也都是好相与的人，知道是为孩子们以后好，又是那么一个花不了几分钟的简单仪式，肯定会觉得挺稀罕的。”
    “那中，你放心吧，保证热热闹闹的。”林红霞满口答应。
    小铄和小铭听说要压床，高兴的不成，直嚷嚷着不如把弟弟带来了，他俩以前在老家没少给人压床，赵家家庭和睦，日子也越过越好，俩小孩都长得好，没病没灾的，村里有结婚的都待见让让这俩小兄弟给压床。
    压床是承远一带结婚的习俗，通常是婚礼当天的晚上，有些家里人丁太稀薄的话也会结婚前三天的晚上就开始，找附近人家的男孩儿到家里，在新床上闹腾，闹的越欢实越好。
    孩子们闹腾的时候，旁边还要有新郎一个儿女双全、被普遍认为有福气的女性长辈在旁边念叨祝福的话。
    林红霞不仅是儿女双全，儿子女儿还个个有出息，算得上是十里八乡替新人主持压床仪式和搀扶新娘子最多的人之一，只要不是属相犯冲，娶媳妇的人家都会请林红霞。
    搀扶新娘子这个仪式本身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年龄稍长、儿女双全、丈夫健在、属相相合的喜娘搀扶着新娘子跨过新郎家的门槛，把她领进新房里，通常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
    但这个仪式里面包涵的寓意却很深远：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路，进什么样的门，过什么样的日子。
    凡是娘家本来就是赵家峪的新娘子们，几乎都会提前跟婆家要求，请林红霞搀着进门，让林红霞看着压床：其实比起还没影儿的儿子来，她们更希望自己成为林红霞那样被丈夫尊重怜惜、儿女孝顺有出息的有福气的女人。
    小茜听说要给程勉之压床，也是兴奋的不行，她还没亲身参与过这个仪式呢，之前三哥结婚她不在家，四哥的婚礼虽然赶上了吧，但女方那边找的别人，而且接亲当天闹了那么一出，也没心思看什么压床。
    小铄小大人一般拉着小茜的手说：“先吃饭小姑，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开始压床呢，到时候我拉着你，可热闹了。”他可是有老压床经验的大小伙子呢。
    小茜好笑不已，捏捏他的鼻子答应：“好嘞，那小姑可就跟着我们小铄了。”
    “嗯！”小铄重重的点头，一手牵着小茜，一手去拉胖小铭的手：“弟弟也跟好了哦。”
    “喔~”胖小铭使劲儿点头。
    八点半，所有人都跟着林红霞进了程勉之的新房。
    程勉之的几个朋友本来是来当伴郎的，正商量婚礼上的细节，一听说只要是童男子都可以，马上举手要求参加：“人多力量大，咱都上，把勉之的福气压瓷实点，最好给他压出一打儿子。”
    “去，你们以为我是猪啊，一次能生出一打子儿子来。”程勉之笑不得，却没阻止凑热闹的一群人。
    多少年了，家里没有这样热闹过，他明白父亲的心结，这次结婚便是越热闹越好。
    结果，一米五的新床上，挤着躺了五个大男人，中间给俩小孩空出来一小片空间，他们等会要蹦的。
    林红霞看他们都准备好了，勉强挤着坐在床沿上，拍着床头说：“送子观音娘娘，我们勉之要成亲了，请您保佑他成亲后日子顺顺利利，送他几个好孩儿吧！就跟现在这一群给您送热闹的孩儿们一样。”
    “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吧？送热闹喽。”
    小铄带头扯着嗓子大喊：“准备好啦！”
    一整个晚上，笑闹呼喊的声音不绝于耳，直要把程庭润家的房顶掀了。

 第251章 好吃

    俩孩子蹦的满身大汗，却兴奋的停不下来：“小姑，给人家压床美吧，你看我，使劲蹦使劲蹦，蹦的高不高。”
    小茜给他擦着汗说：“嗯，蹦的可真高，可别把你勉之叔叔的床蹦塌喽。”
    程勉之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担心床会被孩子给蹦塌，但听着林红霞清清淡淡却充满诚挚的的祝福语和一大群人越来越响越来越兴奋的吼叫，他自己也兴奋的跟着吼了起来。
    赵建业和程庭润站在新房门口，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抓住赵建业的手臂，颤抖着说：“以后……以后我就又有了一家人了，又有……家了。”
    经历过无数苦难都不曾皱眉的赵建业蓦然动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曾经在风华正茂时美妻娇儿环绕身侧其乐融融，一场不期而至的风云乱舞，却葬送了所有美好的一切。
    仿佛昨天还在身边细语温存的妻子转身之间便已阴阳两隔，捧在手里疼在心里的儿女一夜之间流落人海。一个曾经被身边无数人羡慕过的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对外人来说，波澜不惊，兴不起哪怕一点点涟漪，而对年届五旬的程庭润，对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赵建业而言，那是一场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勉之是个孝顺孩子，玲玲也懂事，你的福气在后边咧。”赵建业劝慰人的话不多，简单而直白。
    他对杨赵玲玲的评价是：有血性，明事理，有时候会固执，但不钻牛角尖，这样的女子能撑起家。
    赵建业从不觉得只会附和男人意见的女子就是温柔贤淑的。
    温柔是表达的方式，遇事有主见是思想和性格，强硬的态度也可以用温婉的方式来表达，这样的女子才值得尊重。
    赵建业赞赏遇事有主见的女子，赵玲玲就符合这一条，同时，赵玲玲开朗的性格也让他替程家父子高兴。
    婚礼仪式大同小异，可能原来不同地区还是有些区别的，但经过前些年那几乎是席卷全国每一个角落的、强势的文化大洗礼，许许多多的个性化风俗都被视为糟粕惨遭遗弃，各种仪式呈现出大一统的局面，具体到婚礼仪式上也一样。
    处于经济政治中心的上京，几个国际风范的鞠躬礼就代替了过去的种种繁文缛节，婚礼基本上也就成为了一个纯粹公告一对男女以合法方式结为夫妻的仪式，不再蕴涵诸多的幻想与期待。
    虽然在赵建业夫妇眼里，结定终生的大事就这样随意的一弯腰就算完事了实在太过草率，但身为当事人的程庭润却在儿子儿媳对着他鞠躬时热泪盈眶，直到一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洞房，程庭润的情绪还久久无法平复。
    在程庭润心情激荡为往事伤怀的时候，小茜几个正兴致勃勃的看一群年轻人闹洞房，都是程勉之和赵玲玲的同学同事朋友，年轻爱玩，跟新娘新郎更是熟稔，他们让新郎新娘一起咬一粒用红线绑着的海棠果，每次两人即将咬到的时候，海棠果就会突然被拉起来，俩人的脸就会撞在一起，小铄高兴的直蹦：“哈哈，又没咬住！那个果子肯定可好吃可好吃了！”
    小铭拉拉哥哥的手：“喔~我也想吃。”
    小茜从旁边果盘里给他拿了一个，小铭却伸出一根白胖的小指头向前：“我想吃那个呀！”
    向南笑的不行：“那得等你娶媳妇那天才能吃，再等个二十年吧。”
    胖小铭扁了扁嘴，他也不知道二十年是多长，反正哥哥说那个果子好吃，他就可想吃可想吃了。
    结婚典礼在一对新人的同事朋友们震耳欲聋的笑闹声里结束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两家人都还兴奋着，睡也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说话。
    程勉之和赵玲玲是清晨六点的火车，出去旅游度蜜月，此外还要去看看姐姐程霁云。
    程勉之结婚，程霁云寄回来了二百块钱，人却没有回来，小茜其实对此颇为不解，即便当初在上京受了伤害，但快二十年过去了，虽说过去的怨恨不能完全消解，但到底对不起她的不是父亲和弟弟，缘何就不能跟家人团聚呢？
    直到数年后，小茜知道了更多程霁云当初所经历的一切，看到她变形扭曲的右腿，才真正体会到程霁云的心情，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最信任的朋友打残了身体，如花一般的生命却只能苟且在贫穷落后的大山里，委身一个跟自己丝毫不相知也不相爱的人，那种痛苦，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

 第252章 请客

    赵建业本想婚礼结束第二天就买火车票回去的，向南要上班，家里还有个小不点林红霞也不放心，向东和素琴的铺子更不好关门太久……程庭润不同意，说太折腾了，硬要他们歇一天再走，小茜也不想家人匆匆离开，还没叫他们见过自己的小书店呢。
    最后决定多留一日，第二天再走。这一日自然就是小茜的主场，早上起来吃过午饭，就带大家来了小书店。
    赵宝弟早得了消息，把小书店打扫的一尘不染，小茜也跟周震远打过招呼了，怕林红霞见着他场面尴尬，告诉他这几日先别过来，没成想却意外遇上了卫季扬。
    他进来的时候赵家人正散落在书店的各个角落，林红霞拉着小茜在小阁楼里各种欣慰叮嘱，向南翻看着架子上的武侠小说，向东和素琴看到书架板上松动了颗钉子，正找趁手的工具想给她砸实，俩小孩对门上的风铃特感兴趣，正缠着爷爷举着他们摸……卫季扬进来的时候，便见这样一副温馨场景。
    他先认出了侧对着门口在翻书的向南，带着点犹疑的换了声：“向南哥？”
    向南偏头，尽管卫季扬成熟不少，但警察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没少跟着小茜在公安局蹭饭的男孩：“小卫？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卫季扬也十分高兴：“向南哥你咋来了？小茜都没跟我说，走走我请客让我好好坐一回东。”
    向南刚要开口，听见声音的向东也从架子那头转过来了，卫季扬一眼看见，更是兴奋：“向东哥也来了？！”
    “我家里人都来了”，回应他的是小茜的声音，她从楼上下来，把家人一一介绍给卫季扬认识。
    卫季扬乖巧的挨个叫人问好，不知为何颇有些见家长的错觉，想想如今小茜跟顾湛走到了一起，又觉得胸闷。
    一番寒暄才知道赵家人是来上京参加婚礼的，程教授一家他多少知道些，只不想俩家关系竟这般要亲近。
    请客是不行的了，小茜早已安排好了，且他们一家人，卫季扬也不好总留在这打扰人家团聚，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中午小茜在雍味斋定的位置，林红霞不愿意去，非说要在小书店给大家做：“这里米面粮油齐全，我跟你嫂子一会儿就做完了，咱就在家吃吧。”
    “那可不成”，小茜立刻道，“妈您是不是担心花钱，放心啦，这顿饭不是我请。”
    “啊？那是谁请的？又是你程叔叔？”林红霞猜测。
    “也不是程叔”，小茜故意道，“您还记着顾湛不？这顿他请。”
    顾湛自然记得，他在向宾那件事上可是帮了大忙，这次上京没见着他也只以为人家忙，此刻听说他要请客，连赵建业都摇头：“怎么能让人家请呢，要说也该咱们请人家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小茜笑吟吟的。
    “对呀，而且上京的饭店那么贵”，林红霞还记得上次程庭润带他们吃的大饭店，那个金碧辉煌的哟，“怎好叫人家破费。”
    “没事，他钱多，不破费的”，小茜三言两语的插科打诨。
    向南却听出些别的意思，这又是应该、又是毫不客气的语气，怎么看也不像普通朋友的样子，上次他就怀疑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小茜。
    “顾湛是一会儿过来吗？”向南问。
    “他出任务去了，不在上京”，小茜理所当然的道，“咱们去就成了，反正走他的账。”
    小书店盈利的存折顾湛那个一直在小茜这放着，虽然顾湛多次表示让小茜随便花，但她一直没动过，还定期往里面存属于顾湛的那份利润，如今要请家里人吃饭其实是她自作主张，就花那张存折上的钱，算是顾湛请客，想必他肯定愿意。
    林红霞一听正主都不去，更觉得不合适了：“这叫咋回事呢，要不咱还是别去了，把酒席退了吧。”
    “您别生气嘛”，小茜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国家给安排的任务他必须得去，但是顾湛说了，回头当面给您赔罪。”
    林红霞气的想打她：“这丫头，咋说话呢，妈的意思是说……”
    “哎呀，边走边说”，小茜不由分说，推着林红霞就出了门，“程叔叔已经在饭店那边等着咱了。”
    赵建业也瞧出了自己闺女葫芦里必卖着什么药，没再多说跟着去了。
    本来他们要让赵宝弟也一道去的，她死活不乐意，非说要看店，小茜想想她可能是不愿意打扰自己一家人的氛围，便也由她。
    “那宝弟姐你等我回来给你打包两个好菜啊。”小茜临走前笑道。
    “快别了，我自己弄点吃就成。”赵宝弟连连摇头。
    “没事，甭客气。”小茜挥别她，拥着家人们出去。
    雍味斋门口程庭润也刚到，见小茜他们到了，便笑吟吟的迎上来：“今儿程叔也沾小顾的光，尝尝这雍味斋的味道。”
    “您说的哪里话”，小茜笑道，“顾湛早就想请您了。”
    两相对视哈哈一笑，赵建业心中也已有了猜测。
    小茜虽没有明着说她跟顾湛的关系，可席间吃饭聊天并不必避讳，程庭润说起顾湛也像是自家小辈儿一样，赵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到底是林红霞没忍住，凑到小茜身边半是生气的打了她一下：“臭妮儿，啥时候的事儿也不跟家里说。”

 第253章 冷清

    “没多久”，小茜笑的腼腆，“就……也没合适的机会跟你们说。”
    “顾湛这孩子不错”，程庭润开口便是夸赞，他作为小茜在上京的家人，自是要给她把好关的，顾湛性情人品没的说，就是家世太大了些，不过在他看来这算不上阻碍，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品行相合。
    一顿饭吃下来，顾湛在赵家这边算是过了明路。因为向宾的事儿，赵家人都记着他的好，如今看小茜满脸幸福的小模样，自然不会反对，林红霞还说什么时候有机会，双方长辈见见。
    “妈不着急”，小茜道，“我今年才大三呢。”若要谈婚论嫁，怎么也得等她毕业之后。
    林红霞想想也是，便没再提。
    赵家父母不明白摆平向宾那件事儿所需要的能量，向南却是清楚的，对于顾湛的家世，多少也能猜测一二。等大家都吃完离开时，他把小茜拉到一边悄声问：“你给三哥说实话，是不是他家里那边不同意。”
    “三哥想哪去了？”，小茜笑，“我就是觉得这机会合适，便跟家里人说了，别的事儿还早呢。”
    向南不信，小茜既然跟家里人说了，就说明她是认真的：“你就没想过以后的事儿？他家里不简单吧。”
    “嗨，车到山前必有路”，小茜一派从容大方，“再说了，你妹妹我也没那么差吧。”
    向南看她良久，终是点头：“这倒也是。”名牌大学毕业，能赚钱，有主见，模样也俊，这样的妹妹，他觉得配个王子都绰绰有余了，配顾湛也没什么。
    赵家人是当天晚上的火车，小茜送父母兄嫂上车时满是不舍，腻腻歪歪的拉着林红霞的胳膊不愿意让她走。
    向东一脸好笑，安慰她：“再几个月你就放寒假，很快能回家团聚了。”
    林红霞也笑：“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许这样。快回去吧，等你寒假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那，那我要吃炸菜角、年糕、花生糖……”小茜一连串报了好几个菜名，如今她已有能力在这上京最贵的馆子吃上最好的饭菜，心中惦记的却仍是家中那熟悉的味道。
    送走了家里人，小茜身边好像一下子冷清下来，顾湛依旧没什么音讯，小茜把请客自家人的事儿写信寄给他，也没收到回信。程勉之和赵玲玲去蜜月旅行了，程挺润要参加一个什么国际展，近些日子也是忙的团团转。一向来的勤的卫季扬，这阵子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好久没来了。
    唯有周震远，恢复了原先三五不时造访的习惯。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顾湛那边始终没有音讯，小茜前前后后给他写了好几封信都没有回复，她虽面上如常，但心里却日渐焦灼，近些日子更是不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周震远看出她的不对劲儿，关心的问。
    小茜摇摇头：“就是有点不安。”
    “担心顾湛？”周震远猜到。
    小茜有些惆怅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昨晚上她做噩梦，竟然梦见顾湛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直接被吓醒了，后半夜再难入睡。
    顾湛这种特殊的机密任务，饶是周震远再神通广大也打听不着，一边在心里唾弃姓顾的小子何德何能，一边还得安慰不安的小茜：“算算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快了吧”，小茜点点头，已经两个多月了，上京都入了寒冬，顾湛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半个月后的一天，小茜在小书店里整理书的时候，上层的书不知怎么掉下来，当当正正的咋在正仰头看的小茜鼻子上，顿时殷红的鼻血涌出。
    “怎么了！没事吧？”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赵宝弟见状连忙上前，看小茜从手指缝里渗出的红色魂都快吓没了：“这……这上医院吧，咱上医院吧！”
    赵宝弟语无伦次，就要扶着她去医院，小茜一把扯住了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开口：“别……给我接盆冷水。”
    “好好”，赵宝弟一叠声的答应，赶紧跑去弄凉水。
    小茜仰着脖子，用凉水一把把的往额头上拍，赵宝弟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跟着帮忙，两人忙活了半晌，鼻血总算止住了。
    “真的没事了吗？要不咱还是去医院瞧瞧……”赵宝弟不放心。
    “没事了”，小茜鼻子里还塞着卫生纸，满脸是冷水，眼圈也红红的，“我去歇会，宝弟姐，麻劳烦你把这里打扫一下。”
    “哎，那你难受可一定要说啊。”赵宝弟把她扶去小桌旁坐下，自己又反身回去打扫。
    因着闹了这一通，下午小茜也就没回学校，一直呆在小书店里，直到黄昏时分，门上的风铃突然响起。
    宋君樾一身风尘仆仆的进来，见到小茜眸色微亮：“你在这就好了！”

 第254章 接来了

    “君樾？”小茜一惊，“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根本还没到放寒假的时候，他是什么时候回的上京？
    “小茜，我说了，你先不要着急啊。”
    小茜本来不着急的，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了不好的预感：“顾湛出事了？”
    宋君樾沉重地点点头，“表哥现在沪市，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太担心，我这次来是想带你过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茜焦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表哥在出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宋君樾道，“我今天来就是要接你过去，你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出发。”
    小茜的心悬了起来：“那我现在回学校，找辅导员请假。”
    “嗯。”宋君樾点点头，再次安抚，“表哥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别担心。”
    次日一大早，小茜跟着宋君樾出发，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尽管宋君樾说顾湛已经脱离危险，但她还是担心的不行，一闭上眼睛，那日的噩梦就会出现，顾湛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小茜就不敢睡了。
    “你休息一下吧，要开五六个小时呢。”宋君樾看她眼底透出的乌青，就知道昨晚肯定没睡好。
    小茜点点头，调整了座椅，闭上眼睛，她不想违背宋君樾的好意，而且她真的需要睡一会，接下来的事情无法预料，她需要有足够的精神去应对。
    车直接开到了沪上医院的门口，小茜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宋君樾问，车上有点心，但小茜也没怎么吃。
    小茜摇摇头：“不了，先去看人吧。”
    宋君樾知她担心，没再说什么，带着人进去了。
    找到病房，推门而入，阳台上闭目养神的身影还是那么熟悉，阳光洒在他身上落了浅浅的一层光晕，人看起来安静平和许多，小茜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时间的没休息好，加上长途跋涉，她扶着门站定，此时才觉得身上有些疲惫，腿都有些虚软了。
    “哥。”宋君樾率先进门，喊了一声。
    顾湛闻言站起来，回头：“君越，你怎么也过来了？”
    “哥，你是哪里受伤了？”现在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啊。
    但是站在宋君樾身后的小茜发现了，她的手在顾湛眼前晃了晃。
    顾湛皱皱眉：“君樾，你和谁一起来的？”
    宋君樾此时也发现了顾湛的异常，“哥，你的眼睛……”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可视线明显没有焦点。
    顾湛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近在咫的气息他怎能辨认不出来，刚才一时没察觉，是因为太意外了，他伸出手，轻声唤道，“小茜……”
    小茜没有犹豫的上前一步抱住他：“是我。你的眼这是怎么了？”
    顾湛拍拍她的背：“暂时性的，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小茜嘴上这么说，不自觉带起的哭腔到底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心绪。
    这场面，真让人无法直视，宋君樾在考虑，他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怎么现在跑来了”顾湛的声音轻柔而温暖。
    “你最重要。”小茜极力抑制着哭腔，从男人胸口抬起头看他：“会好吗？”
    “嗯……会好的。”
    宋君樾摸摸鼻子，这根本没有他插足的余地，往后两步悄悄退了出去。在走廊里遇到早先一步来到的宋瑾华，唤了声：“小姨。”
    “人接来了？”
    “恩，刚到，小姨，你要见见吗？”接赵小茜过来是宋瑾华的主意，顾湛先不知道，宋君樾不知道小姨是怎么想的，但是能开口让他把人接过来就是有戏。
    他虽然不说，但是很多事情心里清楚，他们这样的人家，娶谁不娶谁多半由不得自己，他是很喜欢小茜，真心希望她能跟表哥有个好结果。
    “过几天吧，长途跋涉过来她也累了。”宋瑾华如是说，她是在得知顾湛受伤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家里其他人出来不方便，宋瑾华亲眼目睹了虚弱中的顾湛，多次进出手术室，并且在昏迷中喊小茜的名字。
    看着自己一向健壮如牛的儿子变成这般模样，宋瑾华哪有不心疼的，心一软便将人接了来，这个时候，有心爱的人在边陪着也是好的，其余的，她不愿意多想。
    “也好。”宋君樾帮着小茜说好话，“这次可把小茜吓坏了，看得出，她和表哥的感情确实很好。”
    宋瑾华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
    宋君樾心里就明白了，小茜还没过小姨这一关呢。
    顾湛说的轻松，但其实他的伤势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这是小茜过来几天后慢慢知道的。

 第255章 换衣服

    “下一次手术定在什么时间？”小茜收拾东西的时候问。
    “看身体恢复情况。”顾湛道。
    “哦，我知道了。”也就是不知道要和那位宋夫人一起住多久，说实话，顾湛的母亲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对她也挺和气的，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病房环境再好也终究是医院，宋瑾华在沪市租了房子，医生说在下一次手术之前，他们可以在家休养。
    之所以没回上京，是因为全国最好的眼科医院在这里，并且有国外的专家。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离医院不远，很干净整洁的三室一厅，周围环境也好，推开西向的窗子下面就是个小花园，只不过这大冷天，花园里面也是光秃秃的。
    “南边向阳的那个房间给宋阿姨怎么样？”小茜问，宋君樾不能在沪市久留，毕竟他还有期末考试，宋瑾华去送他了。
    小茜早已经跟辅导员说好，如果她赶不及本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开学统一补考。
    当时辅导员还有些可惜，毕竟以小茜的成绩，奖学金是十拿九稳的，补考即便成绩再好，也没有奖学金可拿。
    “都行，你安排吧。”顾湛道。
    “刚从医院出来，你洗个澡上床睡一会，我待会去做晚饭。”小茜把东西整理好，找了顾湛的一套睡衣出来，又把他从旁边椅子上扶到床边，衣裳摆正了放他手里，便准备出去：“换好了叫我。”
    顾湛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等一下。”
    小茜驻足，挨着他问：“怎么了？”她现在习惯在顾湛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我看不见。”顾湛唇边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把睡衣往前一推，意思很明显。
    小茜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可是我……”两个人虽说确立了关系，但至多只到牵手亲吻，再进一步的亲密动作没有，现在让她帮顾湛换睡衣，小茜实在抹不开脸。
    “害羞了？”顾湛见她半天没动作，便猜到了，笑吟吟的道，“吃亏可是我呀。”
    小茜更不好意思了：“要不……要不等宋阿姨回来……”
    “我现在就难受，浑身痒”，顾湛故意做出一副痛苦表情，看着是片刻等不得了。
    小茜没法子，只得接过睡衣，顾湛大摊开手臂，大大方方的等着她。
    深吸一口气，小茜上前，开始解顾湛的上衣扣子，一颗、两颗……到第三颗的时候，露出了男人结实的胸膛，她眨巴眨巴眼睛，继续往下，第四颗、第五颗……终于全部解开，小茜身上也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
    顾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小茜近在咫尺的呼吸，像个斗志昂扬的雄狮一般，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男性的魅力。
    只可惜，观众不好意思欣赏，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小茜在褪下他衬衫的一刻，马上给他穿上了睡衣。
    睡衣扣子系好，小茜长舒一口气。
    顾湛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站起身提醒道：“还有裤子。”
    小茜俏脸一红，捧着睡裤有些不知所措。
    “嗯？”良久没等到动静的顾湛发出询问的声音。
    小茜眼一闭，心一横，弯腰开始解裤子。
    顾湛的皮带扣也不知是个什么构造，她又不好凑近了仔细看，几乎是半眯着眼睛的小茜尝试了半天，也没找到卡扣的节点，两手来来回回的摸索尝试，就是解不开。
    “额……”顾湛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发生什么。”
    “啊！我……我不是，我解不开……”小茜快哭了，急忙撤手，语无伦次的解释。
    顾湛无奈叹息，本来想逗逗她，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你过来。”
    “什，什么”小茜有点紧张，还是听话的往前一步。
    顾湛双手环保住她，一低头吻了上去，小茜下意识想躲。
    “别动，亲一下就放过你。”顾湛低沉的声音透着温热的气息。
    “宋阿姨该回来了……”小茜有点担忧。
    顾湛将人压在怀里：“没事，她不会进来的。”
    小茜最后看了一眼门边，闭上眼睛，抬起头迎了上去……
    等两人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宋瑾华已经在客厅里看书了。
    小茜看看顾湛，他眼睛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以后还能看见吗？这人一直表现地云淡风轻的，但在突然失去视力之后，几个人能真的毫无介怀。
    “怎么了？”失去视力之后，顾湛其他的感觉器官好像更敏感了，就像此刻，小茜只是短暂的沉默，他也能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没，我在想今晚要吃什么，我扶你到沙发上坐下。”
    “好。”
    扶着顾湛坐下，小茜问宋瑾华，“宋阿姨，您想吃点什么？”
    宋瑾华笑笑：“不用太麻烦，有两个清淡的菜就好。”
    “行，那我知道了。”他问过顾湛宋瑾华忌口的东西，做几个清淡点的菜也不是难题。
    厨房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新鲜蔬菜，肉类和奶制品，流理台上各类的锅子也有，都是宋瑾华买来的，小茜实在想象不出，端庄优雅的宋瑾华逛菜市场是什么样子。

 第256章 漫长的未来

    宋瑾华看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放下手中的书，换到顾湛身边坐下：“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顾湛手里拿着橙子皮，弯腰去摸旁边的垃圾桶，宋瑾华就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帮他的打算，她心里酸涩难言，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维持优雅自若，但现在，看唯一的孩子这样，哪个做母亲的能做到不心疼，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够康复，但万一不行呢，他必须从现在去适应这种黑暗中的自理。
    “妈，你说什么打算？”
    “我是说赵小茜。”
    这些日子小茜对顾湛的照顾她全看在眼里，对两个人的情谊宋瑾华也是明了，顾湛虽然从没明说，但她的儿子她了解，老三必是要跟这个女人共度一生的。
    这门亲事虽然门第上不太般配，但小茜聪明漂亮能干，宋瑾华对她这个人还是挑不出错处的，她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非要娶什么大家小姐去联姻的，能遇上合适的自然是好，但若遇不上，也不必牺牲孩子的幸福。
    只是如今顾湛的眼睛坏了，如果真的再治不好，这个孩子能陪他一辈子吗？她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妈，小茜不会的。”他的小茜，他怎么能不相信呢。
    宋瑾华可没他那么乐观：“现在或许不会，但如果你的眼睛真的好不了，她可以照顾你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她真的能坚持吗？”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很多因一时冲动而产生的所谓爱情都要消磨干净了。
    “妈，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就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宋瑾华在心里叹口气，现在确实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机，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儿子的伤：“我帮你联系了乔治医生，他下周就可以过来，到时候再让他给你详细检查一遍。”
    “我知道了，妈。你别太担心了。”
    吃饭的时候，小茜帮顾湛拉好椅子，拉着他的手碰到饭碗，又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顾湛只需要动动筷子就可以吃饭了，就这样还不算，小茜边吃还边夹菜给他：“今天的牛肉很嫩，你尝尝。”“这个辣子鸡一点不辣，你吃这个。”“我今天炒的芹菜也挺好吃的。”都是诸如此类的。
    他们一个夹，一个吃，配合无比默契，宋瑾华看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想着顾湛刚开始不适应，再过几天开始锻炼也不迟，谁知道接连大半个月过去了，赵小茜还是这样，走路扶着，洗澡帮着放水递衣服，吃饭就给夹菜，就连喝杯水都试好温度送到手里，照顾的倒是很周到，但顾湛什么都没学会。
    宋瑾华看不下去了，先找自己儿子谈话：“老三，你这样下去怎么行？事事依赖小茜？”
    顾湛自己倒是一点不在乎，还颇有些自豪的说，“有什么不行的，小茜又不是外人。”
    宋瑾华直接被儿子这厚颜无耻的态度堵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老三以后都这样，她真有点可怜赵小茜了。
    儿子劝不动，她委婉的去提醒小茜，“老三的眼睛如果真的不能康复的话，你应该让他学会自理。”
    谁知道小茜也毫无自觉性，一脸坦然的说，“没关系的宋阿姨，他能不能自理都不要紧，反正有我呢。”她会一直在顾湛的身边，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多宠点又何妨。顾湛看不到了，但是她能看到呢，“我爸爸以前就说过，人不是被宠坏的。”
    宋瑾华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了：“你有个很疼你的爸爸？”
    想起还在老家等着他的亲人，小茜的笑容加深：“是啊，爸爸从小就很疼我，老家冬天很冷，睡觉之前，他都会在我们被窝里先放上热水瓶子，裹上线套，然后抱着挨个放被窝去……”
    “听起来和汤婆子差不多，我以前也用过的……”
    那天两人在客厅里聊了大半个下午，小茜大方开朗的性子没几个老人不喜欢，宋瑾华也没有刻意刁难人的习惯，两人之间还有顾湛，所以自那天下午谈过之后，这一老一小的关系倒是得改善了许多，相处日渐和谐起来。
    连顾湛都啧啧称奇，“我妈那人，别看对谁都不错，但真要接近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怎么做到的？”
    小茜跪在顾湛身后帮他吹头发，闻言回道：“我就天生讨人喜欢啊。”说到底，做妈妈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好吧。
    顾湛笑了一下，双臂向后抱住她的腰说，“小茜，那你就没想过我如果真的看不见了，该怎么办？”
    头发已经有八成干了，小茜关掉吹风机，压在他肩膀上问：“你是不是也一直担心这个？”
    “说一点不担心是假的。”在小茜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比谁都担心，他有来之不易的宝贝要护着，他跟小茜还有漫长的未来，他还想看她穿上嫁衣的样子……
    “没事，会好的。”
    “这么确定？”
    小茜咬着耳朵，大声而肯定的说，“当然！”
    怎么会不好呢？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第257章 咱们结婚吧

    离着农历新年还有八天的时候，医院决定给顾湛实施第二次手术，这次请到了在眼科方面的权威医生亲自主刀，签字的是宋瑾华。
    手术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有一个多小时，等顾湛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小茜都快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了。
    “手术成功了吗？”小茜用英文问的乔治医生。
    医疗专业术语她听得稀里糊涂，但医生点头和ok的手势却看懂了。
    “希望你等下醒来就能看见……”顾湛还在沉睡着，小茜趴在床边，盯着他头上的纱布看。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穿了好看的红裙子，就是希望顾湛醒来可以看到美美的自己。
    “放心吧，医生说没问题。”宋瑾华进来便听到这句，跟着答了一句。
    “宋阿姨”，小茜从床上站起来，微有点不好意思。
    “去休息一会吧，从昨晚就一直陪着。”宋瑾华道，她还熬不住睡了一会呢，小茜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说不动容是假的，本来两人的关系就有所缓和，这些日子看小茜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顾湛，她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个儿媳妇。
    本来快过年了，她劝过小茜回去的，毕竟还什么名分都没有呢，留人家一直在这不合适，但是小茜不肯走，只说已经写信回去告诉家里了，顾湛也舍不得，宋瑾华无奈，只得由着他俩。
    这期间，小茜还生了一次病，高烧到38度，宋瑾华带她去看医生，说是时气所感再加上心绪不好，伤风感冒了。
    “这也可以？”小茜惊奇的问了一句，她承认自己在顾湛面前装的淡定，其实心里很为他的眼睛焦虑，情绪起伏很大。
    好在没什么大事，医生给打了针退烧针，又开了药就让她们回去了。
    从医院出来，宋瑾华不无责备的说：“虽说担心，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子，身体不舒服要说的。”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您别生气”，小茜一心扑在顾湛身上，对于自己的不舒服，她真的没注意。
    宋瑾华哪里是生气，本来这段时间就对她颇有好感，现在再看她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担心他，可你现在这样，老三的眼睛也没好，要不家里再请一个帮佣吧。”
    “我应付的来”，小茜道，“再说我怕临时找的人摸不准他的脾性，帮不上忙反倒还添乱。”
    宋瑾华拍拍她的手：“你这样能受得住吗？”
    小茜笑笑：“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她也就做做饭，陪着顾湛，其实累不着，房子的打扫卫生之类，都是宋瑾华请的小时工在做。做饭平时宋瑾华也会，只不过顾湛爱闹她，总嚷着要吃她亲手做的。
    ……
    “没事”，小茜笑笑，“我不累，就在这等着他醒来。”
    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放心，但命运总想和他们开玩笑一样，两天后拆掉纱布，顾湛的视力却并没有恢复，甚至没有任何起色。
    又做了一遍检查，手术是成功的，至于为什么看不见，医生也说不出来，只能再观察一阵子看看。
    顾湛还是很平静，但沉默许多，他知道年底家里很忙，就催着宋瑾华回京。
    “你们俩在这能行吗？”宋瑾华不放心。
    “妈，你就给我们留点二人世界行不？”顾湛插科打诨，宋瑾华就不理他了，只是临走前交代不许欺负小茜，更不许累着她。
    “知道啦！”顾湛答应的爽快，等人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茜按墙上亲了个痛快，直把人憋的眼圈通红才放开，宋瑾华在的时候，他只能偷偷摸摸，如今人走了，可算是方便他“撒野”了，顾湛仗着自己眼睛看不见，各种撒娇卖乖装可怜，脸面也不要了，把人从里到外“欺负”个通透，什么羞赧的事情都要她做了，若不是顾念着还没给她“名分”，那最后一步他也不忍了。
    天气好的时候，顾湛喜欢坐在窗边晒晒太阳，小茜会靠在他身边给他念书听，但他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声，这样的日子安稳到几乎有些寂静。
    小茜除了定时陪着顾湛去医院检查外，两个人大多数时间就窝在家里。
    年三十的中午，小茜准备了三种馅料，和顾湛一起捏了很多饺子，她把馅料放在饺子皮上摆好，放到顾湛手心里，然后顾湛负责捏起来，如此便算是两个人一起包的饺子了。
    窗外鞭炮声噼噼啪啪的热闹，两个人靠在窗边，小茜伏在他的膝盖上，看着远处炸裂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一点点给顾湛讲这个什么颜色，那个什么样子……
    她想，若是顾湛的眼睛一直好不了，她就做顾湛的眼睛吧，一辈子。
    “顾湛，我们结婚吧？”
    顾湛一震：“你说什么，小茜？”
    小茜抓住他的手：“咱结婚吧，等你下次动手术，我给你签名。”

 第258章 合法的

    顾湛当时没有答应，但是几天之后，顾正过来，顾湛第一时间让他载着去了民政局。
    他们是正月初七民政局上班的第一天领证结婚的，见证人只有顾湛的二哥顾正。
    顾正是开年去南方赴任抽空来看看小弟，小茜的事情他也听母亲提过，言语间多赞赏，能看到小弟幸福，他很开心，只是工作耽误不得，没停留多久便匆匆离开。
    领完证小茜给家里去信告知，这事来的太突然，虽然之前吃饭小茜跟他们提过顾湛，但双方家长都没见面，他们甚至还没以女方家长的身份正式的跟顾湛见过，怎么就结婚了呢。
    一会儿担心会不会是顾湛的伤恶化了，一会儿又担心小茜是否受了什么委屈，电话打到家里来的时候小茜都惊了。
    用的是三哥单位的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林红霞的声音。
    “茜啊，你在信里说的结婚是咋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林红霞的声音不无担忧。
    小茜现在才觉得有些抱歉，让家人担心了，赶紧解释一番。
    林红霞在那头细细听过，这才稍稍放心，又唠叨着什么都没准备，酒席什么的也还没置办。
    还是赵建业在那头劝，说小茜现在就是领个证，要办酒席举行婚礼，怎么也得等她毕业。
    其实在小茜看来，有没有酒席、有没有婚礼，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以后一家人可以顺顺利利的在一起。
    顾湛不想委屈了她，虽然只是领证，但也想给她个仪式，刚好这附近有教堂，两人便决定赶一回“时髦”，去教堂举行个简单的仪式。
    让小茜没有想到的是，观礼的竟然是周震远和卫季扬。
    周震远说他公司正好有个项目在沪市，便赶来凑个热闹。卫季扬则是强撑着笑，根本连借口都没心思想了。
    他知道小茜喜欢顾湛，也知道顾湛受伤小茜不惜暂停学业也要跑来照顾，却没想到两个人直接领了结婚证，上次一别，再见面她已嫁做人妇，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整个仪式举办的庄严而浪漫，小茜穿着洁白的婚纱，牵着眼睛看不见的顾湛，就这样一步一步并肩走在长长的通道上，阳光透过教堂屋顶的窗洒下来，远处的尽头浸在光里一片耀眼，他们就这样走着，仿佛走向光明的未来。
    观礼结束之后，卫季扬找到小茜告别，他要走了，回国外去。
    “这次走什么时候再回来？”小茜问。
    卫季扬落寞的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就不回来了吧。”在那边结婚生子，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小茜沉默片刻，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你卫季扬，祝你幸福！”
    是啊，自己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她这一句祝福了……
    沪市的冬天不像上京那样寒彻入骨，过了最冷的几天，便慢慢回暖了。
    顾湛靠在阳台的藤床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小茜顿起作弄的小心思，手上沾了水，悄悄靠近，还没成功抹到顾湛脸上，就被他拦腰一把抱住了。
    “喂，你不是看不到吗？”身手还这么快。
    “看不到也知道你会捣乱。”顾湛收了收手臂，感觉到小茜冰凉的手指使坏地钻到他的领子里，一把捉住，把人压在怀里便开始亲吻。
    “还有两条床单没洗完，你快放我下来。”小茜摇头躲避落在脖子上的亲吻。
    “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了。”顾湛不只没放开人，反倒搂的更紧，一双手也不安分起来。
    小茜看看头顶的大太阳：“现在天色还大亮呢。”白日宣什么的太无耻了。
    顾湛摩挲着她细嫩的小臂，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绝对的诱惑：“你是我的，任何时候做这种事情都很正常，不许别人惦记！”
    她就知道，那天跟卫季扬单独告别之后，顾湛三天两头的找借口“欺负”她，醋坛子一旦打翻便是没完没了。
    “人家出国的飞机都飞走了，你……”小茜欲解释，顾湛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低头堵住了她的唇，还主动伸手去摸索她的衣扣。
    “那个……我……”虽然领了证，平日里该占的不该占的便宜也让顾湛占的差不多了，但真到最后一步，小茜承认她还没准备好，压住他乱动的手，声音有些气恼地说，“我还有事情要忙……”
    顾湛反握住小茜的手，也不说话，只炽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下。
    “顾湛”，小茜的气息也有些紊乱，想着要不然就顺了他的意，反正两个人连证都领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她刚要妥协：“去卧室……”门铃却在此时突然响起。
    小茜如蒙大赦：“有人来了！”说着挣扎着要从顾湛身上起来。
    “不管……”顾湛不想放过她，心下气恼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来坏人好事。
    “别闹了”，小茜生怕来人是宋瑾华，过完年她也该回来了，“万一要是宋阿姨，她有钥匙……”话没说完又被顾湛吻住。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响的锲而不舍，顾湛终于妥协，放开小茜任她去开门。

 第259章 好转

    来人是周振远，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小茜侧身请人进来，周震远指着那个中年男人介绍：“这位是岳医生，祖上几代都是有名的中医，让他给顾湛看看眼睛。”
    顾湛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投以惊奇的目光。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周震远是为了自己，两家的交情可没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还是在他拒了周颖的婚事之后，他的惊讶是来源于周震远爱屋及乌的程度，自己这次算是沾了小茜的光吗？
    中医世家岳家的名声他是听过的，原先老爷子打电话也提起，本来想的是如果还不好就回京去看看，没想到周震远直接把人请来沪市了。
    岳医生搭完脉，询问了一些问题，又对顾湛说想看看他之前的病例。
    “都在书房，岳先生随我过来。”
    两人去书房后，客厅里只剩下周震远和小茜。
    小茜对他十分感激：“这次麻烦你了，周叔。”
    周震远对顾湛不怎么样，对待小茜又是另外一种态度，那天差地别的差异，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不用这么客气，刚好我同岳家有些交情，帮个忙是应该的。”
    小茜拿出水果茶点招待：“不管怎么说，这次谢谢您。”
    周震远让她别忙了，看着有些瘦了的小茜，关心道：“最近身体还吃得消吗？”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缘何对赵小茜这般关心，只是因为她是林红梅的外甥女，有着和昔日恋人相似的长相吗？
    周震远不知道，但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是满足而愉悦的，周震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能吃能睡，挺好的。”小茜笑道。
    “那就好，我会在沪市留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记得来找我。”
    小茜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人未免太好了一点吧？但看对方那温和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多心：“谢谢周叔。”
    距离岳医生第一次上门诊治已经过去一周了，他每隔两天来一次，前两次只是诊脉，第三次便开始针灸了，小茜看不了针刺入皮肤的样子，顾湛针灸的时候她比当事人还紧张，反倒要顾湛安慰她：“别怕，不痛。”是真的不疼，就是酸酸的有些不舒服。
    宋瑾华上京有事耽搁了，顾湛便叫她不必着急回来，他倒是挺享受跟小茜的二人世界的。
    就譬如此刻，两人裹着一床毯子在沙发旁休息，顾湛拿了一本盲文书在看，尽管不情愿，他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两人曾经探讨过未来，即便眼睛好了，医生说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水平，部队是回不去了，退役申请过阵子就会批下来，小茜曾经建议他去做房地产，顾湛本身对仕途也没什么兴趣，跟某个小财迷一起赚大钱倒是不错。
    他曾问过小茜为何专挑房地产，小茜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但却笃定这行一定有前景，会挣大钱。
    不过不管做什么，都要从头开始，盲文书是他让小茜买来的，闲时就拿着慢慢看。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嗯”，顾湛点点头，这种被人时刻关心的感觉真不错。
    听她在厨房里烧水，又叮叮当当的切着什么，顾湛满眼都是笑意。
    “凉拌菜你要吃黄瓜的，还是莴苣片？”小茜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莴苣片。”
    “好，我知道了。”
    顾湛笑笑，他现在每说一句，小茜都会大声回答他一次，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端着切好的凉菜走过来时，顾湛循着声音本能地向小茜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针扎一样，他扶着额头闷哼一声，手里的盲文书落到地上。
    小茜惊了一跳，紧走两步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她几步冲回卧室，手里拿着衣服很快又冲了回来，“换衣服去医院。”
    “等一下，这会有点疼。”顾湛额角沁着汗。
    小茜知道，他如果说疼，就是真的疼了，她抱着顾湛心纠的死紧，一下下安抚的拍打着男人的脊背，其实自己已经慌的不行。
    良久，眼睛的刺痛才慢慢消退，顾湛缓缓睁开，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不像以前全然是黑色的。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小茜立刻问。
    顾湛伸手摸向小茜的脸，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他闭闭眼睛又睁开，生怕刚才那一刻是太渴望光明的错觉，让他欣喜的是，再次睁开眼睛，他还是看到了：“小茜？”
    “恩，我在这里呢，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小茜看他这会好像又好点了。
    “你瘦了，头发也长了。”
    小茜拨拨额前的乱发：“当然长了，来沪市这么久，还没剪过头发呢……”她停住动作，惊叫一声，“你……你能看到了？！”

 第260章 终于……

    顾湛的眼睛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小茜不放心，拉着顾湛中医西医彻底检查了一圈，乔治和岳医生都说这是好转的迹象，只要慢慢调养，恢复到正常的视力只是时间问题。
    小茜高兴的不成，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庆祝，眼睛好转两个人就打算回京了，也提前打电话告诉了宋瑾华不必再过来，小茜毕竟就要开学了，上学期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这次再不补考，她就要修不满学分了。
    难得小茜高兴，顾湛本想过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吃饱喝足再来个饱暖思某欲什么的，毕竟回上京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谁知饭菜做好了，周震远也来了。
    小茜特高兴的添了一副碗筷，请人上座，毕竟是在他请来岳医生之后，顾湛的眼睛才好转的。
    周震远在小茜面前便是友善长辈的样子，等到跟顾湛单独相处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幅携恩图报的嘴脸，偏顾湛还真正承了他的恩，说不出什么，只一顿饭吃的郁闷不已。
    “下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庆祝好不好？”等人走了之后，顾湛突然从后面揽住了小茜的腰，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活像一只郁闷的大狗狗。
    “我在收拾呢，别闹。”小茜觉得颊边很痒，扭着身子躲避。
    顾湛望望外面的天色：“天黑了？”以他如今的视力，白天还能看得清轮廓，到了晚上就跟个睁眼瞎子差不多。
    “嗯”，小茜点点头，“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吃点水果。”
    顾湛不肯，仍旧抱着她不放：“我饿了……”
    怎么刚吃完就饿？小茜刚要开口，在感受到身后某个坚硬物体的时候，忽然闭了嘴——此饿非彼饿，他明白了。
    果然顾湛接下来一句话就是：“想吃你……”
    周震远刚走，这次他不能再来坏人好事了吧，顾湛心道。
    “你先……先让我收拾餐桌……”小茜企图商量。
    “好。”顾湛嘴上答应的痛快，手却一点不松开，还上下点火。
    小茜手里拿着盘子，一边躲避着一边还要担心别把盘子摔了：“别……别在这里……”
    “好。”这次顾湛倒是没有阳奉阴违，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的朝着靠窗的那排沙发走过去。
    倒在沙发上，顾湛笑的狡黠，拉着小茜的手放在自己的皮带上：“帮我……”
    这一晚仗着看不见，顾湛真是把所有能占的便宜都占了，小茜里里外外终于被吃干抹净……
    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辅导员已经打电话来催过一次，尽管有他从中蜗旋，但小茜也需要尽快回去参加补考。
    顾湛的眼睛好转了许多，如今白天戴着眼睛已经能正常视物，只是夜里还是看不清，用眼时间长了也容易疲惫。
    小茜自来了沪市还没怎么出去逛过，之前没心思，如今顾湛康复，便想带着小茜出去逛逛。
    各大商场早已开门营业，沪市的商贸比上京还要繁华，小茜也有些心动。
    本来顾湛打算陪她去的，但是岳医生来了，上京有点事他要赶回去，便提前一天来给顾湛施针。
    小茜便说不去了，要陪着顾湛。
    “算了，你还是去吧，留下你也是害怕。”顾湛道。
    周震远自告奋勇，表示他愿意陪着一道去。
    小茜本想拒绝的，顾湛却替她答应了，他是真想给小茜买点什么的，结婚戒指可以等回上京再好好补，但现在好说算他们的新婚，顾湛不想一件衣裳都没给她买过。
    临出门之前，他在小茜口袋里塞了一张黑色的卡：“想买什么就买。”
    小茜摸出那张卡翻来覆去的看，开玩笑说：“里面有多少钱？不会因为买太多，付不起账，把我扣在商场里吧。”
    顾湛轻笑：“扣住了我去救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
    虽然跟周叔挺熟了，但这种一起逛街的事儿还是过于亲密，小茜本以为会尴尬，没想到周震远眼光极好，陪着小茜挑选衣服特别有耐心，品评起来也是恰到好处，连买衣裳的小姑娘都以为两个人是父女，直说爸爸对女儿真好呢。
    两人一路从一楼逛到四楼，买了一件毛呢大衣、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皮鞋，小茜毫不客气的都花的顾湛给的卡，到休息区的时候，周震远说：“小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行吗，我去买点别的，很快就回来。”
    小茜以为他也有东西要买，便点点头：“嗯周叔，您去吧。”
    周震远笑笑，放心走了。刚才路过二楼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陶瓷娃娃，不知怎么的觉得特别像小茜，便想买来送给她。
    才买好东西付了钱，便听到商场里一阵慌乱，有人大喊：“着火了！楼上着火了！”
    周震远扔下手里的东西，抓住一个人便问：“哪里着火了？哪一层？”
    那人勉强停下来喘口气说：“好像是四楼。赶紧跑，一会就烧下来了。”
    “小茜！”周震远脑子里一片空白，拔腿就往楼上冲。

 第261章 救

    所有人都在往楼下跑，周震远逆着人群上去，前进很慢，还有人试图拉他下来，都被他凶狠地挣脱了。
    消防车和人群的躁乱声交杂在一起，周震远的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小茜……”他一边喊一边往上跑。
    小茜捂着鼻子往外跑，胳膊里还护着一个小女孩，烟雾呛咳进嗓子，整个人有些迷糊，听到后面有人喊，她下意识回头，旁边一根着火的架子缓缓滑落。
    “周叔，我没事，你快点出去……”
    周震远看到那根架子了，身体先于意识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架子倒下直接砸到了周震远的身上……
    “小茜……”她听到周震远的声音是那么虚弱。
    “周叔，周叔……”一阵眩晕感袭来，小茜的意识就此消失……
    “小茜，你醒了吗？”顾湛贴在她的嘴边轻声问。
    小茜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昏迷之前的浓烟已经消失，现在室内一片光亮，开口：“什么时候了？”声音沙哑的厉害。
    顾湛扶着她起来喂了半杯水，然后说：“十二点过一刻，一天多没吃东西了，饿了没？想吃点什么？”
    她吸入烟雾过量，从昨天送来医院到现在一直昏迷，不过医生说人醒了就没有大碍了。
    小茜喝完水后，意识有些清醒了，昏迷前的记忆涌进脑海，她神色一变，抓着顾湛胳膊的手骤然收紧：“周叔！周叔怎么样了？”
    “小茜，他没事，没事。”顾湛安抚的拍拍她，“在另一间病房休息呢。”周震远伤势不轻，那根架子砸到了他的背上，好在没有危及生命，“你救的小女孩也没事。”
    “我去看看他。”小茜说着试图下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震远竟然会舍命救自己。
    “等你好点，我和你一起过去。”顾湛拦着她道。
    “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一个小女孩？”小茜问。
    “刚才她父母带她来看你了，人刚离开，对你好一通感激呢”，顾湛道，“赵小姐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那种情况下还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小女孩。”
    “我当时看她……”小茜话音一顿，看向顾湛后知后觉的道：“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在夸我，是在生气？”
    顾湛冷哼：“你能看出来？”
    小茜捏捏他的食指肚，略带一丝讨好的说：“就看出一点点。gu”
    顾湛无奈，轻敲她脑门：“下次记着先保护好自己，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知道吗？”
    小茜乖巧的点点头：“吓到你了吧。”
    “差点没被你吓死”，顾湛坦诚道，“所以不要有下一次了。我的心脏再好，也禁不住你这么吓。”
    “嗯。”小茜现在想想也后怕，当时看到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的，也不知道她家大人去哪了，小茜就想着带她一起走，没想到火势凶猛，她险些出不去，若不是周震远，小茜怕是真就交代在那了。
    吃过午饭后，医生又过来帮她做了一次仔细的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了，你觉得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就感觉很累，想睡觉。”小茜道，即使睡了那么久，她还是觉得累。
    “正常的，感觉累就休息，一定不要硬撑着。”医生最后叮嘱。
    顾湛给她放好枕头：“再睡一会吧。”
    “周叔……”小茜惦记着周震远。
    “刚我去看过了，人还没醒。”顾湛道，周震远身上的麻药还没过，背上有烧伤，医生说这样有利于他恢复，便没有强行唤醒。
    小茜躺下去：“那等周叔醒了，你一定叫醒我。”
    顾湛帮她拉上被子，轻声说：“知道了，睡吧。”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顾湛知道她睡着了，握住小茜的手指放在唇边，他没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也没睡过，一闭上眼，就看到小茜昏迷着，被人从火场里抬出来的那一幕。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这种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尝试一次。
    此时在另一间病房里，周震远悠悠转醒，他背上受伤，只能趴着睡，都说人死之前生前景象会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周震远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死过一次，但那些记忆却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他的梦里。
    当时的他还那么年轻，天之骄子，意气风发。
    “你就是城里来的啊，他们都说你来会给我们好日子过，是真的吗？”
    “不就是一件衣裳，脏了我给你洗了就是，至于这样凶巴巴的吗？”
    “周大哥，你这人其实挺好的。”
    “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别在这里，叫人看见怎么办……”
    “震远，你会娶我的吧。”
    “你要走了吗？那我……我等你回来。”
    “我要嫁人了，你别再来了。”
    ……
    一转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斯人已逝，芳魂不在。周震远，你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262章 接近真相

    “咳咳……”
    顾湛闻言转身：“你醒了？”
    其实他已经醒了有一会了，顾湛一直背着身站在窗边所以没发现，醒来就看见这人，周震远心绪实在算不上佳。
    “喝水吗？”顾湛问，看在他救了小茜的份上，主动把水杯给人端到了床边。
    “谢谢。”周震远本想去接水杯，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不禁狠狠蹙眉：“小茜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她没什么大碍，医生叫多休息。”顾湛自觉十分好心，将水杯插上吸管递到周震远嘴边。
    “那就好。”他实在渴的厉害，此刻也不顾上什么面子，低头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水，嗓子才终于舒服些。
    “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顾湛又问。
    “不用了”，周震远摇了摇头，想想又道，“通知我助理过来就成。”
    顾湛应下，本打算出去，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做什么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周震远看不惯，不客气的训斥。
    顾湛便也不再顾忌：“周先生，你对小茜……”他知道周震远对小茜并非男女之情，两个人相处坦荡，完全就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可是小茜跟他非亲非故，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像周震远的老情人，便可让他舍命相救吗？爱屋及乌真的可以到如此地步？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周震远冷冷道，实则他自己也说不出原由，当时那场景，身体先一步脑子做出了反映，他只能解释为本能。
    顾湛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周震远大感震惊，身上受伤也不影响他放嘲讽：“能从你顾老三口中听到这话，挺不容易啊。”
    顾湛张了张嘴，决定不跟病人一般见识，转身出去给他联系助理了。
    季明在周震远身边五年了，从生活助理到头号特助，见过的大场面不少，却是头次见到如此狼狈躺在病床上的老板。
    “别一副死了爹的样子”，周震远严肃中透着一丝调侃，“项目那边还好吗？”
    “有个事情得跟您汇报一下……”季明立刻恢复了平日干练沉着的样子，一边汇报工作，一边给老板端茶递水的照顾，简直比亲儿子还孝顺。
    两人说了一会话，周震远输液的药没有了，季明喊来护士给他换药。
    “你女儿呢？没来看你呀？”小护士一边熟练的换着吊瓶一边说。
    “谁？”季明一愣，他心里好奇的要死，老板这身伤究竟是怎么弄的，却又不敢直接问。
    周震远却是知道的，小茜也不是第一次被认成他女儿了，笑着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我女儿。”
    “不是吗？”小护士微讶，而后道：“那是你侄女？”
    周震远有一丝丝的怪异，为何小护士直认为他们有血缘关系呢？
    “就是朋友家的小辈而已。”
    “是这样吗？”小护士面露疑惑，“那可真是少见。”
    “为什么这么说？”周震远心中疑惑更甚，有什么东西好像慢慢浮出来，他却抓不住。
    “哦，你俩血型一样。”小护士笑着解释，“p型血，你可能不了解，这个血型的人特稀少，100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就很难得了，而且99%是阳性，你们俩却都是阴性，如果不是亲属，那也实在是太太太难得了。”小护士一连用三个“太”字来表达对此事的惊奇。
    周震远却在小护士离开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同样的血型、相似的容貌、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危急时刻奋不顾身的本能……这些真的都是巧合吗？
    当年红梅的那个孩子据说是死了，可要是没有呢？要是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呢？
    周震远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季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老板，当心您的伤。”
    “你去！马上去”，周震远抓着他的胳膊，掐的人生疼，“去给我做个亲子鉴定！”
    “您，和赵小茜？”季明猜到些许，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你马上去办，要加急的！”周震远恨不得现在就拿到结果，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去。”季明一边安抚，一边把人缓缓扶回床上，“您的伤还没好，先上床休息。”
    “快去，快去。”周震远失了冷静，一味的推着季明让他快去，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叫住叮嘱：“办的隐秘些，别叫人知道。”
    “我明白。”季明点点头出去了。
    周震远趴在床上，一时心绪难平。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若是有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又无数次从美梦中醒来，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可现在，只是一个希望，就仿佛把他这些年强装的冷漠全线击溃。
    小茜，若小茜真是他的孩子……
    到底是受了伤的人，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再醒来却看到了梦中的身影，小茜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他床边在认真的削着一个苹果，见到人醒了，绽开一个欣喜的笑：“周叔，您醒了。”

 第263章 折磨

    在看清小茜面容的那一刻，周震远忽的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女儿呢，红梅给他生的女儿，这种感觉太微妙了，好像生命中有一块空白的地方被填补了，填的满满当当。
    他想立刻说点什么。
    “怎么了周叔？是伤口疼吗？”小茜的话唤回了周震远的神智。
    他能说什么呢？问问她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小茜那时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直接告诉她真相，可是季明的调查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没有，没事。”周震远缓缓放松，咧咧嘴笑了。
    周震远的伤离着康复还有些日子，小茜却已经提早出院了，本打算回京的两人，因为周震远的缘故便决定多留几天，毕竟他是为救自己受的伤，又没个亲人在身边照顾，小茜便自觉担起了照顾的责任，时常做些补汤去看望。
    “两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顾湛把人送到医院，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
    进去的时候，周震远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手指放在一份文件上，神色略见疲惫，背上的绷带还没除去，一圈圈刺眼的白，季明则坐在一旁，低头在说着什么。
    “周叔，季明哥。”
    季明起身：“小茜过来了。”这人的分量他可是知道的，虽然身份正在核实，但老板俨然已经把人当女儿看待了。
    “小茜，过来坐。”周震远睁开眼睛招呼人。
    季明推把椅子过来，小茜道声谢，在周震远边上坐下：“刚煲的汤给您送来，周叔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上午刚换过药，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周震远边说着打开电饭煲，“是冬笋火腿汤？”
    “是啊，您前几日说想着这个味儿，要不要尝尝？”虽是这么问，她已经起身给倒了一碗。
    周震远双手接过，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好香。”
    小茜笑：“当心烫。”
    周震远便低下头，一小勺一小勺的喝起来，片刻一小碗汤便见了底。
    “真好喝，比我喝过的所有汤都好喝。”
    小茜不好意思的道：“您喜欢就好，那我下次还给您做。”
    季明在一边摸摸鼻子，心道哪怕赵小茜端来的是一碗毒药，只怕自家老板也能笑容满面的喝下去，还夸赞味道好。
    “周叔在工作？”小茜看见旁边床头柜上摆着的文件问，身体已经伤成这样了，工作还是不能停下。
    “有几个比较急的文件需要处理一下。”周震远道，他看看小茜，再次开口：“不过这样趴着看东西还真是有些不方便。小茜，你来帮我念一下，怎么样？”
    此话一出，季明诧异不已，这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呢，老板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小茜心里也有点奇怪，她一个外人，看这些东西合适吗？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婉拒了。
    周震远倒是不在意的样子，扬眉笑问：“怎么？我还怕你给我泄露商业机密不成？”
    小茜咧嘴笑：“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啊。”看人家这么大方，倒显得她过于小心谨慎了。
    周震远知道小茜这就是答应了，示意季明将东西交给她，照本宣科这种事情连三岁的孩子都能做，对小茜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题。
    但周震远听的同时，会不时的打断她，问她的想法，不懂的地方还会解释给她听，倒像是在教她一样，小茜说实话有点头大，她对周震远的工作完全不感兴趣啊，不过看在病人的面上，还是装装样子把。
    季明见此，借口去买点东西就退出去了，老板表现的这么明显，是要培养继承人的意思吗？之前有流言说周颖小姐是老板属意的继承人，那也仅仅是在诸多子侄中，老板比较偏爱这位，但继承人的说法可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承认过，道理上来说，若赵小茜真的是老板的亲生女儿，当然是最正宗的继承人，但他调查还没有结果，而且就算最后证实，周家那虎视眈眈的一大家子人，赵小茜这样单纯的姑娘，真的可以应付的来吗？
    之前因为老板没有子嗣，周家有些人已经把念头动到震远集团上了，不过是看着老板现在还年富力强，又一贯强势，那些人才不敢冒头，但如果现在突然冒出个正宗的继承人，那场面就不一样了。总之一句话，赵小茜想得到震远集团，前景不容乐观。可话又说回来了，赵小茜的丈夫是顾湛，无论钱财还是权力都不会短缺，人家想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只是老板的一厢情愿。
    季明摇摇头，决定他一个小助理，还是别想这些了。
    “周叔最近好像上瘾了。”小茜翻了一页书，又叹了一口气说，她最近在复习上学期的课程，为即将到来的补考做准备。
    顾湛笑：“他今天又怎么折磨你了？”
    “今天说的是股份的分配问题。”
    “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但是不确定能记住多久。”周震远讲的倒是挺仔细的，还经常会给她看一下案例，但是那种大公司的运作模式离着她太远了，她是有想着发展自己的事业，但现在不过是个小书店的小老板，再过十年，二十年，怕也到不了震远集团的地步。
    “呵呵。”顾湛笑，心中的疑惑却愈发加深。
    他虽然不在商界，但家里二姐是经商的，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像周震远给小茜看的那些个文件，说商业机密也不为过。可他不止给小茜看，还给她讲，这实在是超出了“旧情人小辈”这个范畴。
    若说之前的舍身相救是冲动使然，但后来种种，绝对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周震远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小茜于跟他还有别的渊源？
    关乎到小茜，再谨慎也不为过，顾湛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细查一查。

 第264章 回京

    小茜和顾湛又在沪市待了一个多星期，实在是学校那边拖不下去了，周震远的背上又做了两次植皮手术，情况好转很多，他知道小茜得回去考试，便也催着人回去。
    走之前小茜最后一次去看周震远，带了些汤和开胃的小凉菜。
    但这次房间里除了季明之外，还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周颖，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她就不认识了。
    季明看到她，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两天前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亲自交到老板手上，证实了小茜是周震远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
    小茜对周颖点点头：“周小姐，好久不见。”
    周颖也礼貌地起身回了一句：“原来是赵小姐，这么巧。”
    其他两人用眼神示意周颖，周颖便介绍说，“妈，三哥，这位是顾湛的朋友，赵小茜。”小茜这才知道旁边那个中年女人是周颖的妈妈田淑，那个年轻男人是她堂哥。
    小茜作为小辈，先打招呼：“周夫人，周先生。”
    两人都很客气地也说了两句场面话，周颖堂哥的表现还算正常，但田淑的目光就很难让人忽视了，那敌对的眼神，只怕还将小茜看做是抢了她女儿的小妖精呢。
    此时，周震远开口：“小茜，到我这边来，从前你跟小颖之间有些误会，好在现在都过去了，颖比你大两岁，你以后喊她表姐就行。”
    虽然周震远心中早有定夺，但是看到鉴定结果的那一刻，他还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了一夜，也整整想了一夜，比起认回这个亲生女儿，他更关心此事会不会对小茜造成伤害。
    虽然孩子很少在他面前提及，但周震远感受的出来，小茜有一家很爱护疼惜她的家人，虽然在大山里长大，生活条件清苦，但能养出小茜这般的品性，就知道赵家人必是不吝全部的爱与呵护给了她。
    所以一夜思量之后，周震远决定暂时不和小茜相认，而且当年究竟为何红梅跟他的孩子会到了赵家，他也需要好好查查。
    更何况，还有周家虎视眈眈，他这些年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周震远清楚的很，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揭穿，也没有必要计较，反正自己无儿无女，百年之后整个震远集团都是他们的，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了小茜，他要为自己的女儿细细打算好，不能让她过早的暴露在周家人面前，成为靶子。
    周震远话中带着的明显维护和亲近，让本来已经离开赵小茜的三道目光又重新扫回来，暗暗地带上了估量。
    周震远和林红梅当年的那些事在周家内部早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也知道如今有个林红梅的外甥女容貌很像当年的林红梅，周震远对她很是亲近照顾，可亲近维护到这般田地，似乎有些不正常吧，几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先开口。
    倒是周震远笑的随意：“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您喜欢的。”上次爸爸住院，妈妈总是自己做饭送去，说是吃家里的干净，病好的也快，小茜虽然明白这没什么科学道理，但看周震远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医院，每次过来就都捎些家里的饭菜，权当是种慰藉吧，一来二去，周震远喜欢的几个菜，她心里也大体有数了。“待会让季明哥先把汤盛出来，您趁热吃，凉了会油。”
    周震远对小茜的体贴十分受用，一边喜滋滋的吃菜喝汤，一边问：“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是啊，再晚就赶不上考试了。”小茜道，“往后就不能给您送汤了。”
    “不用担心我”，周震远道，“路上小心点，顾湛和你一起回去吧”
    “恩。”小茜点点头，“他的眼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回去记得继续找岳医生看看。”周震远叮嘱，心里不由气恼，偏偏是在他知道小茜是亲生女儿之前领了证，否则看他怎么收拾那人……想娶他女儿，顾湛那小子还差得远呢！
    周家人都清楚顾湛跟周颖的那点事儿，当初顾湛拒绝周颖，周震远还在家里好一通嘲讽，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此刻竟也关心起顾湛来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事实是周震远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嫁一个瞎子……
    这三叔受一回伤，怎么连脾气性情都变得古怪起来，听说三叔这次受伤是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遭遇火灾，当时赵小茜也在场，莫非三叔的伤跟赵小茜也有关系？周家三人心里毋自转着念头，奈何季明嘴巴太紧，他们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从医院离开后，小茜便回家收拾东西，那天商场火灾她买的衣裳全丢在那了，顾湛后来又亲自去陪她买了一次，带好所有的东西，两人结束了这次沪市之行，返回上京。

 第265章 小时候

    回京又是一阵忙乱，小茜直接回了学校参加补考，紧张的几日密集考试过后，便迎来了新一学期的开学。
    室友们陆续返校，见到久违了的小茜纷纷关切询问，她当时走到太急太久，也没来得及说清楚，大家都很担忧。
    听她一通解释众人才放下心来，期间不可避免的提及顾湛，小茜说漏了嘴，自己和顾湛已经领证。
    409众人个个嘴巴张的能塞进一颗桃子。
    “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这就领证了？”沈娟觉得难以置信。
    “你就这么嫁给他啦！”刘丽君替她着急，“彩礼呢？三转一响呢？金银首饰呢？”
    “就领了证而已”，小茜道，“也不算嫁吧，你们可得给我保密啊。”她可不想在学校出名。
    刘丽君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是不是傻呀赵小茜！你都跟人领证了，大势已定！还不算嫁？”
    “我那不是……”小茜被四双灼灼的眼睛盯着，突然没话了，她当时只不过是想给顾湛的手术单上签字，没想别的，之后想想好像是有点冲动了，不过她也不后悔，最后放弃辩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反正结都结了，还能离咋地！”
    刘丽君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直呼傻气。
    倒是陈大芳挺为她高兴的，还道：“等办酒席的时候一定别忘了叫我们。”
    “放心吧”，小茜一副早有成算的样子，“酒席一定是毕业办，到时候你们都工作挣钱了，一个份子钱都不能少。”
    刘丽君呆了：“嘿！刚还说你傻呢，原来你这冒傻气还分人呀，就知道算计自家人是不是？”
    小茜耸耸肩：“反正我这请柬就算是下了啊，到时候随多少，你们看着办。”
    “你这小妮子，看我不……”刘丽君说着冲上来与小茜闹成一团。
    大三的下半学期，是最忙也最轻松的时期，说忙是因为专业课安排密集，课程紧凑更有许多考研考证的已经开始准备。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对学校老师已经十分熟悉了，逃课替课一系列流程门清，想要偷懒也容易，小茜她们隔壁寝就有同学连着一周没上课，成功躲过了老师的检查。
    小茜非必要不逃课，但有关顾湛的事情除外，顾湛现在定期去岳医生那里看眼睛，小茜每次都要陪着的。
    顾湛其实挺心疼她，课业繁忙，还要兼顾小书店的事儿，多次劝她不用跟着，偏小茜不听，每次都要亲耳听见岳医生说顾湛的眼睛好转她才安心。
    时代飞速发展，上京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从前许多稀有的东西如今已经司空见惯，譬如南方的服装、潮流和生活方式。
    小茜从前独一无二的便宜盗版书如今已经满大街飞了，市场上不乏比小书店还便宜的书，只是印刷质量不如她家的好，但看小说嘛，故事情节一样就行了，书页质量差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小书店的生意自然受到了冲击，钱不像从前那般好赚了。
    如今来买书的大都是些老顾客，他们来惯了晨曦书店，一时间不习惯换成别的。
    小茜因此时常思考，小书店是否该做些革新，否则早晚被淘汰在时代的浪潮中。
    顾湛看她如此辛苦，有时候真想说算了，我养你，但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她的性子，必是不肯的。
    春暖花开的时候，周震远康复回京了，先去公司处理了一下积攒的事情，接着便赶来了小书店。
    彼时小茜正趴在窗户边的小桌子上晒太阳，难得下午没有课，她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是想到晚上的行程，又忍不住叹气，只这口气还没出完，一抬头便看见了周震远。
    小茜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喜色爬上面颊：“周叔！不是说还要几天才回来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儿了，我就先回来了。”周震远享受着小茜的欢迎，其实是他等不及想出院，好不容易寻回自己的女儿，他不想分开太久。
    “快进来坐”，小茜招呼着端茶倒水的，“有新做的水果捞，您尝尝？”
    “好啊。”周震远笑着答应，他其实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但小茜亲手做的，他什么都吃着香。
    周震远也没啥事儿，就是想来看看她，说说话。
    不知怎么的，话题聊到她小时候，“第一天上学吗？”小茜努力回忆，但都是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而且严格来说，那时候的赵小茜也不是她，“记不清了，我十八岁那年生过一次病，后来许多从前的事儿便都记不清了。”
    她本是顺口一句解释，没想到周震远听了却很激动：“生病？是很严重吗？找医生仔细看过了吗？”否则怎会失去记忆呢。
    小茜有些被周震远的模样惊到，小心的解释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落水了，在医院住了好几天，醒了之后以前的事儿就记不清了，医生都说没事，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哦……咳咳”周震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掩饰，再开口已经基本恢复平和，“是怎么回事？能跟周叔说说吗？”

 第266章 立场

    提及往事，小茜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落水是因为跟姐妹争一个男人，虽然不是她做的，但跟周震远说这些，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我小，被家里惯坏了做的荒唐事……”小茜开了个头，娓娓道来从前之事。
    周震远从好奇到震惊最后哭笑不得：“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呢。”
    “是啊，别家都是疼儿子，偏我爸我妈就疼我，宠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起父母，小茜不由露出些思念的情绪，寒假没回家，上次见父母还是程勉之结婚的时候呢。
    周震远不由涌上些许遗憾，从前的小茜，不听话也好，荒唐也罢，都是他所不曾参与的，他自认为缺失了二十多年的父爱，其实早有人替他补上了，而如今的小茜过得很好，其实并不需要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
    “周叔？您怎么了。”小茜敏锐的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荒唐的。”
    “没有”，周震远敛起情绪，重新挂上笑颜，“后开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小茜抹着下巴，“后来我就痛改前非，回头是岸了！”
    “有这么乖？”周震远面上带着一抹促狭。
    正好过来添水的赵宝弟听见，笑着插了一句：“您是不知道啊，那时候的小茜有多行，不只自己跑去找校长重回学校，还门门考第一，最后更是考到了上京来，简直是我们十里八村的骄傲呢，谁说到赵家小茜不挑个大拇指！”
    “没有那么夸张啦！”小茜有点不好意思。
    周震远更是满脸欣慰，他知道从那样偏僻的大山里走出来有多不容易，从前红梅挣扎一生没有做到，如今的小茜都做到了。
    “红梅，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是多么优秀。”周震远在心里道。
    “您是又想我小姨了吗？”小茜再次在周震远的脸上看见了那种表情，仿佛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这次她问出了口。
    周震远一愣，他想说“那不是你小姨，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也不是什么周叔，而是你爸爸！”
    有那么一瞬间，这些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最终还是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再给我说说以前的事吧”，周震远再次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后来呢，那个张保利怎么样了？”
    “他啊”，小茜撇撇嘴，明显的不悦，“把我小菊姐骗到手了呗，这个没脸的渣男却不知道珍惜，你都不知道他做出了什么事……”
    小茜开始义愤填墉的边讲边骂张宝利，周震远绕有兴味的听着，其实故事内容倒是其次，他难得见小茜如此骂一个人，倒是新鲜难得。
    “现在想想我从前踢他那两脚真是踢轻了”，小茜最后道，“好在顾湛狠狠收拾过他！”
    “顾湛？”周震远挑眉，他倒不知道，这里头还有顾湛的事儿呢。
    “是啊，那是我跟顾湛第一次见面……”小茜一下子兴奋起来，又说起跟顾湛相识的点点滴滴，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激愤，此时的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小幸福，周震远看起来格外扎眼。
    才寻回来的小棉袄还没跟自己贴心呢，就先被顾湛那臭小子给拐走了，真是越想越郁闷。
    显然，更郁闷的还在后头，黄昏时分，顾湛来了。
    他是来接小茜回家吃饭的。
    两人都是合法夫妻了，顾湛好歹之前在医院见过赵家人一面，而小茜这个新媳妇还没登过婆家大门呢，顾家人也只见过宋瑾华一个。
    这便是她下午那声叹息的缘由了——“丑媳妇见公婆”头一回自然害怕。
    “啊？这就到了吗？”小茜还有点不大相信，“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看着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人一下子苦了脸，周震远不干了：“你干什么了？怎么一见到你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我接媳妇回家吃饭”，顾湛理所当然的道，成功的从周震远脸上看到了吃瘪的表情。
    “我我，我去换身衣裳……”小茜难得的有些局促。
    “不用，就这身挺好的。”顾湛扯住要上楼的人，“走吧，家里都在等着了。”
    “啊？”小茜听他这么说顿时更紧张了，“那个，都有谁啊，我……我准备的礼物够吗？”
    顾湛早跟她说了这事，礼物是两个人事先用心选了好久的。
    “都是家里人”顾湛颇有些无奈，“你之前跟咱妈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嘛，害什么怕呀。”
    “可是我，那什么……”反正她就是紧张，怕第一次登门，人家高门大户的她闹笑话。
    “别怕，没事，有我呢。”顾湛不由分说，半推半搂的把人弄上了车，完后还挑衅的回头冲周震远道：“我们先回家了，周先生自便。”
    周震远气的后背的旧伤隐隐作痛，他多想直接拦下顾湛说“小茜不想去就不去，爸给你撑腰！”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第267章 爸

    顾湛开车载着她，看小茜那个坐立难安的模样，心下好笑，想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
    昨天回来今天就迫不及待去看小茜，顾湛接着问：“你们聊什么了？”
    “就闲聊呗”，小茜道，“他还问我小时候的事儿。”
    顾湛心中有了计较，周震远应该也知道了小茜的身份，只是不明白他为何没有挑明。
    之前产生怀疑，回京之后顾湛便开始查探，慢慢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林红梅怀着小茜的时候，姐姐林红霞刚好也怀着第三胎，姐妹两个月份差不多，分娩亦是前后脚的事儿。
    顾湛是找到了当年的接生卫生院，才终于得知，林红霞当年生的是一个男孩，才出生没几日就死了，反倒是林红梅的女儿活了下来。
    许是为了林红梅后半辈子日子好过些，家里人便骗她说孩子才出生就死了，把两个孩子掉换了，小茜就此成了赵建业的女儿。
    他能查到的便是这些，至于其中更多隐晦深入的细节，估计也只有小茜如今的养父母知道了。
    毕竟林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小茜的姥姥姥爷早就不在了。
    “没再教你那些股份啊，合同什么的吧”，顾湛面上一派正常。
    “那倒没有”，小茜想起之前在医院时每天被迫学那些东西还心有余悸，“许是周叔从前无聊吧，病人嘛，一时兴起。”
    顾湛心道他要真是一时兴起倒好了，想了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周先生教你这些是有意为之呢？”
    “啊？”小茜明显不信，“他图什么呀。”
    “或许是看中你的能力，想把你招进震远工作呢？”顾湛编了个差不多的理由。
    小茜想想季明那随叫随到，又当助理又当儿子的模样，使劲摇了摇头：“可千万别。”
    “怎么？”
    “我可没那能耐”，小茜心有余悸的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就占了个思想超前几十年的便宜，做些投机取巧的小生意还可以，真让她进大企业做什么经理特助的，她可做不来。
    “真的没想过拥有一家自己的大公司吗，像震远集团那种？”顾湛意有所指的问。
    “梦想还是要有的”，小茜道，“万一实现了呢。”
    顾湛呵呵笑：“没准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是哪个大富豪遗落民间的孩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哈哈哈哈”小茜忍不住大笑，调侃道：“你是看小说看多啦！”
    “不是你说的么，梦想还是要有的。”
    “也对哈！”小茜前世电视剧看的可不少，这种情节发展比顾湛熟悉的多，兴致勃勃的跟他讨论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发展。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看来你会很高兴喽。”顾湛道。
    “也……也不一定吧”，小茜想想若是这事儿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高兴不起来，“豪门水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还是做我快乐的小村姑好。”
    顾湛笑笑摇头，对小茜这反应倒是一点不意外，若她真是为物质所折腰的人，当初就不会拒绝卫季扬了。
    她有那么疼爱她的父母兄长，有那么温暖和谐的一大家子，若有一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肯定会很难过。
    顾湛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没有震远集团又如何，他顾湛的媳妇儿，必定会有更好的。
    至于周震远这个生父，呵呵，根本不在顾湛的考量范围。
    一路说说笑笑，小茜的紧张倒是被冲淡了不少，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车驶进大门的时候，小茜看到了门口的警卫员，顿时又是一阵紧张。
    顾湛母亲她见过了，但那位顾老爷子还没见过呢，虽然之前顾湛反复强调，老爷子一定会喜欢她，但小茜可没那膨胀的自信心。那么大的官，怎么可能会很好相处呢，别给她个下马威就不错了。
    车子一停下来，小茜深吸口气，顾湛看她全身绷紧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爸。”顾湛喊了一声从屋里出来的人。
    小茜一听老爷子都出来了，哪好意思在车里再待下去，赶忙下来，慌里慌张地跟着顾湛就喊了一声“爸。”

 第268章 二姐

    顾仲年倒是小小的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热情，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红包。
    小茜喊完就知道坏了，一见面人家老爷子一句话还没说，她就喊上爸了，这算怎么回事啊，如果有地缝的话，她真想立时钻进去，求救的目光不由投向顾湛。
    顾湛眼中的笑意浓烈的要溢出来，仿佛没收到小茜的求救信号似的，就是不开口。
    “顾湛！你倒是说句话啊。”小茜用眼神暗暗示意他，恨不得掐着这人的脸，之前说好的有他在不用怕，出了状况这人却全不管了。
    顾仲年之前对小茜只是听说过，连宋瑾华都认同的人他本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如今见这孩子眼神清亮，乖巧懂事又热情，心里的喜欢劲儿便上来了。
    顾湛临阵倒戈，不讲道义，小茜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感觉到老爷子打量的目光，她咧嘴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微笑总不会错吧。
    顾仲年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主动走过来，语气温和地说：“小茜这是第一次来，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都挺好的。”自己这算是过关了？
    顾仲年的目光落在两人拎着的大包小包上：“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快搁下拎着怪累的。”
    这是给顾家人带的礼物，顾湛亲自跟着挑选的，老爷子是一根黄花梨的手杖，老太太是一串珍珠项链，连着他二哥二嫂、姐姐姐夫的礼物都买了。
    顾仲年对儿子严厉，对儿媳可不，特别是小茜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那是笑容满面的。
    旁边一个干练优雅的女子弯腰接过小茜手上的东西：“咱老三可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快进屋去。”
    小茜方才就注意她了，一直挽着宋瑾华的手臂。
    “这是我二姐。”顾湛介绍。
    “二姐好。”小茜立刻叫了一声，跟着众人进屋。
    来之前她大约听顾湛讲过他们家，大哥顾城早些年牺牲了，英年早逝也没留下什么子嗣，二哥顾正之前在沪市的时候见过，如今正在南边某省任职，轻易回不来，今天来的是顾正的妻子，要对着这人喊二嫂，小茜还真有些不习惯，实在是顾湛跟他二哥年龄差太大了，顾正已经快五十了，他们的孩子跟小茜差不多大，还得称小茜一声三婶，还好二嫂说他部队有事走不开今天没来，要不面对这么大的大侄子，小茜更不习惯。
    顾湛的二姐顾语据说嫁了个外国老公，小茜今日也有幸见到，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在这个时代真是少见，更何况是顾家这样的家庭，顾语能嫁给他，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
    她听顾湛讲，当年二姐跟父亲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就断绝了父女关系，顾仲年扬言她要是敢嫁给那个外国佬，自己就找根皮带勒死她，当没生过这个闺女。后来还是多亏了宋瑾华从中斡旋，才不至于使这对父女真的成了仇敌。也正因此，顾语和宋瑾华这个养母十分亲密。
    如今顾语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跟外国老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顾仲年也能心平气和的跟这个外国女婿同桌用餐，只是态度上还是能看出来颇不待见。
    “老爷子，这是从我家那边寄过来的，您尝尝合不合胃口。”除了顾湛帮准备的那些礼物，林红霞还从家里给寄了不少土特产，让她上门一定带着。
    “山珍呀，好好好。”顾仲年连声赞叹，又笑看着小茜：“刚才不是叫爸了吗？怎么这会又改口了？因为没给红包吗？”
    小茜有点不好意，红着脸又叫了声爸。
    爸都叫了，也不差宋瑾华这一声妈，便也主动改了口。
    没人会不喜欢主动热情的孩子，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之前在沪市她就承认了小茜，两人领证的时候她不在，后来回京也一直不见她登门，虽然顾湛一直解释说她忙抽不开身，但宋瑾华总担心她心里有什么想法，现在一看这样也打消了顾虑，她拉着小茜坐下，又示意顾语去取她早先准备好的见面礼：“你爸妈的身体都好吗？”
    “都挺好的”，小茜道，“他们还让我给您和爸爸带个好呢。”
    宋瑾华点头笑说：“你为了照顾顾湛也有好些日子没回去了，你爸妈肯定担心，回头让他们有空来上京玩，家里有房子，吃住的地方都不用担心，等天气暖和了，我和你爸爸也想去赵家峪拜访拜访。”
    “行啊，到时候您和爸爸去，好好在那边住一阵子，我家那边风景可好了，空气也好……”
    顾仲年听得暗暗点头，家庭出身固然重要，但气度却是因人而异，这孩子和老三身份背景相差颇大，如果相处起来有所忌惮，畏手畏脚的，以后两家的相处就难了。这样坦坦然然地说话，温婉不卑不亢的样子，最相宜了。
    顾湛的退役申请已经批下来了，算是正式告别军旅生涯，吃饭的时候，说起以后的打算，他道：“我想做生意。”
    顾仲年没有说话，对于之前顾湛的经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的担忧一点不少，他甚至后悔过当初送孩子去当兵了，若是顾湛就此眼睛瞎了，他都不敢想这孩子怎么过后半辈子。如今只要顾湛健健康康的，顾仲年可以最大限度的由着他，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国家重视经济发展，市场经济全面放开，未来腾飞之路上必少不了举足轻重的企业家。
    “要不你跟我们？”顾语提议，他的外国老公威廉很会做生意，名下资产无数，“先给你家公司自己试试。”顾语十分大方的道，威廉亦跟着点头。
    顾湛却摇摇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哦？”顾仲年倒是好奇，“准备做什么？”
    顾湛看了眼小茜，微微一笑：“房地产。”

 第269章 蹭饭

    他不是单纯的听从小茜的建议，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亦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考量。
    这个国家正经历着飞速的发展时期，无数外来的东西涌入，上京几乎是日新月异，顾湛从小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本就对时事敏感，也是提前知道方向的那群人，如今各机关单位集资楼盛行，未来商品房一旦开放，必将是巨大的机遇。
    所以在浪潮到来之前，他决定做那个先行的开拓者。
    顾仲年没有反对，只是勉励几句，又说起小茜他俩的事：“什么时候见见亲家”两人如今结婚了，双方父母不只没见过面，连通电话都没打过。
    “我跟小茜商量过了”，顾湛道，“不急于这一时，这时节正式她们家里最忙的时候，而且小茜忙着学业，我接下来也不闲，等以后再说吧。”
    顾仲年点点头：“一年之计在于春嘛。”正是春耕的时候，田地对百姓有多重要他自然明白，“不过你心里得有个数”，顾仲年交待，毕竟不能委了人家姑娘。
    顾湛点点头，他刚要开口，便听宋瑾华道：“听你姥姥提起，上京的程教授是小茜的叔叔？”
    “是啊”，顾湛正想说这个呢，“程教授的意思是想先见个面。”
    宋瑾华便也了然，想必程家跟赵家关系十分亲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个是乡下农家，一个是名满上京的大教授，会有此深交。宋瑾华不是一个爱打听八卦的人，倒是顾仲年有些恍然，想起早些年儿子急吼吼的去查人家程家，想必那时候这小子就动了心了。
    臭小子，顾仲年在心里骂了一句，笑着摇摇头。
    这顿家宴吃的不错，顾家人相处起来都很和善，顾家父母自不必说，小茜甚至觉得顾家二嫂和姐姐姐夫都把她当小辈待的，实在是年龄差距有点大，这也让她有种备受关爱的感觉，一开始的紧张不安都消散了，走的时候宋瑾华给装了不少吃的，还叮嘱她以后没事就回家吃饭，说小茜太瘦了。
    小茜自然是满口答应。
    之后程庭润代表小茜这边家长和顾湛父母见面，自然也是宾主尽欢，顾家跟远在赵家峪的小茜父母也都通了电话，两边客客气气的，都邀请对方有时间到自己这边玩。
    整个过程周震远全程旁观，个中滋味，也唯有他自己能体会。
    顾语就要回去了，她跟丈夫一家定居加国已有十几年，这次回来本是为了顾湛，后又因要见小茜多留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孩子和产业都在加国，那边也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
    走之前她跟宋瑾华一起来了趟小书店，看得出顾语很喜欢这里，还说若是有时间真想多留一段日子，日日泡在这里看书。
    走的时候带了好几套书，小茜本觉得都是盗版书，自己看倒罢了，送人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顾语这种头发丝都透着高雅的女士，顾语却不在乎：“书能看就得了，我又不留着它传家，难不成是舍不得？要不二姐付钱买？”
    小茜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拱手相送了。顾语给她的红包现在还躺在她包里呢，那厚度也快赶上一本书了。
    这之后宋瑾华便时常过来，许是知道小茜去家里拘谨，除了节日或者家里有比较重要的聚会，平时也不强求小茜到家里去，反倒常做了汤或者菜送来给她，倒给小茜整得挺不好意思。
    宋瑾华便轻声细语的劝说：“别觉得有什么负担，顾湛见天的在你这蹭饭，我是怕你太累，时常给你俩送点，你也松快松快。”
    这话倒是不错，自从上次聚餐过后，顾湛便忙了起来，做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他虽有钱有人脉，但骤然踏入一个陌生的领域，前期需要下的功夫肯定不少。
    顾湛现在就跟着一个包工头手底下干，小茜都不知道他打哪找的这份活儿，每天天不亮就走，披星戴月的回来，有时一整天出去弄得满身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搬砖了。
    小茜心疼他，明白他有自己的考量，便也不去阻止，只是变着法的给他弄好吃的，几乎是每天都来小书店开火，周震远有时候赶上了，便会留下来一起吃。
    一次，两次，三次……后来周震远便刻意来的晚些，“恰好”赶上晚饭，饭桌上也终于从满是顾湛爱吃的菜，到出现一两道他喜欢吃的，周震远深感欣慰。
    顾湛就不这么想了，一顿两顿便也罢了，这人蹭饭还蹭上瘾了？而且有他在，小茜便要分心，他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享受会儿二人世界，全让周震远给搅和了。
    “周先生最近好似不忙？据我所知震远集团在沪市的项目进展似乎不太顺利。”顾湛吃着饭菜，突然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还应付的来”，周震远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毫不相让的回敬：“你每天在工地上搬砖，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第270章 气人的本事

    顾湛语结，他之所以跟着包工头，就是想从底层开始，把这行业摸透彻，他是有钱有人脉，若是想干随时都能开始，可若下头人的弯弯绕绕他一点不懂，那跟个只会出钱的傻子有什么区别，亦是走不长远的。
    他现在每天跑工地，从工程进度到采购到资金流动几乎全管着，工程赶的急被临时抓了壮丁也有的，却不像周震远说的真是去搬砖了。
    “周先生若忙的话，其实不用每天过来的。”顾湛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话里的意思却也很明显。
    “不劳你费心。”周震远才不理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吃自己女儿亲手做的菜，他才不要放弃，反正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这是沾了顾湛的光。
    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机锋，小茜实在无奈，他给顾湛夹了一筷子菜，笑着缓和气氛：“这个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对着小茜，顾湛是绝对温柔的，笑着应了声好，享受着媳妇的爱心晚餐。
    小茜又转向周震远，看他碗里的米饭见底，便起身：“周叔再吃点？我给您盛去。”
    “好的，谢谢小茜。”周震远把碗递过去，颇有些得意的看了顾湛一眼。
    看着小茜的身影走远，顾湛才小声对周震远道：“她现在很幸福，希望周先生有什么打算都要三思而行。”
    “你什么意思？”周震远眯起眼睛。
    “周先生自己心里明白”，顾湛道，“小茜有疼爱她的父母，如今还有我。周先生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你的那些个子侄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周震远刹时明白，顾湛这是知道了？他正想进一步询问，小茜已经端着饭碗回来，两人同时抬头，冲着她温柔的笑。
    周震远一直想找机会跟顾湛聊聊，不知道他对这事儿了解多少，只是不好太刻意，而且每次都有小茜在身边，他没法开口。
    这天两人恰好在一个私人宴会上遇到，各自应酬一番，周震远主动提出请顾湛单独坐坐，顾湛想想也没拒绝，两人一起来到角落的沙发里。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顾工”，周震远开口，故意说了“顾工”两个字。
    顾湛不以为意：“我会给小茜好生活的，周先生不必担心。”
    “其实震远集团很大，我身边也缺一个精干的人……”周震远有心想让顾湛来震远，虽然他不喜欢顾湛，但既然是小茜的选择，他可以为了女儿忍耐，哪怕把顾湛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将来继承震远集团。
    “我看季明就挺能干的”，顾湛故意道，“周先生难道还不满意？”
    “你知道我的意思。”周震远正色道。
    顾湛便也稍稍正色：“那周先生也应该明白我的态度。”
    周震远盯着他，片刻间两人眼神交锋，已经过了好几个来回，最终周震远叹了口气，重新开口：“小茜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顾湛暂时收起敌意，道：“只知道当年她的亲生母亲生下她后便去了，小茜被抱到她大姨，也就是现在的父母家中抚养……”
    顾湛简单说了自己知道的，周震远细细听着，跟他查到的情况也差不多。
    “你没……”周震远顿了顿，再开口不由得带上些苦涩，“你没告诉她吧。”
    “我说过了”，顾湛道，“小茜现在生活的很幸福，我不希望她平静的人生被打搅。”
    周震远明白，他之所以忍着没认回小茜，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说话间，侍者端来酒水，周震远随手取了一杯红酒，到顾湛那时他却摇了摇头，侍者离开后，仿佛为了解释似的，顾湛淡笑着道：“小茜不让我在外面多喝酒。”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有那么一瞬间，周震远真的有拿酒杯砸顾湛的冲动，到底还是极力克制住。
    “你们的事？她家里同意吗？”周震远觉得他的自制力真的见长。
    “自然”，顾湛轻松的说，“小茜已经登过我家的门了，赵家父母兄长也都跟喜欢我，至于其他人的意见，并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周震远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问：“你见过她家人。”
    “自然。”顾湛得意道，“前年冬天，赵爸爸车祸住院，她四哥官司缠身，是我去处理的，一家人对我印象都很好。”
    “她……爸爸，车祸？”周震远说到“爸爸”两个字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迟疑，随后又喃喃，“她当时一定很难过吧。”可惜自己都不在她身边。
    “周先生不必遗憾。”顾湛开口，周震远本以为这小子良心发现，是在安慰自己，不想他接下来一句便是，“反正前面二十多年，您不在的时候多了。”顿将周震远气了个仰倒。

 第271章 礼物

    两人你来我往，绵里藏针，仅仅半个小时就已经不知道交锋过多少次了，最后在顾湛十分从容和周震远极度郁卒的情况下结束，但周震远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知道小茜生日那天全家一起吃饭的事情。
    “周先生，没其他的事情，恕我先行一步。”
    周震远抬头，目色深幽，“你请便。”顾湛不走的话，他就走人了，再和这人共处一室，他不知道自己的风度还能维持多久。
    顾湛点点头，平静起身离开，他分寸掌握的十分恰当，既能把人气到内伤，又不至于当场发作，一直走到门外，他的嘴角才缓缓绽开一抹清淡的笑意，不张扬，但绝对欠揍的那种。
    出得外面，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赵明珠，她好像喝醉了，被一个男人搂着，踉踉跄跄的，两个人的脸离的极近，看起来可不像单纯的朋友关系。
    若是旁人，他肯定管了，但这个人，小茜胳膊上那条疤可还没完全消呢，顾湛收回视线，扬长而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小茜的生日就到了，宋瑾华提前包了饺子，晚上请小茜去家里吃饭。
    顾湛特地空出一整天的时间陪她，吃过午饭，下午小茜还有课，顾湛就送她到学校，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一起在学校草坪上晒太阳，这个时候的太阳不冷不热舒服的很，草都软软的，躺在上面像睡在毯子上一样，天空高远，蓝地透亮。
    身边帅哥相陪，光一个侧脸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这一刻真是舒服透顶。
    “小茜，伸手。”帅哥突然开口。
    小茜眯着眼问：“干嘛？”
    顾湛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小茜心里莫名有些期待，问道，“哪只手？”
    顾湛看她一眼，淡定地说，“左手。”
    小茜的心跳有点失速，顾湛这人竟然搞突然袭击，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她一点不矜持地把左爪子送出去，无名指还动了动，但这时只感觉手腕一凉：“这是什么？”
    顾湛抬眉：“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这款表吗？”
    小茜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前些天顾湛不知道在看什么杂志，里面有好几款腕表，顾湛问她哪个好，自己指的好像就是这个。
    “不喜欢？”
    小茜把手腕抬到自己眼前，语调平平的说：“这么多钱买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顾湛把双手重新放回脖子下，闭目休息说：“你喜欢就好。”
    小茜掐根草茎绕在指尖把玩，是她自己说的毕业之后才举办仪式，还说要低调，如今这么期待做什么，这样想想，刚才的那点失望情绪就平复很多了：“表很好，我以后天天戴着。”
    顾湛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抓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停留在无名指上的时间格外长些。
    下午上了一节大课就没有了，回到小书店的时候，看到周震远来了。
    “周叔，今天可没有晚饭吃。”小茜故意调侃道。
    “今天不是来吃饭的，今天是特地来送礼的”，周震远的喉头有些难受，这是他的女儿呢，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见过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天是这个孩子的生日，可是他的礼物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送出。
    周震远拿过来的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面摆着一个漂亮的瓷娃娃，正是上次在商场的时候，周震远无意间看到想买来送给小茜的，最后却被那场大火给毁了。
    “好漂亮啊！”小茜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拿着瓷娃娃左看右看，“我怎么觉着有点眼熟？”
    “是啊，长得像你嘛。”周震远笑，“看这圆溜溜的大眼睛，多像。”
    “哈哈哈”小茜倒是没觉得像，只觉得这娃娃圆头圆脑的，十分可爱，“谢谢周叔，我收下了！不过您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了，今天恰好是我的生日呢！”
    “这么巧”，周震远仿佛才知道的样子，解释了一句：“之前看到就想送你了，这不是总吃你做的饭，怎好不送点回礼呢。生日……有什么安排吗？”
    “就全家人一起吃个饭。”小茜笑吟吟的把娃娃摆在小书店朝外的架子上，细心的调整着姿势。
    “全家人？”周震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哦，我家人那么远肯定来不了，去顾家，顾妈妈做了饺子，还有程叔叔他们也一起。”
    周震远扯了扯嘴角，好像真的没他什么事。

 第272章 生日

    生日嘛，都是差不多的形式，宋瑾华亲自下厨做了好些菜，包了饺子，程庭润带来了生日蛋糕，一家人围坐一桌，开饭后，小茜给顾爸爸、顾妈妈和程庭润各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为自己操持。
    “爸、妈、程叔，谢谢你们。”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外道话。”三位长辈喝了酒，宋瑾华赶紧招呼小茜坐下，“尝尝这个辣子鸡，我亲手做的，顾湛说你喜欢。”
    小茜的确喜欢甜辣口重的菜，这跟顾湛他们家吃饭的口味其实差挺多的，宋瑾华一向口味清淡，老爷子年纪大了，也吃不起太过重油重辣的东西。
    “谢谢妈。”小茜赶紧端着碟子接过。
    程庭润看着一大桌子一半以上的辣菜，知道必是顾及着小茜的口味做的，一时间老怀甚慰，心中也放心了。
    吃完饭后又切了生日蛋糕，家里没有小孩，也不会对这甜腻腻的东西爱不释手，大家每人分吃了一小块，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程勉之第二天要陪赵玲玲去产检，她才怀孕，程勉之紧张的很，一次检查也不敢落下，程家三口便很快回去了。小茜又陪着顾爸顾妈说了会话，本也要回学校去的，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宋瑾华便让她留下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左右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小茜想想也就答应了。
    自然是跟顾湛一个房间睡的，其实顾家客房多的很，但顾湛哪里由得她去住客房，不由分说给拉倒自己房间了。
    “爸妈都在家呢，你可别乱来。”小茜进房间第一句话就是警告。
    顾湛反身把人抵在墙上，笑容里透着一丝玩味：“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小茜立刻否认三连。
    顾湛低下头亲了她一下，放开人：“我去拿床被子。”
    小茜心底松口气，毋自坐在床边等着，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这人是去现做被子了吗？小茜心里吐槽，扬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都困了。
    又等了一会，顾湛还没回来，小茜身子一歪，躺到了顾湛的枕头上，正欲去会周公，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小茜探手下去摸出来，竟然是个小盒子。
    这一刻忽然福至心灵，她缓缓打开，果然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戒指，白金的质地，戒面雕刻的暗纹简朴素净。
    “竟然早就准备好了？”小茜心里一甜，不由自主的拿戒指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下，她本想当做没有发现，等着顾湛亲自拿出来呢，不想戒指到了她手上，竟然悲催的卡住了。
    顾湛在楼下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再抱着被子进门就看到小茜趴在床上，正专心致志和戒指作斗争。
    小茜一看到人进来就扬着手求救：“这个怎么摘下来？我就是试试，怎么摘不下来了。”早知道不该这么手欠的。
    顾湛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本来想给她个浪漫的惊喜，这下倒是省了，亏得自己准备了好久。
    小茜硬拔了一次，还是不行，见顾湛倚在门口不动，就催他，“你快点过来啊，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傻乎乎的赵小茜，这不加防备的样子还真是让人难以抗拒，每次见到都心软的一塌糊涂。
    “你是不是神游到外太空去了，倒是快点啊。”小茜又一次催他。
    “来了。”顾湛答应一声，反手把门上了锁。
    十分钟之后，小茜咬住顾湛的肩膀，声音断断续续：“我是让你快点拔戒指，不是让你快点做这种事……”
    刚才顾湛那么利索地翻身上床，她还以为终于过来帮忙了，手刚伸出去，就被人反握住，一俯身就是没头没脑的一通深吻，接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顾湛含住她的唇，含含糊糊的说，“都差不多。”
    “根本完全是两回……”随着顾湛的动作，小茜终于说不出别的话了。
    房间里的声音直到半夜才渐渐止歇，小茜趴在顾湛边上，左手压在顾湛的左手上，对着戒指看了许久：“还挺好看的，但是一直摘不下来怎么办？”
    其实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严丝合缝挺合适的，不松也不紧，可是为什么摘不下来呢。
    顾湛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轻描淡写的说，“摘不下来就戴着吧。”
    小茜摇着那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那我总不能洗澡和做饭的时候也戴着吧？”
    顾湛拉过她的手，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很轻易就取了下来。
    “你怎么弄的？”小茜惊奇不已。
    顾湛笑了笑，但显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总不能一直让你帮着摘吧？”
    “也没什么不行？”
    “你如果不在呢？”
    “那你就一直戴着。”
    切，能瞒一天，她就不信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自己会知道怎么弄的，刚才戴的太快，都没仔细看，现在看看里侧凹槽里除了有镶嵌钻石，边上好像还有刻字，只是卧室灯光昏暗，看不清楚。
    顾湛好像知道她的疑惑一样，直接回答说，“我的名字缩写。”
    “那我的名字呢？”
    顾湛却反手又摸出一枚戒指，交到小茜手上：“在我的这一枚，帮我戴上。”
    小茜打开，里面躺着跟自己手上这枚一模一样的男戒，她噘噘嘴：“凭什么，自己戴。”她这个都是她自己戴的。
    “真的不管？”顾湛危险的眯起眼睛。
    小茜尚未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依旧傲娇的表示：“不管。”
    “欠收拾！”顾湛一个翻身，瞬间压了上来。
    “我戴！我戴！”小茜忙不迭的服软求饶，她的腰还酸着呢。
    “晚了”，顾湛底呵一声，不辞辛苦的再次开始……
    等到再次结束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小茜又累又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嘟囔着要洗澡，结果在浴缸里就睡着了，最后还得是顾湛把人抱回去的。

 第273章 纠结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时候上京的夏天还不像后世那如蒸笼般的热，但与赵家峪夏日的舒爽比起来，还差的远。
    小茜问赵宝弟想不想回家，后者摇了摇头。
    赵宝第来上京已有一年多了，从一个寡言胆小的农村姑娘，到如今能大方从容的引领客人介绍书籍，变化不可谓不大。
    她从不出去逛，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窝在小书店里看书，她读的慢，时间却多，一本一本的也看完好几套书了。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赵宝弟虽没到这个境界，但置身书香之中，气质谈吐早已跟从前不同。
    赵宝弟本就生的高挑，如今下身一条牛仔裤，上身一件简单的t恤，再加上一年没有风吹日晒而逐渐白回来的肤色，现在走出去说她是农村姑娘肯定没有人信，只有在对待金钱的态度上，一点没变。
    小茜给她开的工钱，赵宝弟大半都寄回家去了，一小部分自己存着，日常花销极少，就连牛仔裤，都是她觉得布料结识耐穿才买的。
    如今家里不只她妈的病得到了药物的缓解，他爸还把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了，家里来信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赵宝弟是打心眼里开心的，可几次提起让她回家，赵宝弟都没答应。
    小茜知道她心里还有结，便也不过分劝说，等什么时候她自己想通了也就回去了。
    “小茜暑假要回去的吧。”赵宝弟问起小茜，“你去年过年都没回去，赵叔他们肯定想你了。”
    “是啊”，小茜点点头，她恨不得一放假马上飞回家，她的山清水秀的赵家峪呀，她的记忆中母亲做的美味饭菜呀，还有可爱的小侄儿们……没回去的这一年，小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们。
    可是顾湛之前说他准备去南边一趟，小茜也想去，倒不单是为了陪顾湛，小书店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小茜早就想做些转变，思来想去想到了前世小时候车站学校旁随处可见的音像店。
    流行歌曲盛行的年代，磁带生意火爆，把正流行的不同歌手的歌曲翻录到一盘磁带上，价格便宜，音质清晰，还能花最少的钱听最全的歌。
    小茜想在小书店引进这门生意，只要腾出一个书架就行，磁带和书一起卖并不冲突，连受众都是差不多的。乘着港城流行音乐的这股东风，她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翻录需要母带，还要翻录机，要做成磁带生意，她势必要去一趟南边。可如此一来，她就又不能回家了。
    “哎！”小茜有点发愁。
    赵宝弟正要问她怎么了，风铃声响，小书店来了客人，赵宝弟下意识反应：“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
    抬起头的那一刻，声音戛然止住，只因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赵明珠。
    比起上次见到的狼狈卑微，她此刻又换了一副模样，仿佛恢复了往日的骄傲。
    “你咋又来了？”赵宝弟有点警惕，怕她又是来闹事。
    “不欢迎？”赵明珠却一脸戏谑，转向小茜，“上门是客，对不对？”
    小茜没理会她的话茬，直截了当的说：“卫季扬出国了。”
    赵明珠神色不易察觉的一顿，随即很快恢复正常，她淡淡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小茜倒有些意外，难得她来找自己不为了卫季扬。
    “我就是过来看看”，赵明珠说着缓步走到里面，视线在一排排书册之间扫过，轻描淡写的道：“顺便买点书。”
    “那你挑吧。”既然她不闹事，小茜便也无所谓。
    “不介绍一下吗？”赵明珠却要求。
    赵宝弟闻言上前，熟稔的开口：“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书，这一排都是言情小说，那边一排是武侠，靠墙的一排是学习资料……”
    赵明珠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之前几次来，她都没仔细看过这个服务员。
    “不错嘛，还雇得起服务员了。”本是随口一说，却听小茜道：“你可能不认识，她是咱们老家的邻居。”
    赵明珠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再次上下打量赵宝弟，她实在想不出，赵家峪还有这样的姑娘？
    “你是谁家的？”赵明珠毫不客气的问。
    “上坎赵牛家”，赵宝弟道，“我叫赵宝弟。”
    赵明珠一下子愣了，吃惊的话脱口而出：“瘫子家？”
    她小时候去赵家峪，听说上坎有个瘫子家，很是好奇，还偷偷跑去瞧了，最后被吓哭了回来，所以印象深刻。
    “你真是她家闺女？”赵明珠此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犹记得小时候每次去赵家峪，面对着那群乡下女娃，她所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时候包括赵小茜在内，所有人都是仰视她的存在。
    如今赵小茜鸟枪换炮也就罢了——她自认为是小茜攀上了中年男人才换来的这些，其实心中诸多不屑——为何当初一个人人可怜的瘫子家女儿也能过得这么好？！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无论她自己过得好不好，都不希望身边的人过得比她好，尤其是那些曾经不如她的。

 第274章 心思

    “你怎么这样说话”，小茜不满赵明珠的言谈，张口闭口瘫子的，实在没教养。
    倒是赵宝弟不怎么在意，从小到大这种话她听的多了，也习惯了：“是小茜接我来上京的，多亏小茜照应。”
    赵明珠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冷哼一声：“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谁升天了？”顾湛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小茜抬眸看去，差点被他帅瞎了眼。
    今日的顾湛一身西装革履，肩宽腰窄腿长，藏青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简直就像刚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商业新贵。
    顾湛一边进来一边解西装扣子，简直荷尔蒙爆棚，赵明珠不由看的呆了。
    “这么快就谈完了？”小茜上前，十分自然的接过他已经脱下来的外套，白衬衫的他更多出几分斯文。
    “一拍即合”顾湛道，长臂一伸搂住了小茜的腰，旁若无人的开口：“有没有想我？”
    小茜挣扎了一下：“还有人在呢。”
    顾湛挑眉，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随即放开了人。
    小茜红着脸去挂衣裳。
    赵明珠在一旁，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好的男人都落在赵小茜的手里，而她却要委身于那么个……
    赵明珠想想就觉得恶心，到了嘴边的嘲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有点饿了。”顾湛仿若没看见赵明珠一般，眼神随着小茜走。
    “给你煮点面？”
    “要凉拌的。”
    “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默契，让赵明珠看了更为眼热，顾湛举手投足间的清朗帅气，简直要迷的她睁不开眼，这个男人要是自己的该多好，要是他温柔的目光看着的人是自己该多好……
    “我带您去看书吧。”赵宝弟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赵明珠的臆想。
    “他是谁？”赵明珠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顾湛。
    “书店的老板……”赵宝弟差点没脱口而出“老板娘”三个字，这是小茜平日里打趣顾湛最爱说的，好险没有出口。
    “他是老板？”赵明珠一愣，“那上次的呢？那个老男人不是吗？”
    赵宝弟微蹙眉，大约猜到她说的是谁，忍着不快解释了句：“周先生只是家中交好的长辈。”
    原来是这样的吗？赵明珠心思阴暗的想，怪不得她不要卫季扬，原是攀上了这么年轻帅气又有钱的男人。
    “喂！赵小茜……”赵明珠扬声唤，想要当面讽刺几句。
    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如利刃般的目光，男人眼神冷冽，只略扫了她一眼，赵明珠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你买个书怎么墨迹这么久？”又一男人进来，语气中带着不耐烦，直奔赵明珠。
    顾湛眯了眯眼睛，这人正是那日他在楼上看到的搂着酒醉的赵明珠的男人。
    “韩哥你来了”，赵明珠的态度一下子软了，小心翼翼中带着分讨好，“遇上娘家妹子，多说两句。”
    “说完了没？”韩顺抬抬眉毛，满脸的不耐烦，“能走了不？”
    赵明珠最后扫了眼顾湛，堆起满脸微笑：“走吧韩哥。”
    韩顺一把搂上赵明珠的肩，半个身子都压在对方身上，赵明珠不易察觉的踉跄一下，很快站稳，乖顺的被韩顺搂着离开。
    顾湛一直看着门口两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韩顺的气质他再熟悉不过，通身上下具是上京地痞小流氓的做派，顾湛不用查都能猜到他是什么人，只是赵明珠怎会跟这种人搅在一起？
    “你在看什么？”小茜端着面出来，看到书架前没人了，随口道，“赵明珠走了？”
    “嗯”，顾湛点了点头，一脸满足的接过面，只要不威胁到小茜，她爱怎样怎样，顾湛才懒得管呢。
    “去南边的事晚半个月吧”，顾湛一边吃面一边说。
    “怎么？”
    “爸妈这阵子没什么事，说趁着夏天想去赵家峪一趟”，顾湛道，“而且你也好久没回去了，咱们就先回家，然后再一块南下。”
    “噢耶！”小茜高兴的不行，搬过顾湛的脑门狠狠亲了一口，手舞足蹈的喊：“回家喽！回家喽！”
    小茜跟顾湛两个人先回去的，本来顾家父母也要一起走，顾老爷子的老战友突然来了上京，他于情于理都要招待一下，便让俩孩子先走，他们晚几天到。
    家里早得了消息，这次不止闺女回来，连带着姑爷和亲家都要来，可算是赵家前所未有之大事！且向南已给他们讲过顾家的大概背景，两老简直惊掉了下巴，顾湛看着热情和善的小伙子，谁承想竟是那么个家世背景，两老一时责怪小茜不早跟他们说，一时又担心自家什么做的不好了，惹人笑话。
    “您看程叔不也是上京有名的大教授吗？跟咱们相处起来还不是自自然然的。”向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的提醒却收来这样的效果。
    “那怎么能一样哦”，林红霞道，“顾家那么大的领导，咱这犄角旮旯的万一……”
    “妈，您别太担心了”，唐秀芸也劝，“小茜不是去过他们家了嘛，两边上次也都通过电话，再说了这次是他俩先回来，到时候有顾湛在，肯定妥当。”
    “但愿可千万别出什么差子。”林红霞默默祈祷。

 第275章 亲家领进门

    林红霞一语成谶，宋瑾华他们来的那天，还真就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说来这事情也怪不得谁，那天天朗气清，一到中午太阳底下热的很，顾家二老说是这两天过来，但也没说具体哪天，小茜和顾湛便每日都到县城里等着，顺便帮大哥看店。
    这日刚好赵建业过来，小茜便说去找一下承远高中的校长。之前他说想在小茜这订一批辅导资料和练习题，今天人恰好在，小茜上午便出门去找校长商量了，顾湛说要看看她的高中，便也一道去了。
    向东和素琴今日去赶会，铺子里只余赵建业一个。
    约摸晌午的时候驶来一辆车子，车型和牌照都很普通，一点不惹人注目。反倒是车上下来的一对老人，气度和衣着一看就不像是山沟里种地的。
    “是比上京凉快多了”，尽管是正午，顾仲年也能感受到两地的气温差异，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也好。”
    “燕地多山”，宋瑾华道，“这里地势高，所以凉爽。”
    她看了看四周：“咱们去找小茜吧，她不是说在附近开了一家铺子吗？”
    “行，咱们打听打听”顾仲年话音刚落，身侧突然一泼茶水泼过来，正正倒在他的脚边。
    赵建业最近爱上了喝茶，女儿和姑爷给他带回来的上好的茶叶，说是养生茶，他几乎每日都要泡上两壶。
    刚才想换茶叶，打开门伸手往墙边一泼，熟料没拿捏好，一不留神力道大点，直接泼到路边了，水刚出去，他发现坏了，有人。
    原本跟在两位老人边上的一个年轻人忽的上前挡在两人前面。他这动作倒把原本想道歉的赵建业唬了一跳。
    “小马，没事，不用这么紧张。”后面的那位老先生开口。
    赵建业这才缓过神来，拎着茶壶出门：“实在对不住，我这眼神不好，没看到您在这……”
    顾仲年笑道：“不要紧，就是几滴茶水，没沾上身。”
    赵建业放心不少，看大中午的日头正毒，他又带着歉意，便好心邀两人进屋歇会：“听口音您不像是咱这的人吧，看这大太阳的，要不进屋歇会。”
    宋瑾华看看顾仲年，后者点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了。”
    赵建业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进来坐，都进来坐。”他搬了几个凳子过来，又说，“我去拿茶叶，你们喝点水歇歇。”
    两人本想着跟他打听打听小茜家的铺子，进来才发现，这一家架子上摆满了瓷器。
    “小茜家里是卖什么的来着？”顾仲年问。
    “我记得好像是瓷器。”宋瑾华看了一圈屋里，若有所思。
    赵建业很快出来，拿着茶叶罐子给两个人沏茶，一边还说：“这是我家姑娘姑爷从上京带来的，说是养生，您二位也尝尝。”把茶沏好，他又紧接着问：“您是来走亲戚的？”
    看着那个熟悉的茶叶罐子，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家二老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讶异，这也太巧了吧？
    宋瑾华笑着开口：“是来走亲戚的，家里也是开瓷器铺子的。”
    赵建业还没反应过来，抱着杯子说了句：“哎呦，那可真巧。”
    “爸，我买回来点烩饼和炒菜，您先吃点，顾湛一会……”小茜说着话从外头进来，看清屋里的人瞬间愣住：“爸爸……”
    赵建业理所当然地认为小茜是在喊他，还跟人介绍说，“这我小女儿。”他接过小茜手里的午餐，又转向客人，“您两位吃饭了吗？要不然一起吃点？”
    对屋里现下这情形，小茜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这种巧合的概率到底有多少？
    此时顾家二老已经站起来了，看到小茜就彻底确定，他们也在为这巧合暗暗惊叹，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更深了几分。
    只有赵建业还蒙在鼓里，热情不减地说：“小茜，这是……”他这一介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姓什么，他本来想的是人家就是过来歇歇脚，也就没多打听。
    顾仲年给他解围：“喝了你半天茶，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仲年。”他又介绍了旁边的宋瑾华。
    赵建业听到这名字只觉得耳熟，还没反应过来，小茜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叫顾伯伯宋阿姨之类的话，赶紧上前，先一步打招呼：“爸妈，您什么时候到的？”
    “就刚刚”，宋瑾华笑，“没想到这么巧，一来就遇上了。”
    “谁说不是呢”小茜向自己的父亲使眼色，“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话到这个份上，赵建业再反应不过来，那可真就是那啥了，他猛然一拍脑袋：“顾家亲家？这……这可真是……”

 第276章 一家人

    赵建业自个把亲家领进门了，还茫茫然不知，闹了这么个乌龙。
    小茜忍着笑，小声在爸爸耳边说：“这就是顾湛的爸妈。”
    赵建业略显尴尬地搓搓手：“亲家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看我这事办的……”
    “要我说，这才是缘分呢，我们一来就找到门上了，怎么就好巧你泼茶水的时候，我们就从门口路过呢，不早不晚，这要说不是缘分都没人信。”顾仲年笑着说。
    赵建业心里敞亮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林红霞的担忧他心里也有，毕竟是那么大的大人物，他们小老百姓的，生怕招待不周。
    只没想到顾湛的父母真是一点架子没有，还挺通情达理的：“亲家说的对，来，来，坐下喝茶，喝茶。”
    小茜出去把顾湛找回来，又到对面新开的点心铺子里端了些山药糕，栗子酥和萝卜丝饼之类的小点心，之后就老实坐在这里陪着长辈说话，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长辈在说，她只负责贡献耳朵，时不时哼哼两声，表示在听。
    两位老人这是第一天过来，不过房间是早就准备好的，为怕招待不周，赵家特地准备了两处，一个是在县城里干净雅致的小院儿，他们整租下来，想着若是顾家二老住不惯家里，便叫他们在县城，到时候把林红霞也接过来一块；另一个就是赵家峪他们自己的家了，家里房子多，早就收拾出来两间敞亮的预备给亲家。
    顾家二老一听，自然是选家里了：“早听小茜说了山里的空气好又凉快，最适合夏天避暑了。”
    赵建业闻言更是开心：“是啊，别看山里不方便，那要是夏天呆着，还真是山里头最舒服。亲家难得来一次，一定得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这时节山上好东西不少，我领着你们好好走走看看。”
    顾仲年笑着答应：“这次我们出来，一是看看亲家，二也是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那就叨扰了。”
    “快别说这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家人说到下午四点多，向东和素琴回来，众人便商量着回赵家峪去，向南拜托了隔壁铺面的大姐帮忙照看一晚，也锁上门跟着一起回去了。
    顾家二老的车载上顾湛和赵建业，小茜跟着三哥的车，顺道买了不少肉菜吃食，本来赵建业想说去饭店的，但是林红霞她们还在家里，而且承远这小破县城，要说什么上档次的饭店还这真没有，倒不如回家自己做的好。
    小茜亲自掌勺在厨房里忙活张罗饭菜。大嫂和三嫂都跟着打下手，男人们陪着顾家二老在里面聊天说话。顾湛时不时跑过来帮忙，每次都被两位嫂子赶回去。
    炸好的鲤鱼浇上调好的汤汁，一道浇汁鲤鱼出锅，小茜刚想端上去，一双大手已经伸过来端起：“差不多得了，别累着自个。”
    “行了你快上菜去吧，有我们在累不着你媳妇儿”唐秀芸笑着打趣，挥挥手让顾湛出去。
    他端上菜，过一会又回来了，小茜也不赶他：“芝麻芋头条好了，你尝一块。”她夹了一根递到顾湛嘴边。
    后者吹两口，咬到嘴里，一边说着“好烫，好烫”一边连连点头。外层酥香的糖皮，还不是很热，但里面又甜又软的那层芋头太烫了，不过吃完了满口都是芝麻和芋头的香气。
    “凉了就塌下去不好吃了，快送上去。”小茜指挥。
    “遵命！”顾湛一把抄起盘，风驰电掣的走了。
    一旁素琴和唐秀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看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她们打心里高兴。
    小茜端着一大盘孜然肉片进来，宋瑾华招呼她：“小茜，别弄了，这些菜够吃了，快来坐下。”
    小茜看一眼桌上说：“怎么都没大动，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家趁热吃，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顾仲年也说：“这不是有个汤了吗？别做了，快坐下一起吃，你不来，我们怎么开席？”
    小茜见此，只好在顾湛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席间热闹非凡，赵建业夫妇臆想的大户人家的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一概没有，顾仲年是个健谈的人，话题从顾湛小茜谈到自己年轻时候，又说起在部队的经历，这才知道小茜的两个哥哥向东和向南都曾当过兵，尤其是向南，还是特殊部队的，顿时对赵家又多了几分亲切。
    酒席一直吃到九点多才结束，好在今年开春的时候，赵家峪通上了电，要不然黑灯瞎火的，还真不好招待客人。
    小茜和顾湛陪着顾家父母呆了几天，老爷子每天跟着赵建业上山下河的溜达，还教人打养生拳，老太太则对做衣裳十分感兴趣，她年轻时候十分喜欢刺绣，拉着林红霞一起，一个做衣裳，一个绣花，给家里几个小娃娃做了好几件，每件都精致漂亮的不得了，连带着小茜和顾湛还没影的孩子也得了好几件。
    见他们适应良好，两人便也放心了，买好了火车票，小茜和顾湛踏上南下的旅程。

 第277章 出师不利

    到羊城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晚上了，这时候没有高铁，任你再大的人物，也要坐着绿皮火车哐当个两天一夜。
    虽然坐的软卧，但长途跋涉依旧劳累，两个人找了家酒店，早早歇下。
    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人分别要去见自己的人，来之前，小茜通过虎子拿货的工厂负责人辗转联系到的人，说是一家很有分量的集团公司的主管，企业经营广泛，其中就包涵小茜想做的磁带翻录，他们跟港城那边合作多年，可以直接提供最新、最流行的磁带翻录货源。
    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两个人本来计算好时间，吃过早饭赶到约定地点是绰绰有余的，哪想刚从早茶餐厅出来，斜后方不知从哪冲出一辆摩托车，轰鸣着开过小茜身边，顺手抢过她的包就跑。
    “啊！”小茜一声尖叫，顾湛眼疾手快的将人稳住，才避免了她被摩托车带倒的悲剧。
    “我的包！”小茜大叫，“抓小偷啊！”
    “在这等我。”顾湛撂下一句话，飞快冲了出去，踩着马路牙子几个纵跃，很快看到了摩托车的踪迹，追上前去。
    两个飞车党本还以为抢了外地肥羊得手，没想到那男的这么快就追上来，而且越追越近，隐有赶上的趋势。
    “奶奶的，停车！”后座上的人狠啐一口，他们嚣张惯了，选择下手的都是外地人或者老弱妇孺，从来都是抢了就走，很少看到敢追上来的。
    摩托车在前面打了个弯停住，后座上的人下车，从车子侧面抄了跟钢管拿在手里掂了掂，一脸嚣张的走向顾湛。
    “包还来。”顾湛冷冷道。
    “小子，胆子不小啊。”那人握着钢管，一声冷哼，“你现在走，我还能……”
    咣当一声，顾湛出脚，那人后半句话堵在肚子里，被踹出去老远。
    “我赶时间。”顾湛冷冷道，否则倒是乐意跟这俩人人好好玩玩。
    骑摩托车的人方才没下来，此时看同伴来不及出手就被踹飞，当即明白自己惹了硬茬子，也不管同伙了，发动摩托车就想跑。
    顾湛却比他动作更快，一手扯住摩托车后杠狠狠一拽，另一手揪住那人的脖领子，没跑了的人被直接拽着仰面跌到，从摩托车上滚了下来。
    顾湛拿回包，逡巡四周，在电线杆后面看到一个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的小个子男人：“喂!”顾湛冲着他喊，“帮忙报个警。”说完也不管小个子男人如何反映，拿起包就走了。
    因着这个小意外，小茜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晚了十分钟。
    “对不起对不起”，小茜进来便不住道歉，“让您久等了，实在抱歉。”
    “老郑电话里说的赵老板就是你？”那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开口第一句就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和打量。
    “我是赵小茜，黄老板您好。”小茜忙伸出手。
    那人却并没有跟她握手的打算，而是看了眼手表，冷冷道：“再有三分钟，你不出现我就打算离开，小姑娘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
    “实在抱歉”，小茜不得不解释，“我本来早早就出门了，谁知道……”
    “你为何来迟我不感兴趣”，男人强势打断了她，“咱们生意人，只看结果。”
    小茜被对方几句话噎的难受，但也知道她迟到终究是自己不对，陪着笑脸再次开口：“听郑哥说您手里有最丰富的母带音源，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谈谈磁带生意。”
    “的确”，男人颇有些得意道，“我们有最全的歌，最新的音源，跟港城那边最紧密的合作，我们翻录出的磁带，从不缺下游合作商。”
    “我明白”，小茜道，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在这小心翼翼的陪笑脸了，“所以一来羊城我就直接找您了，就是奔着您的货来的。”
    没人不爱听好话，更何况说的是个漂亮小姑娘，黄老板虽不好女色，但总归脸色好了不少：“你想要多少？”
    “先进两千盒……”小茜话才出口便被打断。“不成。”黄老板道，“太少了，你找别家吧，我们做不了。”
    小茜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般干脆，两千盒还是她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另外加的，按照小茜的打算，她是想进一千盒试卖一下先摸摸路子，还是顾湛说一千盒太少，她才加到两千，没想到这人听到便拒绝了。
    “我们的下游合作商都是一万盒起步”，黄老板紧跟着道，“你做两千盒，还不够我们开一次机器的。”
    一万盒也太多了，她就一个小书店，万一卖不出去岂不是砸手里，而且流行这东西，一会儿一个变化，磁带虽然不怕变质，却怕过时。
    “是这样的”，小茜说，“我刚开始做这个生意，没法一下子要那么多，您看能不能商量一下，若是生意好，我以后再加。”
    “说了不行。”黄老板似乎已经失去耐心，甚至小声抱怨：“这个老郑，给我介绍来的是个什么人啊。”
    再次看了眼表，拿起手包便欲离开。
    小茜见状忙道：“我再加一千，进货价格上也可以商量。”她知道量大价优，既然自己达不到那么大的量，少不得要在单价上吃点亏了。

 第278章 黄衣服的胖子

    黄山闻言蹙眉，止住脚步回头看小茜
    “看在老郑的面子上”他道，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数字，“这个价我可以给你。”
    小茜了解上京磁带的市场价，除去运输、房租、人工等各种成本，若想盈利在她心里是有个进货底价的。
    黄山这价格显然高了。
    “以这个进价，我几乎不能盈利。”小茜道，一个整不好还得赔钱。
    “我说了，你的量太小”，黄山明显对她这单生意不感兴趣，态度也十分强硬：“只能这个价，否则免谈。”
    小茜还想再争取一下，黄山手上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马上对小茜道：“我得走了，赵小姐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价若是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
    说着，再不给小茜分辨的时间，大步离开。
    小茜叹了口气，出师不利啊！
    她在座位上呆愣了一会，出去结账的时候被告知，那位黄老板已经结过账了。
    给顾湛发了一个传呼，说自己这边谈完了，准备过去找他。
    传呼机是来之前顾湛给她买的，顾湛再次提出买大哥大，小茜忒嫌弃那个了，而且她算着过不了几年手机就该出来了，现在花好几万买那个实在不合算，最后退而求其次，两人每人买了个小巧的传呼机。
    与此同时，顾湛接到传呼，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那我们今天就先说到这儿。”
    对方看他要走，立即跟着起身：“顾先生这就要走？您看马上就到中午了，容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样？我们的业务总监也马上到，到时候再让他跟您详细说说我们的开发计划。”
    荣信集团这些年一直在南边发展，业务涉及面很广，此次想要凭借地产进军北方市场，最少不了便是政府关系，任荣信深知这一点，因此在得知顾湛有这方面的意向之后，第一时间通过朋友辗转联系到他，任荣信之前可是做过深入的功课的，顾家莫说是在上京，便是全国也是极有分量，若是真能跟顾湛达成合作，他进军北方市场必定势如破竹。
    但他也看出来，顾湛此次前来亦有所准备，接触的只怕不止他们一家，方才一番谈话，尽管自己充分阐述了己方的优势，但顾湛始终没有点头，只说要考虑，任荣信不想这么快就放人离开。
    “午餐就不必了”，顾湛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爱人马上过来，就不劳任懂招待。”
    “您的夫人也来了？”任荣信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边在心里暗骂业务总监怎么还不到，一边提议：“那就更好了，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特别地道的粤菜馆，不如请夫人一起尝尝，不是本地人绝找不到这么好吃的馆子。”
    说着话顾湛已经走到门口，远远的看见小茜朝这边挥手，他刚要过去，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黄衣服的胖子，经历过早上的事情，顾湛条件反射一把拧住那人胳膊反转压在身后。
    “哎呦！”胖子一声哀嚎，他是收到了老板的召唤紧赶慢赶回来的，远远的看见老板陪着这年轻男人便猜到他是这次要争取的合伙人了，急忙跑过来，还没说上话呢，胳膊先差点断了，“疼疼疼……”
    “顾先生！误会误会！”任荣信也给吓了一跳，连声解释，“这是我们业务总监。”早听说顾湛是特种兵出身，没想到身手这么好。
    顾湛闻言放开了他：“对不住，早上出来时遇上抢劫的了，条件反射。”
    小茜走过来的时候，黄衣裳的胖子正好直起身子，她瞪着大眼睛看到才分开不久的面孔，惊讶道：“黄总？”
    黄山揉着胳膊直起身，看见小茜显然误会了，颇有些撒气的开口：“都跟你说了没得商量，怎么还跟到这来了，快走快走！”
    小茜眨巴眨巴眼睛，顾湛朝她伸出手：“过来了，谈的怎么样？”
    小茜走到顾湛身边，看看黄山再看看顾湛，诚实道：“他没答应。”
    十分钟之后，四人坐到了任荣信口中的私房菜馆，黄山先端起酒杯对着小茜：“您看这事儿闹的，我实在不知道您跟顾先生……”他顿了顿，其实不太确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亲密关系总没错的，“之前说话有些冲，您别往心里去，这样我敬您一杯。”
    “妻子”，顾湛在小茜开口之前说，随即接过黄山的酒，“内人不会喝酒，这杯我替了。”
    在座两位男士都有点吃惊，之前没听说这位顾三少结婚了啊，不过既然人家亲口承认了，自然没什么可怀疑的。
    “原来是顾夫人。”任荣信给黄山使了个眼色，他是知道黄山今天出于人情去见了个人，没想到竟然是顾湛的夫人。
    之前顾湛明明就要走了，后来得知黄山是顾夫人想要签下的供应商，便答应了午餐邀请，如此，若是通过顾夫人这边，或许能促成他们跟顾湛的合作。

 第279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荣信集团涉猎广泛，早期依靠音像制品发家，向地产行业扩张版图势在必行。
    因着顾湛的缘故，黄山松口亦在意料之中，其实只要顾湛这边的合作能达成，他们就是陪本给小茜供货又怎样。
    而顾湛因为小茜这边生意的缘故，自然会更多的倾向于荣信集团，虽然仍旧没有最终确认，但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任荣信已有大半的把握。
    两人在羊城逗留半月有余，期间小茜一直跟黄山谈磁带的事儿，黄山像换了个人似的，无比的耐心好说话，五次见面里有三次要提到顾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小茜在顾湛面前帮着美言几句，让她有种身为皇帝宠妃的错觉。
    “怎么你也得是皇后”，顾湛听后好笑，又逗她，“要对我吹什么枕头风，是不是该先讨好一下夫君？”
    说着毛刺刺的大脑袋就凑了上来，在小茜脸颊脖颈来回蹭。
    小茜怕痒的推开他：“别闹！说真的，你觉得荣信集团怎么样？”
    “你的生意谈的怎么样了？”顾湛反问。
    “我当然没问题啊”，小茜道，对方顾及着顾湛，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不过如果你不想跟他们合作，我重新再找也是可以的。”
    虽然黄山给的条件不错，但小茜不想顾湛因此委曲求全。
    “那我也没问题。”
    小茜略略正色起来：“你别为了我选荣信。”
    “为了你不好吗？”顾湛依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茜无奈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考量去选，权衡利弊什么的。”
    “放心吧。”顾湛摸摸她的头，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去接触了其他几家，综合对比下来，的确是荣信集团更具优势，他选择荣信，并不全是为了小茜。
    “找个时间约他们见面吧。”顾湛道，“要合作也得先签约。”
    “你真的想好了？”
    顾湛一下将人扑倒，低喃的声音扑在耳边：“爱妻再给朕吹点枕头风……”
    合作顺利促成，任荣信热情邀请两人留在羊城玩几天，甚至还想带人去港城转转，他全程陪同。
    顾湛礼貌的拒绝了，他是想在羊城转转，毕竟难得来一趟，可却不想身边还跟着个大电灯泡，二人世界什么的最美好了。
    两人第一天去了小吃街，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小茜撑得肚子滚圆，晚饭也省了。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欲，回到酒店小茜进门衣裳还没脱利索呢，便被顾湛搂着滚到了床上……
    第二天本要去爬山的，因某人昨日放纵过度，两人双双睡到日上三竿，小茜醒来更是腰酸腿疼的，实在爬不起来。
    顾湛躺在床上搂着她，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温柔的洒在两人身上，顾湛不由感慨，其实一直躺在酒店里也不错。
    “羊城真没什么可玩的。”小茜忽听顾湛开口，她扭过头奇怪的道：“不是你说这几个地方好玩，咱俩去看看的吗？”
    “我现在觉得酒店更不错。”顾湛说着，眼神透露出熟悉的神色，小茜瞬间明白，顾不得不舒服支撑着身子起了床，正色道：“去吃饭了，躺太久不好。”
    她才不要往后的几天都在床上度过呢。
    温香软玉不见，顾湛失落的叹息一声，跟着起了床。
    晚上，两人去上次的粤菜馆吃的饭，上次有荣信的两个人在，小茜没吃尽兴，她还挺喜欢这的饭菜的。
    就寝的时候，为了避免再次起不来床的命运，小茜言辞拒绝了顾湛同床共枕的要求，毫不留情的选择了套间的另一个卧室，让顾湛悔不当初，他为什么要图舒服选了商务套房。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撒在床上的时候，小茜睁开双眼。
    “早安！”顾湛面朝她，一手支着脑袋笑眯眯的问候。
    “早~”小茜迷迷糊糊的回了句，清醒过来顿时发现不对劲：“你怎么在我床上？”
    顾湛打了个响指：“看清楚小美人，这可是我的房间。”
    小茜环顾四周，的的确确是两人平时住的主卧没错，可是自己明明昨天晚上搬去次卧了呀，为何今早醒来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昨天半夜抱着被子跑过来找我，非要跟我一起睡。”顾湛幽幽道，“不叫你睡还哭，我实在不忍心看美人梨花带雨，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小茜翻了个白眼：“谁信你的鬼话。”
    怕不是顾湛睡到半夜悄悄把她偷回来的吧，不过自己竟一点感觉都没有？睡的也太放心了吧……
    好在这日是正常起了床，用过早餐，终于如愿去爬山。
    羊城的山大多不高，跟北方比起来更是小巫见大巫，胜在十分秀美，沿途植物花草皆不相同，更有许多南边特有的野生瓜果，可供游人自行采食。
    一路走一路看，爬到半山腰小茜已累到气喘吁吁了，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不好。
    顾湛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寻了个阴凉地方扶着人坐下：“歇一会吧，别往上走了。”
    小茜其实还有点想看，奈何体力不允许，其实她平时没这么弱，今日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南边的夏天不比北方，北方纵使再热，去到树荫底下总也凉快些，南方的热中还带着股子潮湿，即便是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仍旧汗如雨下。
    汗珠子一颗颗滴落下来，小茜觉着越发难受，顾湛看出她脸色越来越不好，担忧的问：“怎么了？”
    “有点恶心，头晕。”小茜道，她想她可能是中暑了。
    “恶心？”顾湛一惊，“想吐吗？”
    小茜点点头，刚要开口，却听顾湛脱口而出：“你怀孕了？！”

 第280章 姐姐就是姐姐

    下山的路程有大半是顾湛背着的，他不知怎么回事，特坚定的认为小茜是怀孕了，一边下山还一边絮叨，一会说她不该来爬上，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一会又兴奋自己要当爸爸了……走到山下的时候，连孩子名都要想好了。
    小茜中暑的话几次到了嘴边都没说出口，实在是不忍心打破他这傻乎乎畅想的模样。
    到了山下找辆车，顾湛直接带人去了医院。
    医生看他那紧张模样还以为怎么了，按照家属的意愿一通检查过后，拿着单子再次回到门诊。
    “孩子没事吧？”顾湛盯着医生问。
    若不是数十年的行医经验，和眼前的一大堆检查结果摆着，医生都要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了：“什么孩子？”他道，而后大笔一挥开了瓶生理盐水和葡萄糖：“中暑，吊瓶水吧。”
    顾湛：……
    坐到了输液的椅子上，顾湛还有点回不过味儿来，倒是小茜感觉舒服多了，看着顾湛总是忍不住想笑。
    “饿不饿？去买点水给你？”顾湛问她，“还难受吗？”
    小茜摇摇头：“好多了。”她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顾先生，可不可以采访你一下，你当时脑子是怎么转的？”
    “我……”难得顾湛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现在想想背小茜下山的时候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压到她的肚子，也有些想笑。
    两个人看了看彼此，同时忍不住发出嗤嗤的笑声。
    周围病人家属颇感不解，都生病了，咋还笑的这么开心？摇摇头，也不去管他们。
    两个人笑够了，顾湛想去给她买吃的，被小茜拉住：“等一会输完了一起去吧，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顾湛看向她，示意你问。
    “你真的挺想要小孩吗？”小茜道，她之所以笃定自己是中暑而非怀孕，是因为其实她一直有做一些措施，否则以顾湛的频率，怕是早就中了。
    很想吗？顾湛一愣，好像也并没有，只是若小茜给他生下个属于他们俩的小不点，似乎也不错呢。
    “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小茜缓缓开口，说着自己的打算。
    她是想先完成学业，毕业之后再考虑孩子的事儿。
    顾湛闻言点点头：“都依你。”
    “真的吗？”小茜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本以为他今天这么兴奋，是挺期待渴望孩子的，“那你今天怎么……”
    “你说恶心，还想吐”，顾湛有些无奈，“我一下子就想到那个上面去了。”
    小茜看着他，忍不住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身体好了之后，两人也不打算继续逗留，辞别任荣信等人，便踏上了回去的旅程。
    中途先转道去看望顾湛的二哥，从二哥口中得知，顾家父母还没有离开赵家峪，二嫂带着顾行止一家也去了，本打算回京的两个人便改了行程，直接回赵家峪。
    顾行止是顾正的儿子，这次是听说顾家二老都在赵家峪，赶上休假便也过来了，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子贺辞，以及顾语家的小闺女苗苗，和后知后觉跟着跑来凑热闹的宋君樾。
    按辈分，顾行止是要称呼小茜一声三婶的，可他行伍出身，虽然跟小茜年龄差不多，看起来却成熟的不得了，小茜可不敢让他叫自己婶子。
    更别说苗苗小丫头见面便脆生生的来了句：“姐姐！”
    顾湛好久没见这丫头了，中外混血的小姑娘，一头小卷毛，蓝色的大眼睛跟洋娃娃似的。每年暑假都要来姥姥家玩一阵子，本来今年忙顾语不打算让她来的，这小姑娘竟然自己收拾了小书包跑机场去了，顾语和威廉经历了好一场惊心动魄才将人给找回来，教育一顿后不得不把小姑娘送了来。
    见到姥姥姥爷，还有从没来过的大山沟沟，小姑娘兴奋的不要得了，对于把她撇下回国的父母更是一点不在乎，整日跟着赵铄疯跑玩耍，小姑娘中文说的可利索，没几天就跟赵家峪的小孩儿打成一片。
    顾湛把小丫头抱在怀里，指着小茜问：“你叫她什么？”
    “姐姐。”苗苗毫不犹豫的大声重复，“漂亮姐姐。”
    “叫婶婶。”顾湛纠正。
    小丫头看看小茜，又看看顾行止，坚定的重复：“姐姐就是姐姐。”
    顾湛指着自己：“那我呢？”
    “小叔叔呀。”苗苗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那意思你是我小叔叔你自己都忘了？
    顾湛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小姑娘吱哇乱叫的躲避，向周围所有人求助：“姥爷救命！姥姥救命！哥哥姐姐救我呀！”
    “我看谁能救你”，顾湛转捏为揉，专挑小孩的痒痒肉下手，还抱着她高高的抛起来接住，满院子都是这俩人闹腾的声音。
    宋瑾华摇摇头：“多大的人了，还爱逗孩子。”
    “可别摔了”，顾仲年扬声叮嘱，回过头来冲大伙无奈笑：“每次跟老三在一个场合，我们就跟着降辈分，这下小茜来了，更得跟着降了。”
    惹得在场众人一片哄笑。
    “既然两个孩子回来了，要不咱们就吃顿团圆饭。”赵建业提议，“刚好行止他们也在。”
    “好啊”，顾仲年高兴道，“也叫老三正式见见赵家的亲戚们。”

 第281章 朱翠翠

    两家虽没有明说，但这顿饭其实跟定亲宴差不多，只不过两人早已领证，名字上不能这么叫。
    之前两家人也商量过了，小茜毕竟还在上学，孩子们领证的事儿就先不大肆宣扬了，家里人知道就行，反正农村这边都是认酒席，办过婚宴才算两口子，赵家峪好些人家根本都没领过结婚证，就这么过了大半辈子。
    赵家这边亲戚邻里不少，但赵建业怕人太多太杂乱，而且之前向南也说，既然顾家二老来的低调，他们也别去主动宣扬对方的身份，不然只怕往后麻烦不断。便只自己家里人聚一聚。
    “大伯家里那边都叫来吗？”深夜，客人们都去睡了，小茜和大嫂帮着收拾杯子，素琴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林红霞道，“叫吧，来不来的看他们自个。”
    小茜觉得奇怪，大伯一家莫不是又做什么奇葩事了，以至于连吃饭大嫂都不想叫他们？
    “他家咋了，是不是又因为赵明珠？”小茜猜测。
    “这回倒不是她。”素琴道，“是向文，前阵子闹离婚。”
    “过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闹离婚了？”小茜好奇，她虽然没怎么见过二嫂宋慧，但是每次听家里人说起，都道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跟赵向文一样，也是大学毕业。
    林红霞叹口气：“就你们走之后发生的事儿，这事估计也瞒不住多久了，前阵子小惠去市里学习，向文不知怎的和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勾搭上了，上个月那个小护士闹到你大伯家，说是怀孕了，小惠回来知道了，坚决要求离婚，并且要带闺女走。”
    “这真是向文哥做出来的？”小茜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张保利背着小菊找女人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小茜实在想不到，这才过了多久，赵家男人里头也出了这么个人。
    “谁说不是呢”，林红霞道，“向文小时候多听话懂事的孩子啊，又是上大学，又是进好单位的，谁能想他会做出这种事，朱翠翠——就是那个小护士——找上门来的时候，可把你大伯气的够呛。”
    “那后来怎么说的，真就跟二嫂离婚，娶了那个小三了？”
    “小三？”素琴觉得这称呼颇为新奇。
    “就是第三者”，小茜解释，“插足别人的婚姻，可不就是两个人中的第三个人么。”
    素琴深感贴切。
    “小惠坚持要离婚，谁也拦不住”，林红霞接着说，“而且朱翠翠闹得厉害，据说肚子里怀的还是个男娃娃，你大娘一直想要个孙子，就认下了，听说是领了结婚证了已经。”
    小茜默默无语，据她所知宋惠其实是外地人，娘家离得远，遇到这种事情，估计连个亲近商量的人都没有，当机立断提出离婚，还带走了女儿，真是个果断的女人。
    “赵向文呢？他就没啥表现？”小茜已经不想称这人为二哥了，一点男人的责任担当都没有。
    “朱翠翠闹得厉害那阵，他也后悔过招惹了这人，可小惠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坚决离婚，最后就这样了。”
    前一晚刚说完朱翠翠，隔天小茜便见着真人了，也不知是什么孽缘。
    当时她正跟贺辞坐在树荫底下说话，旁边小褥子上小锡睡得香甜，不远处的小溪边，小铄带着苗苗翻石头捉鱼，胖小铭抱着个罐头瓶子追在两人屁股后头跑，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孩子们。
    朱翠翠是径直奔着她们来的。
    当初跟赵向文的时候是图他这个人和他们家优渥的生活条件，等嫁过来才慢慢发现，窝在大山沟沟里的赵二叔家更是不可小觑呢。
    那家瓷器铺子朱翠翠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亲眼看见过生意的红火，对于名牌大学生赵小茜更是早有耳闻，听说她在上京给人补课赚了大钱。
    朱翠翠是来找她“谈生意”的。
    跟赵向文结婚之后，医院里的闲话不少，朱翠翠干脆辞了工作，但又不想被婆家看不起，到处寻摸赚钱的法子，倒还真让她找着了。
    “……咱们是亲戚我才告诉你的，一百块钱放出去，一年就能拿回一百三十六，一千块钱就是三百六，一万块钱那就是三千六啊！你想想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儿去？啥也不用干，就钱生钱。”朱翠翠热情洋溢，神色激动，说辞一套一套的往外蹦。

 第282章 集资放贷

    像做她们这种生意的，目标客户大多是认识的人，否则人家也不能放心把钱给她，她早听说赵家来了一群亲戚，据说是上京来的，还开着小轿车，一看就特别有钱，要是能说动赵小茜和他们放钱，自己光提成就赚翻了。
    小茜确实听的明白，这说好听了是民间借贷，说难听点就是高利贷啊，朱翠翠做这个，赵向文和大伯他们知道吗？
    “我们没有钱”，小茜道，“不放贷。”
    “你是不是觉得二嫂骗你啊。”朱翠翠解释，“放心啦，我们是正规公司，都有营业执照的，而且这钱收上来是正经八百借给有需要的人，到时候签合同按手印，到期连本带利的还你，少不了的。”
    “还是不了。”小茜仍旧摇头。
    “你要是不放心，咱先少拿点，期限也用最短的三个月，尝试尝试，不过就是利息稍微低了点。”
    小茜和贺辞被缠住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但对朱翠翠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回应，如果是个识趣的，一看对方没兴趣，此时就该自动打住了，偏朱翠翠是个有毅力的，还在坚持唱着独角戏。
    “三嫂！”小茜差点冷脸，余光瞥见唐秀芸拎着个塑料袋走过来，立刻喊了一声。
    朱翠翠看到唐秀芸，拢拢颈侧的头发，不说话了。
    唐秀芸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在呢，吃过午饭了吗？”此时刚过十一点，按说还不到午饭时间，她这样说，纯粹是给小茜她们找个脱身的借口。
    贺辞抚着裙子起身，温和地笑道：“还没呢，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正打算去老爷子那边看看，小茜咱们叫上孩子们走吧。”
    家里的辈分早就乱的扒拉不开了，索性也不是天天见面，贺辞年纪比小茜还大一岁，正式场合怎么都好说，私下里都是年轻人就没那么多讲究，平辈相交。
    “让他们玩吧”，唐秀芸笑眯眯的，“你们先过去，这里我看着就行。”
    小茜收到三嫂暗示的眼神：“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两人走后，朱翠翠也没说话，低着头自顾地扯了扯衣袖衣摆，仿佛没看见唐秀芸一样。
    说来也巧，两个人在同一家医院当护士，虽然从前不怎么熟，但朱翠翠的事儿在医院里传的人尽皆知，唐秀芸本就瞧不上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再加上没少被同事们抓着打听情况，让她尴尬不已，所以特别不待见朱翠翠。
    而但凡像朱翠翠这样进门的，表面上理直气壮，宣称着爱情的胜利，其实心底里总有那么点不安稳，比普通人更需要别人的认同，唐秀芸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嫂子，这让朱翠翠心怀芥蒂，再加上上次她来，本想劝大嫂素琴放钱，叫唐秀芸撞见了，毫不客气的给她一通数落，一点情面都没留，气的朱翠翠当场就走了。
    唐秀云懒得搭理她，招手叫来几个孩子：“饿了没？三婶拿来了蛋糕，一人一块，吃完了再玩儿。”
    仨孩子撒着欢的跑过来，一人拿了块蛋糕就要跑，唐秀芸一手拽着一个给撤住了：“吃完了再跑。”
    “去河边吃！我们去河边吃！”小铄闹着。
    “那不许跑，慢慢走着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不然噎着。”唐秀芸于是放开他，细细叮嘱。
    “知道啦！”
    看着仨孩子走远，唐秀芸自己也拿了一块蛋糕，慢慢吃起来，咬了两口之后仿佛才想起朱翠翠还在，毫无诚意的扬了扬手里的蛋糕：“怎么，你也要吃？”
    朱翠翠盯着她手里的半块蛋糕气的不行，有这么让客人的吗。
    “你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了。”唐秀芸虽是这么问，却已经开始收袋子了。
    朱翠翠生了一肚子气，这破蛋糕她吃不吃是一回事，但唐秀芸这态度压根就没打算请她吃，负气说：“不吃，我不饿。”
    唐秀芸无所谓地摊摊手，又不理她了。
    她这样更气得朱翠翠眼前一阵阵发黑，扭头就走了，她还是去三叔家吧，赵建业家别看有钱，一家人包括亲戚，全都是铁公鸡、胆小鬼，还不如没几个钱的李彩凤呢。
    贺辞去陪顾家二老了，小茜去厨房帮林红霞的忙，说起刚才的事，林红霞问：“她没做什么吧？人呢？”
    “劝我们拿钱放贷”，小茜道，“后来三嫂去了，她就不说了。”
    “她又劝人放钱？”林红霞边切菜边说，“上回来就说了一大通，天花乱坠的，说的千好万好，非要让你大嫂拿钱，我就纳闷了，要是世界上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不人人都发财了。”
    “正是这道理”，小茜知道她妈不上当也就放心了，“这事咱不能沾，保不齐往后会发生啥呢，我大嫂没被她说动吧？”
    “没”，林红霞道，“你大嫂那人，别看她心肠软，遇上钱的事却也警醒着，上次她来说了一大通，你大嫂也没松口答应，后来被你三嫂把人骂走了，又给你大嫂说了一大堆这里头可能有的风险和骗局，你大嫂都明白，不会沾这个事儿的。”
    “那就好。”小茜点点头。
    “她现在真是走火入魔了，逮着哪个都不放，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我就是担心你三婶，听说她投了不少钱进去呢，万一将来真出事可怎么好，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283章 吃饭

    “三婶也投钱了？”
    “可不是吗”，林红霞道，“向宾结婚花了不少，好容易这两年缓过来，这又有了孩子，她一门心思的想挣钱呢。”
    向宾前不久生了个儿子，苗艳丽仗着给他们老赵家传宗接代，班也不去上了，伸手就要钱，说是给他们老赵家养孙子用。更是整日里埋怨向宾挣得少，没本事给她们母子过好日子。
    另一头，朱翠翠从赵建业家离开后，直接就去了赵建平家，快到中午了，她还没吃饭呢。朱翠翠来赵家峪从不在赵建业家吃饭，每次都去赵建平家，赵奶奶喜欢她，第一次见面就拉着手嘘寒问暖的，还说原先的媳妇离了就离了，这个能给他们家向文生孙子的才是好的呢。
    她去的时候，李彩凤带着小菊正在门口摘豆角，老太太在门洞下乘凉。
    “奶奶、三婶，忙着呢。”
    “翠翠来了。”朱翠翠嘴巴甜，会哄老太太高兴，每次她来老人都喜笑颜开的。
    “是啊，奶奶，是我，我来看看您，您吃饭了吗？”
    李彩凤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家里还没做饭呢，我这就做去。”她又问朱翠翠：“翠翠想吃点什么。”她是很明白朱翠翠来做什么的。
    朱翠翠笑道：“什么都行啊，三婶，又来给您添麻烦了，好久没吃三婶做的炸酱面了，在家的时候都快想的睡不着觉了。”她走过去想抱着李彩凤撒撒娇，但看看自己干净整洁的衣服，再看看对方身上土了吧唧的脏衣服，到底没伸出手。
    “炸酱面？”，李彩凤有点为难，“你三叔待会就回来吃饭了，做面条的话有点麻烦。”做炸酱面又要现做炸酱，还要做宽宽的手擀面。
    朱翠翠神色上看出点不高兴，嘴上还是说：“这样啊，那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三婶随便做什么都行。”
    老太太这时却发了话：“你婶子也没说不行，你又不是天天来，想吃个面，你婶子还能不答应？”
    李彩凤一听这样，只能说：“是啊是啊，你陪着奶奶坐会，我这就去做。”
    小菊把摘好的豆角装在盆里端走：“妈，我去给您帮忙。”
    她本来特别讨厌朱翠翠的，她自觉跟宋慧同病相怜，而朱翠翠之流，正是破坏人家家庭的仇人，第一次见朱翠翠的时候，小菊根本没给她好脸色，还故意把一杯茶泼在她脚边让她难堪。
    可是后来种种，让她即便心底里再讨厌这个人，面上也得忍着跟她好好处。
    虽然当初她回去是张宝利来接的，可小菊也明白，要不是几个哥哥上门找，张宝利根本就不会来，她回去以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婆婆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孩儿，不只不帮忙带孩子，还经常指使她干这干那，稍有不好便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宝利根本不管，偶尔婆婆骂的厉害，小闺女跟着嗷嗷哭，他也只是皱着眉头训斥，让她哄好孩子，别的再不肯多管。
    直到朱翠翠把放钱的生意介绍给她们，小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悄悄拿了钱给朱翠翠，没想到真的有收益，她往家里带钱了，婆婆和丈夫的态度才稍微好一些，小菊的日子也才稍微好过一些。
    进到厨房里，母女两人洗过手，李彩凤去和面，小菊就准备炸酱。
    “她怎么这样，张嘴就知道吃饭，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呢。”
    李彩凤心里何尝没有气，但想到她们放出去的钱，还是道：“做就做吧，咱俩手脚快点也能赶得上。”
    “奶奶也是的，就知道偏帮着大伯一家，妈你说奶奶吃穿住用都在咱家，她咋就不记着咱家的一点好呢？”
    “你奶奶那人”，李彩凤撇撇嘴，“就把赵向文当个心肝宝儿，做出这种丑事她还觉得对呢。”李彩凤表面上对朱翠翠客客气气，其实心中也是颇瞧不起的。
    “最近你嫂子不说要给小钢买个婴儿车吗，我看看能不能先拿回点钱来。”李彩凤其实是因为有此打算，才那么听话的给朱翠翠做吃的。
    小钢是向宾的儿子，自从出生，李彩凤只去县城看过两回，苗艳丽不肯回赵家峪，她想孙子也见不着，几次提起想让苗艳丽带着小钢回来，都没啥结果，媳妇要钱，她又不能不给。
    “那咱们再多弄几个菜吧。”小菊说，钱没到期想拿回来不容易，看在亲戚的份上，求一求朱翠翠或许能行。
    李彩凤想想也是，为了等下好张嘴，她又多弄了几个好菜。

 第284章 酸溜溜

    饭后李彩凤又切了点西瓜，这还是二哥家昨天给送来的，李彩凤舍不得吃，此刻拿出来招待朱翠翠，慢慢的把事儿说了：“提前拿回来一点就行，实在是家里急着用钱。”
    “噗噗……”朱翠翠往桌边的地上吐着西瓜子，听她这话，连忙摆摆手说：“三婶，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公司有规定，放出去的钱不到期是拿不回来的，就算我给您去开口了，公司账上没钱，我也没钱给您啊。”
    “那么大的公司，咋能没钱呢，我需要的也不多，就百八十块的。”
    “账面周转经营的事儿，我说了您也不懂”，朱翠翠转了转眼珠子，意有所指的道：“二叔家应该有钱吧，他们瓷器生意卖的那么好，再说了我看顾家那些人个个开着小汽车，您要急着用钱，可以先借一点嘛，等到这边钱到期，您连本带利的拿回来再还就是了。”
    李彩凤何尝没有想过呢，只是瓷器铺子说到底是向东的，她一个长辈总向小辈儿借钱算怎么回事儿，而且她放钱的事都是瞒着赵建平的，这次儿媳妇说要钱赵建平也知道，早就说了让她直接给，这要是知道她又去找二哥家借，那自己放钱这个事不就露馅了吗。
    这些弯弯绕李彩凤自然不可能跟朱翠翠说，只道总是跟人家借钱不合适。
    朱翠翠撇撇嘴：“我看那家也没吹得那么厉害，我本来想着有钱大家赚嘛，便宜谁不是便宜呢，结果去了好几回，人家愣是不肯，三婶你说这么好的事儿，正常人谁听了不会心动，就算是勒紧裤腰带挤也挤出点钱来啊，结果人家呢，一个大子都舍不得掏，一看就是小家子气。真有钱人能是这样吗？我上次回家，遇到邻居一个阿姨，家里是开厂子的，我跟人家一说，人家当场就拿了两万，两万啊！所以我估计吧，顾家也没啥钱，那小汽车指不定是谁的呢，没准是为了装着门面，来之前特地找人借的呢。”
    真不知道赵小茜跟着这顾湛图什么，听说之前还伤了眼睛差点成瞎子，光脸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行了三婶”，朱翠翠发了一通牢骚，拍拍手站起身就准备走了，“你这事我记在心上了，回头我给您问问，要是有钱一定给您。”
    得了朱翠翠的保证，李彩凤稍稍放了点心。
    下午小茜过来，告诉她们吃饭的日子定了，顺便把从南边买的礼物带来。
    两个人去一趟南方，自然给家里长辈都买了礼物，赵老太太虽然不待见她，但到底是奶奶，自然少不了的，有老太太的，自然不能少了三叔三婶的。
    这次给老太太买的是一个成色及好的翡翠镯子，通体碧绿，水头也足，小茜亲手给她戴在腕子上。
    “我一个老太太了，给买这么好的东西做什么。”老太太虽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笑纹藏也藏不住。
    “是顾湛挑的，他说您戴这个好看。”小茜乐呵呵的道。
    老太太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管家里谁给她买什么礼物，镯子也好，金银首饰也罢，她都戴几天新鲜新鲜，然后便小心翼翼的用手绢包起来，藏在她自己的衣柜里，说是要等他死后留给向文乖孙。
    有时候李彩凤都想问问老太太，她累死累活的伺候这么些年，难道就一点苦劳都没有？老太太一心只想着大伯一家，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赵向文。
    “姑爷的眼光好。”老太太夸奖一句。
    “您喜欢就好。”顾湛微笑，第一次来他就发现了，老太太对小茜不怎么喜欢，从前他还疑惑，如今明白了，估计老太太是清楚小茜并非赵建业亲生。
    小菊拉着小茜说话，顾湛就先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家，没来得及给你挑礼物”，小茜说着摘下右手腕上的一条手链直接给了她，“这个是我在南边玩的时候买的，没戴两天，你要喜欢就送给你戴吧。”
    小菊接过手链，精致的银色的链条，点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还有一个水晶做的小熊挂坠，放在阳光下特别好看，顿时有些酸溜溜的开口：“你现在是阔气了哦，什么都买得起。”
    朱翠翠说顾家没钱，她才不信呢，也不想想，就算小汽车是借来的，那也得有称小汽车的朋友啊，能跟这样的人交上朋友，他们自己本身又会差到哪儿去呢？而且她还看到顾家二老有自己的司机，那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小菊，怎么说话呢！”李彩凤抱着属于她跟赵建平的两个礼物盒子，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一句，又转而对小茜道，“她这两天心气不顺，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小菊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扯了扯手链：“挺好看的，我挺喜欢。”算是道歉了。
    小茜被小菊拉着，听了满肚子的苦水。
    又是婆婆对她不好，又是丈夫不上心，她每天活的有多么辛苦难熬，小茜默默听着，间或轻叹一声，或者劝慰一两句，其余再没什么说的。

 第285章 团圆

    她早就劝过小菊，张宝利并非良配，之前出事的时候，也说过让她离婚，可小菊自己不愿意。说的难听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什么苦果也该自己承受。
    说到痛处时，小菊也咬牙切齿，说当初不如听她的跟张宝利离婚算了，好过受这些苦。
    小茜没说什么，其实若真想离婚，现在也不晚，但她心里清楚，小菊只图个嘴上痛快罢了。
    就这样纠纠缠缠的，羁绊只会越陷越深。
    临走的时候，小菊叹了口气说：“要是再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就都好了。”
    小茜便知道，小菊这辈子估计就耗在这儿了。
    吃饭的日子到了，赵建国一家自然早得了消息，此刻收拾齐整正要出门，正好遇到朱翠翠从外面回来，见他们这架势就问：“爸妈，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你二叔家吃酒去，你去不？”李红问她。
    “妈，我还以为你不去呢，”朱翠翠撇了撇嘴，“向文呢？”
    “他先出去了，说在外头等我们，你刚才回来没遇上吗？”
    “没啊。”朱翠翠一听就不高兴了，“你们都去，那我怎么办啊。”
    “你跟我们一块呗”，李红道，“快去收拾收拾换件衣裳，我们等着你。”
    “我不去。”朱翠翠前两天才在赵建业家碰了钉子，才不想这么上赶着呢，“我怀孕了，不能喝酒。”
    “谁让你喝酒了？都是家里亲戚，知道你怀孕，谁还能逼着敬你酒不成”李红再次催促，“快快快，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儿去。”
    “一群没水平的乡下人，我才不去。”她这句话说的顺口，却没留意把自己的公公也算进去了，赵建国不悦地开口：“行，你别去了，就留在家里吧。”
    李红也觉得自己这儿媳妇说话实在没分寸，论说话做人，真是连宋慧的一分都比不上，特别是自从做什么集资赚钱后，更不大把他们二老放在眼里。
    平日里仗着怀孕，使唤起自己来那是得心应手，更过分的是在他们面前，指着向文的鼻子想骂就骂，但这世上也没后悔药吃，儿子和宋慧已经离婚了。李红顺着赵建国的意思点点头，也不邀朱翠翠了，掸了掸裙子就要出门。
    “不是，你们都去了我中午吃什么啊！没人管我啦就？”朱翠翠不依不饶道。
    平时她在外头跑一天也没事，偏一回家就要这个照顾、那个伺候的，李红真心看不顺眼，看在她怀着孙子的份上，忍了忍道：“你自己简单弄点吃，我们下午就回来了。”
    “我可是怀着你们老赵家的孙子呢！”朱翠翠不可思议的大叫，“家里没个人，我磕了碰了找谁去？还让我自己弄饭，您看哪个怀着身孕的儿媳妇是自己做饭的？那万一我要是踩着地上的水滑到了呢？”
    李红忍无可忍，正要开口，就听赵建国道：“那你想咋着？”
    “让向文留下来陪我，给我做饭吃。”
    最后赵向文没去，到底留在家里照顾朱翠翠。
    眼看着就十二点了，客人来的差不多，赵建业张罗着开席。自从几年前老太太寿宴赵建国迟到众人没等他就开席后，加上这几年间发生的事儿，赵建国就再也没在席面上迟到过。
    李彩凤他们作为半个主人，也帮着抬桌子，搬凳子，准备上菜，院子里搭了棚子，摆了三桌，顾家二老，赵家父母还有赵建国、赵建平他们坐了第一桌，同村的表亲赵建军他们做了第二桌，第三桌是向南小菊顾行止和宋君樾这些小辈。
    一开始照例是几个爽口小凉菜，随后各色大菜轮番上，每人一个汤盅，每张桌子的中间都摆着一条很大的浇汁大黄鱼。
    这几年虽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不少，但没谁家能这样大鱼大肉的吃，顿时大家伙心里都有了数，这赵建业的家底挣下不少啊。
    无论年纪还是辈分，除了赵奶奶就属顾老爷子最大，开席的话自然要他来说。
    顾仲年身居高位多年，但军旅出身的他并没有夸夸其谈的习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长辈对小辈的祝福和希望，最后说：“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是缘分，我提议咱们一起来敬他们一杯。”
    小茜和顾湛也坐在第一桌上，听老爷子这么说，先起身，不过顾湛起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扫到小茜的杯子里的酒，这样原本就不多的酒就又洒出来一大半，杯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杯底了。
    这一杯喝完之后，顾仲年宣布开席。
    自家做的菜，除了保证干净，每盘的分量也是十足的，手艺虽不说多么出色，但皆是拿出了看家本事，即使是顾家这些见过大场面的亲戚，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小茜和顾湛自然是要敬酒的，大家肚子里垫点东西就到了这个环节，唐秀芸和宋君樾每人拿了一个酒瓶子跟在后头倒酒，唐秀芸那瓶酒里都是白开水，小茜喝起来毫无压力，宋君樾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是真实心，还是假无意，给顾湛倒的酒一点不掺假不说，还杯杯满的就差溢出来。
    顾湛斜了他好几眼，他就跟没看见似的，一律回以无辜的笑。

 第286章 尴尬

    最先敬的是顾家二老，他们年纪大了，就稍稍示意了一下，第二杯敬的赵建业和林红霞。
    小茜刚走到他们面前喊了一声“爸妈。”
    林红霞的眼泪一下子没管住，哗地就下来了。
    赵建业手忙脚乱地说：“你看看，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小茜递了张纸巾过去，林红霞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但眼泪一出来就收不住，她这些天面上跟没事人一样的忙进忙出筹备酒席，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就这么嫁人了？
    从前没嫁人的时候，她着急，终于等到嫁人了，又觉得剜心一样。
    这些日子，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妹妹红梅，想起小茜刚出生时的样子，要是妹妹还活着，看到小茜嫁了个这么好的人家，该有多高兴。
    小茜把手里的酒杯暂时交给顾湛，搂着林红霞的胳膊说：“妈，您现在就哭啦，那等我婚礼的时候，得哭成啥样啊。”说着给她擦眼泪。
    林红霞心道你证都领了，现在跟结婚有啥两样？
    不过也已经被小茜逗的破涕为笑，嗔怪的说：“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完又帮她仔细整了整衣领，抻了抻裙摆。
    赵建业举起酒杯：“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小顾，来咱爷俩喝一杯。”
    翁婿两个碰碰，一口喝干，默契地亮亮杯底，赵建业拍拍顾湛的肩膀大笑说：“还是小顾合我心意，亲家有个好儿子啊。”
    顾仲年闻言笑：“现在也是你们的儿子。”
    “对，也是我们的。”
    接下来的流程都差不多，只是喝到小辈那桌时闹得比较厉害，特别是苗苗小姑娘，傻大胆非要尝尝小茜的酒，搞得她差点露馅。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席间众人却各怀心思。顾赵两家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林红霞和赵建业，家里三个孩子都有了着落，他们从此可放心了。
    李彩凤虽然也高兴，可是看着一大桌子好酒好菜，鸡鸭鱼肉一样不少，分量更是足足的，难免心中酸溜溜的，想想前些年，赵建业家其实过得跟自己家也是差不多的日子，小茜为了张宝利跟小菊闹得不可开交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建业家仿佛走了什么好运，好事一桩接着一桩，钱也越挣越多，外面的大铺子开着，家里大鱼大肉的吃着，早就是自己家比不了的了。就连她曾经自认为争赢了的好女婿，跟小茜嫁的这个比起来，亦是天上地下。
    整个酒席赵向文和朱翠翠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人问。李红虽坐在主桌上，却再没了从前那般身处众人焦点的感觉。
    好像自从小茜上了大学，她们家在赵家峪就不是最有出息的了，就像今天，她照例穿了自己最贵的衣裳，却再没人揪着她夸赞漂亮。
    而从前被人处处称赞的赵向文，更是做出了那种事，虽说她们家接纳了朱翠翠，但并不代表不在乎别人戳脊梁骨，这事没脸，他们知道。
    吃完了饭没什么事，一大家子亲戚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李红撒了个谎，说朱翠翠在家里不大舒服，便拉着赵建国提前告辞了，顺带着也解释了一句为啥俩人今天没来。
    林红霞把人送到门口，还装了不少花生奶糖给他们带上了。
    到了晚上人少，就只开了两桌，让小茜意外的是，白天不见人的赵向文竟然过来了。
    小茜亦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在小茜的记忆力他从前是赵家的天之骄子，出手十分大方。如今再见，却觉得他眉宇间都透着股子愁容，再不复原来的意气风发。
    不管心里如何不待见，面上还是礼貌的叫了声二哥，赵向文跟小茜本也不怎么熟，点点头应了，又说了两句恭喜的话。
    赵向文一来，老太太的话匣子可算是打开了，逢人就夸他孙子在政府工作，得领导重视，不光是在老赵家，就是在整个赵家峪也是数得上号的。
    赵向文刚毕业那会还会觉得当着众人面被自己奶奶这样夸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尤其是当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顾家人面前，更觉得尴尬。
    况且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对事情的观察要比一般人敏锐很多，怎么看怎么觉得顾家老爷子眼熟，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小茜看出赵向文的尴尬，在座众人虽然都面带微笑的听着，但也是涵养使然，她悄悄给三嫂使了个眼色，唐秀芸会意，趁着奶奶停下来喝水的空档，马上凑上去笑眯眯地开口：“奶奶，您这身衣裳真好看，一定是大伯大娘给买的吧，看起来就贵。”
    老太太这身衣裳的确是李红给买的，不是别人不给他买衣裳，而是老太太执着的认为只有李红给买的才是最好的，从来都小心保管，只在重要场合才拿出来穿。
    听三孙媳妇这么说，她高兴坏了：“还是你会瞧，咱家除了向文，我就待见向南你俩。”唐秀芸配合的哄着老太太说笑，赵向文终于得以喘口气。
    晚饭进行到末尾，大多数人就只在聊天，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吃饭没那么多客套，晚上八点多就散了，夏天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透，顾湛就提议去外面走走。
    刚出来不远小茜就听到声音了，乒乒乓乓的热闹：“这是什么动静？”
    “往前走看看去”顾湛道。

 第287章 看电影

    两个人转过弯，远远就看到在村口空地那里，高高的挂着一个白色的幕布，电影已经开始了，屏幕两侧好多人都自带板凳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有孩子的嬉笑闹声，小茜好像还闻到了小摊上食物的香气，从前追着放电影的用糖换铜钱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
    “以前我就坐在那儿”，小茜指了一个方向，“摆小摊，用水果糖跟小孩子们换铜钱。”
    “铜钱？”
    “嗯”，小茜特别自豪，“这十里八乡的古钱币怕都进了我的口袋了。”现在那些铜钱包括银票还好好的在家里收着呢，“将来你要做生意陪钱了，我就把那些买了，能值不少钱呢。”
    顾湛哭笑不得，生意还没做呢，就先想着赔钱的事儿了，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舍得？”
    “虽然有点可惜吧……”小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顾湛堵住了嘴巴，她赶紧手脚并用的推开顾湛，看了看四周，还好他俩处在角落的阴影里没人看见，这也给她吓坏了：“你干嘛？这么多人呢！”
    顾湛凑近一点，看着小茜眼中带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一遍。”说着伸出手，指腹摩梭着小茜的唇瓣。
    小茜都被她整的没脾气了，一边躲一边连声讨饶：“舍得舍得，全都给你都舍得，我人都是你的了……”
    后面的话淹没在电影的音效中，渐不得闻。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没带凳子，在人群里站久了，顾湛就拉着小茜往路边堆放的麦草垛上去。
    顾湛手脚利落，嗖嗖三下两下就翻上去了，全然不顾昂贵的衣裳沾到的那层灰，他上去之后把手伸给小茜。
    后者看看自己鲜红漂亮的新裙子，有点犹豫：“你确定要在上面看？”
    “这里视野最好”，看得清下面，下面人却看不清他们。
    小茜想想，递上了自己的手，顾湛略一使劲，小茜便被他拽了上去。
    “瘦了。”顾湛不满的评价。
    “才没有呢，最近胖了好多。”
    小茜皱皱鼻子，回家好吃的实在太多，她总管不住嘴。
    “我检查检查”顾湛眼看着就要不正经起来。
    “别闹！”小茜赶紧正色，“摔下去了怎么办？”
    麦草经过太阳的暴晒，此时有种暖暖的香气，小茜坐在上头，只觉身下热乎乎的，下面是热闹的人群，头顶是璀璨的繁星，只有这里，自成一方天地，是专属于两个人的。
    电影她看的很认真，即使那些情节和场景跟后世她看过的商业大片完全不能比，但仍旧津津有味。
    顾湛对电影的兴趣不大，他更多的是在关注小茜，皱眉的、抿嘴的、微笑的……光影交错，明明暗暗中依旧鲜活的表情，有这样一个人相伴，他的下半生绝对不会无趣。
    宋君樾和顾行止在院子里窝了半夜，站了又坐着，坐了又站，现在只差洒点水就长蘑菇了，顾行止掐灭手中最后一根烟，搓搓疲惫的脸说：“不等了，还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呢，说不定到什么地方过二人世界去了。”他真是疯了，才答应和宋君樾一起来闹什么洞房。
    宋君樾从椅子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臂：“别啊，都等这么久了，现在放弃多可惜。”万一被表哥收拾，他还有个做伴的。
    顾行止掩嘴打个呵欠，伸出手腕给他看表：“你看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你不想睡觉，我想睡。”
    “到一点，再不行，我们就回去。”宋君樾和他打个商量。
    顾行止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被这小子缠的实在无奈，论辈分，他也是要称呼宋君樾一声小叔叔的，不过宋君樾可不敢当他是大侄子，这次要不是为了捉弄顾湛想拉个陪绑的，宋君樾也不会死气白列的缠着他。
    他们话没说完，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什么情况，人回来了？”宋君樾顿时竖起耳朵。
    顾行止拉着他躲到花架后面：“嘘，小声点。”
    果然过了会就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进门的两个人目不斜视的进屋，换衣服，洗漱，关灯……睡觉。
    宋君樾溜到卧室窗台那里听了半晌，没动静，又听了半晌，还是没动静，竟然单纯在睡觉？！

 第288章 不对

    屋里，小茜忍笑忍的都快抽了，早在进门的时候顾湛就察觉到这俩人了，宋君樾想干嘛，他不用猜也知道。
    小茜颤抖肩膀趴在顾湛耳边小声问：“真的就这么晾着？”
    顾湛笑得无所谓：“他们想走的时候就走了。”那意思还不想走的话就这么晾着吧。
    忙了一整天，两人都累了，顾湛握着小茜的手指咬了咬，把那个还在闷声笑的人压在怀里，两个人相拥着很快睡着了，只可怜窗外那两个等了半夜，又听了半夜却什么都没有。
    这天晚上，大家或喜或忧的，注定都不怎么平静，林红霞连着两三晚上了，都睡得不怎么安宁，这天晚上睡了小半夜又醒了，她伸手摸着灯绳拽着下，屋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怎么了？”赵建业被惊醒。
    “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是风吹的。”
    “他俩回来了吗？我去看看。”
    “都是大人了，你别瞎操心。”赵建业拦下她，人家小两口万一有点什么动静，长辈去了多尴尬，“你这几天是咋了，白天吃酒席的时候就抱着小茜哭，这会又不睡觉。”
    林红霞敲敲胸口：“我这里堵得慌。”
    “是不是这两天忙坏了？”赵建业道，“再过几天小茜开学，孩子们都要走了，你好好歇歇。”
    “我觉着不对劲！”林红霞突然坐直身子。
    “怎么了？”赵建业觉得她一惊一乍的。
    “你还记着那天来那个男人不？”林红霞忽然问。
    “哪个？”
    “就是小茜他俩去南边的时候，来过的那个坐小汽车的男人。”
    小茜和顾湛去南边的时候，周震远来过了，他本来听说顾湛和顾家人都去赵家峪，想着或许是商量婚事，没忍住便也来了，他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见见小茜，顺便打听打听当年的事儿，没想到来的不凑巧，小茜正好去南边，周震远逗留两日便离开了。
    “他怎么了？”赵建业问，那男人当时说来这边走亲戚，赵建业还跟他说了好一会子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越想越眼熟”，林红霞道，“你还记着他说自己姓周吗？”
    “姓周怎么了，天底下那么多姓……”赵建业忽然一顿，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当年的那个……不能吧，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还能找来？”
    林红霞想起小锡出生的时候，小茜曾跟她提起那个人，赶紧跟赵建业说了，末了道：“看来他们在上京早就认识，而且一直有联系，那小茜会不会知道了？”
    赵建业想了想摇头：“不会，孩子要是知道了不会一点异常都没有。”
    “那那个姓周的大老远跑咱这大山沟沟里来干啥？”林红霞终于明白自己这几日的患得患失是为了什么，不是怕小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是担心她的身世……这么多年，若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她几乎忘了小茜是妹妹的亲生女儿。
    “别担心了”，赵建业安慰妻子，“不管他来干什么，小茜总是咱们的女儿。”
    “他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林红霞不安，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若是他想要回小茜怎么办？!他家大业大，从前红梅吃了多少苦……”她不想小茜再被卷进去。
    赵建业拍拍林红霞的肩头：“咱自己的闺女你还不知道吗？小茜如今都结婚了，又不是小孩子，即便她知道了真相，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处理，咱们应该相信她。”
    想到女儿的出色和一向的有主见，林红霞稍稍舒了口气：“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就好，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赵建业低低叹口气，方才他还有些话没说，二十多年了，当年多少仇怨纠葛也该过去了，那人毕竟是小茜的亲生父亲，若是他真的知道了真相来寻小茜，他们还能阻拦吗？
    昨日回来的有些晚，今天小茜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顾湛先一步醒来，不知去向。
    小茜洗漱好走到外头，就见宋君樾朝自己招手：“小茜这边坐。”
    他如今过得自在潇洒，大学一年早已褪去了高中生的青涩，往那一站，简直一个帅气逼人的阳光大男生，当然是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
    “昨天你跟我哥回来那么晚，做什么去了？”宋君樾八卦兮兮的，如今他面对小茜是老师也不叫了，嫂子只在顾湛在的时候叫，平时就小茜小茜的。
    “你这么八卦，你哥知道吗？”小茜说着走过去。
    顾行止往旁边让让，腾出个位置来：“原先还在想，怎么爷爷奶奶来了，也不回去了，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条件还真不错，有山有水的，住在这里，天天就像休假一样。”
    “可惜你没时间”宋君樾道，“大忙人快回部队了吧。”
    不止顾行止要回去了，小茜和宋君樾也都快要开学了，顾二嫂有事儿，昨日吃完午饭就先行回京了，顾家二老想必也再呆不了多久，热闹的赵家峪很快便要冷清下来。
    说着话，见小铄端着个托盘过来，里头是几个金黄金黄的鸡蛋饼，鼓鼓的似乎还加了馅料。
    “小姑，给你吃。”小铄径直把托盘端到小茜面前。
    她起来的晚，早已错过了家里吃早餐的时间，不过看这手艺，不像是妈妈和大嫂做的，笑着问：“是谁让你送来的呀？”
    宋君樾是知道顾湛一大早起来就进了厨房的，此刻见状先捏了一块：“一看就是我小姨的手艺，像表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个，是吧小茜？”
    “哦，你表哥什么样的人？”

 第289章 意外

    宋君樾怨念正深，一手搭着小茜的肩膀，想也不想地告状：“你是不知道小茜，我表哥多么心黑……”他说到一半，发现对面小茜的嘴巴根本没动，后知后觉地转过僵硬的脖子，看清后面站着的人，反射性地挪开手哈哈笑，“表……表哥啊”舌头差点打结。
    顾行止不客气地笑出声，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脚底抹油先溜为上，留下宋君樾被顾湛指使着去厨房端汤、洗碗、倒垃圾……
    因着亲戚们就要走了，这几天赵建业和林红霞都在准备本地的土特产，山上打的野兔子，风干的野生枸杞、金银花，还有自家母鸡下的土鸡蛋……有的是家里现成的，有的则需要上山去采，顾家二老虽说了好几次不用拿那么多，却挡不住亲家的热情。
    最高兴的要数苗苗小铄几个小家伙了，大人们上山，她们也要拎着小铲子小篮子跟着凑份子。
    赵建业和向东有时候去的地方险，不敢带着几个小的，顾行止和宋君樾便带着他们在田间地头玩。
    小茜刚从赵小宝家出来，手上还拿着他写给姐姐赵宝弟的信，就听到外面碰的一声，紧接着是朱翠翠的尖叫：“哎呦，撞死我了……”
    小茜赶紧跑过去看，原来苗苗手里拎着小篮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篮子里装着一些野菜和木耳，还有一把小锄刀，巴掌长，有个把，钝钝的，没开刃，山上主要就是用来挖野菜用。
    小铄在后面追着她玩，苗苗就在前面跑，锄刀露在篮子外面的那个角正正好擦过了朱翠翠的胳膊，留下一道有点长的划痕，不是很深，但稍微有点见血。
    朱翠翠今天是跟着李红一块来的，上次她耍脾气没过来，赵向文虽然依了她，但事后就有点不大高兴，这几天处处找气生，整得朱翠翠郁闷烦躁，今天见李红因为赵明珠的事儿过来，她便主动提出跟着一块，做做样子也好，其实心里烦的很，不愿意进屋，就在外头等着。
    苗苗开始光顾着玩，还没注意到自己犯错了，冷不防被朱翠翠在耳边吼这么一声，吓地打个冷颤，一时怔愣在当场。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朱翠翠举着胳膊，满脸的惊恐，仿佛下一刻就会流血过多而死，见苗苗傻呆呆地站在自己面前，就想伸手把人拨拉到一边去。
    小茜怕她下手没个轻重伤到孩子，赶忙过去欲阻挡，但顾行止更快一步格开朱翠翠的手腕，把苗苗抱过来同时说：“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
    小茜此刻也走到近前，挡在朱翠翠和顾行止中间，看着她的胳膊问：“你没事吧？”
    朱翠翠此刻怒火中烧，把胳膊使劲儿往小茜跟前怼，叫嚣着：“你看看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小铄见此立刻从旁边冲过来，推开朱翠翠：“你不许欺负我小姑！”
    “我没事，小铄，你先带着苗苗他们进屋去，乖乖的。”
    “可是小姑……”
    “听话小铄。”
    小铄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但也没真的进屋，顾行止要过来，也被小茜眼神示意阻止了。
    “孩子不是故意的，我替她跟你道歉，这样吧，我带你进屋处理一下伤口，上点药。”小茜安抚着，朱翠翠胳膊上的划痕看着挺长，其实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稍微有点见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朱翠翠却不依：“你是医生还是大夫啊？这伤口这么大你处理得了吗？那铲子那么脏，谁知道有什么细菌！我告诉你，我可还怀着孩子呢，万一影响到孩子我跟你们没完。”
    小茜有些气恼，偏今天三嫂医院值班不在家，其实朱翠翠自己就当过护士，有没有事她心里最清楚，但她就是不依不饶。
    贺辞和宋君樾都过来了，面上不是很好看。
    小茜忍着脾气，依旧好声好气的说：“这样，我们去医院，去医院检查一下。”说完，试图去扶她。
    “别碰我！”朱翠翠一把甩开小茜，就要往顾行止他们面前去：“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谁伤人谁负责，天经地义！我只找罪魁祸首。”
    朱翠翠这么说，就是故意想找茬了，小茜真想给她一巴掌，还是耐着性子说：“她只是个小孩子，能怎么负责，你不放心我带你去医院是一样的。”
    “你？”朱翠翠满脸不屑，“我要做个全面的检查，你担负的起吗？”
    听到动静的李红和林红霞她们从里屋出来，就见朱翠翠在这撒泼，林红霞心中庆幸，还好顾家二老这会去小河边遛弯了，不然看到这场景像什么样子。
    李红本来心中有些不满，不知道这个儿媳妇又在闹什么，本来她今天来算是有事相求，这个朱翠翠又给她添乱。
    可是看清朱翠翠的手臂，脸色瞬时就变了：“翠翠，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是？”

 第290章 童言无忌

    朱翠翠看李红出来了，顿时更加来劲，举着胳膊就控诉：“妈，你看看给我伤的，这么长的大口子。”
    其他人还没说话，李红先急了，指着小茜质问：“怎么小茜，还对你二嫂动手了？就算她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能打她啊，还怀着身孕呢，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大娘，我没打她。”小茜道。
    林红霞是清楚自己的女儿不会动手，但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清楚，眼看着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忙招呼众人：“有话咱去屋里说。”
    朱翠翠抽了抽鼻子：“你是没打，但你袒护罪魁祸首。顾湛那边都是你的亲戚，我们家都是不用理会的是吧？就算是把我胳膊划了这么大的口子也是我活该，谁叫我站在你们家门了呢？”
    李红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后悔自己话说早了，本来她还想托小茜给赵明珠带东西顺便照应一下呢，闹上这一出倒有些张不开口了。
    她拉拉朱翠翠：“要不先进屋说吧，在这让人看了笑话。”
    一行人进了屋，朱翠翠还有点不乐意，认为李红不够维护她。
    她是知道李红今日的来意，早听说过家里那个小姑子的大名，撇了撇嘴嘟囔道：“儿媳妇倒是比不了闺女，为了自个亲闺女的事儿，儿媳妇怀着孕被人弄伤了也能忍。”
    周围人都听清了她的话，具没人理会，却是小铄愤愤不平的叫了出来：“你咋恁娇气呢？原先我小姑叫赵明珠害得胳膊上划了恁长一道口子她都没像你这样！”
    此言一出，周围人瞬间愣了。
    小茜受伤的时候小铄还小，家里大人都当他是小孩，说话也没刻意避着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记得。
    “我小姑的口子比你大多了，不信你瞧。”小铄说着还要上前去拉小茜的袖子。
    素琴反应快给拦下了，她略带尴尬的对众人说：“我先带他出去玩会儿。”
    说着还冲苗苗招手：“苗苗一起，咱们去看看君樾哥哥他们回来没有。”
    苗苗之前被朱翠翠吼本就有些吓到了，此刻缩在贺辞的怀里，有点怯怯的看着她。
    贺辞牵起她的小手：“嫂嫂带你去好吗？”
    小丫头点点头，两个大人就带着两个小孩子出去了。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一时谁也没先开口。
    林红霞心里有点不得劲，童言无忌，说出的话有时候却格外扎心。都是血肉凡胎的，朱翠翠胳膊不过被划了一道红痕，就不依不饶，想想自己女儿当时，那么大的一条口子，还缝了好几针，至今那个疤还没完全消失，又想到李红今日的来意，她心中不由升起膈应。
    李红也有点尴尬，当年那事狠狠的伤了两家的情分，时间过去这么久，就这么不好不坏的处着，每次来也从不提起那件事儿，即便是拜托小茜照顾赵明珠，也觉得理所当然，亲戚吗，在外地本应互相照顾。
    可偏偏被朱翠翠这么一闹，误打误撞唤起了往事。
    “妈！你看看把我胳膊划的。”朱翠翠不知道当年的事儿，也没听懂小铄的意思，只觉得这小孩教养不好，没礼貌。
    李红有点讪讪，她现在是维护也不行，不维护也不行。
    顾行止站出来开口道：“是我们家孩子给划的，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朱翠翠瞟他一眼：“你们是得要负责。”
    其实本来事情就不复杂，就是苗苗把朱翠翠胳膊划伤了，但谁也没逃避责任，该上医院上医院，该做检查做检查。
    顾行止当着众人的面给留朱翠翠道了个歉，李红跟着和稀泥，想说这事就算了吧。
    而且她那个伤，再过一半天怕是都结痂了，还上什么医院。
    “妈，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朱翠翠简直难以置信，“就这么算了？万一那上头有什么细菌呢，你别看现在表面看不出来，等过几天伤势恶化您哭都来不及。”
    小茜也是无奈了，她都不知道朱翠翠图个什么？就为了能上医院，这么诅咒自己？！
    “上医院吧”，小茜不想再扯皮，“现在就走。”
    “那他得跟着。”朱翠翠指指顾行止，顾家必须得有人跟着去。
    顾行止点头应下。
    要去医院，小茜肯定是要一起的，李红没来得及说的事就更不好开口了，她看看朱翠翠那小胳膊腕子，不满的想：以前小慧怀孕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事儿。

 第291章 小妾

    本来顾行止开车跟着去的，走到门口碰上了顾湛，问明情况后就叫顾行止在家，他开车去。
    车子直奔县医院，这会朱翠翠也不觉得丢人了，大摇大摆的在医院里穿行，先去看了胳膊上的伤，医生看了看直接说没事，连药都没开。
    朱翠翠不干，说人医生不负责任，并且反复强调自己怀着身孕，又要抽血又要拍片子的。
    旁边的小护士听不下去了，提醒:“那拍片子可有辐射，你倒不怕影响胎儿了？”
    “那还不是为了检查吗？”朱翠翠不屑道，“你还怕噎着就不吃饭了？”
    医生没办法，只得依着她的意思，一张一张的开检查单子。
    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时间也到下午了，大家都看出来了，朱翠翠就是借着这个事儿讹他们一回，趁机做个全身检查。
    看着那一大串长长的缴费单子，小茜微笑着问:“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
    朱翠翠甚至想了一会，才道:“查完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小茜摸摸下巴:“我觉得还差一项。”
    “什么？”
    “脑子，要不再拍个脑部ct吧”，小茜道，“那儿问题最大。”
    朱翠翠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冷哼一声：“我今天可是受了大惊吓了，需要吃好东西补补。”
    小茜点点头，反倒说起旁的:“我在上京开了个小书店你知道吧。”
    “怎么？”朱翠翠撇嘴，“显摆你有钱啊。”
    小茜微笑，慢条斯理的道:“没事我就喜欢读读店里的书，看到过好多有意思的故事，其中一个讲大户人家的宠妾怀了孕，恃宠而骄处处踩在正妻头上，正头夫人呢也不跟她计较，还日日送了山珍海味上好的补品给她吃，宠妾自以为压了正妻一头暗自得意，结果你猜怎么着？生产那日胎大难产，一尸两命。”
    朱翠翠气红了脸，“你这不是咒我呢吗？！”
    小茜耸肩：“我不就是讲个小妾的故事，你怎么往自己身上揽呢？”
    “你……”朱翠翠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红实在觉得丢人:“行了行了，走吧，回家。”三拖四拽的把人拉走了，她们家一辈子为人骄傲，真没想到有一天讹人这事儿也能落到自家头上，真是想想就觉得堵心，这到底是娶了个什么儿媳妇啊！
    顾湛和小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开心，尤其是孩子们，午饭都没好好吃。
    小茜跟父母说了下午去医院的事，事情都解决了，叫他们不用担心。
    之后便带着几个小的捣鼓吃的，先给他们炖了一大锅的可乐鸡翅。
    可乐是近几年才时兴起来的，苗苗来的时候带了一箱，赵家峪的小孩根本不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饮料，连小铄喝的时候都做了好一会思想准备。
    只是见多识广如苗苗，也没吃过用可乐炖的鸡翅。
    可乐鸡翅软软烂烂甜滋滋的，一抽骨头就出来了，几个小东西都喜欢的不行，一人抱着一个啃。
    肚子里有了东西，孩子们的兴致就好了些，苗苗见小茜又是蒸米饭，又是煮豆子的，就跟在后面问：“姐姐，你还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咱们做炸香蕉吃好不好？”
    “可是家里没有香蕉。”
    小茜点点她的鼻头：“一会你就知道了。”她把糯米和红豆煮熟了，混在一起揉匀，捏成一个长条，又把蒸好的南瓜揉碎拌上蜂蜜，裹在糯米和红豆外面，捏成个香蕉弯弯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下锅炸了。
    炸出来的香蕉第一口是南瓜，再咬一口就吃到糯米和红豆，有点烫，但甜甜的外焦里嫩，孩子们吃的特别开心。
    小茜还准备了一碟芝麻，新出锅的香蕉，在芝麻里一滚。
    “我知道，这个应该叫芝麻蕉!”苗苗似乎也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这会又高兴地玩起来。
    孩子们都想下手凑热闹，小茜也由着他们乱捏，最后炸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些连制作者都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总算原材料就是熟的，也不存在炸不熟的问题，孩子们开开心心地玩了半下午，看着由自己捏出来的怪东西，也不嫌弃，还得意洋洋地端去给爷爷奶奶们尝尝。
    晚上小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的，还特意包了一顿野菜兔肉饺子，桌上气氛挺好的，谁也没提之前的事情，但顾家二老其实已经知道了。
    晚饭后，宋瑾华把小茜叫到里屋说话：“你也不用觉得对谁抱歉，这件事是意外，又是苗苗犯错在先，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
    小茜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真是让大家看笑话了。”
    宋瑾华拍拍她的手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这不是多大的事情，过去就算了。”
    第二天早饭后，顾行止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了，捎着要回学校的宋君樾一起。
    苗苗已经上车了，还扒着车窗问：“小茜姐姐，小铄哥哥，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们呀？”
    小茜悲惨的沦为跟小铄同辈，把准备好的东西递进去，笑道：“等下次放假，还接苗苗来这里玩好不好？”
    苗苗特别认真的想了想：“可是下次放假就该过年了，妈妈说得在奶奶家过年。”
    “那我就去奶奶家陪你好不好？”
    “好！”苗苗高兴的点点头，“那小茜姐姐，我在奶奶家等你奥，带上小铄哥哥和小铭弟弟，还有小小锡，等过年的时候小小锡一定更长大了点，更好玩了。”
    小茜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真谁都不落下：“好啊。”
    贺辞上车前，把她拉到一边，递上一个信封：“她那天检查应该花了不少吧。”
    小茜笑着把钱推回去：“用不了这么多，百十来块的事情，块拿回去。”
    贺辞也是个爽快的人，况且在她看来，这确实也不算什么钱，她拍拍小茜的手臂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上京见。”

 第292章 各自耕耘

    小茜和顾湛是先返回上京的，顾家二老又留了一周后方才离开。
    之前跟黄老板定的货已经先一步到达小书店，赵宝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也没敢拆开。
    小茜回来便开始着手卖磁带的事儿。
    先把小书店靠近门口的最显眼的两个架子腾出来摆上磁带，小茜又写了块牌子挂在门口，注明店内有磁带卖。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买了一台录音机，循环播放那些流行歌曲，保证三里地之外就能听见这里的音乐声。
    除此之外，小茜还做了一些简单的宣传单，拿到校园里去发放，409寝室人都很积极，因为小茜答应她们发完这些宣传单，每人可以挑选两盘磁带免费送。
    前三天大酬宾，所有磁带一律八折，并且针对那些买书的老顾客，买够一定数额也会赠送磁带。
    其实上京的磁带市场已有兴起之势，她之前就见过徐丹用录音机收听流行歌曲，小茜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自家店铺的知名度打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她这里有既便宜有好听的磁带。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很快收到效果。
    本来晨曦书店的名头在大学生之间就比较有名，如今得知她开始卖磁带，更多原先的顾客又回来，开始在她这里买磁带，小书店的生意一下子重新兴旺起来。赵宝弟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却很兴奋，之前她还有些不理解，小茜那么想家，却执意要去南边考察，如今算是明白了，带回来的都是财源滚滚啊。
    顾湛那边跟荣信的合作也开展起来，顾湛要人脉有人脉，要关系有关系，很多手续就是走个过场，轻易就拿下来了。让任荣信深深觉得人情社会的强大，这些手续许可证之类，若是让他自己去跑，有些用钱砸或许可以拿下，而有些即便是再多的钱，怕是也摸不到门槛。因此也更加看重跟顾湛的合作，恨不得把他当个祖宗供起来，让利更是豪爽，一点都没有商人的精明算计。
    不过顾湛自己倒是没把自己当祖宗，他注册了一家公司，正正经经的跟对方合作，该出的钱一分不少，该参与的决策也丝毫不放过，而不是仅仅当一个推进关系的吉祥物。
    磁带给小书店带来了新的生命，一个月下来，尽管打折促销力度很大，小书店的营业额还是翻了一番，而且这钱都是小茜自己的，不用分成三份。
    不过第一个月的盈利，小茜还是拿出一部分给了虎子，当做是他当中间人介绍黄老板的感谢费。
    虎子死活不肯接，说他不过就是递个话而已，这生意能做成，还是靠小茜自己，并且之前小书店他就负责拉过几回货，白拿了那么多盈利，本身就不合适了。
    小茜好说歹说，虎子依旧不肯收，见都快要吵起来了，小茜终于妥协，答应请他吃一顿饭算作感谢，这些钱却没收回去，而是托他转交给郑老板。
    本来她也给郑老板单独准备了一份，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剩一笔，虎子爽快的答应了。
    剩余的利润，小茜拿出两百块钱给赵宝弟做奖金，这个月她也挺辛苦的，开始她不肯要，小茜说：“薛美花怀孕了，你拿着这钱可以给她买点有营养的吃食，另外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多，你得多存点。”
    薛美花这才收下了。
    小茜想了想，又问：“如今你弟弟已经成家立业，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家里这两年也缓过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我在这挺好的呀。”赵宝弟道，“你是不是怕我忙不过来，放心吧，再来一倍人我也能应付。”
    小茜笑笑：“我是说，你的终生大事。”
    赵宝弟比小茜还大三岁，在农村早就如小菊一般是孩子妈了。
    “我……”赵宝弟顿了顿，“我不知道。”
    她嫁过人，还流过产，当初自杀的时候赵宝弟是存了死志的，后来来到上京，更是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再也没想过结婚生子这方面的事。
    “你跟薛家的那个……人”，小茜道，“没领过结婚证，不算结过婚，而且上京你也知道，医疗条件这么好，要生小孩应该也不难。”
    赵宝弟自然明白，在老家卫生院治不了的病，到上京一个手术就能好，更何况她当时的情况……
    赵宝弟的思绪飞远，不由想起自己刚刚被救醒的时候。
    她妈一声一声的哭，她爸总是唉声叹气，她弟沉默着不发一言，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孩子肯定没了，命能保住就不错，往后怕是不好怀孕。”家里去不起卫生院，请来的附近村子的赤脚医生，给她摸了摸脉，便下此断言。
    从此，赵宝弟就失去了她作为女人的价值……
    “宝弟姐？”
    小茜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赵宝弟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小茜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这次回家，赵叔跟我说给你寻了个对象，想让你回去看看。”

 第293章 买

    赵宝弟一愣，她从没想过家里还能给她找对象，在弟弟已经成家快要有孩子的情况下。
    “其实”，小茜再次张口，“他们也挺……”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赵宝弟的父母。
    本来她挺看不上这种拿女儿的幸福换儿子的媳妇的父母，可是几次相处下来，小茜实在对他们生不起怨来。
    太难了，赵宝弟家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赵宝弟她妈常年瘫痪，吃喝拉撒具要人伺候，赵宝弟的爸爸因为常年辛苦劳作，腰腿都不好，有时候坐久了腰都疼的站不起来。
    小茜知道这是腰肌劳损，前世她的爸爸也有这个毛病。
    每次她回家，赵宝弟父母都要拉着她聊上好久，询问赵宝弟的情况，赵母每次都哭，说他们对不起女儿，家里的房子漏雨漏风，还是靠着赵宝弟寄回来的钱修的。
    除了修房子和赵宝弟母亲看病的钱，剩下的两个老人都存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手绢塞在赵母的褥子底下。
    上次拿出来给小茜看，一块两块、一毛两毛的……厚厚一大摞却不足百余圆。
    两个人省吃俭用，平时一滴油都不愿意多放，说多存些钱，往后宝弟说亲或许就能说个条件好的。
    小茜当时感受很复杂，说他们不爱自己女儿吧，那一张张毛票载着的都是厚厚的思念和寄托，可若说他们爱自己的女儿，当初却能拿女儿去换亲。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因为贫穷，他们不得不把所有的资源倾注在唯一的儿子身上，为了这个家族能延续下去。
    因为贫穷，他们全部的心力都用来挣扎在温饱上，再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爱人。
    也因为贫穷，他们固执的认为婚姻是改善女人生活水平的唯一途径，而可以不顾真心和当事人的意愿，把女儿嫁到薛家——至少日子能稍微过得好点。
    这次回去，赵宝弟父母拉着她絮絮叨叨了很久，最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家里给她说了门亲事，想让赵宝弟回来相看相看。
    “你放心，只是相看相看，若不愿意，家里不会逼你”，小茜道，这是离开前赵宝弟父母反复叮嘱要她一定转告宝弟的。
    “我……”赵宝弟沉默了许久，最后道，“让我想想。”
    剩下的钱小茜本想存进银行，还不等她行动呢，顾湛先找到她，问她想不想买下这个店铺。
    小书店原本是顾湛从熟人那里租下的，租金倒是不贵，可是买的话，就不知道要多少钱了。
    “多少钱？”小茜问了一嘴，若是能买，当然买下最好。
    不只因为未来上京寸土寸金，还因为小书店的地理位置好，附近好几所大学，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不会缺少客源。
    “五万。”顾湛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小茜快速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将将够，但是买完她也没钱了。
    这么多年，小茜已经习惯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日子，骤然要把手头上的存款全拿出去，还真有点打鼓。
    可是五万诶！上京几乎是处于中心城区，还紧邻大学的门市房，这个价格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
    “他为什么忽然要卖？”小茜问。
    “出国发展，不打算回来了”，顾湛道，“说是要在国外做生意，差点钱。”
    小茜点点头，说实话，这个价格在当下的市场环境下不算便宜，可是小茜知道过不了几年，它就会几十几百倍的翻翻，那人如今卖了铺面去做生意，几十年之后回来，怕是挣的钱都未必买得回这个铺面。
    小茜咬咬牙：“买。”
    “这么痛快？”顾湛有点意外。
    “我觉得这地方肯定得升值”，小茜道，“买了说不定就是投资呢，而且我不买，他就要卖给别人，咱们的生意还得搬家。”
    顾湛这些日子在地产行业深耕，了解的政策更深入，对未来房产行业的把控也更加超前，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上京一定能迎来一次房价膨胀大潮，即便小茜今日不买，自己也会帮着买下来。

 第294章 一个接一个

    顾湛本想出钱，小茜没要，划啦划啦她手中的存款，再算算现有这批磁带的回款时间，应该能平稳度过。
    “这样吧”，顾湛道，“我出一半，剩下的你存着，万一将来有事应急。”
    小茜想想便答应了，反正顾湛本来就是小书店的老板之一。
    手续办的很快，那人卖房急切，小茜这边又是全款付的现金，原房主特地从国外回来一趟，把手续交接完就拿钱走人了。
    小茜看着拿到手里的产权证明，感觉跟做梦似的。
    “我就这样在上京买了房？”虽然只是个铺面，但这可是她上辈子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儿。
    “怎么？要不要给你读一遍？”顾湛拿过产权证欲翻开。
    小茜手快的拿了回来，抱在怀里宝贝一般：“不给，我的。”
    顾湛好笑：“这么宝贝。”
    “嗯哼。”小茜恨不得亲上这个红本本几口，心道过两年你就知道分量了。
    顾湛被她这小财迷样子逗的忍俊不禁：“等老公的楼盖起来，随便你挑好不好？”
    这称呼是小茜私底下喜欢叫的，顾湛觉得特别受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喜欢这么自称。
    “真的？”小茜眼神一亮。
    “当然”，顾湛道，“你喜欢多少给你多少。”
    就因为这时候半开玩笑般的一个承诺，此后数十年，顾湛每开发一个楼盘，都会将其中的一套留给小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茜才买下小书店没多久，便从赵玲玲口中得知，她之前卖玉器的那个百货大楼要拆迁重建，并且针对原有老租户提前出售部分铺面，即是为了回流资金，也算是给老租户的福利。
    那天小茜去婆家吃饭，走时宋瑾华给她拿了不少燕窝，说是前阵子朋友送的，叫她拿回去吃。
    小茜对燕子的唾液有点精神洁癖，想起赵玲玲怀着身孕，便拿去给她。
    说话的时候听赵玲玲提起这事，她之前就是在百货大楼租铺面卖玉器首饰的。
    “那地方虽不比市中心繁华，但平时人流还可以”，赵玲玲拿不定主意，“可是商场还没个影子呢，就花那么多钱买一个还没建起来的铺面，也忒不靠谱。”
    “这个我也不懂”，程勉之道，他毕了业就去了文化局，每天坐办公室，跟旧物故纸打交道，对做生意什么的一窍不通，“不过咱爸说了，你要是想买，他出钱。”
    “我这不是拿不定主意吗”，赵玲玲白了他一眼，又转向小茜，“听你哥说你前几天刚买一个铺面，你说姐现在是买还是不买？”
    小茜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买，要是我我就买。”
    赵玲玲卖玉器的地方别看现在不怎么繁华，往后那可是cbd商圈啊，寸土寸金，商铺都是出租，你想买？对不起人家不卖。
    “难得有这个机会”，小茜道，“即便以后咱们自己不想做生意了，还能出租铺面呢。”
    “话是这么说”，赵玲玲犹豫，“可是房子还没个影呢，就花那么多钱……”
    小茜明白她的担忧，虽然这种购房模式在后世的商品房买卖中已是司空见惯，但在当下这个时代，还是太过新鲜，赵玲玲有担忧也是正常的。
    “其实不必太过担心”，小茜道，“只是针对老商户预售部分商铺，并没有全部对外预售，说明剩下的他打算出租，既然如此，就不会有盖到一半跑路的情况发生。”
    “而且那个地理位置距离市中心不算远，未来上京要发展，肯定避不开那里的，即便开发商真的盖到一半跑路，国家肯定不会任凭这个烂尾楼存在下去阻碍发展，只要有人接手，咱们买下来的铺面就跑不了。”
    在小茜的记忆里，这地方没听说过出过什么烂尾楼事件。
    “而且商场不同于百货大楼，我之前去过沪市最大的商场，那占地面积和容量快顶上三个百货大楼了，所以我觉得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下那块地的开发权，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赵玲玲听她这么说了一通，自己又翻来覆去想了两天，最终下定决心——买。
    小茜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一周之后赵玲玲来找她，说她手上有多一个名额，问小茜要不要买。
    “我隔壁那家原先卖金银首饰的，说是不想干了，我就问她拿了名额”，赵玲玲道，“看你那天说的起劲，想着或许你也想买。”
    小茜再次陷入纠结，买她自然是想买的。可刚买了小书店，她手头满打满算也才三万块钱，距离买下赵玲玲所说的铺面还差的远了。
    这个可不像小书店小打小闹的买卖，动辄六位数的价格，以她如今的财力，实在承受不起。
    “我是想买”，小茜说实话，“可你也看到了，我这小打小闹的，即便没买下现在这个铺面，也买不起你们商场的铺面。”
    赵玲玲知道顾家的背景，也知道小茜不会向顾家开口借钱，想了想便道：“要不然我改天带你去看看吧，看看你再做决定。”

 第295章 深藏不露的程庭润

    “是六里庄那块地？”顾湛听她说完后问。
    小茜点点头。
    顾湛若有所思：“本来荣信打算拿那块地的，只可惜晚了一步。”
    “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小茜苦恼道。
    “怎么，老公出钱送给你？”顾湛笑。
    小茜拍开他凑近的大脑袋：“你当是手表啊，说买就买的。”
    别说顾湛正处在创业期，就算是日后他发达了，也没谁一出手就是一套商铺给媳妇当礼物的。
    “要不让妈买了送你？”顾湛半是开玩笑的道，“你放心，不用你开口，我去跟妈说。”
    小茜伸手想打他：“你要敢说，我就……我就……”
    看她这着急的样子，顾湛就知道小茜的态度了，但还想继续逗她:“你就怎么样？”
    “我就一个月不让你上床！”小茜恨恨道，“不，三个月！”
    顾湛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看了她半晌，最终连连摆手认输：“我不敢我不敢。”
    虽然没钱，但小茜还是似模似样的去看了，正在施工的工地也并看不出什么。
    倒是赵玲玲跟她描述了一番这里建成以后的样子，小茜的思绪随着她的描述已经飞到几十年后了，想自己是开个手机店好呢？还是开个化妆品店好……
    “爸说看完了让你去家里吃饭”，两个人走出六里庄，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赵玲玲道。
    小茜点头应了，就算不吃饭，她也要送赵玲玲回去的，大着肚子还这样跑来跑去，也就赵玲玲了。
    在小茜和赵玲玲出来看房子的时候，顾湛也没闲着，他亲自去了趟震远集团。
    听季明说顾湛来访的时候，周震远还一脸惊奇，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人被请进来坐下，季明给上了茶后退出去，并且体贴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听说你最近在搞什么开发项目？”周震远开口，满是打量。
    “不劳周先生费心”，顾湛老神在在，“周先生最近忙，少去小书店了，但对我们的事儿还是关心不减啊。”
    “我只是关心小茜而已”，周震远毫不客气的表示，你不过是顺带的。
    顾湛不说话，反倒端起面前的热茶，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
    等他喝到第三口的时候，周震远终于忍不住：“你来我这就是来喝茶的？不如这样”他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两张一百元往前递了递：“后头有个茶馆，你去那里喝吧。”
    顾湛也不生气，反倒拿起两张百元大钞好好打量一番：“周先生这么有钱，不如我给您找个地方话花一花如何？”
    “你？”周震远嗤笑，“不劳费心。”
    顾湛闻言直接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周先生可不要后悔。”说着还甩了甩手上的两百元钱，笑眯眯的：“谢啦！”
    人走到门口，周震远终于忍不住：“站住！有什么话说清楚。”
    顾湛笑眯眯的退回来，再次端起茶杯喝水，周震远真恨不得把季明拽过来臭骂一顿，你好好的，给这家伙泡什么茶啊！
    站在门外随时候命的季明，没来由的打了个打喷嚏。
    屋里，顾湛终于卖够了关子，在周震远濒临爆发的边缘开口：“小茜看上一家铺面，手里的钱不够，也不要我和家里给她买。”
    语言简洁，意思清楚，顾湛两句话说完，最后强调：“小茜很喜欢很喜欢。”
    周震远一下子就明白了，问清楚是哪里的铺面之后，迫不及待的下逐客令：“我知道了。”
    顾湛耸耸肩，反正他也不想多呆，挥了挥手就走了：“这两百块当我跑一趟的油钱了。”
    周震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别说两百，顾湛今天来这一趟，问他要两千他也肯给。
    往前二十年，他这个父亲对孩子没有生恩，没有养恩，甚至如今连想要补偿些什么，小茜都不需要。
    他唯一拥有的金钱，对于这场父女关系来说，偏偏是最微不足道的。
    如今，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让他略略补偿万一，周震远简直恨不得把整栋大楼都买下来送给女儿。
    “季明！”
    听到老板喊自己，季明忙整了整衣摆进去。
    与此同时，程庭润家，小茜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书包现金，张大了嘴巴。
    “这里是三十万”，程庭润笑眯眯的开口，“下午勉之你们几个就拿着钱去把合同签了吧。”
    “程，程叔，您这是……”小茜都有点结巴了，赵玲玲看上的铺面面积稍大，比她的贵一些，两个铺面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三十万。
    “你是不是觉得你程叔就是个穷教书的，没什么钱啊”，程挺润道。
    小茜猛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光勉之哥结婚时的排场就不是普通人家能轻易负担的起的，可她也没想过，程庭润竟能眼也不眨的拿出三十万。
    “你过来。”程庭润冲她招招手，带着人去了书房。
    “看到那副字没有？”程庭润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问。
    小茜点点头：“您亲手写的。”这是她刚考上大学那会，赵建业一家来上京，程庭润一高兴就写了这副字，后来被程勉之裱起来一直挂在书房。
    “上次有个朋友来家，瞧上了这副字，出价十五万，我没卖。”程庭润道。
    小茜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第296章 成交

    “十，十五万？”小茜觉得自己听错了，真的不是一百五吗？
    “怎么，不相信你程叔的能耐？”程庭润难得露出点得意的神色。
    “不不”，小茜连忙摆手，“我，我的意思是……”
    “都是爸爸平日太低调”，赵玲玲和程勉之一起进来，装模做样的感叹。
    程勉之笑道：“你的小书店里挂着的那副字，我去装裱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当时就出价八万要买，现金都带来了。”
    小茜：……
    她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她那小破书店竟然挂着价值八万元的书法大作，而她这么久了还懵然不知？！
    怪不得之前宋瑾华见了那副字都夸赞呢。
    “不只是书法，爸爸出去考察也好，讲座也罢，你以为都是白去的吗？”程勉之继续道，“所以啊，你就不要推辞了，下午咱们一块去把铺子买了吧。”
    “可是……”小茜还处于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
    “没什么可是的”，程庭润道，“你就想着，这只是程叔的一副字就能换回来的。”
    “可是您的字那么值钱，我……”小茜磕磕绊绊的说。
    “那是朋友们看得上，肯给面子”，程庭润爽朗的笑，“若是在不好这个的人面前，那就是一张废纸。不信程叔卖给你，你会花好几万买这么一副字吗？”
    小茜：……
    虽然是她程叔，但小茜还是得承认，自己不会。
    “所以不用有压力”，程庭润拍拍她，“没准明儿你程叔灵感来了，挥毫泼墨写他个十幅八幅的，再买上十个铺子也使得。”
    小茜实在没想到，看起来简朴节约的程叔，竟然是个隐藏的大富豪啊，算起来自己那小打小闹做生意赚的钱，在程叔跟前一点都不够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到底把小茜给说服了：“那程叔这个钱就当是我借您的，我一定还。”说着还要给他打借条。
    程庭润挥挥手，从玲玲和勉之跟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程庭润就打算把两个铺子一起买了，更没打算叫小茜还，不过他知道小茜的性子，便道：“借条就免了，你要是觉得那啥，回头把你那些小铜钱拿来给程叔鉴赏两天。”
    小茜一听立刻道：“我下次回家都把它们都带来，就搁在您这，当抵押了。”反正程叔肯定比她更会保存这些东西。
    下午小茜给顾湛发了个传呼，说自己要去买商铺签合同去了，问顾湛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不一会儿，顾湛的电话打来，说这就开车过来接他们。
    “那正好，我就不开了。”程勉之道，他刚学会开车没多久，还开不太好，载着赵玲玲这个孕妇更是提心吊胆的。
    四人到达目的地，签合同付款一气呵成，小茜再次拿到手一个红本本，真真跟做梦一样。
    赵玲玲下午要去做产检，顾湛开车送两个人到医院，程勉之让他们不用等了，检查要好一会儿呢，做完后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顾湛看时间还早，跟小茜找了个咖啡厅，才开始问起事情的详细。
    刚才在车上，小茜也只简单说了是程叔借的钱，这会才敞开了表达自己的惊诧。
    “你还记得咱们开业不久，程叔送来的那副画吗？就墙上挂的那副，你猜猜值多少钱？”
    不等顾湛回答，小茜就自己比划着手指头：“八万!八万呐！我的天，程叔也太深藏不漏了。”
    顾湛倒并不如何意外，像程庭润这样地位和影响力的学者，自然有大把的追捧者。那些人是真爱书法也好，附庸风雅也罢，他们争抢的既是作品，也是程庭润这个人。
    顾家老爷子身居高位多年，这些道理顾湛自然明白，不过就不必跟小茜说了。
    “我的钱你不要，怎么程叔的钱你就接了？”顾湛有点酸了吧唧的开口。
    小茜一脸鄙视：“你看看你，累死累活的好几个月，不如程叔一个下午写副字呢。”
    顾湛瞪眼睛，刚要发作，小茜紧接着下一句便是：“反正我把小铜钱压给程叔了，我要是还不上，你得帮我赎回来，谁叫你是我老公呢。”
    她可太知道怎么戳顾湛的七寸了，本欲发作的男人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乖，有老公在呢。”
    小茜偏偏头，用脸颊蹭了下顾湛的手心。
    其实她是最明白顾湛的处境的，退役创业，他没拿家里的一分钱，用的是自己的转业安置费和从前的积蓄。地产行业前期投入巨大，一旦后期资金回流，那便是巨额盈利，所以小茜不想这时候给顾湛增添哪怕一丝压力，也不怕后面还不上钱。
    顾湛心下熨帖，想到今天上午自己还去做了回好人，不由失笑，周先生啊，可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天意难违，你终究是晚了一步。

 第297章 韩顺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下午的阳光撒进来，暖洋洋的舒服。
    小茜喝了杯咖啡，问顾湛：“要不要吃点小点心。”
    “有你做的好吃吗？”
    “人家才是专业的啦。”小茜嗔怪一句，站起身去吧台那边选小点心。
    顾湛坐在位置上，托腮看着她的背影，笑容不自觉漫上眼角。
    “咚咚咚”
    耳边响起敲击窗户的声音，顾湛下意识回头，就见赵明珠弯腰站在外头，看到他时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顾湛蹙了蹙眉，赵明珠却已经绕到门口推门进来了：“顾湛？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呢，好巧碰见你。”
    “你是谁？”顾湛假装不认识，语气冷冷的问。
    “我是赵明珠啊！你不记得了？小茜的表姐。”赵明珠迫不及待的说，就要往顾湛对面的椅子上座。
    “那里有人了。”顾湛冷冷来了一句，赵明珠身形一顿，有些尴尬的笑笑：“我是想说，好久没见了，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顾湛想说我跟你不熟，一抬眼发现赵明珠原本笑着的神情略僵了一下，身子明显的往大盆栽后面躲。
    他眼神一扫，果然看到韩顺在不远处徘徊，似乎在找什么人，嘴上骂骂咧咧的看起来有点烦躁。
    “找你的？”顾湛问。
    赵明珠没有回答，反倒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顾大哥，我……”
    “你最好离他远点。”顾湛不想听她说话，直接打断，“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在关心我吗？”赵明珠感动的一塌糊涂，“可不可以求你……”
    “赵明珠？”小茜端着两碟精致的小点心回来，颇有些惊讶的出口。
    赵明珠恨恨瞪了她一眼，没等开口韩顺便已经发现了这边，大步走过来。
    小茜放下小点心，把巧克力的那块往顾湛跟前推了推：“你们聊什么呢？”
    “我想问问你我家里的情况，听说我哥又结婚了，新嫂子怎么样，你见着了吗？”赵明珠余光扫见韩顺过来，立刻换上一副熟稔的模样，跟小茜攀谈起来。
    “你说朱翠翠啊”，小茜撇了撇嘴，意有所指，“你真应该自己去看看，我估计你俩可能能成为好朋友。”
    “是吗？”赵明珠扯扯嘴角，掩饰着心中的紧张，“那有时间我回去看看。”
    “怎么，舍得回家了？”小茜惊奇。
    “也挺久没回去了，是该看看父母。”赵明珠说着，韩顺已经到了近前，许是顾及着公共场合，没有动什么手脚，只是面带不悦的问：“咋跑这来了？找你半天。”
    “碰上我妹妹了”，赵明珠指指小茜，“你知道的，开小书店的那个，我问问她家里的情况，多说了两句。”
    韩顺这才正眼看向小茜，上次他进小书店的时候，小茜正在厨房给顾湛准备吃食，没见着，如今终于见到赵明珠口中所谓的妹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哟，你们家真是出美人啊~妹妹好。”
    小茜不由蹙眉。
    顾湛的眼刀子冷冷扫射过来，韩顺下一句调侃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这位是……”他指指顾湛，直觉这个人不好惹。
    “我是她丈夫”，顾湛开口，声音还算平静。
    韩顺忍不住一阵失望，还以为遇见了个小美人，没想到是个嫁了人的，啧，可惜~
    “我还有事，不打扰二位了。”韩顺揽着赵明珠，也不等对方回答，吊儿郎当的离开了。
    “赵明珠怎么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小茜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蹙着的眉就没松开过。
    顾湛没说话，心中却暗暗警惕，想着回头得安排两个人暗中跟在小茜身边。
    另一边，韩顺揽着赵明珠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后座，才上车他就冷了脸：“刚你干嘛去了？”
    赵明珠强忍着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啊！”
    她话没说完，韩顺反手一个巴掌抽来，赵明珠脸颊顿觉火辣辣的疼，她捂着半边脸，红了眼眶。
    “别他妈在我面前耍心眼子”，韩顺凶狠警告，“你要真那么挂心家里人，回去看看就行了，装什么孝顺闺女，我瞅你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不是的韩哥，你误会了”，赵明珠双眼含泪抽抽搭搭的解释，“是我哥又找了个女人结婚，我想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顾……人是我妹妹的丈夫，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儿呢。”
    韩顺嗤笑一声，侧身捏起赵明珠的下巴，打量着她这可怜兮兮的神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既然跟了我，就老老实实的，把韩哥伺候舒服了，自有你的好日子过。否则……”韩顺阴测测的说：“老子扒了你的皮。”
    赵明珠忍着下颌的疼痛点头：“我知道韩哥，我不敢的，我是你的人。”
    “知道就好。”韩顺一甩手，赵明珠的头一下子匐到了韩顺的腰腹处。
    韩顺感觉上来，按着她的脑袋没让起来。
    “韩哥……”赵明珠小声的叫了句，带着哀求，“前头，前头还有人……”
    韩顺笑骂了句前座的两个小弟：“你们俩把耳朵给我闭上，知道没？”
    “放心吧韩哥，我俩啥也听不见！”开车的小弟回了句，话音里带着调笑。
    赵明珠心里狠骂一句，认命的把头埋了下去……

 第298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拿到铺面的一周后，周震远来了小书店。
    小茜好久没看到他了，挺高兴的请人进来坐：“周叔今天怎么有空来？”
    周震远先看了看多出来的两排磁带架子，笑道：“听说你这又开展了新业务，早就想过来看看了，这就是你从南边弄回来的磁带？”
    “是啊，您有喜欢听的吗？”小茜大方的表示，“随便挑。”
    “我老啦”，周震远放下磁带走到小桌子边坐下，“不赶你们年轻人的时髦。”
    “我知道，周叔喜欢的都是高雅的音乐”小茜开玩笑。
    两个人说了会话，周震远今天其实是带着目的来的，他这几天让季明买了五家铺面，连在一起的差不多占了半层楼的空间。
    “明年毕业了吧”，周震远用闲聊的口吻道，“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开小书店当小老板，还是去上班？你这专业，大概率是分配回去当老师吧。”
    这问题小茜之前跟顾湛也商量过，毕竟今年大四，明年她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分配政策，大概率是回家乡的某个学校当老师，当然了，以顾家的关系，她想留在上京也是轻而易举。
    “生意肯定是要继续的”，小茜道，“其他的看情况呗，毕竟还有一年呢。”
    周震远点了点头，顺势道：“我也觉着你在做生意上挺有天赋的，考不考虑到周叔的公司来？”
    小茜几乎立刻摇头，想起之前周震远养病那段时间每天给自己说什么股权啊管理之类的，她还心有余悸：“我觉着我还是适合自己开店做点小买卖，您家大业大的我肯定不成。”
    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周震远还是难免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哈哈笑了两声道：“行吧，不勉强你，不过要做生意的话，周叔手里有几家铺面，位置还可以，给你用怎么样？”
    “您也有铺面？”小茜又一次震惊了，她最近是跟铺面格外有缘吗？
    “是啊”，周震远道，“就在六里庄那里，从前的百货大楼不是拆掉要建商场吗，我就提前下手买了几个。”
    “这么巧!”小茜激动的拔高了声音，“我在哪儿也买了铺面。”
    “你也买了？”周震远有点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17号下午”，小茜道，“跟玲玲姐一块买的，不过周叔您可真豪啊，那的铺面可不便宜，您还几个几个的买。”跟买大白菜似的。
    顾湛来找他是17号上午，没想到下午小茜就买了，周震远一阵失落，勉强笑道：“是不便宜，不过你买起来也很痛快嘛。”
    “嗨，我那是程叔借的钱”，小茜摆摆手，“我自己可买不起。”
    原来是这样，周震远心中闪过丝丝失落，还是试图说服对方：“我买的几家刚好连在一起，你要是生意规模做大了，这几家店铺刚好给你用，很方便。”想了想又加了句：“反正我也用不上，空着也是空着。”
    “我自己那个还没想好要卖什么呢”，小茜道，“不过就算什么都不卖，将来也可以租出去赚钱，周叔您的铺面连在一起的话，租出去更赚钱啊。”
    周震远笑的更勉强了。
    小茜似乎有所察觉：“对哈，您也看不上这点小钱。”她说着，忽然疑惑：“不过您忽然买这么多铺面干什么？”
    “我……”周震远有一瞬间的犹豫，很快将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我跟开发商认识，他前期资金不太足，我就用这种方法帮帮他。”
    “哦~”小茜恍然大悟，“您可真是个好人。”
    周震远心中苦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补偿点小茜，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下午的时候，顾湛过来，看周震远一脸失落的坐在桌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跟周震远打了个招呼，小茜寻着机会把顾湛拉到后头，小小声的说：“我好像惹周叔不开心了。”
    “怎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周叔本来挺高兴的，说了会话突然就感觉他挺失落的。”小茜把下午的对话简单给顾湛说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说实话，顾湛都有点同情这位父亲了。
    “你不是说想给家里买个电视吗？”顾湛忽然开口。
    上次看电影的时候小茜就说来着，赵家峪现在也通电了，买个电视回去家里人闲暇时候还能多个消遣。
    “是啊，正打算这几天去看看呢”小茜道。
    顾湛努努嘴，示意她看外头坐着的周震远：“你不知道吧，震远集团最大的业务之一就是电器。”
    “真的？”小茜惊讶，“那周叔肯定懂得很多了。”
    “业内中的业内”顾湛不吝赞赏。
    “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选呢。”小茜兴奋的跑过去找周震远。

 第299章 买个电视机

    跟周震远聊了半下午，虽然行业术语没听懂多少，但得了周震远的保证，一定帮她选个最合适的电视。
    “那就谢谢周叔啦！我要不先给您拿点钱？”小茜喜笑颜开。
    “不急”，周震远挥挥手，“等我挑好了，请你过去看。”
    “好嘞！”小茜和顾湛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周震远临走前深深看了顾湛一眼，带着些感激神色。
    依着周震远的意思，他要给就给小茜选最贵最好最大的彩电，亲自安排人送去赵家峪给安装上。但怕还跟上次一样，下命令前就先给顾湛打了个电话。
    顾湛挺意外的接到这个电话，听了周震远的打算他轻笑出声：“周先生，我知道你想补偿的心思，不过做的太过分了容易把人吓跑，徐徐图之懂吗？”
    周震远忍着不快回答：“说说你的想法。”
    “不说赵家的空间搁不下太大的尺寸，你选的太夸张就不怕小茜起疑心吗？好几万块的电视机，你是收钱还是不收钱？收几百？几千？万一小茜哪天自己逛商场发现了呢？”顾湛道，“所以啊，选几个差不多的让小茜自己挑，彩电，不要太贵，耐用的，尺寸就……”顾湛一连说了几个要点，周震远都耐心听着，边听边点头。
    “选个五六台出来，到时候你再带着小茜过去，让她亲自挑选，还能多点相处时间不是吗？”顾湛最后道。
    周震远深觉有理，决定就按照顾湛说的办，可他不想夸奖这人：“你懂的倒是多，什么徐徐图之，你是不是就这么把我闺女骗到手的？”
    “啪”顾湛撂了电话，才懒得搭理他这话。
    季明满头雾水的从老板手里接过一张需求单子，从价格到质量、尺寸、品牌一应俱全，还完全是手写：“按照这上面的需求，选5~6台电视机出来，要快，所有选出来的电视机，同品牌的再挑几台一起打折，最低折扣。”
    “这是……”季明不明所以。
    “急用”，周震远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尽快办好。”
    季明的效率不是盖的，连夜选电视，第二天上午跟销售部门商量好折扣，便立刻来回话。
    当下午看见老板带着赵小茜去看那几台挑选出来的电视机的时候，他全明白了。为了尽可能的压低价格，老板还连带着把同品牌的电视机也打折促销，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茜没想到周震远动作这么快，才过去一天时间就选好了。
    “这不是怕耽误了你回家吗”，周震远笑笑，“听顾湛说你打算过些天回去顺便把电视机带回去。”
    “是啊”，小茜点点头，不过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私下联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多想，很快挑起电视来，几台电视她都挺喜欢的。
    “熊猫牌的质量好，山竹牌的价格最便宜”，小茜一一点评，“这几台也都各有优势，我犯选择恐惧症啦！”
    周震远被她这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奇词汇逗笑，想了想指着熊猫牌的电视机道：“就这台吧，我给你个友情价，再打五折如何？”
    “真，真的吗？”小茜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这台电视机就是打了六六折的，再打五折，她相当于两三折买下了。
    季明在一旁听的忍不住抽嘴角，心道老板可真不容易，想要送台电视机，还得想方设法的找借口。
    六六折的基础上再打五折，进都进不来，那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当然了，你可是老板的熟人啊。”周震远颇有点自豪的道，不等她反驳，又介绍另一款产品，“这是配套的信号接收器，我知道现在农村很多电视用的还是天线，只能收到两三个台，这信号接收器模拟的是数字信号，可以接收十二三个台。”
    “太好了!”小茜一拍手掌，她本来以为这时候还没有“大锅”这玩意，已经做好了只能收看一两个台的准备，没想到周震远这里竟然有。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派司机过去安装。”定下了电视机后，周震远又道。
    “下周四走”，小茜道，“不过太远了吧，顾湛已经安排司机送我了，我自己拉回去就行了。”
    周震远笑着摇摇头：“东西你能拉回去，安装却得专业人士来，行了，下周四我让季明安排师傅送货上门，你就别操心了。”
    这倒也是，小茜没再拒绝。
    临出发前两天，赵宝弟找她说自己也想跟着一块回去。
    “你终于想通啦”小茜很高兴，“那就一起回，路上咱俩还能说说话。”
    “小书店怎么办？”赵宝弟有点担心，“咱俩都走了，谁来看店呀。”
    “我跟徐丹她们说一声，让她们几个帮我盯几天。”小茜道。
    顾湛手上项目进行到关键时刻走不开，这次不能陪她一起回去，但他给带的东西堆了整个后备箱满了都没放下，后座还占了一半。
    幸好周叔派师傅给送电视，否则她自己拉还真没地方，小茜无奈的想。

 第300章 看热闹

    赵建业家门庭若市，成了村里人集体围观的对象。
    彩电买回来，安装好了之后工人们就走了，小茜教家人使用遥控器的功夫，一波一波的人就开始来了，他们听说赵建业家买了大彩电，纷纷跑过来瞧稀罕。
    一进院子，首先看见斜立在墙角的那个巨大无比的“铁锅”，简直比家里灶台炒菜用的锅还大。
    “嚯！这是啥东西？”几乎每个进来的人第一句话都是问。
    “这叫信号接收器”，向东解释的舌头都快起茧子了，“收台的。”
    “我滴妈！这大家伙，可真占地方啊！”无一例外的，好奇的村人们要围着大锅转一圈打量。
    “进屋吧叔。”向东招呼着人进去。
    屋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站着坐着的，都快把小小的屋子挤满了，小茜上次见这么多人还是奶奶寿宴的时候。
    电视上正放着“小风车”节目，小铄坐在电视机前看的目不转睛，这是他最喜欢的节目，从前用收音机一集不落的听，如今终于见着有画面的了，才知道原来星星姐姐这么好看，七星瓢虫是人扮演的……
    一屋子大人们也跟着啧啧称奇，他们倒不是被这节目吸引，而是惊叹于如此清晰明丽的彩色画面。
    他们中的有些人，之前也不是没有看过电视，不说别的，向南家的电视机村人们有时候去县城办事，经常能看到它播放节目，可跟眼前的彩色画面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节目演了一会儿，进入广告，小铄已经学会播台，拿起遥控器按上面的加号，电视画面一下子就变了，他接连按了好几下，终于在一个播放武打片的频道停下，继续看的津津有味。
    不少刚进来的人忍不住问：“这还能收着这么多台呢？”
    “不知道了吧”，先进来的便给他解释，“就是外头那个大铁锅的功劳，这可比天线好使多了。”
    “真神了嘿，你说咱家灶台上的铁锅搁院子里能不能使啊？”一人半开玩笑的问。
    “你回家试试去啊。”
    “哈哈哈……”
    一直到五六点钟，饭点了村人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吃饭的时候赵建业问小茜：“这么大的彩电，花了不少钱吧。”
    “有熟人，便宜。”小茜回答，“而且你们是没见着，这个尺寸在人家卖家那里可不算大，还有半面墙那么大的彩电呢，可惜咱家空间有限，搁不下。”
    林红霞也挺高兴的：“可装不下那么大的，不过这电视这么清楚，肯定便宜不了，你手里头还有钱不？要不妈……”
    “哎呦妈”，小茜打断她，“您可别操心啦，跟您说实话，我刚把小书店那个铺子买下来，买个彩电算啥呀。”
    “你把那铺子买下来了？”这下连赵建业都吃惊了。
    小茜略显得意的点点头：“我这几年的小书店可不是白开的。”
    “那得多少钱”，向东觉着怎么也得万八千的。
    小茜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万。”
    “乖乖。”素琴惊讶的嘴里的饭都顾不上嚼了，“能顶你三哥他单位三套房子咧。”
    “他们那是集资楼，自然便宜”，小茜说着，想起来问：“三哥有名额没有？”
    “前阵子他们分新楼，领导那意思是想给你三哥分一个的，不过他没要。”
    今天向南值班没回来，小茜便道：“回头得给我三哥说说，下次别拒绝了，总是挤在那小破宿舍里也不是个事儿。”
    “我上回就说他来着”，向东接口，“他俩手里钱要是不够，我给他凑点，怎么也叫他把房子买上，可这小子不听，非说过两年再买也一样。”
    “那可不行”，小茜道，“等三哥回来，我说说他。”
    如今地产行业行刚刚兴起，再过两年房价不知涨到什么模样，必须趁早买房。
    赵家人很有先见之明的快速吃完了饭，果然刚收拾利索，村里人又一个接一个的来了，晚上正是看电视的好时候。
    这一日，赵家灯火通明，电视机交织着人声咿咿呀呀的，直到十点多才慢慢消停。
    被围观的不只是赵建业家，还有时隔两年回到家中的赵宝弟。
    这两年她陆续寄钱回来，虽说赵牛家的日子有些好转，但跟村里大部分人家相比还是差着，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感觉，如今见了赵宝弟，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差异。
    这哪里是两年前那个总是低着头、不怎么爱说话的可怜丫头哦，时髦的打扮、大方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自信，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说她是城里来的姑娘也有人信。
    赵家父母见女儿如今这样子自然欣慰，前一晚已经抱着哭过了，如今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小茜多么多么有本事，自家闺女是遇上好人了。
    他们本是出于真心，却无意间引起了村里人其他的心思。
    顾湛给带回来的一大车东西，林红霞整理好，分出来一部分给赵奶奶送去：“一会吃完早饭，让你哥跟你去。”
    姑爷给带的东西，小茜不去送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林红霞也知道，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小茜，便又交代：“送去就回来吧，别呆太久。”
    “嗯，我知道。”小茜话是这么说，再回来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咋说了这么久？”林红霞有点意外。
    “三大爷和二表叔他们都在。”向东道，“非拉着小茜说话。”
    “拉着小茜说啥？”林红霞问，“她一个孩子。”
    “家长里短呗，一直问她上京开书店的事儿。”
    向东其实有点猜测，那几个叔伯大爷一会儿夸小茜能干，一会儿又说自家孩子多么多么艰难，说赵宝弟有福气，那言外之意，估计小茜自个也能听出来。
    好在她聪明，靠着打哈哈装傻糊弄过去了，不过向东觉得，他们不会就此打消念头的。

 第301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果然，隔天赵建平就来了，他是偷摸过来通风报信你的，或者说提前来给赵建业打预防针。
    昨天硬拖着小茜说话的，算是本家，论亲戚关系其实也没多近，只是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几十年下来便当亲戚处着。
    几位本家在说话的时候，都隐隐地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希望小茜能把自己家某个孩子带出去找个事做。
    祖祖辈辈困守在这么个贫穷闭塞的地方，世世代代过着衣不蔽体三餐不继的日子，本家出了个有出息的人，想让帮带一下自己孩子，这种想法不算非分。
    可现在的问题是：昨天那几位叔伯大爷在小茜面前只是含蓄地表达了这种意向，而在小茜和向东离开后，那几家却因为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起了龃龉，甚至闹到了赵老太太跟前，非要让老太太跟赵建业说，每家都要出去一个，即便不能跟了小茜去上京，那向东向南都是有本事的，去县城也可以。
    赵建平劝了他们半天，说他们这么做是给赵建业和孩子们出难题，即便是向东向南在外面有点能耐，一次带走一两个孩子就不容易了，怎么可能一下给七八个孩子找到工作，更何况小茜还是个学生，即便开着小书店，那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服务员啊。
    那几个人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跟赵建平顶，出来后却对着他发难，说赵建平说的那么轻巧，是因为他家现在的日子都过得好，赵建业肯定帮衬着他这个亲兄弟，有啥好事都想着。
    尤其是二表叔，他甚至非要赵老太太当面答应，让向南或小茜把他的三闺女或者小儿子带出去，还要给找个好工作，至少是比赵宝弟要好的工作。
    “咱不能便宜了外人。”二表叔如是说。
    素琴气得不行，二表叔的小儿子贵喜他知道，大字不识一个，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品德还不好：“上回那事儿咱没跟他们算账，他们还真当不存在了？”
    瓷器铺子不能离了人，尤其是农忙的时候，向东给铺子拴住，就顾不上家里的地了，便想着也跟小茜似的，在村里找一个人去帮他们看店。
    当时找的就是贵喜，他也答应的好好的。
    谁知道看了没几天，素琴忙过一阵子去店里，却发现钱不多反少，少的倒是不多，五十多块钱。问贵喜他只说是生意不好，还有自己新来的不会卖货，过一阵子就好了。
    素琴觉得奇怪，当时也没说什么，后来还是隔壁开铺子的大姐悄悄告诉她，贵喜前两天还老老实实看铺子，后来就一大早起来把铺子一锁，人就出去了，在外头一整天不知道干啥，等到很晚才回来，好几个想要买瓷器的人来都吃了闭门羹。
    素琴想起少了的钱，就把这事儿跟向东说了，向东关起门来问了贵喜半天，他才说了实话，说自己忍不住出去玩了，至于钱，他绝对没拿。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但是为了五十块钱真闹到派出所也不值当，向东本来想跟二表叔说这事的，贵喜自己先说不干了，向东想想也就息事宁人算了。
    没想到二表叔还想让他们给贵喜安排工作。
    “他要是不改，去了别的地方还那样闹出来，坏的可是咱家的名声。”向东道。
    “是不行”，赵建业站了起来，对赵建平说，“你今儿搁这儿吃饭，晚点再回去，我现在就过去，看他们几个想咋样。”
    赵建平知道二哥什么意思，自己如果和他一起回去或提前回去，那些人肯定能猜出是自己来喊的赵建业，那以后自己一家就更得被他们责难了。
    林红霞拦住赵建业：“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裳，咱俩一块去。”说着就转身往自己屋里走。
    “你干啥去？”赵建业喊住她，“都是不省心的，你别去了，去了平白生气。”
    林红霞只管往屋里走：“我不去，那几个媳妇儿只管撒泼胡来，你当大伯子哥的咋张口跟他们掰扯？”
    向东站起来：“爸妈，您们都在家，我过去跟他们说。”
    赵建业摆摆手让他坐下：“你是晚辈，他们跟你倚老卖老，两句话就堵的你张不开嘴了。”
    看着赵建业和林红霞走远，小茜不高兴：“怎么跟咱们欠了他们似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眼见着咱家这两年日子好起来，又看到赵宝弟，难免不会动心思”向东想想还是站了起来，“我不放心，得过去一趟。”
    赵建平说：“你去没用。”
    “不一定，”向东的笑容很冷：“有些话我爸我妈不好说，我是晚辈，只管撂出来，看有些人的脸往哪儿搁。”
    小茜也站起身：“那我也去，我是当事人，最有权力拒绝。”
    向东按住她：“不是这个理儿，虽然他们要让你带人，但最终看的是咱爸，在他们眼里你是小辈儿，都得听长辈的，懂不？”
    小茜明白了，这不就跟古代婚嫁似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反而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
    因着这事儿，中午饭大家也没吃好，赵建平吃完饭就赶着回去了，他担心赵建业经不住那么多人的胡搅蛮缠，只要答应一个，那就捅了马蜂窝，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留在家里的几个人都跟担心，小铄自告奋勇要求去跑一趟，找个借口把赵建业他们给叫回来。
    小茜和素琴觉得这办法可行，反正他一个小孩子，胡搅蛮缠的大人们也没办法，一个小铄不够，素琴还把小铭给牵过来，让他跟哥哥一块去。
    “到了那儿别说别的，就缠着你爷爷奶奶让他们回家。”小茜交代。
    两个小孩刚出去没几分钟，就又折回来了，和赵建业、林红霞、向东一起。

 第302章 外人

    赵建业今天算是把其他的本家彻底给得罪了。
    赵建业是个很能忍、并且能够把这种忍自己化解掉，不会让这种负面情绪真正伤害到自己身体的人，但他这种忍仅仅限于他本人，他从来没想过让妻子和孩子跟着自己忍气吞声。
    今天，本家几个人犯了他的忌讳。
    他们的妻子对着林红霞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们居然一声不吭。
    虽然林红霞一点亏都没吃，有样学样地骂了回去，赵建业也忍不下这口气。
    这些年他自问对本家的亲戚们问心无愧，当年家里那么艰难，挖草药这活儿他都没有独占，这两年向东卖瓷器，村里的碗碟哪个不是从他家里拿的，几乎就是白送，还有向南这些年在公安局，村里哪个人有事或者去县城了，不是他忙里忙外的张罗，光在向南家里吃的饭都数不过来了，能帮衬的他都帮衬了，林红霞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可以说，如果不是林红霞通情达理善于持家，又心大脾气好，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跟他计较，就是再本家亲戚，也没有这样的。
    可如今，这些人居然一点不感念林红霞的好，那几个媳妇儿刚才居然敢说赵建业家挣的就应该都是赵家的，赵家的男人们说事，轮不着林红霞一个外人插嘴。
    “他们说你爸是他们赵家人，我是外人，我就叫他们看看，你爸到底是谁家的。”林红霞吃着小铭喂的甜瓜，不慌不忙地说，“我当时就说，‘建业，向东，既然我是外人，没我说话的份儿，那我就走了，你爷俩是跟我走呢，还是跟你们赵家一家子继续说咧？’嘿嘿，你爸跟你大哥站起来就跟我回来了。”
    向东呵呵笑着说：“连咱妈都是外人，那我就更没资格在那儿多嘴了，还不回来？我们走到三叔家坡底下，还听见奶奶骂人的声音呢。”
    “奶奶骂人？”小茜难以想象老太太骂人是个什么模样。
    向东笑笑：“别看咱奶奶平时心眼子偏的没边了，那谁是里外人还是分得清的。”说完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不妥，嘿嘿的看了赵建业一眼。
    后者轻轻拍了两下桌子：“好了，这事儿过去咱不说了，都去休息会儿吧，你妈跟着折腾这一趟也累了。”
    素琴扶着林红霞进了里屋，小铄拉着小茜要去玩，小茜刚站起身，被赵建业叫住：“小茜，我有话跟你说。”
    小茜拍拍小铄的头：“你先去玩，小姑一会儿找你。”
    “那小姑我在大柳树下等你奥”，小铄做了个鬼脸，拉着小铭跑走了。
    赵建业开口：“你哥哥我倒不担心，主要是小茜你，那几个人要是真的拉下脸来找到你跟前，你得知道咋办。”
    “我在上京呢”，小茜道，“他们也找不着。”
    “可你现在是在家里呀”，向东道，“今儿二表叔不光非叫他闺女儿子找工作，还说明必须是比赵宝弟好的。”
    小茜无语：“人家赵宝弟踏实能干，还好学，天天自己看书识字儿，他那闺女儿子都是文盲，他凭什么提这要求？”
    “糊涂人就是这样，没理可说。”赵建业道，“虽然今儿闹得不欢而散，但难保他们不会到你跟前说，我是提前跟你交待个话，要是有一天，他们又提出来这事，虽然他们对你而言是长辈，但你也不能叫他们拿捏住，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第303章 兵不血刃

    赵建业所料不错，或者说他实在是太了解某些人，前一日才闹成那个样子，隔天二表叔便来家里了。
    其时下午四点多，小茜正跟小铄在本子上划五子棋玩儿。
    站在炕边看着的向东忽然说：“小茜，咱俩的事儿来了。”
    小茜疑惑地抬起头，顺着大哥的视线往窗外看，见到是二表叔，她放下笔，在小孩耳边嘀咕了几句，小铄点点头跑走了。
    向东叮嘱：“记着，二表叔不提找工作的事，你也别吭声。”
    “我知道大哥。”小茜说着，走到门口，又扭头对赵建业说：“爸，你别出来哦，这事交给我跟大哥。”
    赵建业头也不抬地说：“我就没打算出去。”
    二表叔穿着件崩得到处都是口子的破褂子、下身一件看不出原色的裤子，看到向东和小茜出来，十分亲热地挨着喊了一遍名字，然后直截了当就切入了主题：“向东，小茜，咱是一家人，表叔也不跟你们说外道话了，今儿我来就是找你们俩咧，想叫你俩给你们妹子跟兄弟带出去找个活儿干干。”
    “我估计您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向东带着笑说，“不过表叔，这事儿不中，上回贵喜在我那干过一阵就走了，这事儿您知道的。”
    二表叔马上接口：“知道知道，那小子不懂事，我已经说过他了，你放心，这次他肯定好好干……”
    “您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向东打断他，把贵喜偷拿柜上的钱出去玩牌赌钱的事儿说了，一点没留情面。
    二表叔听的一愣一愣的，过了半晌才红着脸辩解：“不，不能吧，这孩子他……”
    “是不是的您回去问问贵喜就知道了，百八十块钱我也不想叫他陪了，不过要再去我那干活却是不成。”向东不留一点余地的说。
    二表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虽然第一反应是否认，但其实心里知道，这事儿贵喜做的出来，他也不是头回干这事儿了，前两年他偷拿家里的钱被自己发现了，气的他差点把贵喜狠抽了一顿，最后却被孩子他妈给拦下了，如今又做出这种事，让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没法再张嘴求人。
    这不争气的小崽子！二表叔恨恨想，平复了下情绪，又说起自己的闺女金喜。
    “金喜可是个老实孩子，绝对干不出那事儿”，二表叔道，“小茜啊，你就看在表叔可怜，帮帮咱家吧。”
    小茜不动声色，明明前两天来看电视他还穿的挺好的，今儿却特意换了这身破衣裳来，小心思不要太明显了。
    “不是我不想帮您”，小茜道，“我自己还是个学生呢，虽说有个小书店，但是小打小闹的，也实在用不了那些人啊，再说，去了连住的地方都不够。”
    二表叔没想到一个两个的拒绝的都这么干脆，有点恼羞成怒：“那，那赵牛家闺女你咋给安排呢？你得分清亲疏远近，赵宝弟就是姓了个赵字，跟咱老赵家其实没啥大关系，那金喜才是你正经表姐呢……”
    言外之意，就是让金喜代替赵宝弟跟她回上京。
    小茜心中不快，刚要开口，余光瞥见小铄抱着书过来了，她淡淡一笑，接过小铄怀里的好几本书走到二表叔跟前，先翻了本厚的，指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给对方看：“二表叔，您先看看这本，”又翻开了《基础统计学》，找了一页全是计算公式的，“再看看这个。这是比较容易的两本，在小书店当服务员跟那些饭店端盘子的不一样，你得识字儿，还得会算账，这两本书都是平时赵宝弟看的，里头的东西她都学会了。除了这两本，还有其他比较难的，大概还有二三十本，都得会看会写。”
    小茜说着，把两本书塞到二表叔手里：“这两本书您先拿回去，叫金喜姐看看，要是会，过几天我走的时候就叫她跟着去，只是别不懂装懂。”
    看着二表叔的身影消失在坡下，向东挑大拇指：“真有你的！”
    素琴和林红霞也从屋里都跑出来，异口同声地夸奖：“你可真高明啊，这是糊弄老实人咧！”
    小茜笑眯眯：“这叫兵不血刃，一劳永逸，而且我说的也不全是瞎编，你们不知道赵宝弟在我那可好学了。”
    林红霞揉揉小茜的脑袋：“你这脑子咋这么好使。”
    这件事算是终于解决了，但赵家人心里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痛快。
    村里人文化水平普遍低，他们渴望改变，渴望见识外面的世界，可长久的封闭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他们害怕出了门两眼一抹黑，希望在外面的长辈帮忙介绍个可靠的地方，这种要求真的不过分，全中国的人世世代代互相帮忙拉扯着生活，基本都是这个路子。
    只是，赵家几个孩子也是刚刚走出去，他们没有根基，所以也没有能力一下带出去那么多人，而且还都是近乎于文盲的人。
    并且，因为同是本家，带出去一个就要得罪其他好几家这种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后果，也让他们顾虑重重。

 第304章 孩子回来了

    这是小茜回来的第五日，大四课程不多，如今又处在学期后半段，很多课程都已经结业等待考试，所以小茜才有时间回来这一趟。
    不过她也不能呆太久，毕竟还有考试要准备，再呆两天她就得走，司机会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提前过来接，回来的时候拉了一大车东西，林红霞怎么也不会叫她空着走。
    家里的兔子干不多了，林红霞就想着去赵建平家借两个，等冬天打到了再还他们。
    进院子先听见了小孩儿哭，林红霞一阵疑惑，挑开门帘进了屋，就见李彩凤抱着个小婴儿在怀里哄，旁边还站着向宾。
    “这是……小钢回来了？”林红霞一喜，当即走上前去，她还是“送汤”的时候见过向宾儿子一面，此后再没见着。
    “几个月不见，长大了不少。”林红霞逗着小孩儿笑说。
    向宾沏了点奶粉过来，小孩儿有了抓挠，便也不哭了。
    “我们宝贝原来是饿了哦~喝吧~喝吧~”李彩凤满眼疼爱喜欢，抱着不舍的撒手。
    “妈，要不给我吧，他沉”，向宾伸手欲接。
    李彩凤躲了一下：“这才哪到哪呀，你奶奶还没老呢，是不是呀乖孙。”
    林红霞是知道李彩凤有多想小孙子，本来挺小气的一个人，到了孙子身上，却什么钱都舍得花。
    之前见不着孩子，也没少在林红霞跟前抱怨，说着说着有时候还会抹眼泪，如今向宾终于把孩子带回来了，可不得高兴嘛。
    林红霞跟着逗了会孩子，便开口说想先拿两个兔子，给小茜走带上，回头再还。
    “啥还不还的”，李彩凤心情好，“先前姑爷来的时候，给了我们家多少好东西，两个兔子而已，你尽管拿回去，要是不够再来。”
    “那就谢谢了。”林红霞听罢也不矫情，向宾给拿了两个兔子干她就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儿，她还感慨：“你三婶是有孙子啥都好，可给她美坏了。”
    小茜一听四哥来了，便道：“我一会儿也去瞧瞧。”她还没见着过四哥的儿子呢。
    吃完了饭，林红霞收拾兔子，见小茜翻箱倒柜的便问：“你找什么呢？不是说看你四哥去吗？”
    “咱家还有红包没？”小茜问，她第一次见小孩，做姑姑的总不能空着手。
    “我也没给孩子买过啥，包个红包是个心意。”小茜道。
    素琴擦了擦手：“上回顾家来给小铄几个孩子的红包我留着呢，我给你拿一个去。”
    不一会，素琴拿了个空的红封过来，小茜从自己钱包里挑了张崭新的五十块钱装进去。
    素琴啧啧一声：“小富婆啊”
    “给大嫂也包一个？”小茜逗乐子。
    “没大没小”，素琴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快去吧你。”
    小茜揣着红包就过去了，不过她来的不凑巧，小钢刚被哄睡着，小茜悄悄趴在旁边看了会，掏出红包放在孩子的小包被旁边，轻声道：“给小侄儿的见面礼。”
    向宾见状忙推拒：“你这是干什么呢？快拿回去。”
    小茜不依：“我给小侄子的，你推什么呀。”
    向宾还要再说，小茜做了个嘘的手势：“别把孩子吵醒了。”连脱带拽的把人拉到一边去了。
    “你可真是……”到了外间，向宾无奈的点点她。
    “初次见面嘛”，小茜笑呵呵，转而说起旁的，“最近怎么样？”
    “嗨，就那样呗。”向宾道，“凑活过吧。”
    小茜听这话音不对，便问：“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
    向宾叹了口气：“能有什么难题，还不就是过日子嘛，鸡毛蒜皮的事儿。”
    小茜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深问，向宾问她在上京的情况，小茜说都挺好的，又谈到小时候的事儿，向宾的情绪渐渐开朗不少。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小茜又去看了一眼小孩，刚准备回家，忽听咣的一声，三叔家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帮子男男女女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是苗艳丽，她站在院子里就喊：“赵向宾，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给我滚出来！”
    向宾几步跑到苗艳丽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苗艳丽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向宾的鼻子尖嚷嚷：“赵向宾，你瞒着我偷摸把我儿子弄走，欺负我娘家没人是不是？”

 第305章 没本事

    “你小点声”，向宾又气又急，“我怎么偷偷摸摸了，我带我儿子回家看看奶奶不行吗？”
    “不行!”苗艳丽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依旧扯着嗓子喊：“我生的崽子，你抱走就不行!”
    “苗艳丽你讲点理行不行？”向宾欲把人拉远点讲道理，被苗艳丽一把甩开：“别碰我!”
    她身后的娘家大军立刻跳出来一个男人，把向宾呼啦到一边去：“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的。”
    现在不好好说话的分明是他们。
    李彩凤踩着拖鞋出来，见这满院子的人一脸惊诧：“这是咋回事，艳丽你咋来了？”
    自从结婚，苗艳丽从未踏足过赵家峪，今天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贵步临贱地了。
    “少废话，把我儿子还来!”苗艳丽毫不客气。
    向宾冷下脸：“你怎么跟妈说话呢？”
    “我没动手就不错了，还想让我怎么说话？”苗艳丽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向宾的脸上，“我出去买个菜的功夫，你就把我儿子抱走了，赵向宾，你可真成!”
    “向宾，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李彩凤也懵了，她不知道这孩子是向宾瞒着儿媳妇偷偷抱回来的？
    “我……”
    “呜哇！”屋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院子里的争执，苗艳丽一听孩子的声儿，什么都不顾了，拔腿就往屋里冲。
    看见儿子躺在炕上，也顾不得孩子正哭，一弯腰连着包被抱起来就走。
    李彩凤急了：“你要干啥去？”
    “起开！”苗艳丽挤开婆婆往外走，她身边好几个娘家人护着不叫李彩凤碰孩子。
    “娃还哭呢！”李彩凤尖叫，追着苗艳丽跟苗家几个媳妇就往出跑，“你不能抱孩子走……”
    向宾也上前拦着，可苗家来的人不少，自有苗艳丽的兄弟们跟他支棱。
    赵建平下地干活去了，小茜一看这场面，赶紧回家叫人。
    赵建业和向东素琴等人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苗艳丽已经抱着孩子走到坡下了，小刚许是被这场面吓住，扯着嗓子嚎哭，好不可怜。
    素琴赶紧上前：“艳丽艳丽，你先等一等，等一等。”
    “大嫂子，你别管。”苗艳丽对素琴还算有几分客气，无他，苗家亲戚的碗盘都从瓷器铺子里拿，从没给过钱。
    “你看给孩子哭的，你不心疼啊，有啥事咱进屋好好说成吗？”素琴弯腰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红包。
    苗艳丽也瞧见了，红包在拉扯中弄破了，露出里面崭新的五十块钱。
    “你瞅瞅，连孩子姑姑给的红包差点丢了。”素琴不无责备的道，把红包重新塞回小刚的小包被里。
    苗艳丽脸色终于好看了点：“大嫂子，不是我不讲道理，这个赵向宾，他趁着我不注意，竟然把孩子偷偷抱走了，你不知道给我急成啥了！”
    “是是是，都是向宾不对，再怎么着也不能偷摸抱孩子走，真是不像话。”素琴半拥着苗艳丽的胳膊，把人往回带，“走，咱回屋去，好好说说向宾，这大冷天的，别再给孩子冻着了。”
    看儿子哭红的小脸，苗艳丽也心疼，不停的拍哄着。
    向东几人也都半拥半劝的把神情激动的苗家人安抚下来，一刻钟之后，总算大家都坐在了赵建平家的炕上。
    小茜又跑了趟地里，把干活的三叔喊回来。
    两家子人闹哄哄的分坐两边，先对向宾一通批判，说他不该悄不蔫声的把孩子抱走，害苗艳丽担心。
    这事儿的确是向宾做的欠妥当，赵建平逼着他当场认了错，公公婆婆也给儿媳妇下气儿，作势打了向宾两巴掌。
    “哼。”苗艳丽冷冷的撇过头，没说话。
    “不过艳丽啊，你也得体谅我们做爷爷奶奶的，自从小刚生下来，一次都没回来过，现在又不像从前，有班车、家里也有电，多少回我们想让你带着孩子回来你都不愿意，向宾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李彩凤心里也是堵的难受。
    “没法子就能偷偷抱回来了？”苗艳丽的哥哥立刻嚷道，“他这是啥行为啊？那是违法犯罪!”
    “带自己的孩子回家，没违哪条法律。”向南淡淡道，他连着值了好几天班，上午才回来，下午就赶上这一出。
    对方立刻讪讪的不说话了，向南是干什么的，在场人都清楚，这方面他说的话就是权威。
    “那也不能这么干。”苗艳丽的嫂子接了句。
    “是，向宾做的不对，刚才咱也说过他了”，赵建业开口，“就是老人家想孩子，咱两家也坐到一块了，看能不能商量商量办法。”
    “是啊是啊”，李彩凤赶紧道，“艳丽啊，你不放心向宾带着孩子回来，以后你跟他一块，带着小刚多回来几趟。”
    “孩子这么小，来回来去的多折腾啊。”苗艳丽不悦，“也是你们老赵家的亲孙子，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就是接长不短回来一趟，也不要你天天回，咋就折腾了？”向宾阴沉着脸开口，“我今儿带他回来，不也好好的吗？”
    “你还有脸说？”苗艳丽又要炸毛，“你看看你儿子成什么模样了？这叫好好的？”
    “那还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抢，把孩子吓着了。”
    “你要不是……”
    “好了好了，你俩先别吵”，眼见着俩人又要吵吵起来，素琴赶紧开口，“我觉着要不这样，咱商量商量，是十天或者半个月的回来一趟行吗？”
    “嗯嗯嗯”，李彩凤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不行，太折腾了，孩子受不了。”苗艳丽摇头，抱着孩子哄了哄说，“谁叫你爸没本事呢？买不起小汽车，咱才不受那个罪。”

 第306章 矛盾的根源

    赵向宾就知道，兜兜转转苗艳丽终究要说到这上头来。
    每次他们俩吵架，不管谁有理没理，苗艳丽最后都会扯到这上头——向宾没本事，挣不着钱，给不了她好日子过。
    可是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要小汽车，也不想想满承远大街上有几辆小汽车跑着，那些开车坐车的又都是什么人。
    “人家都坐得了班车，怎么就你坐不了？”向宾怒斥。
    “那你管人家叫儿子去！我就坐不了怎么了？”苗艳丽是打定主意不愿回。
    “那就离婚！”向宾气的脱口而出。
    “赵向宾你说啥？你再说一遍！”苗艳丽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说，过不下去就离婚。”向宾一字一顿的重复。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赵向宾！”苗艳丽对着周围一圈人开始控诉，“我辛辛苦苦给你们老赵家生儿子，他却要跟我离婚！天底下有这样的男人？”
    “你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啥样的人，啥样的条件”，向宾是真的心累，“我用不起彩电，更买不起小汽车，你要想过那样的日子，趁早离了再找一个过去吧！”
    “我不活啦！”苗艳丽开始嚎啕，“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没本事让媳妇过上好日子，你个窝囊废！混蛋！”
    ……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小茜头疼不已，四哥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她还记得当初在卫生院醒来，四哥背着鸡蛋来看她，知道她被欺负了，大半夜跑出去给她出气，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把当年那个阳光快乐的大男孩逼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闹到了半夜，后来苗艳丽的父母也来了，你有你的理，我有我委屈，说到后来全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最后，向宾咬死了不回家就离婚，才让苗艳丽终于让步，同意一个月带着孩子回来一趟。
    赵建平和李彩凤咬牙认了，不认又能怎样呢？难道还真让向宾离婚不成？
    苗家人来的声势浩大，走的利利索索，第二天一大早苗艳丽就抱着孩子回去了，说是这个月就算回来过了，下个月啥时候来不一定。
    李彩凤抻长了脖子，儿媳妇都没叫她再多看孩子一眼。
    向宾没有走，他坐在大门外头，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小茜远远的看过去，觉得四哥像个小老头。
    “别抽这个，对身体不好。”她走到向宾身边，把烟袋拿了过来。
    向宾也没在乎，只是望着远处呆愣愣的，过了好久才幽幽吐出一口气：“你说四哥是不是特没本事。”
    “不是的”，小茜道，“你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着一大家子人，堂堂正正。”
    “呵~”向宾苦笑，“可我还是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模样。”
    小茜想说那不是你的错，是苗艳丽虚荣心无限，总巴望着遥不可及的东西，我要是你就干脆离婚，摆脱这窒息般的日子……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些钱四哥你拿着，做点小买卖，或者买点啥东西用。”
    “不行，我不能要!”向宾立刻往后躲，“四哥怎么能要你的钱？”
    “怎么不能？对不起四哥，我不知道你……”小茜顿了顿，把钱塞他手里，“要是家附近没有合适的买卖，你就先拿着用，顾湛的项目快要动工了，实在不行，你到上京去吧。”
    “上京？我能干了吗？”向宾有些忐忑。
    “慢慢来呗”，小茜道，“而且也不是啥难的活，就是背井离乡的，你怕是不能常回来看孩子。但赚的肯定比现在多，而且……”而且分开一段时间也不用日日吵架了，但她没有说，说了好像自己盼着四哥不要媳妇似的。
    向宾沉默。
    小茜拍拍他的胳膊：“你好好考虑考虑，总这么过下去不是办法。”
    向宾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封：“小茜，我……我……”他想说谢谢，还想说自己真没个当哥哥的样子，竟然要妹妹的钱，又想说这钱他一定会还，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都知道。”小茜示意他不必说了，语调微扬：“我明天就要走了四哥，你送送我呗。”
    “好。”向宾站起身，两个人都身影渐渐走远。
    回去的时候还是跟赵宝弟一起，依旧是装了满车的山货，小茜跟赵宝弟一块坐在后排。
    “这几天在家挺好的吧。”小茜问。
    “嗯”，赵宝弟点点头，“我想开了，如今弟弟也好了，没啥过不去的。”
    “那就好。”小茜也替她高兴。
    “对不起啊小茜”，赵宝弟略带歉意的开口，“我没想到会给你们家带去那些麻烦。”她也知道了赵家本家的人上门逼迫小茜给他们孩子找工作的事儿了。
    “嗨，也不怪你。”小茜道，“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出。”赵宝弟只是个催化剂罢了。
    “对了，你相亲的怎么样，瞧上了没？”小茜八卦兮兮的问。
    “别提了”，赵宝弟哭笑不得，“那人真是……我都不知道咋说。”
    “快说说，说说！”小茜一脸兴致勃勃的催促。

 第307章 赵宝弟的相亲

    赵宝弟这次回来，其实就想见见父母弟弟，对相亲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可是听家里人说那男人不错，先前结过一次婚离了，有儿子，所以不在乎赵宝弟能不能生，对于这次相亲也挺积极的，就连赵小宝都亲自去看了，说是挺斯文体面的男人，赵宝弟便也升起了一点希望。
    男人家是三沟的，见面就约在了国营饭店，刚见的时候，赵宝弟的确对他印象不错，挺立整干净的一个人，颇有些城里人的做派，请她坐下的时候还会主动为她拉椅子。
    赵宝弟有点好感。
    菜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点好了，男人言谈举止礼貌绅士，赵宝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聊着聊着，她渐渐觉出些不对味儿来。
    对方明里暗里的打听她在上京的工作，能挣多少钱，每月花销多少，能剩多少。
    “你是苦出身，即便是在纸醉金迷的上京，我相信你也不会花太多的钱，对吧。”男人如是道。
    赵宝弟下意识的点点头，小书店里管吃管住，她的确花不了多少钱。
    “一看你就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满意道，“不过你们女人呀，不会管钱，结婚之后呢，咱家的钱还是由我来打理，到时候每个月给你固定的花用。对了，你在上京这么久，肯定攒了不少钱吧。”
    赵宝弟狐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咱俩结婚之后你就别去了，我在车床厂上班，每月都有工资，足够花了，你就在家里照顾我爸妈和孩子就成。”
    “孩子可能刚开始跟你生，不会管你叫妈，但是你放心，只要咱俩不离婚，老了他肯定养你。你要是闲不住，也可以在家附近找个活儿干，贴补点家用也是好的。”
    男人越说越起劲，仿佛现在赵宝弟就嫁给他当媳妇了：“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弟弟，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结婚了就不能老是惦记娘家，你虽跟你弟弟感情好，也得明白内外亲疏有别，以后给娘家什么东西，或者给你弟弟帮衬，都得跟我商量。”
    “对了，你做饭手艺咋样？我平时爱吃面饭，我妈比较喜欢吃……”
    男人喋喋不休，快要说到他三姑爷的口味了，赵宝弟终于打断了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礼貌，道：“我觉得咱俩可能不太合适，要不算了吧。”
    “怎么”男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想了一会，问：“你是不是怕我瞧不起你？虽然你怀过孕还流过产，但是我不是那种会在乎过去的人，而且上京……”
    “你跟前面的妻子为什么离婚？”赵宝弟打断他问。
    “啊？”男人再次愣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问我前妻啊，她那种女人就是不知足，能嫁给我这样的还整天挑三拣四，这个受不了，那个干不成的，我自然不惯着她。”
    赵宝弟不想再说下去了，她站起身：“我可能不是您要找的最佳妻子人选，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话落，拿起包就准备离开。
    “诶，等等。”男人立刻起身相拦，“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啊，不是聊挺好的吗？”
    赵宝弟心道那都是你的自说自话。
    “您说的条件我都做不到，虽然我在上京每月赚的比您多些，但大部分钱都寄给我的父母和弟弟了，所以没攒下多少，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离开上京，至于做饭嘛，您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您说的那些个面点菜式什么的，我都没吃过，更不会做。”说完，便迈步往外走。
    对方在听到她说钱都寄给父母弟弟了的时候面色便不大好，但又不想轻易放过这么合适的人。
    没错，男人觉得赵宝弟是特别合适自己的相亲人选。
    不能生孩子以后就会一心一意对自己儿子好，会挣钱还能补贴家用，贫苦出身更会珍惜自己能给她的好日子，最重要的是他见到赵宝弟真人之后觉得她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大大方方的以后自己带出去也算拿得出手，十分配得上自己。
    “那些条件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男人忙道，“这样吧，咱俩结婚之后，你要是暂时不愿意回家，可以在上京再呆两年，只是钱啥的不能再跟之前似的全寄给你父母弟弟……”
    赵宝弟多一句都不愿意听了，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开。
    男人想追出去，奈何被饭店的服务员拦了，怕他不付钱跑掉。
    “后来呢？”小茜囧囧有神的问，她可听的太有意思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赵宝第无奈摊手：“后来他找上我们家两次，我父母和弟弟听我说了他那些话之后，都觉得这人不成，我弟弟之后又去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男人自从离了婚后，相亲好几年了一直没成，他家那一片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都不肯把闺女介绍给他，他这才跑咱们那大山沟沟里找的。”
    “哈哈哈哈……”小茜乐不可支，“他娶不上媳妇一点也不奇怪。”
    还有更囧的呢，赵宝弟咧咧嘴：“后来他见我家态度坚决，真成不了了，就开口要钱。”
    “要钱？”小茜不明白，“他凭啥跟你要钱？”
    “说是那顿饭钱”，赵宝弟道，“他说既然没成，没道理让他请客，便让我也掏一半的钱。”
    小茜：……
    好吧，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第308章 以后

    回到上京，距离学期末也不远了，同学们一下子忙起来，补学分的、提前找实习地方的，还有准备考研的……小茜紧跟时事，往小书店里进了不少考研复习资料，卖的很好。
    顾湛最近也很忙，工程的前期准备要在年前全部做好，年后便开始动工，这是他入行以来的第一个工程，还是个巨大无比的项目，自然十分重视。
    尽管如此，顾湛还是抽出时间，问小茜有没有想去实习的地方。
    小茜听他这语气，好奇心起：“是不是不管我想去哪儿实习，你都能安排？”
    “部委和军队或许不太好进”，顾湛还真认真回答，“但如果你真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去问问老爷子。”
    小茜：……
    她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我可是师范大学耶”，小茜颇有点无奈，“去军队干啥？”
    “那你想去哪儿？”顾湛问。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之前程叔也问过我”，小茜道，还说可以帮她安排高校实习。
    顾湛点点头，顾家的关系多在政府，高校这一块倒的确是程庭润更得心应手些。
    “不过辅导员想劝我考研，学校这边也会给安排实习的地方”，小茜道，“我自己也没确定呢。”
    顾湛点点头，小茜学的是师范，除教育口，便是去学校当老师，而在所有学校中，自然是大学老师最好，要当大学老师，本科学历肯定是够不上的。
    “其实考研也不错。”
    “你也想我考研吗？”
    “再多做几年学生有什么不好”，顾湛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喜欢怎样就尽管去做，我都支持。”
    小茜觉得心里暖暖的，给了顾湛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
    偏有人得寸进尺：“这就完了？”又把脸颊凑过去。
    小茜笑，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个响的。
    “对了，你的工程是打算年后开工吗？”小茜想起四哥的事便问，“工人什么的都找好了？”
    “直接包给工程队”，顾湛道，他是不会亲自去找工人的，“怎么？”
    “我四哥……”小茜把向宾的事儿简单说了。
    顾湛点点头：“可以，如果四哥想来的话，年后就让他过来吧。我跟底下人提前打招呼。”
    “那我回头跟四哥说。”小茜高兴道。
    寝室其他几人也各有打算，陈大芳按照学校安排实习，毕业后想尽快分配赚钱补贴家用；沈娟和刘丽君大学四年的期末考试都是低空飞过的，偶有挂科，她俩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顺顺利利毕业就行了，沈娟家里已经给找好了实习的地方，是上京一所不错的学校，如无意外，她毕业后可能就留在那里教书了；刘丽君肯定回南边去，据说家里给找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男的，只等着她回去相亲，最好毕业就结婚；徐丹更倾向于考研，并且在听说小茜有考研意向后，极力鼓动她跟着自己一起考。
    无论考研还是实习，总要先把期末考试考好，小茜把课本都拿到小书店了，白天就在这里复习顺便看店，省的去图书馆还要提前占座。
    来了客人都是赵宝弟招呼，只有顾家人和周震远他们过来，小茜才会露面。
    周震远说可以帮忙安排实习的地方，大家之所以这么重视实习，是因为按照户籍分配原则，小茜很有可能分配回原籍，周震远自然是希望她留在上京的。
    在上京的单位实习，自己再走些关系，毕业后便可顺势留下。
    小茜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谢谢周叔，但我可能先不去了。”
    周震远想想也是，有顾家还有程教授在，小茜的实习何须他操心。
    又是那种莫名的失落神情，小茜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不想看到他如此，便道：“家里的电视安上能收十几个台，家里人可高兴了，多亏周叔您。”
    周震远重新笑起来：“高兴就好，你没跟家里人说，电视是我选的吧……”
    小茜知道他担心什么，摇摇头。想了想开口：“其实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了，您没必要……”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我妈应该也不会怪您了。”
    “真的吗？”周震远眼中闪过希冀。
    “嗯，我妈那个人心最软了”，小茜点点头，“她要是知道您在上京处处照顾，之前在沪市还救了我，肯定会很感激您的。”
    周震远沉默，可林红霞若是知道自己想认回女儿，还会如小茜说的那般心软吗？本来升起的一点希冀又渐渐消散。
    “要不回头有机会我……”小茜话未说完，门上的铃铛响起，赵明珠推门走了进来。
    她视线在小书店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小茜身上，开口：“顾湛不在？”

 第309章 保镖

    小茜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之后开口：“你找顾湛做什么？”
    “有点事儿。”赵明珠语焉不详。
    “什么事？”小茜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清楚，无缘无故找别人的老公？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赵明珠显然并不打算说，又左右瞧瞧没发现顾湛难掩失望的离开了。
    “这不是上次找卫季扬那个姑娘吗？”周震远想起来。
    小茜点点头，心道她跟顾湛什么时候变熟了？
    “她还是经常过来？”周震远其实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虽然知道她是小茜的表姐，但如果她一直这样找麻烦，自己也不介意暗中替小茜解决掉。
    “也没有”，小茜道，卫季扬走后赵明珠就来了一次，之后便是在咖啡厅偶遇那次。
    “其实前两天她也来过一回”，赵宝弟突然开口，“你们都不在，当时她也问的顾先生。”
    小茜若有所思，这人找顾湛莫不是真有什么事？
    顾湛过来的时候，小茜便问了。
    后者听后摇摇头：“跟她不熟。”
    “那她总找你干嘛？”小茜是真不明白，但这话问出来，听在顾湛耳朵里就像吃醋。
    “你男人被别人惦记，你要小心喽。”
    “哈？”小茜反应了一会儿，心有戚戚然的表示：“被赵明珠缠上，你才要小心了吧。”
    光想想她从前对卫季扬那死缠烂打的模样，就知道被她惦记上的下场。
    顾湛想想也是，她那一番死缠烂打，自己还要投鼠忌器，不能用太过的手段，想到她身边的韩顺，顾湛眼神黯了黯。
    “我给你安排了两个人”，顾湛忽然道。
    “什么？”
    “都是从前队里退下来的，虽然退下来了，但身手还在”，顾湛道，“他们就在小书店附近，万一有什么事儿可以保护你，那个赵明珠如果再来，你嫌烦就直接赶出去。”
    小茜觉得有点小题大做：“真的……有这个必要吗？”赵明珠再难缠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需要两个退伍兵来保护自己？
    “她身边那人不是什么善类”，顾湛道，“你放心，他们平时不会出现，不会影响小书店做生意的。”
    小茜倒不担心这个，想想上次孙俊那事，她明白顾湛的心思，便点点头答应了。
    隔天顾湛叫那俩人跟小茜见了一面，他俩现在也是干着保镖的活儿，顾湛找他们，也算是给他俩工作机会了。
    之后几天便再没见过这俩保镖的身影，不过知道这俩人在周围，倒是的确令她安心不少。
    赵明珠再次登门的时候，小茜没急着让她走，而是把人请进来好好坐下，问：“你找顾湛到底什么事？如果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找人，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
    赵明珠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赵小茜，你什么意思？”
    “我俩已经领了结婚证”，小茜直接道，“双方家长也都见过面了，你要真有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我劝你死心。”
    赵明珠搁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死死攥着，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肉里，她却不觉得疼。
    “你……你俩真结婚了？”
    “要我拿结婚证出来给你看吗？”小茜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起身，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赵明珠，忍不住道：“你本来可以拥有平安顺遂的人生，为什么偏要不死心的折腾呢？永远觊觎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回去吧，大伯和大娘都不会怪你的，回去好好找个工作，再好好找个人……”
    “凭什么！”赵明珠尖锐的吼叫打断了小茜的劝说。
    “赵小茜，凭什么你可以得到这些？而我就不行呢？”
    赵宝弟听到动静快步赶来，看着神色激动的赵明珠，用手指指外面，意思是要不要叫保镖？
    小茜冲她摇摇头。
    “你可以得到卫季扬死心塌地的爱，你可以来上京读书，你可以嫁给顾湛那么好的男人，而我却要在韩顺那个混蛋身边……”赵明珠说到后来咬牙切齿，竟呜呜的哭起来。
    小茜不想跟她争论为什么自己可以有这样好的生活，能来上京上大学，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嫁给顾湛也是两情相悦，但在嫉妒你的人面前，她们只会觉得这是命，命运不公。
    “韩顺怎么你了？”小茜问，她忽然想起赵明珠满身是伤的那次，还有顾湛评价的绝非善类，“他打你了？”
    赵明珠的身子狠狠一颤，没有说话。
    “你找顾湛难道是因为他？”小茜猜测，“你要是想离开韩顺，不如就回家……”
    “你以为我不想吗？!”赵明珠歇斯底里，“他知道我家在哪！哪条街，哪栋楼，哪个门，他清清楚楚！即便回去又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回来。我要是敢跑，他就打断我的腿！”
    赵明珠说话的样子，让她觉得韩顺能说到做到，小茜觉得不寒而栗：“你怎么会招惹这样的人？”

 第310章 嗷嗷待铺

    是怎样招惹上韩顺的呢？
    赵明珠不由想起，她刚来上京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兜里的钱也仅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她还没找到卫季扬，她不知道原来上京的东西这么贵，原来租房子要花那么多的钱。
    可是上京的生活真美啊，灯红酒绿，多姿多彩，是承远那个小县城绝比不了的，很快，她兜里的钱就花干净了。
    就在她陷入窘境的时候，韩顺出现了，最初的韩顺不像现在这么混蛋，他潇洒大方，送给自己的礼物都是她曾在商场看过却买不起的，手下小弟一呼百应，对她更是礼貌尊敬。
    赵明珠不是不明白韩顺的心思，可她心里惦记着卫季扬，既不愿意委身于他，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长期“饭票”，所以面对韩顺的几次暗示都装看不懂，韩顺享受这份狩猎的乐趣，也愿意跟她玩。
    那段时间她虽然找不见卫季扬，日子却是潇洒快活的。
    直到韩顺发现了她的秘密，知道她执着的要找卫季扬，韩顺勃然大怒，甚至对她用强，赵明珠拼命反抗，韩顺失去性致最后将她打了一顿，说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好好想想。
    那便是赵明珠那一身伤的由来。
    再后来，她终于见到了卫季扬，也彻底死心，终委身于韩顺。
    赵明珠本以为这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心爱的人，但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备受宠爱也不错。
    哪知韩顺得到了便不再珍惜，人前人后喜怒无常，高兴时送她这个那个，不高兴时拉过来便是两个耳光，根本把她当做泄欲的工具，赵明珠这才知道后悔，却为时晚矣……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闪过，赵明珠却一个字都没跟小茜说，她站起身，擦干净眼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步走了出去。
    然而，她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到底还是被韩顺发现了。
    喧嚣吵闹的歌舞厅，灯红酒绿，这里是韩顺的地盘。赵明珠被堵在包间的角落，韩顺扯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高高的仰起脑袋。
    “刚走了个小白脸，又惦记起另一个了，哼？”韩顺呼出来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满是酒气。
    赵明珠最怕这时候的韩顺，酒精刺激着他的大脑，没了理智和分寸，她总是被折腾的很惨。
    “韩哥我没……啊！”
    韩顺忽然猛一把扯她的头发，赵明珠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拉扯着歪到另一边。
    韩顺再次搬起她的脸：“没有？你当我是瞎子吗？赵明珠，老子他妈的对你不好吗？你三天两头的惦记别的男人!”
    “韩哥您误会了，我真的……”
    韩顺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打断：“你既然那么喜欢别的男人，也别便宜了外人，我这么多兄弟可都嗷嗷待哺呢。”
    众人听到韩顺的话，纷纷露出猥琐的笑容，眼里放出精光。
    赵明珠睁大双眼，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哀求：“不要……求求……你不要……”
    韩顺却不理会，转而问起周围一圈小弟：“怎么样啊，要不要？”
    “顺哥舍得？”其中一人咧着嘴问，赵明珠有两分姿色，跟那些惯于混夜场的女人相比，倒有两分独特的气质，这也是韩顺当初对她动心的原因。
    “有什么舍不得的。”韩顺嗤嗤笑，揪着赵明珠的头发转了一圈，问小弟们：“你们谁先来？”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先说话。
    “怎么，不敢啊？”韩顺嗤笑，“一群孬种，白给你们都不要？”
    小弟们主要怕他事后后悔，却也是禁不起激的，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胆大的举手：“我先来。”
    “有种！”韩顺哈哈一笑，按着赵明珠的头就往那小弟跟前推。
    赵明珠却反身一把抱住了韩顺的腰，呜呜哭起来：“韩哥，韩哥我错了，求求你别不要我！呜呜……韩哥。”
    她哭的梨花带雨，泪水很快打湿了韩顺的衣襟，温热的气息扑在身上，让人不免情动。
    “韩哥，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了韩哥……”
    韩顺把她的头抬起来，泪盈于睫，端的是楚楚可怜。
    “韩哥，我就只你一个男人，从来跟过你一个，我的身子是你的，心也是你的，韩哥……”赵明珠忍着疼痛，努力做出一副韩顺最迷恋的样子，“求求你了，韩哥，别把我送给别人，别不要我……”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韩顺终于忍不住了，搬过赵明珠的脑袋按在自己身下。
    赵明珠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卖力……
    小弟们见状也知道没戏了，发出几声猥琐的笑后便各自寻乐去了。
    这一夜赵明珠被折腾的很惨，韩顺兴致来了完全不管不顾，她几乎一夜没合眼，嘴巴里面都破了，一舔丝丝拉拉的疼。
    日上三竿的时候，韩顺才悠悠转醒，他神清气爽，起来自顾自穿上衣裳，根本不管旁边露着大半个身子的赵明珠。
    可是他一动，赵明珠就醒了，反常的一把搂住韩顺的腰，开始小声哭泣。
    韩顺有点意外，往常这样的早晨，赵明珠从来不会醒，即便不小心被自己弄醒，也会翻个身继续睡。
    “韩哥……呜呜呜……你真的误会我了。”赵明珠哭着说。

 第311章 有心

    “怎么？”韩顺酒醒，不似昨日那般冲动，“你不是老往小书店跑去找那个男人吗？”
    “我冤枉啊”，赵明珠可怜兮兮的解释，“我是去小书店，不过都是为了跟表妹打听家里的情况，我可一次都没见着顾……咳，姓顾的。”
    “是吗？”韩顺斜着眼看她，语带讽刺，“我倒不知道你这么孝顺呢，既然这么挂念家里，就回去一趟啊，我又没说不让你回。”
    赵明珠一脸羞愧：“我哪里算什么孝顺呢，我爸妈都快被我气死了，而且我当初偷跑出来，如今这样……”说着又一脸为难，“哪里有脸回去。”
    “怎么”，韩顺的声音不辩喜怒，“跟了我丢脸？要不然我派几个兄弟送你回去，让你好好威风威风。”
    赵明珠不知道对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但若自己真的带一帮混子回家，她爸妈怕是真就要气死了。
    “不是不是”，赵明珠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韩哥您对我好，您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一呼百应的，可是……可是……”
    她吞吞吐吐，一脸为难的说不出口。
    “可是什么？”韩顺问。
    “可是小茜，就是我那表妹，她说你……说你……”赵明珠不敢说。
    “说我什么？”韩顺眯起眼。
    “说你不是好东西！还让我离你远点，那个姓顾的……姓顾的说你要再敢多看我表妹一眼，他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我吓得……”赵明珠偷覰韩顺脸色，见他面色逐渐阴郁，在对方爆发前赶紧收声，“韩哥您别生气，我……我不该说……”
    韩顺捏起她的脸，迫使赵明珠仰起头看自己，问：“他们真的这么说？”
    “嗯……嗯”赵明珠艰难的点头，脸上还残留着一夜激荡后的红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韩顺放开了她，嗤笑一声：“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韩哥？”赵明珠惊疑不定。
    “若是不干点坏事儿，倒是对不起他们给我的评价了。”韩顺幽幽道。
    赵明珠似十分害怕：“韩哥，你……你别乱来，她毕竟是我表妹，她从小受宠，又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一贯心高气傲的”，赵明珠顿了顿，“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您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
    “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啊”，韩顺打断赵明珠的话，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兴趣，“有意思。”
    说完，也不管赵明珠了，毋自起身出门。
    赵明珠披着毯子在后面追着喊他，韩顺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明珠退回房间，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裳、洗脸、梳头……
    另一边，韩顺叫上几个兄弟，出门去了晨曦书店。
    他倒也不是完全信了赵明珠的话，只是自那日在咖啡店偶遇，小茜的身影便总是萦绕眼前，那漂亮的小脸蛋、柳条儿般的小腰，若是抱在自己怀里……韩顺每每想起，便忍不住情动。
    虽然不喜欢结了婚的女人，但如果是那模样的话，韩顺也不介意。
    他唯一忌惮的就是顾湛，混了十几年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个好惹的，所以回来便交待小弟去查查那人的背景，不过啥也没查出来，想来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物。
    所以，赵明珠不过给了韩顺一个很好借口罢了，他心里早惦记着呢。
    早上九点，赵宝弟打开小书店的门，把透明玻璃门上挂着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欢迎光临，之后便拿起拖把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才拖完了地，风铃响起，赵宝弟还奇怪今天客上的真早，习惯性的说了句“欢迎光临”，一抬头却愣住。
    门口进来四五个男人，为首的留着鸡冠头，满身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
    “你们，干什么？”
    韩顺左右逡巡，只有一个服务员，赵宝弟这样的姿色是入不了他的眼的：“你们老板呢？叫……小茜，赵小茜是吧？”
    “你找小茜有事？”赵宝弟一脸警惕，她没经历过孙俊砸店那事儿，面对眼前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稍微有点紧张。
    下意识的往门口望去，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在不远处徘徊，那是顾湛找来的保镖，想必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顿觉稍稍安心。
    “废话。”韩顺不耐烦道，“让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她不在”，赵宝弟定了定心神。
    小茜上午有一门考试，说是结束之后过来。
    “不在？”韩顺狐疑，“还是不敢出来？”说着眼神一扫身边的男人。
    那人会意，不顾赵宝弟的反对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回来冲韩顺摇摇头，是真的没有人。
    “啧~”韩顺似乎不满，指指赵宝弟命令：“你，去把人给我找来。”然后又随手指了个跟班，“你跟她去，看着点，别叫她耍花招。”

 第312章 菜

    韩顺随手拿了架子上的摆件在手里把玩。
    赵宝弟没有动，别说她找不着小茜，就算能找到人，也不会把她往这危险的环境里领。
    “去啊”韩顺催促，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幽幽道：“给你半个小时，把人给我带来，否则……”他颠了颠手里的小摆件，啪嗒扔在了地上，陶瓷小摆件一摔两瓣，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赵宝弟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思量估计外面俩保镖打不过屋里这五个人，但若自己借着找人出去，保镖肯定能治服跟着她的一个人，到时候再去找人来。
    想到这里，赵宝弟精神一震，点了点头：“我去。”
    韩顺眼神示意一人跟着，懒洋洋的窝在凳子里：“我就在这等着。”
    谁知赵宝弟才刚一出门，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小茜。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是保镖老郑。
    小茜刚才考完试回来，远远的就被两个保镖拦下了，跟她说了小书店里的情况。
    小茜怕赵宝弟有危险，就说进去看看，让其中一个保镖跟着，另一个去通知顾湛。
    “小茜，你咋这么快回来了？”赵宝弟一惊，眼神示意她不要进来。
    小茜握了握对方的手，示意别担心，带着老郑往里走。
    韩顺回头，眼神一亮：“哟，小美人回来了。”
    小茜一眼认出对方，实在是他的流氓气质太过明显，“你是，赵明珠的……？”
    韩顺吹了声口哨，起身走进：“小美人记性不错，就是我。”
    “你找我”小茜问，“为了赵明珠？”
    韩顺啧了一声，凑到小茜跟前，雪白的小脸就在眼前，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为了你。”
    小茜微一偏头，躲开了。
    韩顺啧了一声，似有不满，却也并不着急，反倒斜睥着她开口：“听说你很看不上韩哥？”
    小茜失笑，反问：“你听谁说的？”
    韩顺没有回答，反倒再次凑近了：“是不是在你们这些高材生眼里，我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
    小茜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但本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原则，她还是道：“所以你今天是来确认，还是兴师问罪？”
    韩顺后退，重新坐回椅子上，笑吟吟的说：“我这个人呢，一向怜香惜玉，只要你肯服个软，乖乖道个歉，我就不计较了。”
    “怎么个服软道歉？”
    “自然是哄的你韩哥高兴快活。”韩顺发出猥琐的笑，一众小弟们也都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
    小茜冷哼：“大白天的，别做梦。”
    韩顺倒是对小茜有点刮目相看了，一般小姑娘见到这场景，早就吓的不知所措，偏对方还是镇定无比：“你是真的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行。”韩顺点点头，“那就让你看看韩哥的厉害，兄弟们……”
    “是要砸店还是打人？”小茜扬声强势打断，面色冷肃的盯着对方，几乎一字一顿的说：“上一个砸了我店的现在还在监狱里呆着呢，你可要想好了。”
    韩顺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又很快压了下去，他在道上混这么年，难道还真被一个小姑娘给吓住？
    “给老子上！”韩顺大手一挥，身后小弟一拥而上，而他只管奔着小茜去。
    老郑时刻戒备着呢，在韩顺近身前先当头一脚给人踹了出去……
    接下来，小茜和赵宝弟就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不，应该说单方面“虐杀”。
    “郑大哥这么厉害的吗？”赵宝弟眼睛都直了，亏她之前还担心两个保镖对付不了五个人，如今看来一个就够了。
    “也可能是他们太菜了”，小茜摇摇头，心道就这身手，还混社会呢？
    两人躲在柜台后面品头论足，十五分钟后，战斗结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溜人，几本磁带和书在打斗的过程中散落在地，老郑缕了缕衣袖，丝毫不带喘息。
    顾湛来的时候，小茜正一脸膜拜的看老郑。
    “有没有受伤小茜……”
    “郑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小茜星星眼看老郑，连称呼都变了，“您这一身本事到底怎么练的呀，太不可思议了！”
    看清现场形势，顾湛也放心了，不满随即而来，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唤回小茜的注意。
    “顾湛！你在哪找的郑大哥，太牛了太牛了！”小茜倒也的确注意到他了，只不过说出的话依旧气人。
    “赵小茜”，顾湛声音阴测测的，连名带姓的叫。
    偏某些人还不知死活：“你跟郑大哥打一架，谁更厉害？”
    顾湛忍无可忍，就要给她演示自己有多“厉害”的时候，警笛声由远及近，到小书店门口停下，两辆巡逻车上一共下来五六个民警，径直推开小书店的门。

 第313章 衣锦还乡

    给他们做了简单的笔录问询，警察就把韩顺等人带走了。
    按说这几个人上门闹事还没闹成，反被打了一顿，拘个几天也就够了，可一周之后小茜得知，韩顺等人都被批捕了，刑事逮捕。
    “是你弄的？”小茜以为是顾湛出手，“这种社会渣子收拾了也好。”
    顾湛却摇了摇头：“我的确打了招呼，说好好查查这几个人。”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本来么，韩顺对他们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顾湛也只是想给他个警告，谁知才查了三天，证据却自己送上门了。
    “什么证据？”
    “韩顺这些年违法犯罪的证据”顾湛道，“被放在一个黑包里，大半夜的丢在警局门口。”
    “谁呀？”小茜好奇，“提供证据还偷偷摸摸的。”
    顾湛摇摇头：“没人看见。”
    小茜笑笑：“恶人自有天收，韩顺作奸犯科肯定不少人恨他，说不定是热心群众呢。”
    “还有一件事。”顾湛又道，“那天不是咱们报的警。”
    小茜一愣，警察来的时候她也没多想，以为是顾湛或者另一个保镖小齐叫来的。
    “我问过小齐，他没报过。”顾湛道，他自己当然也没报。
    “会不会是邻居们？”小茜猜测，上次孙俊带人来闹事就是邻居帮忙报的警。
    “咱们屋里并没闹起来”，顾湛道，老郑身手了得，解决的也干净利落，而且他打听过了，“报警的是一个女人，直接说晨曦书店有流氓闹事，很笃定。”
    小茜陷入沉思，一个女人，提前知道韩顺来晨曦书店闹事儿，自动送上门的神秘证据……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猛的抬眼看顾湛，正好顾湛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想到的是同一种可能。
    顾湛刹时脸色阴沉，冷冷道：“她打的一手好算盘。”
    顾湛要去找人算账，被小茜给拦下了，反而问起韩顺：“如果罪名查实的话，他会怎样？”
    “上头进来在加大打击力度，没个小半辈子怕是出不来。”顾湛如是说。
    小茜心中冷笑，果然不能小瞧了被逼入绝境的女人，赵明珠这手借刀杀人的确漂亮。
    一个月之后，小茜期末考完试结束，实习的安排也下来了，她被安排到本地的一个机关单位，跟专业相关不大，年后开始实习。
    但小茜已经决定考研，在哪实习不过是走个过场，便也没用家里的安排。
    顾湛腾出一周的时间，先陪她回赵家峪看望父母，然后再带着小茜一块在上京过年。
    小茜放假早，顾湛那边要等到过了腊月二十才能有时间，她就一边收拾东西等顾湛，一边跟同学们告别。
    下班学期已经没课了，刘丽君家里给她找了南边的实习单位，虽说还没正式毕业，但剩下的半个学期大家各自实习，怕是只有在论文答辩的时候才能小聚一下，然后就真各奔东西了。
    刘丽君拿个笔记本挨个找人给她写签名留言，抱着寝室几个哭唧唧的不肯撒手。
    小茜无奈：“只是实习你就这了，真到毕业了，还不哭成狗？”
    “你才是狗呢”，刘丽君抹了把眼泪，不甘示弱的怼回去，“你们几个倒好，都在上京，平时没事还能见见，感情就我一人跑那么远。”
    陈大芳家里没人，她自己也找不到别的实习地方，只能服从学校安排，徐丹跟小茜一样，考研党去哪实习无所谓，沈娟是家里给找的关系，但也在上京，409寝室就刘丽君一个人走得远。
    “要不你也留下？”小茜开口。
    “那可不成”，沈娟立刻接话，“她那一打儿的男朋友可还眼巴巴等着人回去呢。”
    刘丽君她妈和她姨致力于给她找男朋友，说了好几个擎等着她回去相亲。
    “谁一打男朋友了？要你瞎说！”刘丽君不干了，追着沈娟要打。
    沈娟一边躲避一边嘴上不饶人：“不是一打儿那是一个排？一个连？”
    “哎呀！你还说……”
    打打闹闹的倒也冲淡了离别愁绪，刘丽君走之前又讹了小茜一顿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腊月十六那天，韩顺被判了，真像顾湛说的，没个半辈子出不来。
    腊月十七，赵明珠登门。
    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精神却很好。
    “我要回家了”，赵明珠拎了个精致的小皮包，大红色的连衣裙和长筒鞋，更衬得她身姿窈窕、神采奕奕。
    小茜一点也不意外，看她这模样，想必不止全身而退，还捞了不少好处。
    “衣锦还乡，恭喜恭喜。”小茜略带讽刺的开口，时隔多年，再次被赵明珠算计进去，任谁也不会给好脸色。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赵明珠无所谓的笑笑，“可那又如何呢？我来上京这几年也算轰轰烈烈，如今满载而归，回家去过好日子。”
    “靠算计别人得来的好日子？”小茜冷笑，“但愿你能过得心安理得。”
    赵明珠眼神一暗：“你什么意思？”
    “利用我把韩顺送进去，再偷偷提供证据揭发他这些年的罪名，韩顺是半辈子出不来了，可你真的能够高枕无忧了吗？”
    “你都知道了。”赵明珠冷冷开口，“我是利用你怎么样，那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小茜不怒反笑，幽幽道：“韩顺违法犯罪捞的黑钱，你也得了不少吧。”
    她看了一眼赵明珠的手包，后者下意识紧了紧，只听小茜继续道：“将赃款据为已有，你说这算不算共犯？”
    “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赵明珠道，“这是韩顺欠我的。”
    小茜嗤笑：“韩顺的那些兄弟想必没都进去，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给警察送证据的不是我跟顾湛，而是你这个情深义重的嫂子，还会这么轻易的放你离开吗？”

 第314章 威慑

    赵明珠浑身一震，精神瞬间绷紧。
    一开始，她想通过勾引顾湛来帮自己脱困，但是顾湛和卫季扬一样，只会为了赵小茜神魂颠倒，赵明珠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那天晚上，她差点被韩顺送给小弟们，就下定了决心。
    她曾从韩顺口中听过，说顾湛不像普通人，而且韩顺还派底下人查过，虽然什么都没查到，但赵明珠别无选择。
    而且她是知道卫季扬的背景的，敢跟卫季扬抢人，她打赌顾湛身份背景肯定也不简单。
    所以在韩顺面前故意说那翻话，激韩顺去小书店找麻烦，再估摸着事情差不多的时候报警，她本来打的算盘是让警察抓现形。
    到时候就算顾湛对付不了韩顺，也有警察呢。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韩顺那帮人竟然那么没用，被人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逼得她不得不半夜冒险去送证据。
    好在没被人看见，韩顺的那些兄弟为捞他出来焦头烂额，但听说证据确凿，上面又发了话，使劲浑身解数也没用，只以为韩顺这是踢到了铁板，全是顾湛在背后搞得鬼，赵明珠这才放心。
    这些日子她一天哭八回，装的那叫一个情深意重，暗地里敛了韩顺藏起来的钱，她也不敢多拿，生怕被人发现怀疑。
    直到判决下来，她才“心死”回老家。
    “你，你不是也没受伤吗？”赵明珠结结实实的害怕了，要真让那些人知道是她背叛韩顺，自己怕是骨头都不剩了。
    “我没受伤你挺失望的吧。”小茜一语道破，“让你多费了不少功夫。”
    赵明珠勉强牵起一抹笑：“怎么会呢，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你怎么说也是我表妹，我当然希望你好好的。”
    “你是在暗示我，你是我表姐，让我再饶你一次吗？”小茜刻意加重了这个“再”字。
    往事历历在目，赵明珠懵然惊醒，这不是她第一次害赵小茜了。
    “小茜妹妹！”赵明珠噗通一声跪下，精致全无，膝行着扶上小茜的手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保证从此以后消失在你面前，我回老家去，再也不来上京了，求求你再原谅我这一次。”
    “赵明珠，我不欠你的。”小茜猛的甩开她的手，但凡顾湛没提前安排那两个保镖，但凡郑大哥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赵明珠还能轻飘飘的说出“你不是也没事”这话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茜妹妹”，赵明珠抓过自己的包，打开里面都是一摞一摞的钱，“这些，这些我都给你，都给你好不好？我一分钱不要，只求你别去告诉他们，否则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赵明珠曾碰巧看到过他们“收拾人”，对方也是一个女人，因为给死对头透露了所谓的商业机密，便被要求用牙咬着大理石的桌面，再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上去，牙齿脱落，鼻子嘴巴殷殷冒血……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小茜自然不可能去告发赵明珠，她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儿。但总要给赵明珠一个警告，人在做天在看，需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最后，小茜拿了那些钱出来，就让赵明珠走了。
    后者自然不敢说什么，连声感激，跌跌撞撞的离开。
    “就这么放走了？”顾湛从小阁楼上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略带不满。
    “不然呢，还真能把她交给那些人？”小茜把钱反手交给顾湛，“捐了吧。”
    顾湛也明白，他接过钱就是有点不甘心：“她几次三番害你，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
    “算了吧”，小茜叹气，“老家的亲戚总要走的，还有奶奶……”
    而且有这个把柄在手，赵明珠肯定不敢再整幺蛾子。
    过了腊月二十，顾湛那边终于告一段落，两人收拾好东西，回了赵家峪。
    顾湛开车回去的，到承远先去见了三哥，向南离放假还有几天，倒是唐秀芸已经放假了，想孩子想的紧，正好跟他们一起回去。
    车上本来被小茜和顾湛买的东西堆满了，向南又给搬了不少他买的年货，再坐上唐秀芸，那真是一点剩余空间都无。
    到家的时候下午四点多，远远的还没到家门口呢，小茜就看见她妈在冲这边招手。
    林红霞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女儿女婿盼回来了，整个赵家就跟过年似的，家里能拿的好吃的全部上桌，可算是赵家的最高礼遇。

 第315章 腊月

    小茜去年就没在家过年，顾湛心疼她，本来说今年先陪她在赵家峪过年，等明年再去上京过，是林红霞主动开口，说还是先到顾家过年。
    “小顾对你好，公公婆婆也是明事理的，但咱心里要有个尺子，再和谐的关系缺了有心维系，都会出嫌隙”，林红霞悄悄给闺女说体己话，自来女子出嫁都是别家的人，整个赵家峪就没有说在女方家过年的，都是在男方家过年，然后正月回娘家。
    小茜跟顾湛说好了一家一年，赵家已经觉得很好了，这第一年不能再让他们留在自家。
    “我懂，妈，放心吧。”
    因为今年不在家过年，几个哥哥都提前回来团聚，向南跟同事换了正月的班，腊月里便多休了好几天。
    赵家一大家子人团聚一堂，小茜先问三哥买房子的事儿，向南说集资楼没有名额的，只能等下回。
    小茜觉得总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那要是这几年你们单位都不再盖楼了呢？要不咱买商品房吧。”
    她回来的时候路过承远县城，看到好几座建到一半的楼房，想来房地产的浪潮终于也吹到这个小县城了。
    向南倒吸一口冷气：“妹呀，你可知道商品楼要多少钱不？”
    “我知道！”小铄立刻举手，高声道，“四叔说了，要好几个万。”
    向宾如今跟着县城里的一个施工队干建筑，他到底辞了罐头厂的活儿，不过也没去上京，苗艳丽娘家嫂子的堂兄辗转给介绍的活儿，挣的是原先的三倍多。
    “差不多的都要三四万块钱”，向南道，“是一般人能买上的吗？你也太看得起三哥了。”
    “你妹能是一般人吗？”小茜学着他的语气开口，“我可是连十五万的商铺都能买下的人。”
    “啥？”
    “十五万？”
    “不是说三万吗？”
    惊讶声此起彼伏，小茜这才意识到失言，一时得意把实话说了，也只能解释：“不是小书店，是另一个商场里的铺子。”
    “你哪来那么多钱？”林红霞惊讶，闺女曾悄悄给她看过存折，她数过，那上头就是五位数。
    “是程叔叔……”小茜硬着头皮，不得不把事情跟家里人交待了。
    “乖乖，你可真敢干。”素琴感叹。
    “没想程叔这么厉害呢！”这是来自向东的惊讶。
    “你买这么多铺子，打算干啥呀？”赵建业担忧的问，小书店那个他可以理解，是为了做生意，可是又买了个十五万的铺子是图啥？十五万诶，这得哪百辈子才能还上。
    小茜也没法跟家里人说升值什么的，只得道：“我想将来开个店卖护肤品。”
    “这玩意不是卖不出去吗？”林红霞可知道，向东的瓷器铺子原先就是卖化妆品的，开不下去才租给自家了。
    “妈，上京跟咱这儿不一样，他们可舍得在这上面花钱了。”小茜道。
    林红霞想象不出来：“再舍得花钱，那一盒雪花膏能卖多少？”得卖出多少雪花膏才neng抵得上十五万啊。
    “这东西也有贵贱”，顾湛开口帮小茜说话，“贵的成百上千也有。”
    林红霞素琴同时长大了嘴巴，前阵子唐秀芸送给她们一人一盒三十块钱的雪花膏两人就觉得忒贵了，竟还有成百上千块钱的？
    “那抹了是能返老还童咋地？”素琴忍不住问。
    顾湛失笑：“这倒不能够，不过上回看我二姐送了我妈一套法国的护肤品，我妈说挺好用的，妈、嫂子，回头我给你们一人带一套用。”
    顾语送给宋瑾华的，想想也知道不便宜，怕就是顾湛口中说的成百上千，三人连连摇手表示不要。
    却也信了卖护肤品能赚大钱，直道上京人可真舍得花钱，到底没再对小茜的铺子说什么。
    不过向南却怎么也不肯收小茜的钱了，他的理由特别充分，你还欠着十五万的外债呢，有多少钱自然要先还债，甚至还想再倒给小茜一些。
    帮三哥买房的计划再次搁置，小茜头疼不已。
    小年那天家里准备好好热闹热闹，小菊早两天就带着孩子回来了，令小茜意外的是，苗艳丽竟然也抱着孩子跟向宾一块回来了。
    她穿一件玫红色妮子大衣，头发染了颜色还烫成了卷，细细的眉苗的弯弯的，涂着大红嘴唇，简直跟上次跑来闹抢孩子的泼妇判若两人。
    见到小茜满脸笑容的上前打招呼：“知道你回来，特地带你侄儿过来瞧瞧你。”
    小茜几不可查的挑挑眉，她在苗艳丽这儿什么时候这么有地位了？
    “来，小钢叫姑姑，姑姑”苗艳丽抱着孩子给小茜瞅。
    “噗~噗~”小孩还不会说话，只会噗噗的吐泡泡。
    小茜对小孩子没什么芥蒂，笑着逗他：“小钢宝贝，还记得姑姑不？”
    小孩可能不记得她了，有点认生，扁了嘴哇的一声哭了。
    “不哭不哭，姑姑跟你玩呢。”苗艳丽赶紧哄，向宾走过来抱过孩子，“可能是困了，我哄他睡一会去。”
    苗艳丽松开胳膊，等向宾把孩子抱走，她悄悄拉了拉小茜的衣袖，到角落里小声说：“我都不知道咋说，那啥……谢谢你肯想着你四哥。”

 第316章 暗示

    小茜着实意外，苗艳丽竟然跟她说谢谢？自己没有幻听吧！
    只听苗艳丽继续道：“你给你四哥的钱我们用了，给你小侄儿买了奶粉和婴儿床，还有家里添置东西，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小茜有点明白了，她笑笑：“能帮上就好。”
    “你四哥开始还想瞒着我呢”，苗艳丽有些埋怨的道，“他也不想想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没有这钱应急，你小侄儿我俩怕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这话小茜却是不信的，但她也没说什么。
    “那啥，你也知道，你四哥刚换了工作，挣的虽说比原先多点吧，但家里开销也大，那个钱……恐怕这几年不好还上的……”
    小茜又进一步明白了她的意思，怕不是这几年不好还，而是根本就不打算还。她当时给了四哥本也没打算要让还，不过却不想让苗艳丽这般心安理得，便道：“没事，我不着急。”
    苗艳丽没听到满意的回答，有点失望，佯装不在意的问：“你俩有打算啥时候要孩子不？”
    “过两年吧”小茜道。
    “要我说可别急着要孩子”，苗艳丽叹了口气，“这养孩子啊，既费功夫又费钱，你就说我们家小钢吧，奶粉、衣裳哪样不要钱，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更是花费不匪，这还是小呢，等过两年长大了，还得供他念书、找媳妇……家里就你四哥一个人打工挣钱，真是养不起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茜假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反倒提议，“要不你也去找个活干，补贴家用，我四哥就没那么辛苦了。”
    “那可不成”苗艳丽马上道，“小钢离不开我的，我得看孩子呀。”
    “那等小钢上学了呗”，小茜道，“你就不用天天看着他了，到时候去找个活干，俩人挣钱总比一个人好，对吧？”
    “等到那时候我都成那啥了……”苗艳丽为难道，“谁肯要啊。”
    “我可以帮忙呀”，小茜特别热心肠的表示，“三哥三嫂在县城认识人多，肯定能帮你找个合适的活干。”
    苗艳丽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中午一大家子人都在赵建业家吃的饭，林红霞弄了一大桌子菜，连赵老太太都过来了，她现在也知道二儿子家吃的比小儿子家好，平时都愿意过来吃。
    照例是说些吉祥话、敬酒，小菊抱着女儿哄着喂饭，顾不上自己吃。
    孩子取名张志欣，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不爱吃饭，常常是小菊哄半天，她才肯抿一口。
    “孩子不爱吃，你别喂了，等会给泡点奶粉喝吧。”李彩凤道。
    “哪有那么多奶粉给她喝。”小菊拉着脸小声嘟囔道：“快给你的宝贝孙子留着去。”
    李彩凤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总不好在别人家的饭桌上吵吵起来。
    小茜见孩子实在难受，便放下筷子对欣欣拍了拍手：“小姨抱你去喝奶奶好不好，让妈妈吃饭饭。”
    小姑娘认识小茜，伸出两个小胳膊便要过来。
    “给我吧，我带她去喝奶粉”小茜对小菊道。
    后者松开怀抱，素琴见状立刻去泡了奶粉：“我喂吧，你吃饭去。”
    小茜也没推辞，把孩子交给大嫂就回来了。
    小菊拿过欣欣的饭碗吃里面的剩饭，才舀了一口，便捂着嘴巴一阵干呕。
    “咋了？要不你别吃这个了”李彩凤见状问。
    小菊缓了一会，摇摇头：“没事。”三两下把欣欣的饭碗吃干净，便继续吃饭。
    饭后李彩凤几人都帮着收拾桌子，苗艳丽也不好干看着，向宾趁机拉了小茜出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要给她：“这是四哥这些日子攒下来的，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攒攒再还你”
    小茜笑笑把钱推回去：“我不要，你自己拿着。”
    “苗艳丽上午是不是跟你说啥了，你别听她的……”
    “我哪会听她的，我是心疼你，四哥”，小茜执意不肯收，“你现在那活儿干着咋样？”
    “累，不过确实挣钱”，向宾道，“本来我都想好要去上京了，既然家里这边有活就在家干了，也好照应，这钱你……”
    “四哥”，小茜无奈的再次把钱推回去，“我不缺这钱，但是小钢还小，四嫂又……你还是先留着，啥时候等四哥发达了，我再沾光啊。”
    她这话明显就是不需要还了，向宾过意不去，正要开口，听见素琴的喊声传来，人也在往这边跑：“小茜！小菊有点不大舒服，三婶说让你们带她去医院瞅瞅。”
    “咋了？”
    “一直犯恶心，刚吃的饭也吐了。”素琴一边拉着人往回走一边小声道，“没准是怀上了。”

 第317章 男孩女孩

    顾湛开着车，小茜坐副驾驶，后座上李彩凤扶着小菊，唐秀芸也跟着，一块往县医院去。
    顾湛的车好，上梁下梁都能过去，不需要人下来走，要是向南开单位的破车，马力不足，上梁的时候根本拉不了这么多人。
    车到县医院，唐秀芸熟门熟路，直接领着人去了妇产科，医生问了问症状，也怀疑是怀孕，便开了检查单子让去做个b超看看。
    唐秀芸和李彩凤陪着去做检查，小茜和顾湛就在医院走廊里等。
    不由想起上次在羊城顾湛闹的那一场乌龙，小茜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顾湛问。
    “笑你。”小茜毫不留面子的旧事重提，把顾湛又给嘲笑一顿。
    顾湛自己也挺想笑的，不过看对方笑的这么开心，就起坏心思，凑在小茜耳边低低威胁：“笑吧，多笑笑，晚上就让你哭。”
    小茜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小声笑骂：“臭流氓。”
    两个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没注意迎面走过来三个人，还是李红先认出了他们，惊奇的叫道：“小茜和小顾，你俩咋在这呢？”
    小茜偏过头去，就见李红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朱翠翠，后面还跟着好久不见的赵明珠。
    赵明珠见到两人有点心虚，原本笑着的脸上立刻拉了下来。
    “我等三婶她们”，小茜扫了她一眼后对李红道，“您也来做检查？”
    “这不你嫂子快生了嘛”，李红一脸满足，“在家里不放心，就来医院住着，明珠这也回来了，我可是……”
    “哎呦，您可别念叨了，我站着难受。”朱翠翠不耐烦的道。
    “说两句话的功夫，你咋这……”李红还有话没问清楚呢，不愿意走。
    “妈，要不我扶着嫂子走吧，你在这儿说话。”赵明珠主动道，说着话就扶上了朱翠翠的胳膊，“嫂子，走吧。”两个人往前走去。
    “那可小心点啊。”李红在后面叮嘱，看着两个人走远了，才笑嘻嘻的转回头，“这个家可算是全乎了，明珠说了回来就不打算再走，还让我给张罗着相对象呢，真是在外头几年人也懂事儿了，等你嫂子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她看着小茜微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才住口，转了话音“瞧我，一说起来没完没了，对了，你刚才说你三婶咋了？”
    “是小菊身子不大舒服”，毕竟没有确认不宜张扬，小茜便道，“三婶陪她去做检查了。”
    说话间那三人做完检查回来，唐秀芸脸上有明显的喜色，想来是八九不离十。
    小菊拿着结果给医生看，李红好奇也跟着进去。
    检查结果很明显，医生直接道：“怀孕七周，没什么大事，各项指标都正常。”
    众人皆是一喜，小菊马上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现在看不出来”，医生道，“回去吧，平时注意点就行了。”
    小菊不死心，以为医生故意不肯告诉她：“大夫您就告诉我吧，我都有一个闺女了，这胎想要个儿子。”
    “就是啊大夫，您就告诉我们呗。”李彩凤也道，还示意唐秀芸，“秀芸你说句话。”
    唐秀芸无奈：“三婶，不是医生不肯说，这怀孕还不到俩月呢，真看不出来，咱出去吧，别耽误别人看病啊，出去说。”
    小茜也帮忙把几人带出了诊室。
    李彩凤还有点不信：“真看不出来，不是都照了那啥超了吗？”
    “真的。”唐秀芸不得不拿起片子指给她看，“您瞧，就这么一小点，哪能看出是男是女？”
    李彩凤细细盯着看了一会，这才信了。
    “那啥时候能看出来咧？”小菊问。
    “怎么也得四五个月吧。”唐秀芸道。
    “啊？那么晚啊。”小菊挺不愿意的。
    李彩凤直接就说：“那要不是儿子，四五个月打胎可受罪。”
    小茜刚才听他们问男女心里就不怎么得劲儿，一直没言声，听李彩凤这句直接忍不住了，“三婶，你把小菊当生儿子机器呢？”
    她语气冲，说话也没怎么客气，倒把李彩凤说的一愣，但承着两个人的情，李彩凤也不好说什么，只弱弱的反驳：“啥机器啊，我这不是怕她再生个闺女，婆家难过么。”
    “我也想要个儿子。”小菊也道。
    小茜沉默，世上最悲哀的不是被人当做生育的机器，而是明知如此还甘之如饴。
    顾湛在底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李红八卦够了就走了，小菊却犹豫要不要回赵家峪去。
    “你都怀上了还不在家好好养胎，折腾啥劲。”李彩凤不想叫她回去。
    “那欣欣咋办？”小菊不放心闺女。
    “住个一宿两宿的没事”李彩凤表示，“不管咋样，先叫宝利过来吧。”
    几人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张宝利来的倒快，只不过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怀上了，闺女儿子？”
    小茜懒得再听，拉着顾湛去旁边了。
    不知道他们咋商量的，最后小菊跟着张宝利回去了，李彩凤临走时还说：“让你妈找人给瞧瞧，看看是男娃还是女娃。”
    “知道了！”张宝利遥遥应。
    “别忘了明儿来接欣欣”李彩凤又喊。
    “哦！”

 第318章 高中同学

    张宝利说是隔天去接欣欣，但一整天了人也没来，欣欣见不着妈妈，总是哭闹。
    李彩凤也没工夫管她，到处跟村里的老人打听怎么看男女，什么酸儿辣女、圆肚子尖肚子的学了一大堆，欣欣一直是林红霞在带。
    “不成啊，这孩子见不着妈不干”，林红霞道，“昨天就哭了半宿，嗓子都要哭哑了，咋也不肯睡，明儿跟你三婶说，不行给送回去吧。”
    小茜点点头，隔天张宝利依然没来接，李彩凤一边骂着张宝利，一边给欣欣收拾东西，依旧是顾湛开车，小茜陪着，送欣欣回家。
    除了欣欣的一小包东西，李彩凤还装了一兜子鸡蛋和一肚子的男娃经，路上就念叨着要跟张家好好交待交待。
    顾湛把人送到张家门口，小茜道：“三婶带着欣欣进去吧，我俩去县城里逛逛，下午三点来这儿接您。”
    想想小茜从前跟张宝利的那点纠葛，李彩凤也没好意思让人进家去，便点了点头：“那我到点在这等着。”
    顾湛许多年没来过承远县城了，变化还挺大的，想起两人在这里的几次偶遇，顾湛浪漫起来，非要带着她去找回忆。
    结果去第一次相遇的胡同，两边的房子都被拆干净了，新盖的大楼还没起来，哪里还有昔日小巷子的影子。
    再去第二次遇见的百货大楼，楼倒是在，就是里面就没多少人，昔日繁华不再，售货员懒洋洋的趴在柜台里面，比客人都多。
    小茜失笑：“外头小摊贩那么多，卖的东西便宜又丰富，谁还会来这里买。”
    顾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道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是越变越好了”小茜安慰他，“我都好端端的陪在你身边呢，找啥回忆呀。”
    顾湛想想也是，偏头亲了小茜一口，一脚油门开到了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停在一家最大最气派的饭店门口，开门下车：“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真是个活宝”小茜笑着跟下了车。
    这家饭店是新开的，小茜也没来过，里面装潢华丽漂亮，价格更是比周边普通餐馆高上不少，不过小茜在上头看到了好几个本地特色菜，便推荐顾湛点来尝尝。
    菜上桌，小茜夹了一筷子到顾湛盘子里：“尝尝我们当地的特色……”话没说完，就见顾湛视线越过他，看着门口的方向。
    “怎么了？”小茜回头，心下感叹：冤家路窄。
    上次在医院，赵明珠躲着他俩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偏两个人吃顿饭也能碰上她。
    赵明珠打扮时尚靓丽，胳膊还挽着一个男人，她也看见了顾湛和小茜，一时脚步顿住。
    “怎么了？”被赵明珠挽着的男人问。
    “我突然想起旁边有一家挺好吃的川菜馆，咱俩去那家吃吧。”
    男人蹙眉：“不是你说没来过大饭店要尝尝的吗？”
    “我……”赵明珠没来得及解释，男人先看到了小茜，面上一喜：“赵小茜？你是赵小茜吗？”
    小茜刚开始没仔细看他，这会人走进了才觉得有点眼熟：“你是……王伟华？”
    “就是我呀，赵小茜”，男人一拍掌，“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这人名叫王伟华，是小茜高三时的同班同学，之所以是高三，是因为王伟华复读了一年，高三的时候插在她们班里的，上学时也不太熟，就是说两句话点个头的交情。
    “好久不见”，小茜礼貌的笑道。
    “是啊，从高考之后就没见过，更漂亮了，我差点没认不出来”，王伟华显然十分兴奋，“听说你考去上京的名校了，咋样啊这几年。”
    “挺好的，你呢？”
    “嗨，我不如你，考了个本地的专科院校，去年就毕业了，分配在县里上班。”
    “那挺好的呀”，对方如此热情，小茜也不好太过冷淡，笑着请两人坐下，“我们的菜也是刚上，要不一块坐下吃点？”
    赵明珠想说不要，王伟华却先一步答应：“好啊，老同学真是好久没见了，我记得你俩还有亲戚呢？”他说着指了指赵明珠。
    赵明珠勉强的扯扯嘴角：“小茜是我表妹。”
    “我就说嘛”，王伟华拍大腿，“上学的时候就记着你俩有亲戚，这不是巧了嘛。”
    王伟华是赵明珠的相亲对象，两个人已经见过几次面了，这是第三次一起出来。
    “不介绍介绍？”他指指旁边的顾湛。
    “我对象，顾湛。”小茜道。
    王伟华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随即热情的跟顾湛握手。
    顾湛吩咐服务员多添了两幅碗筷，并且拿来菜单，请他们再点两道菜。
    王伟华也没推辞，加了两道菜后表示：“这顿我请。”
    “不必客气”顾湛礼貌的表示拒绝。
    一顿饭吃的奇奇怪怪的，大多是王伟华在说，都是上学时候的事儿，小茜时不时符合几句，顾湛适时的跟着笑两声，一直在给给小茜夹菜。
    赵明珠如坐针毡，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好在这顿饭吃的并不久，顾湛抢先结了账，王伟华还抱怨说该自己请的，并且扬言下回一定让他请客。
    小茜笑着应了，在门口跟两个人告别，各自离开。
    这边两个人才上车，赵明珠却去而复返，站在车前显然有话要说。

 第319章 堵

    “什么事？”小茜摇下车窗。
    “你能不能……”赵明珠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看不远处还在等着她的王伟华，咬咬唇道，“我跟他处的挺好的，你能不能，别把上京的事儿告诉他。”
    小茜一哂，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她也没那个闲心背后说人，便点头应下。
    赵明珠得了她的保证这才放心，对小茜勉强笑了下，转身跑向王伟华。
    “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王伟华略带不满的问了句，刚才他要跟着一块去，赵明珠非不让。
    “小姐妹间的私事儿”，赵明珠道，“你一个大男人不好听。”
    “顾湛不也是男的？”王伟华撇撇嘴。
    “人家是小茜的丈夫”，赵明珠挽上他的胳膊，甜甜道，“你要也成我丈夫了就可以听了。”
    王伟华抿唇，不说话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两人又在城里逛了会儿，小铄这两天总吵着要吃剁子肉，他们就转去买了不少，还有水果点心什么的，零零散散又买了许多。
    两点五十多的时候顾湛开车过去，远远的看到李彩凤站在路边等，顾湛把车停在她旁边。
    小茜下车，看李彩凤冻得通红的脸颊，赶紧拉开后门让人上车：“等挺久了吧，不是说三点吗，大冷天您恁早出来干啥。”
    李彩凤的确冻得够呛，被车里的暖气一醺，才终于舒服点，她挫了挫手道：“没啥事儿就出来了。”
    小茜觉得奇怪，按说亲家上门不说好好招待，也不能大冷天早早让人家出来等车啊，除非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果然，车走了一会，便听李彩凤在后座接连叹气。
    “怎么了三婶？”小茜自然问。
    “还不是你三姐这一胎嘛……”李彩凤幽幽开口。
    原来，小菊前天回家之后，她婆婆后晌就去找人了，带回来一个老太太，据说过去做过接生婆，看胎最准了，附近不少怀孕的媳妇儿都找她相过男女。
    那老太太给小菊把了脉，又问她喜欢吃什么、最近做过什么梦、身体有什么反应……一大串问题过后，判定这胎怀的是个女孩。
    小菊婆婆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给了老太太谢礼把人送走后，回来便商量要给小菊做流产。
    虽说小菊也想要一个男孩，可这刚怀上就流，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她就提出再等等，多找几个人看看，说不定那老太太看错了呢。
    “马老太是最灵的，指定错不了。”张母对自己找来的人深信不疑，“早打早好，你也能早点怀上下一胎。”
    现在都有政策，农村只许生俩，再多生要罚钱的。
    小菊觉得有点草率，就没答应，张宝利也还抱着点希望，就说他再去找找别的人，所以一直没去接欣欣。
    今天李彩凤过来，张母跟她说了这事儿，让她劝劝自己的闺女。
    “哎，我也不知咋办了”，李彩凤苦恼道，“小菊说再等个把月，我也说再找人瞧瞧，可她婆婆非不乐意，你说说这才怀上就打了，这也太……”
    小茜本不想掺和这事儿，人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便是往后几十年，这样的事情也依然存在。
    可是听着李彩凤一口一个人流打胎的说，她实在忍不住开口：“欣欣不好吗？”
    李彩凤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句：“挺好啊，欣欣乖。”
    “那我呢？”小茜指指自己，“三婶觉得我咋样？”
    “你呀”，李彩凤不吝夸奖，“是咱们十里八村最有出息的孩子，现在提起你，哪个不竖大拇指。”
    “那干嘛非要男孩呢？”小茜指着自己说，“您也说了，我是咱们十里八村最有出息的孩子，可我不也是一个女孩吗？生女儿有啥不好的，照样孝顺父母，为家里争气啊。”
    “嗨哟”，李彩凤连连摆手，“你这样的能出几个啊？咱村这么些年不就你一个吗？”
    “可是有一就有二有三啊”，小茜道，“那不说我，说赵宝弟，上次她回来您也看到了吧，之前过得那么苦，如今过的怎样？只要给女孩一样的机会，闺女也能跟儿子一样。”
    “那咋能一样”，李彩凤不赞成的摇摇头，“就说咱村的吧，那得是儿子才能有资格分地吧，闺女可不中，而且闺女再好，长大了都得嫁人，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父母老了还得有儿子养老才中。再一个平时有个啥纠纷的，家里儿子多才不受欺负咧。”
    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小茜还是忍不住反驳：“现在讲法治，真闹矛盾纠纷，那得找警察，您还当跟过去似的，个个扛着锄头钉耙跟人对峙去？再说养老这个，您记着郭村郭屠户他家不，他家里倒是有俩儿子呢，结果现在呢，郭屠户老了还不是他闺女管着，俩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不孝顺。”
    “那，那是个别的”李彩凤有些负气的道，“你是大学生，我说不过你。”便不说话了。
    小茜看似辩赢了，其实心里更不痛快，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说再多的道理都改变不了他们想要一个儿子的事实，便也沉默着不说话，车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过了好一会，只听李彩凤又是一声轻叹：“我又何尝想让她受这个罪？可这世道就是这个模样啊……”

 第320章 传家宝

    呆到腊月二十九，顾湛和小茜就准备走了。
    虽然是林红霞主动提出让两人先去顾家过年的，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她还是舍不得。
    “到了那边要知道叫人啊，亲戚朋友来访的，你可别不会说话。”林红霞反复叮嘱。
    “我知道啦。”小茜听这话也不下三五遍了。
    顾湛笑着安慰：“您放心吧，有我在呢。爸妈哥嫂，我俩走了。”
    “哎，走吧走吧。”林红霞点点头，不敢多看，怕再看自己就要掉泪。
    “路上慢点开”赵建业叮嘱。
    车子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他们才转身回去，明明只走了个小茜，却忽然觉得家里空落落的，过年也冷清了。
    另一边，顾家却是极尽热闹。
    过春节，顾家能回来的全都回来了，顾正一家，顾语一家都是孩子一大堆，真比较起来仍是顾湛这边人丁单薄，只有小茜他们两个人。
    苗苗可算是见着漂亮姐姐了，拉着小茜就不肯松手，还一个劲儿的问小铄哥哥怎么不来。
    “苗苗，别缠着你小舅妈了，到妈妈这来，有好吃的。”顾语将人哄过去。
    宋瑾华便冲小茜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来。
    小茜跟着宋瑾华上了二楼一个房间，宋瑾华示意她关上门，瞬间把热闹喧嚣挡在门外。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小茜还有点不习惯，她略带忐忑的问：“妈，怎么了？”
    宋瑾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玉锁。
    “你过来”，她冲小茜招招手，小茜预感她要做什么了，乖乖走过去。
    “这是我姥姥传给我妈妈，我妈妈又给我的”，宋瑾华抚摸着玉锁上的纹路，满眼慈蔼，“现在我把它给你，希望日后你跟老三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小茜虽不大懂玉，但看这晶莹剔透的样子，就觉得这东西不便宜：“妈，这太贵重了，我……”
    “这是老宋家祖辈传下来的，将来等你有了孩子，你也传给她。”
    宋瑾华这样说，小茜就不好不收了，她小心翼翼的的接过盒子，真心实意道：“谢谢妈。”
    收好东西出来便遇上顾语，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的问：“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啊，就玉锁”，小茜下意识道。
    顾语啧了一声，拿出自己带的礼物：“我可没咱妈给的那么贵重，这套护肤品是你姐夫去法国出差带回来的。”
    她说着把礼盒递给小茜，又道：“我那还有几套，适合不同年龄的，回头你拿去，送给你妈妈嫂子她们。”
    “谢谢二姐。”小茜笑眯眯的。
    这一个年，小茜礼物收到手软，从名贵珠宝到高档护肤品、大衣香包、甚至二嫂直接给包了个大红包……整个家里都把她当小辈宠。
    晚上，小茜跟个收到压岁钱的小朋友一样摆弄她那些礼物，这个摸一摸，那个看一看，那小财迷劲儿哪还有白天里的清雅淡定。
    顾湛一眼扫过去看见了那个玉锁，啧一声：“妈把这个给你了。”
    “是呀”，小茜给他展示，“你说我配条链子戴脖子上怎么样？”
    “好看呀”，顾湛无所谓道，“这东西也好久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之前妈不戴吗？”
    “之前都在银行保险柜里存着，应该是最近才取出来的吧”，顾湛伸出一根指头扒拉小玉锁，“明天带你去金店配个链子。”
    小茜忍着心惊，缓缓开口问：“这东西，是不是值好多钱。”
    “明代的吧”，顾湛耸耸肩，“就是工艺好像挺有名的，叫什么，什么翠？我忘了。”
    小茜：……
    娘诶，她还是老老实实把玉锁请回保险柜吧。
    小心翼翼的把玉锁放回盒子里，又珍而重之的把它搁在衣柜的最里层：“明天就去租个保险柜。”
    “过年呢”，顾湛无奈，“银行没人。”
    “衣柜里能放吗，要不换个保险的地方搁？”小茜担心。
    “谁会来咱们卧室，没事的”，顾湛看时间不早，催促，“来休息。”
    小茜不放心，三两下又把盒子翻出来，抱着放在抽屉里，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锁进柜子……
    “不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小茜自言自语，又把盒子拿出来，满世界找藏的地方。
    顾湛忍无可忍，一把捞起人丢回床上。
    “哎！盒子……”小茜惊叫。
    顾湛一把夺过搁在床头，看小茜还要去够，整个人压了下来：“你老公吃醋了！”
    “可是……唔……”
    屋里响起各种不可言说的声音，小茜终于再顾不得盒子了。

 第321章 切磋

    进了正月，顾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顾宋两家的亲朋故旧、同僚下属相继登门，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小茜出面，只有碰上关系比较近的，宋瑾华才会唤她出来，将这个新媳妇介绍给大家。
    小茜只要按照宋瑾华说的，甜甜的叫人就行了，顺便得个大红包，其他时间就带着微笑倾听，完全不需要插嘴。
    除了登门拜访的，顾家几个小辈也都各自出去拜访了些亲近的长辈，小茜陪着顾湛去了几家，宋瑾华又让两人记得去给程庭润拜年。
    这是小茜在上京过的第一个春节，自是要给程叔拜年的，程庭润很高兴，留两人吃了两顿饭，很晚才放人回来。
    到家之后意外的见着了宋君樾，她这才知道，白天的时候天宋君樾跟着父母一起过来拜年。
    如今宋父是彻底管不了他了，儿大不由爹，宋君樾天高皇帝远，想干嘛就干嘛，宋父也不能时时跑那么远去看着。
    “小茜呀，你怎么才回来，想死你啦！”宋君樾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
    顾湛一抬手臂顶上了他脑门，语气不善：“你怎么还没走？”
    宋父宋母都走了，就这小子留下。
    “姑父留我玩两天，咋地。”宋君樾眼神充满挑衅，反手挥开顾湛的胳膊。他这半个学期可没白费，拜了个厉害师傅，自觉身手进步很大，正摩拳擦掌的想挑战顾湛呢。
    顾湛手腕转了个圈，再次攫住他，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斗起招来。
    小茜打了个呵欠，回房间冲澡准备睡觉。
    正在吹头发的时候顾湛回来了，小茜好奇：“谁赢了？”
    顾湛一个飞扑，大半个身子压过来，直接把小茜推倒在床上：“想赢我，那小子还嫩呢。”
    隔天一大早起来，没见宋君樾人影。
    “君越人呢？”顾仲年问。
    宋瑾华抱着一个釉白色的瓷瓶从外面进来，上头插着两枝含苞欲放的红梅花：“在院子里和警卫员过手，昨天晚上输给老三不甘心呢。”
    顾仲年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笑说：“我出去看看，这小子。”
    宋瑾华摇摇头，“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喜欢逗个孩子玩。”每次宋君樾来，这爷仨说着说着就得打起来，倒不是真的打架，就是过招，宋君樾十打九输，直到老爷子慢慢上了岁数，他才赢得多了，不过对顾湛，那是一回都没赢过。
    顾语听见笑道：“难得家里这么热闹，爸爸最近精神也很好。”
    “这倒是。”宋瑾华把花瓶放在转角处的矮桌上，刚拿起剪子修剪了两根枯枝，就听外面吵起来了。
    “您这老胳膊老腿的，我摔着您怎么办？”这是君樾的声音。
    “谁摔谁也不一定呢。有什么招式尽管用。”老顾的嗓门比君越还洪亮。
    顾语看了一眼她妈：“真动手了，您要不要去劝劝？”
    “随他们去吧，这人就是不服老。”什么都是有得必有失，顾家能发展到现在，自然与几辈人的努力分不开，以前是他们忙，现在是儿孙们忙，一家人，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可以聚在一起的机会。
    片刻之后，就见宋君樾扶着顾老爷子进门来：“我就说不和您打吧，您非要打，看怎么样，扭着脚了吧？快去书房我给您瞅瞅”
    顾仲年跺跺脚说：“就不小心扭了那么一下，推拿两下就好了，看你这小心劲儿，不过说起来，你也就跟我这老头子跟前找自信了吧。”
    宋君樾被戳到痛处，不服气地说：“不就是又输了吗？也不是头一回了，您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打败我哥。”
    两个人逗着嘴进了书房，在外面一回事，到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书房门一关，宋君樾立刻熟门熟路的把藏着的酒壶和几碟下酒菜拿出来，老爷子酒瘾不大，但有时候小酌几杯，姑姑顾及他年纪大，控制严格。不过医生说了，少喝几杯也没事，宋君樾就偷偷帮忙，酒壶很小，每次只能倒三五杯，这革命的友谊倒是日渐坚固起来。
    “这腊肠挺好吃”顾仲年喝口小酒，又夹了一筷子油光半透的腊肠，看着和市场买来的差不多，但是越嚼越香。
    宋君樾手里搓着一把花生米：“小茜带来的，好吃吧。”
    “没大没小的”，顾老爷子敲他，“叫嫂子。”
    “切~”宋君樾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我哥能追到小茜？他不但不感谢我，还处处不留情面，真是……”
    这是还惦记着昨天自己又输了的事儿呢。
    “爸，君越，吃早饭了……”小茜进来的时候，这爷俩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欢呢，她推门的动作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第322章 准备好了

    “快关上门。”宋君樾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小茜扯进来，不忘把门关严实。
    小茜：……
    她这是撞破了什么“作案现场”吗？宋瑾华不让老爷子喝酒，她是知道的，可看看桌子上，小茜为难的开口：“爸，我妈说不让您……”
    “小茜呀，这腊肠挺好吃，是你家里自己做的？”顾仲年适时出声，慈祥和蔼。
    “是啊”，小茜看了眼桌上的腊肠，下意识回答，“我妈做的，您要是喜欢我让家里再寄点过来。”
    “大过年的，不用来回折腾，下次想吃的时候就和你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那的口味不错，很多东西都合我胃口。”
    “那下次您再跟我妈过去住着，反正家里地方大。”小茜一时忘了喝酒的事。
    “我姑来了！”忽然宋君樾小声叫道，顾仲年熟练的在托盘上加个玻璃盖子，宋君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他塞到柜子里，等宋瑾华进来的时候，两人就是一站一坐，一本正经地讨论字帖的样子。
    小茜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啥。
    宋瑾华面色如常，喊三个人出去吃饭。
    顾老爷子一马当先出门，宋君樾落在后面，凑近了小茜贼兮兮的小声道：“现在你是同谋了，别说出去哦。”
    小茜：……
    顾湛听她说起这事儿，丝毫没有同情心的摸摸她头发：“小可怜儿。”
    “你说妈不会发现了吧？”小茜莫名其妙的成了同谋，真是冤枉死了。
    “就你们这点水平，还能瞒住咱妈。”顾湛幸灾乐祸。
    “那可咋办？”小茜惴惴不安，这不会对她的婆媳关系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顾湛看她真的担心了，无奈又好笑：“你在担心什么，咱妈多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可我再怎么说也是儿媳妇”，小茜心道，自来婆媳关系都是千古谜题，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懂呢。
    “要不我替你去跟咱妈解释？”顾湛故意逗她，试探着就要出门。
    小茜一把将人扯回来：“敢去绝交！”
    顾湛笑，揪揪头发捏捏手指的逗她。
    小茜悬心了两日，什么都没发生，宋瑾华待她还跟从前一样亲近，带她去逛商场买衣裳、买首饰、弄头发……倒是顾老爷子给她发了个大红包，也不知是不是“封口费”。
    来家里拜年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周家自然也在其中，从前都是周震远带着周颖，小茜跟顾湛在一起后，就是他自己来了。
    本来周震远只是寻例来拜年，却在顾家见到了小茜，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留在上京过年怎么没跟我说呢？”周震远没忍住问了句。
    “怎么，您还等着小茜去拜年呢？”顾湛凉凉接了句，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周震远噎了下，找补道：“我要早知道，过来便多准备一个红包了。”
    小茜呵呵笑：“哪能收您的红包呀，不过给周叔拜年是应该的。”
    说着还真起身给周震远作揖拜年。
    周震远掩饰着心底的激动：“你瞧瞧，这我不给红包哪成？”
    “从前给老三的还少吗，这次就省省吧。”老爷子跟着笑道。
    往年周震远来都是坐一会就走了，今年破天荒的留下来吃了午饭，不止吃了午饭，他跟顾湛两个人还关起门来到书房单独说话去了。
    顾仲年看了眼关着的房门，嘀咕：“这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不觉得老三对人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吗？”宋瑾华看出些端倪，却不明白怎么回事，“震远也一改往常。”
    “让他们折腾去吧。”顾仲年不愿意再想，他相信顾湛，更知道周震远不是什么浮躁的小年轻了，便也懒得管。
    书房里。
    周震远一改方才的和善，拉着脸带着些质问的开口：“你是故意不告诉我小茜在上京过年的？”
    这倒真冤枉他了，顾湛纯粹是忘了，不过他就是要气人，无所谓的说：“我媳妇在我家过年不是理所当然的，难道我还要去昭告天下？”
    周震远语结，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道：“我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认回小茜，看怎么收拾你这个不肖女婿。
    顾湛也稍稍正色：“你是指震远集团？”
    “嗯”，周震远点点头，“该收的权利都收的差不多了。”
    从前他不在意，更有心思放权给家里的几个小辈，如今既然找回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产业当然是要留给她的，而且还了解到当年的部分真相，重新掌管集团势在必行，当然更是为了以后给小茜的时候更加顺利。
    “你家里那些人就没什么动作？”顾湛不相信周震远如此做周家人会坐以待毙。
    “我应付的来。”周震远道，他们的确有所察觉，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但那又怎样，他一手建立的震远集团，想给他们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那周先生的打算是……准备跟小茜说了？”
    周震远沉默良久，终于幽幽叹气：“我也不知道。”
    叫顾湛单独说话，其实就是想问问他的意思，虽然不愿意接受，但周震远不得不承认，顾湛是比自己更了解小茜也更能影响小茜的人。

 第323章 利息

    “小茜现在生活的很好”，顾湛沉默片刻，幽幽开口。
    周震远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可对自己而言，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你这么说，莫不是出于私心？”毕竟若是自己认回小茜那就是顾湛的正经长辈了。
    顾湛轻笑：“周先生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即便是小茜承认了他这个便宜爹，但往前二十多年，周震远对小茜丝毫没有尽半点父亲的责任，往后说句不好听的，有他没他差别不大。
    “我跟小茜之间的关系，不管您是不是她爸爸都不会因此而改变。”顾湛道，“只是小茜如今生活平静，而且马上要准备考研究生，我不希望别的事情影响到她。”
    周震远有点扎心，“已经决定了吗？”他问的是考研的事儿。
    顾湛点点头。
    “需不需要我……”他想说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介绍导师资源，但想到程庭润又把话咽了回去，想必是不需要的。
    “我会再好好考虑的。”周震远最后道，走的时候到底给小茜发了个“红包”，小茜本不想要，光摸厚度就知道里面金额肯定不少，还是顾湛开口才叫她收下。
    晚上回到房间，小茜打开红包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周叔出手忒大方。”
    “不对你大方对谁大方。”顾湛小声嘟囔。
    “啊？”小茜没听清。
    “他大方不正合了你这个小财迷的心意。”顾湛提高声音揶揄道。
    “哪有”，小茜一边嘴硬，一边把红包往自己柜子里收，那叫一个口是心非。
    “对了，你跟周叔单独聊什么？”小茜一边捋自己过年期间收到的红包一边随口问。
    “没什么，就生意上的事儿。”顾湛凑过来，看她摆弄钱。
    “周叔也做房地产了？”她把红包里的钱一个个掏出来摞在一堆。
    “那倒没有”，顾湛随手拿起一个，见上头用英文写着一句话，就知道是二姐和姐夫给的，“不过做生意嘛，万变不离其宗，周先生一手创下偌大的震远集团，自然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前辈经验。”
    小茜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话。”
    “怎么，在你心里我是不会承认别人厉害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小茜拆开最后一个红包道，“只是这个人是周叔就另当别论了。”因为这两人一向不对付。
    “你们不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小茜忽然问。
    顾湛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变化：“我们能有什么事，数好了吗，收了都少钱？”
    小茜开始低头数钱。
    一百、两百、三百……
    一千、两千、三千……
    算算光过年收的这些红包加一起都快破五位数了，数完她直咋舌：“在你们家过年可真豪啊，这要是多过几个年，我啥也不用干了。”光收红包的钱就够花了，这还不算嫂子姐姐们送给她的礼物。
    顾湛好笑：“你这是新媳妇头一回过年，自然多些，下年就没这么好的财运了。”
    小茜想起下一年顾湛要去赵家峪过年，不由先打起预防针：“我们家穷，亲戚也都是穷亲戚，没有这么大的红包可给，你可别有太大落差了。”
    “这样啊……”顾湛突然凑近，低笑，“那就用其他的弥补呗。”
    小茜还毋自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并未意识到某人的意图，傻乎乎的问：“怎么弥补？”
    顾湛一把扑过来，小茜猝不及防被压在床上，手里的钱撒了一地：“呀！我的钱……”
    “少不了”，顾湛声音低沉魅惑，“我先收点明年的利息……”
    后面的话隐没在呜咽里，再听不清。
    迷迷糊糊中，小茜忽然想，周叔最近怪怪的，顾湛也是神神秘秘，这两个人真的没事瞒着自己吗？
    次日一早，顾湛起了个大早，整个人神清气爽，出门去见老战友了，走前还叮嘱不要叫醒小茜。
    顾正身为一把手，已经结束假期回到南边，这一日家里也没什么重要客人，便由着小茜睡到自然醒。
    醒来已经九点多钟了，第一次在顾家睡到这个时候，小茜有些不好意思，宋瑾华却没说什么，还吩咐李嫂给她端来一直温着的饭菜。
    “今天家里没客人，你是想吃完饭休息休息，还是出去逛逛？听你二姐说很多商场都开门了，陪你去买衣裳？”小茜吃完饭，宋瑾华问。
    过年之前已经买了不少衣裳了，而且难得家里没客人，小茜也不想让宋瑾华再劳累陪着自己，便道不想去逛了。
    她想起赵宝弟一个人在小书店过年，便提出想去看看她。
    “我倒是给忘了。”宋瑾华说着，吩咐李嫂给准备了好些吃食，让小茜一并带了去。
    “谢谢妈。”小茜接过打包好的东西，“那我就先过去了。”
    正月里小书店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赵宝弟正坐在窗户边晒太阳，手中捧着一本小说，见小茜来，面上一喜：“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来看看你。”小茜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有些还是温热的，有的需要再热一下，“给你送点吃的来，大过年的让你一个人在这。”
    “哇，好香~”赵宝弟深吸一口气，其实在这里过年她吃的比家里还好，过年之前小茜把年货都给她准备齐了，小书店里暖气充足，她冻不着饿不着，除了没人做伴，一切都好。
    “你先吃着，我把这几道去热一下。”小茜说着端着几个有些冷的菜去了小厨房。
    等她热好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小书店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田淑。

 第324章 不堪

    “我姓田，是周颖的妈妈，我们在沪市的医院里见过。”
    小茜其实认出她来了，但田淑还是先做了自我介绍，而后道：“可以单独聊聊吗？”
    十分钟之后，两人坐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小茜搅弄着杯子里的咖啡，对田淑的到来实在不明所以。
    “赵小姐今年多大了？”田淑看着小茜，幽幽开口。
    “二十四。”小茜道。
    “很年轻。”田淑点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小茜听，“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见多了上京的花花世界，难免被迷了眼睛。”
    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不善，小茜眉头微蹙，但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田阿姨，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上回在沪市，是顾湛的眼睛受伤，你去陪着照顾的吧”，田淑缓缓道，“当时我以为你是一个挺情深意重的小姑娘，没想到……”
    任谁被这么不明不白的内涵，都不会好受，小茜冷冷开口：“如果是为了周颖，我想顾湛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您实在不必……”
    “我们家阿颖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田淑不由分说的打断，“不过当初她输给你现在想想也是不冤，毕竟赵小姐手段层出不穷，一个顾家三少爷不够，还要再攀上一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茜站起身，不想再听下去了。
    “震远大你一轮还要多，是足矣做你父亲的年纪”，田淑加重语气，“希望赵小姐不要太不顾脸面。”
    “而且早年间震远曾有过一个心爱的女子，就是你的小姨林红梅”，田淑继续道，“你们之间长得很像，即便他现在如何迷恋你，也都是因着林红梅的缘故，你应该明白。”
    小茜瞬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怒火蹭蹭上涨，压都压不住，合着田淑是觉得她跟周叔……
    一瞬间，无数的愤怒、委屈涌上心头，她从来把周叔当作长辈，周叔对自己也是像小辈一样照顾，却被人误会成那种关系，小茜想想都觉得不堪，人的心怎会脏到如此地步！
    她鼻头一酸，眼中热流涌动，可是她不想在这人面前哭，那样显得自己太软弱了，更不想跟这种人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
    她强忍着愤怒的眼泪，转身大步离开。
    几乎是无意识的走回小书店里，赵宝弟见到她面上一喜：“你回来啦。”
    顾湛却先一步上前，敏锐的发现了小茜的不对劲：“怎么，谁欺负你了？”
    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小茜再也忍不住，泪珠子翻滚而下：“顾湛……”
    这一声，带着无尽的委屈，顾湛心都被她叫软了，伸出双臂将人整个揽入怀中，柔声拍哄着：“乖，不怕，我在这呢。”
    小茜哭了一会，把委屈都宣泄出去，终于在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平息。
    赵宝弟早躲一边去了，温暖的小书店里静谧安宁，仿佛这一方的天地唯余两人，彼此相依。
    小茜从顾湛怀里起身，抽了抽鼻子问：“你怎么会来。”
    “我回家不见你，妈说你来小书店了，就过来接你。”顾湛道，听赵宝弟说一个姓田的女人找她说话，便想着在书店里等她，没想到等来受委屈的小茜。
    “是周颖的母亲吗？”顾湛猜测，“她为难你了？”
    小茜点点头，有些难以启齿，但对上顾湛温柔的眼神，还是把事情经过一点点跟他说了。
    顾湛听后冷哼：“他们周家人可真行，自己一个个的心思龌龊，便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
    他这话是连着周震远也一块骂进去了，实在是生气，昨天还跟自己说一切尽在掌握呢，今天就叫小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
    “你想干嘛啊？”小茜问，声音黏黏的，带着鼻音。
    “当然是给你出气”，顾湛忍不住捏捏她哭红的鼻尖，用哄苗苗的语气哄小茜：“瞧把我们茜茜委屈的。”
    顾湛的做法干净利落，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周震远办公室，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给周震远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她在我怀里哭了半个小时，眼睛都肿了，您看着办吧。”
    而后不等周震远回复，啪嗒把电话挂了。
    顾湛从始至终没有说出什么特别过分的话，但是周震远却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沉默了好一会，他拿起电话，缓缓拨通了一个号码……
    田淑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今天这事儿，她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赵小茜能听进去多少，震远是但凡遇上那女人相关的事儿就魔怔，他们拿周震远没办法，却不会奈何不了一个赵小茜。
    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人都在，连周家老大周盛远都来了，他腿脚不好，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此仕途不顺，如今常年坐在轮椅上，轻易不爱出门。
    “妈，您这是去哪里了？”周颖看到她妈妈从外头进来问。
    田淑将外套和包交给保姆：“出去走走。”低声问她，“你大伯怎么也来了。”
    “三叔说有话要说。”

 第325章 周家

    周家嫡系一脉亲的就周盛远、周茂远和周震远三兄弟。老大周盛远早些年在私事儿上不怎么检点，在外头跟小三儿生了个儿子，妻子性格刚烈，带着大儿子远走海外，虽然妻子去世多年，但大儿子心中有怨，常年定居国外，基本不怎么回来。
    老二周茂远，就是周颖的父亲。
    周震远打完那个电话便开车回来了，所以比田淑先到家，见人终于回来，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哥，二哥，我有一个女儿，是红梅当年给我生的。”
    他这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在所有人都呗砸懵了的时候，唯有周盛远满脸惊奇：“林红梅的孩子不是死了吗？”
    周震远眸色一沉，看向大哥：“你果然知道。”
    “震远，你听我说，当年的事……”周盛远察觉失言，想要解释补救。
    周震远却懒得再听，从知道红梅怀上过他的孩子那时候开始，他对大哥的信任就荡然无存了。
    他直接拿出一份文件，拍在周家众人跟前，缓慢而沉声宣布：“她叫赵小茜，是我的亲生女儿。”
    田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怎么可能？！”
    周震远手指在文件上轻点，神情间有一丝冷漠的疏离：“这是亲子鉴定书，白纸黑字，你们不信可以细看。”
    周茂远不知道为何妻子的反应如此之大，他先拿起鉴定书，里面各种各样复杂的数据他看不懂，但结果显而易见，周震远没有说谎。
    把鉴定书递到大哥手里，后者看完，轻声叹了口气。田淑、周颖等人接连看过，各人神色不一，有惊讶、有恍然、有慌乱……到周初手里的时候，他晦暗的眼神一闪而逝，却没逃过周震远的眼睛。
    周初就是周盛远跟小三生的儿子，原配妻子带着大儿子离开后，他被接到周家抚养，算是在周盛远身边长大的，但因为身世的原因，从小到大没少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性子很是要强，在周家的小辈子侄中，除了周颖便是周初最有才干。从前在震远集团也是负责业务最多的，周颖毕竟是女孩子，所以大家都觉得周初是最有可能继承周震远产业的人。
    周震远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子，他承认周初有才干、有手腕，但他的那些小心思却逃不过周震远的眼睛，以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不在乎，不想管，但这心思不该动到小茜头上。
    二嫂田淑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震远还是知道的，耳根子软、虚荣心作祟，爱听人追捧，易受人蛊惑，从前因着孙俊和周颖的事儿，她对小茜心存芥蒂。
    周震远一系列动作惊动了周初，他不愿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自以为找到了症结——小茜迷惑周震远，打震远集团的主意。但他不愿意自己出头，便暗中鼓动田淑去找小茜，利用的不过是田淑的爱女心切和从前那点子旧怨。
    “你孤零零这么多年，如今有了个女儿是好事儿”，周盛远虽然仕途不顺，但身为大哥，在这个家里还是有话语权的，他道：“虽然当年咱爸不同意……但孩子到底是你的骨肉，想必她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回头你就把人认了接回来，好好对待，将来等她结婚咱陪送一份好嫁妆就是了。”
    周震远冷冷看这这一屋子人，沉声开口：“我没想过让小茜回到周家，而且我认不认小茜，何时认回，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你或者二哥都不行，就算爸还活着，我也是这句话。”
    周盛远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震远转头看他，隐带凛然，“我有说错吗，大哥？二十五年前家里可以干涉我，二十五年后我还要任人摆布吗？”
    周盛远顿时有些底气不足：“老三，当年我们也是为你好。”但是看老三单身二十多年，说实话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周震远很平淡地说：“我明白。”但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件事的。今天我听说二嫂去找了小茜，好像是说小茜做了不对的事情，二嫂不妨说出来，让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听听，小茜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二嫂找到跟前羞辱。”
    怎么还有田淑什么事呢，周茂远当即冷了脸色，转头问妻子：“这是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
    田淑从刚才知道了真相就心里忐忑，但她没想到周震远当着大家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地就这样质问，赶紧解释道：“这都是误会，是误会……我不知道她是震远的女儿，我要是早知道……”她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现在想想那些话，的确是十分不堪，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对，对不起啊震远，我真不知道。”田淑磕磕巴巴的道歉。
    周震远没回应，而是冷冷扫了周围一圈人，淡淡道：“还有一个，小茜跟顾湛已经领证结婚了，没对外宣扬，是因为小茜还没毕业，但她如今是顾家的儿媳妇，即便没有我这个亲生父亲，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在场众人再次震惊，因着周颖的缘故，他们是知道顾湛跟小茜的事儿的，但他们没想到，顾家竟然真的能接纳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儿媳妇。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周震远的女儿，门第上倒是般配了。
    “既然是顾家的媳妇，自然没人敢欺负。”周茂远开口缓和气氛，“老三，你二嫂是个糊涂的，我替她跟你和侄女道歉，你放心，往后再不会了，不管你咋说，小茜也是咱们周家的骨肉，自家人不会欺负自家人的。”
    周震远眼神扫过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周初，淡淡道：“但愿如此。”
    “小茜还不知道真相”，周震远最后道，“我不希望她现在的生活被打扰，所以她的身世，出了这个门，我不希望有在场之外的人知道。”

 第326章 西餐

    小茜不知道顾湛是怎么给她出气的，但没过两天，她竟然接到了周淑的道歉电话。
    电话里田淑对那天说的话极尽歉意，说自己没搞清楚状况，误会了，对小茜造成的伤害特别抱歉，希望小茜能够原谅。
    电话是直接打到顾家，李嫂接到转给小茜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下次让她不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污蔑人，田淑自然应下。
    “那个，小茜啊”，挂断电话之前，田淑犹犹豫豫的开口，“有时间来家里玩。”
    小茜莫名其妙，就算田淑真心为之前的事儿道歉，也不至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邀请自己去家里玩？她不记恨自己抢了周颖的顾湛了吗？
    “到了，小茜，发什么呆呢，还在想昨天的电话？”顾湛找到车位，把车停放好。
    “是有点想不明白。”小茜道，又转而问起顾湛“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让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顾湛神秘一笑，显然并不打算说，车停稳凑过头来吻她，在她的唇上低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想这些了。”
    小茜手臂环在他的颈项上，两人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在顾湛的唇舌还想进一步的时候，小茜及时推开他：“再继续下去就不用吃饭了。”
    “好吧，晚上继续。”顾湛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帮小茜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
    来上京后，两人都没时间单独出来走走，这两天小茜因着田淑的事儿心情起起伏伏的，顾湛便说带她来吃西餐散散心。
    小茜长这么大没怎么正经吃过西餐，前世虽然尝过，但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西餐厅，顾湛带她来的这一家，从装潢到环境，无不透着西方的典雅高贵。
    两人一个娇俏漂亮、一个高大帅气，相携着进来，成功吸引到了不少目光。餐厅里的经理似乎认识顾湛，看到人亲自过来服务：“顾先生有些时候没过来了，这次想要点什么？”
    顾湛问小茜：“你想吃什么？”
    小茜翻翻菜单，有些菜她认识，有些不认识：“你点吧，我都好。”
    餐厅经理看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自然而亲昵，料想两人关系不一般，想想顾湛的身份，他忍不住悄悄多打量小茜。
    小茜抬头看餐厅经理一眼，这里虽然高档，但她好歹是21世纪的灵魂，电视网络发达，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倒也不至于会紧张什么的。
    餐厅经理被小茜那道平淡的目光扫地心下一凛，立刻收敛微微好奇的神色，重新换上得体的笑容。他看这人入座时，不等服务生帮忙，直接拉开椅子就坐进去了，还以为是不懂礼仪，现在看这姿态，说不定人家是不愿意受拘束。
    点完菜，餐厅经理和服务生相继离开，顾湛打开餐巾，小茜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西餐，她跟着顾湛把餐巾拿起来，顾湛并没有开口讲解，但是他的动作非常慢，非常慢，慢到把每个小小的动作都分解开了。
    小茜盯着他，一步一步跟着学，五分钟后，终于把餐巾放到腿上的时候，她小小舒口气，吃西餐果然是找罪受。
    顾湛看着是个不拘小节的“糙汉子”，没想到西餐礼仪这么懂。
    “以前二姐教的。”顾湛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小声问：“后悔来了？”
    小茜偷偷嘟囔：“有一点。”
    “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家。”顾湛直接道，他带她来是为了让她高兴，没必要勉强自己。
    “菜都点了，不吃浪费。”小茜道，来都来了。
    好在顾湛没把位置订在太中间，他们的位子还算隐蔽，错了也不丢脸，反正就顾湛一个人看到而已。
    “随意就行。”顾湛笑。
    前面都好，顾湛是个好老师，每个动作都非常优雅到位，小茜就是学不到十成，学个五六成，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感觉怎么样？菜还可以吗？”
    小茜有点可怜巴巴：“好像没吃东西一样，份量太少了。”加上她还要一边学习，浪费了很多脑细胞。
    顾湛的肩头顿时沉重起来，有种如果不努力赚钱，养不活媳妇的感觉：“马上就是牛排，如果不够，待会再点。”
    至此为止，一切都好，如果没有外人加入的话。
    小茜远远的就看到似曾相识的人影，走到近处了，发现果然是认识的，周颖，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高鼻深目，是个外国人。

 第327章 一个亿

    周颖显然也看到他们了，对小茜，周颖感情复杂。
    一开始是气她，自己喜欢的人偏偏喜欢她，周颖也曾有过嫉妒。
    后来得知孙俊去小书店闹事儿，周颖虽然没有指使，但到底因为自己给对方造成了伤害，心里存着一点微妙的愧疚，但这愧疚不足以抵消她对小茜的讨厌。
    直到前两天，三叔竟然宣布赵小茜是他的亲生女儿，周颖心情更复杂了，从前，她在小茜面前有种天然的优越感，这优越感当中，自然也包含家世，可如今，小茜是三叔的亲生女儿，自然比自己这个侄女亲近许多……
    又一想到她在外面流落这么多年，明明该是享受着优渥的条件娇养着长大，却吃尽了穷苦……又难免生出同情。
    这个人，本也应该姓周的。
    “真巧，在这遇上了。”周颖主动过来打招呼，“介意一起吗？”
    小茜和顾湛这里是四人座的，小茜笑笑，总不好说不行：“当然，请坐。”
    周颖道声谢，在小茜身边坐下，外国男人则在顾湛旁边落座，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这是david”周颖给两人介绍，又用英文向外国男人介绍顾湛和小茜。
    “泥（你）豪（好）”老外操着蹩脚的中文向他们问好。
    两人也都笑着回应。
    小茜对周颖没什么大看法，虽然上次她来小书店折腾，发生了点不愉快，但也只是女孩子间的小交锋，无伤大雅，更何况自己也没亏了，如今她跟顾湛“情比金坚”，就更谈不上吃醋。老外会说几句中文，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周颖用英文交流，顾湛的英文也说的不错，席间倒是出奇的和谐，直到牛排上来。
    小茜的刀叉不时地碰到盘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惹得在和顾湛说话的老外和周颖频频看她，尤其是david眼神简直不要太惊讶。
    小茜索性把刀叉一放，对那两人微微一笑，招来服务生说：“麻烦给我双筷子。”神色自然到极点，完全不觉得说这话有任何别扭。
    david掩嘴轻咳，周颖也多看了小茜一眼，似乎很意外她此刻的举动。
    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服务生也是一楞，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躬身说：“好的，小姐，请稍等。”
    “不，给两双。”顾湛说这话时，眼中没有任何不悦。
    这张桌上的四人本来就惹眼，现在还加上两个用筷子吃牛排的人，这下子，凡是路过的，没有不多看两眼的，不过因为那两人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众人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这是人家的特殊嗜好呢。
    一顿饭就在这么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结束，david主动说要请客。
    顾湛客气地拒绝：“还是我们来吧。”
    他说是请客，但是没有任何动作，就在对方疑惑的时候，小茜把钱包掏出来。
    顾湛还解释了一句：“我们家的钱归小茜管。”
    对面两人相视一眼，周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这笑的实在有些突兀，桌上三人同时看过来，面带疑惑。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周颖敛了敛情绪，唇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转向小茜：“还记得我曾经去小书店问你，多少钱才肯放过顾湛吗？”
    这话题稍微有点敏感，虽然周颖没有明说，但小茜和顾湛也看出来，她跟david两个人有情况。
    不过小茜显然更局促，因为她想起了当初自己的回答。
    不等她说出阻止的话，周颖便笑吟吟的开口：“一个亿。”
    回家的路上，顾湛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顾先生，你想笑就笑，不用憋着这么难受。”小茜幽幽道。
    顾湛侧过脸看她，“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值钱。”
    小茜咧咧嘴，给他戴高帽：“不，你是无价值之宝。”
    顾湛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他偏过头轻轻吻了小茜一下，而后道：“看来我得加倍努力赚钱了，否则对不起这一个亿的身价。”
    小茜嘴角抽搐，十分庆幸自己当时说了一个亿，而不是几千几百万，否则怕就不是这个情形了。
    “周颖今天怎么会主动过来，还跟咱们一起用餐。”小茜其实挺奇怪的。
    而且态度也有很大变化，不只原先对自己那点敌意都没有了，还似乎极力想表现的亲切。
    “或许是她想证明什么吧。”顾湛大概猜到原因，只是现下还不能跟小茜说。
    “你是说david？”
    顾湛点头：“别跟我说你没看出两人的关系。”
    看是肯定看出来了，不过仅仅是为了给两个人显示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吗？
    小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家门口，她刚要下车，却被人从身后扯住，顾湛倾身来吻她。
    “别想了，她爱怎样怎样，我们过好自己的。”声音从唇齿间流露而出。
    小茜晕乎乎的点头。
    听到车响出来查看的顾仲年看不下去，轻声嘀咕一句：“净学这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像什么话，却也没有打扰，转身回屋去了。

 第328章 实习

    元宵一过，上京的年味就淡了。
    小茜去实习单位报道，正式开始实习。
    实习单位是区财政局，跟她的专业实在扯不上半点关系，学校每年安排大批应届毕业生实习，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去到对口的好单位，有关系的自己找了，像小茜这种满不在乎的，便只能分到这样的单位。
    虽然不指望留在单位，但新人刚来难免都是要被派些打杂跑腿的活儿，就这一下午，小茜已经跑了三趟办公室传话，送过两回文件，给五个同事打了热水。
    累倒是不累，就是折腾。
    晚上，从单位大门出来，远远的看到熟悉的车牌，紧跑几步迎上去。
    顾湛拉开车门：“新单位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小茜道，“不是说不用你接了吗？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很方便的。”
    “今天结束的早就过来了。”顾湛道，“妈让回家吃饭。”
    饭桌上，两位老人也问起她的实习，小茜都说挺好的。
    “新人到单位难免要适应适应”，宋瑾华道，“不过也别委屈了自己，我记得财政口是老徐在管的？”最后一句是对着顾老爷子问的。
    顾仲年点点头：“要不我去打个招呼？”
    “下次遇上跟他提一提吧。”宋瑾华道。
    小茜以为他们说的是单位领导，还疑惑，心道她们局长也不姓徐呀。
    顾湛悄声告诉她：“徐国良，财政部的。”
    小茜：……
    她就是一个小实习生而已，不用惊动这么尊大佛吧。
    “爸妈，不……不用了，我就是打打杂，平时也干不了什么，真的不用打招呼。”
    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两位老人的念头，小茜不禁长舒一口气。
    实习生活枯燥而乏味，小茜去了已有半个月，每天的工作没什么变化，无外乎跑跑腿送送文件之类，倒是办公室的人都认识她了，指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没事儿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书，复习考研的资料。
    “小茜，又看书呐”，是办公室于大姐的声音，小茜抬起头，见她手里拿着文件，就知道怎么回事。
    “送文件去吗？给我吧。”小茜笑眯眯的起身，接过文件。
    “搁在大门口传达室就行了，辛苦你。”于大姐笑着把文件递给她。
    小茜起身正要出去，身后有人喊住她：“等我跟你一起去。”
    是她们这个办公室的负责人，算是个小领导，年轻有为，叫车曲。
    “曲哥，您送什么一起给我吧。”小茜道。
    只见车曲抱了个纸箱，里面装着一大摞文件：“太沉了你拿不了，走吧。”
    小茜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办公桌的吴婉清忽然站起来：“小茜把文件给我吧，我正好也要去传达室，曲哥咱俩一块去。”
    小茜几不可查的挑挑眉，痛快的把文件递出去了。
    车曲也没再说什么，抱着文件出去，吴婉清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曲哥，我帮你拿一点……”
    小茜坐回去接着看书。
    吴婉清据说跟大领导沾亲带顾，外表清秀，穿着打扮能看出家庭条件不错。她喜欢车曲，即便小茜这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也看得出来。
    平时有点什么事儿，她是能指使小茜就绝不自己动手，而一旦涉及涉及车曲，那是能多积极有多积极。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吴婉清有说有笑的走在车曲身边，到了工位才各自分开，小茜事不关己埋头学习，忽然一个文件袋从侧面飞过来，啪嗒压在她的书页上方。
    “刚才走得急，落下一份文件”，吴婉清笑吟吟的，“你再去送一趟。”
    小茜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件：“好。”
    吴婉清又转身拿了办公室的暖水壶塞她手里：“路过热水房的时候顺便打壶热水。”
    小茜接过，转身出去。
    车曲对她多少有那么点意思，小茜能感觉的出来，不过人家没挑明，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只是平时注意保持距离。
    但吴婉清看在眼里，却很难受，明里暗里的找点小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都忍了。
    拎着暖壶回来的时候，小茜照例要给办公室的哥哥姐姐们倒上热水，其他同事都挺客气的揭开杯盖，末了还会道声谢谢，到了吴婉清这，她只是把水杯摆在桌角，一句话也没有，便毋自转身去忙自己的。
    小茜倒水，快要满的时候，吴婉清忽然从桌边的一大摞文件里抽出一份文件，后撤的胳膊肘正打在水杯上，水杯倾倒，一大杯滚烫的热水全朝小茜泼洒来。

 第329章 是谁

    小茜动作敏捷，在水杯倾倒的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堪堪避开。
    陶瓷水杯却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碎了。
    “我的杯子！”吴婉清惊叫，转过头对小茜怒目而视，“喂！你怎么倒水的？！”
    “你自己胳膊碰倒的。”小茜陈述事实。
    “你就不能拿起来倒吗？明知道我在忙，这下好了，杯子摔了，我这一下午怎么喝水啊。”
    小茜心道我直接倒你嘴里去得了，她没理会吴婉清的叫嚷，放下水壶打算拿笤帚打扫一下。
    车曲却先一步赶来，对着小茜语带关切：“没烫着你吧，快把水壶放下。”
    “没事”，小茜转身去门后取了笤帚和簸箕。
    “我来吧。”车曲顺手想要接过，“你别弄了，再伤了手。”
    “不用了曲哥，您去忙吧。”小茜躲了一下，弯腰去扫碎瓷片。
    吴婉清不乐意了：“曲哥，你看我的杯子，这还是上次咱们部门旅游的时候一块买的呢。”
    这样的陶瓷杯子办公室里的老员工人手一个，是去年夏天出去旅游的时候大家伙一起买的纪念品，只不过吴婉清这个和车曲的是同一花色。
    “我的那个一直没用，拿给你使吧。”车曲道。
    吴婉清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撅着个嘴巴似嗔似怒：“可是你就没有了。”
    “我有别的杯子。”车曲说着去柜子里取了自己的杯子给了吴婉清。
    吴婉清双手接过，甜甜的道了声：“谢谢曲哥，你对我真好。”
    车曲点点头，再去看小茜，她已经把地面打扫干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吴婉清洗了杯子，又哼着小曲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走到小茜桌子边的时候嘀咕：“以后还是我自己倒水好了，毛手毛脚的多少杯子也不够你摔的。”
    小茜没理她。
    整个过程办公室其他人安静如鸡，都跟睡着了似的，全程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临下班的时候，车曲拿来一份文件：“帮我印一下吧，有点急，麻烦你了。”
    “好。”小茜接过，去了文印室。
    他既然说有点急，想必就是今天必须要的，小茜一直印完了需要的份数，等回来的时候，也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不好意思啊，还占用你的下班时间。”车曲主动迎上来接过文件。
    “没关系”，小茜笑笑，“曲哥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我就下班了。”
    “你等等，我跟你一块走吧。”车曲放好文件，也收了包追上来。
    小茜：……
    大哥，文件不需要现在处理？那你让我加班印？？？
    似乎是感受到小茜带着怨气的眼神，车曲微微疑惑，却也没在意，而是道：“今天辛苦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辛苦”，小茜礼貌拒绝，“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
    “我是说吴婉清的事儿”，车曲道，“她今天有点过分，让你受委屈了。”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小茜却装着听不懂：“曲哥是要替吴姐跟我赔不是吗？哈哈不用的，我没放在心上。”
    “我不是替她……”车曲话没说完，小茜却先一步跑了出去，她看见了顾湛的车：“你怎么来啦？”
    “来接你。”顾湛替她拉开车门。
    小茜回身冲车曲摇摇手：“曲哥，我走了，明天见。”
    车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小汽车却一骑绝尘，消失在视线里。
    “那人谁啊？”车上，顾湛不咸不淡的问。
    “单位同事”，小茜怕他乱吃飞醋，便控诉道：“今天快下班了他让我去印文件，害我加班，真是讨厌！”
    顾湛失笑：“是挺讨厌的，我看你这班上的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干脆别去了。”
    “那学校的实习证明怎么办？要单位盖章的。”
    “我找人给你盖了呗。”顾湛无所谓道。
    小茜想起那位徐部长，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还是老老实实去实习吧。”
    周末跟寝室几个聚了一次，徐丹跟她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徐丹去的市美术馆，是个清水衙门，每天闲的很，连跑腿的活儿都没有。
    陈大芳去的是一所小学，帮着老师代课，处理讲义什么的，倒是挺对口，她自己也很努力，说是为以后上班积累经验。
    唯有沈娟忙的不行，父母托关系给找的单位，她打着留下的心思，自然要事事积极主动。
    “你们单位有没有特别难相处的人啊？”沈娟问，“我们学校教导主任是个大姐，我的天！简直一个事儿妈……”
    沈娟絮絮叨叨，开始吐槽她的领导。
    什么上班点在校门口守着逮迟到的教职工啊，规定女老师不许穿短过膝盖的裙子、不许烫头发啊，什么大会上批谁谁见着她不打招呼没礼貌啊……不一而足。
    小茜听了一脑门的官司，心道比起沈娟的女教导主任，她这个真不算什么了。
    星期一上班，在门口的时候碰上吴婉清，对方冷哼一声，先一步进门，小茜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才坐到工位上不久，车曲敲敲她的桌子：“跟我出来一下。”
    小茜以为是自己工作出了差子，一度有点忐忑，思量着自己上周的工作，莫不是复印的时候印错了？
    一路跟着车曲到了走廊的拐角处，这里平时少有人来，有墙挡着也看不见。
    只听对方开口：“上次那男的是谁？”

 第330章 算计

    “哪男的？”小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
    “就上个礼拜五，开着小汽车的男人。”车曲脸色不大好看。
    小茜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但对方这质问的语气是凭什么？声音不由冷下来：“他是我对象。”
    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不妥，车曲微敛神色，用劝解的语气道：“你刚出校门，不知道社会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可别被人哄骗了，看着他有点钱就……”
    “怎么会呢？”小茜打断他，反倒笑起来，“谢谢曲哥关心，不过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情比金坚。”
    说着，转身就要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拽住，车曲脸上带着急切：“小茜，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思。”
    “曲哥聪明过人，自然也感觉的到我的态度”，小茜回身，颇有些无奈的说，“您还是别白费心思，我们已经结婚了。”
    车曲瞬间震惊：“你，你还没毕业呢，就结婚了？”
    “不可以吗？”小茜理所当然的道，甩开他的手臂大步离开。
    转过拐角的时候，似乎看到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她摇摇头，或许是眼花了吧。
    另一边，吴婉清靠着厕所的墙壁，快要咬碎一口银牙。
    她刚才看见车曲把小茜叫了出去，便留个心眼，悄悄在后头跟着。
    怕被发现不敢跟的太近，两个人说了什么吴婉清没听清，但拉拉扯扯的她却看的真真儿的。
    好你个赵小茜，表面装的清高，还不是私底下跟曲哥拉拉扯扯，车曲是她看上的人，谁也不能抢走！吴婉清暗自算计……
    车曲莫名其妙的告白，再加上笔试时间临近，小茜索性请了两周的假，批假的时候车曲欲言又止，显然有什么话想说，但上面的大领导都给批假了，没道理卡在车曲这里。
    “麻烦曲哥。”小茜把请假单再往前推了推，对方终是签了字。
    接下来几天，小茜一心复习准备考试，期间接到了从承远打来的电话，她开始以为是三哥的房子有了着落——上次回去的时候，她瞒着向南偷偷托四哥帮忙看套房子——接起来却是赵明珠。
    “你是不是跟王伟华说了什么？”赵明珠当头就是一句质问。
    “什么？”小茜一脸懵，“我说什么了？”
    “他突然跟我说我俩不合适，分开不处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小茜无语。
    “真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赵明珠怀疑。
    “我没那么闲”，小茜道，“上次吃饭后我就再没遇上他，难道我还专门打电话给他说你的闲事吗？”
    小茜语气不大好，但赵明珠想想的确是这样，而且对方也没有王伟华的联系方式。
    “那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明明处的好好的。”
    小茜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没事就挂了。”
    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其实这俩人没成，小茜一点不意外，上次吃饭她就看出来了，王伟华对赵明珠根本不上心，不过这话就不必跟赵明珠说了，免得惹一身麻烦。
    笔试很快来临，小茜跟徐丹在同一个考点，但是因为报考的学校不同，所以专业科目的考题也不一样。
    考试进行了两天，期间沈娟她们过来给两人加油，刘丽君也从南方打来电话问候，小茜轻松上阵，全没什么压力的完成了笔试。
    考试结束，沈娟说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顾湛也来接小茜，便一道去了，负责请客。
    沈娟毫不客气的选了雍味斋，她觊觎这里已久，可算是等来了顾湛这个“大款”。
    几人先庆祝小茜和徐丹笔试结束，不管成绩如何，反正这一刻是彻底放松了。
    “你们真好，考上了还能重返校园”，沈娟喝的有点大了，哭唧唧的说，“我就惨了，一想到以后我都要在那个灭绝师太手底下讨生活，我就想撞墙。”
    时下武侠片风靡，灭绝师太是沈娟给她那个事多的女主任取的外号。
    “哎，明天上班准得见到她在大门口逮人”，沈娟长叹一声，“你说她好好的领导不当，天天跟个门卫似的，图啥呢？”
    一顿饭吃到后来，彻底变成了几个人的吐槽会，陈大芳说自己班的学生有多么难管，家长有多难缠。就连徐丹都抱怨，单位领导总让她处理私事儿，她拒绝吧不合适，不拒绝，又显得没有边界。
    只有小茜默默听着，一言不发，沈娟她们问起的时候，也只说吴婉清多么多么难伺候。
    她可不敢说车曲对她有意思的事儿，顾湛就在旁边，她敢肯定，自己今天说了，明儿一大早顾湛就得去单位找车曲。
    说不定最后还得搬出那位徐部长，真是想想就头大。

 第331章 泄密

    重新回到单位，小茜无事一身轻，办公室的大哥大姐们见她回来了，也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小茜又恢复了帮忙跑腿干活的日子。
    车曲没再找她说过什么，就连吴婉清似乎都看开了，不再找麻烦。
    本以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直到实习结束，事实证明，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是回到实习单位的第二周，暖春已至，和煦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大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茜晒着太阳读一本闲书，桌子被敲响的时候，她看到于大姐面色不明，似乎透着隐隐的担忧，“小茜，领导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小茜心下疑惑，说了声好，站起身就去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轻敲了两下后推门进去，看到车曲和吴婉清都在，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把门关上。”领导付科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领导一样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站在办公桌后面。
    小茜莫名的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她关门，转身，一脸的出了什么事儿的表情。
    “小赵是吧”，付科面色严肃，上来便是发问，“前天你是不是帮吴婉清复印了一份文件。”
    小茜点点头，她几乎每天都要帮办公室的人复印文件。
    “是你自己复印的，对吗？”付科继续问。
    有的时候文印室没人，或者有人正在忙别的，便会让她自己复印，来单位这么久，小茜对复印的机器早已操作娴熟。
    于是她再次点了点头。
    “那是一份涉密文件，保密级别很高，现在泄露出去了，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付科严肃而沉重的道。
    小茜忽然就明白为何自己觉得这场景眼熟了，她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大一刚来宿舍集体丢钱的时候，眼前的领导俨然和审她的保卫科队长重合了。
    “我复印完文件，连着原件和复印件一起还回去了，期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也没别人看过”，小茜平静道，“所以文件泄露和我没关系。”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泄露的了？”吴婉清厉声插嘴，“领导，我来咱单位两年多，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文件在我手里不过二十分钟，在你那却从始至终，究竟是谁的可能性更大？”小茜反问。
    “或许是你复印的时候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呢？”吴婉清急急辩解，“你做事一向毛手毛脚，新人又不懂机密文件的重要性，不然怎么你一去复印，文件就泄露了。”
    “我……”
    “行了。”
    小茜还要说什么，被付科低沉的声音打断：“不好的结果已经造成，上面很重视，交待了必须严查严惩，得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他说着略一停顿，转向一直没开口的车曲，“小曲，你是你们办公室的负责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便是让他做选择了，付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总得有人对这件事负责，是选择老员工且颇有背景的吴婉清，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实习生，答案其实很明显。
    吴婉清几乎抑制不住的得意，唇角都快绷不住了。
    车曲蹙眉凝思，而后缓缓开口：“我觉得这事儿还需要仔细查查，毕竟两个人都有嫌疑，文件到底是怎么泄露的，现在谁也说不准。”
    付科长对他的选择有点意外，他一向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能力强、有干劲，更知进退懂取舍，今天这番话倒令他有些意外了，不过对于自己看中培养的人，他愿意给机会：“你想查多久？”
    “一天”，车曲沉声道，“给我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给您答复。”
    又是一阵静默，吴婉清怨毒的目光扫了小茜一眼，又愤恨的盯着车曲。
    小茜眼观鼻鼻观心，她清楚自己这个即将背锅的最没有分量的角色是不需要说话的，对面三人会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良久，付科点了点头：“好，事儿是你们办公室出的，人也都是你手底下的人，具体怎么办，你自己掂量，不要辜负领导的期望。”
    被迫赏了一出大戏，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吴婉清就把车曲叫去单独说话了，小茜目不斜视的回到工位，同事们或者埋头干活，或者低声交流，眼睛都没有看向她这边，但心思却又都在她的身上，偶尔扫过来的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有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无一例外都在接触到小茜目光的那一刻迅速收回，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心的样子。
    小茜心下好笑，他们每天这样，难道都不累吗？
    来单位这么久了，闲言碎语的也听过一耳朵，据说这里的二把手是吴婉清的远房表舅，从刚才付科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真的。
    车曲又是一贯有野心想往上爬的人，他最后会做何种选择其实已经昭然若揭，其实小茜倒是挺好奇的，他提出一天时间折腾这一场到底要干嘛。
    就是可怜了自己，哎~白白做了这么多天的免费劳动力，实习证明还不知能不能盖上公章。
    不知道吴婉清跟车曲都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车曲说是要细查，可一天下来，也没见他怎么去查，甚至连叫个人问话都没有。
    倒是小茜有了难得的半日清净，这一个下午，再也没有人找她送文件、指使她干活了。
    终于挨到下班，小茜收拾东西正要走的时候，车曲喊住了她。

 第332章 绕指柔

    “你是怎么想的？”车曲第一句话就如此问。
    小茜有点想笑：“我怎么想的重要吗？”她不过是等着被安排的小人物罢了。
    “你知不知道，一旦认定成你的责任会承担什么后果？”说着不等小茜回答，便紧接着道，“不只实习工作不保，还有可能被记过处分，档案里留下污点，对你以后的前途都有影响。”
    “这么严重的？”小茜是真的惊讶了，她本以为不过是实习工作不保，这也没什么，却没想到还要背处分。
    车曲面色严肃，继续道：“你是要考研吧，这事儿处理不好，对你上研究生也会有影响。”
    小茜：……
    吴婉清真狠啊，这是把她往绝路上整，小茜那颗佛系的心瞬间就熊熊燃烧了。
    “这事儿不是我干的。”她冷冷道。
    “我知道不是你”，车曲对对方这个反应很满意，却依旧维持着严肃的面容，“可是吴婉清是个什么背景，想必你也了解，连领导都暗示我要保她弃你。”
    “所以呢？”小茜反问，“你现在叫我出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能帮你。”车曲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帮我？”小茜着实好奇，“你怎么帮我？吴婉清不是挺有背景的吗？”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车曲道，“只是……”
    “只是你也有你的条件，对吗？”小茜替他说出后半句。
    车曲默认，而后看着小茜，缓缓开口：“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
    “我记得跟你说过，我结婚了。”
    “我不在乎！”车曲忽然提高了声音，双手按上小茜的肩膀，有些急切的开口，“小茜，我喜欢你，从第一天见面我就喜欢你了，你跟了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跟我，我一定保你无事。”
    “放……”
    “放开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小茜在听到后一道男声的瞬间，自己要放的狠话就憋回去了，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只见顾湛一脸阴翳，直直朝着两人走来。
    那天天太黑，车曲又只远远看到个背影，所以并不认识顾湛，见到这个突然闯进单位的不速之客，扬声质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小茜心道，大哥诶，你倒是先放开我啊。
    她使劲挣扎，奈何车曲情绪激动，攥的死紧，眼看顾湛就到眼前，小茜认命的闭上眼睛不看了。
    接着就听见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然后是车曲的一声闷哼，和后背撞墙的钝响。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车曲唇角渗血，正从地上往起爬。
    顾湛还要上前，小茜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小小声的说：“我们走吧。”
    顾湛动作一顿，冷冷扫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的车曲，揽上小茜的肩膀，大步离开。
    男人健步如飞，小茜被揽着肩膀往前走，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对方的脚步，悄悄抬头窥见顾湛的面色，下意识吐了吐舌头。
    开门、上车、把小茜塞进副驾驶，一脚油门车就冲了出去，顾湛动作一气呵成，全程面沉如水。
    “去哪？”小茜试探着开口，开车的男人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小茜抿了抿唇，看到路边一个卖梨水的小摊，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我肚子有点疼。”小茜可怜兮兮的，眼巴巴看向顾湛。
    男人依旧没回头，车速却慢了下来。
    “我真的肚子有点疼”，小茜蹙着眉，装的一脸痛苦，“三哥，肚子好疼……”
    顾湛行三，每当刻意讨好的时候，小茜就会这么叫他。
    车速减缓，终于停在路边，顾湛开车门下车，不一会，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雪梨水回来了。
    他也不说话，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把雪梨水塞到小茜手里就要转身。
    小茜却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紧紧攥着不松，趁机开口：“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看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顾湛想要抽回去的手终究顿住，任凭她攥着。
    小茜于是得寸进尺，把男人整个胳膊都抱在怀里，嘴上赶紧解释：“那个车曲，你上次见过的，就是我们办公室的小领导，他对我有意思，可是我已经明确跟他说过我结婚了，今天是因为……”
    小茜噼里啪啦，不带喘气的说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末了更是俯身亲了男人一下，期期艾艾的说：“三哥，他们都欺负我，你管不管？”
    饶是顾湛有再多的怒火，此刻也都化成了绕指柔，更何况听了这么一通来龙去脉，既心疼又生气，狠狠戳了小茜的脑门：“你早怎么不说。”
    “我以为上次之后，车曲就放弃了，不会再出啥事的。”小茜捂着额头，委屈巴巴。

 第333章 “御驾”

    两个人一路回到家，才一进门宋瑾华就察觉出这俩人气氛不对，一顿饭吃下来，顾老爷子也有所觉。
    吃完饭一问，顾湛没好气道：“您问她。”
    两老对视一眼，又都转向小茜。
    小茜咽了口梨水，慢慢把事情说了，不过就说了吴婉清和文件泄露的事儿，车曲那点男女之间的心思，不好给家里老人说。
    “这个事儿啊”，顾老爷子听后点点头，“明儿让小马送你去单位，处理一下。”
    小马是顾老爷子的司机，从年轻时候就跟着老爷子的，老爷子习惯称呼他小马，其实年纪也四十开外了。
    顾湛挑了挑眉，有点羡慕的看着小茜：“爸对你倒好。”语气里还有点酸溜溜的，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可从来没有过这待遇。
    小茜没明白，有点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还没说你呢”，老爷子安抚完小茜，转过头来又对着顾湛就竖起了眉毛，“小茜在单位受了委屈你不说安慰安慰，怎么还摆着一副臭脸呢？谁得罪你了？”
    “我那是被她……”顾湛刚要说，看到小茜投过来可怜巴巴的求饶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我生意上的事儿。”顾湛憋憋屈屈的说。
    “生意不顺也不能拿小茜撒气。”顾老爷子教训道。
    顾湛乖乖低头挨骂：“知道了。”
    晚上，房间里。
    小茜极尽狗腿，捏肩捶背放热水，想方设法要把顾湛伺候舒服。
    “这个力道可以吗？”小茜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仰着笑脸问。
    “嗯……”顾湛大爷一般，斜倚在床边眯眼享受。
    又捏了一会，小茜手指头有点酸了，便问：“三哥，你累不累呀？”
    顾湛掀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给你放好了热水，你去泡个澡不？”小茜讨好的笑着问。
    顾湛从善如流，起身去浴室，才泡在热水里没一会，就听外面敲门声响，接着浴室门被推开个小缝，小茜毛茸茸的半个脑袋探进来：“水温还行吗？”
    “可以。”
    顾湛双臂伸展，搭在浴缸壁上，仰躺着享受热水浸泡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当当当”敲门声再次响起。
    依旧是小茜的声音，这次探进来半个身子：“要搓背吗？”
    顾湛忍了忍，几乎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两个字：“不用。”
    五分钟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她整个人都进来了，怀里抱着条浴巾：“我忘给你摆浴巾了，给你送进来。”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你不是肚子疼吗？”顾湛都有点咬牙切齿了。
    小茜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不疼的，我那会是怕……呀！”
    小茜一句话没说完，直接被男人拖进了浴缸。
    “湿了！衣裳湿了！”小茜扑棱着喊。
    顾湛把人抱的紧紧的，终于不用再忍了：“小丫头，你敢骗我？”
    “我怕你不理我……哎呀……唔……”后面的话尽数淹没在唇齿之间，再听不见。
    贼心不死反复闯浴室的是她，最后趴在床上哭着求饶的也是她……
    隔天，顾湛什么脾气都消了，清早起床神清气爽。
    小茜看看时间，抱着被子又滚了一圈，声音透着没睡醒的粘哑：“你今天不陪我去单位啦？”
    “不去。”顾湛干净利落。
    “还生气呢？”明明她昨天都牺牲那么大，那么努力的去哄人了。
    顾湛轻笑一声，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俯下身给了小茜一个温柔的早安吻，说出的话却格外恶劣：“昨天那是你骗我的账，车曲的账，咱俩慢慢算。”
    小茜：……
    她好想去哭一哭。
    马叔开车很稳，单位八点上班，他们在七点五十多的时候就到了门口。
    “我开到院里去吧”老马道。
    “能进去吗？”平时门禁森严，不是单位的车都禁止入内的，小茜说这话的同时，就有门卫注意到门口停了车，本来想过来赶人的，一看那车牌，赶紧往上面打电话。
    她想说自己下车去跟门卫说一下，刚拉开车门，就见里面匆匆出来几个人，朝着这辆车就过来了，为首者正是他们单位的一把手，她只在一次全体大会上见过一面，付科跟大领导隔了好几个身位，远远的跟在后面。
    老马显然早习惯了这阵仗，下车过来：“王局。”
    “果然是马师傅，是顾老来了吗？”大领导一脸热情的笑。
    “不是顾老，我是陪家里小辈过来的。”
    对方看看小茜，有点眼生，认不出这是哪一家的，不过能坐顾老车子出来的，想必身份也不可能太简单了，他就过来打招呼。
    他身后跟着的付科却认得小茜，此刻也不敢话话了，一脸的惴惴不安。

 第334章 宰相门房七品官

    老马被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连带着小茜也成了座上宾。
    正值上班时间，单位里人来来往往，怎么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片的热闹，一时间关于赵小茜的身份来历有了种种猜测。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吴婉清，她看着被众星拱月一般拥在中间的小茜，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说是吴副局的亲戚，但吴婉清自己心里清楚，只不过是同姓的本家而已，若论起来，早已拐了八百个弯，风平浪静的时候她自然可以扯虎皮谋大旗，真到惊涛骇浪时，她知道对方绝不会管她。
    老马连带着小茜被请进了王大领导办公室，几位副局以及付科都被留在里面。
    方才一番寒暄，对方已经知道小茜的身份，竟是顾家的儿媳妇，自己这小庙何时进了这样一尊大神，他还懵然不知，频频扫了付科好几眼。
    后者一脑门的细汗，拿着手绢不停擦拭。
    “小赵来咱们单位也没打声招呼，我也好照应一二。”大领导笑吟吟的说，端了茶水请两人喝。
    “小辈不愿意张扬”，老马也客客气气的，“本来也挺好的，就是昨天听说有份机密文件泄露，牵扯到赵小姐，顾老不放心，叫我来看看，要真是家里孩子的错，我们一定承担。”
    言外之意，若不是，休想扣屎盆子在我们家人头上。
    “什么文件泄露，怎么回事？”大领导一下子看向付科。
    “就是昨天小吴那有一份文件……”付科斟酌着字句慢慢说了。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大领导蹙眉。
    付科偷眼瞧了眼吴副局，后者马上开口：“是跟我说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想来或许有什么误会。”说着深深看了一眼付科。
    后者会意，立即开口：“是啊，小赵平时工作认真负责，从没出过差错，这事儿肯定跟她没关系。”跟昨天的疾言厉色相比，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文件泄露可不是件小事儿，还是要尽快查清楚，别冤枉了一个好人，也别放过一个坏人。”老马一句话，给事情定了性，吴付二人顿时心中明了，他们想要大事化小是不可能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小茜从不知道，她们单位也能这般雷厉风行。
    老马走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吴婉清主动交待，揪出了罪魁祸首，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出了公告通报全体人员。
    小茜懒得去看，吴婉清究竟怎么贼喊捉贼陷害自己的她也没心思去查。
    就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来来回回，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上位者说了算。
    中午意外的在大门口看见了顾湛的车。
    “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吃饭啊。”顾湛理所当然的道，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吧。”
    平日里为了不搞特殊化，她都是在单位食堂吃的，今天突然特别不想进食堂，顾湛就来了。
    “事情了结了。”路上，顾湛开着车，一副了然的样子。
    “嗯”，小茜点点头，“干净利落。”
    她现在明白，顾湛昨晚的羡慕和今早为什么不陪她来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古人诚不欺我。
    小茜再也没见过吴婉清，不知道是被调去了别的部门还是劝退，办公室里也再没人找她跑腿干活，相反还有很多献殷勤的，帮她打热水、带吃的、送小礼物……不一而足，小茜拒绝的词都要用尽了，依旧挡不住同事们的“热情”。
    车曲好似被调去了别的部门，小茜偶然碰见过一次，远远的打了个照面，那人脸上似乎还惨留着淤青，看清楚对面是小茜后，专了个弯就避开了。
    我成了香饽饽和洪水猛兽了，小茜心道，无奈自嘲一笑。
    这单位呆的越发没意思，而且现在她也不必担心不给她盖实习公章了，接到家里四哥的来信说房子找好了，小茜索性请了个长假，回赵家峪去了。
    上次走的时候还是寒冬腊月一片肃杀，再回来已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自从上次说要给三哥买房把自己欠了程叔15万的事儿说漏嘴后，向南就说什么不肯要小茜的钱，小茜一心想给三哥买个房子，小侄子一天天长大，三哥三嫂工作又都在县城，早晚都得买房。
    后来还是顾湛出主意，说咱们看好了买下来，三哥还能不要？
    小茜这才决定，瞒着三哥，让干建筑的四哥悄悄帮着看房子，遇上合适的她就买下来。
    这次回来，家里这边暂时只有四哥知道，他在车站接到了小茜，先带着人去看了房子。
    “本来这套房子该不着我，原先定房的客户家里突然急需钱，房子都装了一半了，愣说要退，那我们老板咋肯呢。”向宾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这套房子的由来。
    “客户不干，天天上老板家堵门，又哭又闹的说自己家里实在没办法了，等着钱救命，要不然少退点也成……我这就想到你了，他那套户型不错，坐北朝南的，两个卧室都在阳面，后来我跟那人商量，他说只要原价转给咱就行，装修的钱都不要了，只求尽快给他结清钱。”
    “那人家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小茜问了一嘴。
    “好像是老人病重，这人是个大孝子，认着卖房也要给老间看病。”向宾说着引着小茜往前去，“就那边那栋，三楼，你先去看看，要是行我就把人叫来，先交定金，然后等明天房管局上班了，咱们就能把手续办了。”
    “中”，小茜点点头，跟着向宾往楼里去。

 第335章 三哥的房子

    “小菊的身体怎么样？”小茜问。
    小菊的这一胎到底没能怀太久，前阵子流掉了，小茜无力阻止，只是买了许多营养品给她寄去。
    “好多了。”向宾道，“就是当时受了点罪，你寄回来的那些东西她都吃了，说挺好。”
    “那我回头再给她买点。”
    “其实也不用”，向宾道，“她现在养的差不多了，而且这次小菊受罪，都是为了给他们老张家生儿子，她女婿和婆婆心里清楚，对她也比从前好了，悉心为她调理身子。”
    那是为了让她再怀孕给老张家生儿子吧，小茜心道，嘴上只是说：“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门口，向宾摸出钥匙开门。
    房子整体面积不小，虽然是两居室，但有九十多平，客厅和餐厅都很大，两个卧室全都在阳面，房子采光很好，整个亮堂堂的。
    向宾弯腰把地上的半个袋子扯开，这是原房主装修到一半剩下的料，没来得及收拾，房子稍微有点乱，但是墙壁和地板砖都装好了，只要再买些家具就能入住。
    小茜觉得挺满意，当即就让向宾叫来了屋主，交了定金把房子定下了。
    原房主买这套房子的时候花了三万六千三，因为小茜要的痛快，又能一次性结清房款，就三万五给她了。
    定金支付了两千，剩下的三万三约定明天办手续的时候结清。
    看着小茜交了两千块钱眼都不眨一下，向宾啧啧称奇：“你如今可真是了不得了。”他也听说了小茜借了15万买商铺的事儿，买套房子跟玩儿似的。
    “四哥如今也好了。”在承远向南虽不是什么官，但到底有这层关系在，老板难免高看他一眼，再加上向宾踏实肯干，人又聪明，如今已经成了大老板很倚重的人，每月赚钱不少。
    譬如今日卖出去这房，也是替老板了了一桩大麻烦，老板自然记得他的好。
    “今儿不回去了吧。”从楼房出来，向宾问小茜，“要不晚上去四哥那住？”
    小茜摆摆手：“我去三哥那吧。”
    买房子是大事，小茜虽说先斩后奏，但她其实考虑挺多的。如果房钱全部都是她来出，以向南的性格，估计得内疚惭愧一辈子，而且如果别人知道房钱全部都是小茜拿的，没准就有人会说向南没本事，虽然看着有个房子，其实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全靠着挂扯家里妹妹妹夫才有房子住。
    但如果让向南拿点钱，哪怕再少，他心理上也会轻松很多，真有人问起来的时候，还能说房子是自己买的，家里人帮忙凑的钱，外人没话说，向南自己也会心安理得一些。
    去年工资普调，三哥和三嫂都补了半年的工资，她大概算了一下，三哥现在手里应该有三千块钱左右。
    三哥自从专业回来就一直贴补家里，结婚的时候虽说三嫂家里明事理，但也花了不少，再加上三嫂家里弟弟要结婚花钱，两个人也不能不管，别看是双职工，但其实这么些年没存下多少钱。
    小茜到的时候，向南吓了一跳：“你咋回来了，不是实习呢吗？”
    “有点事”，小茜并未挑明，“我明天还得去趟银行，三哥你有三千块钱吗？”
    “咋，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向南一下子担忧起来。
    “就是一时需要钱。”小茜道，“具体啥事明天再跟你细说。”
    “你等着。”向南撂下句话就走了，直到晚上才回来，从兜里掏出来四千块五百钱。
    他所有的存款加上家里的全部在这，下午还跟李小军借了一千。
    “这钱够不够？到底咋回事你可别瞒着三哥。”向南生怕小茜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担心的不行。
    小茜有点感动，三哥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一听说自己需要钱，就把全部的家底拿来了，这更坚定了她要买房给三哥的决心。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就知道了。”
    任凭向南怎么问，小茜就是不说借钱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第二天向南开车，先带着小茜去银行，看着她取了三万块钱，又让三哥开车送她去楼房那里。
    在两栋已经封顶的楼底下下了车，向宾已经在这等着了。
    两人带着头在前面走，看上去熟门熟路，看现场的大爷看见向宾，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向南疑惑不已，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小茜只是咧着嘴笑，就是不告诉他。
    向宾走进南边那栋楼的东边第二个门洞，跑到三楼西户，从已经装好了玻璃的窗户里向下喊：“三哥，快点，快上来。”
    向南上来了，看着已经粉刷了一遍白色涂料的宽敞的客厅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县里新盖的楼房，好像是是向宾你们的老板承建的？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茜跑了一圈，把房门全部打开：“三哥，你先挨着看一遍，感觉一下这房子怎么样？”
    “还用特地去看吗？一进来就能感觉很通透舒服，卫生间和厕所都是分着的，阳台这么大，每个房间和客厅都是亮堂的，比我们单位的家属楼好太多了”向南忽然察觉了什么，“小茜，你，你不会是……”

 第336章 对比

    小茜一下跃起来扑在向南背上：“哈哈，三哥，你喜欢不？四哥我俩都觉得这套不错，南北通透，这个主卧室是你跟三嫂的，小的就给孩儿住，到时候放一张写字台，当书桌用。”
    向南无法置信地看着小茜：“你俩这是，这是给我买的房子？”
    “我只负责找咧”，向宾笑呵呵的道，“我可买不起这房。”
    小茜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什么叫我给你买的房子，是你自己买的房子，那四千五百块钱不是三哥你自己拿的吗？我只是稍微贴补点罢了。”
    她说着就又恢复了平时在向南跟前的孩子气，邀功似的说：“怎么样？不错吧，除了不是三个卧室，其他都是最好的。”
    其实，如果以后觉得不够住，可以在餐厅隔出一个小卧室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向南从震惊中回过点神来：“那小茜，这房多少钱啊？这么好的地段和户型，这……肯定不便宜吧？”
    小茜冲他比划了三根手指头，向南瞬间震惊：“不行不行，这么多钱，咱不买了。”
    “不买不行啦！”小茜皮着脸笑，“我昨天定金都交了，要是不买，不只定金退不回来，咱还得交违约金。”
    “那……那你交了多少？”
    小茜一狠心道：“五千。”
    向南：……
    “哥，你别觉着现在这房子挺贵，再过个两三年你看吧，你这房子就跟捡的似的。”
    “是啊三哥，现在房价恨不得一天一个样”，向宾也道，“就我们现在盖的那栋，还不如这里地段好呢，价格都比这里每平米涨了好几十块。”
    小茜继续：“而且这地方离县医院近，你不总担心三嫂上夜班不安全吗，这下就不用担心啦，走路十分钟就到，赶上早班还能在家多睡会儿。”
    “等嫂子你俩搬进来，往后咱家谁来县城办事都有地方住，不至于在你单位那小宿舍挤着，等小锡大了，上学也方便……”
    两个人轮番轰炸，向南想插嘴都没地方下口。
    看完了房子，俩人又架着向南去了房管局，原房主早就在那等着了，向南晕乎乎的就被驾吧着签了字，直到办完所有手续拿到大红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这就有房子了？”
    “是啊三哥，你开不开心，高兴不高兴？”终于解决了三哥的房子问题，小茜心情甚是美妙。
    这么大的喜事，向南忍不住刚回局里就给唐秀芸打电话。
    唐秀芸这几日都值两头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下班太晚便直接歇在医院值班室，听了这个消息，跟人换了班就赶回来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要有一套房子了，还是那么大、那么好的房子。
    向南把房产证拿出来给她看，唐秀芸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茜比她娘家弟弟还小两岁，一直都在为全家人出钱出力。她弟弟唐晓雷，原本还算懂事，可自从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不要说贴补家里了，每个月的工资自己都不够花，现在又因为结婚，一直在和家里冷战，就因为当初女方家要求盖的明三暗五的房子，唐晓雷的父亲觉得那种房子设计不合理，最大的两间卧室采光和通风都不好，所以还是盖成了传统的、通透式的三大间。
    女方家不愿意，不但要求过礼的时候多加一千八百块钱，还把原来要求的一对金耳环提高到了再加一个金项链。
    唐秀芸娘家为了给唐晓雷盖婚房已经借了钱，还没还完呢，接着又开始买家具、安置被褥铺盖，又花了不少钱，当时一下子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所以只答应满足对方一个条件。
    定好的婚期因此被无限期延后，唐晓雷和父母吵了几次后，就开始了冷战，前几天，唐秀芸的父亲终于决定让步了。
    不让能怎么样呢？房子也盖了，彩礼也出了，结婚用的一应东西都花钱安置齐了，如果这时候不愿意，以前花的钱就全部打了水漂。
    唐秀芸还记得父亲对她说的话：“恁多头都磕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个揖，金项链就金项链吧。唉，闺女，你说我咋养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呢？媳妇还没娶，就忘了爹娘。还是你公公教子有方，看你婆家那些兄弟姐妹，一个赛一个的懂事，当初幸亏没听那些闲言碎语，把你嫁给向南了，往后都是享福的。”
    唐秀芸抹了把眼角的湿痕，把房产证给向南让他收好，便要急着去厨房做饭。
    向南笑着说：“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用急着做这一顿两顿饭来表示，咱努力挣钱，早点把小茜的钱还上。”
    “中。”唐秀芸使劲点头，有了这房子，弟弟也不好总朝她伸手要钱了，就是小茜现在啥都不缺，她想对小茜好都不知道咋做。
    “要是咱小茜还没对象，我还能给她介绍介绍我们医院的医生小伙儿。”唐秀芸颇有些可惜的叹道。
    小茜一个激灵，连连摇手表示不要，这话要叫顾湛听到，她又得挨折腾，幸亏那家伙忙没跟着来，小茜心下庆幸。

 第337章 哽咽

    顾湛没来，倒是周震远意外的来了。
    弄好了房子的事情小茜本打算回家去住几天，在瓷器铺子等大哥的时候，却意外遇见周震远。
    “上回听顾家二老说这地方不错，刚好最近不忙，便想着过来休息看看”，周震远如是道，“怎么样，陪周叔吃顿饭？”
    “既来了承远，自然是我这个东道主请客。”小茜带周震远去了上次她跟顾湛一起吃的饭店。
    本来想让哥哥嫂子也一起去的，结果大哥去送货了，三哥有案子，三嫂跟人家换了班得回去补上，便只有小茜跟周震远一起吃了。
    本着尽地主之谊，小茜热情高涨，一个劲儿的给对方介绍本地特色菜，周震远来者不拒，一律笑眯眯的吃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小茜才想起来：“周叔您从前在承远待过，这些菜肯定吃过的吧。”
    周震远依旧笑容可掬，本来说好了小茜请客的，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小茜老大不乐意：“说了是我请客，您怎么抢着结了。”
    “这不是听说你刚买完房子，不忍心叫你再花钱嘛”，周震远消息倒很灵通。
    小茜豪气的摆摆手：“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怎么样，下午有什么打算？”周震远又问。
    “回家去。”小茜道，“周叔呢？可有什么安排？”她没看见季明，这次是周震远自己开车过来的。
    “我没什么具体的安排”，周震远顿了顿，忽然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小茜下意识摆手：“有班车，方便的……”说到一半顿住，她偏头看向周震远，“周叔，您……不会是故意想要跟我回去吧。”
    “怎么，不欢迎？”周震远依旧笑吟吟的。
    果然如此，周震远一个大集团的老板，哪里有什么闲的时候，而且就算要度假，也没道理专门跑她们这个小破县城来，直到此刻，小茜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
    “总听你说赵家峪多么多么美，早想找机会去看看了。”周震远又道。
    话虽如此，但这人真的是去看风景的吗？
    “我妈……”小茜顿了顿，缓缓说“她知道您。”而且就上次自己提起周震远林红霞的反应来看，显然并未对当年的事儿释怀。
    周震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恢复正常，他道：“当年你……小姨，是我对不起她，二十多年过去，我不想一直逃避，让两边都耿耿于怀。”
    言外之意便是想要有个了结吗？
    小茜看着对方，不确定的问：“您，您确定吗？”
    周震远转身，定定看着小茜，几许复杂神色闪过，终是点了点头：“我不想再等了。”
    过年田淑闹得那一出，让周震远本来鼓起的勇气又退缩了，现如今又过了好几个月，周震远实在是不想再等。
    而且周家那边已经知道了，就算他不说，周家那边早晚漏了口风，与其让她从外人那里得知，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在告诉小茜真相之前，周震远想先见见赵家人。
    虽然周叔说的笃定，但小茜也不敢真就这么把周震远带家里去，万一被她妈拿大扫帚赶出来，彼此都下不来台。
    她给家里捎了信儿，以让父母来看看三哥的新房子为由，把二老哄来承远。
    本来得知向南有了新房子家里人就很高兴，面对小茜来信儿叫他们去城里看，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心姓，做了好事儿急于在父母面前表现求夸奖，林红霞想女儿想的紧，二话不说催着赵建业就来了。
    不只是他们老两口，家里素琴、小铄、小铭还有最小的小锡都给带上了，一家子人浩浩荡荡的来看新房子，直到见到周震远傻眼了。
    小茜也傻眼了，她没想到全家一块来了，本来定好了饭店，跟周震远在饭店里等父母，结果把嫂子和小侄儿们也一块等来了。
    素琴看看对面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又扫一眼自家婆母的脸色，聪明的闭了嘴。
    “爸妈”，小茜笑的有些勉强，“这是周叔，他……他想跟你们见见面。”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跟他一块……”林红霞眼中震惊、失落、不舍、愤恨的情绪交杂来去，一句话没说完整就哽咽了。
    小茜吓了一跳，赶紧去搀扶林红霞：“妈我不是……您听我解释……”
    “孩子还啥都没说呢，你这激动干啥。”赵建业推了推妻子的肩膀。
    小茜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就算她妈因为小姨的事儿怨恨周叔，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哽咽要哭啊？
    “林……大姐”，周震远艰难开口，“小茜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声音里透着艰涩，“是我请她约你们出来的……”
    纵横商场二十年，杀伐果决的周震远，第一次如此艰涩的开口说话。

 第338章 对不起

    素琴带着孩子先回瓷器铺子，小茜也被赶了出来，她爸妈跟周叔三人进了包间，不叫任何人听。
    她想想，先打包了几道热菜热饭给大嫂送去。
    到的时候素琴正在淘米：“我正打算做呢，你咋给带回来了？”
    “别忙了，我叫饭店新炒的菜，还都热着，你和小侄们趁热吃。”
    素琴把锅放回去，擦了两把手便过来了。
    小茜帮着摆碗筷，素琴忍不住好奇：“那人是谁呀？怎么咱妈见着他是那个反应？”
    小茜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林红霞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周震远。
    “周震远”，小茜低声道，“就是原先我小姨的那个……”
    “呀！”她话没说完，素琴就懂了，“怪不得的，不过你怎么会认识这人的？”
    “小书店被砸那次意外认识的，后来对我特照顾……”小茜缓缓开口，她也还没吃饭，便坐下来跟素素琴一块吃了，一边吃一边说跟周震远的渊源。
    “那要这么说，他的确是对你挺照顾的”，素琴分析，“咱妈要是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人家吧。”
    小茜咬着筷子思索，不知道三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另一边，饭店包厢里。
    周震远等人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小茜她并不知道，林姐您……别误会。”
    林红霞此刻情绪也缓过来了，方才她以为小茜认回了亲生父亲，一瞬间的失落心痛让她险些失态。
    当初养小茜的时候是当亲生女儿养的，不承想二十多年后，周震远会找来。
    “这么说你知道了？”赵建业的声音沉甸甸的，心里也不好受。
    周震远点了点头：“我知道，小茜是我的亲生女儿。”
    “当年你抛弃她们母女，现在又回来做什么？”林红霞气道，若不是面前这人，红梅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丢了命。
    “当年，都是我不对……”周震远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二十多年前的是是非非，不管他是受骗还是蒙在鼓里，对这对母女的伤害都已经造成，“我来是想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我对不起红梅，更对不起小茜，这么多年过去了，红梅也早就不在了，她唯余的亲人只有你们，虽然时隔了二十多年，这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也不能弥补什么，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周震远说着，站起身，对着赵建业和林红霞深深鞠了一躬。
    世人都道言语苍白，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当然挽不回已造成的伤害，可是又有多少恩怨纠葛，横亘在心中数年，只为这一句对不起。
    林红霞终于没忍住，泪如雨下：“红梅，红梅要是听到……也能瞑目了。”
    赵建业拍了拍妻子的手臂，他自己也微红了眼眶。
    “你起来吧”，赵建业缓缓开口，“就像你说的，二十多年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小茜……到底是你的女儿。”赵建业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震远直起身子，开始跟两人说起他跟小茜相识的点点过往。
    “那个时候不知道小茜，只为了给我那侄女出气……第一次见她我整个人都愣住，实在是太像红梅了……后来在沪市，着火的柱子砸下来，我下意识的就挡上去了……知道小茜身世的那一刻，我恨不得马上跟她相认，可是我不敢……我那一大家子……”周震远自嘲的笑笑，“从前我护不住红梅，如今不能再护不住小茜……直到最近，我才把事情料理清楚。”
    赵建业夫妇一直认真听着，听到沪市商场着火的时候，林红霞心都揪起来，又听到后来他不敢第一时间认回小茜，也大约明白了，当年的事儿，周震远想必有许多身不由己的苦衷。
    “你是打算认回小茜吗？”良久，赵建业问。
    “原本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可是真到了跟前，我发现，伤害总是会有的，即便我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
    他顿了顿，看向林红霞：“林姐，赵大哥，是你们把小茜养大的，在她心里也只把你们当做她最亲的父母，我想说的是，不管她是否知道了真相，你们都……别不要她。”
    “那是我的亲闺女，我咋会不要她……”林红霞泣不成声。
    赵建业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不管咋着，小茜都是我们闺女。”
    周震远红着眼眶：“那就好，那就好……”
    小茜赶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自己的妈显然哭过一场，更令她震惊的是，连她爸和周叔眼眶都红红的。
    “爸妈，你们……”小茜有点吓到了，她是真没料到，一场谈话，竟然三个人都哭了。
    她爸可是扛着养活全家人的重担，在艰苦卓绝的人生里走过几十年都没红过眼睛的真汉子啊。
    周叔……她更加想象不到周叔落泪的样子。
    “没事儿的小茜”，还是周震远率先开口，“带着你爸妈先回去吧，回去多陪陪他们。”
    “那您……？”小茜下意识的关心，是掩藏在血缘里的羁绊。
    “不用管我”，周震远故作玩笑，“你周叔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丢了不成？”

 第339章 不怀好意

    下午，赵建业和林红霞到底去看了向南的新房子。
    本来小茜叫父母来承远看房子也不全是诓人，她的确打算带两位老人看看的。
    只不过经历了那顿并不愉快的午餐，赵家父母都有些情绪低落，甚至连买了新房子这样大的喜悦都不能冲抵。
    “妈，周……那个到底跟你们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小茜忍不住问出口。
    “小孩子别瞎打听。”林红霞斜了她一眼。
    “我都结婚了，可不是小孩子”，小茜不服气，看父母情绪如此低落，又有些后悔让他们跟周叔见面了。
    “您是不是想我小姨了？”小茜挽上林红霞的胳膊，撒娇道，“您不是说我跟小姨长得像吗？要是想她了，就看看我呗。”说着还眨巴着大眼睛，摇头晃脑的故意往林红霞眼前凑。
    林红霞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她当年把小茜抱过来养，是怜她生下来就没了爹，也怕拖累了妹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妹子一个人在底下，逢年过节连个祭奠她的后人都没有，想想也实在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事情的真相，可看着小女儿娇憨讨好自己的可爱模样，又实在不舍得。
    “去去”，林红霞做势拍了她一巴掌，“你诓我跟你爸来承远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哎呦妈～”小茜施展撒娇大法，一声妈叫的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我那不也带您去看房子了嘛，您觉得咋样，大吧？漂亮吧？”
    “大，漂亮”，林红霞无奈笑了，心里叹息一声，想着：就顺其自然吧。
    下午小茜就陪着父母坐班车回去了，买了许多零食糖果，哄得几个小的乐的合不拢嘴。
    在家住了几天，几次试探问那日的情况，父母都不肯说，中间向南回来了一次，小茜悄悄跟他打听周震远，说是还留在县城没有走。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那日在饭店门口，看到周叔红着眼眶的模样，再想想如今他一个人在承远孤零零的，心里就觉得步得劲。
    知女莫若母，尽管小茜没有表现出来，但林红霞还是开口，让向南走的时候顺便把小茜也带上。没提周震远，只说家里调料不多了，让小茜去买点回来，不着急，让她慢慢选。
    再次见到周震远，他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魅力大叔，小茜没问他那日的事情，周震远也没主动提，只说这两天都去看了哪些地方，吃了什么美食。
    “承远变化还是挺大的，二十多年前我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高楼。”
    “这周围还在建呢。”小茜指着远处，“那，还有那，说是要盖大商场，还有这边，正在盖的商品房。”
    两人闲话家常，小茜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周震远表示还想去曾经任职的地方看看，一来一回估摸着要两天，小茜看他自得其乐，之前的那点担忧也没有了。
    辞别了周震远，她就去买调料，小茜也拿不准她妈是真想让她买调料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她来一趟，买全了就是。
    采购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钟了，没赶上班车，她打算明天再回去。
    次日，上午无事，小茜便去附近的百货大楼转转，逛了一圈没什么好买的，出来却遇上个人。
    “又见面了，赵小姐还记得我吗？”对方西装革履，面上彬彬有礼。
    小茜觉得此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上次在沪市我三叔的病房里……”对方提醒。
    “是你啊。”小茜想起来了，这人是周震远的侄子。
    “我叫周初”，周初伸出手来，欲与她握。
    因着田淑的事儿，小茜对周家人无甚好感，而且这个人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虽然对方表现的彬彬有礼，但小茜就是觉得这人不大好惹，最好见了就躲得远远的。
    “周先生你好。”小茜礼貌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周初丝毫不觉得尴尬，收回手：“想请赵小姐吃一顿饭，不知道周某有没有这个荣幸。”
    小茜皮笑肉不笑：“不用了吧”，咱俩也没多熟。
    “其实是有关我三叔的事儿”，周初显然并不打算放弃，“想跟周小姐聊聊。”
    “周先生的事我不清楚”，小茜直接道，“您不如直接跟他老人家聊。”
    她连翻拒绝，周初还没说什么，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先不乐意了，“周少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这位小姐，你可别不识抬举。”
    这话着实不怎么客气，小茜蹙眉看他。
    周初低斥一声：“为子，不许这样跟赵小姐说话。”
    被叫做为子的年轻人不说话了，不满的瞪了小茜一眼。
    周初复又对小茜笑道：“赵小姐，我没有恶意，你不用……”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小茜打断他，直接转身离开。
    身后，周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双唇紧抿，脸上再没了笑意。
    “周少，这丫头谁啊，忒不识抬举”，为子不愤道，“要不我替周少教训教训？”
    周初转身，看向为子却不负方才的严厉呵斥，只是淡淡道：“漂亮女人嘛，心高气傲点也是有的。”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这模棱两可的话，听在一向无法无天的为子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第340章 借钱

    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就坐车回去的，临走前却被赵明珠堵在了门口：“我有事找你。”
    小茜都无奈了，直接道：“你的事我真没跟王伟华说过。”
    “不，不是这个”，赵明珠露出些难堪神色，她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的市局大门口，“能找个地方单独说吗？别在这里。”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急着回家赶班车呢。”小茜不大愿意。
    “求求你了，我真的有事。”赵明珠一脸哀求凄楚的神色。
    小茜无奈，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安静的小书吧里。
    承远这两年赶时髦，在一中附近也开了这样的小书吧，既有各种小说画册，又提供茶水饮料，安安静静的环境，已成为不少年轻小情侣约会首选。
    恰逢周末，每一个安静的角落几乎都坐着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两个人只好找了大厅一处地方，好在旁边没什么人，也算安静。
    “说吧。”小茜有点不耐烦的开口。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赵明珠抱着一杯热茶，手指在上面不断的摩挲，紧张又无所适从。
    “到底什么事？”若是旁人做出这幅可怜模样，她或许还会动恻隐之心，可面对伤害了她两次的赵明珠，小茜更多的是堤防。
    “你，你能不能……”赵明珠顿了顿，终是涩涩开口，“能不能借我点钱。”
    小茜颇感意外，没想到赵明珠找她竟然为了借钱？
    不说大伯家生活条件一直不错，就算是父母不肯给她，赵明珠从韩顺那应该也捞到一些，她可不相信，那日赵明珠真把所有钱都交给她了。
    “你应该不缺钱吧。”小茜道，“为什么找我借？”
    赵明珠面犯难色，可她知道，若是不说，小茜是不会借给自己的。
    “之前相亲为了相上条件好的，我都说是去上京赚钱，所以……花的挺多”，赵明珠咽了口吐沫，“现在，手头的钱有点不够。”
    就是为了相亲装大款呗，小茜明白了，随即问：“要多少？”
    “……八百。”
    八百块钱在赵家峪或许算个大数，但是对于大伯大娘来说应该不算多，小茜疑惑：“为什么不跟你爸妈要？”
    赵明珠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让她们知道。”
    听她这样说，小茜更得问清楚：“你要借钱做什么？”
    “我……我……”赵明珠脸色难看，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已然来，最后都快哭了：“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不缺钱，八百块对你来说就是小数目，你就借给我吧，放心，我一定还！一定还你的。”
    小茜还要再说，一声轻佻的口哨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
    “哟，这不是高贵的赵小姐吗？”一个年轻男人，身后还跟着俩男的，直奔这边过来。
    小茜蹙眉。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是不是长得漂亮的姑娘记性都不大好”对方走近，语气也十分轻佻。
    小茜自然记得这人，上午跟在周初身边的那个，叫什么为子的。
    这人身上有着跟韩顺相似的气质，小茜不想招惹，也没搭他的话茬，拉起赵明珠：“我们换个地方说。”
    她想走，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
    为子往前一步，半个身子挡住小茜的去路：“别走啊，好不容易遇上了，赵小姐给个面子嘛。”
    他旁边的男人也顺势挡住了赵明珠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小茜抬头，冷冷质问。
    为子啧啧两声：“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你挺牛，连周少都敢拒，想看看你到底能有多清高。”
    “周初让你来的？”小茜面容愈发冷肃。
    “这点小事儿就不用周大少特意吩咐了”，为子给另一个人男人使眼色，那人立刻上前，跟为子一前一后围住了小茜。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茜定了定心神，这种场面她也不是第一回见了，打不过、跑不掉，只能在气势上威慑对方：“周初知道你对我这样无礼吗？”
    为子嗤笑一声：“怎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是什么，你说了不算”，小茜极力回忆过年时在顾家见到的那些拜年者身上的气势，刻意模仿，“周初都对我客气有礼，你觉得你能承担惹了我的后果吗？”
    “你少唬人。”为子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在暗暗打量小茜。
    小茜极力撑着气场不至于露怯，反问：“你不是上京的吧？”
    “那又怎么样？”为子蹙眉。
    “难怪”，小茜撇了撇嘴，“不认得我。”
    为子一时拿不准，到底这丫头是真的身份不匪，还是诈他的。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一旁的赵明珠忽然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蹲下。
    “你怎么了？”小茜一惊，为子也偏头看过去。
    挡在赵明珠身前的男人立刻举起双手，无辜的道：“不关我的事，我可没碰她！”
    小茜赶紧跑过去查看，只见赵明珠蹲着身子，捂着肚子，只一会就满脸冷汗：“我疼……肚子好疼……”

 第341章 撒泼

    赵明珠脸色苍白几欲晕倒，为子几人不敢闹出人命，又对小茜的身份有所忌惮，在小茜的厉声呵斥下，到底将人送去了医院。
    李红来的倒快，见到小茜赶紧先问赵明珠的情况。
    “在里头检查呢还没出来。”小茜指指急诊室。
    “怎么回事？明珠怎么会突然生病？”李红进不去急诊室，急急的抓着小茜问。
    小茜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当时气氛紧张，谁也没有留意到赵明珠的情况。
    李红一听，直接扯着为子几个人不叫他们走，说是自己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必要他们负责。
    “我真没碰她呀。”挡着赵明珠的男人冤枉死了，双眼一直看为子企图寻求帮助。
    “你没碰她她怎么就晕倒了呢？！”李红死死扯着他的衣襟不放开，“反正你不许走，我闺女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小茜，你赶紧把你三哥二哥他们都叫来！”李红又对小茜吼道，她本也是埋怨小小茜的，要不是她惹了这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明珠怎么会无辜受牵连，可现下面对敌人还是一致对外的好，跟赵小茜的账可以容后再算。
    “我告诉你们啊，她三哥是警察，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李红生怕对方跑了，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对面三个人都有了计较，先前被赵小茜唬住，真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头，如今一听，不过是个警察，那在为子面前根本不够看。
    没有了先前的顾忌，凭李红可拉不住他们，为子一使眼色，那人就挣脱了。
    “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为子冷冷道，“赵小茜，我会再找你的。”
    说罢转身离去，任凭李红再如何叫嚷都拦不住。
    李红心中怒火，炮口调转就想往小茜身上撒。
    好在这个时候唐秀芸过来了，先拉着小茜上下检查了一番：“你没事吧？我听同事说看见你了，咋，谁生病了？”
    “我没事，是……”
    小茜话未说完，被李红硬生生打断：“她当然没事了，在里面躺着的可是我闺女！”
    “明珠，她怎么了？”唐秀芸问。
    “问她！”李红满脸怒气的指着小茜，“我闺女出门时还好好的，跟她呆了一会就进了医院了！”
    “大娘您先别着急”，唐秀芸不动声色的把小茜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安抚道，“咱们去那边坐下来慢慢等，明珠一向身体健康，肯定没事的。”
    “刚才我拦着那三个人，你也不说帮帮忙。”李红仍旧指责道，“让人给跑了，我明珠找谁说理去。”
    “大娘，您先坐下，坐着等。”唐秀芸半拥半推的把人带到凳子边坐下，“我已经通知向南了，不管是什么人，等他来了肯定能给您找出来，您别着急啊。”
    “哼！”李红冷哼一声，又去伸着脖子看急诊室，焦躁的搓手跺脚，“这怎么还不出来啊，真是急死人……”
    说话间，向南赶来了，紧随其后的是赵建国和赵向文。
    李红见了两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通囫囵说辞，将责任全怪在小茜头上，还说是她放跑了那三个人。
    小茜也实在冤枉，但是赵明珠确实是跟她在一块的时候晕倒的，那三个人也的确是冲她来的，对方虽指天发誓的说没碰赵明珠一根手指头，但当时谁也没看见，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三个是什么人，小茜你认得吗？”向南听了个大概，转而问她。
    小茜摇摇头：“为首的那个我听别人叫他为子，我也不认识他们。”
    “那他们咋会专找你麻烦咧？”李红急急问。
    向南也看向她。
    赵明珠不知情况，小茜知道自己要是不说清楚这三人的来历，李红肯定不能罢休，无奈，她将周初的事儿简单说了。
    “这么说，找到那个周初就能找到这三个人了。”向南放下一半的心。
    小茜点点头，她没有周初的联系方式，但是周叔肯定有：“等明天周叔回来，我就请他帮忙找一下周初。”
    向南颔首，李红却不干了，尖利的嗓子叫嚣：“明天？我闺女生死未卜，咋能等到明天？”
    向南实在忍不了，他看不得小茜这么受欺负，事情的前因后果尚未弄明白，李红就这么咄咄逼人的，仿佛赵明珠晕倒全是小茜的责任。
    他眉头紧拧，刚要开口，急诊室的门忽的开了，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上头躺着赵明珠。
    众人顾不得其他，纷纷拥上去看。
    “大夫，我闺女她咋样了？”
    大夫走在最后，一边摘口罩一边道：“没什么大碍，就是长期神思不嘱，再加上受了点惊吓，动了胎气，不过没关系，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什……什么？”李红以为自己听错了，“胎气？”

 第342章 怀孕

    “你是说，我闺女她……她怀孕了？”李红眼睛瞪的溜圆，难以置信的问。
    “您是她的母亲？”大夫道，“她近来情绪是不是不大好。”
    李红机械的点点头，最近明珠的确烦躁、爱发脾气，心里装着事儿，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天也不跟别人说话……李红回忆起近来种种，脸色不由慢慢沉下来。
    “这就是了”，大夫道，“孕早期孕妇情绪不好会影响到胎儿发育，你们家里人要多劝劝她，保持心情愉悦，孩子才能健康”他说着往向南向文身上略做打量，问：“你们哪位是孩子的爸爸？跟我去办个手续。”
    这里自然没有孩子的爸爸，手续是赵建国跟着去办的，直到缴完了费，拿着单据在手里，他还有些难以接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怎么会怀孕呢……”
    医生护士们见过的病患千千万，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护士长好心上前安慰：“回去吧，问问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父亲。”
    赵建国失魂落魄的回来，一路上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未婚先孕，他从没想过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从小到大，全家人是多么疼她爱她啊，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吃穿用都是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供她念书给她安排工作，即便她任性跑去上京，也没真怪过她……如今呢？她就是这么回报父母的吗？怀了个不知道谁的野种回来！
    赵建国从震惊到伤怀再到愤怒，在见到靠坐在病床上已经醒来的赵明珠的时候，这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把手中的一大把单据狠狠砸过去，赵明珠只觉披头盖脸凌乱纸页带着劲风袭来，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时，狠厉的巴掌紧随其后。
    赵建国的巴掌狠狠打在赵明珠的脸上，后者本来身子就虚，被这一巴掌带的整个身子往旁边倒去。
    “不要脸的东西！”赵建国怒斥，巴掌拳头一起上来，往赵明珠身上招呼。
    “你干什么？！”李红终于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上前阻拦。
    “你说！孩子是谁的？你连对象都没有，咋会有孩子？！”赵建国不顾妻子的阻拦，一边骂一边一意往赵明珠身上打。
    “别打，别打了！”李红用身体挡着，也挨了好几下，嗷嗷叫着却也不敢躲避。
    “爸……爸别打了，明珠还病着。”向文赶紧上前，抱着赵建国的身子往后拽。
    “大伯，您冷静点。”向南也帮忙拉架。
    “都别拦着我！叫我打死她！打死了干净！打死了干净！”赵建国愤怒中爆发出极大的力道，两个成年男人竟有些拉不住。
    “爸……您真打死了明珠，我妈也活不成了！”
    “有话慢慢说大伯，咱不在医院里闹，叫人看了笑话……”
    向文向南轮番劝阻，又都使劲拦着，向南差点连擒拿术都用上了，总算把人拉开了。
    赵建国脱力一般跌坐在地，口中喃喃着：“打死干净，打死干净……”
    李红半个身子扑在赵明珠身上，也呜呜的哭个不停。
    赵明珠头埋的低低的，不动也不说话，头发垂下来挡住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一场闹剧渐渐止歇，赵明珠怀孕的事情已然瞒不住，在父母的逼视下，哭哭啼啼的说了。
    孩子是韩顺的，除了韩顺，赵明珠再没跟过别的男人，所以在发现怀孕的第一时间，她就确定了。
    可那又如何呢？韩顺被关在大牢里，没半辈子出不来，赵明珠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再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在知道自己怀孕的巨大打击中稍微缓解过来后，赵明珠便决定打胎。
    瞒着所有人，把孩子打掉，谁都不叫知道，自己还是好女儿、好姑娘……
    她打算的很周全，首先不能去县医院，县医院有唐秀芸在，又是朱翠翠的老单位，去那肯定瞒不住。
    那就去外地，市里或省城的医院，到时候就跟家里说自己出去旅游散心，一两个月后身子恢复了再回来。
    但是要去外地，吃穿住行都要花钱，上医院更是费钱，她手里的钱不够，便想到了小茜。
    赵小茜是唯一知道她在上京那些事儿的人，即便自己怀孕的事儿被她知道了也没关系，而且赵小茜有钱，借个千八百块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一切都打算的很周全，谁承想在借钱的时候碰上那三个人，赵明珠惊吓再加上这些时日的忧思过度，竟动了胎气晕倒了，被送到医院，自然什么都瞒不住……
    上京的那些事，她跟韩顺之间的纠葛，曾经赵明珠千叮咛万嘱咐不叫小茜说的，此刻她自己不得不说。
    不只家里人都知道了，赵建国闹那一场，整个病房都知道了。
    承远是个小县城，亲戚连着故旧，谁还不认识谁呢？本该捂的严严实实的事儿，此刻跟大白于天下有什么区别。
    李红是没心思再找小茜麻烦了，那三个人更是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但小茜觉得还是找周叔问一下比较好，也省的那些人以后再来找麻烦。
    隔天上午，估摸着周震远应该回来了，小茜便提了一小盒果脯，直接去了他下榻的地方。
    这里是承远县的招待所，周震远来却不去住条件更好的酒店宾馆，偏偏喜欢这地方，说是这里他当年住过的，满载回忆。
    这时候的招待所酒店管理都不怎么严格，小茜跟前台说一声，就上楼往周震远的房间去了。
    房门虚掩着，她刚要抬手敲门，就听里面传来周震远的声音：“你去宁市打理分公司吧，集团的事儿就不用管了。”
    “三叔，我真的没有，您相信我”，另一个声音偏年轻些，很耳熟，“小茜是您的亲生女儿，就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啪嗒一声，小茜手上的果脯匣子掉在地上，里面梨干山楂洒出来，叽里咕碌滚了满地。

 第343章 知道了

    时间回到昨日，周震远收到助理的消息，说周初跟他前后脚的来了承远，担心他会对小茜不利，便连夜赶了回来。
    果然，得知为子的事儿，虽然小茜没有大碍，但他还是把周初叫来，打算好好敲打。
    周初自然不肯承认，可是周震远了解这个侄子，他或许没有明说，但是言语之间只要稍加暗示，跟着他讨好他的那些人，便会主动出手，那些人不明真相，下手自然没有轻重，到时候造成什么后果，周初也可置身事外。
    借刀杀人，这招数周初不止用了一次。
    “你去宁市打理分公司吧”，周震远不想再跟他在言语上拉扯，直接道，“集团的事儿就不用管了。”
    周初瞬间面白如纸，宁市远在西北，说的好听叫分公司，其实就是个小办事处，让他去那，跟发配有什么区别。
    “三叔，我真的没有，您相信我，小茜是您的亲生女儿，就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接着两个人同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
    周震远似有所感，立刻转身往门口奔来，就见小茜满脸震惊，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手上还维持着将要敲门的动作。
    “小茜，你听我说……”周震远想去拉她。
    “对，对不起”，小茜下意识的闪身躲过，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打扰了……我这就走……”
    说完，也不等周震远如何反应，拔腿就跑。
    “小茜！”周震远在后面喊。
    小茜跑的贼快，好像后面有怪物在追，渐渐的喊声也听不见了。
    周叔，爸爸？
    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联系到一起。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呢？
    她爸爸明明叫赵建业，是个普通的农民，她妈妈叫林红霞，是个善良老实的女人。从她接受自己作为赵小茜的身份起，她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
    “小茜，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周震远到底还是追了上来，他满脸焦急，跑的气喘吁吁，因为出来的太急，一只皮鞋的鞋带没系也没发现。
    小茜第一次在对方身上看到如此狼狈的姿态。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她看着周震远，远远的又后退两步。
    “是，在沪市住院的时候。”周震远此刻什么也不想瞒了，他只是担心小茜，“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伸出手，想要牵着小茜的手腕。
    后者再次闪身避开，这一刻，小茜忽然明白，自己对对方没来由的挂心，周震远处处照顾小心讨好，那日跟周震远吃饭后父母脸上的泪痕……所有这一切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你，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小茜慢慢的往后退，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离这些繁杂的乱事儿都远一些。
    “我知道你一时可能难以接受，但是我……”周震远还想再说。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小茜一声吼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那你……”
    小茜却再不理他，转身跑远。
    这一次，周震远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
    小茜一个人在承远的大街小巷转悠，周围的喧嚣吵闹都与自己无关。
    明明她不是原本的赵小茜啊，明明她只是来几十年后的一抹幽魂，那个人的身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受，无所适从的闷痛。
    前世种种早已淡漠，如今回忆起来，都是这几年跟父母家人的点滴相处，她早已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那两个人就是她的父母啊，怎么就成了别人了呢？
    小茜一个人晃晃悠悠，直到太阳落山也不想回去，不知怎么就晃到了跟顾湛第一次偶遇的地方，这里如今已是一片工地。
    然后，小茜就在一片凌乱中，看见了那人的车，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茜定定看着他，几日不见，这人眉宇间透着焦急，却在看到自己时彻底舒展开来。
    “过来。”顾湛向她张开双臂。

 第344章 长夜漫漫

    顾湛是被周震远叫来的，他本来在工地，接到周震远急吼吼打来的电话，放心不下小茜，第一时间驱车赶来，在承远县城转悠半晌，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小茜。
    “你怎么会来？”小茜半个身子埋在顾湛怀里，声音闷闷的。
    “咱俩心有灵犀，知道你难受，我就来了。”顾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坚实可靠。
    知道他在瞎扯，小茜现在却不想纠结缘由，只紧了紧手臂，不由抱的更紧了些。
    顾湛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凌乱的思绪。
    良久，听到他幽幽开口：“上车吧。”
    小茜没动，黏糊糊的声音从胸膛处传来：“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顾湛把人拉起来，半抱着送进车里，“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道顾湛是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地方的，车子停下的时候，小茜看到了一大片山坡，绿草如茵，几从不知名的小花开在上头，周围静谧安静，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未见苍凉，反而有种别样的美。
    “来”顾湛攀上车顶，冲小茜伸出手。
    后者没有犹豫，把手交给顾湛，顺着牵引的力道纵身一跃，便也跟着上去了。
    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在草垛上看电影的那次，小茜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远山和夕阳。
    “你在想什么？”良久，顾湛轻声问。
    “什么都没想”小茜说。
    这是实话，她此刻真的什么都没想。或者说她需要考虑东西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先从哪里着手。事情来的太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人。
    “恨他吗？”顾湛忽然问，那个他所指谁，不用明说。
    小茜托着腮帮子摇摇头：“不恨。”
    如果她今年八岁，可能会扑上去追问，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
    如果她是十八岁，可能会情绪久久起伏，不能释怀。
    可她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很多人同龄人经历过的事情她经历过，很多同龄人没经历过的事情，她也经历过，到这个年纪，她已经很难对半路出现的亲人有太多的情绪，哪怕是至亲父母。
    “不想知道当年他离开你的真相？”
    “我知道他有苦衷。”跟周震远相识这么久，小茜早已明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不清楚当年的真相，周震远单身二十多年总是事实。“不想知道你的妈妈是谁？”
    小茜疲倦的笑笑：“小姨吧。”
    她没问顾湛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既然能找来这里，就说明他已经全部知晓了。
    周震远是她的亲生父亲的话，那母亲必然是小姨林红梅了，这么些年总有人说她跟小姨长得像，呵，亲母女么，自然像了。
    “无法面对现在的父母吗？”顾湛再次开口。
    “有一点。”小茜点点头。
    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明明那么疼她，甚至对她比两个哥哥还要好。
    “记得刚在卫生院醒来的时候，家里很穷，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都是家里借的，小铄那么小，还是他们的亲孙子，家里仅余的白面还给我吃。当听说我不闹着要张宝利了，他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明明最不喜欢求人，明明知道大伯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为了我重新返回学校，我爸还是提了家里好不容易攒下的鸡蛋去求他。在乡下，哪户人家不是更看重儿子的，偏我们家不是，父母还有哥哥们一起宠着我……”原本只是一些过往的不起眼的生活琐事，今天记忆却如此鲜明起来，“是不是有点啰嗦？”
    “没有”顾湛帮她顺了顺额前碎发，“你继续。”
    “这种事情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不说了。”这样的回忆太多，此刻却难受地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以后会有多大的改变？”
    会有多大的改变吗？
    应该不会吧。
    骨肉亲情不是只靠血缘来维持，多年的感情积累才是最重要的。
    “我还是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小茜道。
    只是这个事实还是让她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知道和父母家人之间的相处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
    顾湛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你不能奢求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发生变化，至少他们都没想过去伤害过你。”
    父母也好，周叔也罢，他们的确都不想伤害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场景，也的确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要回去吗？”顾湛望了一眼没过地平线的夕阳，天边最后一抹暖黄色也即将消失不见。
    小茜摇了摇头，突然侧身抱住顾湛：“我们做吧。”
    如果此时山路上有人经过的话，就会看到一辆车子左摇右晃，震颤的厉害。
    车内空间狭小，某人的动作又甚为凶猛，小茜一会磕了脑袋，一会撞了胳膊，让她为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后悔不已。
    “我想……回去了……”一轮过后，她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说。
    “不急。”顾湛修长食指轻柔的抚上爱人的脸颊，落下来的吻却无比激烈，再一次开始新一轮的挞伐。
    夜，还很长。

 第345章 回家

    小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柔软干净的床上了，眯起眼睛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酒店宾馆。
    “醒了？”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小茜偏头，顾湛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先喝点水。”
    就着顾湛的手喝了几口水，嘶哑的嗓子舒服许多，腰却酸酸的没有力气。
    “这是哪？”
    “我住的酒店”，顾湛道，不等她问便接着道，“放心，三哥知道你在我这。饿不饿，去给你弄点吃的？”
    小茜摇摇头：“困，我想再睡一会儿。”
    “乖，先躺会，我去给你拿吃的，吃完再睡。”顾湛帮她拉了拉被子，柔声道。
    “嗯。”小茜点点头，却在顾湛出去之后意识渐渐混沌，再次陷入梦乡。
    昨晚她实在太累了，体力近乎透支，顾湛好久没这么凶过，整的她沾枕头就着，倒是少了许多胡思乱想的失眠烦扰。
    当顾湛端着餐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茜闭着眼睛一脸安宁的睡姿，他无奈的笑了笑，放下吃食，出去打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来。
    “顾湛？”对方似乎一直等在电话那头。
    “小茜在我这”，顾湛道，“你放心吧。”
    “好”，周震远按了按一夜没睡而略显昏沉的脑袋，“照顾好她。”
    “我知道。”
    简单的几句交谈，就挂了电话。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昏昏沉沉，不知到了何时，小茜几乎是被饿醒的。
    “顾湛？”她懵懵懂懂的唤了一声，接着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儿，顿时更饿了。
    “估摸着你该醒了，先起来吃饭吧。”顾湛把房间的窗帘拉开，屋子里一下敞亮不少。
    小茜伸个懒腰，爬下床，卧室里附带浴室，浴室的右手边是衣橱，小茜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新衣裳，吊牌已经剪掉了，却是自己的尺寸没错。
    又看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睡衣也是新的。
    “你买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着手问。
    “嗯，你原先那身皱的不成样子，我今天去商场随意挑了两件。”顾湛一个一个打开食物的包装盒。
    小茜皱皱鼻子：“还不是怪你。”但想到一向不爱逛街的男人去给自己挑衣服，心中还是一阵熨帖，“买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爱吃的。”
    吃了一顿下午饭，小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精神也恢复不少。
    吃完饭，顾湛问：“接下来打算去哪？”
    “可能回家。”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些怯怯的。
    “决定了吗？”顾湛道，“要是不想回去的话，就别勉强自己。”
    小茜无奈的笑了笑，“不回家还能去哪呢？”
    “就在这里住着，我陪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的确很诱人，只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这天地只余下彼此。
    不过……
    “早晚都要面对的。”小茜道，逃避终究只能是一时。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次日清晨，两人用过早饭，顾湛便载着小茜回了赵家峪。
    初夏的上午，已经有些热意了，快到家的时候，透过车窗往外看，小河边上有几个大人小孩在捉泥鳅。
    竹篓子里加了饵料放在水深点的地方，至于水浅的坑洼地带，直接放干水，下手到泥水里抓。
    小茜叫停了车，往小河边去，顾湛便也在后面跟着。
    河边的人很多，大大小小的都有，大多是半大小子，今儿是周末，这些孩子不用去学校，便爱到处野着玩。
    当然也有个别年纪小的女孩由爸爸带着过来的，都是些四五六七岁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会傻呵呵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钓鱼的，抓泥鳅的，还有抓青蛙的，不远处有个年轻男人是抓青蛙的好手，一会的功夫，就抓了四五只，正在跟人吹嘘说：“回家煎一煎，就是一盘菜。”
    旁边的或许是他的小孩，穿着小短裤，手里捂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泥鳅问：“青蛙也能吃吗？”
    “那当然”年轻人很得意，“今儿就好好叫你尝尝。”
    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一个小丫头抱着她爸爸的大腿忽然就哭了起来：“爸爸，老师说青蛙是好的，别吃它们。”
    男人挠挠头，尴尬笑笑：“小丫头片子，真麻烦。”嘴里虽然这么说，却又姿势笨拙地去拍小女孩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吃，咱不吃青蛙。”
    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小茜，你回来啦？”她跟着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小茜在一片笑闹声中却听的很清楚，她转头，就见赵建业站在不远处，绽出一抹惊喜而复杂的笑。
    “爸”，小茜喊了一声，站起身朝赵建业走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建业有些激动的牵起她往前走去，“跟爸回家，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炸菜角。”

 第346章 母女

    赵建业虽然没有明说，但小茜知道他知道了，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了。
    “尝尝妈炸的菜角，都支楞起来了，一口咬下去很脆。”
    小茜端着碗过去接着：“好，谢谢妈”
    “吃点这个小鱼儿，我昨天捞的，新鲜的很。”赵建业又给她夹一筷子鱼。
    “爸你也吃，我自己够得着。”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怪怪的，都是一家人却莫名的客气起来，一张桌子就这么大，往常吃什么自己夹，家里从没有互相夹菜这个规矩。
    “爷爷，咱家出啥事了？”所有人都察觉出气氛的怪异，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铄问了出来。
    “能出什么事”，赵建业道，“你在学校乖不乖，老师又批评你没有？”
    小铄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大声表示：“老师前儿还夸我聪明呢！”
    “是是是，就你最聪明，吃吧。”素琴给他夹了一筷子小鱼，小孩子转头就忘了先前的话题。
    饭后林红霞收拾桌子，小茜抢着把碗筷收拾了，又都洗出来放在饭橱里。
    林红霞则洗了两个黑皮大面瓜，看到小茜过来，就掰了一半给她，给小茜的的那一半里整个瓜的瓤子都扣在里面了。
    面瓜只有黄色的瓤子最甜，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滋味，整个皮就是面面的，小茜自来就只爱吃瓤，几口下来就把瓤吃的干干静静，甜丝丝的滋味萦绕口腔。
    林红霞递了张帕子给她：“快擦擦，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吃起来还和小孩子一样，满嘴都是，在婆家要这样会叫人笑话的。”
    小茜擦擦嘴，蹭到林红霞身边坐下。
    小铄被素琴叫回房间写作业去了，明天就要上学，他作业非到前一天晚上不写。
    赵建业在院子里，顾湛陪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向东吃了饭也不知上哪去了，此刻屋里只剩她们母女两个，和电视节目的声音。
    林红霞拿遥控板换台，她平时是不怎么看电视的，今天却一双眼睛都盯在上头，看似全副心神都被电视机吸引了似的。
    但小茜知道，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不由的靠更近点，轻声开口：“妈，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林红霞眼睛盯着电视画面：“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是有预感的，小茜一去好几天没回来，向南昨天回来了一趟，也不对劲。
    但她不敢去想，一想心里就难受。
    小茜是周震远亲生的，他们能够相认是好事，但小茜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想到孩子知道了真相和他们生分，谁的心里能受得住。
    “妈，其实我知道了。”小茜明白，这种事情他爸妈永远不知道当然是最好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
    但这有可能吗？与其让父母胡思乱想她和周震远相认而难受，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说个清楚明白。
    “我和周叔的关系，我都知道了。”小茜道，“生我的是小姨吧。”
    林红霞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但人没说话，虽然早有所觉，但这一刻从孩子口中听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那里好像有风吹进去了。
    小茜抱着她妈的肩膀，故意装作厚着脸皮道：“妈，我不管，你和我爸养了我二十多年，后面也得负责到底。”
    林红霞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够，是打算赖着我们一辈子吗？”
    “谁让你们是我爸妈呢，我不赖着你们赖着谁，反正你们怎么赶我，我都是不会走的，你们非要赶我走的话，我就搬着铺盖住到大门口去，天天挡着门口，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你们出去。咱就慢慢耗，一天不行，我就耗一个月，一个月不行，我就耗一年，早晚耗到你们没力气了，让我进来为止。”
    林红霞噗的一声笑出来，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你这丫头，亏你想得出来。”
    “妈，我不是害怕吗，我就这么一个家，你要赶我走，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小茜抱的愈发紧了。
    林红霞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她扶着小茜的肩膀把孩子拉起来，看着她跟妹妹如出一辙的容颜，长舒一口气：“当年把你抱过来养，也不知对不对。”
    “当年的事，到底是怎样的？”小茜问，见林红霞面带愁容，又赶紧道，“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我只管你叫妈。”
    林红霞悲喜交加，想哭又想笑。
    良久，她缓了缓情绪，方重新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事儿，我都快要忘了……”

 第347章 往事

    二十五年前，林红霞和林红梅几乎同时有了身孕，只不过林红梅知道自己怀孕后捂的很紧，不敢叫家里人知道，那个年代，对于妇女来说，未婚先孕不异于判了死刑，直到月份很大实在藏不住了家里人才发现。
    当时的林家已经在给林红梅说亲了，知道她竟然有了那个姓周的孩子，自是大闹了一场，林父执意要她把这个孩子打掉，趁着外面人还没发现，林母也劝，打掉了孩子再好好修养一阵子，往后的人生她还能重头来过。
    可是林红梅执意不肯，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她深夜一个人跑到赵家峪，寻求姐姐林红霞的庇护。
    姐妹两个从小感情就好，而且林红霞自己也怀着身孕，自然理解母亲对腹中孩子的感情，更何况，她知道妹妹深爱那个男人。
    她曾问过妹妹，是不是想把孩子生下来，抱着孩子找上门去，她知道那个姓周的男人家里很有钱有势。
    林红梅却只摇了摇头：“他要结婚了，门当户对，我不会再去找他，只想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
    “你一个女人，咋养孩子呢？”林红霞问，“你可想过，这孩子一旦生下来，说不好听的，那是一辈子的拖累。”
    “我想好了”，林红梅当时如此回答，“等我生下娃儿，就去找活干，咋也要把他养大，从此我们母子俩就相依为命。”
    讲到这里林红霞已泪流满面，小茜亦忍不住红了眼眶。
    “后来呢？”她问。
    后来，林红霞在姐姐姐夫的庇护下，得以平安的度过了几个月，期间也有林家人找来，想带林红梅去打胎，都被赵建业夫妇拦下了，再后来月份大了，便打不了了。
    在姐姐家养胎这段日子，是林红梅生前过得最宁静的一段时光，她深居简出，再加上赵家有林红霞这个孕妇在，除了自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林红梅也怀了身孕。
    怀胎十月，终于临产。
    当时林红梅正挺着大肚子给猪添泔水，尽管姐姐姐夫什么都不叫她干，但林红梅在别人家白住了几个月，还得到悉心照料，自觉过意不去，便只得多干些活弥补心中的愧疚和感激。
    肚子疼起来的时候，她正往猪槽子里倒泔水，一下子腹痛难忍，一瓢泔水没端住，半瓢洒在了自己的身上，林红梅痛苦的弯下身，发出低低的呻吟。
    动静很快引来了赵建业夫妇，林红霞见状知道妹妹要生了，忙催着赵建业去请产婆，她自己则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想要去扶妹妹，地上刚撒了泔水，滑，林红霞大着肚子又急又看不见，一下子踩上去便滑倒了。
    等赵建业带着产婆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妻子和妹妹两个孕妇同时跌坐在地，林红霞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疼的面无血色。
    小茜听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那时候穷，也没有女人生孩子去医院这一说”，林红霞幽幽叹了口气。
    结果就是，林红梅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娃，而林红霞因为摔的那一下，孩没有保住，是个男孩。
    赵建业虽然没了孩子伤心，但也从没怪过别人，只说是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事情到了这里本也应该有个了结，如果没有后面的那些事儿的话。
    林家父母听闻消息赶来，见两个孩子一死一生，便提出了一个想法。
    把林红梅的孩子给林红霞养，对外就说是赵建业和林红霞的孩子，再把那个死了的孩子说成是林红梅的。
    这样既可以弥补了他们害得赵建业失去孩子的愧疚，又能让林红梅死心，后半辈子还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开始赵建业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林家老两口苦口婆心的劝，甚至到后来就要抱走孩子，说是赵建业不要的话，他们就抱去给别人养。
    林红梅生的漂亮，说亲的人一直不缺，林家父母其实已经给她找好了一户人家，是个养猪大户，家境殷实，绝不肯让这孩子拖累女儿。
    彼时林红梅尚未醒转，赵建业怕林家父母真的把孩子送出去，到时候要再找就难了，便跟林红霞商量，先答应下来。
    “我们本来想的是，先答应你姥爷他们，过后再告诉红梅真相，不管怎么样，总比把你抱给别家去养好。”林红霞道，“谁知道，红梅竟然……”
    谁也没想到，林红梅竟是那般刚烈决绝，她醒来得知自己的孩子死了，开始是不相信，后来林家父母带她去看了孩子埋的地方，她才信了。
    什么话都没说，一滴泪都没流。甚至没有等到姐姐姐夫告诉她真相，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父林母悲痛追悔莫及，之后不久也染病去世，小茜由此一直养在赵建业和林红霞膝下，直到如今周震远的出现……
    “都怪我们，当年一念之差，害死了红梅。”林红霞抹了把眼角的泪痕，最后道。
    小茜伸臂揽着林红霞，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妈，不怪你们，要怪就怪天意吧，是老天爷想让我做你们的女儿。”
    “哎……”林红霞一下一下拍打着女儿的后脊，幽幽叹息，“当时怀孕的时候，我还悄悄跟你爸说，这胎要是个闺女就好了，我俩都想要个闺女，没想到……”
    没想到阴差阳错，小茜到底是做了她的闺女。

 第348章 说开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小茜看到院子里大哥、顾湛和父亲聚坐一堆，不知道聊些什么，见了她纷纷侧头看来。
    “爸，大哥，天晚了，进屋去吧。”昏暗的天色掩盖住了她哭红的眼眶，却藏不住带着点粘哑的声音。
    赵建业应了一声，拍拍向东，父子俩起身回屋。
    顾湛却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捏捏小脸：“小哭包。”
    小茜被捏的腮帮子鼓起，埋怨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就是小哭包”，顾湛却不住手，反倒还变本加厉去捏她的鼻子，“你自己说说，都哭了几回了？”
    “你好讨厌。”小茜伸手去拍他的魔爪。
    顾湛避开，又去弹她额头。
    小茜气的追着他打，顾湛一边躲一边逗，两人在院子里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茜筋疲力竭，实在跑不动了，顾湛才扛着人回去睡觉，几乎是沾枕头就着。
    顾湛看着秒睡的小茜啧啧称奇，有点遗憾的自言自语：“闹这么会就累了，啧～”
    他还想着若是某人睡不着，再来点床上运动帮助她消耗精力呢，免得胡思乱想。
    跟林红霞说开了，小茜也算解开心结，赵建业一向情绪内敛，虽没有主动问过，但心下什么都明白，慢慢的，家里人的相处也恢复了从前。
    小茜出生的时候，向东已经七八岁了，对当年的事儿他其实一直知道，向南那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大人抱着小茜说是他的小妹妹，向南就真以为是林红霞给他生的小妹妹。
    前几天知道真相还特地跑回来一趟，问向东怎么不早告诉他。
    “我一直把小茜当亲妹妹的，要不是那人找来，我都忘了小茜不是咱妈亲生的。”向东如此的理所当然，倒是把向南说的无言以对。
    想想也是，是不是林红霞亲生的又怎么样呢，小茜永远都是他们最亲爱的小妹。
    于是在父母和小茜之间掀起轩然大波的身世真相，在两兄弟之间就这么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整个赵家也就是向东在面对小茜的时候前后相处没有什么变化。
    若不是怕小茜揪心，他连这个事也不会说。
    但小茜听大哥这么说，的确是放心不少，还开玩笑说：“要是三哥不认我这个妹妹，大哥你可要帮我揍他。”
    向东嘿嘿笑：“如今我可打不过你三哥，不过你放心，这么好的妹妹，打着灯笼都难找，他还能不认？”
    一家人哈哈大笑。
    这样欢乐的气氛也让小茜再面对周震远的时候更有勇气。
    顾湛陪着她在赵家峪住了快一个星期，上京的工程实在耽误不起，反复确认小茜真的没事了之后，便赶回了上京。
    走的那天，小茜跟他一块坐车去了县城。
    “真的不用我陪你？”临走前，顾湛再次问道。
    “真不用。”小茜看着等在不远处的周震远，推着顾湛的肩膀把人推进了车里，“路上开车小心，拜拜！”
    顾湛离开，周震远不知何时到了小茜身后。
    她回头，朝对方淡淡笑了：“一起走走吧。”
    五月杨柳依依，路边的人很少，两个人走在树荫底下，周震远终究忍不住开口：“你……好点了吗？”
    “嗯”，小茜点点头，“想通了，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周震远没有说话，小茜便继续道：“其实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亏欠，你看我现在不是过的挺好吗？”
    周叔有自己的事业，这么多天留在承远，想必耽误了不少事情。
    周震远抬头看向树冠，十跟手指痉挛性的死死攥着，希望在他眼里一寸寸熄灭，轻风灌进耳朵里，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前就像是一副无声的画面。
    他早就知道的，小茜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爸爸，他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终究还是不愿意死心吧。
    “周叔，周叔……”小茜一连喊了好几声，那头都没回应，终于发觉有点异常。
    “周叔……”看到对方眼中赤红的血丝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她一直把对方当做友好长辈。
    周震远躲闪小茜的目光，故作平静的说：“可能昨天熬夜有点晚了，今天眼睛一直不太舒服。我这个年纪，不比你们年轻人了，现在一熬夜就能看出来。小茜，你跟家里人说开就好了，我最不想给你带来伤害，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我也，也该回去了。”
    他的语速很快，小茜根本插不进话去，直到他说完了，小茜才开口，“周叔，咱们一步步的来，好吗？”
    “什么意思？小茜。”周震远怕会错了意思，他现在已经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小茜不是很自然地给他个拥抱说：“周叔，我现在不敢说立刻能把您当父亲一样对待，但我会努力的。”
    对方僵直着身体没有任何回应，她心里有点打鼓：“周叔，你是不是不同意？”
    周震远的拳头握了好久，才克制自己几乎要沙哑的嗓音，拍拍小茜的后背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于一个二十四年来，没为她做过任何事情的父亲，小茜还愿意接纳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小茜笑了笑，没说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的感觉真好，大家都轻松。
    她认识的周叔不该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永远杀伐果决、耀眼自信才对。
    对于这件事，她心里有过别扭和排斥，但既然发生了，总要学着面对。

 第349章 白受罪

    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三哥不在，李小军说他去新房子那边了。
    原房主基本装修的差不多了，就是没打扫，这几天向南和唐秀芸一有时间就过去打扫卫生。
    小茜先借了传达室的电话给徐丹打过去，问她笔试成绩出来没，听徐丹说还得等两天，她便挂了电话也赶去新房子那边。
    到的时候，正看见向南一手拿着扫把，另一手拎着一个麻布袋子倒垃圾，见到小茜有些意外：“你咋来了？”
    “我来帮忙”，小茜说着要去接向南手里的扫把。
    向南躲了一下：“快弄完了，你别沾手了。”他其实问的是小茜怎么到县城来了，这几天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上次回去从大哥口中得到那个回答之后，向南总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不是亲生都是一样的，可真到再次见面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微妙感觉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我来跟周叔谈谈。”到了里面，小茜才开口。
    向南动作一顿，她没想到小茜说的如此坦然：“那他……”
    “他答应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小茜道，“然后我就把人送回去了。”
    “周先生走了吗？”
    “嗯，回上京去了。”
    他要再不回去，季明怕是要疯，小茜心道。
    至此，向南也悄悄松一口气，看小茜这样，应该缓过来了。
    “顾湛呢？也回去了吗？”他又问。
    “上午走的。”小茜见他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凑上前，笑嘻嘻的道，“三哥，今晚我们吃鱼吧，我想吃你做的松鼠鱼了。”态度亲昵而自然。
    向南一手松鼠桂鱼做的极好，闻言心下一股暖流涌过，顺手点了点小茜的脑门：“小馋猫，走！买鱼去。”
    一顿温馨美味的晚餐吃完，向南什么隔阂都没有了。
    小茜本打算第二天就回去的，没想到李红找上门来了。
    她瘦了很多，人也憔悴不少。
    昨天听三嫂说，赵明珠在小茜走后的第二天就出院了。
    小茜看到李红才想起来，那个为子的事儿自己还没来得及问。
    不过李红显然也不是为这事来的，赵明珠怀孕的打击早让她忘了这茬，她今天来是想问问小茜，上京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韩顺又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在家里，每个人都不好受，赵明珠整个人都萎了，成日里沉默寡言，要不就是哭，问她以后如何打算，就摇头说不知道。
    赵建国见不得这个女儿了，见着就想发火，想打人。
    李红生怕他真动起手来，不得不时时看着，而且赵明珠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李红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怎么就到了如今这地步呢？
    朱翠翠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李红也顾不上她，现在唯有向文能商量。
    向文的意思是把孩子打掉，李红却有点犹豫，赵明珠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口袋里揣的钱都不是假的，若是这个韩顺真是个有本事的，那等孩子生下来往后就此跟了他是最好的选择。
    可韩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赵明珠不肯说清楚，一问就哭，李红没法子，只得来问小茜。
    小茜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是把几次见过韩顺的情况说了，还有赵明珠身上那些伤，应该都是韩顺打的。
    李红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明珠她，她在上京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小茜便继续说，韩顺坐牢，也是赵明珠背后推波助澜。
    李红这下彻底打消了让赵明珠跟回韩顺的念头，甚至恨不得他一辈子不要出来，不要再祸害自己闺女。
    两天之后，考研成绩出来，小茜笔试成绩很不错，她报的是本校的研究生，尽管有本校生源的优势，但还要尽快回去准备复试。
    而且毕竟是跟单位请假出来的，她一直住在家里不露面也不合适。
    走的那天三哥三嫂一起把她送到车站，听三嫂说赵明珠又住到县医院了。
    那天从小茜处了解情况后，李红回去就决定叫赵明珠打胎，赵明珠一点没表现，仿佛一个木头人，任人安排。
    为了避人，李红带赵明珠去了一个小诊所，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打了。
    却不想小诊所医疗条件有限，回去之后赵明珠就肚子疼，疼了一宿在床上打滚，李红没法子，到底带她又去了县医院。
    “小诊所的器械消毒没做好，感染了。”唐秀芸不甚唏嘘，“这可受了不少罪。”
    小茜也是无语，当初既已闹大了，何必又再去小诊所呢？如今可好，白受一回罪不说，老家那边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第350章 骗子

    研究生复试情况比较复杂，不同的学校要求也不一样，徐丹报考的是北方的学校，已经提前结束实习，回那边去准备了。
    因为研究生跟考大学不同，每个研究生都有带自己的导师。按照正常途径来说，导师是研究生开学之后，根据学院公布的导师信息表，学生再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研究方向找导师，之后便是双向选择。
    但有名望一点的导师十分抢手，一般是初试完了，就有学生开始跟导师预约名额，当然这个过程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拼人脉、拼成绩不一而足。
    小茜学校的研究生复试还要更复杂些，她先要进行一次专业课笔试，之后才是面试。
    对于这方面的情况她不是很熟悉，自然要去请教程庭润，程叔一直在带的除了研究生还有博士生，他问小茜有没有想要跟随的导师。
    小茜摇摇头，她还真没研究过这方面：“不然程叔您给我推荐一位吧。”
    “你报的师大历史系”程庭润跟她确认。
    小茜点点头。
    程庭润沉默了一会，而后道：“这样，你先准备复试，导师这边不急着选。”
    小茜点头答应就回去了，反正她是相信程叔的，而且这事儿上没有人比程叔更权威。
    回到单位，每天依旧无所事事，小茜上班就复习准备考试，下班顾湛接她回家吃饭。
    期间周震远来过一次，接了小茜去吃饭，自然不是回周家，而是选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小茜欣然答允。
    经过这些天，看得出周震远的状态好了不少，父女两个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共进午餐，周震远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就慢慢来吧。
    吃完了饭，周震远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他之前买的商场的五家铺面，如今商场已经盖起来了，正在做内饰装修，据说九月份就能开业。
    “这是……”小茜打开，里面有各种产权证明，还有转让协议。
    “之前买的五家铺面，我都让律师弄好了”周震远说着，打开协议指着最后的落款处道，“你在这签个名字吧。”
    小茜看到另一边已经签了周震远的大名，这空着的一小块地方仿佛在向她招手：“周叔，这……这太贵重了……”
    她一时被砸懵了，虽然知道周震远有钱，但一出手就是五家商铺，是否太豪了些？
    周震远笑笑：“本就是给你的，当初顾湛来找我说你想买铺面，我别提多高兴了，当下就让季明买了五家，只是后来……”后来没来得及送出去。
    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拿起桌边的钢笔递给小茜，还贴心的拿掉了笔盖：“签吧，就当爸……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可是我生日还没过……”小茜傻乎乎的。
    “提前送的。”周震远笑，又推了推小茜握笔的手腕。
    小茜晕陶陶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敢相信一眨眼自己就成了坐拥五家铺面的小富婆了？
    不，六家。算上小书店，她有七家商铺了。
    一下午都恍恍惚惚的，时而傻乐，时而凝思，直到晚上看见顾湛的车，她才忽然忆起，下午周震远说是顾湛叫他去买商铺的？
    她一直以为顾湛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去承远的时候周震远告诉他的，如今想来，这人怕是早就知晓，怪不得，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儿，顾湛跟周叔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还关起门来秘谈，当时他还骗自己说是生意上的事儿，如今前后一联系，全想通了。
    开门上车，顾湛就觉出几分不对，以往小茜下班都是高高兴兴的，今天却板着张小脸。
    “怎么，又被欺负了？”顾湛观察着小茜的神色问。
    “是啊，被人给骗了”，小茜道，“蒙在鼓里。”
    顾湛有点意外，马叔都亲自去了，这单位还有人敢为难小茜？而且就算是被欺负了，小茜也不该对自己冷脸，她从不是个向无关人发泄情绪的人。
    眼神一瞟，扫到她身边多出来的一个文件袋，顾湛拿起来：“这是什么？”
    小茜没有阻止他翻看，等顾湛看清里面的东西，心下了然。
    他摸摸鼻子，心里暗骂周震远，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我那不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小茜打断他，直接问。
    顾湛看了看她的脸色，老老实实：“从沪市回上京后不久。”
    那就是在周震远知道不久他就知道了？
    知道了还能瞒自己这么久，真行。
    小茜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顾湛能屈能伸，立刻凑上前去认错：“老婆，媳妇儿，我错了，你理理我呗。”
    “哼～”小茜傲娇的扬起头。
    顾湛把人脸掰过来，吧唧一口亲在撅起的小嘴上：“真的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茜推他：“离我远点。”
    顾湛却愈发凑近：“那你原谅我了没？”
    “没。”
    顾湛于是再次凑近，亲了她一口。
    小茜气死了，推又推不动：“你起来，压的我难受。”

 第351章 一套房子

    顾湛耍赖到底：“你说原谅我了，我就起来。”
    两个人离的极近，温热的气息交缠，身体还紧紧贴着，小茜没来由的一阵发热，想起上次在车里的荒唐，连忙改口：“我原谅你了，快起来起来。”
    顾湛这才起身，有点意犹未尽的亲了她一下：“乖。”
    本以为危机就此过去，两个人回家吃饭，小茜也表现的一切正常，直到晚上该睡觉了，小茜把卧室门一关，分房睡！
    顾湛在外面敲门：“你不是不生气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顾湛又敲：“快开门，让我进去，跟你道歉好不好？”
    小茜依旧没有回应。
    她才不傻呢，让人进来保准又跟车里一样，比力气她可比不过顾湛，没说两句话就得被压到床上去。
    顾湛继续敲：“再不让我进去，一会儿妈听见过来问了啊。”
    这句似乎有些用处，没一会儿门开了，顾湛迅速闪身进入，却见小茜抱着自己的枕头往外走。
    “你去哪？”顾湛拉住她问。
    “你进去吧”，小茜指指门里，“我去睡客房。”
    说完不等顾湛有进一步的反应，去了隔壁的空卧室，啪的关上了门。
    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卧室，顾湛抓了抓头发，哎，可怎么哄哟，愁人。
    第二晚，顾湛学聪明了，抢先一步进了小茜睡的客房，还抱着她的枕头不撒手。
    小茜笑眯眯的表示：“枕头你喜欢送给你了。”
    然后自己回了卧室，关上睡觉。
    一连三天，小夫妻俩都是分房睡的，同在一个屋檐下宋瑾华哪能不知道，终于问了。
    小茜理由早就想好了，快要复试了，她晚上要复习。
    顾湛在旁边听着，忍着没拆台。
    宋瑾华只是点点头，还笑着叮嘱她别太累了。
    过后就把顾湛单独叫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湛一五一十说了，宋瑾华吃惊不小：“小茜竟然是震远的孩子？”
    顾湛点点头：“我当时就是怕她接受不了。”所以才没说。
    宋瑾华表示理解，又为小茜的身世慨叹：“这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跟你闹一闹也是难免，你可不许恼。”
    顾湛无语又无奈：“我哪敢？”他哄着还来不及，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把人给哄回来。
    虽然小茜没说实话，但是这之后还是让他进门了，只不过两人同睡一张床，楚河汉界分的清楚，不许越雷池一步。
    直到小茜生日，顾湛送了她一份“大礼”，这才把人哄回来。
    ——一套房子，是顾湛公司刚盖好的楼。
    生日那天宋瑾华照例做了许多好吃的，请了程叔和勉之哥他们，还有周震远。
    小茜没问顾家父母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么多跟她有关系的人齐聚在一起给她过生日，她很开心。
    周叔喝了不少酒，还是顾湛把人送回去的。
    回来的时候，小茜正在等他。
    顾湛亲亲她：“礼物还喜欢吗？”
    小茜推他一把：“都是酒味儿，去洗澡。”
    其实她要说多生顾湛的气也没有，就是心里堵得慌，想发泄一下，顺便借题发挥，强制某人节制一点。
    现在想想，顾湛着实有点冤。
    “你陪我去。”男人像条大狼狗，见到肉骨头就不肯撒嘴。
    想到这些日子某人受的“委屈”，小茜心一软就答应了。
    事实证明，面对饿了好几天的“狼”，心软致命。
    从浴缸到洗漱台再到窗台，最后去床上的时候小茜已经精疲力尽了。
    昏沉睡去之前，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同房有风险，禁欲需谨慎……
    复试很快来临，小茜准备的还算充分，专业课笔试跟初试差不多，她因为报的本校研究生，对于出题形式和思路都熟悉，答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面试就比较考验临场发挥能力了，对面坐了一排认识不认识的老师教授，还挺有些紧张气氛的。
    先是让她用英文做自我介绍，然后问她为什么选择报考本院校本专业，还有关于本科毕业论文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她练过的，整体下来小茜自我感觉不错。
    结束出来的时候，顾湛早已在外面等了。
    也没问她考试怎么样，直接拉着人去了雍味斋吃大餐。
    之后便是等结果，整个六月，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离别的气息。
    刘丽君和徐丹都回来了，陈大芳也结束了实习，沈娟基本确定会留在那个单位。
    大家先围着刘丽君八卦了一通，得知她那一打儿的男朋友候选人一个转正的都没有，纷纷批判说她眼光太高，差不多就得了呗。
    “那他也得差不多啊”，刘丽君于是开启吐槽模式。
    ——“介绍人说他一米七五，我想着自己也就一米六五，穿上高跟鞋一米七，刚刚好呀，于是就去见了，你们猜怎么着？”她讲的绘声绘色，409几个人也特别捧场的问：“怎么着？”
    刘丽君翻了个白眼：“那男的顶天够的上一米七，我俩站一块，我比他还高点。”
    小茜知道她喜欢高个子的，便问：“就没有高的吗？”
    “有啊”，刘丽君喝了口水，继续吐槽：“可你知道人家跟我说什么？他们家三代单传，我进门啥都不用干，就给他生儿子就成了。”
    寝室三人面面相觑，想笑又憋着。
    刘丽君摊摊手：“我寻思着，我还是不去继承他们家的皇位了吧。”
    “就没有你觉得合适的？”沈娟问。
    刘丽君耸耸肩，无奈又好笑：“真不知道我妈和我姨她们哪里找的这些人。”
    现在再看小茜，她心态完全变了：“还是你明智，早早的拿下了你们家那位”，刘丽君忍不住酸溜溜的说，“像我这样毕业了再相亲，简直太难了！”

 第352章 毕业

    整个六月，小茜都是在数不清的聚会和散伙饭中度过的。
    409小伙伴聚餐自不必说，还有跟班里同学的、跟隔壁寝室的、跟老乡的……总之大大小小的饭局，总有人喝的烂醉，握着同学朋友的手嚎啕。
    小茜有一次禁不住劝，也喝了些酒，她酒量不好，顾湛来接她的时候人已经有点熏熏然的了。
    顾湛当时没说什么，还对送她出来的同学表示感谢，回家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喂醒酒汤、哄睡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酒醒了，才开始算账……
    之后小茜再赴同学聚会，那是滴酒不敢沾，谁劝都说自己酒精过敏。
    拍毕业照前夕，小茜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本校的研究生了。
    第一时间跟家人分享，顾湛直接定了大饭店，全家人一起给她庆祝。
    席间小茜问起程庭润导师的事儿，他还是说不着急，让她等开学再选。
    “会有好的等着你的。”程庭润神神秘秘的说。
    小茜便也不着急了。
    庆祝过后的第二天周震远便登门了，带着季明和一纸文件。
    “这是承远5％的股份，送给你当做庆祝你考上研究生的小礼物。”周震远理所当然的道。
    小茜：……
    她可不会认为只是5％没多少，事实上以震远集团的体量，就算是原先介入最深的周初也只占8％的股份。
    就这，周震远还说是小礼物，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她更不敢先想。
    “周叔，您这礼物实在也不小啊……”她哪里敢收。
    周震远却一脸坦然：“早晚都是你的，早一些晚一些给你又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想好了，小茜对管理集团没兴趣，她喜欢留在校园，那便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自己如今还能干，就帮她管着。时下国外盛行职业经理人，等哪天自己老了干不动了，也请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他的女儿就只负责拿股份吃红利，快快乐乐生活就好了。
    再不济，周震远不自觉看了眼顾湛，还有这家伙在，怎么也不会叫小茜吃亏。
    顾湛虽然不在乎镇远集团的那点股份，但既然周震远要给，他就让小茜拿着，多一点身价便多一重保障，这样即便自己再遇上如眼睛那次的意外，小茜也不至于无依无靠。
    拍完了毕业照，大家各奔东西。
    409寝室充斥在一片离愁别绪中，快要被眼泪给淹没了。
    沈娟和小茜还好，两个人以后都在上京，而且小茜还在本校读研，离别的伤感自然少了些。
    刘丽君要回南方，徐丹研究生也考上了，九月份就要奔赴新的校园，陈大芳被分配到了家乡的一所中学，是市里的学校，她很满意，但面对离别，依旧伤感。
    最后两天，学校也放开了，不再限制熄灯时间，409寝室彻夜灯火通明，大家笑着闹着疯着，仿佛不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时光，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丽君买了啤酒来，小茜在外面不喝酒，她们就关起门来在自己寝室里喝，喝醉了就唱歌，吼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好在大四女生宿舍楼是独一栋，不会打扰学弟学妹们休息。
    小茜是最后一个走的，送走了寝室的所有人，她也收拾行囊，搬出了自己住了四年的409。
    说不动容是假的，四年，大多数时光都是在这间寝室度过的。
    从初见时的大小摩擦，到集体丢钱事件，再到摒弃前嫌，最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想起刘丽君走的时候大家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小茜真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
    那么不美好的初见，却有一个感人的结局。
    拎上自己的行李箱，小茜最后看了眼自己生活过四年的地方，转身，关门，离开。

 第353章 “教授”

    两个多月的暑假没什么事儿，本来顾湛说让她留在上京陪自己，但是三哥打来电话，说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搬进去。
    乔迁之喜怎么能少得了她呢，带着顾湛给小舅子送的“乔迁”红包，小茜飞奔回赵家峪。
    下了火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宾远远的冲她招手：“小茜，这边！”
    “四哥，你咋来了？”小茜一脸惊喜的小跑着过去。
    “三哥有案子下乡去了，我来接你。”向宾带着她穿过出站的人流，直接到了一辆桑塔纳跟前，“上车”，他熟门熟路的拉开车门。
    小茜更惊讶了：“四哥你……你买车啦？”
    她坐上车，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你啥时候学会的开车，真不错。”
    向宾把着方向盘一边往外开一边解释：“车是老板的，他说我每天跟着跑业务开车方便，我就让三哥教了我开车，怎么样，技术还行吧。”
    “太行了！”小茜挑大拇指，向宾开车很稳，但她更为四哥得老板重视而高兴。
    到县城的时候又去接了一趟苗艳丽，她抱着孩子也都收拾好了东西，跟着一块回赵家峪。
    小茜还记得之前她借口向宾没有小汽车，总不愿回赵家峪，如今四哥终于开车了，小茜便夸赞：“四哥这车真不错，又稳又舒服，这下回老家可方便多了吧。”存着点故意的心思。
    向宾点点头：“一开始我也不敢开这大梁，总算是练出来了。”
    苗艳丽听着撇了撇嘴：“又不是你自己的车，神气什么？”
    向宾的笑容淡了，小茜刚要开口，就听四哥道：“对了，听说你又考上啥研究生了？研究生是啥东西？比考大学还厉害吗？”
    “研究生就是……”小茜开始解释起来。
    不只向宾好奇，整个赵家峪人都很好奇，他们只听说赵家的小茜大学毕业竟然没有分配工作，还要读什么研究生，时常相互议论打听。
    小茜回家的时候，正见同村的几个婶子大娘围坐在院子的墙根底下，旁边素琴在踩缝纫机。
    自从给家里买了这台缝纫机，村里不少人要做啥大活都愿意上门来借用，她们自己操作不好，很多时候就让素琴代劳，当然，她们也不占赵家的便宜，都是自己带着线和布来，有会来事儿的，还会说剩下的线布头就不要了，给素琴让她为小孩做个围兜啥的。
    本就是村里最好说闲话的人，刚还在讨论研究生的事儿呢，正主就回来了，她们哪肯放过，纷纷拉着小茜问东问西。
    “那研究生到底是个啥？”
    “听你大侄子说比考大学还难呢，是不是真的呀？”
    小茜吃一口林红霞给端出来切好的蜜瓜，不厌其烦的笑着解释：“大学毕业才能考研究生，研究生也是学生，就是对相关领域更深入的学习研究。”
    “研究生也有工钱吗？”
    “没有的。”
    “那你为啥不上班去？”一人不解，又说起赵向文的例子，“你家里的二哥不就是大学毕业进了好单位，你那大学不是比他还好吗？”
    “是不是研究生念完了，能分配更好的单位？”另一人道。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小茜道，“就拿我念的师范专业来说，要是大学毕业，最多教咱们县一中，研究生毕业，就能去大学里面教书了。”
    众人或许对研究生到底研究什么没有概念，但对毕业之后的工作却是听明白了。
    听小茜此言，纷纷张大了嘴巴：“教大学生？那不就是那啥……那叫啥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
    “教授，那叫教授。”另一人提醒。
    “对，教授！我滴个乖乖，你可真成，咱赵家峪这破地方要出个大教授了。”
    尽管小茜跟她们解释了讲师和教授的区别，并不是所有能教大学的都是教授，教授只是职称云云，但赵家马上要出个教授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小村庄。
    她在家这几天，逢人便叫她教授，半是玩笑半是羡慕，小茜想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赵家人没法子，只得由村人们去了。
    “我听你那天的意思，毕业之后是想去大学里？”赵建业问她。
    小茜点点头，她是打着留校的打算：“要是能留在我们自己学校就更好了。”
    大学老师体面又轻松，这几天被村里人叫的虽然不好意思，但赵建业他们心里的自豪也是真的。
    向南的房子早收拾齐整，他本想把原单位宿舍的家具搬过去的，向东没叫，他跟素琴商量着出钱给买了新的沙发和洗衣机，说是新房子就该配新家具，原先的那些就留在单位宿舍里，向南平时值班去住也方便。
    本来赵建业要给准备新床和大衣柜的，唐秀芸她爸听说后主动揽了过来，他本就是木匠出身，赵家已经准备好了房子和家具，他这个当老丈人的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向南就把电风扇和电视机搬过去了，小茜听后表示：“电视机也别搬了，我赶明儿去商场买一台彩色的给三哥家安上。”
    向南回来之后，得知她这打算非拦着不叫她去：“那房子你就出了不少钱了，家具你别管。”
    “我有钱，真的。”小茜道，想想到底没把周震远给她的五家商铺和价值百万的集团股份说出来，只眨巴着大眼睛一再强调。
    向南不信：“你还欠着程叔十好几万呢，不许胡闹。”
    向南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小茜只能无奈作罢，心里却打量着等回上京，去周叔那选一台更好的给他送来。

 第354章 乔迁之喜

    农历六月初十，宜入宅。
    唐秀芸扶着林红霞，向南拿着钥匙，向东走在赵建业身后一点提着一挂鞭炮，素琴和小茜一人抱了个大布兜子，里面是新做的窗帘。
    向东先在楼门口放了一挂鞭，周围已经有住户住进来了，听见声音好奇的探出脑袋往外瞧，见这阵势也明白了，搬新家呢。
    家里米面粮油都已齐备，林红霞到了便进了厨房，本地的习俗是搬新家吃饺子，她要亲手包一顿三鲜陷饺子，唐秀芸跟着一起。
    小茜和大嫂各个房间的挂窗帘，不同于大多数人家挂的薄薄的半截窗帘，唐秀芸选的都是厚重的落地窗帘，一整个垂下来，家的气氛立刻就有了。
    小铄小铭满屋子乱窜，跑来跑去兴奋异常。还非要抱着小锡看他的房间，素琴怕他把人摔了，索性用碎布和垫子铺了个篮子，把小锡搁里面，让他拎着跑。
    大的小的都乐的不行。
    到上午九点多的时候，第一锅饺子出锅，热气腾腾的大胖饺子，里面加了足足的馅料，林红霞特地买了虾仁煮熟了剁进馅里去，又鲜又香。
    吃完了饺子，收拾好厨房，第一波客就上门了。
    向宾带着李彩凤和赵建平，还有苗艳丽也过来了。
    素琴去厨房煮饺子，唐秀芸便带着几人各个屋子瞧瞧看看。
    苗艳丽眼中透着一股欣羡，嘴上却不停的说说叨叨。
    一会指着窗帘说太大了不好看，一会又说客厅里电视太小，坐远了都看不见，一会又问为啥不买仨卧室的，说俩卧室现在看着是挺好，等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够住。
    “等孩子长大了再换大房子呀”，小茜理所当然的道，“又不是一所房子就住一辈子了。”终于堵的她哑口无言，再不挑拣了。
    唐秀芸的父母是随后到的，赶上了跟赵建平他们一块吃饺子。
    来“添锅”的客人，都是先吃一顿饺子，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等下午再吃顿丰盛的席面。
    第一天来的大多是家里人，向南和唐秀芸的朋友同事早已给了礼金，全都定在后天一起去饭店请。
    一个上午，陆陆续续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向文说单位有事来不了，托人捎了礼金过来，本以为大伯一家就这样了，没想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李红过来了。
    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带了一块毛毯，据说还是进口的羊绒毯，赵建国特意让她带来，恭贺侄子乔迁之喜。
    是不是进口的不知道，但那毛毯的确不错，摸上去暖融融的，柔软舒适。
    小茜有点意外，大娘何时对自家如此大方了？
    家里缺了几味调料，大嫂和三嫂出去买了，小茜便张罗着要去给她煮饺子，李红连忙拦了：“我早上吃过了，快别忙活。”
    客人上门又随了礼，不吃饺子不合适，小茜到底还是去煮了一小碗，让李红意思意思吃两个。
    李红便也没拒绝，很给面子的吃了，她要接过碗去洗，李红躲了一下：“我去吧。”
    小铄又在房间里扯着嗓子喊“小姑”，小茜便也顾不上这边了。
    李红拿着碗去了厨房，林红霞已经开始忙活了，为下午的席面做准备。
    李红在水龙头那里洗好了碗，问林红霞：“这碗收在哪里。”
    “给我吧。”林红霞接过，李红便自然而然的看向料理台，“呵，菜真不少哟。”
    “是啊”，林红霞放好了碗，本想说让她去外面呆着聊天，李红却先一步开口，“这么多菜，我帮你打下手吧。”
    林红霞本来说不用，李红特别热情的一定要帮忙，林红霞便也由她了，心里还想着，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来赵家做宴，李红从没沾过手的，都是林红霞和李彩凤带着几个儿媳妇忙活，李彩凤今天在哄孙子顾不上，苗艳丽更不可能进厨房，现下就只林红霞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素琴秀芸她们呢？”李红一边洗菜一边问。
    “买东西去了。”林红霞随口道。
    “算来咱们三家，还是你最有福气，孩子个个有出息，往后就等着享福了。”李红幽幽道，“彩凤不提了，儿媳妇姑爷都不省心，我家那两个，哎……”
    “这算啥有出息”，林红霞谦虚道，“我听说向文不是也要分单位集资房了吗？”
    李红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向南买房子又怎么样，自家向文还马上要分房子了呢，买的哪有分的便宜，嘴上却道：“房子是快有了，不过他那个媳妇……不提也罢”，接着话锋一转，“我是放心不下明珠。”
    林红霞没说话，对赵明珠她还是不能泰然处之，而且听说赵明珠身子养好之后，李红到处给她说亲找人家，没一个成的，这时候她提起这个话题，林红霞大概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只听李红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明珠虽然如今身子好了，但她闹出的那些个荒唐事快要人尽皆知，明珠只比小茜大了半年，如今花儿一样的年纪，总不能一直不嫁人吧，她爸是个狠心的，说不管，我这个当妈的终归不能撂开手。”

 第355章 无语

    林红霞心里不想听，面上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应了一声，低头忙自己的。
    “我一个人认识的人终归有限，而且街坊四邻的……”李红顿了顿，接着道，“就是想求求你，帮着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年轻后生。”
    原是求林红霞帮忙说亲的。
    不说从前的那些是是非非，就算林红霞待赵明珠还跟原来一样，这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赵明珠的名声坏了，条件好的男方家肯定不乐意，条件太差，李红又看不上。
    她想了想，开口：“你也知道，赵家峪那一亩三分地藏不住啥秘密，明珠的事儿……”
    往下的话她没说，但意思不言而愈，赵明珠那点子破事，各家关起门来都当个笑话听，只不过明面上看着赵建业和赵建平的面子不谈论罢了。
    “我知道赵家峪不成”，李红马上道，“我是想着让你帮着在你娘家那头踅摸踅摸。”
    林红霞的娘家村子离得远，妹妹和父母相继去世后，那边就只剩下一些本家亲戚，林红霞已经很少回去了。
    “我都不走动了”，林红霞道，“哪里还认识什么年轻后生。”
    “那也总比我熟悉些”，李红坚持，“那离的远，咱们这的消息很难传过去，明珠要真嫁去了那边，也能有个安生日子过。”
    这不就是骗婚吗？让她做媒还瞒着男方家，到时候出了事，做媒的里外不是人。
    这大嫂子可真会打算，林红霞心中冷笑，刚要开口只听李红又道：“还有小茜在上京，我听说大城市开放，不太在乎那什么，能不能请小茜也帮着打听打听，遇上合适的……”
    “她一个学生，哪办的了这事？”林红霞冷脸打断对方，要不是顾念着向南乔迁之喜，她非发火不可，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告诉你。”
    李红满脸笑：“得嘞，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得了话，她也不说帮忙打下手了，摘完了手上一把豆角，拍拍屁股走人。
    小茜后脚进来，她刚喂小锡喝了一瓶奶粉哄睡着了，交待小铄不许去闹弟弟，这才来厨房帮忙。
    进来就看她妈脸色不大好，便问了句。
    “你那个好大娘……”林红霞冷哼一声，给小茜说了。
    “她也太…”小茜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了，怪不得今天来这么大方，“您真答应她了？”
    “我要不答应，她还想让你给赵明珠找对象呢”，林红霞恨恨道，随即压低了声音表示，“我就嘴上说说，谁爱给她闺女介绍对象啊。”
    听她这么说，小茜才放心了。
    大嫂和三嫂买完东西回来都到厨房帮忙，便把小茜赶了出来，让她吃糖唠嗑去。
    “我才不去”，小茜赖着不肯走，外面一屋子七大姑八大姨，逮着小茜就问她考研究生的事儿，那问题扯的，小茜有时候都不知道咋回答，还是在厨房里躲着舒服。
    下午三点多开饭，往上端菜的时候李彩凤也进来帮忙，悄声跟林红霞嘀咕说大嫂托她给赵明珠找对象。
    李红一向不怎么瞧得上这位三妯娌，如今竟也托到她身上，可见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但以李彩凤的精明，是决计不肯干这个事儿的。
    “这咋找，没法找，我可干不了”李彩凤撇着嘴道。
    在客厅摆了两大桌，还好新房子的客厅足够大，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直闹到五点多钟，客人们才陆续散了。
    接下来又是打扫收拾的功夫，客人都走了，便只剩下家里人。
    不同于赵家峪晚上灯泡的朦胧黄光，客厅的吸顶灯照出的是白光，整个客厅被照的更加宽敞明亮，如同白昼一般，赵家众人齐聚在沙发上，方才觉出楼房的好来，上厕所不用出门，自来水打开水龙头就有，冬天暖气还不用自己烧……更为向南住进这样好的房子里感到高兴。
    一家人说到十点多，赵建业和向东本来说要去向南单位宿舍住，林红霞没叫，天色太晚了，而且第一天住新房子，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最后，小茜和两个嫂子住了一间卧室，赵建业和林红霞住一间，带着小铭和小锡，向东向南睡沙发，小铄非要跟爸爸挤沙发睡，大人们也由他。
    第二日，全家又吃了一顿团圆饭，赵建业林红霞他们赶着下午的班车回去。
    小茜给顾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在家多住几天，顾湛这阵子正好忙，便也同意了。
    久违的在赵家峪的暑假，悠闲惬意，如今她也不需要各种折腾挣钱了，小书店被赵宝弟打理的很好，前阵子小茜直接给了她分红，往后要自己操心的就更少了，商铺再过几个月就能开张，但小茜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生意，不知道研究生学业忙不忙，大不了先租出去收租金。
    还有程叔的十五万，等回去就还给他……想着想着，小茜就靠在大杨树荫底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吵醒，一男一女的对话钻进耳朵。

 第356章 对话

    小茜靠坐的位置正好背着小路，夏天被草棵子和大杨树干挡着，下头的人要不刻意往这边看，是看不着她的。
    只听女人的声音说：“昨儿后晌听贵喜说他们添锅回来了，那一家子喜气洋洋的，还有赵小茜都说她考了什么研究生，可牛，她这个对象姓顾的好像挺有钱，这次回来她又带回来好几兜衣裳，贵儿说，小铄说了，摆了一炕呢。”
    小茜从上京带过两回旧衣裳，说是旧的，其实也都不坏，相反还质量很好，有的是过时顾湛不爱穿的，有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或者别人送的，大了小了的不合身，堆在家里占空间，丢了还可惜。
    小茜便说把衣裳带回来，给村里人分分。
    她们村大队每年都会分衣裳，棉衣、裤子、外套都有，不知道哪里捐的，政府统一划拨，每次都不够抢，小茜刚来那会，自家也去抢过，要是能抢上一件大衣，全家人都跟着高兴好几天，后来日子好了才不去抢了。
    但村子里其他人却不一样，小茜带回来的衣裳比村大队分的还好，每次村人都抢着要。
    她本不欲听人家的闲话，但是听见自己的名字，离开的脚步便顿住了。
    只听男人接着道：“真恁多？那，一会儿得想法儿给老太太说说，叫她把二哥叫过来，不能再叫他把衣裳都分给别人喽。”
    女人说：“光要衣裳不中，他们从县城回来还带了可多肉和糕点。”
    男人说：“只要老太太发话，他肯定不会只拿衣裳。”
    女人说：“可是咱这边好几家，咱家才能分多少？”
    男人说：“其实要是光咱们这几家，差不多就够了，小茜带回来的衣裳料子都好，可劲儿的穿也穿不烂。”
    女人说：“都是林红霞，光给别人，二哥也不管管她，要是我，早給她打一顿，看她还敢花哨不。”
    男人说：“没办法，二哥这么多年都没动过她一跟指头，啥事都跟她商量，上回那事没成，不就是她在中间几搅和吗。”
    小茜几乎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她忍着怒意，继续听。
    女人说：“真不知道她有啥好，二哥啥事都顺着她，就说那些衣裳，咱这么多本家呢，她不可着家里人分，还非要让外人捡了便宜，谁去她都给，真是不知里外人。”
    男人说：“就是的，我都不能想，越想越生气，赵建业是咱家这一支的，凭啥带着赵宝弟出去这好事落不到咱头上，就应该是咱家今喜的，要是上回金喜跟着出去了，说不准也能找个顾湛那样的女婿。”
    “肯定能，上京有钱人那么多，咱金喜模样又俊，凭啥？……啊，啊呵呵，那个，小茜？你，你咋在这呢？”
    小茜居高临下看着二表叔夫妇，嘴角带笑：“我在这午睡，一对苍蝇嗡嗡嗡的给我吵醒了。”
    女人眼神闪烁，不敢看小茜。
    二表叔虽然被骂苍蝇心里不大舒服，但他理亏又心虚，尴尬地笑笑：“那啥，小茜，不是，其实是，那个你表婶儿我俩其实就是……”
    “别，”小茜皮笑肉不笑，“别攀亲，我没你们这么下作的亲戚。”
    “你咋说话呢？谁下作？”二表叔忽然拿出长辈的气势叫了起来，“你表婶儿俺俩就是随便说了几句，你就敢这样骂长辈？”
    小茜冷笑一声，咬着牙说：“长辈，你配吗？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往后别说衣裳，一根线头你们都别想在我家捞着。”
    真是送东西还送出不是来了，让他们在背后这么议论林红霞，小茜都想动手打人了。
    她说完，再也不想见这两人难看的嘴脸，转身欲走。
    女人听她说往后啥也不给了，这下子急了，不管不顾就上前去，想要拉扯住小茜。
    小茜一甩胳膊，猛的把人挥开，女人本就站在坡上，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
    女人“呕”地一声嚎了起来：“你敢打我？你敢打长辈？我要去你爸那告你！”
    小茜火气上来，也不说自己没打人：“你去啊！你现在就去，说说我为啥打你，看我爸是说你还是说我？”
    “反正你打人就不对”，女人似乎终于找到了理由，骂骂咧咧的就是不起来。
    小茜懒得理她，转身就走了。
    身后听见二表叔在那嘀咕：“还是大学生呢，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念那么多书有啥用，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被她妈给教坏的，一样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小茜本来都走出去老远了，听见这句又返回来，冷冷的盯着女人的眼睛警告：“你再说我妈一句试试？”
    女人被她阴森的表情给吓住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没敢再发出声。

 第357章 黑枣

    小茜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听到院子里的热闹，不时有笑声传来。
    走进一看，原来是大姐小芬回来了，还有大姐夫陶洪亮。
    陶洪亮如今对他们家的态度跟小茜第一次见他时比简直是两级反转，现在他不只不反对小芬回娘家了，还每次都会陪着她回来，小芬给娘家买什么东西，他也不像原先似的斤斤计较。
    小芬见小茜回来很高兴，两人好久没见过了，拉着她说了许多话。
    又问她上京的情况，还有顾湛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忙，实在抽不开身”小茜道。
    “听说他在上京也是搞建筑房地产呢？”陶洪亮闻言插嘴问。
    小茜点了点头。
    “那一年能挣不少钱吧”，陶洪亮道，前两年他跟着三姐夫跑运输，现在也不大成了，挣钱还得靠盖楼。
    “他才刚开始做，我也不大清楚。”小茜说。
    “肯定挣钱”，陶洪亮却是笃定，“我听向宾说他们老板一年刨除各种开销还能挣百十来万呢，在上京肯定更挣钱啊。”
    “百来万啊！”小芬也是头次听他说起，很是震惊，“咱一辈子也挣不来恁多钱。”
    仿佛为了寻求认同，陶洪亮又转向小菊：“你说是吧。”
    小菊那日带着欣欣去给向南“添锅”，之后便跟李彩凤一起回了赵家峪，一直没走。
    她闻言摇摇头：“我不知道，没听四哥说过。”
    陶洪亮轻轻切了声，似不满小菊的回答，想了想又道：“那啥，小茜，你女婿那有我能干的活不？”
    小茜问：“大姐夫是看我四哥干建筑挣钱了，也想跟着干吧？”
    陶洪亮被她说破了心思，嘿嘿一笑，大方的承认：“可不是嘛，挣钱的活谁不想干。”
    小茜想了一下，说：“有，不过我不建议你干。”
    “为啥？”
    小茜就跟他们分析一番，承远看似是一个小县城，但日常花销也低，若是跟向宾似的，在家附近找个活干，虽然挣的少点，但相比上京而言花销也少，而且没有路上来来回回的花销，而且能够照顾家，照顾家里的庄稼，这点非常重要。
    “所以大姐夫要想干建筑，不如直接在本地找。”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
    而事实是，小茜看多了出去后被乱花迷眼的男人，也不离婚，自己在外面找个女人鬼混，哄着妻子在家里替他们照顾老人孩子，她可不想让大姐冒这个险，虽然陶洪亮一直对大姐很好，但万一呢？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说话间，素琴端了个盆子过来，里面是配了很多辣椒角和花椒、八角的花生和青灿灿的嫩豌豆，让大家吃。
    “花生毛豆？”小茜惊喜，拿起一个花生尝了尝，很入味，“大嫂是你做的？”
    “你抓一把吃。”素琴把盆伸到小茜跟前，“不是我做的，这是美花之前送过来的，她自己弄得。”
    小茜又尝了毛豆，真是不错，连声夸赞：“这手艺可以拿出去卖了。”
    素琴一边给大家分，一边搭话：“去集市上卖两回了已经，挺受欢迎的。”
    小茜一边吃一边咂摸嘴：“美花姐可真行哈。”
    “谁说不是呢”，素琴感慨，“她现在一边带孩子一边做花生毛豆，碰上大集就出去摆摊，已经能贴补家用了。”
    谁能想到当初被到处嫌弃的薛美花，不只跟赵小宝生了孩子，还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起来了。
    本来在一旁玩闹的几个孩子见到好吃的，纷纷跑过来，素琴让他们在小板凳上坐好，自己一个个给他们分。
    小孩子们伸着小手，一个个肉乎乎的可爱。
    欣欣正好坐在小茜旁边，她伸手的时候，小茜“咦”了一声，见小姑娘中指的指节下面好大一块黑斑，凑近细看，是伤口结了痂，凹下去一块，跟少了一块肉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小茜直接问。
    小姑娘把手往回缩了缩，似乎有些害怕。
    小菊帮她接过花生毛豆，一边一粒粒剥给女儿吃，一边叹了口气说：“叫张志建给咬的。”
    张志建是张宝利堂哥家的孩子，前阵子向宾去看小菊，看路边的黑枣不错，就买了点想着给孩子吃。
    去的时候正好张宝利堂哥一家也在，张志建比欣欣大两岁，是个小霸王，但凡要什么大人不给的，房顶都能给你哭翻，家里父母爷爷奶奶也都一味惯着。
    他见了黑枣便要吃，向宾自然是给他抓了一把，让他慢慢吃别噎着，就去跟小菊说话了，任凭两个孩子在旁边玩也没管。
    谁知没一会就听见欣欣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大人们连忙过去查看，就见张志建半个身子趴在桌沿，怀里捂着什么东西，欣欣的一只胳膊伸在他怀里，手指头被那小子狠狠咬在嘴里。
    大人们赶紧上前，要把两个孩子拉开，张志建还死咬着不肯松口，给欣欣疼的险些没哭撅过去。
    终于把俩孩子拉开，才看清张志建怀里捂着的是向宾买的那一整袋黑枣，张志建被他爸抱在怀里还在叫嚣：“我的枣！我的！不给她吃！抢咬死你！”

 第358章 打人啦

    欣欣的手当时就冒血了，恨不得被咬掉一块肉。
    小菊心疼的直哭，张志建的父母见都给人孩子手咬出血了，也不好干看着，只不痛不痒的训斥自家孩子几句。
    堂哥一家是张宝利请来的，他有事求人家，这才请到家里来，见状便说：“小孩子打闹，没事没事。”想着大事化小囫囵过去算了。
    向宾哪里肯呢，他当即一嗓子就给张宝利吼回去了：“这叫没事？你给我说这叫没事？”孩子的手眼见着肿起来了，还殷殷渗着血，“张宝利，欣欣好歹是你的亲闺女，你咋就这么狠心，你还是人不是？”
    张宝利也是有点心虚，但当着众人的面被这样吼，他面子上过不去，便呵斥小菊：“你还哭啥，带孩子下去裹裹。”
    “是啊，家里有创可贴没有？给欣欣粘上吧。”张宝利的堂嫂见状也道。
    小菊擦了擦眼泪，欲要起身，被向宾一把扯回来，他弯身抱起欣欣：“走，去医院！”
    走到门口又冲屋里几个人恶狠狠道：“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们！”
    向宾带着欣欣去了县医院，医生给消毒包扎，还打了消炎药，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张宝利终于来了，看欣欣手肿的像馒头，也不大好受。
    结了账单回家，又嫌弃花的多了，而且求堂哥的事儿最终没谈成，便埋怨起小菊母女来。
    所以给向南“添锅”之后，她就没回去。
    小茜轻轻摸摸欣欣的手指，问：“还疼吗？”
    小孩嘴巴里塞着青豆，鼓鼓的一动一动，摇摇头也不说话。
    小茜摸摸她的小头发，多好的孩子，偏托生到了那样一户人家，她还这么小，以后的十数年，不知还要经历怎样的童年和青春。
    “那个狠心的爹。”素琴也是头回听说，恨恨道。
    话音未落，就听西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喊声，虽然断断续续，却又大致能听出是在喊冤叫屈：“……哎呦，我可是不能活啦……打死啦……做主啊……没法儿活啦……”
    小茜垂眸，心道：这么快就来了？这是生怕自家把给衣裳给别人吧？
    二表叔闺女来了，被两个本家的媳妇搀扶着，一副快要哭断气的模样，他们身后还跟着二表叔和一大堆姓赵的八竿子打的着或者打不着的亲戚。
    小茜百般好奇，在现代，大家都有手机还经常彼此联系不上呢，村子里的人是怎么在连个喇叭都没有的情况下做到信息的光速传播的？
    赵建业家今儿简直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金喜瘫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她妈被亲亲侄女给打得快不行了，现在在家里躺着倒气呢，她们穷苦人家啥也不懂，惹不起城里回来的大学生，只好来找赵建业来给主持个公道。
    小铄听得莫名其妙，问他妈：“她的意思是，我小姑打她妈了？我小姑恁瘦咋能打得过她妈？”
    向东迅速把小茜拽进屋里问情况，小芬小菊也跟着进来了。
    小茜很无奈地一摊手，把自己偷听到二表叔两口子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反正她今天是铁了心要把二表叔这个带着头吸血还反咬一口的白眼狼给剔除出自己家的亲戚名单，如果捎带着再除掉两个更好。
    向东听完，拍拍小茜：“你先在屋里别出去，等咱爸回来再说，我跟你大嫂去会会这几个腌臜货。”
    小芬气得直发抖：“这都是啥人呐？二伯二娘贴补了他们多少，这还给惯出仇来了？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他们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咱大哥是男的不好动手，我跟大嫂一起上，非撕了那个祸事精的嘴不可。”
    小茜赶紧拉着：“大姐你别去，你出了门的闺女，他们要是……”
    小芬一甩手：“我就是出了门的闺女，打她照样疼，我平常离咱家几十里，有本事叫她去我婆家找我闹，看你大姐夫不大嘴巴子扇她。”
    “姐，我也跟你去。”小菊把欣欣交给小茜，跟着小芬后头跑出去了。
    小铄也跟着跑了出去：“我去看着小姑，及时给你报信。”
    院子里。
    向东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最大的那个树疙瘩上坐了下来。
    素琴用尊敬但却明显带着不高兴的语气对二表叔说：“叔儿，您带着这么一大帮人，不明不白的跑到我们家哭成这样，你觉着合适不合适？”
    终于有人接话了，金喜一下就坐直不哭了，但说话时却努力地带着哭腔：“我妈都快叫你家妹子打死了，哭两下都不中？”
    “我妹子？”素琴十分惊讶，“你可别胡说了，咱大队，不，咱县里乡里，谁不知我家妹妹是名牌大学毕业，最最懂事讲道理的人，我妹平常回来，见了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她今儿咋好好的就跑你家去打你妈了？”
    金喜父女俩看着素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359章 吵架

    二表叔只要说小茜没有跑到他家打人，那素琴接下来肯定要问‘小茜在哪儿、为啥打的人’，他和媳妇说的那些话实在拿不到人前。
    而且，他们也就是在背后嘀咕嘀咕，当着面是绝对不敢惹的，二表叔打定主意坚决不能把今天关于林红霞的那些话说出来。
    盯着素琴看了几秒钟，金喜忽然又拍着地哭天抢地嚎了起来：“哎哟！没天理喽！我妈叫人打的下不了炕了，可咋整啊！”
    二表叔也紧跟着嚎：“当小辈的打长辈，我这个当叔的还得叫侄媳妇当贼问啊？谁叫我家没有个大学生，没有个搁公安局当官的，就这样叫人欺负呀……”
    这是没有理，开始耍无赖倚老卖老了。
    素琴冷笑一声，变了脸：“二表叔，我叫您一声二表叔，您就真当是我们家亲戚了？不过都是姓了一个姓在一块住着，往上数五代都不是一个坟头，又充的是哪门子长辈？只不过是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给你们个好脸，现在却拿着这，就把自己当成个正神，想端着辈分来拿捏我家不是？”
    二表叔一下子愣住了，连哭毫的金喜也没了声，一群人愣怔地看着素琴。这话要是换成唐秀芸或者年轻媳妇儿说，那肯定得被这些本家怼，但素琴嫁给向东这么多年，为老赵家开支散叶，对那些个亲戚本家的关系早摸的透透的。
    而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这些年随着赵建业家的崛起，他们大家理所当然的跟着占了太多便宜，早忘了这一点。
    素琴斜睨着金喜，厌恶地说：“你再敢嚎一声，信不信我叫人给你扔坝台儿底下去？”
    “你敢。”对方一抹脸不哭了，瞪着素琴，“就算不是亲戚，你家妹子打我妈，你也得赔。”
    “赔？”素琴冷笑，“你随便诬赖一下我家就得赔，法院是你家开的？你说我妹子打了你妈，证人呢？你给我叫来，叫我问问他，我妹子好好的，为啥去你家打人？”
    “别管为啥，她就是打了，反正就是打了……我妈脚脖子肿了到现在都走不了道儿。”这简直是泼妇们的绝技，不说证据，不说道理，就闹。
    素琴刚要喊人，小芬就从屋里跑出来，后头还跟着小菊，她俩二话不说，走到金喜身边撸胳膊挽袖子，大声道：“大嫂，这种人甭跟她废话，看我俩直接给她扔出去。”
    俩人平日里都不是泼辣的，可遇到对方这种不要脸的，便只能以牙还牙。
    金喜连连后退，边退还边嘴里不干不净地吆喝着骂：“你俩嫁出去的闺女，搁这儿算啥东西，小心我以后叫你们都进不了赵家峪的村口。”
    小芬和小菊一人拉着她一条胳膊就往外拖：“你试试，看你有那本事没。”
    小菊还道：“我俩是嫁出去的咋了？不像你一把年纪还没人要！嫁不出去！”
    金喜的泼辣是出了名的，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敬而远之。
    跟着过来的几个媳妇伸手拉扯小芬和小菊：“哎呀，这是我们老赵家的事儿，你俩出了门子的闺女管啥？”
    素琴及时开口：“五婶，八娘，你们跟谁是自个儿家？”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素琴呀，咱自个儿家这一点事，就别叫外人插手了，要不叫村里人笑话。”
    素琴笑了：“谁是外人？小芬和小菊是我亲三叔的亲闺女，您一句话就成外人了？”素琴刻意加重了一个“亲”字，又指着二表叔父女道，“他俩闹上门来诬赖我妹子，我原想着，外人帮不帮的，本家亲戚总会说句公道话，现在看来，呵呵……”
    两个女人也变了脸色，同时端起了长辈架势，看向向东：“向东，咱家是没一点规矩了不是？你就看着她一个女人家搁这儿对着长辈说三道四？”
    小铄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忽然插嘴：“我妈是女的咋了？你俩不是女的？”
    向东冷冷瞥了那俩人一眼，拉过小铄不叫他插嘴：“五婶八娘，你们说的规矩是啥？随便谁都能拉扯个长辈的名头来我们家讹一把，我们还得陪着笑脸认？你们把我家当成啥了？随便谁都能啃一口咬一口的肥羊？”
    两个女人一看向东也不给她们脸，有点不知所措，可还得硬撑着：“你看你这孩子说的都是啥？咱不是一家人么，就算你二表叔表婶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你当晚辈的……”
    “我没这毛病”向东一句话打断了她，“别人做事不妥当我赔礼认错？再说，刚才素琴说的挺清楚了，啥二表叔啊，我们家可不认，你们要是跟他自己家，那肯定跟我家就不是。”
    他说着忽然扭头，对着屋子喊小茜：“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分东西么，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去呢？”
    小茜瞬间领会大哥的意思，嘴里“哦哦”着往堂屋跑：“忘了忘了，我马上去。小铄，来帮小姑收拾一下。”
    一大袋子各种旧衣裳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有一些糕饼果子是给老太太的。
    收拾的时候，小茜故意把装衣服的包扣拉松，然后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绊了一下，里头的衣裳哗啦啦散落一地。

 第360章 转变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一片花花绿绿。
    同村的赵长顺本站在人群边上看热闹，一件羽绒服掉出来后弹开，盖在了他的脚面上。
    小茜急忙放下篮子，准备蹲下身拣衣裳，看到赵长顺的眼神，便笑着说：“三大爷，您想要这件羽绒服？”
    赵长顺笑呵呵地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小茜拿起羽绒服塞到他怀里：“给，您个儿高，这个穿上应该差不多，哎，正好还有两件毛衣，冬天配羽绒服穿最合适，您也拿着吧。”
    素琴和小芬小菊都走了过来，素琴把一件皮夹克塞进一个半大小子怀里：“这个你穿着正好，给，看看还有啥你妈你爸穿着合适的不，自个儿拿吧。”
    这是村里赤脚医生的孙子，不爱学习，小学毕业后，就开始跟着家里人学点粗浅的医学知识。
    素琴一下子给他拿了四五件，又开始给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找合适的。
    一大包衣服，转眼间就没了。
    小茜如释重负地说：“正好，背着跑大老远的累死累活，最后还不落好，干脆以后我回来都不带这些东西了。”
    说完，也不管二表叔他们的反应，一手拎着一篮子糕点吃食，一手牵着小铄高高兴兴的走了。
    转过拐角的那个坡，小茜老远就看到仨人，赵建业和赵建平在几乎趴到地上的一根树枝上坐着，向南站在他俩面前好像在说话。
    小茜提着篮子跑过去：“三哥你咋回来了？”
    向南看见她招招手：“过来。”
    小茜跑过去还没站稳，赵建业就问：“金喜咋不哭咧？”
    向南刚才就到家了，没进家门见大门口闹哄哄的看了一会，明白是咋回事，就出来找赵建业了。
    “我可没打她妈”，小茜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赵建业先前虽不知道前因，但对方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小茜。
    向南听她故意把衣裳洒了当场分光，呵呵直笑：“这下咱那几个本家叔伯就都高兴了，大家都一样，啥没有。”
    赵建业也笑了，推推向南：“去跟小茜一块给你奶送吃的去吧，老太太应该也听到动静了，别叫她说小茜。”
    向南拍拍手：“奶奶虽然偏心，可还分得清里外人。”
    小茜和向南一块去三叔家，路过自家门口远远的瞧过去，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偏僻困顿的地方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屁大点事儿就能掀起三丈高的围观热情。
    两人没理会这些人，径直往三叔家去。
    老太太正躺在一张竹椅里闭目养神，手边小桌子上还摆着一碟小蛋糕。
    小蛋糕是上次小茜回来带的，老太太爱吃甜食，牙口却不大好，酥脆的点心她吃不了，原先最爱吃的就是大街上打的鸡蛋糕，自己带面粉和鸡蛋过去，一块钱一斤。
    小茜买的这个不是大街上打的，一个个做的豆腐块一样，雪白雪白的，松软喧腾，一口下去还有股子奶香味，比那鸡蛋糕不知好吃多少倍。
    李彩凤先看见仨人，笑着喊了句：“小茜来了，向南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不久。”向南道，见老太太睁开眼睛欲起身，便上前搀扶，“奶奶，我们来看看你。”
    “奶奶。”小茜也叫了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来了”，老太太应了句，“又给我带东西干啥，我一个老太太，哪吃的了这么多。”
    “都是小茜从上京带回来的”，向呵呵笑。
    小铄跑上前掀开篮子，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卤得金丝油黄的鸡：“太奶，我小姑给您买的鸡可好吃可好啦！我给您撕一截尝尝？”
    老太太来不及回答，小铄就撕了一小条下来，递到老人嘴边。
    老太太抿着牙含进去，笑眯了眼。
    小铄是她的头一个重孙子，这些年老太太疼他倒是真的，虽说现在向文也有了儿子，但长年见不着，她想疼也找不着人。
    “好吃不？”小铄翘着两根油汪汪的小指头问。
    “香。”老太太砸吧砸吧嘴，确实好吃。
    “我给撕了装盘子里吧。”李彩凤走过来道。
    向南拍拍小铄，孩子便把鸡递了过去，自个也屁颠屁颠的跟进了厨房。
    老太太嘴里还留着余味儿，是真好吃，俩家离得这么近，赵建业家门口的动静她不可能听不见，但她却一句话没问，反倒问起小茜在上京的情况，婆家好不好啊，钱够不够花之类，一问一答之间倒是上慈下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茜也说不清楚，奶奶对她的态度慢慢转变了。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为啥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直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方恍然大悟，然而老太太却慢慢变了，慈祥和蔼，每次见她也多有关心。
    赵明珠的事儿没人明着跟她说，但老太太耳聪目明，想必早就知道了，人前人后，再没提过她这个亲亲大孙女。
    反观小茜，每次回来都想着她，给她送着送那，人的心再偏，也终有看清的时候。

 第361章 看清

    这边兄妹俩在老太太跟前尽孝的时候，赵建业也已经回到了家。
    意外分到了衣服的人都欣喜若狂地走了，但还有十几个没分到衣服，家又离得相对比较近的在继续看热闹。
    赵建业没理会众人的眼光，走到坡口时，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被小芬小菊联手给拖到矮墙边的金喜，以及不甘地站在她身边的几个来闹事的本家。
    素琴正坐在坡口东边的矮墙上和几个打算耍赖到底的本家对峙，看到赵建业回来马上站了起来。
    “你妈呢？”赵建业问。
    素琴狠狠地剜了那群本家一眼，然后马上换成十分小心的样子说：“他们又哭又嚎的来咱家闹，我妈被气的心口疼，上不来气儿，回屋躺着呢。”
    赵建业的脸瞬间铁青，他一边大步往屋里走，一边说：“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向东，你就给我把这一群喂不熟的东西腿打断了扔出去。”
    向东应着声过来，冷冷地站在一群本家的对面，挡住了他们去追赵建业的步伐：“我妈被气的都躺那儿了，你们还想咋着？”
    赵老五此时后悔得想死，他自认为自己是本家兄弟里跟赵建业关系最好的，他看不惯二表兄和二表嫂贪心不足的做法，所以虽然论亲疏关系更近，却很少沾惹他们，他还特意和老婆以及孩子们说过，少和金喜贵喜混一块，免得学成那种白眼狼，老婆孩子也很听他的。
    可今天，他老婆不知被金喜和二表兄灌了啥迷魂汤，不但自己要跟着过来，还非要让他一起来。
    他当时听说两口子不过说了点私话就被赵小茜打了，把金喜她妈打的下不了床，脑子一热，就也跟着过来了。
    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二表兄两口子只要提起赵建业一家就嫉妒得眼发绿，尤其提到林红霞，更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怎么可能就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私房话？
    而小茜，别说是个大学生，一贯的心善友爱，从小到大到除了跟她姐赵小菊闹的那一场，何时见她打过人？而且就算她真的动手，以二表嫂那体型，再看小茜那瘦条条，真能给她打的起不来床？
    可是，现在想明白好像已经晚了，不但向东、素琴和孩子们对他们几个横眉冷对，就连以往再生气也对本家人客客气气的赵建业，今天也寒了脸，当面就给他们下不来台。
    赵老五很想拉着他老婆赶紧走，可他又知道不能走，他感觉到，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他们和赵建业一家以后想再亲近起来就没可能了。
    干咳了两声，赵老五给自己鼓了鼓勇气，然后对向东说：“向东，那个，你能不能去把你爸你妈叫出来一下，我想跟他们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提前没问清楚……”
    素琴腾腾几步走到向东旁边，替丈夫接过了话：“您连啥事儿都不清楚，就能来我家闹成这样，叫这么多人看着丢人，还有啥可解释的？”
    向东说：“我不用叫，我妈难受成那样，我爸肯定不会出来，再说了，今儿这事也没啥可解释的，不就是我们家好多管闲事，结果给自己个惹了一身不是么，我们以后不管就是了。”
    赵八爷挤了过来：“你这孩子，咋这样说话呢？啥叫闲事？咱是自己家兄弟，你们兄妹搁外头出息了有钱了，帮补一下本家不是应该的么，就因为你二表叔和表妹今儿哭了两声，你们以后就不管了？”
    赵老五脸涨得通红，对着赵八爷吼：“你可拉倒吧，不是你跟二表兄这俩搅屎棍，哪儿会有今儿这事，到这当儿了你还说这话，你到底有脸没有？”
    赵八爷仗着自己年纪大点，理直气壮地回：“我咋没脸了？我是他伯，他有本事了，贴补我一点会咋着？再说了，当初小茜掉水里住院的时候，要不是咱借钱给他们治病，他家会有今天？”
    当初小茜落水住院，赵建业饶处借钱，或许其中有赵八爷的块八毛，可也早已还清了，这么多年的照应帮衬，难道还不够吗？向东和素琴刚要开口反驳，却见赵老五忽然回身，拉过他媳妇就走：“走走走，回家做饭了。”
    他老婆很想往回撑：“不是，咋这就走了？这不是还没说出个啥吗？”
    赵老五一把把他媳妇推得差点坐地上：“糊涂娘儿们，你还想说出个啥？老二一家欠你钱啊还是欠你粮食？你叫人家跟你说啥？”
    “不是，”他媳妇儿居然也不生气，还在辩白，“就算刚才咱们闹的有点不对，但那么多好衣裳，咱自己家里人都在这儿呢，他们就给外人……”
    赵老五气得狠了，反倒不吼了，而是指着他媳妇的鼻子，带着点笑说：“行，那你去跟人家说吧，就说人家欠你可多好衣裳，要是今儿不给，你就吊死在人家家里，去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媳妇犹豫着两边看了几回，最终还是跑着去追自己男人了。

 第362章 里外人

    赵八爷看赵老五两口子走了，有点不耐烦，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娘的。”
    素琴一下就不干了：“你骂谁呢？你骂谁呢？我家谁咋着你了你当着面就这么骂？”
    赵八爷愣住了，在这里，男人说话带口头语再正常不过，可如果对方是儿媳妇，那就不一样了。
    素琴不是他家的儿媳妇，但她是侄媳妇，在这里，赵八爷对素琴来说，也相当于半个公公的身份，公公骂儿媳妇，那是非常招人诟病的，何况素琴还是赵建业家的人，赵建业家可没有打骂女人的习惯，赵八爷对着素琴说脏话，毛病可就大了。
    “我，我……我不是，其实我是……我……”赵八爷结结巴巴想解释，可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他媳妇却忽然炸起膀子，冲着素琴就过来了：“你咋恁厉害咧？那是你伯，是你俩的长辈，别说就是个口头语，他就是真骂你两句，打你两巴掌，也不犯法。”
    她话音未落，向东突然伸手，抓住赵八爷的衣领子连拎带拖，一口气就给拖到了坡底下，对方全程都没能反应过来。
    向东把人推到路边一棵半大的歪脖树上，对着八娘就吼了一句：“滚。”
    对方被唬的猛一哆嗦，愣了两秒之后，抬起两条胳膊就打算哭嚎，还没发出声，小芬小菊和素琴一起上手，几乎是把她给抬到了坡下。
    小芬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敢嚎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敢扇你。”
    素琴给人的印象一向贤惠温柔，但她却也懂得人善被欺的道理，她冷笑着对这个所谓的八娘说：“别想着你是啥长辈，只要你豁出不要脸，耍泼，我家就没法儿了，都豁出去，咱看谁怕谁？”
    她看着坐在地上怨毒地瞪着她的女人，嫌恶地拍了拍手，好像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我爸我妈心太软，叫你们赖上这么多年，到我这儿，好说好商量我还将就考虑一下，想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欺负我们？我呸……”
    三叔家。
    老太太年纪大了，本吃不了多少，可他旁边地上，光各种骨头就扔了一堆儿，都是他吃一两口，就被小铄帮着解决的，他也不光自己吃，拿着喂这个喂那个的，连李彩凤都被他喂着吃了好几口。
    向南也乐呵呵的，劝老太太多尝尝，说她觉得哪样好吃，下回来还让小茜给买。
    都是上京百年老店的东西，在承远买不到。
    等暑热消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向南站了起来，说该回去了。
    小茜便也跟着起身，老太太对向南招了招手。
    向南过去抓住老人一只手：“奶奶。”
    老太太说：“回去跟你爸你妈说，自个儿的日子自个儿过，谁也不欠谁的，不用叫别人用祖宗啊辈分啊给压住，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因为同宗，因为人家比自个儿有本事，就腆着脸理直气壮觉得人家该养活自个儿的。”
    老太太用力握了握向南的手，又摸摸小铄的脑门：“你们才是我的亲儿孙们，咱不欠他们的，你们兄妹几个有本事，贴补了这么多年，要欠也是他们欠咱的，更不用说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用搭理他们。”
    向南给小茜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又对着老太太点点头：“奶奶我知道了，您放心吧。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赶明儿再来看你。”
    老太太摆摆手，再没说什么。
    兄妹俩带着小铄往回走，刚出了三叔家大门口，一个年轻媳妇、怀里抱着个娃娃的女人追了过来：“那个，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小茜打我妈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这是二表叔的儿媳妇，金贵的媳妇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说起来这事也是村里人的一个谈资，本来金贵那德行，没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偏金贵自己神通广大，不知怎么骗了这个女人回来，家里人发现的时候，这女的已经怀孕了，只得让两人结婚。
    女人有些木讷胆小，金贵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这会抱着个孩子跑到赵奶奶家门口拦人，无非还是不甘心罢了。
    她一个女的，抱着个孩子，真撒起泼来，伤着哪了谁也说不清。
    向南转身，看着对方，和颜悦色地说：“虽然我是公安局的，可这事不归我管，你要找公道，可以去找证据告她，知道吗？”
    他指指小茜。
    小茜也是一派淡然：“回去跟你家里人说，要是觉得自个委屈吃亏了，就去法院公安局告我，我等着。”
    说完，再也不看她，拉起小铄径直离开。
    快要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正骂骂咧咧往回走的赵八爷夫妇。
    四个人错身而过时，谁也没跟谁说话。
    赵八爷夫妻一脸不忿，向南和小茜却继续说自己的话，连声音大小都没有一点改变。
    自家院子外还站着四五个人，嘻嘻哈哈看着他们家的热闹。
    两个人走过去，发现金喜横躺在墙根地上，她旁边，胖小铭一手拎着根柳条，一手拿着棒棒糖，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在说话：“我家都该吃饭了，你咋还不走咧？你那么坏，好骂人，还好讹人，反正我是不会叫你吃我家饭的。”
    向南小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63章 道理

    小茜捏了捏小铄的手，孩子立刻会意，跑过去抱起小铭：“弟弟，咱不跟坏人说话，走跟哥哥回家吃饭饭。”
    林红霞一点事没有，见小茜和向南回来了，就起身去炒菜。
    小茜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听她问：“你究竟打金喜她妈了没有？”
    “就在坡上的时候，她要拽我我甩了一下，她没站稳坐了个屁股蹲。”小茜道。
    林红霞点点头，炒菜下锅，在满屋飘香中回了一句：“甭搭理他们，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吃完饭，小芬过来，说金喜父女俩已经走了。
    估计是饿得受不了了，再加上赵家屋子里传出来的饭菜香味儿，这才给刺激的走了。
    “听看热闹的人说，二表叔临走还对着咱家大门口使劲吐了两口唾沫。”小芬恨恨道。
    小茜几个气得捋起袖子就想杀上门去找人算账，讹人不成，还真把自己当苦主了？
    林红霞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既然走了就算了，其实都是叫穷给闹的。”
    赵建业在旁边说：“是啊，仓廪实而知礼节，要是自己家殷实富足，没人想去讹别人家几件旧衣裳。”
    小芬说：“道理是这样二伯，自己家里穷，接受别人接济改善一下自家生活条件确实不算错，可像二表叔、八伯他们这样的，一回没占到便宜就觉得吃了大亏，就觉得别人家欠了他们，还敢理直气壮地打上门来兴师问罪，那就不是知不知礼节，他们是贪得无厌，还白眼狼。”
    “随便他们贪吧，反正咱家以后跟他们没关系了。”向东道。
    赵建业看着大门口的方向沉默片刻，点点头：“以后，小茜拿回来的衣裳就给你们建军叔吧，其他的咱不管了。”
    若论亲戚，赵建军跟他们家才真的是亲戚呢，他还是大队书记，不管是自家要了还是由大队分给村民都行，没人再敢挑赵建业家的理。
    素琴高兴得站了起来：“中，剩下那两包衣裳，我就挑着合适的给建军叔送去，前儿向福媳妇儿还说，让我给她留一件大棉袄呢。”
    林红霞点点头，摩挲着小茜的手说：“你跟小茜看着办，要不行就把向福媳妇叫来，让她先挑好了再送过去。”
    向福是赵建军的儿子，结婚之后自己在旁边盖了房子，不跟父母住在一块。
    小茜往回带衣服时就用心挑了一下，剩下的这两包衣裳更好，其中相当一部分是顾语给的，她一年回不了两趟家，每次来买好多衣裳都来不及穿两回，淘汰下来的衣裳全都是名牌，即便不穿了也都打理保存得很好，只是款式过时了点，或者只是颜色不喜欢。
    这些衣裳感觉都跟新的差不多，款式在承远这个小县城也妥妥的能引领时尚。
    其中两件就叫小芬看上了，问她能不能要。
    自家人要自然没有不给的，小茜让她随便挑，小芬都有点挑花眼了，哪件都觉得好。
    不过她最终只拿了两件羽绒服和两件毛衫，一件长款风衣。
    林红霞帮着素琴小茜整理剩下的衣裳，笑着开口：“小芬，你妹子拿这些衣裳回来是好心，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她的好心对别人未必合适。”
    她看见小芬挑的两件羊毛衫都是男式的，猜测应该是给陶洪亮穿：“要是不待见这些衣裳，千万别勉强，看着再好，到底是别人穿过的旧的。”林红霞主要怕陶洪亮有啥想法。
    “咋会勉强呢？人家这旧衣裳比咱在县城买的新衣裳还好。”小芬说。
    林红霞依然笑着道：“那是你现在觉得，有朝一日发达了，没准儿就会觉得曾经穿过别人的旧衣裳是一种屈辱呢。”
    小茜没说话，她明白林红霞的意思：如果是那样，今天主动送旧衣裳的她们现在给予人家的关心，在人家心里也就变成了侮辱。
    “还有这样的人呢？”小芬道：“这样的人跟二表叔他们有啥区别，以后有钱不稀罕了，可当初没钱要冻死的时候，可是指着人家的衣裳熬过来的呀。”
    的确如此，二表叔他们如果以后不发达，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日子好得过了点，他们最多也就是背后说当初给他们旧衣裳的人并不是真心对他们好，只是旧东西没地方扔了，正好打发给他们，不承情罢了。
    如果真正发达了，他们会完全忘记现在自己的处境，忘记他们现在对这些旧衣物的渴求，而把今天视为屈辱，视为污点，而送旧衣物给他们的赵家就是罪魁祸首，他们会比从来没得到过这些衣裳的人还仇视赵家。
    当然，如果赵家和那些人一直保持现在的差距，他们会是相反的态度，赵家今天对他们的接济，会成为他们向其他人炫耀和赵家是通世交好的佐证。
    不过，这些话谁都没有说。
    小芬也反应过来了，二伯一家是被白眼狼们给弄得害怕了，怕陶洪亮也跟个白眼狼一样，她马上说：“放心吧二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要是敢嫌弃，看我不大巴掌抽他。人要是活的恁没良心，还不如畜生呢，猪狗也不会长大了就去对着养他们的人反咬一口。”
    素琴拍拍林红霞的手背说：“妈，不用多想，二表叔那样的人能有几个？咱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林红霞笑笑：“嗯，我知道。”
    话说开了，大家心里头敞亮，丑话说前头，总比以后自己堵心强。

 第364章 隐忧

    衣裳收拾好了，素琴又去叫了向福媳妇来，让她先挑完，隔天全给赵建军送去了，后来小茜看见大队外头的黑板上贴了大字报，x日下午x点到大队大院集合分衣裳，之后就再没关注过。
    又过了半个月，顾湛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开车来接。
    距离研究生开学不到两周了，小茜想想就说三天后回去，不叫他来接了，自己坐火车回去。
    离开的前一晚，林红霞帮着收拾东西，有些欲言又止。
    “妈，您怎么了？要是舍不得我走那我给顾湛打电话再在家呆两天。”小茜笑嘻嘻的。
    “去，谁舍不得你了？不在家还少烦我两天呢。”林红霞说着，话音一转，压低了声音复又开口：“你考上研究生是好事，只是这一读又得好几年，你心里有个成算没有？”
    “什么成算？”小茜没明白。
    “你俩都老大不了了”，林红霞恨不得趴在她耳朵边说，“打算啥时候要孩子啊？”
    “妈”，小茜嗔怪的看了她妈一眼，没回话。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林红霞却道，“顾湛比你还大三岁，你不着家，他也不着急吗？还有你婆婆虽然没催你们，但心里肯定也是想早点抱上孙子的。”
    毕竟真论起来，只有顾湛才是她亲生的。
    “他忙呢。”小茜语焉不详的小声嘟囔，“再说了，这种事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他忙是忙，生孩子的是你啊，再说了……”眼见着林红霞有越说越停不下来的趋势，小茜赶紧推着她妈出去，嘴上一叠声的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妈天晚了您早点休息啊晚安。”
    “这孩子”，林红霞无奈的被推回自己屋子，不满的嘟囔，“姑爷不提，自个也该上点心……”
    赵建业听了一耳朵，过去拉起林红霞：“人小两口的事，你还是少操点心吧。”
    “我那还不是……”
    后面的话小茜走远了再听不见。
    本来向宾说要来接她送去火车站的，后来临时有事儿走不开，便没来。
    小茜其实有点担心四哥。
    她也是这几天在家了解之后才知道，向宾现在跟着的老板正在车站附近建一个小区，四哥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带焦头烂额。
    脚不沾地是因为啥事都需要他亲自去跑、去干，焦头烂额是因为他手里没钱，要一边去赊购原材料，一边应付那些恨不得去把他家给拆了抵账的原材料供应商，同时，他还要负责老板另一个项目的民间集资。
    小茜一直想劝劝四哥，让他提醒一下老板，不要把摊子铺得太大，她觉得四哥老板有点好高骛远了。
    车站这个小区正是投入的阶段，银行的贷款却都被四哥的老板用到了一块新的地皮竞争上，并且，他学着其他地方，采用民间集资的方式为下一个项目争取前期资金。
    小茜一直觉得民间集资这种事不靠谱，要支付那么高的利息，你得获得多高的利润啊，承远一个小县城的房子有那么高的利润吗？
    可四哥说，县里现在很多企业都在搞民间集资，他算了一下，只要他们的房子能按预期竣工销售，应该没问题。
    再加上李彩凤和小菊一直在朱翠翠那里放钱，这些年稳稳的赚到了，也都说没事，小茜便没再多说。
    回上京陪顾湛呆了两周，小茜也就开学了。
    研究生在另一个校区，到现在她的导师也没着落呢，开学之前小茜本想去问问程叔，结果去了程家却意外的没见着人。
    赵玲玲说程庭润陪程霁云一起去做针灸按摩了。
    一个月前，程庭润带着程霁云和她的丈夫孩子回到了上京，程霁云只在家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就被送进了医院，她那条被打坏的腿从去年年前发病后，这一整年都没好过，疼痛折磨得程霁云整个人衰弱不堪。
    小茜问了程霁云的情况。
    赵玲玲说之前去医院看过，是比较严重慢性骨髓炎，拖的年头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好办法，程庭润就给她找了个老中医，每隔一天去一次那里针灸按摩，快两个月了，看着效果不明显，但她自己说感觉上舒服了很多。
    “我爸和勉之都说让她以后天天去治疗，可大姐不愿意，她不愿意出门见人。”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程霁云心理上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对周围人都非常淡漠，包括程庭润和程勉之。
    小茜没见过程霁云，没见到程叔她便回去了，只说下次来看看霁云姐，赵玲玲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终究没出口。

 第365章 微妙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来，顾湛特地提前安排好手头的工作，送她到新校区报道办手续。
    很快小茜就听到同学之间流传的说法，说学校请来了特别厉害的学界泰斗、有名的大教授来带这一届的研究生，不知道谁有这个好运气能成为大教授手底下的研究生。
    小茜似有所感，果然学校公布导师名单的那一天，她在上面看到了程庭润的名字。
    提着礼物和满腔兴奋的情绪跑到程叔家，刚到大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喊：“程叔！程叔！您是我们的导师！我看到学校公布的名单啦！”
    她一边叫着一边跑到院子里，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及其冷淡的声音：“喊什么喊。”
    小茜回过头，只见一个脸色苍白、右臂下架着个拐杖的人站在那，正在上下打量着她。
    虽然一次也没有见过，可小茜不用想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程霁云。
    她年龄比程霁云小得多，按道理应该马上跟程霁云打招呼的，可对方的眼神让小茜张不开嘴：程霁云打量他的样子，冷漠到让人觉得充满敌意。
    小茜脑子里忽然闪过赵玲玲曾经对程霁云和家里人相处时的描述：程霁云和父亲的交谈每天不超过五句，通常都是程庭润说了半天，她冷淡地应一声，而对外人，甚至冷淡到让主动跟她说话的人感到难堪。
    小茜心里一下子释然了，像平时和其他人说话时一样，笑着说：“你是霁云姐吧？我是小茜。”
    程霁云还是那副表情又打量了小茜一遍，然后垂下眼皮，架着拐从小茜身边走过，径直进了她住的屋子，把身后的门摔的很响。
    小茜耸了下肩，转身也进了屋。
    她没受过这样的冷眼，说心里没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没有太介怀，真如赵玲玲所言，程霁云对父亲都不爱搭理，对自己一个外人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好在今日程庭润在家，听她说起导师的事，略带些得意的笑了：“怎么样，愿不愿意选我这个老头子带你呀？”
    小茜哪有不乐意的，程叔这样级别的导师，怕是所有研究生抢着要的。
    “那些提前联系好导师的优秀学生肯定后悔联系早了，哈哈。”小茜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程庭润谦虚的摆摆手：“人外有人，别的导师也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小茜不知道别的导师怎么样，反正她有程叔当导师，读研生涯是不用愁了。
    程庭润留小茜吃饭，约莫四五点钟的时候，程勉之回来了，赵玲玲的商铺正在准备开业，装修布置的都差不多了，他今天去接一批到的货。
    晚饭是小茜和赵玲玲一起做的，赵玲玲问她商铺的打算，小茜是打算卖化妆品、护肤品的，但整个商场刚刚开始营业，人流客流之类还有待分析，而且她刚开学，现在开业也忙不过来。
    “先看看再说，不急着。”小茜道。
    “你要是不急着开业，我有个注意。”赵玲玲道。
    原来她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想在这个商场开铺面做生意，只是商场铺面紧张，现在再租已经有些晚了，不只租不到好的位置，租金也贵，便托赵玲玲帮着打听，看当时买到铺面的那些人愿不愿意出租。
    “他想卖时装，你知道的出于展示的需求，需要租个大点的铺面。”她知道小茜的亲生父亲送给她五家连在一起的铺面，便问：“你要是不急着开业，租给他两三家，还能收些租金，省的白白空置浪费。”
    “好啊，他要是真的想租的话，我没问题。”小茜当即答应下来。
    做好饭菜端出来，饭桌边却只有程叔和抱着孩子的程勉之，小茜问了一嘴：“霁云姐呢？”
    “姐不跟咱们一块吃。”赵玲玲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个空盘子，每道菜都夹了一些，“我先给姐送去，你们开吃吧。”
    小茜当时并没有在意，但赵玲玲回来的时候，却觉得有点不对，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表现，但小茜就是觉得，赵玲玲笑得有点勉强。
    “玲玲姐，怎么了？”她问。
    赵玲玲笑着摇摇头：“没事，吃饭吧。”又说起旁的很快把话题岔开。
    小茜就没再问，她对于人情世故不算精明，但经过两辈子，也懂得了每一个大家庭里都有着那种不可避免的微妙的事情，程霁云应该是和赵玲玲，也可能是和勉之哥的小家庭之间有点矛盾。
    吃完饭众人坐在一起聊天，顾湛说等下来接她，小茜便托赵玲玲帮着留心，要是还有想租铺面的人就来找她，反正她那五家铺面不可能都自己用。
    赵玲玲爽快的答应了。
    赵玲玲和程勉之的儿子小名叫茂茂，今年刚一岁多，正是爱哭爱闹的时候，他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可精神，不肯在屋子里呆，程勉之只得抱着他去院子里玩耍。
    上京比赵家峪热许多，虽然已经九月份，暑热尚未散尽，傍晚却也梁爽舒适，程勉之抱着茂茂在院子里来回跑，把他举起来，小孩儿又兴奋又害怕，高兴得哇哇大叫，笑闹声不断。
    小茜听着外面的笑闹声，心也跟着雀跃起来：“小茂茂养的可真好，白胖白胖的。”
    “磨人精。”赵玲玲吐槽，“你是没看到他大半夜不睡觉那会儿呢，我真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
    小茜哈哈大笑。
    小家伙调皮，见院子里柳树长得好，抓了一把树叶子就要往嘴巴里塞，程勉之赶紧抢过来，茂茂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不大好，在暖箱里住了好几天，家里人都惯着他，一天到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小祖宗，哪敢让他把这东西进嘴。
    可一抢过来人就不敢，又是装哭又是哼唧的，程勉之正想用个什么办法吓唬这小家伙一下，就听到北头房间里“啪啦”一声，很像玻璃杯子摔碎的声音，跟着是程霁云暴躁的怒吼：“干什么呢？让不让人过了！”

 第366章 刻薄

    茂茂仿佛被吓住，一下就蔫了，对着程霁云住的屋子扁嘴巴，却也没哭，而是乖乖的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被抱进了屋。
    “休息会吧。”赵玲玲仿佛没听见那声怒吼，接过茂茂抱在怀里逗他：“疯了半天了，累不累呀？”
    茂茂咿咿呀呀的在妈妈的怀里玩，很快忘了刚才的事儿。
    小茜却觉得挺不舒服的，程霁云情绪不好她可以理解，但是对着自己的弟弟和一岁多的小侄子发泄不满，是不是有些过了。
    回去的路上，顾湛发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了？”明明下午还特兴奋的打电话跟他说程叔要当她导师呢，怎么吃了一顿饭反倒还低落了。
    “程叔的大女儿回来了。”小茜道，把今天两次见到程霁云的情况简单说了。
    “那时候过来的，遭遇悲惨经历，心理上难免会出点问题。”顾湛道，“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小茜心道，怕是难呢，程叔以后就是她的导师了，彼此往来只会更加频繁，当然，若是能不招惹，她肯定不会去招惹。
    “对了，我想把程叔的钱先还上。”小茜开口。
    她现在手头有些现金，都是晨曦书店的收益，但十五万肯定是不够的。
    周震远给她的股份，虽说市值几百万，但她也不可能真的把股份买了换钱，说到底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资产，要还程叔的钱，目前看来，一大半得靠顾湛。
    好在顾湛这边已经步入正轨，十几万还是拿的出来的。
    他点点头：“行，等过两天这批款项到账，我直接划给你。”
    程庭润如期做了小茜的导师，除了她，程教授还带了两个博士生，和一个研二的学姐，小茜在这里头是最小的，理所当然得到师兄师姐们的照顾。
    开学之后周震远来找过她一次，得知程教授是她的导师也很放心，小茜请他吃了饭，并且拜托他帮忙选一台彩电，给向南送去。
    周震远欣然应下，表示保证没问题。
    研究生跟大学相比时间更加自由，只要在导师找的时候能随叫随到就行了，学生去导师家里也是常事儿，甚至会帮导师处理很多生活上的琐事。所以，有些研究生戏称自己的导师为老板，不是没有道理的，取得什么样的成绩，甚至将来能不能顺利毕业都跟导师直接挂钩。
    小茜无需担心这些，不过她也常往程叔家跑，赵玲玲新店开业正忙，程勉之白天还得上班，家里虽然请了保姆照顾茂茂，但到底不是亲的，用心上难免差些，她就经常过来帮着带茂茂。
    许是她刻意躲避的缘故，大半个学期过去了，虽说她隔三差五的过来，真正遇上程霁云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程霁云的一天三顿饭都是由家人端到她屋子里吃的，天气转凉后，除了去老中医家治疗和上厕所，程霁云从不出屋子。
    倒是程霁云的丈夫她遇上过几次，还友好的跟她打了招呼。
    小茜在屋里，经常能听到对面厢房程霁云发脾气砸东西的声音，过不久便是她那个丈夫收拾了残骸出来，偶尔见到小茜会咧嘴笑一下，露出满口的黄牙。
    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了，皮肤黝黑，身量不高，笑起来憨厚老实，不怎么爱说话。
    程霁云和程庭润不太像，程勉之和程庭润比较像，都属于很大众的长相，五官端正，但没什么特色，而程霁云面容俊秀，比一般人长的都好，程勉之曾在话里带出来过，说程霁云长的比较像他们的母亲。她因为有病，长年不喜欢出门，脸色苍白，虽然受过苦难，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昔日的美人底子还能看出来几分，与这个丈夫的确是十分不相配的。
    这日小茜买了许多菜，早早的过来准备晚饭的材料，前天玲玲姐的店铺出了个大单，叫她一起过来庆祝，来的路上就去买了菜，打算晚上多做几个下酒菜，祝贺赵玲玲。
    把菜全部洗好切出来，小茜又出去将垃圾送到街口的公共放置点，回来的时候一进大门，就看到程霁云站在倒座的那间屋子门口，看到她进来，微微仰起了脸，用和上次一样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小茜。
    小茜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和程霁云说话，毕竟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可眼下碰上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确实有失礼仪。
    就在小茜一转念的犹豫间，程霁云先开口了：“哼，真是好算计。”
    她的神情和语调都带着浓浓的讽刺，让小茜不由得怔了一下：“霁云姐，你什么意思？”
    程霁云和小茜差不多高，但因为一只腿有疾，站着的时候不得不倾斜着身子，看起来就比小茜矮些。她身体给人的感觉瘦弱又脆弱，但整个人却是冷漠而强势的，正如此刻的程霁云，以一种看似弱势实则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小茜说：“别叫这么亲热，你什么人啊，你们家什么人啊，你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你们家德行高华堪比古代圣贤，我一个废人，怎么敢给你当姐？”
    小茜愕然地看着程霁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第367章 还钱

    程霁云接着说：“不过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说你们这么高风亮节的一家人，也就是在我爸不得意的时候正好赶了个巧，给了他个落脚的地儿，粗茶淡饭管过他两年，那值几个钱啊？你们就这么没完没了，打算讹我们家到死吗？”
    就像顾湛说的，她遭遇过悲惨的经历，如今还是个病人，小茜再不待见这人，也只是躲着，从没想过要冲撞她，可今天，程霁云这些话着实让她无法接受。
    小茜脸上原本就很是勉强的友好一下子就消失了，十分生硬地说：“我们家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高风亮节，我爸当初保护程叔也是出于仁义，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讹你们家什么了？”
    程霁云冷笑一声：“出于仁义？呵，说的多冠冕堂皇，如果我爸不是上京著名大学的教授，你爹会救他？还问我你讹我们什么了？你说讹什么了？不就是当年给我爸个破房子住吗？看看你们这些年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少吧……”
    程霁云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不说这些年他给你们家寄的那些吃的用的，就我爸把你培养成大学生，现在还成研究生这件事，多少的恩情也该还完了吧？”
    小茜不否认程叔在学业上给她的指导帮助，但：“我考上大学和研究生，凭的是自己的努力。”
    程霁云冷哼一声，不屑道：“如果没有我爸，就凭你这大山窝儿里的乡巴佬，能考上大学？”
    “好，就算这些帮助还不够，你那商场那么大的铺面是我爸给你买的吧，哼哼”，程霁云冷笑一声，“我这亲闺女还没有呢，你算什么东西？”
    小茜手攥的死紧，要不是顾及着对方是个瘸子，还是程叔的闺女，她就大嘴巴抽上去了。
    “买商铺的钱是程叔借的”，她冷冷道。
    “借？”程霁云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可我怎么看你一点还的意思都没有呢？凭你，拿什么还？”
    小茜站在那里，气血翻涌，她从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以前，因为贫穷，因为衣服破旧，她被同学也好亲戚也罢都嘲笑过，可她从来没真正地觉得伤了自尊，因为她知道那只是一时的，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些。
    可今天，程霁云的一番话着实激怒了她，顾湛的钱已经打给她了，因为十几万太多，她一个人没办法带着现金来还，每次问程叔要账户，对方都打哈哈说不着急，小茜便也没有着急，直到现在，看着程霁云脸上那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的刻薄神色，小茜燃烧的头脑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她平静地对程霁云说了一句：“你等一下。”然后大步跑回堂屋。
    她拿起电话，直接给顾湛拨了过去，对方很快接起。
    “小茜？”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呼吸声，顾湛疑惑，小茜今天说是去程家庆祝，怎么会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小茜深吸口气，尽量抑制住怒火，开口：“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取十五万现金来程叔家。”
    顾湛没问为什么，几乎是立刻道：“好，我马上过去，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儿等我过去再说。”
    小茜“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又很快跑出来，前后不过两分钟，对依旧站在那里的程霁云道：“我已经给我家人打电话了，一会他就拿着钱过来，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站在这里等，亲自数钱。”
    程霁云没说话，小茜接着道：“我承认，这些年程叔的确给我们家很多帮助，但我考上大学也好，读研究生也罢，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否则勉之哥是程叔的亲儿子，他怎么没考上重点大学，没读研究生呢？”
    程霁云瞥了一眼小茜，不屑的哼了一声，架起拐杖走了。
    小茜站在那里，看着程霁云利索地用拐杖挑开棉帘子走进房间，门在她身后带着一声巨响被关上。
    保姆不期然地看到这一幕，觉得非常尴尬，满眼同情地看着小茜，好心宽慰道：“人害病时间长了就会变得古怪，看谁都不顺眼，没事非找出点事来，这样的人犯不着跟她计较，这个家的主人是程教授，又不是她，程教授是真心待见你的，你一来他可高兴呢。”
    小茜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抬脚进了屋。
    顾湛很快带着钱来来了，十五万现金，装在一个黑色的包里，小茜没有数，等到程庭润回来，直接把钱给了。
    “程叔，这是十五万现金，您数数”，她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不是说了不着急嘛”，程挺润不明所以，“你这孩子，程叔又不缺这点钱。”
    “您拿着吧”，小茜道，“正好我们有了，顾湛带过来就给您了。”
    顾湛默认了小茜的说法，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经过，来后只听小茜简单说了两句，看出她情绪十分不好，也不敢十分深问。
    “就是啊程叔，您拿着吧”，顾湛也道，“省的我再拎回去了，挺沉的。”
    程庭润还想再说什么，赵玲玲刚才去看孩子，从保姆口中探听到情况，此刻连忙开口：“爸，既然小茜给了，您就拿着吧，免得她成日里惦记，洗手准备吃饭吧。”
    程庭润只好收下。
    顾湛既然过来了，自然被留下一起吃饭，席间虽然小茜也跟大家说说笑笑的，但任谁都感觉的出来，她情绪不高。
    吃完饭，顾湛便提出告辞。
    赵玲玲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小茜上了副驾驶，把顾湛单独拉到一边，嘀咕了好久。
    顾湛回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大好看。
    “真tm不是东西。”
    小茜这是第一次听到顾湛骂人，知道肯定是玲玲姐跟他说了。
    “乖，不生气了，大不了以后咱不来了。”顾湛摸摸她的头发，声音转为温柔。
    “还有程叔和玲玲姐他们呢……”小茜幽幽开口，怎么可能不来呢。
    “那我陪你。”顾湛道。
    怎么可能每次都让他陪，小茜微微歪头，脸颊在顾湛手心蹭了两下：“我没事，不与傻瓜论短长。”
    她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了。

 第368章 血亲

    这件事过了两天，小茜心情也慢慢调整过来，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了一些混账话罢了，自己何必放在心上？
    程霁云再怎么不乐意，再怎么想他们，也改变不了两家的关系，改变不了两家人彼此以诚相待的真心。
    不过是一个不幸之人的不堪思想，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通这一点，小茜便想着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不了下次去程叔家她见着程霁云就跑呗。
    不想，程庭润却先找上了她。
    看着小茜，程庭润深深地叹了口气：“小茜，我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说，不要因为这事心里头难受。”
    小茜看着程庭润，想来他已经知道了。
    程庭润接着道：“昨儿玲玲都给我说了，霁云那些话……太不像个样子！”
    “程叔，其实我……”小茜想说自己已经想通不介意了。
    程庭润摆摆手：“我知道，你这孩子心里头有杆秤，也许当时生气，但不会真的把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可……”他顿了顿，幽幽叹了口气，“如果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自己都不想回去，不想在那里住了。”
    “程叔……”这句话，小茜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程庭润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除了无奈，还有迷茫：“我陪着霁云去齐老先生那里针灸，看到十几岁的孩子没了右腿，为了不让父母都跟着难受，整天乐呵呵的还反过来安慰大人。你说，同样是得了病，人家十几岁的娃娃都能懂事，霁云快四十的人了，孩子都有了，却……我和勉之真是对她尽心尽力了，可我们怎么做都不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哪一句话、哪一个字甚至哪一个表情就会触怒她，她回来之后，我们甚至都不能笑一下，她在家的时候，连茂茂都不敢随便玩闹。”
    小茜静静听着，程庭润继续道：“你不知道，每次你来或者家里来了客人，我和你们在客厅难得高兴的那一小会儿，心里其实总是悬着的，我害怕下一刻霁云就会闯进来，当着你们的面就说些什么特别刻薄、不该说的话。”
    小茜干巴巴地劝解：“程叔，人有病的时候难免就会心多点，霁云姐也只是……只是……”小茜理解不了程霁云那种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家里人好过的心态，所以她劝不下去。
    程庭润叹了口气：“不说了，小茜，你知道程叔不会这么想就中，我今儿下午有一节课，现在就得走了。”
    送走程庭润，小茜坐在那里沉默良久。
    遇见程霁云这种人，程庭润其实是最难受的，她可以惹不起躲的起，但是程叔和勉之哥他们呢？
    现在程霁云要是闹的太不像话，有人会说她作，程叔哪怕数落她一顿都应该，可要是她真折腾出个三长两短，看吧，那就是程叔跟勉之赵玲玲的不是了。
    他们是一家，只要血缘关系搁在那儿，难受死也得认。
    纲常伦理之下，弱势悲情往往是无往而不利的一面大旗。
    小茜又恢复了常去程叔家的日子，不知是不是程霁云知道她还了钱的缘故，有两次远远的看到她，也只是冷哼一声，或者瞪她两眼，并未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小茜恨不得人绕着她走，巴不得如此。
    家里请的保姆本来是为了照顾茂茂的，但是她做饭不错，性格脾气也好，最重要的是，她不介意程霁云的坏脾气。慢慢的，担起了给程霁云送饭的差事，程霁云没机会再对赵玲玲挑剔责难，家里之前那种看不见的压抑气氛消散许多。
    虽然仍然和程霁云同居一院的事实让程家的气氛很难回到从前那样快乐和谐的状态，但比起前些天已经好太多了，程庭润终于喘过一口气，难得的清闲时光，他除了去学校，便是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学生搞研究。
    小茜的那些个铜钱被他当做教学用具，拿出来研究过好几回了，还送去博物馆展览过，当然是在征询小茜的意见之后，小茜因此也收到了学长学姐们欣羡的目光，纷纷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小时候多收藏点铜钱啥的，谁能想到这东西日后会这么有价值。

 第369章 顶替

    日子匆匆如流水，转眼一个学期过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今年过年顾湛要跟小茜一块去赵家峪，放了寒假之后，小茜就在等顾湛，他每年都要忙到腊月二十五六，今年因为要去赵家峪，特地提前准备，不过也得过了腊月二十才能走。
    宋瑾华给收拾了许多东西，顾语今年提前回国，带了好几套护肤品，还有呢子大衣，都是让小茜带给她妈妈嫂子们的，小茜高兴的收下。
    过了腊月二十，顾湛开着车，载着小茜和半车年货礼物回赵家峪去了。
    回来之前向南给打电话，说买了不少年货，让两人去他那一趟，把东西拉回去。小茜指路，顾湛直接开去了向南的新房。
    唐秀芸在家等着呢，她今年休的早，顺便一道坐车回去。
    三个人加上年货，车里有些装不下，小茜便道：“剩下的让三哥回去的时候自己拉着吧。”
    唐秀芸闻言摇头摇头：“现在可不行了，他们单位车不叫使了。”
    “咋？”
    唐秀芸叹了口气：“他们新大队长说了，除了大队长，单位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单位车辆。”
    “新大队长？”小茜一惊，“不是三哥吗？”
    向南单位只有两个中队，总共四十多人，设了一个大队长，下边是两个中队长和四个小队长，向南这些年在单位，虽然没什么关系背景，但业务能力出众，早已做到了中队长的职位。
    去年暑假，原本的大队长调走了，局领导经过讨论，决定让向南暂时代理大队长的职务。
    向南性格稳重，事情没有确定前，他没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家里人。
    直到小茜开学之前，主抓刑事案件这块的副局长找向南谈话，正式通知他代理大队长一职，并在当天举行的全体会议上宣布了这件事。
    不过，当时没有文件。
    成为大队长，就有正式的行政级别了，不再是单位一个内部文件就能生效，而是要和县里其他单位新提拔的干部一起，统一出红头文件，任命方能正式生效。
    按以往的惯例，文件会在三个月左右下达，到时候，再正式宣布向南的任命。
    向南和原本的大队长交接工作后，局里几位领导和向南喝了一次酒，几个好朋友也逼着向南请了客，向南觉得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故了，才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当然都非常高兴。
    可如今听三嫂的话，怎么大队长又不是三哥了？
    “本来说三个月内下发文件的”，唐秀芸继续道，“可你三哥当代理队长两个月多之后，他们副局忽然找向南谈话，说他已经据理力争了，可前阵子刚调到承远的县委二把手很强硬地把一个叫吴德才的人塞进了局里，不但让他顶掉了向南副的名额，还非常明确的让把吴德才安排到大队长的职位上。”
    非但如此，还增加了两个副大队长的职位，并且也都已经有了人选。
    两个月前，吴德才和两个副大队长都已经上岗了，向南还是中队长。
    “那我三哥两个月的代理大队长就白干了？”小茜气愤道，而且向南都已经当了两个月多月的大队长了，这么一来，他的脸往哪搁？
    小茜都快气死了，她不能想象向南现在在单位的处境，她那么好的三哥，品行无可挑剔，能力出类拔萃，兢兢业业地工作，光明磊落地做人，只因为不如人家有背景，便要被人肆无忌惮地作弄吗？
    顾湛对这种事情比较有经验，他安抚似的拍拍小茜的背，问唐秀芸：“说那人顶替三哥的理由了吗？”
    唐秀芸点点头：“好像是吴德才本科毕业，向南是大专，人家说这是择优提拔。”
    “本科？”
    唐秀芸点点头：“你三哥是这么说的。”
    “他大概多大年龄？”顾湛问。
    “快四十岁了吧”，唐秀芸道，她也不十分确认，只能从外表判断。
    顾湛摇摇头：“年近四十，还有本科学历，如果真是这样，在一省，不说县级城市，就是地级市，甚至是省会城市，也早该上去了，又怎么会调到承远和三哥争这么个职务呢？”
    对方这个年纪，按正常情况，在恢复高考前就已经高中毕业了，这个年龄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高考，如果有特殊原因，底子特别好，自学成才，以超大年龄参加高考，或是知青里的佼佼者高考成功，不要说本科，就是个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前几年国家特别强调提高知识分子待遇的时候也都当作人才提拔起来了，所以吴德才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是本科毕业。
    “假文凭？”小茜马上想到。
    顾湛点点头。
    “文凭还能做假的？”唐秀芸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吧？”
    假文凭到后世已经屡见不鲜，此时尚未大肆兴起，所以唐秀芸觉得愕然。
    “以前没有”，顾湛道，“这两年才开始兴起的，现在机关单位公开竞聘职务时，越来越看重学历这一条，就有人花几十块钱买假文凭。当然，也有函授，或者是一些进修学校之类开设培训班，有些还多少规定课时，很多只要交钱就能拿到证，这些还能算到真的里边。十成十假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几十块钱买一个。”
    “难道他们就不怕查吗？”
    “大学太少，绝大多数人都没机会上大学，大学毕业生金贵，想投机钻营的人把主意打到这上面很正常，打这种主意的人多了，还有谁敢查？”顾湛道。
    唐秀芸很气愤：“那像小茜这样辛辛苦苦读几年大学不是白读了？人家几十块钱就和咱一样。”
    “虽然那张纸看上去差不多，但里面代表的东西可就差远了”，小茜道，“我在大学里经历过的，学到的东西，又岂是那些买假证的人能会的。”
    不过向南这个事儿说到底，也跟学历关系不大。

 第370章 吴德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向南最后时刻被顶替，压根儿和学历无关，人家之所以拿学历说事，只是因为他没有，如果他有本科文凭，那么那些人会拿另外一个他所不具备的条件来搪塞。
    甚至，那些人根本不需要搪塞他，不需要给他任何解释。
    权力，让那些人可以无所顾忌地罔顾一切事实，可以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人的尊严而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三哥被人践踏，不是因为学历，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权力……
    小茜看看顾湛，后者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等过年三哥回来，咱问问他的想法。”
    向南如果还想做这个大队长，顾湛也不是没有办法，以势压人，之前是他们不愿意做，但并不代表不能做，若是其他，顾湛也能给安排，端看三哥怎么想的。
    堆堆挤挤的好不容易把东西都装上了，后座唐秀芸已经被挤的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只得整个人盘膝团在座椅上。
    回去的一路上，她就给小茜和顾湛说这位新任大队长吴德才的奇葩事。
    吴德才，用现在大部分人的话说，那就是个权力暴发户，标准的小人得志，和金钱暴发户用手指粗的金项链金戒指来炫耀自己富有的行为相比，祖上十八代都是平头百姓、一朝有个亲戚当官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时时刻刻都一副天下舍我其谁派头的吴德才更让人无语。
    除了第一天到单位报到时，在全体职工大会上礼节性地做出了点谦虚的表现，以后的日子，吴德才简直把仗势欺人、狂妄嚣张和横行霸道这些个词汇用行动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到夜市小摊上吃饭都打欠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说了，只说他在单位，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改现在的规章制度，那细节精确的就差没把人名给写上去了。”唐秀芸絮絮叨叨的说。
    “就比如用车，吴德才规定：除了大队长，其他人没有权力擅自调动和使用队里的任何车辆，如果办案需要，需由中队长向他提出申请，他批准后，把车钥匙交给中队长，车子使用完毕，必须由中队长亲自、马上上交他本人，下次有需要，继续申请。他定义的‘使用完毕’就是车子从外面回到单位，代表这次申请的使用权已经完毕了。”
    最初的气愤过去，又有顾湛那些话，小茜现在一点不担心，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那要是办案中间中午回来吃饭，下午还要用车，那也得再申请一次？”
    唐秀芸点点头：“你三哥他们同事也这么问的，你猜吴德才咋说？”说着不等小茜询问，便道：“他直接骂人家没脑子，说车都开出去一圈又开回单位了，当然就算使用完毕了，下午再用当然得再申请。”
    小茜无语，怪不得三哥特地打电话要他们回去的时候拉年货，这样的领导真是活久见。
    “你三哥这几个月就申请过两回用车，全部是要去市局办事，要是在底下的乡镇办案子，他们直接就骑自行车，李小军你记得吧？”唐秀芸问。
    小茜点点头，这人跟三哥关系很好，之前买房子的时候还借钱给向南了呢。
    “他姐夫是后勤的一个科长，人家科里有辆小面包，小军每次去市里或者远的地方，都是找他姐夫借车。你三哥劝他说，去办单位的事，不应该自己搭钱或人情，毕竟那是单位的车，该用的时候不用怕他，小军说了，搭多少钱欠多少人情他都认，就是不想看见那条疯狗。”
    吴德才还制定了十分严格的考勤制度，规定他底下的所有人，上班必须提前五分钟到岗，否则就视为迟到；上班时间内，没有他批准，不准离开单位，他随时查岗，查岗时不在的，无论有什么理由，都视为旷工；如果说自己是上厕所，两分钟内必须赶回办公室……
    这个制度听起来完全没问题，甚至还很正直上进。
    但事实是，吴德才可能早上七点就到单位查岗，也可能两三天不露面，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主要取决于吴德才前一天饮酒的量，剩下的部分取决于他的心情。
    他如果哪天高兴了七点到办公室，你提前半个小时上班也可能被他奚落甚至臭骂：“老子做为领导早早都到了，你摆啥臭架子到现在才来？”
    “你三哥现在如果不是因为办案，出单位大门都不容易，如果敢早退，吴德才那货非得把他折腾死不可。”唐秀芸道。
    而这些，都不算什么，至少对唐秀芸来说，这不是最让她为丈夫不平的地方，毕竟，吴德才再横，还没敢当面骂过向南一句。
    让唐秀芸恨不得把吴德才千刀万剐的，是他对属下如奴隶般的态度。

 第371章 车

    吴德才不会开车，所以，当了领导的他有了一个专职和很多个兼职司机。
    单位里一共有五辆车，除了向南之前常借的小卡车，还有一辆吉普，两辆捷达和一辆小面包，都是领导下放的旧车，如果不是喷成特有的颜色看上去比较有震慑力的话，几辆车放在一起，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是到了报废汽车回收站呢。
    就这几辆破车，也让吴德才折腾出了不少花样，成为炫耀他权力最得力的工具。
    吴德才最喜欢的是一辆车尾号是865的捷达，因为小轿车更能显示身份，865的数字寓意也好。
    但偶尔吴德才也会坐小面包，领导坐小面包的结果就是，当和他同期上任的一个副大队长说去市里办事想用吉普或捷达的时候，吴德才就说：“我身为大队长还坐面包呢，你就坐不了了？你觉得坐面包小了你的身份？我今儿有事，那几辆车都有用，只有面包和皮卡，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滚蛋。”
    这话是当着办公室好几个人的面说的，那个副大队长离开办公室后就黑了脸，骂骂咧咧的走了。
    所以，虽然单位用车紧张，大队长办公室前却几乎永远停着三辆车。
    “吴德才和车有关的特点整个公安局上上下下都知道：爱坐车，司机多，爱停车，脚指路。”唐秀芸道，想来是这些天憋的狠了，向南不叫她跟父母说，怕他们担心，如今终于等到小茜回来，她可要说个痛快。
    小茜兴致勃勃，十分捧场：“具体说说。”
    “就说爱坐车吧”，唐秀芸喝一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道，“吴德才就算是去小吃街吃个烤羊肉串，都得坐着那辆865的捷达。”
    小吃街跟公安局就隔了两条街，出门左拐恨不得三百米就到，可以想见这位无才无德的领导有多爱坐车了。
    “如果不是单位有必须参加的会议，他每天都要坐车外出转悠好几个小时，刚到承远半个月，就把县里多少有点典故的地方都坐车看了一遍。然后，就是每天没有目的的坐车乱转悠，他还转悠到过大梁上头，当然，没下去就让人开回去了。”唐秀芸道。
    她之所以知道的这样详细，是因为吴德才从大梁那回来以后就跟人说：“哼，那种穷山沟里出来的土老帽，还想跟我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样，看看他家祖坟上长那棵蒿子了没。”
    这话传到向南耳朵里，向南讥讽说：“如果我们家坟上长的是他们老吴家的那种蒿子，我宁愿自杀再投一次胎。”
    吴德才的司机也很多，虽然他一上任，就给自己指定了御用的司机，但队里几乎所有会开车的人，包括向南，都被吴德才命令为他开过车。
    吴德才说了，司机就相当于古代的轿夫，都是当官的人家里养的仆人，不用白不用，还会惯得他们越来越懒，忘了自己的奴仆身份。
    在承远这个小县城，汽车还是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每天坐着汽车来来去去的人便也很是令人羡慕。
    吴德才不知道是为了想要更多地感受小老百姓们艳羡的目光，还是真的喜欢半路买东西，只要在县城里，他特别爱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放下车窗玻璃，他靠在车窗上，用看似漫不经心但却非常傲慢的态度喊路边商店的人送东西过来，比如：一本杂志，或一瓶饮料，一盒烟，一包方便面等等。
    不过，真正拿出钱买的时候很少，很多时候都是看完后就找个理由不要了，让司机开车走人，一副公务繁忙的模样。
    吴德才坐车有两个毛病，从不坐后排，也从来不告诉开车人他的目的地。
    大部分时候，给吴德才开车的人，到了目的地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吴大队长只是想借人家的厕所用一下呢。
    而吴德才在副驾驶位上的大部分时间，都不是真正的坐，而是在座椅上半躺着，双脚架在驾驶台上，这样一来，司机每到一个路口或岔道，都得问吴德才下面该往哪个方向开，这时候，吴德才一般不会开口告诉司机方向，而是用架在驾驶台上的脚给司机指一下。
    脚的指示功能显然不如手灵活清晰，而且吴德才很多时候好像也并不想一下指得那么清楚，所以不止一个人因为问第二遍被吴德才破口大骂。

 第372章 向南的想法

    “不就是个大队长吗，我怎么觉得他比古代的皇帝还厉害呢。”小茜听了满脑子的吴德才事迹，深觉无语。
    “他不是还有个当二把手的亲戚嘛”唐秀芸撇撇嘴，说的十分无奈：“吴德才真把自己当皇帝呢，他前边刚当着一群人骂完你，后边就过来跟你称兄道弟，如果你不赶紧换上笑脸巴结着他，你就等着倒霉吧，用他的话说，他能跟你称兄道弟是看得起你，哪怕他刚刚扇了你的脸，这会儿你也得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否则就是给脸不要脸。”
    小茜恶心的都笑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高衙内吗？”
    摊上这么个顶头上司，向南必然不能提前回来了。
    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他才赶回赵家峪。
    小锡现在跟他爸可亲，见着人就黏上去，一刻也不愿意下来。
    但小茜却敏感的发现，三哥的情绪不大对头，她寻了个空隙把三哥拉到一边，问他咋回事。
    “是不是那个吴德才欺负你了？”
    向南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都知道了，犹豫片刻，便将事情说了。
    吴德才爱在单位找人给他当司机，但却很少找向南，许是知道向南不好惹的缘故吧，年前因为忙，最常给他当司机的那个人外出了，他去找人的时候正好向南在，便指了他当司机。
    在向南开的车上，吴德才开始的时候坐的还算规矩，向南问路，他也都说了。
    车到半路的时候，吴德才习惯性地用很熟练的动作把座椅一放，然后左脚压右脚地就放在驾驶台上。
    “大队长，请您把脚放下去吧，这样影响我看右边镜子”向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平淡的，一点没发火的征兆。
    可能就是因此，才让吴德才错估了形势，他没有把脚放下去。
    所以当向南忍下这口气，到下一个十字路口问他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他就像对待以前所有为他开车的人一样，把右脚晃了两下做为回答。
    向南又问了吴德才两次，在吴德才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受到了冒犯，满脸愠怒地想命令他停车之前，向南主动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然后平静地看着吴德才说：“把你的脚放下来，用嘴告诉我目的地，或者换个人开车，你选。”
    吴德才没把脚放下来，当然更不会选向南出给他的题，他扬起下巴眯起了眼睛看着向南，嘴角还挂着一点笑。
    这副表情，是电影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并赢到了最后的上位者们经常用的，成竹在胸的俯视着脚下自以为聪明的小人物：呵呵，多么可笑，你居然想反抗我？
    向南和吴德才对峙了一分钟左右后，平静地下了车，不管吴德才作何反应，自己去前面搭了公交车回了单位。
    吴德才不会开车，他不知道吴德才最后怎么回来的，向南到单位之后就主动去找了副局，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而后道：“我不知道吴队长想去哪儿，不过，即便我知道，不管最终的目的地是为了工作还是他的私事，我今天都不会再继续给他开车。我三十多了，已经是孩子的父亲，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如果不是吴队长的做法太侮辱人，我也想咬牙忍忍算了，可……今天的事已经这样了，领导认为怎么处理合适，我都认。”
    “那领导咋说的？”小茜问。
    向南笑笑：“让先回家过年，年后再说。”
    其实吴德才的所做所为早已惹了众怒，副局本就是个惜才之人，听了向南的叙述，当即就骂了出来，气得靠在椅子背上喘了半天，才开口劝：“别生气了，那是个啥东西，咱谁都清楚，您先回去吧，这事儿我跟其他几位领导研究一下再说，不行就找吴德才谈一次话。”
    “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三哥你有啥想法没，顾湛可以帮忙。”小茜开口。
    向南自然知道顾家的能量，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他担心给人家添麻烦，再一个，吴德才靠身份背景上位，背地里却叫人看不起，他不想变得跟这种人一样。
    “我想想吧。”向南道。
    其实，副局当时还跟他提了另一件事，市里这几年外来人口和流动人口增加太多，治安状况越来越差，想要成立一个形式很大的专案组进行专项治理，就是类似于‘严打’那样的行动。
    市局人手不够，决定从下属几个县区借调，承远县，副局想让向南去。
    要是能借调到市里，向南也不用每天看吴德才的脸色了。
    但是市里离承远有一段距离，他留在承远还能照顾家里，一旦去了市里，家里有啥事他都顾不上了，所以向南有点犹豫。

 第373章 愉快的决定

    之后顾湛又找向南聊过，也是问他的打算，向南把自己的考虑和面临的情况都说了。
    顾湛点点头：“要是借调去市局，到时候三哥再顺势留在那里，总比留在承远县有发展。”
    至于他的顾虑，向东直接发话，让他不用挂心家里，有自己在呢，弟弟的前程最重要。
    就连赵建业都在某一天吃完饭之后突然跟他说：“要是有机会，该去就去，家里头有我，还有你大哥，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再者，市里又不是天涯海角，现在交通都方便了，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向南有点震惊：“爸，您……您都知道了？”
    赵建业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孩子们不说是怕他担心，但这几个孩子见天凑一堆嘀嘀咕咕的，向南说好的升职也没了，他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总之，别委屈了自个”，赵建业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没有能力，既然有这个机会，便要抓住了，一辈子可长着咧。”
    向南点点头，下了决定。
    他最后跟顾湛商量，打算年后先看看情况，若是能走局里的借调，他就直接过去，万一不行再说。
    顾湛点点头：“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他怕向南不好意思，又道，“或者给小茜打电话也成。”
    向南一一应下。
    赵家峪的年过得不如上京富裕，但也热热闹闹的，因为赵家出了个大学生，村里人都爱来沾沾吉利，每年都有人登门想求副对联，无奈小茜在毛笔字上的造诣不怎么样，虽然练过，成效却不大好。
    前两年还能舔着脸写写，这二年却是无论如何不肯了，都是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对联，谁来了送一幅。
    对联是她去大市场进的，便宜，几毛钱送出去图个喜庆，大家都高兴。
    年初二的时候，赵建国和向文回来看老太太。
    老太太一如往常，拉着向文絮絮叨叨，一问：“你妈怎么没来？”又问：“咋不把鑫鑫带来。”
    赵鑫是朱翠翠和向文的儿子，才一周多点，朱翠翠不让他来回折腾，便没带来。
    至于李红，他去临县伺候闺女去了。
    今年十二月份的时候，赵明珠结婚了，嫁的是临县的一个开养殖厂的，据说特别有钱，刚认识不到半个月两人就结婚了，紧接着赵明珠怀孕，李红放心不下闺女一个人在那边，赶着就过去照顾了。
    赵明珠能结婚，小茜心里是高兴的，只为她妈不用再为李红央着说亲而烦恼。
    上京那边也有亲戚要走，过完年没呆几天，小茜跟顾湛就返回上京。
    跟着顾湛拜访了几家长辈，两人又一起去给程叔拜年，再次遇见程霁云，她还是老样子，爱答不理的扫了一眼小茜，就进屋去了。
    不知是不是整日糟心闺女的缘故，程叔明显的老了许多，眉宇间似有散不开的愁容。小茜和顾湛来他明显很高兴，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团圆饭，之后闲聊，赵玲玲说给茂茂找了全托班，这样以后自己跟勉之白天忙，便把茂茂送去全托，晚上回来再去接。
    “茂茂还那么小，能行吗？”小茜有点担忧。
    “之前试着送了两回，开始有点不习惯，慢慢就好了。”赵玲玲淡淡笑笑。
    要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当妈的愿意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去全托班，实在是程霁云已经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了。
    茂茂小，饿了冷了都会哭，程霁云听不得孩子哭，一哭她就发疯，骂、砸东西，搞得全家不得安宁。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保姆在厨房做饭，茂茂哭了，程霁云竟然直接找到屋子里来，就坐在茂茂床边，眼神直勾勾的瞪着孩子，幸好保姆及时赶到，把人劝回去了，要不然真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赵玲玲听保姆描述程霁云当时的眼神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后怕，白天再也不敢留茂茂一个人在家。
    程庭润带着她去看了回医生，医生说她精神衰弱，虽然开了点药，但最主要还是心理问题，没法子。
    为了不发生意外，赵玲玲后来就跟勉之商量，把茂茂送去全托班了。
    小茜轻声叹了口气，看得出程叔也被这个女儿整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本来他对大女儿就存着愧疚，将人接来是想好好照顾补偿，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竟成了如此模样……
    “以后有什么专业研究，咱们都在学校说吧”，两人临走的时候，程叔无奈道。
    别说旁人，他自己都不想回这个有程霁云的家了。
    不用时常跑程叔家帮忙照顾孩子，小茜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顾湛看她实在太闲了，便问她有没有兴趣来公司帮忙。
    顾湛的地产公司“万恒”正式运营好久了，说起来小茜也只到过楼下，还没正式进去过呢。
    “有薪水吗？我不做白工的。”她笑吟吟的问。
    “薪水没有，但提供房产，以后万恒的楼盘，你随便挑，不要钱。”
    “这条件……真让人难以拒绝。”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374章 共进午餐

    第一天去上班，小茜是坐着顾湛的车一起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话，两人在停车场就分开了，顾湛先上去的，小茜则在附近溜达了一会，然后自己坐电梯上了10楼找郑一。
    郑一是顾湛的特助，就像周震远身边的季明一样，几乎算是大老板的亲信，所以他对顾湛和小茜的关系心知肚明。
    “这座大楼的整个10层都属于万恒的……”小茜上去的时候，郑一已经在前台那里等了，回办公室的路上，顺便为她介绍公司的基本情况。
    这还是小茜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放眼望去都是精英的感觉，以前在电视上倒是常见，没想到有一天会托顾湛的福得到这样一份高档的工作，有点新奇。
    “安娜，这一位是新来的顾总助理，赵小姐，这位是秘书安娜。”
    安娜虽然叫了个洋名字，却是个如假包换的中国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梳一头利落的短发，从郑一的态度很微妙的感受到了这位赵小姐的不同，便热络的笑道：“赵小姐你好，以后经常有合作，还请多多关照。”
    小茜也挺客气：“我是初来乍到，以后很多地方还需要安娜姐的关照才是。”
    安娜点头笑：“赵小姐太客气。”又转向郑一问，“需要通知行政那边，准备赵小姐的办公用品吗？”
    “那就麻烦安娜，让他们送到我的办公室里就可以了，以后赵小姐和我共用一间办公室。”郑一道。
    安娜面色不变，心中闪过果然如此的念头。这位郑一是顾总的心腹，什么时候新来的秘书居然可以和郑特助共用一个办公室了？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秘书可以干涉的，当下便不再多问。
    郑一的办公室在顾湛办公室隔壁，中间有一道门是相连的，进出很方便，小茜一上午已经进出过好几次了。
    “赵小姐，麻烦把这份文件给顾总送过去一份。”
    “哦，好。”小茜接过文件，说是来工作的，但其实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郑一有交给她相对简单的文字处理工作，再就是像现在这样，两边跑跑腿。
    小茜过去的时候，顾湛正在和其他两个人谈事情，其中一人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及时止住了话音。
    顾湛十指交叉放置在桌上，用眼神示意小茜稍等，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说：“新来的秘书，张总继续。”
    “是。”
    小茜站在一旁，不是第一次见顾湛工作时的样子，但小茜还是得承认，男人确实是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神态严谨，眼神锐利，跟平时像个大狗狗一样跟自己耍赖的顾湛判若两人。
    片刻后，其他两人移动椅子起身，小茜从短暂的大脑空白中回神，待两人出去，把手中的文件放到顾湛桌上：“郑一让我送过来给你的。”
    顾湛极迅速地翻完，心里笑，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郑一却非要小茜专程过来一趟，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还适应吗？”他问。
    “还行。”小茜道，“太专业的帮不上忙，但一般的还行。”
    顾湛点点头，就要伸手过来拉小茜。
    小茜赶紧往侧边躲了一下，刚还觉得这人认真帅气呢，没一会就原形毕露了：“上班呢，别闹。”
    顾湛笑笑：“中午一起吃饭？”
    “好。”
    办公大厦底座右转，就是一家非常大的餐厅，餐厅开在这种地方，主要的客户就是附近上班的人，饭菜并不是很实惠，价格偏高，但口味还行，就近用餐又方便，所以午饭时间还是有很多人的。
    小茜和顾湛选的位置不算显眼，旁边还有一棵硕大的绿植，尽管如此，两人坐在一起，还是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其他公司里的人还好，只是抱着纯粹观赏顺便下饭的态度，万恒的员工又比旁人多了一重心思，纷纷猜测这位漂亮的赵小姐跟顾湛是什么关系，竟然有幸能和大老板共进午餐。
    被这么多人当做稀有动物一样参观，小茜是很想坦然的，但她只是麻烦顾湛帮忙递个辣椒碟而已，用得着这么齐刷刷的惊奇目光吗？
    “你每天吃饭都这么大的阵仗？”小茜有点无语的问。
    顾湛很轻松的说：“还好，以前并不常来，郑一会帮我带午饭。”
    小茜松口气：“早说啊，那我帮你捎上去，以后在办公室里吃好了。”总比天天在这里被人组团参观的好。
    下午的工作内容也差不多，虽然不是很忙，但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晚上下班一起回家，李嫂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宋瑾华今天还做了烤鸭，等着两人回来一起吃。
    隔天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小茜跟郑一说一声便提前下去买饭。
    她了解顾湛的口味，买的都是他爱吃的，结账离开的时候，意外遇上个熟人。
    “小茜？真的是你啊！”沈娟挽着另一个女孩的胳膊，一脸惊喜的跟小茜打招呼。
    “沈娟？”在这里遇见沈娟，小茜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陪我表妹在这附近逛街。”沈娟指了指跟她一起的女孩，又给两个人做介绍，“这是我表妹王香。”
    两人简单打了招呼，沈娟问她怎么会在这，还拎着如此多的饭菜：“你要拎到哪去？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就楼上万恒”，小茜笑，担心饭菜凉了，便没跟沈娟多聊。
    沈娟知道顾湛开了万恒，笑着揶揄：“行了行了，知道你心急你们家那位饿肚子，快上去吧。”

 第375章 王香

    到楼上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连郑一和安娜都下去吃饭了。
    “是不是饿了？那你先吃。”顾湛手上的动作没停，听见小茜进来的动静转头问了一句。
    “还好，等你一起。”小茜试试饭盒的温度，还是热乎的。
    “我大概十分钟就好。”
    “恩，你忙就是了。”
    顾湛的办公室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右边是办公区，左边是休息和待客区，附设的还有一间小休息室，小茜进去过两次，里面干净到只有几件备用的衣物，估计用过的次数也不多，她进去洗了把手，收拾收拾顾湛便好了。
    小茜在他身边坐下，便听他问：“今天吃什么？”
    小茜把饭菜往他面前推推：“葱爆牛肉，白灼虾，还有西兰花，蘑菇和菠菜猪肝汤，饭是蛋炒饭。”
    “这么丰盛？”顾湛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都是你爱吃的。”小茜笑，两人凑做一处，吃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午饭，简单平淡，却溢满幸福的味道。
    郑一吃完饭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小茜不在，差不多就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过去一看，顾湛在翻阅文件，不过赵小姐好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午一点半的会议推迟半个小时。”只听顾湛浅声吩咐道。
    郑一轻轻应了一声退出去，更改会议时间的同时，又把安娜喊进来，把一摞报表给她：“麻烦把这些尽快分发到各部门去。”这样应该就更没人进去打扰那两人了。
    另一边，王香和沈娟继续逛商场，状似不经意的问：“娟娟姐的朋友是在万恒上班吗？”
    王香是她未婚夫的堂妹，今年大四，因为王香父亲的原因，沈娟的未婚夫家很重视这门亲戚，沈娟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有意跟王香交好。
    王香家庭条件好，虽然性格有点骄纵，但只要顺着她的性子来，并不难相处，至少对沈娟来说不是问题。
    “你说小茜？”沈娟点点头，“是啊”又转而关心起王香，“你实习的怎么样？”
    本来家里的意思是让王香进单位，她爸爸在位，还可以帮着挑个好的，可王香嫌这工作太沉闷，实习的时候就跟着她的一个师兄跑去做什么企划。
    王香边示意导购员给她拿一款香水，边和沈娟抱怨：“比想象中累多了，刚开始还以为这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策划呢，谁知道还要外边跑来跑去。”
    “不行就换一份轻松点的，你那师兄的意思呢？”家里这边都知道那个男孩子的存在，但论家世和能力，沈娟不得不说，那个男生很一般，王香没往家里带，其他人就都装作不知道。
    “别提他了，没意思，天天在外面点头哈腰的，每个月赚的钱除了租房子，估计连我手里的这一小瓶香水都买不起。”王香噘着嘴抱怨，“工作之后我算是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光是恋爱还要生活，娟娟姐你说，如果我继续和他在一起，将来买件衣服，买瓶香水都要精打细算，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我肯定过不下去。”
    沈娟笑笑：“香香还真是长大不少。”
    王香在手腕上喷了一点香水试味道：“我听说万恒挺不错的，娟娟姐，你不是有同学在那里吗？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
    “你想去万恒？”
    “是啊，那么大的公司我当然想进了，如果有职位空缺的话，除了清洁工，我什么愿意做的。”
    沈娟并不笨，她很清楚王香并不是那种对工作特别执着的人，良好的家境注定了她对工作赚钱并不怎么上心，她工作更多的是兴趣，但仅仅是兴趣的话，并不会让她表现的这么急切，“好啊，有时间我帮你问问。”她想把事情敷衍过去。
    王香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带着些撒娇的口吻说，“姐姐，咱们现在就回去找你同学问吧。”
    “这会她肯定上班呢，贸然打扰不太好”沈娟道，想了想又问：“香香，你说实话，为什么这么想进万恒？”
    “那么大的公司，谁不想进呀？”王香理所当然的道，“我要是能在万恒实习，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呀，娟娟姐，你就帮我打听问问呗，好不好嘛，明天，明天中午咱们还来，你就跟你同学问问呗。”
    沈娟抵不过她的缠磨，到底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沈娟过来的时候，王香并没有往前凑，也没离开，就是站的远远的等着。
    小茜还奇怪，怎么接连两天遇上沈娟，直到听她把王香的事情说了，才了然。
    她想想道：“我也是刚来这里上班，招聘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我回去帮你问问吧。”
    “如果很为难的话就算了，香香就是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没准儿过两天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一次王香的心思沈娟摸不准，总担心会惹出麻烦。
    “只是打听一下，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小茜道。
    “那就先谢谢你了。”
    “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客气话吗？”小茜笑，“对了，你跟未婚夫怎么样了？”
    “挺好的，最近在商量婚期……”

 第376章 觊觎

    想来万恒工作这种事情，小茜还不至于麻烦顾湛，她拜托安娜到人事部打听了一下，结果是暂时没有招聘的打算，她原话和沈娟说了，但是大概又过了三四天的样子，小茜竟然在前台接待那里见到了王香。
    这样一来还真是有点尴尬，弄的她好像给了假消息一样，不过王香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见到她还很很开心的打招呼，喊她小茜姐，中午还频频约她一起吃饭。
    刚开始小茜推脱不掉，加上沈娟的关系，她也就去了几次，吃饭的时候王香话里话外的打听顾湛的情况，让她有点明白了，王香竟然对顾湛有意思？
    “你怎么会认识我们老板的？”小茜满心警惕，面上不动声色的问。
    “他帮过我一次，我就……”王香一脸的少女怀春，看的小茜拳头都要握起来了。
    原来，王香之前跟同学经常在这一片逛街，有一回她鞋跟断了，脚一崴差点摔倒，刚好顾湛经过，扶了她一把，两人目光对视，顾湛高大帅气，只一眼，王香就沦陷了，一见钟情，芳心暗许，更是花了不少功夫打听出对方的身份，之后便时常过来蹲人。
    只可惜每次顾湛出现都是脚步匆匆，要不然就是身边跟着人，害她想搭讪都没机会。
    “只不过是见了一面，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认识吧。”小茜有点无语。
    “慢慢不就认识了”，王香理所当然的道，拉着小茜的袖子撒娇，“小茜姐，你就帮帮我吧。”
    还是趁早打消这姑娘的痴心妄想吧，小茜心道，开口：“香香，不是我不帮你，但是据我所知，顾先生的婚事，他们家里早有安排，对方的条件还挺不错的呢。”
    王香暗下撇嘴，“不是还没结婚嘛，那就是谁都有可以争取的，顾先生也不一定就不会选择我。再说了，被安排的婚姻有什么意思，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了。”
    小茜没有给自己找情敌的打算，之后王香再找她，她都不肯去了，王香自此认定，这人是成心不想帮她，态度一改之前的热络，迅速冷了下来。
    又一次的午餐时间，依旧是小茜买的饭菜，顾湛忙完过来，打开餐盒便愣住了，一盒子红红的，全是辣菜。
    小茜嗜辣，顾湛因为家庭口味的原因，是偏清淡的，每次小茜买饭都依着顾湛的口味，如今见了一盒子辣，他怎能不疑惑：“餐厅没饭了？”
    小茜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随意的应了声：“委屈顾老板了。”
    顾湛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他起身做到小茜身边，歪头看着某人皱的快要能夹死一直蚊子的眉头，问：“怎么了，不开心？谁惹我们老板娘了？”
    小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顾湛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无比无辜的说：“我？”
    小茜哼了一声，毋自扒拉饭，小声嘀嘀咕咕：“拈花惹草，招人小姑娘惦记……”，顾湛也没听清楚。
    作为一个普通的前台接待，王香实在是很难有机会接近顾湛，就有一次，她不知道怎么绕过安娜，端着一杯茶进了顾湛公室，当时小茜跟着顾湛正要出门，王香不知道怎么想的，端着那杯茶水对着顾湛就过来了，要不是后者躲闪及时，那杯水就全洒在他的衣服上了。
    因为工作失职，安娜当月的奖金和绩效被扣了个精光。
    经过这事，顾湛也算明白了，自家媳妇是吃醋了。
    但顾湛也很冤啊，他根本不记得王香这号人物，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上她了？害的小茜好几天不给他亲近。
    “你确定这样能行？”顾湛一边听着郑一的话，一边在纸上记录，小茜被他支去取一份文件，顾湛趁机跟郑一取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郑一摊摊手说：“我当时就是这样追到我们家那位的，您不知道，女人都喜欢浪漫。”
    郑一跟妻子是公司出了名的恩爱伴侣，顾湛支着下巴沉思，送花的话，小茜会喜欢吗？能原谅自己不？
    郑一从来没见过自家老板这副苦恼的样子，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爱，这个人在公事和人际关系方面，一向是游刃有余，跟着这样一个老板，他只需要做好的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从来不需要在其他方面多操心什么。但破天荒的，老板竟然请教她怎么哄人的问题，这实在太让人惊奇了，原来这些天，老板心情不好，是因为赵小姐生他的气了吗？

 第377章 送花

    “赵秘书，有人找。”安娜脸上带着神秘笑意。
    小茜见她如此神情，还没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好大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淹没了，在这略显沉闷的办公区域，这束花灿烂到几乎闪瞎人的眼，好多部门的人都探头探脑出来围观。
    “确定是送给我的？”小茜懵懵的。
    花店的店员很肯定的说：“万恒的赵小茜小姐，没错。”
    在众人欣羡的眼光中，小茜把花签收了，也大概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快看看花是谁送的。”安娜在旁边拼命鼓动，那样子比她自己收到花还激动。
    小茜作势翻翻卡片：“没有署名。”
    旁边有人惊呼，“神秘的追求者哦。”
    “你们要喜欢的话，送给你们吧。”小茜故意道，心里想着别以为送一束花她就能不生气了。
    “哇，小茜你人真好。”围观的女同事高兴极了。
    喜欢漂亮的花是女孩子的天性，小茜这话一说，好大一束向日葵就被不客气地瓜分干净了。
    转身的时候恰好看到顾湛站在身后，表情虽然与往日没什么变化，但唇明显抿地有点紧。其他人一看大老板出现，不敢再继续摸鱼，一个个逃窜地比兔子还快。
    第二天是白玫瑰，第三天是紫色郁金香，第四天是月桂，一连送了一周多，到后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大老板身边新来的秘书有个神秘又出手大方的追求者，有些女同事更是自觉在桌上准备了一个小花瓶，就专等着小茜每天分发鲜花，因为这事，小茜的人缘倒是在公司里空前高涨起来。
    “你们说，到底是哪位公子哥儿这么大方，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找秘书送花？”自然了，也少不了女同事们的背后八卦。
    “赵秘书那么漂亮，人又好，有人追也正常的。”其中一人道。
    “可这都十多天啦，也没见赵秘书有什么反应，反正谁要是每天这么送花给我，我肯定就答应了。”
    “安娜，你跟小茜接触的多，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给我们说说。”
    安娜工作多年，相对稳重，并没有到处传闲话的嗜好，但这两人是她公司里相处很不错的好姐妹，关系不一般，当下也就不隐瞒：“神秘追求者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有人看到赵秘书坐顾总的车来上班。”
    两人同时捂住嘴巴，发出一声惊呼：“莫非，她跟大老板，是那种关系？”说着还用两根大拇指凑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另一人马上想起来：“听说他们每天都一起吃午饭，是不是真的呀？”
    “是不是那种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安娜神神秘秘的，“不过我看到，有一次顾总临时要用一份文件，让赵秘书回家去取。”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以前也去经理家里帮忙取过东西。”
    安娜小心提防地往顾湛办公室那里望了望，然后说：“关键是，顾总当时说完之后，根本没给赵秘书钥匙，但是人却把文件取回来了，这代表什么意思，你们明白？”
    两人瞬间反应过来，然后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你的意思是说，小茜有顾总家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
    安娜点点头：“很明显。”
    那人惊呼：“太劲爆了，可公司里的女同事不都私底下传顾总有未婚妻的吗？只是特别低调，莫非那个人就是赵秘书？不过两个人站在一起确实登对，郎才女貌，但是我好伤心……”
    安娜把桌上散落的几份文件装订好，收在抽屉里，笑她说：“快别耍宝了，就算不是赵秘书，也会是别的名门千金，总不会落到咱这种普通人头上。”
    “这不是偶尔做做梦嘛。”那人笑嘻嘻的，恢复了一贯的八卦脸。
    安娜撇了撇嘴：“偶尔做做梦不要紧，就是别像某些人似的，痴心妄想。”她明显不是针对她。
    其他两人也看到了从行政办公室出来的王香。
    因为上次的事情，安娜和王香结了仇，被扣工资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出来工作这些年，还没在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第一次就拜王香所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安娜姐，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公司里好多人都知道王香怎么进来的，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瞧不上，况且王香那毫不掩饰的态度，瞎子才看不出她的用心。
    安娜哼了一声，“那种人，我都懒得搭理。”
    公司里暗地里传的那些话，王香当然也听说了，心里对小茜就有些怨恨，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小茜表面上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背地里就能搞出这一套，也终于明白小茜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原来是她自己也惦记着呢。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认不清自己，王香现在是怎么看小茜都是那种一肚子算计，妄想攀附顾湛的不要脸之人，完全没想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茜茜姐，你和顾总要去吃饭吗？”王香一看到小茜和顾湛出来，迅速地换了一副脸色，上前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顾湛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态度极为冷淡。
    小女孩的这点心机，小茜想装得笨点都不行，她瞟了眼顾湛的脸色，故意问王香：“还没去吃饭？”
    “还没，刚才和另外一个同事约好了，但是她临时有事，我正在找人一起呢，等了这么久，还没看到人，还真是有点饿了。”对上顾湛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王香有些心虚的转开，转而纠缠小茜，“茜茜姐，你要去哪里吃啊？我知道附近有家……”
    小茜笑笑，刚要开口，顾湛直接拽着她手腕把人拉走了。

 第378章 好消息

    小茜直被顾湛拉到了车上才松开，看着对方也上了车，她抿了抿唇：“去哪？”
    “雍味斋。”顾湛说着，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顾湛送了这么多天的花，其实她早不生气了，就想逗逗对方，故意道：“人家漂亮不？”
    “谁？”顾湛专心开车，头也不回。
    “香香呀。”
    “什么香香臭臭的，不知道。”
    小茜才不信他真的不知道呢：“就你的爱慕者，沈娟她未婚夫的堂妹，万恒的前台王香。”一股脑把王香的来历背景交待清楚。
    顾湛吸了吸鼻子，又故意往小茜身边凑，一边嗅一边皱眉。
    “你干嘛？”大脑袋都快要凑到自己身上了。
    “好酸”，顾湛道，“你没闻到吗？”
    “去。”小茜推开男人，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车开到雍味斋，顾湛拉开车门下车，小茜还奇怪：“为什么不在公司楼下吃？”跑这么大老远来干嘛？
    “当然是怕某人再喝醋”，顾湛信誓旦旦。
    小茜才不信他。
    去了惯常的包厢，菜品上来，顾湛才道：“这顿你请。”
    “凭什……”她话说了两个字，忽然反应过来，“三哥的事解决了？”
    顾湛给他一个“那是自然”的表情。
    小茜瞬间惊喜，开心的捧起男人的脸亲了一口，而后豪爽道：“今日赵老板买单，小顾你尽管敞开了吃！”
    向南给吴德才开车那事儿，最后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吴德才的德行单位里没人不知道，也没有不讨厌他的，可人家背景摆在那里，也没人愿意得罪，领导们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谈没谈话向南不知道，反正吴德才看他更不顺眼了，也再没找他开过车。
    向南本来就决定要走市局的借调了，对吴德才的冷眼也没在乎。
    谁知没过几天，副局找到他，说市局借调向南去不成了，吴德才说队里缺人，向南是难得的骨干，说什么不肯放他走，而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去。
    吴德才毕竟是直属领导，有参与意见的权利，副局也不好一意孤行，最后的结果就是向南没去成。
    小茜得知消息后气的不行，顾湛当时就说交给他来解决。
    “先去政法委学习一年，一年之后，平调市局中队长，或者回承远当大队长，到时候看三哥的意愿。”
    小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看顾湛，这种有人罩着自己，罩着自己最在乎的亲人的感觉真好。
    “谢谢你。”
    某人却最会得寸进尺：“你要怎么谢？”
    小茜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某人脑子里在想什么颜色废料，不过她借口王香的事已经推了好几次了，想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那个……”小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要是三哥一年后想回承远，那个吴德才还在怎么办？”
    “你对你老公未免太没信心”，顾湛笑了，“一年的时间，还不够把人赶走吗？”
    事实是，根本没等到顾湛出手，吴德才就自作孽，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王香今日见着了顾湛，本来挺高兴的，又因着小茜的缘故，这高兴便打了个大折扣，心里想着怎么得到顾湛，回家的时候见堂哥和准堂嫂沈娟都在。
    沈娟和王淮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定在今年五一，还有一个月，两人今天过来是专程来送请柬的。
    看到王香回来，沈娟笑着跟她打招呼：“香香回来了。”
    王香生小茜的气，连带着有点迁怒沈娟，便没什么好脸色。
    只叫了声堂哥，便甩着包回屋去了。
    沈娟也没说什么，倒是王淮心里有点不大得劲，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暗地里捏了捏媳妇的手，坐了没一会便起身告辞离开。
    两个人一走，王香父亲的脸色便耷拉下来：“这孩子又发什么脾气呢，真是没礼貌，都是叫你给惯的。”
    王母站起身：“我去看看她。”
    不一会，母女两个人一道出来，坐在沙发上。
    “刚才怎么不跟你堂哥堂嫂打招呼呢？冷着一张脸，多不好。”王母温柔的劝道。
    王香撇撇嘴，有些不屑：“有什么好不好的？他们一家还不是仰仗着我爸……”
    “住口。”王父呵止，“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本来就是嘛。”王香不耐烦的小声嘀咕。
    她爸爸跟王淮的爸爸并不是亲兄弟，但在同一系统内任职，再加上确实有那么点子亲戚关系，便走动起来，其实还不是官场上的那点门道，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王淮也进入同一系统了，他们家就更得仰仗自家了，自己再怎么冷脸，王淮一家还不是得笑脸相迎么。
    王父叹了口气，他在仕途多年，自然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自己眼看就要退了，而王淮说话办事却很有水准，可谓前途无量，自己唯一的女儿又不是那块料，这往后会怎样，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些道理，那母女两个也不会懂，他不费那多余的口舌，只道：“后天去和陈森相亲，你给我上点心，不许像上回一样了。”
    王香一扭头，不乐意道：“谁说要去和他相亲的，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第379章 沈娟的婚期

    王父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王母一向宠爱这个女儿，见他们父女俩要吵起来说，马上居中调和：“香香，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要我说，陈森条件不错了，他爸爸比你爸爸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往上走走，他自己也经营着好几家餐饮连锁店，虽然人长得一般点，但条件摆在这里，多少小姑娘都眼巴巴瞅着呢。”
    王香烦躁的摆摆手：“说不去就不去，妈你好烦，不就是开了四五个破菜馆子吗，算啥好条件？”
    王父实在忍不住吼了一声：“那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先看看自己的条件，干啥啥不行。”
    王香呛声：“我就是干啥啥不行，我嫁得好就行，我找个有钱有权的，一辈子不愁吃穿，你们天天在自己单位那一亩三分地转来转去，也就能看到陈森那样的。”
    王母见她越说越离谱，赶紧道：“你少说两句，别惹你爸爸生气。”
    王香嘟着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王母见状削了个苹果给她：“快别生气了，这是妈今天刚买的苹果，可甜了，你尝尝。”而后小心翼翼的问，“妈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出来听听，如果条件真是很好的话，我跟你爸也不会反对的。”
    不得不说，王母还是很了解她这个女儿的。
    王香闻言便把顾湛的事儿说了。
    “万恒虽然才开不久，但顾家哪里是陈森那种小打小闹比得上的。”
    王父一听是顾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这女儿是得了失心疯吗？那样的人家她也敢高攀？
    王母却完全是另一种反应，一听女儿描述，觉得条件确实不错，便问：“那顾湛人怎么样？听你这么说，条件确实不错。”
    “那是自然”，王香一脸自豪，仿佛顾湛现在已经是她的了，“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不好。”
    王母一脸欣慰：“既然这样的话，就先和这个顾湛处处试试。”
    王父简直听不下去了：“试什么试？满上京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排队等着，顾湛能看上香香这样的？王香，你给我老实去和陈森相亲去。”
    “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有你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吗？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说不定能行呢，到时候你和我妈不也跟着我享福吗？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王母帮腔：“香香说的也有道理，不试试怎么知道。”
    王父一摆手：“行了吧你俩，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咱全家都搭进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同意。”
    孙家的事他亦有所耳闻，顾湛这人，斩草除根，不给人留任何翻身的机会，他不愿意有天自家也落到那个地步。
    其实王香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没脑子，她在家里人面前无所顾忌，自然格外任性一些，但在外面多少还是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的。
    就像在之前那个实习单位，她虽然爱撒娇，推卸工作，但她经常会送同事一些小礼物，所以也不至于人缘太差。
    在万恒她也是这么做的，吃饭的时候帮大家打包点心，时常送女同事些香水、唇膏之类的小东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家里有很多商场的各种购物卡，随时拿随时用，也花不到她自己的钱。
    不过同样的招数在万恒，显然没有收到同样好的效果，因为王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安娜。
    安娜是仅次于郑一的大老板秘书，在来万恒之前，就有很丰富的工作经历，下面各部门的人常免不了河她打交道，关系都很好。
    公司的女同事们闲着没事待在一起的时候，最爱聊公司的各种八卦，鉴于职业素养问题，有些八卦不能摆在明面上，但像一个小前台想勾引大老板这种事，她们说的还是毫无顾忌的。
    慢慢的传遍全公司，大家都知道前台有个叫王香的妄想麻雀变凤凰，企图用泼茶水的不入流手段上位，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们，自然不会去做当面嘲笑人这种跌份的事，但暗地里看笑话的绝对不是一两个，所以在全公司这种大气氛下，实在没几个人为了点小恩小惠往王香身边凑。
    王香心里看不起小茜，但在公司里又不得不倚仗着小茜，小茜和顾湛之间虽然有不少暧昧传闻，但看那送花的架势就知道是顾湛主动的。
    没错，很多人都已经知道那花是顾总送的了，要不然在已经有传闻的前提下，谁敢光明正大的去收小茜的花，那不是给大老板添堵嘛，所以公司里妒忌眼红小茜的有，但也只能恨自己不是那近水的楼台，对待小茜和王香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茜茜姐要出去啊？”王香还是一看到小茜就打招呼。
    “嗯。”小茜手上拿着文件，稍稍停住脚步，简单应了句。
    王香看了一眼手腕上白色的精致女表，道：“马上就要十一点半了，午饭来得及吃吗？要不然我帮你捎一份放在你的办公室里？”
    “不用了。”小茜暗下摇头，这个姑娘怎么还不死心，如果不是看在沈娟的面子上，顾湛早把人赶走了。
    “我先走了，赶时间。”小茜道。
    在柜台的遮挡下，王香手中的签字笔在登记本上用力地划了两下，再抬头的时候，笑容还是很甜美：“茜茜姐，你知道我哥哥和娟娟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知道，五月份”小茜道，沈娟之前就跟她说了。
    “到时候茜茜姐你一定要来啊。娟娟姐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小茜点点头离开，沈娟的婚礼，她自然不会缺席的。
    王香咬咬嘴唇，等前台的另外一个女孩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放在前台的来客登记本，几乎都被人为的戳烂了。

 第380章 出事了

    买了饭回到办公室，两个人边吃边说起沈娟的婚礼，小茜肯定是要去的，她问顾湛：“你去吗？”
    顾湛倒是无所谓：“你想我去不去？”
    小茜撇撇嘴：“随你喽。”
    一方面她想让顾湛陪着自己，毕竟沈娟是她在上京为数不多的朋友，另一方面，又担心王香看到了顾湛会作妖。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来。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公司的午休时间，业务上往来的话不会选在这时候打电话，小茜嘀咕了一句，顺手接起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万恒……”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支离破碎的女声：“小茜，小茜，你救救四哥……你能不能救救四哥？”
    是小菊的声音，小茜一下坐直了身体：“四哥咋了？小菊你先别哭，四哥怎么了？”
    “四哥叫，叫抓起来了，”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喘息，小菊依然语不成句，“抓起来……他……呜呜……他打……”
    “你别哭，”小茜急了，冲着话筒吼，“快点说四哥到底咋着了？大哥呢？我爸和三叔呢？”
    他一连串的问，小菊说话依然断断续续，“大哥……说过，他还到处跑着……替……呜呜……钱，可……”
    “小菊，你先把电话挂了，”小茜急得跳脚，他不想跟小菊在这儿磨洋工，“你挂了，我先给三嫂打个电话问问！”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三哥搬了新房子后不久就给家里装了电话，小茜一个电话拨过去，却一直响到等待音结束都没人接。
    小茜蒙了，她放下筷子就站起身，想往外跑，顾湛一把拦下：“怎么了？你干什么去？”
    “四哥出事了！”小茜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她抓着顾湛的胳膊：“我得回家去，三嫂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一定出大事了，你现在就送我去火车站，快点！”
    说着就要往外走，顾湛一把扯住她：“你先冷静点，兴许是三嫂上班去了家里没人。你给三哥原单位打个电话问问。”
    小茜一下子反应过来，对！给三哥原单位打电话，虽然三哥不在承远了，但是小军哥他们还都在呢，刚听小菊的意思，好像是四哥叫抓起来了？那小军哥他们肯定知道！
    顾湛一手拉着她，一手拿起电话给向南原单位拨号，很快电话被拨通了，顾湛直接按了免提，不想对方接起来的人却是向东。
    “大哥！”小茜几乎是用喊的。
    “是我小茜，你别着急。”电话里传出向东冷静而温和的声音，“是我跟小军他们商量先把向宾抓起来的。”
    “因为集资的事？”小茜智商回笼，瞬间反应过来。
    “是，”向东说，“贾大发跑了……”
    贾大发就是向宾的老板，他带着“鑫发建筑公司”全部的现金和比他大儿子还小三岁的女人以及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跑了。
    留给他原配妻子和孩子一百多万元的赌债和年近八旬的父母。
    留给副手向宾四百万利息高达五分的民间集资收款凭证、原材料供应商近百万的欠款和几十个工人半年的积欠工资。
    四百万的民间集资牵涉到近一百多个家庭，还有供应商和工人，愤怒和恐慌会让人疯狂，他们不会去追究什么法人不法人的问题，贾大发跑了，他们就找当初经手他们钱的赵向宾。
    如果向宾留在外面，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出什么事，无奈之下，向东和李小军商量，把他弄进了看守所。
    李小军和看守所的几个领导都熟悉，向宾在里面不会遭什么罪。
    可凡事都有意外。
    参与集资的人里，有几个在承远颇有点头脸，他们因为手里的钱来路说不太清楚，所以都是通过亲戚或朋友交的钱，这些人集资的数额都比较大，最多的一个是五十万，出现目前的情况，这些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第381章 医院

    今天上午，有人给看守所的所长打了个电话，说他有几个朋友想见见向宾，问一些贾大发的情况。
    打电话的是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来的四个男女看上去也都正常，甚至说话还很客气有礼，看守所的人不疑有他，就通知向宾有人探视。
    小地方的看守所，没有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么现代化，隔着防弹玻璃打电话之类的统统没有，就是在一间屋子里面对面的交谈。
    小菊正好今天去探望向宾，比那几个人晚七八分钟，他进去的时候，向宾抱头蜷缩在地上，正被几个人疯狂地拳打脚踢，看守所的人都拉不住……
    向宾被伤的不轻，小菊亲眼目睹了经过，一时惶恐才给小茜打的那个电话。
    向东说：“你四哥现在在县医院，有秀芸在你放心，我跟家里商量过了，先给他看病，后面的事咋办，现在还不好说。那些钱该不该向宾还两说，要是向宾真良心上过不去，咱就给他凑些钱，不过，就是凑出来了，现在也不能拿出来。”
    “为啥？”
    “为人心。”向东说，“除非咱有六百万一下把这些钱全部还清，否则绝对不能乱动，如果还了任何一家，那以后的日子向宾就更没法过了。”
    不等小茜接话，向东又道：“集资是建筑公司的名义弄的，公司的法人是贾大发，所有收款凭证上盖的都是建筑公司的章，向宾也能证明他把所有的集资款都交给银行或贾大发本人了，按正规法律程序走的话，向宾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你别太担心。”
    ……
    放下电话，小茜半天没回过神：“六百多万啊，你说，这么多钱，贾大发都弄哪儿去了？”
    顾湛跟着听完了全程，蹙眉道：“在赌城和澳城的赌场，六百万人民币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更何况他还包养个外室。”
    “我们那小地方不会有人赌那么大吧？至于包养的那个女人，”小茜疑惑，“她每天都是不吃食物，直接吃金子的吗？”
    不等顾湛答话，小茜突然跳了起来：“不行，我得回去，四哥现在还在医院呢，我得回去看看他。”
    这当口，刚好三哥又不在，大哥一个人在家，她实在不放心。
    顾湛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迅速交代了郑一公司的事情后，便开着车载着小茜回了承远县。
    两人直接去了县医院，向宾就在住院部骨科病房。
    骨科病房在顶层四楼，两人从三楼楼梯一拐上来，扑面而来的消毒水混合着人群的味道差点熏得她呼吸一滞，小茜没来得及捂鼻子，又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后退一步，被顾湛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否则非得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撞了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挺讲究的男人，匆忙间说了声：“对不起。”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小茜重新上来，还想着12床是哪个病房，一眼就看到了一群、约莫七八个人呈半圆形站在走廊里低声交谈，圆的开口对着的病房门大开着，其他病房的门都是关着的。
    小茜跟顾湛走了过去。
    “麻烦，借过。”她对站得离门口最近、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说。
    那男的猛地回头，眼睛看着小茜往旁边挪了一点，另外几个人也都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眼神中带着打量。
    病房的门里边也站满了人，高矮胖瘦、男男女女，她歪着身体，从人缝中往里看。
    靠近门口的病床呈被半包围状——左侧和床尾站满了人。向宾平躺在床上，腰腹部整个被白色的绷带缠的严严实实，腿上打着夹板，右胳膊上也缠了道绷带。
    小菊正坐在右侧床边一口一口喂着他吃饭，因为围着的人太多，小菊身后还挤着两个。
    床的左侧，李小军上身穿着件黑色外套，下面穿着半旧的军绿长裤，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面无表情，眼神淡淡地看着向宾——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小茜从人群的缝隙挤进去，这动静很快惊动了李小军，他的视线落在小茜和顾湛的身上，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身后，顾湛捏捏小茜的手，收到了李小军的暗示：不要和向宾表现得太过亲近。
    小茜指了指小菊，对前面的那个人说：“不好意思，我进去一下，找我堂姐。”
    那人往旁边挤了挤。
    小茜从人缝中挤到小菊身边：“三姐。”然后，又对惊讶的看着他的向宾说：“向宾哥，我刚才听说的，你这是咋回事啊？”
    向宾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就是，公司出了点意外。”
    小菊此刻也不似打电话时的激动了，想来是向东跟她说了什么，难得的镇定下来，她捏捏小茜的手，只问：“你咋回来了？啥时候到的？”
    “刚到，”小茜说，“听说向宾哥住院了，过来瞧瞧，没事吧？”
    “两根肋骨骨折，腿也叫人打伤了，右胳膊缝了六针。”小菊说。
    “咋伤的这么严重？”，小茜惊讶，“要不转去市里的骨科医院吧。”
    “这……没法去。”向宾有点尴尬的说。
    “咋没法去？”小茜问的十分理所当然。
    向宾苦笑。
    小茜似乎十分不明白地扭头看着小菊和李小军。
    “老板卷钱跑了，哥背了黑锅，叫人打成这样。”小菊解释。
    小茜诧异地看着围在床边的那些人：“你是说，他们都是来找向宾哥的？”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周围人，道：“钱都是公司、老板的，你们不赶紧想办法找老板，找他个小兵有啥用？”

 第382章 震慑

    一大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他收的我的钱。”
    “他收的你们的钱？”小茜嗤笑，“平白无故你们为啥会把钱给他？”
    一群人一下噎住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女人开口：“建筑公司集资的事都是赵向宾管的。”
    “你既然知道是建筑公司集资，那找他有啥用？”小茜似乎对他们这种明知故错的做法不能理解，“谁都知，钱是老板的，底下人都是给老板打工的。”
    “他老板跑了，我的钱都是他经手，我不找他找谁？”顶小茜一个半宽的中年男人愤愤地说。
    小茜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你明知道他是小兵，钱也不是他拿了，可还是非得找他要钱，对吧？”
    这些人未必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他们找不到贾大发，向宾就成了他们眼里唯一的稻草，知道没用也要死死抓住。
    小茜的话让一群人恼羞成怒，不过介于小茜是个女的，还有旁边不动声色却锐气凛冽的顾湛，没有人对小茜恶语相向，只是愤怒地盯着她。
    李小军拍拍小茜的肩：“妹子……”语气无奈。
    她知道，李小军站在这是给向宾镇场子的，小菊虽然是亲妹妹，但是个女的，还是嫁出去的女儿，这些人找她要不着，剩下稍微亲近一点的向东，但凡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怕是也要被纠缠着要钱的。
    小茜心里并不同情这些人。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这个道理她相信眼前这些人没人不知道，但他们仍然选择用投机的方式增加自己的财富，因为贪图小利而失去可能是所有的积蓄，虽然可怜，却也是咎由自取。
    小茜很想跟向宾说会儿话。
    他躺在那里，身上缠着吓人的绷带，她看着四哥这样子心里十分难受，但当着这么多人，却不敢表现的过分关心。
    向宾忽然开口：“小菊你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小茜俩回来肯定也没吃饭呢，小军你也赶紧去吃饭吧，我没事。”
    李小军稍稍思考了一下：“也行，我先去吃个饭，吃完再来。”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然后对围在床边的众人说：“想问啥你们随便问，我还是那句话，别骂人，别动手。”
    后面两个短句他说得比较慢，声音也比前面轻，但其中的震慑意味明显，说完他就拥着小菊小茜几人走了出来。
    走出几步，听见后面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他们转身停下：是刚刚等在门外的几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很精神的短寸头代表几个人开口：“兄弟，那个，我知道你是公安局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贾大发有啥消息没有？”
    李小军说：“昨天我们找着了贾大发包养的那个女人的一个朋友，这人提供了个线索，说那女人成天念叨去沪市生活。大概三四个月前，那女人还跟这个朋友说过，她已经跟贾大发磨得差不多，贾大发答应挣了大钱就在沪市给她买房。”
    后面几个人都骂了起来：“妈的，贾大发个龟孙子，拿着咱的钱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盖房，他就是想多骗点钱养小蜜。”
    “这个杂碎，咱快被家里人逼死了，他却拿着咱的钱搁外头养破鞋……”
    ……
    李小军说：“向宾比你们都着急，要是有贾大发的消息，他肯定会先给你们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住院部，小茜才问：“小军哥你干啥了？他们怎么围住四哥却不敢闹腾。”
    李小军笑笑：“没啥，这一群都是今儿一大早才得着消息找到医院的。我过去的时候，有个大高个正指着向宾的鼻子骂，说向宾要是敢少他一分钱他就弄死向宾一家，我给他拽到外头说了会儿话。”
    李小军看着瘦削，体质却非常好，这些年震慑小流氓犯罪分子早有经验，板起脸来不怒自威，再加上警察的身份，自然可以震慑住这些人。
    “谢谢你，小军哥。”小茜诚恳道。
    李小军摆摆手：“我跟你三哥这关系，还用说这个。”
    要不是向南在市局回不来，向东也不会拜托李小军，向南也打了好几通电话询问情况。
    几人直接去了公安局，向东就在向南原先的宿舍，已经做好了饭，见到小茜和顾湛，有些意外，又在预料之中。
    “就知道你放心不下，得回来。”

 第383章 形势

    中午饭吃到一半就接到小菊的电话，马不停蹄赶回来到现在也什么都没吃，小茜还真觉得饿了。她洗了手，把一个包放在大哥面前，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向东疑惑地打开包：“……小茜，这钱……”
    小茜喝了一大口小米绿豆粥：“虽然从法律上说，四哥不应该赔那些钱，可我觉得，他要是一点都不出，肯定脱不了身。”
    这些钱都是她小书店的盈利，加上顾湛上次给她转的本来要还给程叔的十五万，后来出了程霁云那事，这钱没给出去就一直放她这存着。
    向东默然，他和向南也是这样的看法。
    小茜把包拿过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哥，你也赶紧来吃。”
    本来顾湛说要去公司账上再支取一笔，小茜没让，总要先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还有周叔在呢，总不至于让四哥因为钱活不成或者坐牢去。
    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向宾身上的伤，在医院匆匆看了两眼，看起来蛮严重的。
    “向宾的伤，应该没那么严重吧。”顾湛瞧出些端倪，他以前在部队，受伤是家常便饭，尤其是骨伤，对于包扎急救也学过一些，此刻开口问。
    向东点了点头：“肋骨确实是断了两根，不过没伤到脏器，医院建议保守治疗，胳膊上的是外伤，愈合就没事了，腿上其实没事，他现在那样，是秀芸找了骨科主任，给故意包成那样的，就为了看起来严重点，怕后来找过来的人再对向宾动手。”
    听了这话，小茜放心不少。
    向东接着道：“你三哥跟小军我们商量过了，让向宾在医院住够一星期，观察一下，如果没异常，趁着哪天后半夜，偷偷把人弄出来。”
    小茜吓了一大跳：“弄出来？啥意思？”
    李小军说：“就送到这养伤，公安局单位宿舍，那些人肯定想不到。”
    小茜点点头，即便想到了，也不敢来闹事。
    吃完饭，李小军就回去了，虽说威慑有用，但他人也不能离开医院太久。
    小菊也要回去，小茜把人送到门口，拉着她说了会话。
    让她别担心四哥的事，自己和顾湛都回来了，肯定不叫四哥再出事。
    小菊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幸亏有大哥你们。”
    家里除了她爸，剩下的人就只会哭，六神无主，那个四嫂苗艳丽……不提也罢。
    “对了”，小茜想起一事，又道，“你跟三婶还在朱翠翠那集资放钱吗？赶紧拿回来吧，你看四哥……”
    小菊也知道：“我回去就跟我妈商量，趁早把钱都拿回来。”
    向宾这事儿就是集资惹出来的，李彩凤和小菊无论如何不敢再冒险了。
    晚上，小茜和顾湛去三哥家住的，三婶只回去给他们送了个钥匙，还得去值夜班。
    隔天是周六，向南回来了，他这些天虽然在市里，但也是动用手上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帮着向宾。
    向南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是贾大发欠下的钱，远比他们现在所知道的六百万还要多，有好几个单笔数额比较大的集资人隔着向宾直接把钱交给了贾大发。
    向南打听到的消息，这部分钱大概有二百多万，而这笔钱的用途，据那几个集资人讲，竟不是用在贾大发在承远投资的那几块地，而是市里。
    向南虽然没能找到贾大发，但却查出了些别的情况，他发现贾大发好像是被人合伙骗了。
    那伙人的做法就是指山卖磨，拿着一块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但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地皮和几份假造文件，为贾大发描述了一个光辉灿烂财源滚滚的未来。
    向宾经手的几百万集资款，绝大部分都被贾大发送给那伙人用来“活动”那块地了。
    贾大发在市里地段最好的小区有一套三居室，是买给那个小三情妇的，还给她买了辆小轿车，不过一个月前，房子和车子也都抵了赌债。
    “所以，四哥这边担着风险为他集资的时候，贾大发那个王八蛋却在外面寻欢作乐顺便还当着冤大头？”听完三哥的话，小茜气得连脾气都没有了。
    “嗯，”向南也已经发不出火了，“贾大发一直把他在外头包情妇这事瞒得死死的，那女的是省城的人，据说还是个大学生。”
    “我特……”小茜气的差点骂脏话，“我要是四哥，天涯海角也得找着这个王八蛋宰了他。”
    向南叹了口气，现在想宰了贾大发的又何止向宾一个，那些被他骗了钱的冤大头，估计个个都想宰了他。
    向南带回来的另一个消息是，贾大发的二妹，建筑公司原来的收纳贾金玲被找着了。
    她得知贾大发跑了，第一时间也是要跑，不过她没贾大发那么贼，到底是被抓住了，从目前掌握的证据和建筑公司的账目看，她手里大概有八十万。
    八十万和八百万比起来确实不多，但是，对于那些交了房钱和高息集资款的每一个个体来说，却增加了无限的希望。

 第384章 同林鸟

    谁都觉得有希望把自己的钱先从这八十万里拿出来，毕竟，大部分人的集资额都只是在一万到五万之间。
    还有一个对转移集中在向宾身上的注意力更有利的情况：贾金玲是建筑公司的出纳，公司的账目都经她过手，为了少担点责任，贾金玲把手上能拿的证据都拿出来了，其中有不少证据都证明向宾只是个听吩咐做事的小兵，真正的债主是贾大发。
    但这也只是在法律上减少向宾的担责，事实上，人们找不到贾大发，还依旧会揪着向宾不放。
    众人坐在一起商量，小茜甚至想说，如果四哥的身体能自由行动了，干脆也一跑了了事，要不几百万压在身上，以后的人生简直死路一条。
    向东却并不乐观，虽说向宾只是经手人，法人是贾大发，但他也很难全身而退，在国内就是这样，当事人跑了，总得有个人当替罪羊来平息民怨。
    向南说即便法院最终认定他没有责任，无需偿还集资款，向宾也必须得熬过目前这个被逼债的过程。
    如果向宾现在离开承远，事情就永远说不清了。
    当然，即便他留下也未必说得清，但只要他能把现在最难的时候扛过去，多少还能自证一些清白。
    如果他现在走了，那些人就可以随便把脏水往他身上泼，会让人本能地往最坏处想。
    等个一年半载后再离开，向宾可以说是在承远名声坏了，连打工的地方都找不到，被迫外出谋生，也为以后能重回承远留下一条退路。
    顾湛则让向东和向南注意，有些人是拿出全部的家底去集资的，更有甚者可能还借了亲戚朋友的钱去吃高息，这两种人都有走极端的可能，他们如果找不到当事人，很可能会拿他们身边的人发泄。
    他知道有这类的先例：一个集资人在亲戚朋友中间牵头凑了几十万，被席卷一空要账无门后，觉得无法面对亲戚朋友，当事人的家人又都躲起来了，这人就拿刀捅了经常和当事人一起吃饭的朋友和孩子，然后自杀。
    小茜听完后背一寒：“天，不会这么疯狂吧？是他们自己贪小便宜吃高息，杀人朋友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马上叮嘱大哥四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茜虽然回来了，但也不敢频繁的去医院看向宾，只得在家里帮着大哥做做饭，小菊去送饭的时候，她帮忙照顾一下欣欣。
    为什么是小菊去送饭？因为自从向宾出事后，苗艳丽就躲出去不见人了。
    一开始还跟着着急想办法，可是要债的人太多太疯狂了，冲进两个人租的房子里，把能搬的家具都搬走了，连一张床都没留下。
    苗艳丽不得不带着孩子先回了娘家，这一去就再没回来，如今更是不知去哪了。
    “我妈去苗家找过她一回，没见着人，她娘家也都不肯说她去哪了，说是怕追债的找她要钱，出去躲躲”，小菊提起她便满眼愤恨，“这个搅家精，当初要不是她非嫌弃我哥挣的少，他也不会去干建筑，更不会摊上这样的事儿。”
    苗艳丽自个跑出去了，孩子就交给了她妈带，李彩凤去的时候，小钢正趴在院子里捡地上的小土渣子要往嘴里塞，身边没个大人看着，小孩小手小脸都脏兮兮的，滚了满身尘土也没人管，李彩凤心疼的不行，当下就把孩子接回自己家照顾了。
    苗家人还上门来闹，要孩子，赵建平直接放了话，说等向宾好了就离婚，他们这才心满意意足的走了，孩子也不要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小茜心道，苗艳丽竟是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为了脱身，连孩子都能不要。
    向宾自从出事，开始还会问问苗艳丽的情况，担心她受了牵连，后来一直没见着人，虽然家里人没跟他说过这些事，但他自己好似也明白了，人前人后，再没提起过苗艳丽。
    顾湛陪小茜在这留了一个星期，上京也是一大摊子事儿，公司不能离了他太久，小茜便催他先回去。
    顾湛不放心小茜一个人在这，最后把之前小书店雇的那个保镖给找来了，让他呆在承远，随时保护。
    小茜颇有些无奈：“我一般都不怎么出公安局大门，怕是整个县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但到底没有拒绝顾湛的好意。
    她又给程叔打了电话，说自己可能要在承远留一阵子，程挺润知道事情后让她安心留在承远，并且很担心向宾的情况，想要打些钱过来被小茜拒绝了。
    “四哥还不知道后续什么情况，如果需要钱的话，我会跟您开口的。”
    已经有人告了建筑公司，还有人直接告向宾和贾大发，告向宾的人远比告贾大发的人多。

 第385章 暂时

    凌晨三点半，县医院骨科病房里静悄悄的，整个走廊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从各个病房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护士站而来，值班的小护士从桌子上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哪张床？咋啦？”
    “我不是病号，我问一下，12床咋没人了？”
    “出院了，”小护士捂着嘴打呵欠。
    “出院了？”个头儿有点过于高的男人瞪着眼，“啥时候？我昨晚快十二点才走，他还在这儿呢。”
    “大概两点吧”，小护士举着胳膊伸懒腰，伸了半截可能觉得不合适硬生生又收回了姿势，“十二点多又来了俩讨债的，可厉害，一看见12床就想打，大夫劝了两句，他还想连大夫都一起打。同病房那几个住院的都烦了，人家现在天天没法休息，非要让医院给12床换病房，没办法，我们给值班领导打电话，领导过来就叫他们转院走了。”
    “半夜转院？”男人不相信。
    “医院还分半夜不半夜吗？”小护士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寒冬腊月凌晨三点受伤了医院不照样得给治？”
    男人愣了几秒钟，扭头走了。
    走出大概五六米，又回头问：“知不知道他转到哪个医院了？”
    “不知道，”小护士不耐烦地说，“只要不在我们这烦人，我管他转到哪儿。”
    男人又疑惑地看了看病房门口，这才转身走了。
    小护士吐了下舌尖：“又哄走一个。”
    向南单位宿舍。
    向东手略微加力，按在白色的纱布上，轻声说：“对，就这样，慢一点……对……好，好了。”
    向南放开向宾的脚，把床尾放着盆热水的椅子挪开一点。
    向东慢慢抽出手，直起身：“试试看哪儿不得劲，我再帮你挪。”
    向宾虚弱地笑了下：“没，再没这么舒服了。”
    小茜不放心的问：“有没有觉得疼？”
    向宾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向东点点头：“那就好，大夫说了，最多再有两天，你就可以起来慢慢走动了。”
    向宾的骨折不严重，没有伤到脏器，用心护理，慢慢就会养好。
    “好了哈，那我就回去啦。”是李小军，他身后还站了两个年轻人。
    向南走过去：“小军，今儿谢谢你们啊。”
    李小军亲热地拍拍向南的肩膀：“兄弟，说啥呢？咱这交情，还用说谢嘛。”
    那俩年轻人也笑嘻嘻地说：“就是，南哥跟小军哥，这点事算啥。”
    这两个就是大半夜凶神恶煞去找向宾讨债的人。
    已经四点多了，再晚出门如果被人碰到就坏事了，向南送李小军和另外两人离开。
    向南的单位虽然有日子没住人了，但收拾的干净整洁，四月里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不冷不热的。
    向宾本应该是困乏极了，但他却没有睡，而是一直带着一点点笑意看着两个哥哥和小茜。
    向南拍拍他：“明儿我得回市里了，你安心住在这儿，有大哥他们在呢，我赶上周六日就回来，别着急啊。”
    向宾点点头：“你快走吧，刚调去市里，不好老请假的。”
    向东开口：“放心走吧，这有我呢。”
    在把四哥弄出来之前，小茜曾问向南，要不要给四哥找个律师。
    他之前也想过这事，不过最后还是否决了。
    目前的法律并不完善，尤其是经济纠纷这块，很多都是近几年政策开放后才出现的问题，法律在这方面严重滞后。
    而且，即便有明文规定的，执行也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在承远这样的小地方。
    在承远，一个人只要能拉的下脸，比如，上了年纪的人往车轮子前一躺，或一个女人把自己的衣服撕扯得春光外泄，就可以成功阻止一次执法行动。
    如果老人再抱个小孩子一起躺或跪在那里寻死觅活，那效果就更好了。
    而一些显而易见的故意伤害，只要造成的后果不是太严重——比如，人死了，或缺胳膊断腿，上告的结果基本都是得不偿失：轻伤，拖着拖着好了，那就没人管了；比较重的伤，肇事者及其家人死赖着“我就是没有钱你随便告去我就等着住监狱呢……”最后的结果大多还是不了了之。
    所以，像向宾现在的情况——集资和被打但却没被打死也没打残，通常得自己解决。
    并且如果小茜真的从上京给他找来个厉害律师，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会说：向宾居然能请来上京的大律师，那他肯定手里有钱。
    小茜听后很暴躁：“那四哥就白挨打一顿？要是为了安抚民心，拉他做替罪羊叫他还款，他也得认？”
    “这事儿得慢慢磨。”向南说，“不过你跟顾湛要是一直在，只会叫一些人觉得跟向宾耗着可能会有指望，所以你还是回上京去先忙自己的事儿。”
    小茜这才叫顾湛离开，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肯走。

 第386章 处理

    半个月之后，向宾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小茜和小菊轮流照顾他，期间李彩凤带着小钢来了一次，小茜偷摸把孩子抱了回来，让向宾见见儿子。
    那天，四哥抱着小钢无声的哭了好久，小茜红了眼眶躲出去，给四哥一个发泄的空间。
    从始至终，他没问过苗艳丽一句，但是看过儿子后，向宾显然安心不少。
    事情的走向和向南预计的差不多。
    集资户们天天围在政府大门前不走，一些上了年纪的还就地打滚寻死觅活，必须要尽快找个“罪魁祸首”来承担这些怨气。
    如果找不到贾大发，那么这个人就只能由向宾这个名义上的副经理、集资项目实实在在的执行者来当。
    一旦被判，向宾的人生便会有一个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向南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找到贾大发。
    可世界太大了，寻找一个成心要躲起来的人真的如同大海捞针，除了那个小三朋友所说的沪市，向南和公安局没有再得到一条可靠的线索，而沪市的那条线索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
    急于平息民怨降低影响，要求相关部门尽快办理此事，多方权衡之下，事情终于有个阶段性的了结。
    四月快要过完的时候，向宾判三缓四：拘役三个月，缓期四个月执行。只要在四个月内向宾没有发生新的违法行为，之后他就可以离开承远了。
    但缓刑期间要在户籍所在地接受当地执法部门的监督，向宾现在按要求要每个月去派出所汇报一次。
    结果出来的时候，小茜还担心：“这样那些人会答应吗？”他们肯定觉得人没进监狱，就不算判刑。
    “这就由不得他们了，”向南脸色冷漠，“缓刑属于刑罚的主刑，他们觉得不是没有用，不过，有几个人必须得解决。”
    集资的人里有个土地局的，他集资了二十万，老母亲因为这事快叫气死了，他要求至少给他十万，安抚一下他妈。其他还有几个人，在承远这地界都不是普通人，这几个人不处理好，向宾的事也不能这样了结。
    “小茜，这事儿最后还得靠你帮忙。”向南最后道。
    小茜拍拍她带回来的钱包：“没问题三哥，我一直备着呢。”
    小茜拿回来的钱一共三十八万。
    向宾手里还有不到两千块钱，家里的存折让苗艳丽拿走了，里面两万多块钱向宾心里清楚，其他人却不知道，李彩凤怀疑过，去问，但人家不认，更找不到当事人，一点办法没有。
    向东拿了三万多，向南和唐秀芸刚买了房子，东拼西凑拿了一万。
    再加上家里人给凑的，总共四十四万多一点。
    三哥的一万块钱被小茜强行扣下：买房子加上唐秀芸的弟弟结婚，几乎把三哥的钱掏空了，日子还得过，三哥手里不能一点钱都没有。
    而且，三哥刚到新单位，多多少少的人情往来，他总得到领导那里走动走动吧？
    “就这样吧，不够的我再补。”小茜最终拍板决定。
    把四十多万元人民币分成六份装好信封，星期六的下午，向南、向东、小茜和躺在床上的“重伤患”向宾严阵以待。
    不一会，李小军带着两个人走进来了。
    屋子里的人除了向宾，都站起来迎接。
    李小军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政府办的李主任，这是土地局的孙局，这几位都是向宾的兄弟姐妹……”她又着重介绍了向南和“从上京赶回来”的妹子小茜。
    几人彼此打过招呼，气氛还算和谐友好。
    向南开口：“小茜，李主任跟孙局在建筑公司有集资，他们集资的钱大部分都是跟亲戚朋友借的，现在贾大发那王八蛋跑了，两位在亲戚朋友面前没法说，所以我才叫你想办法凑点钱拿回来，好歹叫李主任跟孙局回到家有个交代。”
    小茜装作不解地问：“钱我倒是凑了点，不过，集资又不是向宾哥的个人行为，钱是交到建筑公司了，现在这钱给出去，那算是谁的呀？”
    “小茜……”向宾挣扎着开口，“虽然钱是交给公司了，到底是我经手的，李主任和孙局都是好人，之前对我也多有照顾……事儿弄成现在这样，虽然不是因为我，可钱确实是我经手收的，我心里特过意不去，他们今儿这钱，我给你打借条……”
    小茜忙道：“向宾哥，我不是说咱俩之间咋算，我是说这钱，算是你个人还李主任跟孙局的，还是建筑公司还的？钱给了之后，总得有个凭证来证明你出过这份钱吧，那凭证咋写？”
    她说着又转向李主任和孙局：“您二位也别多心，我对象也是干工程的，他跟我说因为工程款追着甲方要钱的事太多了，都是因为提前没有约定的文字证明最后翻脸成仇，所以他说还是签合同好办事。今儿这事其实比干工程更麻烦，因为牵扯到好几方，最重要的那一方还跑没影了。向宾哥不是正经债主，而我凑来的几万块钱也不可能一下把你们的钱清完，钱还不清，您手里集资款的条儿就不会交给向宾哥，可您不交，向宾哥他肯定不放心，他肯定怕您……嗯呵呵，所以……”小茜摊摊手，这就是个扯不清的乱麻，所以为了以后不更乱，今天这个钱必须得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第387章 还钱

    除非是牵扯到正经单位，否则在承远，人们之间有关钱的往来仍然不习惯用文书的形式留下凭证。
    如果有人借出钱的时候流露出让对方写个凭证的意思，不但雪中送炭的情分没有了，还会被指责为小气、凉薄，连亲人或朋友都不信任。
    但今天向宾这事是必须要留下凭证的，这个恶人只好由不在承远生活的小茜来做。
    原来以为完全没了指望的钱，现在能收回来几万，李主任和孙局已经顾不得纠结信任和凉薄的问题，两个人同时说：“应该的应该的，咱商量一下这凭证咋写？”
    因为李主任和孙局都是集了二十万，但小茜今天只会给每个人八万，而且这钱本就不应该是向宾来出，所以不能写成是向宾归还李主任和孙局集资款的欠款，这个凭证确实不好写。
    一群人翻来覆去论证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决定：两人在盖着建筑公司公章的集资款收据上写上“今收到归还集资款人民币八万元整”的字样和姓名、日期，然后在金额和名字上摁手印。
    然后，两个人又每人各写一张“八万元人民币系向宾个人所出、如果有一天建筑公司恢复正常归还集资款时，李主任和孙局要在收到集资款的三天内归还向宾五万块钱”的纸条，并签字摁手印。
    把纸张和笔放在李主任和孙局面前，一字一句看着人写并指导着让人摁手印的，都是小茜。
    这两人离开的时候都是满面笑容，甚至还过去安慰了向宾几句，让他安心养病，集资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陆续来的几个人，重复了这一过程，等到把这几个“重要”债主都处理完的时候，一天时间也过去了。
    最后剩下五万块钱，小茜全给了向宾，向宾又把这最后一笔钱全给了梁珊。
    贾大发刚开始让集资的时候，向宾很看好集资的前景，可他们的消息放出去半个多月，都没有收到一份集资款，贾大发有点急，一直催向宾想办法。
    向宾并不擅长推销这类的事情，所以他一筹莫展。并不是没有人来问，相反，问的人很多，可看到前面没有一个人交钱，问的人也就只是问问就走了。
    梁珊是地毯厂的下岗职工，单位破产，她们两年多没发过工资，一群老职工闹，政府从中调停，一个私人企业买下了他们原来的厂子，而她们这些职工，根据工龄可以一次性拿到一笔补偿金。
    梁珊一万八千块钱买断了工龄，然后她和丈夫一起在车站附近摆了个卖煎饼的小摊子。
    梁珊是个很健谈的大姐，向宾有时候忙了顾不上吃饭，就会来她摊子上买煎饼，一来二去也算熟识。
    当时一筹莫展的向宾，知道她手里有买断工龄的钱后，硬着头皮去找人，给她算了一笔账。
    第二天，梁珊就过来交了一万五。
    梁珊说，她是冲向宾才敢交的，因为她觉得向宾是个特别实在的人，不会干坑蒙拐骗那些事，所以她放心。
    都说万事开头难，集资也是如此，第二个来交钱的人，向宾让他看了梁珊的收据存根，那人将信将疑，怀疑是向宾自己给自己当托儿。
    向宾跑去叫了正在卖煎饼的梁珊，梁珊帮他做成了第二笔。
    之后，梁珊拿到第一笔利息，她现身说法，发动和自己一样买断工龄的好姐妹都来集资。
    其后的一段时间，她又在向宾那里陆陆续续交了六万——她的同事们还是不放心，怕被骗，梁珊就以自己的名义给姐妹们打了条，用她的名字集资。
    梁珊每次拿到向宾给她开的收据时都会说：“我可是看你是好人才交的，你可不敢骗我，你要是卷着钱跑了，你姐我就没法活了。”
    向宾当时说：“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你的钱一分也少不了。”
    确定贾大发是真的卷钱跑了后，向宾就跟向东说过，他就是去偷去抢，也得把梁珊的七万五千块钱还上。
    小茜了解了个中缘由，又给了向宾两万五，让她一次性把梁珊的钱都还上。
    她和向宾一起见的梁珊，数月之间，这个乐观善良的女人从一百三十多斤瘦到了九十多斤，可她最终却只收了向宾六万块钱。
    她说：“你都这样了还能想着还我钱，就冲这，我再信你一回。今儿这钱，我把我姐妹的那些还上一分都不留，剩下的，等你发了财再给我吧。”
    向宾答应了，给梁珊换了一张只有他签名而没有公章的欠条。
    小茜走的前一天，苗艳丽终于现身，时近五月，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的头巾，生怕叫周围人认出来似的，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只对向宾道：“我是来跟你离婚的。”
    两人去了民政局，领了一张离婚证出来，苗艳丽没要孩子，向宾也没提那两万多块钱的存折。
    送小茜去火车站的那天，向宾仰头望天：“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四哥什么都没有了……”
    小茜紧紧的抱了抱他：“四哥，你好好的，过了这四个月，我接你去上京。”

 第388章 婚礼

    沈娟的婚礼定在五月三号，小茜回来几乎来不及休息，就要马不停蹄的去参加婚礼。
    顾湛有点不放心她，虽说向宾现在暂时没事了，但这么多天的殚精竭虑，小茜看着人都瘦了。
    “要不别去了，我找人把礼金送去。”顾湛道。
    小茜摇了摇头，刘丽君和徐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都来不了，陈大芳更是不能请假，她们几个中只有小茜在上京，自己再不去，沈娟这婚礼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她该伤心了。
    “去吧，也就是吃顿饭的功夫。”小茜道。
    “那我陪你。”
    “嗯。”
    婚礼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距离有点远，顾湛开了车，在停车场的时候就有人接引，一听他们是来参加王先生和沈小姐的婚礼，就直接引着两人去了礼宾厅。
    门口有专门收份子钱的，两人报上姓名交了礼金，小茜还专门去看了沈娟，新娘子正在化妆，小茜私底下单独送了她一条项链，沈娟喜欢的不行。
    “等会你就去同学那一桌，都是我和王淮的大学同学和朋友”，沈娟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年轻人能说到一块去。”
    “你别管我啦”，小茜捏捏她的手，“顾湛陪我来的，你今天就安安心心当好最美的新娘子吧。”
    听到顾湛的名字，沈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这才放心。
    典礼要开始了，两个人坐到了为他们安排的桌子旁边，十个人一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不意外的看到了王香。
    王香见到顾湛，先是眼前一亮，又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眼里迅速漫上一层阴霾，不过很快被她压下去。
    “茜茜姐，这里。”王香冲小茜招手，甜甜一笑。
    饭桌上，已经陆续上了几盘凉菜和酒水糖果。
    王香不待两人坐定，便拿起酒瓶给小茜倒酒：“茜茜姐，听堂嫂说你们是大学最好的朋友，今天是堂嫂的大喜日子，你可一定要多喝点啊。”
    说着，还招呼同桌的几个人：“刘明，李正，你们好好陪着。”
    桌上几人似乎都跟她很熟悉，纷纷笑着应和。
    台上，典礼在热热闹闹的举行；台下，王香在不遗余力的给小茜灌酒，不过这酒大半都进了顾湛的肚子。
    王香似乎也并不介意，刘明李正他们还主动拉着顾湛喝。
    小茜有点担心，看热菜上来，主动给顾湛夹了一筷子鱼：“别光喝酒，快吃点热菜。”
    “嗯”，顾湛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有些醉了。
    王香也夹了一筷子鱼，还没送到嘴里，一阵腥味传来，胃里直犯恶心，她忍不住捂嘴干呕。
    “你怎么了？”旁边坐的一个女生赶紧帮她拍背。
    “没事……”王香刚说了两个字，恶心感更强烈，甩开凳子就往卫生间跑。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隐隐有个猜测，那女生却一拍额头说：“哎呀，我想起来了，早上香香就说胃不大舒服，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坏肚子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大家暂且都相信了，刘明催她说：“要不你去看看香香吧，看她要不要紧。”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那女生走了没一会，就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王香出来了。
    “香香，你没事吧？”刘明关心道。
    “没事，就是吃坏肚子，现在没事了。”王香道。
    她重新坐回凳子上，李正见状便道：“胃不舒服就别喝酒了，吃点热乎的吧。”
    他也看出来了，王香似乎跟那个叫赵小茜的有什么过节，执意要灌人家酒，他们是王淮的朋友，跟王香老早就认识，只当她是个妹子照顾，愿意帮忙，可老灌人家酒，还是女方那边的客人，终归不太好。
    王香却是不肯：“我胃疼喝不了，茜茜姐没有啊，茜茜姐，怎么说这也是我堂嫂的喜酒，你一杯不喝，全让顾总挡了算怎么回事啊？”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王香好似一点没感觉出来，再次亲自给小茜倒了杯酒，推到小茜跟前，笑嘻嘻的开口：“茜茜姐给个面子呗。”
    小茜心道喝就喝吧，一杯而已，她还不至于连这个量都没有，刚要伸手去拿，顾湛的动作却更快，他一把接过酒杯：“说了，她不会喝酒。”说完，便一饮而尽。
    但这次他似乎喝的有些急了，一杯饮尽下去整个人有点迷糊，站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抱歉，失陪一下。”
    说完，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小茜不放心的站起身，也要跟过去，却被王香一把拉住：“茜茜姐，没事，你坐，我让刘明去看看。”
    她给刘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假装起身跟了过去。
    “茜茜姐来，咱们先吃，尝尝这个菜。”王香作势给她夹菜，夹到一半又捂着嘴巴干呕起来，她嗖的站起身往外跑，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身边的小姐妹照顾好小茜。
    这情势若是感觉不出来点什么，小茜便是个傻子了，不过王香这小姐妹也着实难缠，要不是顾及着是在沈娟的婚礼上，她就要动手了。
    等摆脱对方出来，赶往洗手间的时候，小茜就见顾湛醉醺醺的靠在墙上，王香直往他身上靠。

 第389章 被打

    小茜二话不说，一步上前，抓住王香的胳膊，一把就将人扯了出来。
    “啊！”王香猝不及防惊叫出声，待看清是小茜后面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被愤怒取代，“赵小茜，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小茜毫不客气，赶到顾湛身边扶住了他。
    男人看起来真的醉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靠在小茜身上。
    “我只是看他醉了，想扶一把而已”，王香心有不甘，仍想往前凑，小茜哪肯让她靠近，一把推开欲靠近的王香，力气之大，后者直被她推了个趔趄。
    “你……”王香恨恨的瞪着她。
    小茜再没功夫搭理她，扶着越来越重的顾湛往外头走，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遇见早就出来的所谓“照顾人”的刘明。
    被撞破的刘明有点尴尬：“那啥，我临时有点事，正要去看他呢，顾先生没事吧？”
    小茜懒得拆穿，只道：“有点醉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便径直出了酒店。
    来时是顾湛开车，回去他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开车，小茜正愁怎么把人弄回去呢，哪知刚才还醉醺醺的男人自己从她身上起来了，拉着小茜径直奔向停车的地方，眼中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你没醉？”小茜惊问。
    顾湛拉着人上车坐好，冲她挑了挑眉，那意思：我聪明吧。
    小茜哭笑不得，气的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又揉着自己的肩膀：“没醉那么使劲儿往我身上压，沉死了！”
    顾湛摸摸她的头，笑的畅快：“要不是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小茜还有这么霸气护夫的时候呢。”
    “去～”小茜白了他一眼，自己也憋不住笑了。
    因为顾湛“不胜酒力”，两人得以提前离席，摆脱王香那个缠人精。
    只是没来得及跟沈娟告别，等明天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
    小茜这么想着，却不想当天晚上，自己先接到了沈娟的电话：“小茜，你跟香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动手？”
    小茜一脸懵的问：“什么动手？”
    电话那头声音听着有些急切：“香香在医院呢，被打了，她说是你打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茜惊讶，自己只不过推了她两把，怎么也不至于住院吧？她把事情的经过跟沈娟说了，包括王香这段时间以来对顾湛的心思。
    电话那边沈娟也是大为震惊：“香香竟然有这个心思？我要早知道……”她顿了顿，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但是目前王香在医院里，脸上身上都有伤，医生检查过了，确实做不得假，王香一口咬定是小茜打的。
    她跟王淮婚礼都还没彻底结束呢，就双双跑到医院里来了。
    沈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给小茜说了。
    小茜听后沉默了一会：“我没有动她，只是把顾湛扶了回来。”
    沈娟是知道小茜为人的，也不相信她会动手打王香，可是现在，自己的婚礼上闹出了这事儿，王香她妈哭的不行，公公婆婆也对她颇有微词。
    “小茜，我相信你不会动手打人，只是香香现在在医院里，我想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等明天咱们见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小茜理解对方的为难，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医院里，王淮的爸妈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也过来了，都站在床边，王香正哭天抹泪地和她妈妈说小茜是怎么打她的，“……她扯断我的项链，还想掐死我，拼命扇我耳光。”
    王香拉开衣领，露出脖子到锁骨的那一截，沈娟看了一眼，除了有些发红，也看不出什么伤痕，反倒是脸上比较惨一点，像是被人扇了几耳光，唇色也泛白，看起来真是挺憔悴的样子。
    “还有没有天理和法律了？她凭什么这么打你？还把你打成这样？”王母抱着王香哭了一场，又把枪头对准王淮他们，“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婚礼请人要慎重，瞧瞧你们都请了什么人来？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娟娟还把她当好朋友？有这么当人朋友的吗？在人婚礼上打人家的妹子？瞧瞧你们现在，香香住院，好好的婚礼也办的虎头蛇尾，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王淮的妈也挺不高兴，可这情形，她也只能讪讪的陪着脸，心中对这个新媳妇其实已经不满了，才进门就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不吉利。
    沈娟想要开口：“表婶，这件事……”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王香插嘴打断，抱住王母的胳膊说：“妈，这事你别怪堂嫂，堂嫂以前也不知道赵小茜是这种人啊，我之前还不是一口一个茜茜姐的叫着，拿他当姐姐一样，谁知道她会这样突然发神经，要不是小燕及时发现把我送来医院，我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小燕就是酒席上，跟王香坐在一起的她那个小姐妹。
    “香香，你别怕，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一定让她付出代价，我女儿不能白受了这个委屈。”一想到平日里自己宝贝都来不及的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成这样，她的火气就不往一处冒。

 第390章 家学

    “表婶，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弄清楚再说，小茜她不会无缘无故……”
    王香再次打断她，楚楚可怜又很贴心地说：“娟娟姐，我知道你重情义，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只希望你什么都不要插手行吗？”
    王母看沈娟一眼，又看了看王淮他妈，道：“娟娟已经是你嫂子了，她不站在你这小姑子这边，还能站在哪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吧。”
    说话间，王父几人都来了，王父虽说不是如王母那般宠溺孩子的人，但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他哪有不心疼的。
    “到底怎么回事？香香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医生怎么说？”他说着就要去找医生。
    王香赶紧拦了，给小燕使了个眼色：“爸让小燕去吧，她把我送来医院的，知道找哪个医生。”
    小燕会意的点点头。
    王母叮嘱：“和他们说，咱们要最好的医生，香香现在年纪轻轻的，可别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小燕点点头：“好，姨，我先出去了。”
    王香又给王父讲了一遍她如何被小茜打的经过，王父听后脸色阴沉。
    王母紧接着道：“你说这事咋办吧，你闺女让人打成这样，我看一定得让她坐牢！”
    王父没说话，显然已是默认了。
    沈娟见此不得不插口：“表叔表婶，事情其实有所误会……”
    她怕再次被王香打断，一股脑把顾湛的事儿都说了，最后道：“小茜跟顾湛其实已经结婚了，香香一直……她难免生气。”
    一时间，病房里鸦雀无声。
    顾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并不是他们这等小官小吏可以企及的，若赵小茜真是顾家的儿媳妇，那她即便真打了王香也是白打。
    只有王香神情激动：“不可能！你胡说！顾湛根本没结婚。”
    沈娟心中疲惫，神情满是无奈：“两人只是比较低调而已，其实他们大学就领证结婚了，因为小茜一直在读书，就没有对外公开。”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王淮的父亲有些责怪的开口。
    沈娟着实冤枉，早她也不知道王香竟然对顾湛抱着这个心思，否则她岂会不提醒。
    “娟娟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王淮忍不住替媳妇分辨了一句。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打人吧？”王母仍是气愤大于震惊的，“香香又不知情，而且就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就不能好好说？非得要下这么狠的手打人？这事说出大天去也是她没理。”
    “我相信小茜不会下这样的手……”
    “那你的意思，香香身上这伤都是她自己打的了？！”
    在一旁沉默不出声的王父终于发话了：“行了，都别吵了，这件事香香有错在先，当然打人也不对，但这件事闹下去就是平白让人看笑话，再说顾家那样的人家……”他顿了顿，看着王母，意有所指，“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不知道掂量轻重呢？”
    王母也知道顾家他们惹不起，但却咽不下这口气：“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就算她是天王老子，打人也不对吧，你看香香被她打的这样，你就一点不心疼？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呐，自己的闺女被人打成这样，你却一声都不敢吭，传出去就有面子了？她从小也是咱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就算不能告她，起码给香香道个歉应该有的吧，还有医药费也应该她出。”
    即使顾及着顾家，王父也觉得这件事传出去太难让他做人了，毕竟是他的亲女儿，想到这些，他就对沈娟道：“我们也不用她赔偿医药费，但让她来医院给香香道个歉，你看行吗？香香是有错，但她把人打成这样，怎么也是她错大点吧？她只要愿意来一趟，这件事咱就这么过去了。”顾家也不能一点道理不讲吧。
    沈娟点点头：“我刚才给小茜打过电话了，她说明天会过来。”
    时间很晚了，其他人看过王香之后陆续离开，病房里只余下王香母女两个，王香还有些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妈，你说顾湛怎么会喜欢那种女人，还结婚了？那么早就结婚了？”
    王母怜惜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既然人都结婚了，咱就不惦记他了啊，回头妈再给你找一个好的。”
    “还有谁能比顾湛更好？”王香反问，想想他的家世、品貌、能力，哪样不是一等一的，让她这么放弃，她真的不甘心。
    王香忽然拉着王母的手说：“妈妈，你教教我，怎么做才能讨一个男人喜欢？我爸爸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个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母的脸色有点微妙的变化，但想到眼前人是她女儿，又马上释然了。
    说起来，当年的王母也是小三上位，她遇上王父的时候，对方已经结婚，后来是离婚娶的王香母亲。
    王母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香香，你觉得顾湛可能喜欢你什么？”
    “我年轻，漂亮，家境也算可以的，如果没有赵小茜，他应该会注意到我的。”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很多”，王母道，“但最重要的是摸得准男人的脾性脉搏，所谓各花入各眼，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没有道理的。”
    王香双眼放光的看着母亲：“妈你快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是个细水长流的功夫，你不能太急，也不能慢悠悠的……”
    这一夜，母女两个促膝长谈，讨论传授着怎样才能拆散一个家庭成功上位。

 第391章 对峙

    前一天答应了沈娟，小茜便不会食言。
    顾湛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我陪你。”
    “不用。”小茜豪爽的挥挥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她的考验。
    顾湛是个优秀的男人，身边少不了各种女人的觊觎，早在跟这个人在一起之前，小茜便做好了随时维护主权的准备，如今不过是个王香罢了，她就当练手。
    虽然她表现的豪爽大气，但顾湛到底不放心，开车把人送过来了，只不过他在医院门口没进去。
    小茜来之前先跟沈娟联系的，此刻人已在门口等她，她下了车，沈娟就带着她进去病房里面。
    病房里人不少，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是沈娟的婆婆，婚礼那天见过，其余人她都不认识。
    “表婶，小茜来了。”沈娟对坐在床边的那个中年美妇介绍道。
    王母快速打量了小茜一通，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又看她两手空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就听小茜说，“我不是来道歉的，我只是来求证事实。”
    王母立刻拉下脸：“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冤枉你了不成？”
    小茜没搭她的话茬，而是径直看向王香：“你说我打你，那么请问我是在哪打的你？怎么打的？有什么人能证明吗？”
    “就在宴会厅卫生间那里，我好心去扶顾总，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王香端的一副楚楚可怜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并不知道顾总他……你们……”说着就要哭起来，这是昨晚母亲教她的法子，王香真是现学现卖。
    小茜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我是怎么打的你？”
    “你揪我的头发，掐我的脖子，还把我往墙上撞……”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小茜紧接着问。
    王香一愣，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小茜便重复道：“你我身高体型差不多，既然你说我那么凶残的打你，你难道就乖乖受着，不会反抗还手吗？”
    “我……我……”王香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在场众人也愣住了，她们之前只看到王香的伤，心疼气愤的情绪占了上风，却从没想过王香为啥不反抗？
    如今见赵小茜身形纤瘦，看起来一点都不剽悍，怎么就能把差不多体型的王香打成这个样子？
    “我，我当时胃疼！”王香高声道，“全身没有力气，没法反抗还手。”
    “你胃还不舒服了？”不等小茜说话，王母先担忧的叫起来，“怎么不早说，让医生再给你看看。”
    王香立刻拉住欲出去的王母：“妈，我就是那天吃坏了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茜眼神微动，忽然想起之前婚宴上王香闻到鱼味儿就干呕的情形，跟之前小菊怀孕那次似乎差不多……
    王香受伤是真的，但打人的不是自己，势必有一个施暴者……
    “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打的你”，小茜道，“那就报警吧，让警察来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动的手。”
    王香眼神乱瞟，神情略显不安，她只是想借此诬赖一下赵小茜，出口心中的恶气，若是能因此引得顾湛怜惜，责怪赵小茜那就更好了。
    可她不想闹大，要是真的报警处理，自己的秘密势必瞒不住了。
    “妈，她不是来道歉的吗？这一通质问算怎么回事啊？”王香开始撒泼。
    “娟娟”，王母看向生沈娟，“你这朋友感情不是来道歉的？”
    沈娟有些左右为难。
    小茜淡淡笑了：“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道歉？你不想报警也行，让主治医生过来，他们经验丰富，说不定能从伤势的角度力道判断出施暴者的身高体型呢。”
    她只是随口胡诌，但王香听到要叫医生的反应，却更加深了她的猜测。
    “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滚出去！”
    “啊！”
    王香疯了一般，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小茜跟前丢，沈娟见状赶紧将人拉了出去。
    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拉着小茜一路出了医院：“对不起，我不知道香香她……”
    “是我抱歉”，小茜道，“害得你婚礼成这个样子，你公公婆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沈娟勉强笑笑：“没事，有王淮呢。”
    小茜知道她的为难，拍拍她的手背：“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想起自己的怀疑，她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王香有没有对象？”
    “之前有个她同校的师兄，两人谈过，不过最近好像分了，怎么？”
    “没事”，小茜已经看见顾湛的车了，她紧走几步冲沈娟挥挥手，“回去吧。”
    车上，小茜刚一坐定，顾湛便递过来一份文件。
    “是什么？”小茜疑惑，边问边打开。
    “王香的病例。”顾湛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小茜也翻开了病例，太专业的东西她不懂，但王香确实怀孕了。
    “你怎么拿到的？”小茜惊讶。
    顾湛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之前不确定”，小茜晃了晃手中的病例，“现在知道了。”
    她把方才的情形还有从沈娟那里打听到的情况都跟顾湛说了，末了扬了扬手中的病例道：“她家里人应该都不知道，你说我现在拿这个进去，能不能让她说实话？”
    顾湛接过病例，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薄唇轻启：“不急，还有更好的办法。”

 第392章 好好休养

    小茜去医院的第二天，顾湛也去了，他是带着安娜去的。
    王父不在，病房里就只王香母女和沈娟三个女人在。
    王香一看顾湛亲自来了，当时就愣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
    王母也对这个衣着体面，气势不凡的男人充满了疑惑，安娜主动介绍说：“这是我们万恒的顾总，顾湛。顾总听说王小姐受伤了，今天是特意过来探望的。”
    王香母女都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王母，又是让座，又是泡茶的，还让沈娟去洗水果，态度和善地不得了，比起之前对待小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眼神估计对待准女婿也就这样了。
    趁着在床头那里倒水的功夫，还递给王香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动作背对着顾湛，但安娜看到了，可把她恶心坏了，早饭喝的那半杯豆浆都在胃里翻滚。
    “顾总，你能来，真是太谢谢了。”王香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不管过程怎么样，但顾湛这次注意到她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就像她妈妈说的，接下来就看她的本事了。
    “听说你被人伤得很重，身体好点了吗？”顾湛温柔的态度无懈可击。
    王香脸色微微发红，王母抢着替她说：“这个真是一言难尽，都是小姑娘，何苦下这么重的手，香香这身体一时半会是不能出院了，不知道要调养多久才能康复呢。”
    顾湛眼角微微泛冷：“既然这样，王小姐更该好好休息，住院的费用方面大可不必担心，公司这边一力承担。”
    王母满面笑容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顾总了。”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笔钱的问题，还表现出了一种态度，这人对他家香香是很重视的。
    “王夫人不必客气。”
    安娜也适时开口：“顾总已经为王小姐预付了半年的住院费用，还特意为王小姐从外地请了四位专业的护工，她们将会日夜轮流照顾王小姐，不离王小姐片刻，直到王小姐身体康复，顺利出院。”
    半年的住院费，是不是有点多了？这是王母的第一个想法。
    王香的关注点则放在随之进来的那四个护工身上，四个全是女人，并不像一般的护工那么身体强壮，但各个都精神奕奕。
    安娜又说：“顾总特意请来的这四位护工，不仅专业护理能力一流，而且还各个身手不凡，为避免王小姐在休养期间再次受到伤害，她们也会在外出期间随身保护王小姐的安全，还希望王小姐能配合她们的工作，不要辜负顾总的一番苦心和好意。”
    王香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六个月，到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
    “我不要。”她马上道。
    王母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香香，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顾总这是好意，还不谢谢人家。”
    王香心里有苦说不出，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娟，沈娟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开口：“顾……总，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样是不是太破费了，香香也是刚入职的新员工，这么特殊的待遇会不会不太合适？”
    顾湛第一次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从前在师大的时候，两人不是没见过，但沈娟就是觉得，此刻的顾湛她好像不认识了，通身散发出强势而陌生的气息。
    只听对方道：“沈小姐应该明白，我今天不是光作为一个上司过来的。”这也是他给沈娟的一次选择。
    沈娟不知看懂与否，却没再说什么。
    王香见沈娟也不说话了，连忙道：“顾总我不需要住院那么长时间的，我很快就还能回去上班的，确实不需要这么些人，太破费了。”
    “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顾湛还是笑着的，但态度已经明显冷淡很多。
    王母连忙补救：“怎么会，我们谢谢顾总还来不及的。”
    顾湛却已然准备起身告辞，“不管怎么样，人既然已经请来了，我就让她们留在这里，王小姐用不用都随意。”
    安娜跟着出门，沈娟出来送客人，有些欲言又止。
    “你丈夫王淮，是在司法局？”临走之前，顾湛忽然问了一句。
    王娟下意识点头，顾湛却再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回去，自顾上了车。
    车子开出医院的时候，顾湛回头看了一眼，既然敢污蔑小茜，那自己也不必心慈手软。

 第393章 妥协

    顾湛送来的这些护工，虽然不用贴身陪护，但有她们在医院里，王香根本不可能偷偷做引产手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如果再拖下去根本就隐瞒不住了，她的脾气也跟着一天天暴躁。
    王父单位忙很少来医院看她，王母虽然疼女儿，也不喜欢天天待在医院这种地方，何况王香根本不想她在这里，只有沈娟和王香的那个小姐妹小燕时常来照顾。
    沈娟虽然没有怀过孕，但同为女人，几天下来也有了猜测，有一次无意中撞见王香和小燕的谈话，终于知道了王香怀孕的事情。
    “娟娟姐，孩子的事儿你一定要帮我瞒着，要不我爸肯定会很生气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王香拉着沈娟的手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娟问，“孩子是黄卓的？”
    黄卓就是王香的那个师兄，两人是大学同学，之前在一块谈恋爱，前阵子刚分手。
    王香点了点头。
    “他知道吗？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知道，要不是他，我还……”王香顿了顿，差点把实话说出来，而后问沈娟：“娟娟姐，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找找可以打掉这孩子的地方？”
    恍然间，沈娟明白了许多。
    她看向王香，没接她的话茬，而是问：“所以你的伤到底是不是小茜打的？”
    王香撇了撇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再瞒着沈娟的了，她咬了咬下唇，开口：“不是，是黄卓。”
    那天下午，小茜和顾湛离开之后，黄卓就来酒店找王香了。
    王香因为顾湛甩了黄卓，黄卓一直不甘心，想要找王香挽回，他知道王香堂哥结婚她一定回去，果然在酒店找到了她，却意外的发现王香怀了自己的孩子。
    黄卓欣喜若狂，提出和王香结婚，王香自然不肯，还讽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并且放狠话自己一定会打掉这个孩子，不要跟黄卓再有任何牵扯，黄卓气急便动了手。
    她见沈娟脸色不大好，忙道：“娟娟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才那么说的，而且赵小……茜茜姐她也没怎么样不是吗？你就帮帮我吧行吗？顾总虽然是好意，但这么多人守着，我实在……”
    沈娟心中冷笑，到现在她还认为顾湛这么做是好意？
    半年的住院费，他怎么不干脆把王香坐月子的费用也一并交了？
    不过显然，王香也没心思坐月子。
    “这个孩子你决定打掉了？”沈娟问。
    “肯定要打掉啊，我又不打算和黄卓结婚，留着这个孩子做什么？”王香理所当然的说，又央求沈娟帮她想办法，“小燕什么都不懂，指望着她给我找地方黄花菜都凉了，娟娟姐你就帮帮我呗，你放心，你帮了我这一回，往后淮哥工作上的事我一定帮忙让我爸多照应。”
    沈娟眸色微动，看来这个王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沈娟其实很为难，整件事情明显就是王香惹出来的，小茜根本没动她，还被平白诬赖，而顾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王香自食恶果。
    在心里，她是向着小茜的，而且顾家的能量，在她毕业步入社会之后，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然而，婆家依附王家这么多年，如今王淮又身在同一系统内，往后升迁前程，少不了王父的照应，所以在王香说出那话的时候，她也有动摇。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娟纠结着下不了决心，王香肚子里怀着，却一天比一天焦躁：“娟娟姐，你到底找好地方没有啊？这么大个肚子烦死了。”
    穿上衣服还不明显，但王香自己却能感觉出来，小腹明显一天比一天变大。
    “我找了一家私人诊所，但是……”沈娟犹豫。
    王香打断她：“没什么但是的，早点处理了省心。”
    说是私人诊所，但也是比较正规的那种，沈娟提前做了预约，耐不住王香的催促，终于悄悄把人带出来了。
    私人诊所门面很干净，同样和王香在排队引产的还有几个女孩子，都比较年轻。等待的时间很枯燥，有个性格比较活泼的还主动找人聊天。王香有点烦她，随便打发了她两句，但那个女孩都没有眼色，一直拉着她聊。
    王香的排号比较靠后，轮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手术室出现了什么问题，一个中年女医生突然出来宣布，今天的手术不能做了。
    沈娟莫名的心里松一口气。
    之后她又帮忙预约了几次，都被莫名拒绝了。而且有那四个护工在，王香想出去越发困难。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王香也渐渐回过味来，顾湛哪里是派人照顾她，分明是监视！
    肚子不等人，她再做不了引产，这个孩子就瞒不住了，无奈，王香选择妥协。
    接到沈娟电话的时候，顾湛一点也不意外。
    她说王香愿意说出真相还小茜清白，只求顾湛把那四个护工撤回去。
    顾湛还要求王香当着众人的面给小茜道歉，她也答应了。
    再次来到医院里，小茜神清气爽。
    按照顾湛的要求，病房里再次站满了人，王父王母，还有王淮等人全都在。
    见小茜进来，王香攥紧了手指，低声说：“爸妈，我身上的伤不是茜茜姐打的，我冤枉她了，对不起茜茜姐，我给你道歉。”
    王家众人都是一脸被雷劈的表情：“香香，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爸，我也是一时糊涂……”王香泫然欲泣。
    王母却一脸担忧：“既然不是她，那是谁打的？香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是，是黄卓”，王香斟酌着道，“他，他不想跟我分开，就动了手……”
    “这个混蛋！”王母恨恨的开始骂开了。
    小茜不想看这些，面色平静的点点头，表示：“既然真相大白了，你的医药费也不必我们来承担了，护工我就带走了。”
    王香巴不得如此，急切的点头应下。

 第394章 遗嘱

    转眼暑假来临，这大半个学期小茜有一个多月都在承远，回来之后程叔似乎也挺忙的，只因为学业上的事情，在学校匆匆见了几面，她更是很久没去过程叔家里了。放假之前她来到程家，本打算看程叔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可以晚点回承远，不想再次来到程家，却没见了程霁云的影子。
    听赵玲玲说起，她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程叔一直忙着给程霁云买房子和办手续的事情。
    程霁云搬走了，房子在上京最繁华的地段，小区的名字叫“亚蒂世家”，基本算是上京最贵的楼盘，听说一平方将近六千元。
    除了一套一百一十平米的套房，程庭润还给程霁云买了一间亚蒂世家临街的铺子，铺子不算大，二十多平方。
    因为程霁云的户口不在上京，没资格在上京买房，房子和铺子写的都是程庭润的名字。
    房子和铺子的手续全部办好后，程庭润写了一份遗嘱，大致内容是：亚蒂世家的房子和铺子归长女程霁云个人所有。给赵玲玲买的铺面归程勉之夫妻所有，四合院是程庭润的养老房，他活着的时候自己住，死了留给茂茂。
    程庭润自愿放弃对长女程霁云所有的权利主张，同时程霁云以后对他也没有提任何要求的权利。这一条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程庭润不要求程霁云以后对他尽赡养义务，程霁云以后也不要再要求程庭润为她做任何事。
    程庭润只要活着，每个月会支付给程霁云不少于上京居民平均收入的生活费，算是他做为父亲没有能力照顾程霁云的补偿。这一条原本是：程庭润只要活着，程霁云雇佣保姆的钱就都由他出，但是因为程霁云拒绝了程庭润让原本的保姆跟着她去新居的提议，程庭润就更换了条件。
    这份看上去十分荒唐的遗嘱，还去司法局进行了公证。
    这遗嘱听得小茜脊背发寒，她实在想不明白，程霁云凭什么会认为，程庭润该一辈子养着她。
    赵玲玲说，程庭润把这份遗嘱拿出来的时候，冷笑着说生无可恋世态炎凉让人寒透了心的，不是程庭润，而是程霁云。
    程庭润那天念自己的遗嘱时，面对程霁云的冷笑和刻薄挖苦，表现的比他给学生讲课还要平静。
    赵玲玲还说，搬完家之后，程霁云决定用程庭润给她买的门面房开个广告美术店，可因为筹备起来颇为繁琐，她三天两头发火，买回去的一些工具还没开封就被她给砸坏了。
    纵然是程霁云的丈夫心地宽脾气好不和她计较，这次也有点受不了了，以前在老家，有了不顺心的事还有亲人朋友帮着劝慰，现在在上京，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终，只能给程勉之打了电话。
    程庭润知道后，让勉之去别人开的广告店看了看，然后把开店所需要的设备，包括常用的消耗性物品也全部买好，给程霁云送了过去，那一下，程庭润就又花了六七万。
    小茜为程叔感到悲哀，可她不知道，程庭润现在心里轻松多了。
    早在程霁云对小茜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程庭润就已经不对她抱任何希望。
    那天从学校离开之后，他回了家想要找程霁云再谈谈，告诉她不该这么说小茜，说赵家人。
    程霁云却满脸讥笑地说他虚伪，说他对赵家人好只是为了沽名钓誉，程庭润都忍了，他想听程霁云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好找到开解的切入点。
    可当程霁云说他“为了沽名钓誉，为赵家人打算的事无巨细，却对自己的亲女儿敷衍了事，随随便便推给一个乡巴佬中医去摆弄”的时候，程庭润掀翻茶几，转身离开了家。
    程庭润给她找的老中医岳老先生，虽然名气不显，但也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医者，且在针灸一学上的水平绝对属于一流。他的病人很多也是慕名而去，病人和病人家属里，更不乏有身份的人。
    岳老先生年纪大了，病人多，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身份比较尊贵的病人，经常会让儿子负责治疗。
    唯有程霁云，每次她去，无论多忙，都是八十高龄的岳老先生亲自为她做治疗。
    有几次天气不好，程勉之又正好有事，没能及时过去接程霁云，岳先生的家人还留程霁云在家里吃饭，甚至特地照顾程霁云的口味。所有这些，只为着岳老先生跟程家几十年的情分，为着程霁云那过于敏感多疑的性格。
    程霁云在岳家治疗已近一年，抛开她已经明显好转的腿疾，只说岳家留她吃的那些饭，但凡有一星半点良心的人也不会说出那样冷酷无情的话。
    程霁云对岳老先生一口一个“乡巴佬”的称呼，彻底寒透了程庭润的心。
    所以在后来听说“亚蒂世家”有房子卖时，当机立断就买了下来，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交付、办手续一系列程序，手续办好的当天，他便写下了那份遗嘱。
    再次见到程庭润，他的确整个人都轻松了，并且高兴的告诉小茜他接下来的计划。
    他要趁着暑假，带茂茂一起去赵家峪看看。
    “好久没有回去了”，程庭润目光旷远，仿佛看到了那个山清水秀的世界，“茂茂自小长在上京，还不知道真正的大自然是什么模样呢。”

 第395章 同行

    因为带着茂茂，程勉之怕他坐火车不习惯，便开车直接把三人送回去了。
    坐了一天的车，傍晚时候才到的赵家峪，小孩有点累着了，整个黏黏的，素琴哄着他喂了些鸡蛋羹，便窝在爷爷的怀里早早睡着。
    刚开始几天还有点认生，等跟几个孩子熟悉后，立马玩到了一块。
    赵家峪孩子多，小铄就是孩子王，赵建业家的小铭小锡跟茂茂没差几岁，还有赵建平家的小钢和欣欣，小孩子们一玩起来，茂茂那点子思乡的小惆怅立马烟消云散了。
    此刻，几个孩子不知在玩什么游戏，把欣欣围在中间，四个小子围着她在四个角，小铄站在最前面嘴里叽里咕噜的，双手挥舞比划指挥着什么。
    大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旁边，小菊坐在小茜身边，看着孩子们笑说：“欣欣这孩子，最喜欢回姥姥家了，也只有在这她才能真正开心的笑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
    就在一个月前，小菊再次怀孕了。
    小茜毫不掩饰对她的担心：“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小菊眼里闪过迷茫：“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茜想要开口说什么，小菊却叹了口气：“你看欣欣，因为是女孩子在家里受了多少委屈，我不想这个孩子也跟她一样。”
    那就还是想要个男孩了。
    小茜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生男生女是早就确定的，那些个得子偏方什么的，你可别再吃了。”
    “我知道”，小菊点点头，“三嫂都跟我说了。”
    之前小菊怀孕，她婆婆为了让她这一胎得个儿子，跑去打听了好些偏方，不知从哪里抓的草药熬了让她喝，说是吃上几个月，保准得男胎。
    小菊自己也想生男孩，所以尽管那药苦的倒胃，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了，直到有一回她回娘家，喝药的时候叫唐秀芸看见了，当即大惊，不许她再喝这些药了。
    唐秀芸身为护士，自然知道胚胎在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就确定了性别，那些所谓的得子药大多是含有雄性激素的，不管事是小，吃坏了身子便是大事了。
    她知道说那些晦涩的医学知识对方很可能不会听，便给小菊和李彩凤讲了不少医院里的案例。
    ——哪年哪个产妇，就因为吃了所谓的得子药，生下的孩子不男不女，既有女孩的性征，又长了男孩的器官……
    这些故事听起来既猎奇又触目惊心，听的李彩凤和小菊心惊胆战的，再也不敢随便乱吃什么偏方了。
    唐秀芸还带她去县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幸好那药吃的日子短，没什么大事。
    说话间，向宾回来了，小钢看到爸爸，乍吧着手往这边伸，要抱抱。
    向宾现在有时候去承远帮着向东看店，有时候就留在家里跟赵建平一起编框或者下地干活，整个人沉默了许多。
    他抱起儿子，稀罕了一会儿，也只有面对这个天真的小生命，他才能真正的笑一笑。
    “向宾回来了，咱开饭吧。”素琴起身张罗。
    大家伙便都陆续起身，小菊和小茜都去厨房帮忙，进屋之前，她看到程叔拍了拍向宾的肩膀，后者对他点点头。
    程庭润来，赵建业是最高兴的，除了这对老兄弟时常在一块喝茶聊天，程庭润最常说话的人便是向宾。
    再没有人比程庭润更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他对于向宾所承受的苦难感同身受，所以也最能抓住向宾心底的痛苦。
    程庭润润物细无声般的开导和鼓励，令向宾受益匪浅。

 第396章 自作孽

    在家的日子悠闲而惬意，在小茜他们回来的第五天，唐秀芸回来了。
    她跟别人换了班，先替同事值了几个班，以便可以回家多呆些日子。
    虽然在县城买了房子，但她们夫妻俩，一个去了市里，一个每天要上班，实在没办法带孩子。
    小锡就只能搁在赵家峪让林红霞带，唐秀芸一休息就往家跑，想孩子想的不行。
    这次回来，她却不似往常般一回来就去抱着儿子稀罕亲热，而是拉着小茜，一脸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小茜问。
    “昨晚我们医院接诊了个急诊”，唐秀芸道，“车祸，重症，是吴德才。”
    唐秀芸跟众人说起医院发生的事。
    就在昨天她值夜班的时候，外头忙慌慌送进来几个人，唐秀芸慌忙奔上去帮忙，这一看，躺在担架上满脸是血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德才。
    他和另外三个人昨天晚上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吴德才和另一个人伤的很严重，拉到县医院只是做了抢救和最基础的包扎止血，其余的县医院治不了，连夜转去了省城的大医院。
    吴德才喜欢吃烤羊肉串，夏天的时候在承远的夜市上天天吃，几乎一天不落。
    有时候天气不好，夜市不出摊，他吃不到烤羊肉串还因此经常对着手下的人发牢骚。
    后来他不知道听谁说，冶炼厂附近有一家店，把烤羊肉串搬进了室内，一年到头都有。
    吴德才从此就三天两头往冶炼厂附近跑。
    原来吴德才不会开车，经历过被向南扔在半路上的事情，后常被他抓着当司机的年轻警察也调走了，吴德才就自己去学了开车。
    可不知道是他在开车方面的感觉格外差一些还是其他原因，吴德才开车经常出事。
    “今年春天的时候，吴德才已经出过一次车祸了”，唐秀芸道，“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车速太快，躲避侧面来车时，撞断了一根电线杆，之后又差点冲进路边一家小书店，还好书店的门小，否则里面那些买资料的学生就完了。”
    这次事故吴德才本人倒没怎么受伤，后来之所以闹的人尽皆知，是因为那根电线杆撞断后，导致附近那一片停电了一个星期。
    撞断电线杆的吴德才很牛气，拒不赔偿。
    而电线杆的主人——电业局更牛，人家是垂直管理，只怕上一级电力管理部门，还怕了你一个臭名在外的吴德才？
    不赔偿就不维修。
    三天后，人家干脆连公安局家属院那片也给拉闸限电了。最后，还是公安局以单位的名义出面，才把事情给解决。
    那次事故虽然闹的人尽皆知，但没有人受伤，而吴德才这次出事，是他开车带队里几个人去冶炼厂那家晚上有烤羊肉串业务的店里吃饭，返回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几个人都喝高了，据现在唯一清醒着的一个人说，吴德才喝了一斤多白酒，醉得最厉害，光开车门就花了两三分钟。
    但他骂骂咧咧不准其他人开车，还说如果谁害怕出事可以不上车，以后，那个人也永远不要坐他的车，直接从队里滚蛋。
    最后，那三个人都上了车。
    路上，吴德才想超越前面的大货车，结果撞在了对向驶来的大货车上，又翻滚回来撞在了一家建筑机械厂摆放在街边的搅拌机上。
    两辆车的车速都很快，而且车上的四个人都没有系安全带。
    “吴德才的情况是最危险的，医生说，即便能保住性命，他的两条腿也保不住了。”唐秀芸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怜后排的几个坐车的人，其中一个颈椎受伤严重，院方说高位截瘫几乎是肯定的了。”
    副驾上的人也一身是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只有后排左侧的人情况好点，人无大碍，只是头上缝了二十多针，右腿骨折。
    听她说完，大家沉默了半天。
    如果吴德才撞断电线杆子赔了人家一大笔钱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一番，或者他把自己撞得缺胳膊少腿，他们应该会十分高兴。
    可是他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连累了别人，就算那几个人慑于吴德才的威力，不敢违逆反抗而充当他的“狗腿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怜那几个人了……”小茜叹道。
    唐秀芸点点头：“那个轻伤的还好，另外两个家里人都连夜赶来了，哭的肝肠寸断，那个有可能高位截瘫的他媳妇，当场哭的昏死过去，被我们叫醒之后，就要找刀子说捅了吴德才。”
    后面如何纠缠，就不是她们能管得了的了，小茜也是在走之前听说，吴德才从省城医院转回来了，右腿截肢，公安局是肯定回不去了，往后如何，她也再不关心。
    且说现在，唐秀芸这次回来除了看儿子和与家人团聚之外，还想带小菊去县医院做个产检。
    上次她打胎，虽说月份小的时候就流掉了，但到底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这次怀孕，她也是想说服小菊别再打掉了。
    这与小茜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个一合计，轮流给小菊做思想工作。
    唐秀芸各种现身说法，给小菊讲了许多频繁打胎最后导致不孕不育的例子，更是“危言耸听”说打胎对女人身体伤害多么的大，说的血淋淋的，素琴偶尔听了一耳朵，晚饭直接就没吃下去。
    小茜则各种给她说生女儿的好处，女儿更加贴心懂事，将来念书考大学跟自己一样云云，说的小菊确实有些动心。

 第397章 妇人

    炎炎夏日，县医院里熙熙攘攘，消毒水混合着汗味，让人一进来就忍不住想皱鼻子。
    好在唐秀芸熟门熟路，带着小菊穿行在人群之间，很快到了妇产科门口。
    妇产科人也不少，门口站了好多等待检查的人，有孕妇有家属，挤挤挨挨，过来过去，时不时摩擦碰撞。
    唐秀芸去缴费办手续去了，小茜护着小菊找了个角落等着，休息椅上早已坐满了人。
    “就在这等一会吧。”
    两人才一站定，就听不远处吵吵嚷嚷的，似乎起了争执。
    等待的孕妇和家属们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一手扶着腰，一手对着躬身在地上忙碌的身影指指点点，语气傲慢：“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来来往往都是孕妇，谁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来，你陪的起吗？”
    地上散落了一地红红绿绿的检查单子，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弯腰埋头捡单子也不说话。
    孕妇似乎是个暴脾气，见对方不说话，越发骂的起劲：“我告诉你，一会儿我去检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你撞的！”
    旁边扶着她的男人应该是这孕妇的丈夫，一个劲的小声说着让妻子消消气，可能是看妇人弓着腰捡东西太辛苦，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自己媳妇一把拉住：“你干啥？她撞的让她捡！”
    围观众人纷纷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算是人家不小心撞了你，也不用这么欺负人吧。
    “大家都是来产检的，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没事就行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大肚子孕妇却嗤笑一声：“她？呵！想来产检？先怀上再说吧。”
    听这话音，两人似乎是认识的？
    “就算人家没怀孕，那也是来瞧病的啊，算了吧。”周围又有人说。
    “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围观众人纷纷为妇人鸣不平。
    地上的妇人也终于捡齐了所有的单子，她低着头，双手把单子交给对面的男人，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便欲离开。
    男人接过单子没说什么，妇人的胳膊却一把被孕妇扯住，她面带讥笑：“你不许走，撞了我，我检查的费用是不是你得给我付了啊！”
    男人小幅度的拉了拉妻子的胳膊：“算了吧。”
    孕妇一把甩开他：“什么算了。”而后对那妇人扬声道：“你女婿不是挺有钱的吗？这点检查费用应该不在话下吧。”
    这下周围人更加确定，这两人就是认识的。
    “……我没钱。”妇人终于低低说了一句。
    “怎么？你女婿不肯给你钱了吗？”孕妇语带讽刺，“你这么不遗余力的要给人生儿子，他却连看病的钱都舍不得给你，啧啧～”
    旁边人都觉得这孕妇实在太过分了，纷纷出言谴责。
    “看你这么中气十足的就知道你没事了。”
    “赶紧让人家走吧，别得理不饶人。”
    “是想讹人咋滴……”
    听到周围人的指责，孕妇火气蹭蹭上涨，越发不肯放手，扯着那妇人便对周围人说：“说我得理不饶人，你们知道她是个啥样人吗？赵明珠，不如你给大家说说，你都是怎么怀一个掉了、怀一个掉了的？最后落到如今这地步。”
    在那妇人被扯起来的时候，小茜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赵明珠。
    不怪她刚才没认出来，实在是赵明珠的变化太大了，在上京时，无论再怎样狼狈，赵明珠一直是身量纤纤、打扮俏丽的。
    而此刻的赵明珠，整个人胖了一圈不说，身形臃肿、面色蜡黄，头发像是半个月没洗了，油亮亮的一缕一缕凌乱的绑着。
    最大的变化还是她通身的性格气质，从前的骄傲也好、自负也罢竟是半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焦灼、小心翼翼。
    是怎样的生活，让一个人在短短的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小茜还在震惊当中，另一头唐秀芸跟着两个小护士一起过来了。
    “吵什么吵什么？”小护士强势开口，“你们这么吵，大夫还要不要看病了？”
    “于珠翠，马上就要到你了，跟我过来。”另一个护士对那个孕妇说。
    “走走走，到咱们了。”男人趁机拉着妻子跟护士走。
    “哎……她……”孕妇还不死心，想要扯着赵明珠，到底是被她丈夫和护士合力拉走了。
    唐秀芸看看赵明珠，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赵明珠低低道了声。
    小茜和小菊也都过来了。
    “赵明珠？你真的是赵明珠啊！”小菊简直像看到了什么稀有物种，围着赵明珠不停的上下打量，“你怎么……”
    赵明珠脸色有点白，头埋得低低的，眼神闪躲：“那个，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小菊在身后再问什么，越过众人逃也似的跑走了。
    “哎，你……”唐秀芸还想说什么，却也没了开口的机会。
    小菊和小茜全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
    唐秀芸无奈的一摊手：“我也是上次在医院偶然遇上她，后来听妇产科的护士们说的……”

 第398章 到头来

    那时候，赵明珠嫁给临县的养猪大户后，很快怀了孩子，丈夫和婆婆都很高兴，连李红都大老远的从娘家赶过去，亲自伺候照顾怀孕的女儿。
    然而，好景不长，赵明珠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流产了。
    丈夫很伤心，却也心疼她，带着赵明珠直接越过县医院，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这一查下来，他才震惊，自己高高兴兴娶回来的新婚妻子竟然之前打过胎？
    省城的医生说，是因为她之前打胎感染了，紧接着又怀了这一胎，中间间隔时间太短，赵明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这才导致流产。
    而且两次流产让她身体受损严重，一会要怀孕或者保胎都得特别注意。
    这一下，可算是闹开了！
    婆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赵明珠的从前，想着她模样好、家里父亲哥哥都是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又体面，当初是高高兴兴把人迎进门的，谁知道却娶了个“破鞋”。
    婆家的人要闹离婚，李红不干，两边你来我往的闹了好几场，赵明珠在上京的那点事也都瞒不住了，这下李红更不肯离婚。
    本来婆家是很强势的坚持要离的，李红不知从哪打听到他们开的养殖场曾经卖过病禽，据说当时还吃死人了，被他们用钱给压下去了，李红扬言，要是离婚，她就豁出去把这事儿捅出去。
    婆家人这才不敢闹了，不过也有条件，两年之内，赵明珠必须给他们家生个儿子，否则便是鱼死网破，他们也不能让自家绝后。
    李红答应了，此后便不遗余力的带赵明珠看医生、吃药、找偏方，而且是要保证生男胎的偏方。
    不知道是哪几服药吃的，许是里面含了激素类的东西，赵明珠身材逐渐走样，越来越不想看到自己的脸。
    除了身材走样，那些药还经常有副作用，呕吐头疼都是轻的，更是晕倒了两次，赵明珠被折腾的够呛。
    有好几次她都想直接放弃算了，可李红拉着她哭，安慰她：“生了儿子就好了，女婿这么有钱，以后生了儿子你便是享福的命。”
    赵明珠便只得默不作声，在折腾自己的日子里，人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
    然而半年多过去，赵明珠肚子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红急的不行，依旧到处带着她寻医问药。
    后来赵明珠的丈夫都懒得管她了，整日不着家，随便赵明珠母女折腾，只等两年一到，直接离婚。
    唐秀芸说完一阵唏嘘：“之前一直是大娘陪她来的，这次不知怎么了，没见着人。”
    “她，她真再不能怀孕了吗？”小菊听的一愣一愣的，之前唐秀芸讲的再多，那也都是别人的故事，这赵明珠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身边人，给她带来的震撼自然不小。
    “自从第二个孩子流产，就再没怀上过。”唐秀芸道。
    小菊心有戚戚然，但是轮到她做检查了，便也没再问下去。
    检查结果很不错，胎儿发育正常，没什么问题。
    “大夫，能看出来男孩女孩不？”小菊依旧问。
    大夫摇摇头：“月份太小，看不出来。”
    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小菊也知道，但被小茜扶出来的时候，还是难掩失望。
    “你忘了三嫂我俩这几天跟你说的了？”小茜出言提醒，“你答应我们什么了？”
    “我是说不再打胎，可是……”小菊依旧有所顾虑，“可是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那张宝利咋想呢。”
    “不管他咋想”，小茜和唐秀芸搀扶着小菊，一边往医院外走，一边道，“生孩子的是你，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咋就不能做决定了。”
    “那不是我……”小菊反驳的话没说完，忽的被一阵尖锐的惊叫打断。
    紧接着，就见几个大人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妇人冲着医院冲进来。
    “医生！”
    “护士！”
    “救命啊！快救人！”
    那被抬着进来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医院跑出去的赵明珠，此刻人已昏迷，下半身染血。
    唐秀芸赶紧跑去喊大夫，小茜拉着小菊往旁边躲，小菊看的满脸震惊，愣愣的不知道反应。
    唐秀芸这一去就没再出来，小茜看天色估摸着今天也回不去了，就去瓷器铺子捎了个信，说今天在三哥家住了。
    她把小菊送回家，又去医院等唐秀芸，直到晚上天色擦黑，才看到人出来。
    “人怎么样？”小茜问。
    “抢救过来了”，唐秀芸满身疲惫，“宫外孕大出血，为了保命，不得不把子宫切除。”
    “切除子宫？”小茜震惊。
    唐秀芸点点头，长叹一声：“走吧，先回去。”

 第399章 四哥在上京

    赵明珠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人还没完全恢复，丈夫就跟她把婚离了。
    李红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反倒是赵明珠，随着身子好转，人倒是比以前有精神了些。
    离婚的时候李红还想闹，赵明珠却格外平静。
    “对她而言，这也是个解脱吧。”唐秀芸最后道。
    “可她后半辈子怎么过……”李彩凤感叹，赵家人也纷纷叹息。
    不管之前有多少恩怨，在她遭遇重大不幸的时候，大家依旧会惋惜，或许这便是善良的人吧。
    赵明珠的日子要怎么过李彩凤不知道，她反正是被吓死了，再也不让小菊打胎。
    小菊亲眼目睹赵明珠半身是血的被抬进医院，也无论如何不敢再打胎了。
    这结果，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唯一一点好处吧。
    在这个暑假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程庭润一行人离开赵家峪返回了上京。
    奇异的，小茜在车站看到了赵明珠的一个背影，等她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后来听家里人说，赵明珠身子好了之后就离开了，说是去南边打工，再也不要回来。
    也许，繁华先进的现代都市能给她另一种生活吧。
    这次跟他们一起回上京的，还有向宾。
    之前小茜的想法是：如果四哥认了在贾大发那里栽的跟头，想以后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小茜就让他先在自己这里干，她是打算回去后把商场的铺子开起来了，除了租出去的那三家，她手里还有三家商铺，不能总是空着。
    等以后向宾在上京熟悉了，想找其他的事情，小茜再让顾湛或者程叔他们帮忙，介绍给他个喜欢的事情。
    如果向宾不甘心，大家坐一起商量个章程再决定。
    结果向宾说，如果小茜这里缺人手，他就留下帮忙，干多久都成；如果小茜这里不缺人手，他想自己找个建筑工地去干。
    向宾这样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让小茜心里很轻松。
    她想帮助四哥，但这个帮是建立在四哥自己也喜欢的基础上，如果四哥有自己的想法，却碍于面子或者之前的金钱接受自己并不合适的帮助，最后可能适得其反，这种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要去工地的话，顾湛认识很多工程队，可以帮向宾找一个很正规，也不会拖欠工资的地方干。
    向宾欣然接受了小茜这个安排。
    来到上京之后，他拒绝了程庭润邀请他去家里同住的要求，也没要小茜给他租的条件良好的房子，而是直接住到了工程队在工地上搭建的临时工房，这里的住宿条件不好，十个人一间，冬寒夏热，不过向宾很满意。
    工地在热闹的市中心繁华地段，白天他忙忙碌碌，晚上又是满世界的灯红酒绿，把他的脑子占的满满当当，让他没时间想其他。
    向宾觉得，他现在不适合想太多，至少，不适合规划未来的生活方向。
    每次发了工资，向宾都只留下买手纸和牙膏的钱，剩下的一部分寄回家去给李彩凤，让她照顾小钢不至于太拮据，另一部分全给了小茜，说是还债。
    尽管小茜多次表示不要，让他不必这么逼迫自己。但向宾说：“虽然这点钱跟你拿出来的钱相比九牛一毛，但每多还一分，我心里的负担就减轻一分。”
    为了四哥安心，小茜收下了。
    每周休息一天，向宾会去程庭润那里，跟他聊天下棋，两个人在赵家峪养成的习惯，渐渐的竟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程庭润从不给他讲什么大道理，但每次跟程庭润下棋说话，向宾都会觉得很舒服。
    “四哥你可占了大便宜”，有时候小茜会故意逗他。
    “怎么？”向宾很配合的问。
    “程教授可是博士生导师呀，我和师兄师姐们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读了十好几年书，又过五关斩六匠，才能成为教授的学生，得到他的引领教导。可是四哥你就不用了，每天下下棋就行，羡慕死我们了都。”
    “那这么说，我还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向宾呵呵笑。
    小茜也跟着笑，程霁云离开之后，她又恢复了时常往程叔家跑的习惯，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快乐。
    除了来程家下棋，向宾还开始看书了，他让小茜帮着找了一些建筑学方面的书籍，看不太懂，但也慢慢看。
    为了方便联系，小茜买了个呼机送给他，怕四哥不收还骗他说是顾湛用旧了不要的，每次要找向宾或者让他过来吃饭，小茜都会发传呼给他。
    有一天她给四哥发传呼，却一直不回，人也没见着，小茜担心以为他出了什么事，顾湛开车要去工地找人的时候，接到向宾的电话，原来他跑去图书馆看书，提前把传呼机的声音给关了。
    向宾原本还想报个夜校，后来想到自己的时间，又自觉地放弃了。小茜有一次去工地看他，偶然间看到四哥床头摆着满满当当的书，还有他自己画的一张张线条交错的图纸，小茜看不懂，顾湛却是明白的，这些都是工程图纸，他没想到向宾的在这方面的学习和领悟力还不错。
    “四哥这是要自学个博士的意思吗？”小茜咋舌。
    顾湛很配合的点点头：“估计是。”
    小茜不由有些感慨，她记得以前四哥最不耐烦看书，说看见字儿就头疼，如今却可以以书为枕，“四哥这样，要是最后还穷困潦倒，老天爷就真是没长眼睛了。”
    顾湛作势在她后背拍了一下：“不准对老天爷胡说八道。”
    小茜吐了吐舌头，做双手合十状：“老天爷对不起，我错了，你要是真的有灵，就保佑四哥早点跨过这个坎，往后的日子顺顺利利吧。”

 第400章 再遇

    上京的日子平静而平安，读研究生的第二年，小茜早已习惯了学习和生活的节奏，开始着手新的商铺开业，小茜准备把其中两家连在一起，卖高端的护肤品和彩妆，剩余一家位置比较独，她暂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后来还是赵玲玲找人再次租了出去。
    当时跟要租商铺的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见，赵玲玲还有事要忙，把人带到给彼此做了介绍便赶着离开了，因为这人是赵玲玲的老同学，说想做珠宝生意，小茜便也比较放心。
    两人谈的很顺利，最后一合计说直接把合同签了省事，在咖啡馆简单草拟了一份，小茜看到附近有家广告文印的店铺，请对方稍等一会后，她便直奔广告文印店而去。
    才一进去，小茜愉悦的心情立马打了个对折。
    程霁云坐在正对着门的大桌子后面，正对着抱着一大卷红色尼龙布的一个少年发脾气：“我要做锦旗，你看见谁做锦旗用尼龙布？你能干一样有眼色的事情吗？就你这样的，生意能好才有鬼……”
    小茜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来一脸沉闷的少年看到她，马上堆起了笑容，手忙脚乱地把尼龙布放下：“您，您好，您想做点什么？我们店里什么都能做，名片，锦旗，奖状，横幅，版面……”
    程霁云好像根本不认识小茜一样，对着少年打断他：“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你问一下她想做什么不就完了？”
    小茜笑着对少年说：“我想打印一份合同，一式两……五份，要铅印。”
    程霁云垂着眼睛收拾着眼前的东西：“你到底打印几份说清楚，我不缺那几份打印的钱，不需要你可怜。”
    小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你误会了，我没那意思，签合同是件很严肃的事，不能在合同文本上涂涂改改，我多备用几份，是以防万一。”
    少年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小茜不知道怎么回答，有点犹豫，她猜面前这少年应该是程霁云的儿子，也就是程叔的外孙子，程叔曾想把这孩子一块接到上京来，毕竟相比他们老家，这里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教育条件都更好，但这孩子最后却拒绝了，在得知他妈将会一直留在上京以后，只是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又来了。
    没等小茜开口，程霁云便阴阳怪气地说：“这就是赵小茜，就是她爹对你姥爷有大恩大德，需要程家以后的子子孙孙都匍匐在地的供奉着。”
    本来因为程叔忍着的小茜瞬间炸了。
    “我爸当初收留程叔，是因为他看不下那些人平白折腾一个没有犯罪的人，我们家的人从来没想过那是什么大恩大德。”小茜完全没有压抑心中的怒气，继续道，“你腿有病，脑子跟心也有病不成？我就是来打印个东西，谁没事老想着可怜你？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腿呢？你有那么重要吗？你以为你谁？”
    她说完，也不等程霁云反应，转身就走：“上京的文印店多了，谁没事受你这窝囊气。”
    小茜前脚出来，后脚那少年也跟着追了出来：“那个……您等一下。”
    小茜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少年有些无奈又苦涩的笑笑：“我妈她身体不好，心眼窄，您看在我姥爷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茜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我也不想计较，可她……她……”算了，自己跟一个孩子又说什么呢。
    少年拿过小茜手里的合同草稿：“您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来。就这两张，没多少字，一会儿就好，好了我给您送出来。”
    看着他进屋，小茜又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好的孩子，偏生有那样一位母亲……”
    少年说的很快，还真就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他就拿着订的整整齐齐的合同出来了：“给，您仔细看看，有错的地方没，如果没有，我再出一份就可以了。”
    小茜逐字逐句看了一遍，没有错。
    少年便又回去打印了一份出来。
    小茜准备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要的是五份，她刚要开口，便听少年道：“我那存着呢，万一您写错了再来打，没错就别浪费了，那么好的纸，打完了不用也挺可惜的。”
    小茜打开钱包：“谢谢，多少钱？”
    少年推了一下：“就几张纸，没多少钱，您……您快去帮吧，我也回去了。”
    少年跑的挺快，话说完便没影了，小茜实在不想跟进去再次看到程霁云，只得收起钱包转身离开。

 第401章 豪门儿媳妇

    开店小茜不是头一回了，对于护肤品的选择，店铺定位是中高档，所以小茜参考了很多二姐顾语的意见，有好几个牌子都是顾语推荐的，进货渠道也是顾语帮着牵线。
    至于店铺的软装和布置，赵玲玲早已熟门熟路，帮了她不少忙。
    护肤品店很快开起来，小茜便很少去万恒了，没课的时候，她都呆在店里，有时候程叔找她也会来这，护肤品店跟赵玲玲的玉器店隔的不远，两人闲时还能彼此串门聊聊天。
    店刚开起来的时候，小茜还担心货卖不出去，毕竟这个价格对于大多数上京普通老百姓而言还是太贵了。
    没想到店刚开业，就有主动找上门来的顾客——周颖。
    看她那熟门熟路直奔自己这里的样子，小茜绝不相信她是恰好找来的。
    “听三叔说你在这里开了个高档护肤品店”，果然就听周颖开口，确如小茜心中想的那样，是周震远的缘故。
    “有什么需要的吗？”上门是客，小茜很友好的询问。
    “都有什么牌子？”周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问，这情形莫名熟悉，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周颖第一次去小书店的情形，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是真要买东西，还是抹不开面子过来的？”小茜索性直接问，前阵子她听周叔说，周颖要订婚了，就是那个曾经在饭店遇见过的老外。
    “当然是真要买东西”周颖道，不过三叔特别跟她提起也是真。
    说实话，她有时候真不明白赵小茜在想什么，有那样一个父亲，多少身家没有，偏要自己折腾开什么护肤品店。
    而三叔呢，也乐意顺着她，还私下下拜托自己多带朋友来“光临”生意，真不知道这对父女在玩什么游戏。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也佩服赵小茜这份心性，寻常人有了这么一个身价千万的爸爸，怕是早哭着赶着上门了，偏她赵小茜，一次周家的门都没登过。看这小店开的也是有模有样。
    小茜于是带她看了好几个牌子，介绍试用周到细致，最终，周颖选了一套自己日常爱用的牌子，又给她妈买了一套。
    就她一个人的消费，直逼小书店一个月的营业额，小茜虽然早有准备，但也不得不感慨，上京的有钱人是真舍得花钱呀。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小茜自然高兴，临走的时候看周颖似乎有话要说，便痛快的问了出来。
    “……大伯说，想叫你去家里吃饭。”周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小茜淡淡笑了：“吃饭就不用了吧，你也看到了，我这店刚开，离不开人。”
    周颖于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身为小辈，不好去打听长辈年轻时候的事情，但是在家里这么多年，对于当年的事情周颖多少知道一些，她知道是爷爷和大伯他们曾经做过伤害小茜亲生母亲的事儿，小茜不愿意原谅，也在情理之中。
    送走了周颖，隔天她的小店又迎来了更大一尊佛——宋瑾华。
    她身边还跟着好几个打扮优雅贵气的夫人，其中两个小茜在过年的时候在顾家见过。
    “妈，您怎么来了。”小茜有点惊讶的迎上去，又跟那两个认识的夫人打招呼：“刘姨，唐姨。”
    两人都微笑的冲她点点头。
    “我跟你刘姨她们出来逛逛，刚好逛到你这，就进来看看。”宋瑾华十分自然的说。
    就像不相信周颖是偶然过来的一样，小茜也同样不相信宋瑾华只是凑巧逛到。
    不过她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问宋瑾华和几位姨有什么需求。
    “给我包一套蜜蓝吧。”刘姨指着摆在显眼位置的蓝色包装护肤品说道。
    蜜蓝是国外进口的高端品牌，在整个店的价格也是数一数二的贵，刘姨张口就是全套，不愧为上京贵妇。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指定了自己要的牌子，结账的时候小茜要给她们打折，这几人说什么都不肯，说是不能占小辈便宜。
    就这一波人，小茜今日进账直逼五位数。
    “啧啧”等人都走远了，赵玲玲从门口进来，语带调侃：“什么是豪门儿媳妇，我今儿可是见识了哦。”
    “玲玲姐”小茜有点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才”，赵玲玲用嘴指了指门口，“一直在那边来着，没敢打扰你的大生意。”
    小茜笑：“她们也是看顾湛母亲的面子。”
    “那可不一定哦”，赵玲玲眨了眨眼睛，“就你店里好多牌子，都是在国内很难买到的，既然是人家用习惯了的，如今在你这买了，日后便不用再费心思去国外买了是不是？这便是你的长期客户呀。”

 第402章 闹大

    事实也果如赵玲玲所言，她的东西好，虽然卖的贵，但购买方便，销路一旦打开，后续便是源源不断的客源。
    刘姨和唐姨不止自己来，还经常带着家里的小辈或者她们的朋友过来，大家绝口不提小茜的身份，但这些买东西的人都心知肚明，她们买到好的商品是一回事，个中暗含的人情往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这些贵妇们，安娜这些万恒的女员工也经常来，这倒真是偶然了，安娜跟小姐妹逛街的时候发现了小茜这家店，她还奇怪怎么好久没在万恒见到小茜了，原来是跑这自立门户了。
    两个人聊的很开心，小茜给安娜打了八折，她高兴的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去。此后，便经常带着同事朋友来店里光顾。
    虽然铺面的收益不菲，但总体下来，小茜不算忙，空闲的时候她就做程叔给布置的课题，也算同时兼顾。
    但是店里离不开人，她有时候去上课或者拜托赵玲玲帮着看一会，或者关门，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个人来帮忙。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家那边的人，二表叔和那些本家亲戚闹来闹去，不就是想小茜多带些人出来谋生吗？
    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第一个想到他们，若是能帮，她愿意帮一把的。
    不过卖护肤品和其他不同，店员还是要懂一些的，而且接触的都是上层人士，本身不能太乡土气。
    小茜提了一些要求和标准，拜托大哥帮他在老家找个合适的人来。
    向东答应了。
    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气冷了下来，小茜擦着店里新摆上来的滋润保湿类产品，听见有脚步声，先说了句“欢迎光临”而后才转身，发现来人是沈娟。
    “你怎么过来了？”小茜有点惊讶，自从王香道歉之后，她跟沈娟也好久没见了。
    “我来看看你，怎么新店开业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来给你帮忙捧场啊。”沈娟笑着道。
    “这不是怕你上班忙嘛”，小茜说着，问她看上了什么，自己给打折。
    沈娟转了两圈，选了一套水和面霜，都是偏年龄大些的人用的，小茜猜她应该是给婆婆买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谢谢你”，买完东西，沈娟才开口，“还有你们家那位，王淮说想请你俩吃个饭。”
    “谢我什么？”小茜随口问。
    “王香和她爸那事没牵连到王淮，我公公这个年纪还能往上走，我们思来想去，也只有顾湛……”
    她话没说完，被小茜打断，奇怪道：“王香什么事？她爸又怎么了？”
    沈娟看她真一脸懵的样子，不由惊讶：“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她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开店的事，真什么也不知道。
    “王香那事闹大了……”
    原来，当日王香道歉之后，小茜便把四个护工都带走了，王香迫不及待的要沈娟再给她找诊所打胎。
    沈娟私心里不想管，又怕惹怒王香，恰好当时单位有个去外地学习的机会，沈娟极力争取到了，一走了之。王香没辙了，只得重新去找小燕。
    小燕也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什么都不懂，两人没法子，只得再去沈娟之前找的那个私人诊所。
    出乎意料的，这次没再被推出去，有人接待了她们，并约好三天后来做手术，王香总算放下了心。
    谁知，在王香去做手术之前，本市一家著名的报纸先以未婚先孕为主题刊登了一组专题报道，上面刊登的照片都是记者四处暗访拍到的真实照片，其中就有王香的一张特写。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隐私、肖像权的概念，王香的这张照片面容清晰，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连她微微凸起的小腹都拍得一清二楚。
    这家报纸是很有名的报纸，本就销量巨大，这个未婚先孕的主题又很能掀起话题，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王香。
    学校和家里都瞒不住了，王香一时没脸见人，王父大怒，怒斥女儿不知检点，王母虽然也生气，但是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先把孩子处理掉才是关键，劝慰好了王父，王母要亲自陪着王香去做手术。
    然而，事情却并没像王家人想像的那样发展，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报纸上那个女人，是某领导的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题的主题顿时从未婚先孕的少女，到领导的女儿未婚先孕，大家还纷纷猜测，那个男人是谁。
    不只王香不敢出门了，王家周围还经常能看到背着照相机拿着小本子的记着，就想对这事儿做跟踪报道呢。
    王家现在所住的地方住的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因此对王家惹出来的这种事情尤为厌恶，连上级领导都找王父谈话，让他注意影响，一时间，王家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第403章 人走茶凉

    就在这水深火热的时候，不知道哪个记者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黄卓，并且给他做了一篇专访。
    黄卓情真意切的表示他多么的爱王香，但他给不了王香优渥的生活，所以王家不同意。
    记者就问他，你觉得是什么优渥的生活？黄卓就说，王香习惯用什么牌子什么牌子，他曾经攒了两个月的实习工资给王香买过一瓶香水什么的，并希望有天能赚到钱，提供王香需要的一切。
    民众们在唏嘘的同时，有人产生疑问，为什么王香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有那么多钱？那到底是她的钱，还是她爸爸的钱？
    有人又眼尖的在王香那张报纸的照片上发现，王香手腕上戴着的腕表是某国外名牌手表，售价六位数，光这一块表，就够她爸爸好几年的工资了。
    事情越闹越大，王父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但是到了这个境地，他也没法办了。
    王父的单位自然也关注到这件事，上面领导亲自找他谈话，说事情影响很不好，必须给民众一个交待，让王父有个心理准备。
    王父何尝不知道势头不好，他这些天急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想想那个女儿，他真是恨不得掐死，但现在掐死也晚了。
    王家一片愁云惨淡，王淮和他爸爸都被王父叫过来一起商量办法。
    “老王，先吃饭吧，吃完饭慢慢想办法。”王母劝说。
    “吃什么吃？都是你养的好闺女，没有她能有今天这些事吗？”
    “这事也不能只怪香香，要不是沈娟选的那家诊所……”从王香口中，她们都知道了沈娟比他们早知道情况，之前还试图帮忙。
    “娟子也是好意……”王淮说了一句。
    王淮父亲打断他：“现在不是互相推脱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吧。”
    王香父亲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实在不行，让她跟黄卓结婚，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去处。”
    “那怎么成？！”王母声音都高了八度。
    黄卓那样一个人，之前贪图富贵刻意接近王香，中间又能对怀孕的女人动手，最后还在报纸上演那么一出，直接导致王家出事，他们心里实在看不起这样的一个人。
    但现在除了这样，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让两人结婚可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到时候就说是小两口之前闹矛盾，其实本就在谈婚论嫁了，再让黄卓出面澄清一下那些话，应该能消除影响。
    黄卓当然是很愿意的，但是王香又哭又闹不愿意，屋里的东西都砸过两遍又换过两遍，不过这次没人听她的，最后两人还是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酒席也没办，就这样住在一起了。
    黄卓也的确按照王父的意思再次出面接受专访，但这次似乎收效甚微，许多人并不买账，甚至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几个人，去政府告了王父，说的都是他早年做过的那些事儿，本来全都压下去了，这时候又不知被谁翻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终于上头也不能坐视不理，最终王父办了内退，算是提前退休，手上的权柄尽数移交，他退下来，后面的人也就收手了。
    而本来依附于王父的王淮和他父亲，却奇妙的没有受到牵连，不只没受到牵连，反倒王淮父亲顶上了王香爸爸的职位，这个年纪还能上升一级，懂行的全都惊掉了下巴。
    “这件事儿真不是你干的？”听过沈娟的述说之后，小茜晚上回去逮着顾湛询问。
    “你说哪件？”
    “王香父亲的事。”
    顾湛瑶瑶头，十分坦荡的表示：“不是。”
    “那沈娟丈夫和她公公呢？”
    这下顾湛点了点头：“顺手而已。”
    既然王父的对家已经出手了，那么顾湛并不介意在背后添一把柴，顺便再提一提王淮父子，毕竟沈娟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至于王香父亲看到昔日依附自己的王淮父子不只没有被牵连，还顶替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而作何感想，就没有人关心了，人走茶凉，便是如此。
    小茜陪顾湛去赴约的时候，本来以为只有王淮沈娟两个人，没想到王淮父亲和另外几个他叫叔叔的人都在，席间对顾湛十分热情，想来是想要借此攀上顾家这颗大树。
    但顾湛却礼貌疏离，不接王淮父亲等人抛过来的话题，反倒一直说小茜和沈娟大学时候的事。
    一顿饭下来，王家众人也都明白了，人家仅想止于朋友同学间的情谊，至于其他，顾家并不想多有牵扯。
    虽然失望，但看沈娟和小茜亲密的样子，王淮父亲心中也颇感安慰，多少也跟顾家有了交集，往后若是遇上迈不过去的坎，真求上门去，便是看在沈娟的面子上，想必顾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如此，便更加重视这个儿媳妇了。
    一顿饭也算吃的比较和谐，临走的时候，沈娟拉着小茜的手把她送到外头，方问：“朱倩倩找你了吗？”
    “谁？”小茜一时没想起来，反应过来才道，“她找我干啥？”
    沈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她最近到处跟咱们同学打听你，还问到我这了，我没告诉她，你自己注意点。”
    小茜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404章 推销

    朱倩倩当年从师大退学之后，靠着她名义上的舅舅实际上的亲爹又去了一个二本学校，比沈娟她们晚毕业一年，今年夏天毕业之后便留在了上京，被她爹安排进一个普通的事业单位，不是什么重要部门，却也清闲。
    本来她亲爹想的是给她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一辈子清清闲闲的，也算是对得起这亲闺女了，奈何朱倩倩自己不这么想。
    因为从小长大的环境，朱倩倩对金钱有着近乎执着的追求，尤其是大学发生的那件事后，她亲爸对她金钱上的管制更加严格。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朱倩倩本以为终于可以自己挣钱花了，结果事业单位开的工资根本不够她下两顿馆子的，一开始她亲爸觉得闺女大了毕业了，买衣裳打扮花点钱也应当，会给她一些，后来发现她根本搂不住，便又恢复了从前的制度，每月给她多少钱，花在哪里，都要她打报告。
    朱倩倩忍不了便自己折腾着搞钱。
    听沈娟说她前两个月跟人合伙开店卖录音机，结果进货走海运货都被水灌了，血本无归，现在又在做什么保养品的生意。
    “我也是听以前的同学说”，沈娟道，“她那个生意卖产品，到处拉人，你开着这么大的店，怕是早被她盯上了，她那人，你知道的……”
    小茜怎么会不清楚朱倩倩的为人，不过当初就因为她，害得自己被误会偷钱，最后对峙的时候又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她不信朱倩倩真有脸来找自己？
    事实证明，有些人的脸皮是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衡量的。
    朱倩倩站在护肤品店里左看右看的时候，小茜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反倒朱倩倩一脸坦然：“真没想到啊小茜，竟然在这地段开起了这么大的店”她说着又啧啧两声，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了然的道：“挺挣钱的吧。”丝毫没有当年不欢而散的介怀，仿佛跟陈大芳沈娟她们一样，是相处了四年的好室友。
    “还行。”小茜扯了扯嘴角。
    “快别谦虚了”朱倩倩哥俩好似凑近道，“我都听说了，咱们同学里就数你混的最好，考上了研究生不说，开个小书店红火了四年，如今又有了这么个日进斗金的店面。”
    小茜轻轻侧身躲了一下，看来这人来之前还做了功课，把自己明面上的情况都摸清了。
    “听说你在这里还有好几家铺面，全租出去了，你自己只收租金，是不是真的？”朱倩倩忽又道。
    小茜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程叔送给她铺面的事儿，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这人又是从哪打听到的？
    “你就说是不是嘛”，朱倩倩满是探究的眼神问。
    小茜暗自压下一口气，摇头否认：“不是。”
    朱倩倩一脸了然：“我就说不可能嘛，你啥时候这么有钱了，不过，眼下有个能让你更有钱的机会，你要不要？”
    小茜想说不要，又怕这样太没说服力，打发不走这人，便道：“我顾不上别的了，我还上学呢，不用了。”
    “嗨，这事费不了你多少功夫”，朱倩倩兴致勃勃的，完全不管小茜什么反应，就开始说开了。
    原来她是来推销保健品的，确切的说是发展下线。
    朱倩倩直接带了个大包，里面是她的各种产品，什么养生洗发水、中草药牙膏、还有专门针对女性的打着各种神奇效果的保养品……
    朱倩倩说的天花乱坠，自己的产品多么好，疗效有多显著，不只让她买产品，还要拉小茜入伙。
    “你现在从我这买五千的产品就算是加入了，往后你每卖出去一个产品，自己就能抽成利润，要是能发展下线，你的下线每卖出去一个产品，你也能分到利润，你算算，这么下去，是不是比你开这店还挣钱呢？”
    朱倩倩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小茜却只听明白了俩字：传销。
    这不就是传销吗！
    只是没想到这种手段竟然这么早几开始了？
    “你的这些东西，有些我店里也卖”，小茜指了指朱倩倩那一堆里面的一盒面霜，道：“按理咱俩是竞争关系，所以说……”
    “那不是正好吗！”朱倩倩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你拿这些摆在店里卖，还省的出去跑了，再说你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吧，能买得起这些的，买咱们的产品肯定眼都不眨一下。”
    这就成咱们了？
    小茜无语，她这些东西，洗发水牙膏之类还可以用用，像什么“暖宫贴”之类，根本就是智商税。
    而且就算是洗发水牙膏，也比一般的品牌贵上许多，谁买谁上当。
    “我这的顾客比较看重品牌”，小茜道，“不认识的牌子她们不会买的，你还是回去吧。”
    她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朱倩倩却似魔怔了一般，一会说自己这也是大品牌，一会又说产品好才是真的好，品牌不重要。
    这倒也罢了，不过是有点烦人，可朱倩倩竟然趁着有客人来的时候缠着人家推销自己的产品，小茜着实忍不了。

 第405章 顾总夫人

    “真的不骗您，我跟你说女人老的快就是因为内里养的不好，用咱们家暖宫贴把内里养好了，比你外面涂多少雪花膏都管用。”趁着小茜给人结账的功夫，朱倩倩逮着人就喋喋不休。
    “谢谢，不用了……”人家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勉强维持着礼貌涵养。
    “我自己都用这个的，你看我皮肤是不是挺好的。”朱倩倩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拒绝一样。
    “啪嗒！”小茜摔了笔，“朱倩倩，你有完没有？”
    她把东西一股脑塞在客人手里，“小许你先拿着走吧，账下回再算。”
    好在这人是她认识的，来过好几回的老客户了。
    小许显然也是被烦怕了，接过东西赶紧走了：“那行，刚好我有点急事，下回一起给你。”
    小茜挥挥手，示意赶紧走。
    朱倩倩看着小许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我也是好意，想把好的产品介绍给她。”
    “那你去别处介绍。”小茜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别那么小气嘛”，朱倩倩还想挽回，“把我东西放你这儿卖，你又没什么坏处，要不这么着吧，每样产品我给你提百分之十怎么样，别人可都是提百分之五的啊，我看你是我大学同学，才给你提这么多的。”
    小茜的回答是直接把她连同她的那些产品一块打包“扔”了出去。
    朱倩倩骂骂咧咧的，一步三回头，还差点撞到个人。
    周震远侧身躲避，微微蹙眉，看模样，是从小茜店里出来的。
    “怎么了这是？有人找麻烦？”周震远进来的时候还在回头看。
    “周叔，您来了。”小茜把人让进来，有些无奈的道，“我以前的大学同学，非要给我推销她的那些保健品，还死气白赖的要摆在我店里卖，好不容易给赶出去了。”
    “师大出来的？”周震远有点意外，“不至于吧。”
    “她中间被退学了……”小茜简单跟他说了朱倩倩的事。
    “还有这回事呢？”周震远大惊，又生气，“那她现在还有脸过来？”
    小茜耸了耸肩：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下次她要再来，你给我打电话。”周震远霸气道，“我来对付她。”
    小茜失笑：“哪有那么严重”又问，“您过来是有事？”
    周震远的确有事，听她问便开了口：“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吗，总公司这边发员工福利，我就想着给女员工们都发一套护肤品，你们小姑娘是不是就喜欢抹这些啊。”
    震远集团人数众多，就算只是总公司女员工数量那也是上百的，每人一套护肤品，光这数目就可观，更何况她这里走的是高端线，就算量大优惠，总价也是个大数。
    而且，谁家公司年底发福利给女员工发高档护肤品的？
    小茜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周叔，您不用这样照顾我生意的，我这生意挺好的其实。”
    “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周震远理所当然的道，“我今儿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早两天准备准备，具体的细节回头让季明过来跟你谈。”
    竟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生怕小茜拒绝。
    “行了不说这个了，今年过年是在上京过吧。”周震远又转移话题。
    “嗯，先在上京过年，正月回赵家峪拜年。”
    “在顾家过？”
    小茜点点头。
    周震远沉默了一会，小茜知道他想说什么，先开口：“我跟顾湛商量好了，三十那天先请您吃顿团圆饭，不知道周老板肯不肯赏光呀。”
    她语气俏皮带着调侃，周震远多少惆怅都被她给哄没了，最后约定好三十中午，三个人一起吃团圆饭，周震远心满意足的走了。
    其实今天过来，周震远有心想要让小茜去他那过年的，女儿难得在上京，又是过年这种大日子，可是他知道小茜不愿意见周家其他人，便一直没开口。
    如今这样安排倒也不错，至少他们父女可以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了不是。
    之后几天便是季明找来，先跟她确定了品类，然后定了一百多套，小茜紧锣密鼓的进货备货，才总算赶在年底之前把震远集团的员工福利准备好了。
    这期间朱倩倩又来过几次，只不过小茜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最后差点闹到要请保安，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再来了。
    震远集团这一大单忙完，小茜收入不菲，跟顾湛玩笑的时候说起：“万恒要送什么员工福利吗？你也可以学学人家周叔。”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比不得震远集团家大业大”，顾湛一把搂住她的腰，“不过，公司年底打算开个年会，你跟我一起出席。”
    “我？”小茜在顾湛的臂弯里转了个身，指着自己问他：“我去干什么？”
    “自然是作为顾总夫人出席了。”顾湛理所当然的道。

 第406章 年会进行时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日，恰逢周五，万恒的年会就定在这一天，地点是一家叫“星越”的五星级酒店。
    顾湛事情还没忙完，小茜下午就先过来了，去宴会厅那边走了一趟，布置的工作已经临近尾声。酒店很有名气，今天在这里开年会的好像也不止一家公司，小茜经过的时候扫了两眼，便准备到楼上的休息室先睡一觉，顾湛说晚些时候会派人送衣服过来。
    她之前也一直忙着店里的事儿，这两天又帮顾湛安排年会，几乎是一沾床，小茜就睡着了，连顾湛什么时候进来睡在她旁边的都没有察觉，警戒心简直低到极点。
    “哪天被你偷偷干掉也不知道。”小茜忍不住自己吐槽自己。
    顾湛本来就没睡着，只是贪恋她平稳的气息就在边上躺了一会，闻言出声道：“主要看是怎么干。”
    小茜瞬间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在被子底下踢他一脚：“越来越不正经。”随着万恒的做大，顾湛人前越发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却什么话都敢说，饶是她听惯了，有些话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脸红。
    顾湛侧身，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在小茜耳边：“那说明你了解我越来越多了。”
    “容我提醒你一下”，小茜心知不好，故作镇定，“晚上还有年会要出席。”
    顾湛不为所动：“不急，还有时间。”
    小茜做最后的挣扎：“待会还有人要送衣服过来。”
    顾湛一只手已经探进衣服里：“正好等会洗澡换新衣服。”
    小茜气的咬他：“你是不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怎么听着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
    “对你，我一向都有时间。”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毛衣，此刻被拉过头顶，却没完全除去，刚好把一双手裹在衣裳里，作出个投降的姿势。
    小茜手腕动了一下，挣不开：“不要，给我解开。”
    顾湛索性在毛衫上打了个结，松开手，打量了一下，很是满意：“看起来还不错，偶尔换个花样。”
    小茜怒视他：“你不是偶尔。”每次都这么说。
    男人眼神暧昧，笑意低沉，却再不给小茜反驳的机会，倾身吻了下去……
    被子搅成一团，吱吱呀呀的床板声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停歇。
    结束洗漱的时候小茜没太注意，直到设计师在帮忙整理衣服的时候，暧昧带笑的目光总往她的脖子上瞥，小茜这才发现脖子下方靠近衣领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吻痕，虽然被衣领盖住大半，但靠近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
    “赵小姐，那里需要帮您遮盖一下吗？”设计师礼貌的询问。
    “不用了，谢谢，这里交给我。”顾湛已经换好衣服从隔壁房间过来，极简约内敛的设计显得人格外挺拔。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帅哥的时候，她指指自己的脖子：“这样我要怎么出门？”
    顾湛的指尖在那里摩挲了一下，轻笑：“也不是太明显。”
    小茜的眉头轻跳：“你是故意的？”
    顾湛掩唇轻笑，算是默认，他目光从自己的杰作向下，缓缓打量起眼前的人儿，小茜身上的是一条黑色修身裙，上面点缀着暗红色的花纹，配上白色毛披肩，优雅不失妩媚，顾湛看着她，忽然有些后悔让她订做了这么一身。
    “没有别的衣服了吗？”顾湛蹙眉问设计师。
    设计师一愣，这衣服是早就确定好了的，按照赵小姐的身材量身定制，难道临开始前还要换？
    小茜无奈的拉拉男人的手指：“别闹了，年会快要开始了。”
    顾湛给她拉了拉披肩：“要不换个长点的披肩？”这披肩短根本盖不住曲线。
    小茜哭笑不得，踮起脚在男人侧脸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走吧，再晚要迟到了。”
    设计师识趣的悄声退出，顾湛伸出手，小茜自然而然的挽上，两人相携着往宴会大厅去。
    说是年会，但除了万恒的员工，还请了很多合作伙伴，小茜视线随意一扫，意外的看见了沈娟的身影。
    “沈娟也来了？”
    “我让人把她请来的，怕你无聊，你俩能说说话。”
    不得不承认，顾湛此举真的很贴心。
    “我要去见几个重要客户，你要一起吗？”顾湛问。
    “不了，你们说的事我也听不懂”，小茜道，“我去找沈娟。”
    “那你去吧，待会见。”
    两个人是从另外一个通道下来的，宴会厅里的人很少有注意到他们，沈娟正在和一个年轻男人聊天，察觉身后议论声渐大，好奇转头，发现原来是小茜过来了，甫一见到，眼睛明显一亮：“哇，小茜，你今天好漂亮。”
    小茜笑她，扫了眼刚才跟沈娟说话的年轻男人：“注意形象，沈小姐，你可是结了婚的人。”
    沈娟眨了眨眼睛，凑近小茜身边低声打趣：“你今天才是全场的焦点呢，你们家那位竟也肯放你这样子出来？”
    说着，她以眼神示意周围，好几个人眼神自觉不自觉的往这边看，被光彩照人的小茜吸引住了目光。

 第407章 公开表白

    凡是年会都差不多，一开始的领导讲话是必不可少的，顾湛上去的时候，底下人全都停了小声的交谈，不约而同看向台上。
    小茜剥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听台上顾湛讲话。
    他先说了下公司今年的发展，然后对员工们的付出表示感谢，对合作伙伴们能到来表示欢迎云云，台下不时响起阵阵掌声，就在小茜以为他要结束下台的时候，顾湛突然开口：“最后，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万恒，没有今天的顾湛。”
    小茜原本在吃橘子的嘴把一顿，抬头看向顾湛，这家伙之前没说有这一出啊，怎么还搞突然袭击？
    其余人却纷纷猜测，顾总口中最重要的人是谁，有些刚刚看到两人一起进来的人，目光已经不自觉往小茜这边扫了。
    此次年会的主持人是公司内部的，很是幽默风趣，闻言便夸张的长大了嘴巴，问：“顾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以问一下这个人是男是女吗？”
    顾湛淡淡一笑：“是我的妻子。”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没听说过顾总结婚了啊，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妻子来？
    只有安娜在内的少数几个万恒员工，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女主持捂着胸口，夸张的叹口气：“顾总，您让台下一众美女长久以来的希望瞬间破灭了。”台下响起一阵轻笑，顾湛也淡淡笑了，女主持接着说：“夫人今天一起来了吗？”
    “自然。”顾湛目光向下，径直落在小茜身上，后者嘴巴里还含着一颗橘子籽儿没来得及吐，心里已经把顾湛骂了一百遍，却也不敢张嘴，只得抿唇微笑，看起来优雅又美丽。
    女主持夸张的惊呼，也顺着顾湛的视线看过去，直接对小茜发出邀请：“夫人？顾夫人，能不能请上来讲两句话，顺便传授一下咱们，是怎么把顾总这样的钻石级别的好男人追到手的？”
    小茜面上笑着，跟顾湛对视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顾湛轻笑，替她解围：“上台的话，恐怕有点困难，她是非常……低调的人。另外，我想说的是，她才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
    “这样的感情，真是太让人嫉妒……不，是羡慕了。”
    男主持人把握好时机，上来搭话，话题很快转到接下来的表演上，不过顾湛那些话造成的余波短时间内是无法平息了，大家的目光明里暗里地就在小茜身上带过，虽然没有上台，但在场众人都明了了小茜就是那位神秘的顾夫人。
    而且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她手上戴着的跟顾总一样的对戒。
    小茜暗自咬牙，顾湛下台又被几个人围住了，她一时算不了账，这么多人的场合，更不想被围观。有人请沈娟跳舞，小茜笑笑示意她去吧，却没人敢来请小茜，她想了想，去自助台上拿了些食物，打算到阳台上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隔壁是个小型宴会厅，应该也有人，传出些许热闹。
    小茜刚吃了两口，就听隔壁的阳台门被拉开了，出来一个人，正在一边走一边点烟，刚吸了一口，注意到这边的阳台上的人，显然有点惊讶：“赵小姐？好久不见。”
    小茜暂时放下手中的食物，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周初，他见小茜一身礼服打扮，很快意识到：“万恒今天在这边开年会？”
    小茜点点头，并不打算多说，反倒是周初十分热情：“家里就在隔壁办家宴，三叔他们都在，你要不要过来玩。”
    小茜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巧，不过她还是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不太习惯热闹的场合。”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里面还有客人招待，我先失陪了。”周初掐灭吸了一半的烟，转身离开。
    此时的隔壁小宴会厅，周家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家宴，来的都是周家人，周初从分公司回来了，此外还有国外的老四周行远一家。
    周震远来的时候，除了自家人，还看到好几个周家旁支的亲戚。
    旁支其实跟上京周家关系不大了，就祖上有点联系，血缘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是同在仕途发展，又都姓周，旁支这一脉攀附上周盛远罢了，其实算不得正当亲戚。
    要知道上京周家较之以往虽然没落些，但对很多人来说，它依旧是可望不可即的上等门第，企图攀附的人不知凡几。所以像旁支这样的，周震远不至于看不起，只是没必要放在眼里，更别说是邀请他们来参加家宴，自贬身份至此，他都不知道大哥想干什么。
    “老三，过来这边做。”周茂远最先招呼他。
    “大哥，二哥。”
    周盛远坐在轮椅上微微颔首：“过来了，老四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周震远轻轻应了一声。
    他们兄弟三个简单的交谈些不算亲近也不疏远的话，另一支周家的人凑过来说话，他们都知道上京周家说话最有分量的是周震远，自然就待他格外殷勤些，周茂远倒没说什么，周盛远的眸色不易觉察地冷淡了些。

 第408章 侮辱

    周震远的不好相与是出了名的，他想搭理你怎么都行，他不想搭理你了，你最好就马上识相的滚开，这可能也是他容易招人恨的原因，就像此刻，他应酬两句，那些人还不离开，他就不说话了。
    周震远本就是那种气质偏冷硬的人，这面无表情的脸色一摆出来，杀伤力格外大，围在他边上的人摸摸鼻子，悻悻走开，他们还不敢当面说什么。有些人就是有嚣张的本钱，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老三，你这是何必呢，都是亲戚……”周茂远想劝他两句，但又被他的面无表情逼了回来，他知道老三从心底里看不上那些人，可那些人恰恰又是大哥想竭力拉拢在身边的，以前震远多少都会给两分面子，如今却是场面都懒得装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直到周行远一家到来，家宴正式开始，气氛才缓和了些。
    另一边，小茜食物吃得差不多了，担心出来的久了顾湛会找不到她，拍了拍手打算回去，看手指刚才剥桔子吃东西黏糊糊的，又转了个弯，先去卫生间。
    她发誓并没有想偷听的意思，但走在她前面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谈话的内容免不得就落到她的耳朵里，当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时，小茜怒火蹭蹭往上冒，脚步不自觉跟了上去。
    一个人说：“你看刚才周三叔是什么态度，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这边。”
    “你没看二叔他们都得让着他，我们拿什么和人斗？还等着人家从牙缝里漏点下来呢，受着吧。”另一个人道。
    那人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被人当面甩冷脸色还是憋屈，论本事比不上人家，就转而找其他的：“哎，你知道那个赵小茜吗？就是周家三叔的私生女。”
    另一人不以为然：“这件事早就传开了，谁不知道，你说这个干嘛？”
    “听说她今儿天也来了”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你说大哥，有次我和二少一起喝酒，二少喝醉了，透出点口风，说这个赵小茜的长相可不一般，那模样，啧啧~”说着，还发出两声猥琐的笑，听得后面的小茜一阵阵的犯恶心。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据说和她那个乡下妈长得可像了，难怪顾家老三能看上，你说这俩人不愧是母女哈，一个个的找男人都有一手。”
    “要我说，她可是比她亲妈强多了，姓林的那个乡下女人啥也没捞着，白给周三叔生了个孩子，赵小茜好歹得了顾家的名分啊。”
    “切，什么名分不明分的，女人嘛，玩玩就算了，我可不信顾家老三那样的人有什么情比金坚。”
    小茜气得浑身发抖，她想竭力忍耐的，但她发现自己忍不住，这两个人不止侮辱了她，还有她的父母，小茜只觉气血上用，怒气上来什么都不顾了：“喂，前面两个……”
    周安和周旭闻言转身，在看到小茜的时候同时眼前一亮，他们不认识小茜，只觉得面前这人十分漂亮，周安搓了搓手，刚要搭话，却见对面的美女招呼都不打，上来对着两人的脸便是狠狠两巴掌。
    她出手快又狠，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妙龄美女竟敢对着两个男的动手？一时间周安和周旭都没反应过来，小茜于是趁机又狠狠踹了一脚，后者猝不及防倒退几步，差点撞掉走廊里的花瓶和墙上的壁画。
    动静闹得有点大，引得服务生和餐厅的管理人员都过来了，这里已经快到小宴会厅的门口了，也不知是谁进去告知的周家人，小宴会厅的门很快就开了，里面出来好些人，周盛远被人推着轮椅走在最前面。
    周安和周旭的家人都赶到他们身边，小茜穿着裙子，踹到两脚倒没什么，只是这两人脸上的伤就很明显了，迅速的红了还能看出手指印的痕迹，可见打的人是下了狠手，小茜自个手也火辣辣的，掌心红了一片。
    这两人虽然心里有怒气，但这么多人围上来，他俩也不好对着一个女人动手。
    周盛远率先把质问的目光投向了小茜：“小茜？你是怎么回事？”他这一声小茜出来，在场众人立刻明白了面前这姑娘的身份。
    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小辈和人动手，别人受伤而自家孩子完好的时候，家长总是要适当的摆出些姿态。所以周盛远的这声质问，在外人看来也并没什么错，甚至是理所应当的，这才是有教养的大家风范。
    可这有个成立的前提，要真是自家人才成。自家人的话，质问既是给了对方面子，又暗地里包含着对自家小辈的回护。可问这话的要换成外人，那性质就立刻不一样了，那就是事情没搞清楚的无端指责，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先声夺人欺压小辈。
    周盛远真的有将小茜当自家小辈吗？
    他自己心里清楚，小茜也不是个傻瓜，所以她冷冷地弯弯唇角回道：“这事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问不到我。”

 第409章 风雨欲来

    要在以往，不为别人，只为周叔，小茜也不会这么对周家人说话，可是在听到那些话之后，她没办法再保持克制有礼讲风度。
    她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暗暗吸了一口气，特别是周安他们，原本就不怎么把小茜放在眼里，即使是小茜和顾湛在一起了，他们也觉得以顾湛的家世和条件，多半就是玩玩，要知道顾湛的伴侣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伴侣而已，那可是顾家的儿媳妇，这不光是有张脸就能撑起来的。
    顾湛要和小茜长久，那才是奇谈，他们从心底里觉得这段关系长不了，不过是赵小茜仗着自己这几年年轻貌美……所以此刻，他们觉得小茜嚣张极了，不识抬举极了，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对着整个周家叫嚣？顾湛现在宠她，多半是因为她的容貌和乖巧听话不惹事，要是她赵小茜真的在今天得罪整个周家，顾湛还能容下一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情人？
    他们都可以预见到赵小茜的下场了。
    其他人也觉得小茜有点不识趣，周盛远作为大伯摆明是好意，赵小茜的态度实在是不大好。
    周颖暗暗着急，眼下的情况，小茜这话一出就落了下风，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她已经先占了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周家按下不追究，就是让外人看笑话，堂堂一家之长连个不懂规矩的小辈都压不住，可要是严加追究，三叔可还在里面坐着呢。
    刚才进去的人只说他们的客人被打了，没说打人的是谁，三叔一向不爱管闲事，所以这会根本就没出来，正和四叔一家在里面说话。小茜是三叔唯一的女儿，不管她是对是错，三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真对峙起来，事情就要闹大了。
    她本就有点瞧不上旁支那些人，现在这一闹，看周安和周旭更加不顺眼，即使那两人是被打的，即使那两人还顶着手指印的脸。
    周颖心里其实也有疑惑，在她的印象中，小茜并不是那种冲动易怒的性子，而且在明知道力气不及的情况下对两个年轻男人动手？这绝不像是小茜能干出来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失控至此？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在小茜说完那句话后，周初先开口的：“小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爸爸也是好心问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周初的温和宽容越发衬托出小茜是多么无理取闹。
    要说先前小茜还愿意打起精神应酬两句，这会就只剩下恶心了：“虚伪的让人看到就想吐。”她已经不想和这些人讲究虚伪的礼仪了。
    周初面色微变，又强自按下，神色还算和气的说：“小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好话坏话不分呢。”如果细看他的眼神的话，就没有脸色那么平静了。
    “有话来屋里说，别在这里站着让人笑话。”周盛远这会脸上已经恢复过来，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周家这么些小辈，还没有当面这么顶撞他的，果然就是大山沟子里出来的，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
    他这话对别人有用，对小茜就没那么好使了。
    “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奉陪。”小茜说完这话，果然一刻不停留的转身欲走，路过周安和周旭的时候停下脚步。
    周安长得人高马大的，小茜整整比她矮了一个头，可是面对着此刻小茜眼中的凌厉，他反倒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但此刻这么多人看着，他还能让一个女人压了气势？想着便挺直腰杆：“怎么？打了人就想走，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无缘无故的过来打人，就因为我们来参加个周家家宴吗？”方才那一场，他已经看出来，小茜得罪周家了。
    周安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自然就会认为，小茜作为私生女上不得台面，无法参加周家家宴，于是拿着周家的客人撒气，故意找碴，让周家的人心里不痛快，心胸够狭小的。
    可他还是不够了解小茜，小茜要和人讲道理的时候，你怎么讲都行，但她此刻不愿意和人讲道理，那些脏污话她也实在讲不出来，于是，猝不及防的，小茜再次动手，给周安的另一边脸上再次印上了一个巴掌印。
    “啪”的一声脆响，干净利落，所有人看在眼里，全都始料未及。
    刚才众人没看见，打了人已然不占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当着周安和周旭父母的面，小茜这一巴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一巴掌打的不仅是周安，还有周家人的脸。
    周盛远哪里容得下她如此放肆，当即厉呵：“你给我站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想打谁就打谁，你还有没有点法纪观念，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不提父母还好，一提父母，小茜刚刚压下去的那点怒火蹭蹭蹭地又窜上来了，她回头要笑不笑地盯着周盛远说：“我父母怎么教我的，你那么感兴趣，怎么不去亲自问他？我想他一定会乐意告诉你的，你说是吧，爸爸？”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周盛远的后方喊的。
    周颖一惊，转头就看到周震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面色冷肃，风雨欲来。

 第410章 供不下

    周震远的心中并不如脸上那么平静，他极为复杂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绪，这是小茜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感觉出小茜喊这声爸爸的时候并不情愿，甚至是带着些许讽刺，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之前还和相处和谐，又一向开朗乐观的孩子带着这么多负面情绪。
    周震远很清楚他应该先去关注眼前的事情，但心里却被小茜的第一声爸爸搅乱了，他孤单半生，没有子嗣的时候，偶尔会觉得遗憾，但并不执着于此，但当真的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红梅给他生的孩子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压不住了。
    虽然嘴上不能说，但心里何尝不希望孩子能喊他一声爸爸，可谁知道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么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你就是赵小茜？”
    周震远出来后，周行远一家也跟着出来了，周维从后面探出头来，看到小茜好奇的喊了一声。
    周维十七八岁，跟父母常年在国外，只是听说三叔找回了亲生女儿，但从来没见过，此刻好奇的打量对方。
    周行远觉得此刻气氛有些紧绷，有意缓和：“维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应该叫姐姐。”
    “可是……”少年抬眼去看周初，二哥说家里的人都很不喜欢小茜，心机很深，为了钱扒着三叔不放，不止挑拨三叔和家人的关系，还抢了颖姐的结婚对象，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喊她姐姐吗？
    小茜眼中浮起薄薄的讥诮：“不用为难，我也不稀罕和你们周家人称姐道弟，我可高攀不起。”
    周盛远被她气得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都在发抖：“老三，这就是你的好女儿？真是了不起，我们周家就没有一个她瞧得上眼的，叔叔伯伯的话，她一句不听，兄弟姐妹她一个不搭理，我们家的庙小，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震远抬眼看小茜，她的眼中是毫不妥协的坚持，今天她不会为任何人向周家低头，谁都不行。
    看清小茜这眼神，周震远反倒淡淡的笑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小茜是品性温和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供不下就不供吧，小茜也不是非要回周家不可。”
    此言一出，周盛远倒愣住了，他刚才那句话其实带有试探和威胁的成分，只是万万没想到老三会这样说，难道他不希望周家承认赵小茜吗？
    其实不认回赵小茜，他本是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老三的态度，周盛远心中莫名有种不安。
    周颖几乎立刻就想到一种可能性，但是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三叔为了小茜要抛弃周家？抛弃自己的兄弟、抛弃自己原本抗在肩上的责任了吗？终于还是把三叔逼到这一步吗？
    一定是她多想了，三叔不会这么做的。
    周颖强自镇定，安慰自己。
    小茜没心思理会周家的内部事务，她现在暂时也不想和周叔说话，虽然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但和周家有关，如果不是因为这人，自己和母亲也不会被人那么侮辱。
    “你等等，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周家旁支的人见小茜要走赶紧去拦，之前多少顾忌着周震远，但现在周震远都发话了，赵小茜当然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你打了人不能就这么走吧，我们看在三叔的面上不和你计较，但你好歹要跟人道个歉啊？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滚。”小茜冷冷吐出一个字。
    “道歉。”对方却并不让步。
    小茜不想再跟这些人牵扯，绕过拦路的人，就打算离开。
    “赵小茜！你给我站住！”突然，一个年轻女孩从周安身后冲了出来，照着小茜的脸抓去：“你打了我哥哥，就想这么走了？！”
    她早气的不成，之前碍于周家人不敢上前，这会终于不用顾忌了，冲上去就想反抽小茜巴掌给自家哥哥报仇。
    举起的巴掌高高扬起，却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被人猛地攥住。顾湛一脸肃杀之气，冷冷开口：“周家是欺我顾家没人了吗？敢这么欺辱我顾湛的妻子。”说着将那女人的手狠狠甩了出去。
    就在刚刚，顾湛应付完了一波人，在宴会厅逡巡一圈没见到小茜身影，找到沈娟一问，说她之前拿了食物出去吃了，到现在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
    郑一看出老板的担忧，便说去问问服务生，服务生不敢怠慢，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小茜和周家人在小宴会厅门口闹得动静不小，服务生一打听，很快把人对上了，赶紧回来报信，顾湛听后二话没说，抬脚就往那边走。

 第411章 偏袒

    此刻，小宴会厅里，所有人都被请了进来。
    周家在上京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直在门口闹，传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而且周震远说了，他有话要说。
    周家其他人坐一边，周震远和小茜坐在另一边，两人的相貌并不像，但并肩坐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没人怀疑他们不是父女，所以说有时候血缘这种事情真的很神奇。
    小茜在桌子下面悄悄拉拉顾湛的衣角，被男人整个手掌反握住。
    “你怎么过来了？年会呢”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顾湛捏捏她：“郑一在呢，别担心。”
    有他在场，周盛远等人不得不收敛态度，毕竟顾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周行远清清喉咙说：“三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不说先解决周安和周旭挨打的事情，反而先让周震远说话，说明他也不是十分瞧得上那家。
    “先解决眼下这件事吧，谈完了让他们先走，有些事我不想对着不想干的人讲。”周震远却道。
    周盛远于是开口：“那好，那就先说这件事，别说我偏袒，小茜先说，为什么打人？”
    周安和周旭暗暗交换个得意的眼神，他们就不相信赵小茜能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些话复述一遍，这也是他们敢和小茜对质的原因之一。
    小茜知道那两人在这里等着他，可她确实什么都不能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周旭一脸委屈：“我和大哥就是出去透口气，也没招惹她，她却上来就打人，我们根本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她打成这样，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
    周盛远再次看向小茜：“打人毕竟是不对的，你又说不出缘由，无论如何需要给人道歉……”
    他话没说完，忽被一声嗤笑打断，顾湛冷冷开口：“打了他们还要给理由？以前也没听说过路上遇到狗挡道，要好好给它们讲道理，请它们主动让开再走路的。”周家看在从前的交情上他愿意给两分颜面，但是周安和周旭算什么东西？打了就打了，还要怎么着？
    顾湛这话一出，屋里立时有好多人变了脸色。
    要说在座诸人有几个真心看得上周安周旭这些人的，也没有。但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见人三分面，除非真有大仇怨，要不然没这么当面打人脸的。更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些人可都是周盛远拉拢来的。
    周初最先沉不住气，即使知道招惹不起顾湛，还是耐不住反击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听不懂吗？”顾湛淡淡笑道，“有些狗东西既然敢放出来，就要拴住的好，要不然到处乱咬人就不好了。可不是所有人的脾气都像我家小茜一样好，打两巴掌就完事。若是我，如果有狗东西敢咬我，我便要亲自抓住，把他的牙一颗一颗的，敲下来。”他说话的时候是对着周初，但这些话摆明是对周安周旭说的。
    顾家老三名声在外，心黑手毒，说到做到，这两年做生意虽说收敛了不少，但真的招惹到他头上，周家人能不能护得住还真不好说，一时间，没有人敢再说话。
    周盛远终于缓缓开口，他看向顾湛：“小顾今天是专程过来砸你周叔场子的吗？”
    “周叔说笑了”，顾湛淡淡道，“只是看不得我的人受委屈。”
    周盛远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护着赵小茜了，不管是真心回护也好、为了面子也罢，看来今天顾湛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他又转头去看周震远，“老三，依你看怎么办？”
    “我会让季明尽快帮他们办入院手续，住院期间所需一切费用，我一力承担。”这态度多好，一点都不推卸责任，你不是说我闺女个打了你吗？那我这做父亲的就负责住院费。
    至于道歉？
    想都不要想。
    周震远摆明就是在偏袒，而且他一点都不打算掩饰，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有显露在外的激烈情绪，特别是还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
    表面来看，他的态度比顾湛好多了，可就是莫名的让人感觉嚣张到了极点，比直接出言讽刺还能撩拨人脆弱的神经。合着到周震远这里，他闺女打人就根本没什么错，他负担个医药费已经仁至义尽。
    周盛远也没想到，老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豪不避讳的偏袒，一时噎住，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周茂远心里暗暗惊诧，他再次确定老三今天真的不对劲，兄弟这么些年，各个兄弟的脾气秉性，他不敢说了解个十成十，但五六成还是有把握的。
    大哥这人残疾这些年，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可能是物极必反，就格外好面子些，而老三虽说冷淡，可分寸和尊重是有的，从不在人前下大哥的面子。
    但刚才那番话，任谁能听出周震远是想让小茜说个软话，毕竟周旭他们也是自家请来的客人，给彼此个台阶下也算是息事宁人了，可听老三的意思，却是直接回绝，一点没给大哥留任何面子。
    “震远……”周茂远倾向于尽快息事宁人，将旁支这些人打发走，到时候家里的事情该怎么说怎么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周震远撩撩眼皮去看周茂远：“二哥想和我说什么？”
    他脸上隐约还带着些笑意，但眼中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眼前的那个人不是他喊了几十年的哥哥，只是一个陌生人。

 第412章 交代

    周茂远被他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疼，这样的目光他在二十多年前曾经见过一次，那天老三和爸爸闹翻，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他追出去将人拉住，试图把人劝回来，老三就是这样看他的，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是我二哥吗？”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一直记得老三当时的眼神，痛苦、拒绝、还有被亲人背叛的深深绝望。快三十年了，他竟然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多么相似，只是较之当年，此刻老三的眼中不再有绝望。
    是准备彻底放弃了吗？
    周茂远被自己心中猛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之后是深深的反思，他们终于联手把老三逼到这一步了吗？
    老三因为林红梅的事情中途弃政从商，老爷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周家不复往日荣光，自己这些年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家里的事情插手不多，即使插手也多半是在大哥和老三之间起个居中调和的作用。在他看来，只要这个家不散，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大哥是家里的老大，生活工作上又多有不顺心，多让着些也无妨，而老三无疑是成功的，在外面他有震远集团，在家里，小辈们也都仰慕敬重他。
    也许太习惯他光彩和成功的一面，他们竟也渐渐习惯了老三的付出，总以为能者多劳。
    这次小茜的事情，他自己私下里未尝没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他无心让女儿周颖独占震远集团，但是他明白，一旦赵小茜接手震远集团，她心里对周家有怨气，那么将来可能集团真的跟周家没什么关系了。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周家未来的发展都离不开震远集团。
    他们各有个的理由，各有个的打算，或私心或大义，但惟独没人站在老三的立场上去想，林红霞是他求而不得的爱人，小茜是他失散二十多年的唯一孩子……
    习惯了老三的付出，习惯了他为家里所作的努力和牺牲，所以打着亲情的旗号步步紧逼，到今天，终于触到了底线，终于是彻底伤了这份兄弟之情吗？
    一时间周茂远的脑子里飞速转过很多东西，很多年前，父母还在的时候，爸爸带着他们兄弟几个在老宅的院子里种树，一起刨坑，一起填土，一起浇水，妈妈就坐在不远的藤椅上织毛线，不时地抬头微笑着看他们。现在那些树木很多都活着，其中有棵梧桐树粗壮的他都抱不过来了，可是他们兄弟竟然走到走到了这一步。
    再想想老三这些年的独来独往，即使收到大哥的频频示意，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劝慰调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颖，你跟大卫先送周安和周旭去医院吧。”
    周颖赶紧应着，她希望事情能到此有个结束，但心里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旁支的其他人一看这情形，哪里再说追究小茜打人的事情，拿了自己的东西也想跟着走，他们终于发现这里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等一下。”周震远叫住即将出去的众人。
    “还有其他事吗？三叔”周颖停下来问。
    “我希望他们康复出院后，就今天的事情能给我个交待。”对方不追究小茜，不代表他不追究他们，周震远相信小茜之所以动手，必定是这俩人有欠揍的理由，他就要那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震远这话说的不重，但听在周安周旭等人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们能给什么合理解释？撒谎过不去赵小茜那一关，可照实说，那些话……周震远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此刻，他们终于彻底认识到，由于自己的一时嘴贱，将要给自己、给自己的家人惹来什么麻烦。
    他们家这些年巴结着上京周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周旭一时慌乱，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周初，希望这个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顾的二哥能给个态度。
    周初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暗恼，这个蠢货，这个时候看他，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他镇定地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说：“赶紧去吧，养伤的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大家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
    周颖带着心神不定的两个人和其他人一道走了，顾湛也想带小茜离开，他捏捏一直握着的小茜的手，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地跟着站起身，却听周震远开口：“小茜留下，我还有话说。”
    小茜于是顿住脚步，顾湛也停了下来，两人一起看向周震远。
    后者沉默一会，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周茂远心有所感，开口道：“老三，事情很重要吗？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我们改天再说也行，现在天也不早了，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怎么样？”他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第413章 周震远的决定

    “也不算很重要，只是我的一个决定而已”，周震远缓慢却坚定的开口，“我要把名下的所有的财产都转给小茜。”说完，周震远露出今天进门后的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周茂远闭了闭眼睛，周行远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震惊，但他没出声，只有周盛远失控喊道：“老三，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我能”，周震远淡定从容，“那是我的东西，我有足够的支配权。”
    “你还记得爸爸临终之前，你答应过爸爸什么吗？”周盛远不敢相信老三竟真的能做下这种决定。
    “我答应他会扛起周家的责任，这些年我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但是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力不从心。”周震远道。
    周震远这话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感，现在小宴会厅里坐着的都是周家自家的人，他们或者震惊，或者生气，一时之间竟没人说话。
    小茜也是同样的震惊，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感觉到手掌上传来顾湛的轻微的力道。
    小茜偏过头去，顾湛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先不要说话，小茜于是便没开口。
    只有周维想的最少，特别有种事不关己的超脱，他看看周震远乌黑浓密的头发和依旧英俊没什么皱纹的脸，第一次鼓起勇气和这个印象中并不容易亲近的三伯说话：“三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和我爸爸站在一起，别人一定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周震远还是很喜欢这个开朗热情的小侄子的，只是这孩子很少回国，所以不甚亲近：“你还小，老可不是光看外面的。”事实就是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年轻了。
    周维傻乎乎地点点头，三伯应该是说外表虽然看着年轻，但身体机能已经老了吧，其实想想三伯也挺可怜的，孤孤单单一辈子，到这岁数了，才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赵小茜即便是贪图三伯的钱，如果真的对三伯好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包厢内的气氛依旧紧绷和充满窒息感，并不因为周维的打断好转多少。
    周初压抑情绪一整个晚上，听完周震远的决定，心口气血翻涌，终于有些压不住了：“三叔，属于您的财产，您想给谁，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三叔，震远集团不是您一个人的基业，集团能走到今天，周家出力不少，您就这样把集团送出去？赵小茜为周家做过什么，就凭他是您的女儿，就可以夺走这一切吗？她最多……”周初一咬牙把剩下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她最多不就是仗着年轻漂亮爬上了顾家的床？其他还有什么本事……”
    话没说完，一只茶壶对着他的脸就摔了过去。
    如果茶壶真的砸上去，周初头破血流都是轻的，好在周初反应快偏头躲了一下，但即使这样，茶水还是擦着他的眼角过去，打的他眼睛一阵刺痛，好一会都睁不开。
    顾湛把人打完了，也不去看周初，只对着周盛远开口：“我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您既然没教过他，我便替您费心了。”
    他这举动吓了在场众人一跳，但真论起来，周初开口辱骂的是他的枕边人，顾湛这一下也不算过分。
    要在以往周盛远就吞下这口气了，但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的情绪很不稳，又见儿子当场被人打，他冷冷地盯着顾湛问：“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您说我是以什么身份？”顾湛丝毫不让。
    “你现在和赵小茜在一起，你说呢。”
    “我是和小茜在一起，可是小茜和您有什么关系？”
    周盛远久久无法出声，他确实说不出赵小茜是他侄女的话。
    顾湛极冷淡地笑了一下，他的小茜，他自己宠还来不及，哪里容得下别人多指责一句。
    周茂远和周行远虽然已经开始反思对周震远的态度，但这不代表着和他有关的外人欺到自家门上还无动于衷，周茂远开口：“老三。”
    周震远垂垂眼皮：“好了，想说的我都说完了，明天我就让季明带律师来，顾湛小茜，我们走吧。”
    顾湛倒是很给他面子，没再继续。
    三个人出了门，周行远安抚周盛远，周茂远出来送人，临分别的时候，周震远跟他说了句：“我走了，二哥。”
    每次分别的时候，他都会说这句话，但这次，周茂远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小茜和顾湛回去的时候，年会也差不多接近尾声，简单交代几句，顾湛又亲自送了几个重要的合作伙伴离开，便带着小茜回家。
    可是明明刚刚还一直笑着的男人，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第414章 委屈

    小茜大概知道顾湛为什么生气，她当时也是一时冲动了，没考虑后果，现在想想，若是周安和周旭当时反应过来，跟自己动手，那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汽车开的很平稳，车里的温度却很低，小茜偷觑一眼顾湛，男人面如寒霜，嘴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线。
    “三哥……”她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角。
    “嗯。”顾湛应了，这声音却像是冰块砸在雪地里，更冷了。
    “你生气啦？”小茜偏头看他，水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满眼写着“求原谅”。
    顾湛没看她，只薄唇轻启，说了句：“开车呢，回家说。”
    小茜噘噘嘴，收回视线，心道这是生气还不想搭理自己呢。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两位老人都睡了，只有李嫂听见车声出来看，见两人回来便问有没有吃饭，需不需要弄点吃的给他们。
    小茜之前在年会上吃了不少，此刻一点也不饿，但她感觉顾湛应该没时间吃什么东西，便道：“简单煮碗面就行了，麻烦李嫂。”
    李嫂应一声，就去厨房忙活了。
    顾湛上了楼，回到卧室直接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揉捏眉心，脸色略显疲惫。
    揉着揉着，便觉一双柔软的手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摩，小茜人了凑过来：“很累吗？”
    “嗯。”顾湛依旧是轻轻冷冷的应了一声。
    小茜顿觉有点委屈，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双手缓缓动作。
    顾湛等了一会，没听见她出声，不自觉睁开了眼睛，就见小茜一脸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己，一双圆眼睛里蒙着层浅浅的水汽。
    顾湛心一软就想把人拥进怀里来，到底是忍住了，不轻不重的开口：“你还委屈上了？”
    这一句，小茜更觉得“天大的委屈”，简直比听到周安周旭那些话还让她难受，没忍住一大滴眼泪“啪嗒”掉下来，重重砸在顾湛的脑门。
    男人直接惊了，反应过来一下坐起来，双臂拦过小茜，气恼连带着心疼：“怎么还哭了？刚才不是还女中豪杰一般吗？对着两个大男人就敢直接动手。”
    “……你凶我！”小茜整个脸埋在顾湛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哭腔控诉。
    顾湛哭笑不得：“我哪里凶你了？”他就是气不过加上后怕，虽说有周震远在场必不会让小茜吃亏，但若自己刚才没有及时赶到，那巴掌是不是就落在小茜脸上了？
    “你还凶……”怀里的人依旧在控诉。
    顾湛无奈，只好妥协：“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不哭了，嗯？”
    一边哄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小茜的后背，他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怀中人情绪渐渐平息，小茜抬起脸，上面还挂着不明显的泪痕，开口解释：“他们说我，说我……亲生母亲，说我们是……”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是仗着长得好看，勾引……”
    “好了，不说了。”顾湛及时打断，不必小茜开口，他从后来周初的那些话里也能猜到一二。
    “我一时气急了，没想那么多，才动的手。”小茜闷闷道，她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了，不该那么莽撞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湛看着她，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男人再次拦臂把人搂进怀里，“好，我不生气了，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嗯。”小茜点头，心里有个小人跳出来悄悄比了个耶。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万一周家那俩人……”他都不敢想，一想便觉得后怕，方才压下去的怒气也渐渐涌了上来，顾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就在不远处的宴会厅里，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你就不能来找我吗？难道不相信我会为你出气，护着你？”
    “相信！我相信！”小茜赶紧道，又讨好的在男人唇角亲了好几下，“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第一个跑去找你告状，让老公替我做主好不好？”
    顾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两人腻歪着，门口响起敲门声，接着是李嫂的声音：“面煮好了，是下来吃还是我给端上来？”
    “出去吃。”小茜应了一声，赶紧从顾湛身上下来，整理衣摆准备去开门。
    顾湛便觉怀中一空，温香软玉不再，心中不满，手随心动，一把将人扯了回来，重新压在怀里。
    “你干嘛？”小茜急了，眼神示意门口，李嫂还在呢，叫她听见。
    顾湛不理，低下头便要吻上来。
    小茜极力偏开身子，推着某人的大脑袋，急切而又轻声的问：“你不吃饭了？”
    “一会再吃。”顾湛声音低哑。
    李嫂半天没等到动静，又在门外唤了一声。
    “哦……那个，李嫂您去休息吧，我们一会下去吃。”小茜极力维持着正常的声线，最后回了一句，然后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李嫂嘀咕了一句什么，两人谁也没心思听，好在人是离开了。
    而厨房的那碗面，直接摆到了第二天早晨，陀成一团，也没被动过一筷子。

 第415章 照相

    周震远说到做到，隔天便让季明找来了律师，把名下财产全部转移给小茜。
    看着面前一摞厚厚的文件，小茜头疼：“周叔，其实您不用……”
    “我已经决定了，小茜”，周震远打断她，“本来也都是你的东西，如今不过是早点确定它们的归属罢了。”
    “可是我……”小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求助般的看向顾湛。
    顾湛反倒是一脸坦然，好东西给自家小茜，他是乐见其成的。
    “你看他做什么？”周震远有点不满，“这都是爸爸给你的，跟别人可没什么关系。”
    顾湛轻笑，周震远找律师草拟的协议他看了两眼，里面明确规定所有财产全归小茜一人所有，将来若是顾湛赵小茜感情破裂，顾湛别想分走一分钱，他知道这是周震远对小茜的保护，虽然看到“感情破裂”几个字心里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可是我，我也不懂集团经营管理呀……”小茜道，震远那么大的集团，交到自己手里，万一要是被她霍霍没了，那可白瞎了周叔半生心血。
    “不是有他吗？”周震远十分理所当然的指指顾湛，财产不让人家继承，这种费心力的事儿他却不介意给顾湛多找点。
    “周先生高看我了，我才疏学浅，管不了那么大的集团。”顾湛开口。
    “贤婿何必谦虚”，周震远丝毫不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手创建万恒，还发展的如此好，我相信你的实力，震远集团在你手上，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又开始了……
    小茜无语，难得听这俩人谦虚互夸，可却充满了火药味儿。
    “你叫谁贤婿？”顾湛直接问。
    “自然是我女儿的丈夫”，周震远老神在在，“不然还能有别人吗？”
    顾湛气结：“……”
    过了年，小茜和顾湛要回赵家峪拜年。
    今年过年向宾没回去，工地上要有人值班，每天给值班费，虽然有钱拿，但是没人愿意留在这，辛苦一年了，大家伙都想回去跟家人团聚，向宾主动揽了这差事，正月也没跟小茜他们一块回去，说是值班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后便开始开工了，今年就不回去了。
    小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顾湛便把家里的照相机找了出来，让她回去的时候带着：“给孩子拍几张照片，回头洗出来给向宾拿去。”
    “嗯。”小茜这才高兴起来。
    李彩凤得知向宾没回来，虽然有点失望，还是打起精神招待了小茜和顾湛，两人除了向宾捎回来的钱，还带了不少东西，给大人小孩的都有，小钢穿着一身簇新喜庆的红袄，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旁边瞧来瞧去，小脸红扑扑的很有精神，被李彩凤养的很好。
    说了一会话，小茜便拿出照相机，提出给小钢拍几张照片，到时候拿去上京给四哥。
    李彩凤特别高兴，专门把家里装饰用的两盆假花摆出来，又把小钢抱到椅子上，让他照相。
    不过小孩太小了，坐不住，看到李彩凤还总要伸着胳膊去抱。
    “三婶要不你坐那抱着孩子照吧，这样我把你俩都照进去。”小茜提议。
    “我？”李彩凤有点吃惊，“我也照？”她从小到大，就结婚的时候照过一张相片，后来就再没照过，这一听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三婶你过去吧”，小茜道，“正好叫我四哥也看看你。”
    “我这……”李彩凤有点无所适从，又是抿头发又是掸衣裳的，“我这脏样子，哪好照相呢。”
    “没事，就这样家常的样子才真实嘛。”小茜推着李彩凤过去，后者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放了，“要不，要不等你三叔回来，咱一块照吧。”
    小茜想想也是，反正带了照相机回来，胶卷也多，便道：“我先给你俩拍两张，等一会三叔回来，再给你们照全家福。”
    “哎，好好。”李彩凤满口答应。
    给三叔家照完，小茜真有点找回当摄影师的感觉了，前世她有一台单反，就爱拿着到处拍，这台相机虽比不上单反，但拍些简单的人像照片还是没问题的。
    回到家，索性把大家伙都叫来，一起拍全家福。
    先给所有人拍了一张，之后自由组合，向东和素琴单独的合照，几个孩子一起照，给大哥一家、三哥一家分别照了合照，她跟顾湛也一块照了许多张。
    不过跟其他人照相时大多站的笔挺或者坐的板板正正不同，小茜跟顾湛合照都是奇奇怪怪的姿势。
    她教会了三嫂唐秀芸使照相机，让她给两人照，一会儿是小茜蹿到顾湛怀里，双脚离地；一会是顾湛表情狰狞，小茜假装揪他耳朵；一会又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小茜忽然回头顾冲着她笑……林红霞说她瞎闹，不好好照相浪费胶卷，小茜却乐此不疲，顾湛也愿意纵着她配合着她。
    算来两人还没拍过婚纱照，这次也算补上了。

 第416章 新年礼物

    这个正月，三哥也回来了，他在市里的学习还没有结束，但之后的基本走向已经确定了。
    顾湛这次来，也给向南吃了颗定心丸，到开春四月份左右，向南就能回来，接替吴德才的位置，当然那本来也应该是向南的。
    全家人都很高兴，赵建业告诫向南，以后在单位更要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几年在报纸电视上看的多了，赵建业知道有很多因贪污腐败被惩治的官员，心中难免不安。
    “我知道爸，您放心，我不会。”向南道。
    他明白父亲的担忧，不说别人，就说李小军吧，在向南走后不久，李小军他爸通过活动给他调去下面派出所当了个小所长。
    当时得知消息的时候，向南还为他不用再忍受吴德才而高兴，可这次回来，李小军出手阔绰的程度，让现在也算见过点世面的向南都有些心惊。
    承远县最好的馆子，他说下就下，好几百的酒一下开几瓶，李小军的家里，更是好烟好酒堆的随处可见。
    据说李小军调到底下后，胆子越来越大，卖户口，开始时一个人头一万，他敢抽五千，后来便宜点了，三千一个的时候他卖十个户口上交五个人的钱。
    李小军还一直吃黑钱，就是如果有人犯事被抓，他两头拿钱……
    李小军为人仗义，这些年跟向南是真心相交，他不止一次劝过李小军，可都被他当做了耳旁风。
    李小军当时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信，向南，咱当初刚来单位那会儿也是满腔热情一身正义，可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结果呢？吴德才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自己作死，只怕现在还作威作福呢，而我，要不是我爸豁出去老脸，现在也不会在这…凭什么吴德才那样的草包人渣，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茜自然是相信三哥的，相信三哥的品质，更相信三哥不会做那些不称职的事儿，可她也知道，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而有时候，你想举世皆浊我独清，却有无数双手想要拉你共沉沦，而且仕途上总少不了应酬，逢年过节的看看领导下属，若是只靠着三哥三嫂那点工资……
    小茜不想让三哥犯错，更不想让他被人嘲笑，而三哥又不可能伸手接自己的钱……小茜思来想去，觉得让三哥有个赚钱的生意是最好的选择。
    从前她只想着大哥辛苦，急于给大哥找个营生，如今想来，三哥这边也刻不容缓了。
    在家呆了五天，过了初八，顾湛便要回去了，向南已经在前一天先回了市里，关于开店的事儿小茜还没跟他说，一是自己也没彻底想好要开什么店，再一个，她怕三哥不接受。
    这次跟两人一起回去的还有刘雅丽，她是大嫂娘家的外甥女，之前小茜托向东给她找开店的人，可给他难为坏了，找人倒是不难，难的是要懂化妆品，还要能言善道不能太乡土气。
    向东踅摸了一圈，都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素琴给他说了刘雅丽，她念过高中，高考落榜没上大学，之前还想自己折腾着在县城开店，不过没什么经验黄了，本来打算过了年就去南边打工的。
    素琴这么一说，两下里一合计，刘雅丽也不去南边了，直接跟了小茜去上京。
    小姑娘是个爽利性子，小茜带着她认了一遍店里的产品，刘雅丽就记的差不多了，又带着她卖了两天，很快学的有模有样，小茜很满意。
    安排好店铺这边，小茜便去了照相馆，底片是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送到照相馆的，定了加急，照相馆让她两天之后来取照片。
    整整两卷半的胶卷，全是她和家人们的照片，小茜把三叔一家的挑出来单独装了个信封，带着便去了向宾的工地。
    向宾的宿舍就是工地边缘的简易工棚，冬寒夏暖条件简陋，不过内里格局还不错，很宽敞的房间，门窗通透，每间房五张上下铺，住十个人。
    小茜之前来看过四哥好几次，对这里很熟悉，直接就来到了四哥所在的工棚。
    因为天气冷，工棚门窗紧闭，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小茜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看书的向宾。
    向宾看到小茜，赶紧站了起来：“你咋现在过来了？这么冷的天。”
    小茜把手里的两个大包裹放下：“从赵家峪回来了，就赶来看你。给，三婶给你带的衣裳、这是我妈和嫂子她们做的炸肉，还有这个”，她递出手里的信封，“给你的新年礼物。”
    向宾接过包裹直接放在床尾：“我有衣裳穿，工地也备足了过年的吃食，还有肉咧。”却不接小茜的信封，“啥新年礼物，我不要。”
    他以为里头是钱。
    小茜摇摇手里的信封，眉梢微挑：“真不要，你可别后悔呀。”
    “快拿回去，我有啥后悔的。”向宾往回推。

 第417章 惊喜

    小茜于是收回手，慢慢的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一张鲜亮的照片，嘴上还故意道：“哎呀，瞧瞧我们小钢，还挺上像咧。”
    “相片？！”向宾一惊，整个眼睛都亮了，“是小钢的相片？你照的？快给我瞅瞅。”
    小茜故意扬了扬手，逗他：“你不说不要吗？”
    向宾急的直接上手去够：“好妹子，快别折腾四哥了，给我瞅瞅。”
    小茜笑眯眯的把照片给他，向宾一张一张翻着看，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小茜在身边给他介绍：“都是这回过年回家照的，拍了不少呢，你看，不错吧。”
    向宾连连点头，嘴里一直说着：“长大了，半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
    “小孩子长得快”，小茜笑道。
    向宾抚摸着其中一张相片上小钢红扑扑的脸蛋，眼睛盯着，老半天才开口：“家里，孩子都还好吧？”
    “都好”，小茜说，“孩子还记着你呢，一见我就喊着找爸爸。”
    向宾眼圈有点红，声音也有些哽哽的：“等孩子长大，知道是咋回事儿了，就该嫌弃有我这样的丢人爸爸了。”
    “丢啥人？”小茜音量都提高了，“又没偷没抢，咱就是看人不准被人给骗了，有啥丢人的，要丢人也是贾大发丢人。”
    向宾低着头，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苦笑：“可能，也就咱家里人会这样想吧。”
    “那不会”，小茜道，“我师兄师姐他们，知道了你的事，也都说你是遇见坏人了，谁说你丢人了，他们还都佩服你自己扛下来了呢。”
    向宾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终没有开口。
    又过了片刻，把手里的照片仔仔细细看过两遍之后，向宾情绪也平复许多，问小茜：“你刚说拍了好多照片，还有其他的没，也给我瞅瞅。”
    小茜索性把照片都拿出来，一张一张翻给他看。
    向宾仔细的看过每一个人的照片，一会夸大嫂上相，一会说小铄长高了，还笑大哥板着脸照相太严肃，看到小茜跟顾湛拍的搞怪姿势的照片时，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你咋想的，能拍出这样的相来？”
    “好玩吧。”小茜得意。
    “虽然看着……”向宾不知道怎么形容，“但还感觉挺美的。”
    小茜嘿嘿笑着收起自己的照片：“说不定几十年之后，拍这样的照片会成为流行呢。”
    向宾摇头笑，明显不信，却也不反驳。
    他把自己的照片整理好，拿过床头一本书，仔细的夹进去。
    小茜眼尖，注意到他拿的是《建筑力学》。
    向宾看的这些书，都是顾湛给他找的，一整套大学建筑学专业的课本，这是其中一本，小茜注意到，书已经快被他看完了。
    “四哥，你学的咋样？”她问。
    “没有刚开始学时候感觉那么难了。”向宾有点不好意思。
    小茜索性接过书，仔细翻了起来，里面到处都是向宾看过的痕迹，用铅笔写的密密麻麻，有时候还有他画的草图，小茜不禁啧啧称奇。
    顾湛把这套书给向宾一共也就是四个月时间，小茜以为，四哥最多也就是看看，适当学一点建筑学知识，不管是在建筑工地打工或以后自己从事建筑行业，不至于太外行，可现在看样子，他是认真要往专业上发展了。
    向宾的脸有点红，慌乱地想来拿小茜手里的书：“瞎写瞎画，不成样。”
    小茜偏手躲开，又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不是瞎画，有点那股味了，四哥，上京挺多艺术培训班的，就是教小学生画画那种，要不你报一个吧。”
    向宾犹豫：“我这年龄……”
    “哎呀”小茜不在乎地说，“只要缴学费，他管咱多大。”
    “不是，”向宾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我是说，这种最基础的入门知识，学的都是小学生，我这么大个人学这个……”
    “哦”，小茜了然，“你是觉得混到一群小学生里学画画丢人，对吧？四哥，可就算上课时有点丢脸，等培训班一结束，上京这么大，谁认识谁啊？等你有一天发了，成大富翁了，这就成了你的励志传奇了。”
    “我要能成富翁，老鼠都能成精变人了。”向宾自嘲一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规定你就不能成富翁了？我觉得你还能成世界首富呢。”小茜信誓旦旦。
    “其实我……”向宾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小茜问。
    犹豫一会，向宾咧嘴笑：“没，我是想说，你出来这么久了，早点回去吧，这里头冷，再把你冻感冒喽。”
    小茜看他半晌，点了点头。
    她知道四哥原本不是想说这个的，但四哥不愿意说，她也不想逼他。
    反正不管怎样，自己都会支持四哥。

 第418章 小家电

    店里有了刘雅丽，小茜自己得空不少，除了学业上的事儿，她每天想的就是如何给三哥整一门赚钱的生意。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程叔说了，程叔也觉得可行，还说如果她想好了可以随时回去承远，学校这边不用担心。
    这便是有个家人当导师的好处了，小茜很开心，不过她思前想后也没想好要做什么生意。
    直到一次去小书店吃饭，赵宝弟听说老家又来人了，一直说想请刘雅丽一起吃个饭，小茜觉得出去吃太破费，刚好她好久没来小书店了，便把人带到了小书店，还买了不少熟食蔬菜，想着三人一块做一块吃。
    做饭的时候，她看到赵宝弟用电饭锅闷米饭，不由“咦”了一声。
    “店里都是书不能见明火，我前些日子上街，发现这东西闷米饭那叫一个方便，不比咱在家的时候还得用大锅烧柴火。”赵宝弟解释了一句。
    小茜一拍巴掌：“对啊！我咋早没想到呢。”
    随着电力的普及，家电市场将会越来越发展壮大，其中像电饭锅、电饼铛这种小家电，既便宜一般人都消费的起，又好用省事，简直是小县城居家必备，她就给三哥开个店专门卖小家电！
    想到之后，小茜马上就跟程挺润说了，顺便请假，程叔也觉得不错，“这两年家里添了不少小玩意都是用电的我也没注意过，你这么一说，这东西还真挺有市场的。”
    程庭润让她放心回去。
    小茜准备好了钱，跟顾湛说了一声就回去了，没想到刚到承远，就见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周震远。
    “周叔，您咋来了？”她一脸惊讶的问。
    “出来散散心”，周震远笑呵呵的，“可巧就碰见你了。”
    巧？
    小茜才不信呢。
    果然就听周震远接着道：“听说你要回来给向南开个小家电店，这方面我有经验，刚好帮得上忙。”
    震远集团的彩电市场做了多少年了，让周叔在家帮她开小家电店，那可是太大才小用了，不过，“您来了，集团怎么办？”，小茜问。
    周震远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些，“不是有顾湛呢吗，他应付的来。”
    小茜：……
    上京，万恒。
    盯着抱着一摞文件杵在门口半天的季明，顾湛恨的牙根痒痒：“周震远，你狠。”
    他暗自嘀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郑一开口：“让他进来。”
    这边，两家公司让顾湛忙的连轴转，连个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另一边，小茜和周震远从从容容的开始搞起了小家电。
    “开店咱不能看别家卖什么好就卖什么，跟风永远成不了大事，咱得有几样比别人都高端的东西，引领消费潮流，顾客就会觉得你的店上档次”，周震远十分有干劲，他甚觉得开成了这个小店，比管理震远集团还要令他有成就感，“高压锅、电饭锅、电热壶、电风扇是一定要有的，还有浴霸，如今越来越多的人住上楼房了，浴霸在咱北方冬天最好使……”
    “更重要的是货源，货源很重要”，周震远道，“虽说小家电不像大件电器一样价格昂贵，但也要结实耐用，不能没用两次就坏了，这样长期下去，就没人买咱的东西了。”
    小茜当然知道品牌的重要性，但承远这地方不像上京，还不兴专卖店，现在小家电的品牌也很杂，像“六阳”这种在后世家喻户晓的老品牌如今也还没啥太大的知名度。
    “所以咱们要先找到自己的进货渠道，找靠谱的货源。”小茜道，“不过咋确定啥牌子靠谱呢？”总不能她自己买来一个一个试吧，那这店没个一年半载的都开不起来。
    “货源的问题交给我。”周震远道，震远集团算是国内最早涉猎家电行业的了，这么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不过，真的不要先跟家里说一声吗？”
    这父女两个在县城忙的如火如荼，却是瞒着家里所有人悄悄进行的，小茜连自个回来的消息都没给家里人说。
    “咱先把店开起来，到时候就由不得三哥拒绝了。”她是打算先斩后奏到底了。
    不过小茜想的挺好，终究忘记了，自己如今可是在承远折腾呢。不说遍地都是熟人吧，但向东这几年在县城做生意，认识和接触的人不少，再加上向南，什么三教九流的几乎都知道。
    小茜要开店，就得找铺面，这一来二去的就被人给认出来了，向东去送货的时候，就有人问他：“是不是又要扩张店面了，这两年生意真是越做越好啊。”
    向东的瓷器铺子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小门面了，市场打开之后，他就不只做残次品生意，而是也开始卖正品，去年更是在承远最大的百货大楼里另租了个门面，生意越来越好。
    “没有啊。”向东当时便回了一句，“哪有那么快的。”
    那人还以为他是不想说，笑着调侃了一句：“还不承认呢，你那个研究生妹子到处找店面呢，不是你家的生意又是啥。”
    向东这才知道，小茜回来了。

 第419章 回家

    “茜啊，大哥跟你三哥都好着呢，现在你四哥在上京，还得你照顾，家里真的不用你再多操心了。”
    在小茜新租下的小店里，向东又无奈又心疼的说。
    小茜吐了吐舌头，她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大哥给发现了，还直接来她新租下来的店面，逮个正着。
    “不是啊大哥，我就是觉得等三哥回来就是大队长了，手里得有点钱，那跟人家一块出去吃个饭啥的，总不能让底下人掏钱请客吧，还有之前一直对三哥比较照顾的领导，也得时常走动着不是。”
    “那不是还有大哥呢吗？”向东指指自己，“有大哥在，还能让你三哥少了这些。”
    “我知道大哥不会叫三哥为难，肯定也早想到这些了。”小茜道，“不过你想呀大哥，就算是你给三哥钱，他那性子能拿的心安理得吗？一次两次拿着了，还能次次都拿着？而且让外面人看了，别人不知道是大哥你给的钱，该以为是三哥贪污的了，那不是冤枉死啦，不如自个有个店，大家伙都能看见，知道三哥的钱是哪里来的，也就没人会说啥了。”
    向东知道小茜说的有道理，可是上次向宾出事，她一个人就拿了几十万，如今又租了这么大个店面，还有里面已经堆了一半的大大小小的纸箱，就知道这次花费肯定又不少。
    小茜到底是个嫁出去的闺女，就算婆家再好，也不能总这么贴补娘家呀，那长期下去，还能好了？
    他是不相信小茜的小书店和护肤品店能赚这么多钱的。
    小茜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笑嘻嘻的凑近：“大哥呀，你是不是以为我花的都是顾湛的钱啊？”
    向东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小茜神秘一笑，凑到向东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向东越听越震惊，嘴巴张得老大都忘了合上：“真，真的？”
    小茜点点头：“这次周叔跟我一起来了呢，那店里的货都是周叔进的。所以呢，要说有钱，你妹子我可是比顾湛有钱多了。”
    小茜不无自豪的道，虽然她并不打算拿周叔给她的财产做什么，但这时候唬一唬大哥再合适不过。
    “周，周先生也来了？”向东震惊之余，不忘问，“我咋没看见他呢，周先生住在哪里呢？”
    “县里的招待所”，小茜道，“这不是那啥，他没敢见你们。”
    “嗨，都过去了。”向东想起之前父母还念叨，他们之前对周震远有点苛刻了，真要算起来，他也是受害者。
    更何况现在小茜过得很好，林红霞心里对周震远的那点子怨气早没有了。
    “要不回头问问周先生，请他去家里吃个饭吧，不知道周先生肯不肯。”向东有些不确定的道，毕竟赵家峪这个大山沟，也没啥好东西。
    “我去跟周叔说，他肯定愿意。”小茜高兴道。
    没有谁比她更希望周叔和爸妈可以和睦相处了，赵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儿子媳妇各个孝顺有出息，往后便是颐养天年了，小茜一点都不担心，倒是周叔，让她放心不下。
    周家那个情形，周叔现在几乎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孤零零的，自己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其实小茜自己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周震远当做爸爸一样看待了。
    听到要邀请他去赵家峪，周震远一百二十个愿意：“我早就想去瞅瞅了，咱啥时候出发？”他得先去准备准备，总不能空手上门。
    “明天吧，今天没车了。”小茜笑。
    “明儿就去？这店怎么办？”周震远问，虽说准备的差不多了，但向南还没回来，这小茜要是一回去，不就瞒不住了吗。
    “左右大哥也已经知道了”，小茜道，“咱就回去直接摊牌呗，反正铺面租了，货也进了退不了。”家里总不会叫她前期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吧。
    要说家里人还真是被小茜拿捏的死死的，向东在承远是责怪小茜，到了家里便跟她统一战线，帮着说话了。
    再加上有周震远在，赵建业和林红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由了小女儿去闹了。
    唐秀芸回来听到这事，真是感慨万千，她何德何能，嫁了这么好的一家人，有个这么体贴的小姑子，不计得失不图回报的给向南开店，啥啥都想周全了。
    “小茜，我谢谢你”，唐秀芸握着小茜的手，不知道该咋表达自己心中的感谢，“嫂子替你哥谢谢你。”
    “一家人不说啥谢不谢的”，小茜道，“不过就是店里的准备倒是差不多了，随时能开张，就是缺个打理的人。”
    三哥三嫂都有正经单位要上班，小茜也还得回上京，家里实在找不出人去看店了。
    “这事不难，交给我去办吧。”唐秀芸表示，九十九步都叫小茜给走完了，这最后一步还能叫难住？
    上回向东帮着小茜的护肤品店找人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想去，但因为有之前二表叔的前车之鉴，大家不敢过分要求，就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私底下来找赵家人说过，但也都态度挺好的，在听了向东的那些要求后，知道自家孩子达不到，虽说失望，也不强求。
    这两年日子越过越好，向东呐两个瓷器店里帮忙的都是本村的呢。
    所以，如今再找人不像先前那么为难了，大家伙都知道，他们愿意用啥样人。

 第420章 诚惠小家电

    承远县城，从县医院往外走两条街，便是如今承远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大街，八点多的早晨人不多，除了卖早餐的，临街的铺子基本都还关着门。
    拐角处位置最好的“诚惠小家电”例外，这里不但店门前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店铺外靠着通向主街的那边，还放着一张矮矮的长桌，桌子上摆放着电饼铛、电饭煲等好几种东西，几台漂亮的小台扇和一溜各种颜色的手电筒特别引入注目。
    长桌旁边，是整整齐齐十几台落地扇，一个身材不高、打扮得十分干净利索的女孩子还在往外搬落地扇。
    小茜走过去拿起一只海蓝色的手电筒问：“这咋卖？”
    “那个啊，四块八，这儿有电池，我……诶，小茜姐？”田萍看清楚来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小茜姐，你咋来了？”
    小茜笑着走过去，帮她把落地扇摆好：“今儿我三哥回来，我来接他。”
    “向南哥要回来啦！”田萍更惊讶了，还有点无所适从的忐忑，就像练了好久的兵终于要等到领导的检阅。
    “是啊，今儿上午回来”，小茜知道她担心啥，不过自己倒是一点不担心，反而道，“上回不是说了，咱这种店九点左右开门就行，你咋还是开这么早？”
    田萍拉着个多用插线板出来：“反正我也睡不着，想着能多卖一点是一点。”
    田萍就是唐秀芸找来给自家看店的人，说起来也不是唐秀芸去找的，而是她自己毛遂自荐主动上门的。
    田萍是赵家峪的，自从小茜考上大学，又接连读了研究生之后，连带着赵家峪的女娃念书情况都好了很多。要是家里不乐意供女娃上学，觉得念书没用，她们就会说，小茜也是女娃，念了书去了上京挣大钱，咋就没用了？
    赵家的变化村人都看在眼里，这活生生的例子他们不得不承认。
    田萍便是受此影响而念到高中的其中之一，只不过她高中时虽然非常努力，但成绩也只是勉强达到中等水平，她知道自己可能考不上大学，早早就替自己做了打算。
    高三下学期时，有一次田萍去公共澡堂洗澡，遇到一个带着小孩洗澡的老太太，那小孩特别闹人，老太太当时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田萍就顺手帮老太太哄着孩子洗了澡。
    那老太太十分感谢田萍，两个人聊起来，知道田萍想在毕业后找个活干，就和她商量，让她以后到自己的二儿子家当保姆，她家二儿媳马上要生了，而她现在带的大儿子的孩子才一岁，不可能再带一个小的，所以只能找人给二儿子看孩子。
    田萍答应了，她不想回赵家峪，见识了外面的广阔世界，她不想再回去当一个只能嫁人生娃的女人。
    所以高考后，田萍只回家呆了半个月，确定自己落榜了，她拒绝了父母给安排的相亲，就又回到了县城。
    但她这个保姆的工作也没干多久。
    承远近几年出过两起年轻的保姆和男主人不干不净的事，最后都闹得很大，其中一个还差点出人命，老太太家的二儿媳因此对田萍疑神疑鬼，刚开始她敲着边鼓给田萍听的时候，小姑娘没听出话里的意思，第二个月结工资的时候，那二儿媳居然直接警告田萍，口气活像她已经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田萍平时脾性很软和，但真遇到事，却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包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她自然十分生气，但自忖没有和对方闹个青红皂白的力量，所以也不争辩，只是当即就辞了工，然后一分钟都不耽搁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人。
    之后，又自己找了个饭店当服务员。
    向南是过年的时候跟李小军他们一块吃饭，正好去的田萍当服务员的那个饭店，他认出了这是自己村里的田萍，还特意挺大声的跟她闲聊。
    那意思让饭店其他人知道，田萍在承远并不是无依无靠谁都能欺负的。
    说来也巧了，小茜租的这个铺面，就是田萍饭店老板家的地方，本来人家打算也开饭店的，不过这两年承远的饭店越来越多，生意并不像刚开始那么好做了，饭店就一直没开，铺子闲置着，这才租给了小茜。
    田萍听说向南要在这里开铺子，便鼓起勇气去找了唐秀芸，说她想去小店里干活。
    正想找人呢，她便来了，唐秀芸自然愿意，不过她跟田萍不大熟，也不知道她干活咋样，想着回去问问公婆嫂子他们，便说自己考虑考虑。
    田萍却是个有主意的，她觉得这个机会简直就是老天爷怜惜她，专门给她的，她自己在饭店那边请了假，然后找唐秀芸说，让她试试，试半个月，如果她干得不好，自己会主动离开。
    唐秀芸答应了。
    事实证明，田萍比她所能想象的最好的员工干得还好，小店总是干干净净，账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无论对着多么难说话的顾客都永远面带微笑，从来不会不耐烦；人还特别守堆，不管赵家人什么时候过来，田萍都在店里，要么在接待顾客，要么在打扫卫生，要么在看有关电器产品知识方面的书籍。
    小茜帮忙搬完落地扇，随手拿起窗台上一本书翻了翻：“除了这，也可以看点销售技巧或营销心理学方面的，对你卖东西有用。”
    “我前儿才买了一本，就在我住那屋里。”田萍给她倒了杯水笑道。
    小茜开玩笑说：“我觉着你该去上京或市里卖楼房，搁我哥这小店埋没了。”
    田萍挺高兴的：“只要向南哥满意我就中，我哪儿都不愿意去，就喜欢这儿。”
    小茜喝了口水，歇息片刻就起身往外走，临走前给田萍吃了颗定心丸：“我三哥肯定满意你，放心吧。”

 第421章 以后

    对于“诚惠小家电”向南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情，从小茜回家到小店开业，大家跟着准备了小半个月，到现在开业也有半个多月了，唐秀芸时常打电话跟他说小店的进展。
    如今，当真正站在自家店门前的时候，向南还是被这宽敞的店面、琳琅满目的商品震撼住了。
    小茜往里看了看，田萍正在给一个客人介绍电饼铛的用法，便道：“咱先进去，田萍正忙着呢。”
    跟着妹妹进了店里，向南的视线就没停下过，看看这，摸摸那，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的小店。
    田萍那边干净利落，客人觉得这电饼铛很好用，很快付了钱就拿走了。
    她早看到了向南和小茜，把钱放到收款机里，就赶紧过来：“向南哥，小茜姐，你们来啦。”
    小茜笑眯眯的点点头：“这么快就开张啦。”
    田萍笑的憨厚腼腆：“今儿第二份。”
    她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对了，向南哥，这个给您。”田萍利索的转身进去里屋，不一会抱了个账本出来，“这是这半个多月来的流水，我都记着清楚的咧，向南哥你瞅瞅。”
    向南到这时才有点反应过来：“这，这真是我的店？”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小茜笑，推了一把账本说，“三哥刚回来，现在看账本也看不出啥，等两天再说。今晚儿上早点关门奥，咱下馆子去。”
    “啊？我，我也去吗？”田萍有点受宠若惊。
    “自然”，小茜一拍三哥的肩膀，“赵老板请客。”
    向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笑的像个二傻子：“对，去，都去！”
    向南回来之后，小茜又带他熟悉了店里的一些事，周震远把进货渠道告诉他，向南虽说是个甩手掌柜，但这些大事上还是要他做主的。
    “小店刚起步，等到日后做的好了，熟悉了这里头的门道，可以跟品牌商谈，代理一两个比较好的品牌，到时候拿货价格低，质量也更有保障。”周震远道。
    “对”，小茜接口，别的她不知道，反正有几个牌子在未来会发展的很好，“就比如六阳，这个牌子的产品都很不错。还有，等以后做大了，咱也不必要只局限于小家电，也能卖冰箱、彩电这样的大件，到时候把店开到市里、省城去。”
    向南无奈又好笑：“茜啊，你三哥我这小店还没弄明白呢，你就想着让我卖冰箱彩电去了？再说，咱承远这小地方，能有那么多人买得起冰箱彩电吗？”
    “一点一点来嘛”，小茜狡黠一笑，“这几年的日子越过越好，就像几年前你想不到小家电这么有市场一样，未来发展成啥样，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空调啊、全自动洗衣机这一类大家电，会家家户户必备呢。”
    “小茜说的对”，周震远无条件支持自家闺女，“咱们国家这几年发展多快呀，没准过不了几年，大件家电就成家家户户买得起的必需品了，所以咱要抢占市场，就得早做准备。”
    虽说学校那边有程叔在，但小茜也不好离开太久，跟三哥交待的差不多，她就准备回去了，反倒周震远在赵家峪呆出了好儿，平时白天没事就跟赵建业唠唠嗑，在山间田野遛弯，难得过了段悠闲日子，他表示自己要再呆一段时间，先不回去了。
    小茜看得出，周叔在赵家峪是真正的放松，整个人都轻省了，她自然也愿意的，只不过想到震远集团……罢了，周叔年纪大了，顾湛就多牺牲一点吧，小茜如是想。
    离开那天，刚好店里有一批货要到，火车是晚上的，小茜就先去店里面帮忙了，唐秀芸今日休班也在。
    看着师傅卸了货，向南跟人去里面算账了，小茜三个在外头计划着哪件电器该摆在哪，就听外头有人在喊。
    唐秀芸回头，见小菊挺个大肚子，正往这边来，那着急的就差要跑起来了。
    这可是七八个月的肚子啊，就算一切正常，也禁不起她这样跑，唐秀芸赶紧出门去迎：“啥事啊，跑这么急。”
    小茜闻声也出去了，看到小菊一脸焦急神色，本能的觉得出事了。
    “二哥……二哥出事了……”小菊有点喘，一手板着唐秀芸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拉，“大娘，大娘让你赶紧去医院。”
    她口中的二哥就是赵向文。
    就在几个小时前，朱翠翠用硫酸泼了赵向文，她自己的右手也被烧伤了，两人一起被送到了县医院，李红六神无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县医院当护士的唐秀芸。

 第422章 同归于尽

    男人，出轨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也就不奇怪了。
    朱翠翠在跟赵向文结婚之前，虽算不上顶漂亮，也是身量纤纤，打扮起来很有几分韵味的，不然也不会勾的赵向文跟她好。
    不过在怀孕的时候吃了不少好东西，长胖了许多，之后生完孩子身材也没有恢复，像大多数生过孩子的女人一样，留下了松软的肚皮和一圈圈丑陋的妊娠纹。
    所以，自从儿子出生，赵向文再也不愿意跟她同房。
    刚开始朱翠翠没当回事，而且她要照顾孩子，喂奶什么的十分耗费精力。
    可是后来赵向文连话都懒得跟她说，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朱翠翠心里便隐隐产生了怀疑，她当初是怎么挤走宋慧登堂入室的，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直到今年正月，赵向文说单位值班，大过年的不在家住，还要出去，朱翠翠便觉得不对劲，她先打电话给赵向文单位同事问了，对方不知道缘由，便照实说了，单位根本没安排赵向文值班。
    朱翠翠当即气的要死，但她忍住了，在第二天赵向文回来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常，直到赵向文再次提出要出去，朱翠翠面上不露声色，却悄悄的跟在了后头。
    赵向文哪里是去什么单位，朱翠翠眼瞅着他进了一家餐馆的后门，那里早有人在等着，开了门便把人接进去了。
    朱翠翠躲在后面，从门开露出的缝隙瞥见一眼，瞧见个年轻女人。
    朱翠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恨的咬碎一口银牙，强忍怒气，等了一会也从那小门进去了……
    接下来的流程不肖说，朱翠翠捉奸在床，她进去的时候，那两人正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滚……
    当初她给宋慧带来的屈辱痛苦，如今朱翠翠自己也算饱尝了，唯一不一样的是，她朱翠翠再怎样，好歹也是县医院的护士，是个正式工，她自认并不比宋慧差多少，而如今赵向文找的这个女人，只是个餐馆的普通服务员，唯一比她强的，不过是年轻漂亮罢了。
    但朱翠翠却不像宋慧可以抛下一切，甩甩手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的丈夫，她的家庭，她凭什么让给别人？
    而且，她可是给老赵家生了儿子，朱翠翠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闹，跟赵向文闹，跟老赵家闹，还去那个女人工作的餐馆闹，没多久那女人就丢了餐馆的工作，赵向文也在长辈面前发誓，再也不去找那个女人，朱翠翠像一只斗赢了的老母鸡，自以为胜利的洋洋得意。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向文要真是信守诺言的话，她朱翠翠当初也不会上位了。
    所以在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赵向文再次出轨了。
    朱翠翠想故技重施，然而那个女人也不是好惹的，许是已经被朱翠翠闹得丢了工作，还在邻里之间丢尽了脸，她也豁出去了：“我的名声坏了，要是不能跟赵向文结婚，这辈子也别想嫁啥好人。”
    于是，女人跟朱翠翠开展了一场争夺赵向文的旷日持久的“战争”。
    与朱翠翠的大吵大闹，拿孩子威胁不同，这女人很聪明，她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还懂得利用。
    不管在朱翠翠面前如何放狠话，如何吵打，在面对赵向文的时候，她总是温柔小意、楚楚可怜的，是男人哪有不吃这一套。
    赵向文本就厌烦了丑陋不堪，整日吵闹的朱翠翠，另一边又是温柔体贴需要他保护的新欢，他渐渐的就有了决定，打算跟从前一样，跟朱翠翠离婚，娶了这个女人。
    但是赵建国不同意，李红也叫他别折腾了，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孩子，不能叫孩子这么小就没有了亲妈。
    但赵向文心意已决，身边人越是阻止，他就越是要干。
    他想到了朱翠翠一直弄得那个集资，赵向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知道这东西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民不举官不纠，一旦闹大了，朱翠翠肯定得不了好。
    所以，他去举报了朱翠翠。
    之前因为贾大发的建筑公司集资那事，县里本就对“集资”这个词很敏感，收到赵向文的举报后十分重视，立刻派人去查。
    这一细查，便发现了不少问题，立刻下手整治，该抓人的抓人、该取缔的取缔。
    朱翠翠赚钱的营生没了，整日里担惊受怕，赵向文更是提出了离婚，而这次，一向站在她这边的赵建国夫妻俩，也不帮她说了……朱翠翠几乎被逼到了悬崖边。
    眼看着赵向文的目的即将达到，那个女人却沉不住气，先去朱翠翠跟前炫耀了一番，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朱翠翠自己马上就要取她而代之了。
    朱翠翠这才知道，原来背地里害她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所以她拿了硫酸，找到赵向文，要跟他同归于尽……

 第423章 向宾的决定

    朱翠翠装硫酸的瓶子口有点小，她泼出来的时候，连带着自己的右手也被烧伤了，不过也因为瓶口小，她和赵向文伤的都不算厉害，赵向文只有左脸颊下面一点和左边耳朵，还有左耳下脖子到肩膀、前胸烧伤了一片，朱翠翠则是右手和胳膊烧伤了，右手应该废了，胳膊问题不大。
    赵向文醒来之后，在病床上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一句：“老天注定我这辈子该倒霉，我不该去见她那一面，就不该去见她那一面……”
    朱翠翠跟傻了一样，看着天花板也是只有一句话：“我跟她一样，呵呵，我跟她一样啊，原来在他心里，我跟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朱翠翠口中的她，指的是宋慧。
    她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自以为赵向文是爱她的，自以为自己生了儿子，所有人都该护着她、感谢她……殊不知，她眼角的皱纹、肚子上松弛的皮肤、日益老去的容颜，跟宋慧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宋慧看清楚了赵向文，选择脱离泥淖，重新开始。而朱翠翠，挣扎折腾了半天，不过是两败俱伤。
    两个月之后，两人康复出院，朱翠翠以故意伤害罪被警察带走了，加上之前她集资那事儿，两罪并罚，怕是要在里头呆上几年。
    而赵向文毁了半边脸，整个人都消沉下来，那新欢女人早不知跑哪去了，单位也找他谈话，说这件事的影响非常不好，让他先暂时在家休息，不用去上班了。
    后面的事情都是唐秀芸打电话的时候跟小茜说的，小茜早已在赵向文出事的第二天就赶回上京了。
    跟着程庭润做了两个月的课题，直到六月份才闲下来。
    这两个月小茜实在是忙，白天跟程庭润做课题，晚上还得“补偿”顾湛。
    因为周震远不肯回来，顾湛给赵家峪打了好几回电话，得到的周震远回复，大概意思就是：他已经把震远集团给小茜了，顾湛要是不管，就让小茜管。
    小茜自然是没办法管的，所以最后这担子还是落在顾湛身上。
    顾湛便以此为借口，夜夜让小茜“补偿”他。
    其实，几个月下来，顾湛已经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能够从容应对了，不过，有“福利”不取是傻子，所以便“苦了”小茜。
    七月份，程教授的课题彻底结束，赵家峪也捎信来，小菊生了，是个儿子，全家都很高兴，小茜才得以“脱离苦海”。
    离开之前，她先去看了四哥，向宾已经差不多一年没回家了，小茜想趁着这次小菊生娃，劝四哥回去看看。
    她到的时候，向宾在屋里看书，看到她进来，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的图纸都带下来一大片。
    小茜心里奇怪，到底什么事能让四哥不安成这样？她还记得上次来看四哥的时候，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因为这半年她一直忙，也没时间过来，今天既然来了，就想着干脆问清楚。
    她先说了小菊的事，然后又说了不少老家的事，三哥的小家电生意不错，小钢又长大了，再不回去，都要不认识他这个爸爸了……最后道：“四哥，这次要不你就跟我一块回去看看吧。”
    向宾张了张嘴，又是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小茜索性道：“四哥，我上次来就觉得你好像有啥事想跟我说，到底啥事儿？”
    向宾有点犹豫。
    小茜便道：“四哥，咱俩之间还有啥不好说的，你是遇上啥难事了吗？工地有人欺负你？”她忍不住猜测。
    “不是，工地挺好的，老板还夸我干活好咧”向宾犹豫着开口，“原来是有点事，后来我自己想想觉着不合适，就没说。”
    小茜放松地看着他，等他说。
    向宾又沉默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坐直，看着小茜说：“小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恼。我这一辈子，对你对大哥三哥他们，除了感激、佩服，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
    “我知道四哥，你快说吧。”小茜爽快道。
    向宾又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口，可见这事对他的压力有多大：“我得回去，回承远。”
    小茜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向宾便道：“其实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偷偷回去了一趟，没回家，也没见大哥他们，我偷偷去那几个工地看了，看着恁多盖了半截的楼，现在黑洞洞的跟坟地一样，再想想那些交了钱的人，我的心里就特别难受。咱都是小老百姓，挣个钱不容易，当初在我那儿集资的，很多都是借的钱，攒了半辈子想给孩子买个房，贾大发跑了，建筑公司也没了，他们咋弄？我因为有你，有大哥三哥他们，才能来上京过安生日子，可那些人呢？那些拿着钱亲自去交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得被家里人埋怨一辈子。虽然钱是贾大发那王八蛋卷跑的，可当初是我经手收人家的，这事要是一直搁这儿吊着，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小茜听明白了：“四哥，你是想回去接手那些烂尾楼？”

 第424章 神采

    向宾点点头：“贾大发现在还没影儿，我也来上京了，那些集资户肯定还得去闹腾，政府肯定为这事头疼，我要是能回去把那些楼盖成了，让集资户们再添点钱给他们一家一套房，这事就解决了。”
    小茜眯着眼睛看窗外。
    向宾的意思很明白了，想跟她借钱回去把贾大发的烂摊子收拾了，给集资的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安心。
    小茜手里现在的存款将够二十万，上次给三哥开店花了些，最近刚收到几个铺子的租金，这才又攒的多了些。
    周震远虽说把名下的财产都给了她，但那些股份啊、房产之类，都不是能马上变现的，所以小茜如今看似是一个小富婆，其实真到手里的现金还真的没多少。
    可是，向宾说的这事，也是真的，以四哥的为人，他真的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小茜犹豫了一下，问：“要是把那些房子都盖起来，能卖出去吗？”
    “绝对能。”向宾这次说的非常果断，“这世上穷人多着呢，就说咱县道北那破地方，净是破破烂烂的老厂，离主街还远，那儿的房子都不愁卖，更何况车站那地方，大家都觉得在那附近买房坐车还方便咧。”
    向宾说着，把刚才慌忙碰落的几张纸一一捡起来打开，小茜这才看清，原来向宾画的就是车站那一片的烂尾楼。
    只听他道：“我要是能接手，会把里头的环境好好收拾一下。咱县城的小区都是光秃秃的楼，光秃秃的水泥地，能有俩花坛种几棵月季就算上档次了，而上京的小区，都有树有花，一进去就特别舒服。我要是干，就把那个小区的底层煤棚全部改小，只有原来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然后空出地方绿化。”
    “把煤棚改小，住户会愿意？”
    “收钱当然不愿意，白送，钱加到房上，一个煤棚最多三五千，房子上稍微一赶就出来了。”向宾说起对那个烂尾楼的规划头头是道，“还有顶楼，顶楼只要是平房，就没有不漏的，全国都一样，现在上京新楼盘的顶楼都是坡顶，老楼都在进行改造，顶层改成坡顶，解决了漏雨的问题，看着漂亮，还有保温效果。我要是回去干，就给所有的楼全部加盖一层红瓦坡顶，六楼带七楼算一套，价格和下面的一样。还有一楼底层，全部弄成独立下水道，这样，房子绝对不愁卖。”
    小茜听得心动，或者说感动，但她还是问：“你说的不错，但是，那些集资户会等你盖成房吗？别一看见你盖房，觉得你有钱了，都跟着你屁股后撒泼要钱。而且四哥，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到那些烂尾楼吗？万一还有别人想干呢？”
    “要是有人想干，那些楼不会放到现在”，向宾道，“咱那儿的人都迷信，开发商们觉得这地方不吉利，咱县城周围还有那么多没开发的地，谁会去争有很多麻烦的地方？至于集资户，我会先跟他们说明情况，如果他们要钱，那我就当场扔那儿，告诉他们我不干了。小茜，人都是这样，他们本来以为那些钱打水漂了，结果现在再添添就能有一套房，他们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一直闹，最多开始跟我讲条件，要求便宜点之类的。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我撂挑子，他们就什么都得不着。你放心，人都不傻，到底哪个划算，他们会算账。”
    “建筑公司之前盖楼，原材料都是赊账，不赊账的做不了生意，但是贾大发跑了，我要回去接着干肯定没有信誉了，供应商们肯定不会赊账给我，所以我必须先给人家一部分钱，然后才能重新建立信誉，只要我能先盖好四栋楼，这四栋楼卖出去，那整个小区就算盘活了。”
    时隔这么多年，小茜第一次在四哥脸上再次看见了那种神采，那种满脸干劲，无限希望的神采。
    她一激动便问：“盖好四栋楼，要多少钱？”
    “起码五十万。”向宾道。
    五十万，那她手里现有的现金肯定不够，如果不去把顾定资产变现，那么无论周叔还是顾湛，她势必要选一个开口。
    想想，她还是跟顾湛开口了。
    盖房子这种事情，顾湛懂的也多，问问他总没错。
    顾湛听到小茜的转述，点点头，他一开始就知道，向宾不会在工地当一辈子民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其实他也赞成向宾的想法，只是觉得现在回去的时机还不够成熟，那块地虽然扎手，但有人捡回去收拾收拾，依然有得赚，恐怕会有人心里不忿，这种人太多了，让他干他肯定不干，别人干他又看不下去。
    小茜觉得顾湛的担忧有道理，她跟四哥说了，但是四哥不想再等了，她最终决定支持。

 第425章 烂尾楼

    关于钱，小茜本打算跟顾湛开口，就当是她借的，结果顾湛直接给她拉去了震远集团，给她看属于她的红利分成，小茜看着上头的数字才知道震惊，自己原来在集团有这么多分红红利，只是一直没取用过。
    当即让顾湛给她办了手续，钱转到了自己的个人账户，这下子她是结结实实的有钱了，给四哥盖四栋楼还能有富余。
    钱的问题解决了，向宾回去后原材料供应和工人都不是问题，但他没有技术人员，原来的技术人员是贾大发的朋友，向宾不想用他们，怕将来有一天贾大发回来了，这些人会和贾大发暗通曲款，拆自己的台。
    结果这问题被向宾现在的老板解决了，他听说向宾要回去还老大的不乐意呢，向宾来上京之后就在他的工地干，不只人聪明能干，还好学，他正打算提拔他当材料员呢。说向宾是他这里最好的工人，甚至能当半个经理用，他这一走，自己又得三天两头跑工地，防着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们坑他。
    虽然那老板叫的厉害，但小茜知道他已经答应了，向宾的家世和他在承远的经历老板都清楚，最后主动介绍了靠谱的技术员给他。
    小茜的钱现在还在自己兜里，向宾说等他回到承远，打通关节，拿到那个烂尾小区的开发权后，再把钱打给他。
    两人一块回了承远。
    向南知道他俩回来，提前去车站接的人，见到向宾，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哥。”向宾眼圈有点红，叫了一声，跟着一块上了车。
    “小菊咋样”小茜坐到了三哥的车上便问。
    “三天的时候你三嫂去瞧过，张家那头挺高兴的，说得亏当时没打胎，张宝利直说要办满月酒，到时候请亲戚们都去，小菊是顺产，也已经出院回家了。”向南道。
    小茜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他敢打一个试试。”不过这次小菊应该能做个安心的月子了。
    向南本打算直接拉他们去家里，等明天一块回赵家峪，向宾却说，他想先去烂尾楼看看。
    向南一愣，小茜于是给他说了四哥的打算。
    向南先没说什么，直接开车去了烂尾楼。
    这里人还是挺多的，毕竟是汽车站附近，最早时候的百货大楼也还在开门营业，虽然门可罗雀，从橱窗里露出的五颜六色的商品还是为这一带增加了生机。
    烂尾楼并不在车站旁边，而是要绕过两个小胡同才到，向宾熟门熟路，带着两人穿过尘土乱飞的泥土路，绕到了小区外头。
    小茜隔着二百来米的距离看着那个名字叫“鑫兴苑”的小区，它就像饿死的巨兽尸体，凄惨地躺在荒凉寂寞的野地里，一排排黑洞洞的窗户像没了眼珠的眼眶，无神地望着抛弃了它的整个世界。
    三人往里边走，由于长年无人管理，这里的蒿草长得半人高，高高低低没有规律地乱成一片，她穿着运动鞋，踩在上面感觉还挺柔软，只是裤腿上不免沾上青青绿绿的草叶子。
    整个小区分两片，分别叫南苑和北苑，三人现在所在的是北苑，每片八栋楼，分列东西两排，一排四栋，盖的时候是从北边开始的。
    现在，最北面两栋都已经封顶，挨着的南边两栋是盖到五楼，其中一栋六楼的墙垒了一半，南边四栋从小茜这个方向看不清楚，好像只盖到二楼或三楼。
    小区的正门设计的是西门，因为直线距离的话，西门更靠近繁华的主干道。
    好不容易走到了楼跟前，小茜拍打了一下裤子上的草屑，然后走到近前，用手去抠墙角处的混泥土立柱，抠了好几下，没抠动。
    “我盖这些楼的时候，原材料都是货真价实按国家标准走的”向宾道，“这些楼可能也会有很多毛病，但绝不会是豆腐渣工程。”
    向南也去抠了下试试，没抠动：“我看报纸上说的豆腐渣工程，用手一捻，混凝土可以迎风飞扬。”
    小茜心里松了口气，这样看来，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几栋楼就不需要返工，可以省下很多钱。
    几人继续往里走，从北往南数的第三排楼都盖到三层，最南边两栋是两层。
    “当初我想的是，先盖四栋，收到这四栋的尾款后，再盖后面四栋，这样就不会赊账太多”，向宾开口，当初因为赊原材料天天跟人陪笑脸说好话，他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不过贾大发坚决不肯，他觉得同时起八栋楼，显得财大气粗，会给集资户和买房的潜在客户信心，有利于小区的预售。”
    在阑尾楼这里转了一圈，三人便回去了。
    向南没有直接接触过房地产这一块，但他知道要重启这一片工程，肯定需要多部门协调，对于各部门之间相互扯皮推诿的办事特点，他还是了解的。
    听了小茜和向宾说对这两栋烂尾楼的规划，他知道向宾这边没问题，唯一担心的就是，上头的手续批不下来。

 第426章 盛夏

    盛夏七月，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热些，张家院子里人声鼎沸，支起来的锅灶上冒着滚滚热气，更给这天气增添几分暑热。
    才上午十点多钟，大人小孩便热的冒汗了，小茜她们被引着去了小菊的屋子，一掀开门帘，更是热气铺面而来。
    “这屋子可够热的。”林红霞摸摸额角的汗珠，“可别把孩子给热坏了。”
    今日是张宝利儿子的满月宴，张家大肆操办，恨不得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他张宝利得了个儿子，亲戚朋友的更是来了不少。
    小茜她们是小菊的娘家人，自然一来就被请到里屋。
    小菊也是热出了一脑门汗，见家里人来了，连忙招呼大家进来。
    李彩凤早几天便一直在，此刻正用痱子粉给小娃娃扑身上。
    “这是热出痱子了？”素琴见状便问。
    “可不是”，李彩凤边扑边道，“大人孩子都有，这大夏天的做月子可真是遭罪。”
    “虽说是坐月子，也不好这么捂着的。”林红霞道。
    “我也说是呢。”李彩凤说，“她婆婆非不放心，说小伟刚出生，禁不得一点冷。”
    张宝利给刚出生的儿子取名张志伟。
    “那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天呀。”林红霞不赞成的开口，她养过这么多孩子，就没见过大夏天还这么捂着的。
    “是啊，三婶”，唐秀芸也道，“小孩子也不能太娇养着了，要是抵抗力跟不上，以后反而容易生病。”
    “还有这说头呢？”李彩凤现在特别信唐秀芸，“那我回头跟她婆婆说说去。”
    小菊身上也捂出不少痱子，反正屋里没有男的，她便掀起后背的衣裳，让李彩凤也给她扑扑：“可算是出了月子了，要不我先给捂出毛病来了。”
    小茜在屋里坐了会，实在热的受不了，便起身去外头呆着。
    看见三哥和四哥坐在墙角说话，她便凑了过去。
    “我跟战友打听了，他说南边几个大城市前几年经济过热时期，也留下了很多烂尾楼，国家已经意识到了烂尾楼带来的巨大危害，正在敦促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南部新建省已经行动起来了，咱这边肯定很快也要动起来。”小茜过去的时候，正听三哥如此说。
    向宾要承建烂尾楼的事儿，和当初向南料想的差不多，事情报上去后，果然并不顺利。
    承远县政府因为总有人去闹，听了向南转述的向宾的意思，明确表示支持，积极想促成此事，但其他几个有关部门便不这么想了，说按照规定，几块土地的开发使用权是贾大发的，在贾大发不到场的情况下，把开发权转给向宾，没有法律依据。
    政府的负责人也很无奈，他跟向南说，让他和相关领导再沟通一下，如果他们能把这件事往上面反映一下，让某一位主要领导明确就这件事表个态，或直接把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叫到一起，要求限期解决，那这件事才有可能成功，否则，谁出面都没用。
    牵扯到的太多太杂，每个设计到的地方又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和办事方法，和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如果没有个足够重量级的人牵头把这些乱麻斩断，这事扯到那些烂尾楼自然风化成粉末也没个完。
    一连半个月多，事情都没什么进展。
    向宾越来越没信心，他一直都是跟着贾大发干个体，对上头的行事作风缺乏了解，他以为会在某些具体环节上被刁难，没想到，向南忙活了大半个月，根本连门都找不到。
    见小茜过来，向宾喝了口水，苦笑着说：“也许你那些钱不用花了。”
    小茜却没有那么悲观，她觉得这事缺乏一个爆发点，集资户们闹，闹心的是承远县政府，跟那些具体管事的部门没啥关系，正因如此，他们才不着急。
    “我觉这这事要么是让上头的人着急，要么就是让具体的主管部门也受到影响，才能下大力气推进。”小茜道。
    “你说的不错”，向宾道，“可咱总不能制造让人着急上火的事端吧。”
    “那自然不能干。”小茜道，不过见见上面的人，使使力她还是能办到的。
    向南似是知她心中所想，开口道：“也不用太着急，我那个战友跟我说，让再等等，及时打听着消息，一旦上头有这方面的想法，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向宾这条线。”
    因为不是所有房产开发商都愿意接手烂尾楼的，尤其是承远这样的小地方，不缺土地，开发商拿到土地使用权比较容易，拿到后可以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运作，没必要趟烂尾楼这坑浑水。
    向南觉得，向宾这事应该会有转机。
    向南那位战友所料不差，没过多久，省里便成立了专案组处理全省各地的烂尾楼事件，承远的这事当初闹得挺大，再加上向南之前一直在跑这个事，便被提出当了典型，成为首批要求限期解决的案件。
    上头政策下来了，底下响应便快了，承远县也成立了专案组，由政府牵头，建设局具体负责，向南原来委托询问此事的主任第一时间联系了向南，向宾很快就和专案组接上了头。
    但烂尾楼牵涉到的事情很多，一个多月才拿出具体章程，章程的第一条就是接手烂尾房的单位要缴纳保证金，以防再发生贾大发那样携款潜逃事件。
    因为现在的集资户当时并不都是冲着房子去的，有相当一部分没有要房子，就是要吃个高息，向宾接手后，报名购买房子的人还是要收预付款的。
    而且，当初还有一部分工人没拿到工资，这个保证金就是基于保护这部分购房户的预付款和工人工资而设置的。

 第427章 希望

    一开始要求向宾交一百万保证金，向宾一听，连讨价还价都没有，扭头就走了，他觉得那些人压根儿就是不想让他拿到这个改造项目，故意刁难他呢。
    烂尾楼小区两边各八栋楼，一共二百八十八套房子，有八十多套在贾大发时期已经交过预付款或集资款了，现在只有二百套可以收预付款，而向宾每套只打算收两千或三千块，这种情况下，开出个一百万的保证金，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二十五万”，向南道，“向宾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叫人牵着鼻子走，他那么强硬，专案组的人就要考虑是不是他们的要求太离谱，太不切实际，他们应该是打听了一下行情，再加上咱们从中间周旋，向宾最后谈成了这个价格，虽然比正常的保证金还是高很多，不过前头有贾大发的先例在，专案组这样做也可以理解。”
    向宾经过反复的讨价还价，成功地把保证金砍去了四分之三，但购房户的预付款要由财政局代收，房子全部竣工通过验收后，保证金会全数归还向宾。
    小茜听后微微点头：“这样的做法确实可以理解，那，四哥现在需要多少钱？”
    向宾说：“五十万。”
    小茜一下坐直了：“咋还是五十万？”
    原来没说缴保证金的时候，向宾跟小茜说的就是第一期投入五十万，现在多了二十五万的意外，那五十万肯定就不够了。
    “四哥，你不是还得还原材料供应商的欠款吗，再加上找工人、购买新的原材料，这够吗？”
    向宾有些得意的看了向南一眼：“三哥教我的，说让我一开始表现得拮据点，要不，有些集资户可能会直接找我要钱，可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似的对我有信心。”
    向宾跟原材料供应商谈好了，合同都签了，欠款用房子抵，只支付新的材料费。
    拿到项目后，他就和原材料供应商们见面谈了，那些人对向宾都比较信任，大部分愿意接受这个方案。
    小茜大大的舒了口气：“这下好了，四哥能放心开始干了。”
    她当下就跟向宾去银行，把钱划到他账户上了，向宾拿着新办的红通通的存折，满眼坚毅：“你放心小茜，四哥保证不叫你这些钱白花。”
    小茜点点头：“我相信你，四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天气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热了，小茜也即将返回上京，她一回家将近三个月，顾湛却走不开，独守空房这么久，不满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打过好几个电话来催，小茜要再不回去，她怕顾湛就要亲自过来接了。
    走之前，小茜就提议，想去向宾的工地看看。
    开工不到一个月，但这里的变化却很大，烂尾楼现在有了一个很……和平的名字：宁安小区。
    小茜觉得，这是四哥的一个心愿，他在这里被人当枪使，最后又成为替罪羊，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年，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有那样不平凡的经历，只想在宁静安稳中过自己平凡人的日子。
    和之前三人来看时沉寂无人不同，现在的宁安小区非常热闹，除了干活的工人、送原材料的车子，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向宾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原来的集资户，知道他们的钱有救了，从他开工那天起，天天有人过来围观施工。
    专案组牵头和集资户签署协议，房子竣工后，按现在的市场价出售给他们，他们原来集资的钱，会被当做购买房子的第一期房款，不足的要补差价。
    集资款能多余出来的人一个也没有，短短一年时间，承远的房价几乎翻了一番。
    也有几个贪心不足的，居然还想要当初三分或五分的利息，结果被一通怼：“想要利息的都找贾大发要去，你们集资条不是贾大发的建筑公司给开的嘛，现在是人家赵向宾的广厦公司帮政府收拾烂摊子，人家愿意承认你们当初的集资款就不赖了，居然还想要利息？人家广厦要是恼了，一甩手也不干，你们连个屁也得不着。”
    小茜问向宾：“没人找你闹吧？”
    “有几个”，向宾道，“不过他们头天来闹，我第二天就停工了，停了半天，那几个人就消停了。”
    向南笑着说：“向宾这回也算是捏着那些集资户的软肋了。”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心软当冤大头，那就是傻子”，向宾道，更何况，他身上担的可是全家所有兄弟姐妹的积蓄和希望。
    五十万的启动资金还是少了，几家原材料供应商这几年不止一次被坑，最初因为向宾的人品，冲动之下答应只收少量欠款和定金即可供货，几天后都反悔了，要求每次至少支付一半的货款当定金。
    向宾一筹莫展之际，向南听到消息，他和向东商量了一下，又给向宾打过来十五万。
    这一笔钱，向东的占了大头。
    小家电虽然生意不错，但开业时间太短，而且向南刚还完房子的钱不久，手里没啥积蓄，向东这几年业务节节攀升，去年一年的纯利润就十多万。
    只是向东对自己比较抠，平时的吃穿住行，谁都看不出他有钱，县里开店的几个老板，都开上了小汽车，只有向东还在开着二手的破面包来回送货，家里人一直都劝他买个新车，一来送货，而且现在有时候要去谈比较大的单子，门面上还得过得去，本来他已经决定要买了，如今又都给了向宾。
    小茜也是如今才知道的。
    向宾看着远处脚手架上忙碌的工人：“你们等着看吧，我不会叫你们失望，更不会叫大家的钱打水漂。”
    向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向宾，做生意，要么赔要么赚，尽心尽力就好，其他不用想恁多。”
    向宾点头：“我知道三哥。”
    他仰起头，眼睛跟着塔吊上的预制板转：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山大的压力好像都不算个事儿了，你会觉得无论如何，后边总是有路可走。

 第428章 不舒服

    回到上京已经是半上午了，顾湛来车站接她，直接送回了顾家，小茜不在，顾湛平时忙的晚了就直接歇在公司，也很少回来住。
    不过两人的房间很干净，李嫂会定期打扫，打开衣橱，小茜先找了件睡袍，去了浴室。
    泡完澡，身上的疲累感消减大半，她擦着半干的头发，刚一拉门就见顾湛站在浴室外面：“你怎么过来了？”
    小茜身上的这件睡袍，只中间一根松松的腰带，随着身体的走动，锁骨处大片的肌肤若隐若现，顾湛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灼热，指指手上的水杯说：“给你端杯水过来，刚敲门没反应，还以为你在浴室里睡着了。”
    小茜不自觉紧了紧浴袍，提醒道：“那啥，该吃中午饭了。”
    “嗯”，顾湛应了一声，透着股子喑哑，小茜心道坏了，侧身想从顾湛身边过去拿干净衣裳，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被捉住了手臂。
    “现在是白天”，小茜试图提醒，“我饿了，想吃饭。”
    “我也饿了……”顾湛火热的鼻息靠近，“先吃你。”
    看清他目光中隐含的欲望，小茜下意识后退一步：“等晚上，妈还等着咱……唔……”
    后面的话语尽数被吞没，小茜整个人被拦腰抱起，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再次重新洗漱好下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顾家二老早吃完了饭，老爷子已经去午睡了，只有宋瑾华在客厅翻看着本书，见两人下来，顾湛头发上还滴着水，有什么不明白的，轻轻瞪了儿子一眼，又拍拍小茜的手背安慰，吩咐李嫂把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上来，然后她才回房间，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顾湛刚解了相思之苦，正是神清气爽，他殷勤的替小茜拉开凳子，又把饭菜都摆到小茜的近前：“先喝碗汤，暖暖胃。”
    顾湛盛了一勺鱼汤，奶白色泛着鲜香，小茜端起来才喝了一口，突然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顾湛吓了一跳：“怎么了，真不舒服？”
    小茜瞪他一眼：“都说了我饿，你还……”
    这下顾湛是真后悔了，急忙过去轻拍着小茜的背给她顺气：“我错了我错了，很难受吗？要不别吃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她就是有点饿过劲了，胃里不舒服，也没到要去医院的程度：“不用，我吃点饭就好了。”
    顾湛紧张的不行，亲眼看着她吃了些饭，果然没再恶心干呕才稍稍舒了口气。
    “好些了吗？”顾湛问。
    “嗯，没事了。”肚子里有了东西，她人也舒服不少，看顾湛一直照顾她自己都没怎么吃，便道：“你也吃，一会该凉了。”
    顾湛应了一声，两人吃完了饭，他还是不放心，执意要带小茜去医院看看。
    小茜想想便道：“你不是说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参加吗？我自己去吧。”
    “我让郑一陪你去。”顾湛道。
    小茜无奈：“又不是啥大病，就去检查一下求个安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要人陪的。”
    小茜坚持，顾湛也没法子，反复叮嘱她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跟自己说，这才回了公司。
    小茜先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带回来的行李，然后才出门。
    她打算叫辆出租车，这时间没什么人，她也不着急，就站在路边等，忽然有辆车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

 第429章 绑架

    头上的黑布被摘下来，小茜眼前陡然一阵光亮，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眼前场景。
    这里似乎是一间单独的卧室，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占据主要空间的就是一张大床，除此之外，还有个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一个简易的衣橱，整个屋子还算干净，在屋子的南面有个密闭的阳台，但通向阳台的门是锁死的。
    “赵小姐，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小茜看向说话的人，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出人很年轻，说话的时候左脸颊有个很深的酒窝：“这是绑架？”
    那人摇摇手里的车钥匙：“当然不是，我们老板只是想请您在这里住段日子，只要你乖乖的，我们绝对不会伤害赵小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辆面包车毫无征兆的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小茜尚未反应过来，直到车门打开，几个男人三下五除二把她弄上了车，小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危险，不过也晚了。
    此刻，面对两个壮年男子，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而且也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守着。
    这人口中的老板是谁？
    他绑架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和周家有关？”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也只有年会那晚跟周旭周安起了冲突，可是这两人真有胆子敢绑架自己？她又不确定了。
    那人不动声色：“赵小姐，劝你还是不要多想，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说完，这两人便退了出去，小茜听到外面门上锁的声音。
    门一关上，又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小茜狠狠蹙眉，难不成真生了胃病吗？她捂着肚子歪在床上，深呼吸几口气，恶心的感觉渐渐缓解。
    刚从承远赶回来，又被顾湛折腾，小茜本就很累了，刚开始躺床上她还在想绑架自己的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后来意识越累来模糊，竟渐渐睡了过去。
    就在小茜睡过去不久，门把手被轻轻扭开，来人往屋里看了看，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怕和你们交待句实话，这人很重要，老板说了，这事儿办好了，咱们兄弟以后就算是有了靠山，要是办砸了，谁也没好日子过，你们好好照看着，不准打骂，不准苛待，更不许有什么非分之想！总之，只要她不闹腾逃走，不和外界联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博哥，那不就和伺候媳妇差不多？”
    戴墨镜的人敲他头：“你要有这么个媳妇，还赚着了，人家可是知名大学的研究生，平时你想见还见不着呢。”
    “乖乖，这么厉害，不过博哥，咱抓人家一个学生干啥？”
    “知道多了，对你们没好处。只管好好做事就行了，有事及时联系我，我先走了。”
    顾湛开完会出来的时候，问了郑一，说没收到小茜的电话，也不知她去医院怎么样了。正考虑要不要去看看，安娜小跑着过来：“顾总，周总来了。”
    安娜口中的周总就是周震远，顾湛冷哼一声：“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知道这人是为着月底的股东大会回来的。
    要说周震远心也真够大的，说撒手不管就不管了，那周初却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人，如今看来，他在震远集团这几年，小动作还真没少搞，目前来看拉拢了好几个股东支持，不过周震远持股比例占到了39%，目前全在小茜名下，还有几个股东是周振远的嫡系，是周初绝对拉拢不到的，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让他去办公室等我。”顾湛道。
    另一边，任博从关着小茜的地方出来，便来到一处公寓，打开门，周初正在客厅等他：“都安置好了？”
    “恩，现在六子几个在那里看着呢，一切顺利。”
    周初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没伤到人吧？”
    “没，赵小茜没反抗，还算配合，我也嘱咐六子他们好好照顾了。”任博道。
    周初点点头：“那就好。”他还不想和顾湛彻底撕破脸，也不想树下顾家这么个大敌，这件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二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绑架赵小茜？周总如果知道了，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任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虽是按吩咐办事，但也不明白周初的打算。
    “因为月底的股东大会”，周初道，“我已经说服几个大股东站在我这边，到时候只要持有最大份额的赵小茜不出现，震远集团的话语权就在我这里。”
    “可是股东大会在月底，让赵小茜失踪十几天，周总和顾湛那边绝对会起疑的。”
    周初瞥他一眼：“我们不是还有个同盟战友吗？此时该让她发挥发挥作用了。”
    “二少是说朱倩倩？”
    “除了她还能有谁？让她去搅乱一下视线，起码不能让他们太快插手进来。”
    “可是她能同意吗？”任博迟疑地问，而且朱倩倩的能耐，他表示怀疑……
    周初冷哼一声：“既然上了我们的船，就由不得她了。”

 第430章 一百万

    任博找来之前，朱倩倩正处于一种异常烦躁的状态，原因无它，就在昨天，她那个当领导的舅舅，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她老老实实回家相亲结婚，不许再瞎折腾，否则便连现在每月固定的零花钱也断了。
    生父找的那男人朱倩倩根本就不喜欢，又矮又丑，还花心好色，就因为他是生父单位领导的亲侄子，生父便觉得对方条件顶好，非要促成这门亲事，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铺路。
    朱倩倩就想自己赚足够多的钱，想咋花就咋花，不需要再依靠生父的施舍，也能挺直腰杆子，可是多番折腾下来，她当初信誓旦旦买下来的大批产品根本卖不出去，钱被套在里头，还都是借的别人的钱，现在债主天天催，她找的那些同学朋友一个愿意买货的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去她那个自私的生父手底下讨生活吗？
    朱倩倩怎么想都不甘心，尤其是在那个人告诉她赵小茜的情况，又亲眼目睹了她开的大店铺之后。明明当初是个山里出来的穷光蛋，现在却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么大的铺子，怎么就不能替自己卖产品了？
    她还有了个身价千万的亲爹，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她摊上？朱倩倩不肯承认，她其实嫉妒的发狂，所以在那个人再次找到她，说想请赵小茜“做客”，事成之后会给她一大笔报酬的时候，朱倩倩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答应了帮忙。
    她从沈娟那里打听到赵小茜的住处，知道她之前回了老家，便日日在顾家附近守着，直到那一日看到她回来，赶紧去告诉了那人。
    就在此刻，电话铃声响起，朱倩倩接起来，当听清楚对方说的内容后，她忍不住在电话里嘶吼：“勒索顾湛和周震远？你疯了吗，这可是犯法的！”
    她还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如果之前只是告诉周初赵小茜的行踪，事情败露她还可以推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现在公然勒索，就是承认自己绑架了赵小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蹲守，她也大概知道顾家的背景，到时候真出了事，她那个当小领导的父亲根本保不住她。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自己都干过什么了吧，如果让顾周二人知道了是你监视赵小茜的行踪，你以为你会有什么下场？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你亲爹，也别想好过。”
    朱倩倩气急辩解：“是你们让我去监视的，我不过是打听了赵小茜的去处，其他跟我没关系。”
    那边笑了一声：“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事情已经发生了，真到了败露那天，你想独善其身？做梦！”
    朱倩倩狠狠地咬住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边继续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你现在没有后路可退，而且顾湛和周震远都是有钱人，赵小茜对他们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钱吗？狠狠的开口，不管多少他们都会给的，到时候你有了钱，拿着去国外过快活日子，谁还能找的着你？”
    朱倩倩被他说的有些心动，她缓了缓激动的情绪，问：“为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就不用你管了，只要你能拖住顾周二人不坏了我们的大事，之后我可以送你出国。”
    “我想考虑一下。”
    “给你两个小时。”电话那边道。
    顾湛的办公室里。
    桌子上摊开摆放着几份文件，上面都是震远集团股东的名字，和具体持股情况等，周震远点出其中几个人：“这几个，是周初能拉拢的极限。”
    顾湛一一看过去，指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问：“他呢？”据他这些日子在震远集团的了解，这人并没有明确的派别倾向，反倒平时发言做事赞同周初的时候还多些。
    “他是我的人。”周震远直接道。
    不用再多解释，顾湛立刻就懂了。
    “这样一来，就更没问题了。”顾湛道。
    除了几个股东，周初最近还在大肆收购市场上的散股，不过既然那个人是周震远的人，即便周初把散股都收购了，也构不成威胁，顾湛好奇的是，周初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的。
    “这些年他明面上在震远集团，私底下开了好几个公司，靠着震远这颗大树，捞了不少钱”，周震远解释了一句。
    顾湛冷哼一声：“您的这位侄子，还真是能人呢。”
    不过再怎么能，也都在周震远的掌控之中，两人就股东大会的所有细节都商定完成，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周震远起身，离开之前说：“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带着小茜参加，给那些有二心的人好好上一课。”
    顾湛颔首，起身欲送周震远离开，刚要开门，门却先一步从外面被拉开，郑一满脸震惊混着焦灼，手里抱着电话，急切的站在门口。
    郑一一向稳重，喜怒不行于色，顾湛心中微动：“出了什么事？”
    “小茜小姐……”郑一紧张的都有些结巴，“小茜小姐被绑架了，对方要钱，一百万。”

 第431章 分析

    电话是赵玲玲打来的，因为朱倩倩直接把勒索电话打到了护肤品店，刘雅丽接的，她六神无主，当即去找了赵玲玲，赵玲玲又联系的顾湛。
    当然，此刻众人并不知道“绑匪”就是朱倩倩。
    她也不傻，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要一百万现金，三天之内准备好，放在指定的地方，不许报警，更不要试图耍花样。
    当赵玲玲问她怎么证明小茜在他手上时，对方挂了电话，只说让她等着。
    赵玲玲说可能她还会打电话。
    顾湛挂了电话，第一时间打去家里，李嫂接的，说小茜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一直没回来。
    顾周二人当即兵分两路，周震远去护肤品店找赵玲玲和刘雅丽进一步了解情况，等“绑匪”有可能的下一个电话。顾湛则带人去了顾家附近，寻找小茜有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且说周震远这头，他到的时候，赵玲玲跟刘雅丽两个女人正六神无主，看见周震远来，又跟他进一步说明情况。
    刘雅丽说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还知道护肤品店，那么会不会可能是护肤品店的客人？
    周震远脑子飞速旋转，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听到消息时的慌乱震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分析。
    刘雅丽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发现，一定要说。”周震远道，不要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我也不确定”，刘雅丽犹豫着开口，“就是觉得那声音听着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刘雅丽听着耳熟，那必定是来过护肤品店的人，难不成真是某位客人？
    “你再好好想想。”周震远不敢太过催促，只是沉声道。
    刘雅丽蹙眉苦思。
    赵玲玲却道：“可是能来店里买产品的，经济条件都不差，而且对小茜的身份背景也多少知道些，她们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吗？”
    “产品！”刘雅丽忽然一声惊叫，“我想起来了，她曾经来店里推销过她的产品！说什么都是保养的好东西，对！就是这个声音。”
    周震远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次过来，撞上的那个女孩子：“朱倩倩？！”
    “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刘雅丽神情激动，“我还记得当时小茜姐把人打发了，那人还说她一点老同学的情分都不讲。”
    与此同时，顾湛那边也有收获，他们在顾家不远处的马路边发现了小茜常带的手链。
    顾湛带着手链赶到护肤品店，双方交换了已知信息，顾湛立刻带人去找沈娟。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沈娟洗完澡都准备休息了，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王淮去开门，惊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大半夜过来了？”他看顾湛几人焦急的神色，心头猛然跳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让顾湛失态至此。
    “有点事想问沈娟，她人呢？”
    王淮冲卧室方向喊了一声，侧身请这些人进来：“你们先坐。”
    顾湛现在没心情坐，好在沈娟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出来了，不过她和王淮一样不明情况。
    “沈娟，你对朱倩倩有多了解？”
    “大一那年当过半年室友”，沈娟下意识回答，“她怎么了，是又去骚扰小茜了吗？”
    “把你知道的有关这个人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们。”顾湛沉声道。
    沈娟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顾湛几人凝重的神色，不敢托大，把自己知道的朱倩倩的情况，一五一十事无巨细说清楚了。
    “他父亲是区委办的？”顾湛听后沉声问。
    “是，不过对外一直称舅舅。”沈娟忍不住问，“到底咋回事？小茜呢？”
    “她被绑架了”，顾湛道，“朱倩倩打电话要一百万。”
    沈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朱倩倩虽然品行不正，但绑架这种事她应该不敢干吧。”
    顾湛也觉得，按照沈娟方才所说，朱倩倩这个人不像是敢做出这样事情的。
    而且再怎么说，她还有个当领导的亲爹呢，就为了钱，去做违法犯罪的事？就算她真的破釜沉舟，想要钱，也不该只要一百万，她应当清楚小茜的身价远不止于此。
    “这事凭她一人做不来。”周震远直接道。
    顾湛跟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会不会跟周初有关？”
    “月底的股东大会。”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事情已经出来了，你们先别太着急，是不是报警，让警方介入一下。”王淮道。
    周震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凛冽之色：“不，这件事我要亲自解决。”二十多年前因为他而让红梅遭受那样的命运，二十多年后，竟然有人还把小茜劫走？
    这次无论是谁，他绝不会放过，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而此时的顾湛，全身的怒火明明燃烧到极致，眼神却沉寂到可怕，王淮不小心看到，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他想不管绑架赵小茜的人是谁，这人都成功地触到了顾湛的底限，撩起了他潜藏在镇定背后，最暴烈的那根神经。

 第432章 打草惊蛇

    朱倩倩没想到，一百万竟然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就在她打电话要钱的第二天，朱倩倩给护肤品店寄去了小茜的外套，并且打电话确认的时候，对方直接说钱已经准备好了，提出交易，并且反复强调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更不许伤害小茜。
    朱倩倩自然不会交人，一百万也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本打算先要一百万，给对方三天时间准备，拿到钱后再继续加码翻倍要钱，这样一轮一轮的，她钱也拿到了，时间也拖延了，谁知道钱竟然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朱倩倩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她让把钱装一个黑色提包里，提包不许是新的，然后搁在指定的位置，一天之后，人自然会放回来。
    顾湛答应了。
    朱倩倩指定的位置是上京一处烂尾楼的角落，她花五十块钱雇了一个人，让他趁半夜去给自己把包取回来。
    为了保险起见，她悄悄躲在烂尾楼里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亲眼看着顾湛把钱放在指定的位置，这才放心。
    朱倩倩自以为算无遗策，殊不知整栋烂尾楼早已在顾湛的严密监视之下。
    由顾老爷子的警卫员打头，带着的全是精锐兵，比警察局的刑警本事可大得多，对付朱倩倩，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从她出现在烂尾楼附近开始，之后的一举一动就全被人盯上了。
    夜半，一个蹑手蹑脚的男人来到烂尾楼附近，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半个人影，然后按照雇主说的，去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黑色提包。
    男人一拎上手就觉得不对，沉，太沉了，雇主说里头放的都是商业文件，可他在提包外摸了两把，明显感觉尺寸不对。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来到一处月光照亮的地方，缓缓的打开提包，险些没惊叫出声来。
    里面哪里是什么文件，一摞一摞的分明是钱。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操！”
    男人骂了一句，一时间天人交战，这么多钱，还是以这种方式拿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来历，自己要是拿了，不定得惹上什么麻烦。
    可是这么多钱诶！他要是拿了，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男人之所以冒险接下这种听起来就不怎么对劲的活儿，还不是为了挣雇主那五十块钱。
    并没有犹豫太久，男人狠狠的呸了一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就在他下定决心打算抱着这一包钱跑路时，四面八方忽然冲出来几个精装男子，将男人团团围住。
    几乎没怎么费工夫，顾湛的人就把他捉住了。
    另一边，周震远找到了朱倩倩的生父钱福，把朱倩倩绑架勒索的事情一说，钱福开始还狡辩，说他污蔑，朱倩倩断不会做这种事，可当周震远亮明身份，并且说出小茜是顾家的儿媳妇的时候，钱福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他身在仕途，怎会不知顾周两家，而以这两家的地位，想要搞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绝不会大费周章的搞什么污蔑，由不得他不信。
    钱福在心里狠狠骂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儿，问周震远自己能做些什么，他一定配合，到了这个份上，他只想大义灭亲，能把自己摘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给你女儿打电话”，周震远的要求很简单，“告诉她我已经找上门了，你知道了她做下的蠢事，劝她去自首。”
    “就……这样？”钱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顾家和周家了，这事若是摊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这样处理，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就这样”，周震远却很笃定，“打吧。”
    钱福只得照办。
    跟钱福有同样疑惑的还有赵玲玲，她不明白，既然已经寻到了朱倩倩的踪迹，那个负责拿包的男人被抓住后也把什么都交代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朱倩倩抓了。
    “我要的就是这打草惊蛇。”顾湛眸色幽深，缓缓道。
    既然知道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是周初，那么以他的行事作风，绝不可能用这么漏洞百出的勒索之法，朱倩倩不过是被他推到台前的挡箭牌罢了，小茜这么重要的人质，肯定不会交到朱倩倩手上。
    一旦朱倩倩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她一定会慌，第一肯定就是要找周初寻求帮助，那么自己这边的人再顺藤摸瓜，寻找到小茜的踪迹。
    事情果如顾湛预想的那般发展，朱倩倩等了一夜，不见那个拿包的人回来，一大早又接到生父的电话，让她去自首，顿觉事情暴露，立刻联系了周初想办法。
    如果周震远或者此刻任何一个认识周初的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朱倩倩面前的这位，被她称作“周初”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周初。

 第433章 心思

    面对六神无主，甚至威胁如果不给钱把她送走，就要去警察局告发他的朱倩倩，“周初”怕坏事，直接让人抓了朱倩倩，把她和小茜关在了一处，不过相对于小小茜还算可以的待遇，朱倩倩就没那么好运了。
    开始“周初”只是想关她一段日子，但禁不住朱倩倩大闹，“周初”直接下了命令，狠狠打一顿，打到她没力气说话为止，扔到北边小卧室里锁上门，饭都不用顿顿给。
    而顾湛的人，早已跟随朱倩倩的后面，发现了这个关押的地点。
    “我们的人已经初步锁定了小茜小姐被关的位置。”顾老爷子的贴身警卫许铮道。
    小茜被关，顾湛也没好过，之前没日没夜地在忙两个公司的事情，这次为了找人，又天天熬夜，此刻不过是强撑着精神。
    “现在动手吗？”许铮问。
    “不，再探探里面的情况，确保不要伤到小茜。”
    另一边，当周初得知任博竟然抓了朱倩倩，当下就气的狠甩了他一耳光。
    任博抹抹嘴角的血迹，忍下心头窜起的怒意，喊了声：“二少……”
    周初冷着脸：“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任博是不明白，扪心自问，他这些日子可都在尽心尽力的做事：“还请二少给个明示。”
    “你是不是把朱倩倩抓了？”
    “是啊，她被顾湛发现了，还偷偷找到我，说如果不帮忙的话就把之前所有的事情捅出去。我怕她出去乱说，就把她一起绑了。”
    周初又问：“和赵小茜关在一起了？”
    任博此时已经觉察不对，但事实是这样，他也不敢隐瞒，于是就点头承认。
    周初又是狠狠一耳光甩上来，怒吼：“你特么傻子吗？我让你逼着朱倩倩去做那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搅乱情况，让顾湛和周震远顾不上这边吗？现在可倒好，你直接把朱倩倩关起来，而且还和赵小茜关在一起，万一她身后有尾巴，赵小茜关押的地方就暴露了。而且朱倩倩一旦活着出去，就是最好的人证，你百口莫辩。”
    经他这一说，任博惊出一身冷汗，不过想想自己一向警觉，要真有人跟踪，他不会发现不了：“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全，但那天应该没有人跟踪。”
    周初嗤之以鼻，任博不了解顾家的实力，他可是清楚的，那些都是特殊部队里出来的，要跟踪不被任博发现简直轻而易举。
    “换地方，回去立刻通知你手下的人，把赵小茜换个地方关押。”
    任博一听，狠狠蹙起了眉头：“现在这地方可是咱们当初选了好久的，不管是隐匿性还是安全性都很可靠。”
    而且当下马上要换，一时间哪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地方。
    “我说换就换！”周初怒吼，“你马上回去准备，一天之内，务必换到新的地方。”
    任博目中闪过一抹愠色，到底忍下去点点头。
    离开之前，周初忽然喊住了他：“那个朱倩倩，她现在没用了，记得处理掉。”
    “二少的意思是说……”任博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说”，周初死一般的眸子里射出冷光，“但是你要知道，朱倩倩活着，你就没有活路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朱倩倩为什么来找你？”
    “难道不是没有退路了，想向我寻求庇护吗？”
    周初的嘴角勾起点冷淡的笑容：“寻求庇护是真，但也不是没有旁的心思。事情失败她拿不到钱，跑来假意威胁你，逼得你不得不对她动手，一旦她受点伤出去，一来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她是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二来，还可以博取同情，再加上她是个女人，到时候更能脱罪。”
    看来这个人也不是一点脑子没有，周初暗自想。
    “这臭娘们”，任博狠骂一声，“如此说来就更不能让她活着出去了。”
    “她那个舅舅虽然无足轻重，但朱倩倩一条人命，要是就这么死了，也难保不会引人追查。”周初却又道。
    “那到底该怎么办？”任博都要气死了，这女人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难道就这样养着吗？
    “所以要给他一个必须死的理由。”
    任博读书不多，论打打杀杀可以，但出谋划策的事情并不在行：“二少，你说怎么做合适，我听您的。”
    “你觉得绑架顾家的儿媳妇，并勒索巨额赎金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样？”
    “那赵小茜呢？”
    周初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任博，我再次和你重申一遍，无论什么时候，赵小茜绝对不能动。我三叔对她的在意程度可不是说着玩的，况且还有顾家。”
    赵小茜没事，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一旦她死了，那么必将迎来顾湛和周震远的疯狂反扑，周初虽然自负，也知道自己绝对承受不起。
    “赵小茜没见过你的脸，出去了也不妨事，只是六子那边你要交待好，要让他们一口咬定是受朱倩倩指使，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朱倩倩要做的。”
    任博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安排。”

 第434章 毒打

    老旧居民楼的某个房间里，小茜刚吃了点白米粥，习惯性的捂着肚子，缓解不适感。一开始她也以为只是胃上出了小毛病，可慢慢的便察觉出不对劲，想想跟顾湛在一块已经好久没采取过措施了，每月到访的亲戚也有很久没来，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手腕上空空的，顾湛前不久送她的钻石手链被她丢在家附近了，也不知道顾湛发现了没有。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留其他的信息，紧急时刻只能脱下手链丢下去，希望能给找她的人留一些线索。
    在这旧房子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按点的送来，如果不是没有人身自由，她都要觉得自己真是过来做客的。
    每天负责送饭的是一个叫六子的人，之前见到的戴墨镜的男人，她听那些人都称呼他为“博哥”，想来是这帮人中领头的。
    小茜曾多次试图跟看管她的人交流，想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但他们似乎之前得了吩咐，把自己的话都当耳旁风。
    只有一次，六子送饭进来的时候，小茜闻到饭味有了反映，一阵干呕把六子吓一跳，不过小茜只说自己胃不好，她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更不敢告诉他们自己怀孕的事儿。
    在这里关了两天，顾湛应该发现她不见了，只是自己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现在因为身子的关系，更不敢轻举妄动。
    “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小茜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心都跟着颤一下。
    对面的房间关了个人，她是知道的，但没见过面，刚来的时候闹的动静挺大，还扯着嗓子吼过两句，不过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大有动静了。
    任博溜达到小茜这屋，朝里看看，见人老老实实的，就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摘掉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走到临时关押朱倩倩的房间里。
    里面六子和阿彪手里各拎着一根棍子，专往朱倩倩身上招呼，朱倩倩疼的满地打滚，但狭小的房间内并无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滚到东边被六子打，滚到西边被阿彪踹，北面是墙，南边是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的任博，时不时抬腿踢她一脚。
    朱倩倩顶着棍棒的夹击，抱头爬到任博脚边哭求：“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放我走，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马上离开上京，再也不回来了。”
    任博一脚踢翻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的朱倩倩：“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找挨打的吗？我打的越狠，人们越同情你，说不定你就能从这件事情里脱罪了，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朱倩倩的目光闪了一下，连声否认：“不是，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因为事情败露害怕才来找你的，那什么鱼死网破，也是我一时情急说的混话，我不敢的！”她是想用苦肉计摆脱眼下的困境，但她没想到这人这么狠，之前还装的像个世家贵公子一样，现在一看，整个一无赖流氓，前后的变化之大，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是吗？”任博冷笑，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被这么个贱女人算计了，因为这女人被二少教训那一顿，现在想想，心里真是一团火，不打不解恨，想到这里，他抬起脚对着朱倩倩的脑袋就招呼上去，就这么一下便见了红。
    “啊……”炸裂般的疼痛从头顶上炸开，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朱倩倩抱着脑袋滚到地上，发出长时间的惨叫，任博并不理会，招呼六子两人，一棍接一棍密集的雨点一样招呼上去，恨极了还要踢上两脚。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放我走……”朱倩倩这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过，但从小也算生活富足，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当下就崩溃了，又是哭叫又是讨饶。
    她这招对任博他们这种在道上混了多年，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三人一番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直打的心里痛快了才罢休。
    不管昏迷在墙角半死不活的朱倩倩，任博招手叫几个手下过来，把他们要在一天之内换新地方的决定说了。
    “博哥，这一天时间哪够啊，而且换地方风险太大了。”手下也跟任博想的一样，这地方是他们的据点，再找新地方哪那么容易，而且外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等着找寻赵小茜的踪迹。
    “别废话”，任博斥道，“老板让换咱就得换，六子你带两个兄弟在家里看着，其余人都给我出去找新地方，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咱们趁夜搬。”
    与此同时，就在小茜卧室对面的另一栋楼上，顾湛的人早已严阵以待。
    周震远放下望远镜：“他们的人走了几个。”
    “拿枪的走了吗？”顾湛问。
    周震远摇摇头，他相信许铮几人的实力，但周初警惕心很强，即便没发现他们，因为朱倩倩的缘故，他可能要换新地方：“不能再等了。”
    由着他们带着小茜换了新地方，又要重新部署安排，而且不确定因素太多。
    “嗯。”顾湛沉声应。
    从发现关押的地方到现在，他们整整部署安排了一天一夜，因为看守的其中一人身上有枪，如果没有万全的对策，贸然交火，说不定会伤到小茜。
    当然，顾湛这边的部署也已经臻于完备。
    外围上有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坐镇，救人的人兵分四路，一路去正门处转移里面看守者的视线，一路从窗户翻进去，最后狙击手在这里待命，以防万一。

 第435章 解救

    顾湛观察周围的环境，附近的住宅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住户并不少，而且小区的出入口很多，东边还有个菜市场，小茜在四楼，从窗子那里进去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悄无声息的上去，外面人来人往的，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引起人群骚动，这次行动功亏一篑不说，说不定还要威胁到小茜的性命，这个时候就是速度的问题了，必须有绝对的速度，才能攻其不备。
    “枪的话，能不用就不用。”周震远道，先不说环境嘈杂，容易伤到无辜的人，神枪手也不敢保证自己一枪不脱靶。
    许铮点点头：“地形都已经勘察过了，大家商量着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推演了一遍。”
    计划很周全，只看实际操作了。
    顾湛要亲自上阵，尽管他清楚许铮的实力，但这件事关系到小茜的生死安危，顾湛绝对不会把小茜的性命交到除自己以外的人手里。
    他已经退役好几年，想保持在部队时那种巅峰状态并不现实，但毕竟是经过那么多年艰苦磨练的，徒手爬个四楼还是轻而易举，许铮也没落后于他，两人攀到四楼窗台位置的时候，周震远去通知另一组人敲门。
    就在这时，最不想发生的意外还是出现了，五楼出来晾晒衣服的一个老太太尖利地喊了一嗓子：“四楼窗台上的那两个人，你们干什么的？”
    屋里立刻就有了动静，既然已经惊动了人，他们也顾不上打草惊蛇了，出手击碎窗玻璃翻身进去，踢开阳台上锁死的门。
    小茜早在窗边有动静的时候就把门后的衣橱推倒了，往阳台这里跑，这时一看人进来，惊呼一声：“顾湛。”
    “小茜……”顾湛两步跑到她边上，看到人没事，心里稍稍放下一点。
    门被从外边撞的咣咣响，原本就不算厚的门板眼看着就要被破开了，许铮给顾湛一个示意的眼神，后者点点头。
    许铮拔出腰间的枪走在前面，顾湛也摸出枪握在手里，将小茜塞到床后面藏着。
    六子两人并不是顾湛和许铮的对手，没有多少工夫就将两人撂倒，门外接应的人也破门而入，从两人身上仅搜出了一把枪。
    但还有一个人没找到，小茜看外面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就跑出来和顾湛说：“可能在北边的卧室里。”
    “我知道了，小茜，你先不要出来。”顾湛话音刚落，对面卧室里的门忽然被推开，任博手上有枪，挟持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倩倩。
    朱倩倩头上绑着绷带，脸有点肿，但不至于走形，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一看到这么多人，知道是有人来救，立刻着急地喊了一声：“快救我！小茜，小茜救我！”
    小茜没想到，被关在对面的人竟然是朱倩倩：“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也被他们抓了，小茜！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任博钳着朱倩倩的手紧了紧：“他们救不救得了你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敢再动一下，我会马上打爆你的头，你要不要试试？”他环视周围众人，看到顾湛笑了一下：“没想到顾三少会亲自出手。”
    “你想要什么？”顾湛示意小茜稍安勿躁，冷声跟对方对峙。
    “拿赵小茜来换，另外放我走。”
    “不可能。”
    顾湛嗤笑一声：“这女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吧，她帮你们绑架小茜，还敲诈雷索，你不觉得自己拿她当人质有些可笑吗？”
    朱倩倩失控的尖叫起来：“我是被逼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伙，之前都是他们逼我的！只要你们救我出去，我愿意作证，就是这个周初，就是他绑架赵小茜。而且……而且他们对小茜好得不得了，根本就不会伤害她，我这几天在屋里都听到了，就算换我出去，她也不会有事的。”
    “这女人随你处置”，顾湛不听她的，“至于幕后指使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话的同时，他暗暗打手势给许铮，示意撤退。
    就在此刻，朱倩倩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她狠狠地咬了任博的手腕一口，生死之际，潜能爆发，趁着任博短暂的手劲放松，一个用力向前对着小茜的方向猛扑过来。
    小茜下意识伸手想扶，朱倩倩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反向推到任博那边。
    任博在朱倩倩逃脱的瞬间就已经开枪，发现是赵小茜的时候，收手根本来不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来得及反应，在那一刹那，顾湛扣动扳机，一枪精准的打在任博的手腕上，子弹偏离了小茜的方向，射进了朱倩倩的右肩。

 第436章 温馨

    小茜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让她恍惚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在乡卫生所醒来的时候，似乎这几年的经历都是她的一场大梦。
    “你醒了。”顾湛关切的声音响起，她才恍惚回神。
    “我怎么了？”
    “你怀孕了。”
    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任博的枪虽然没打到她，但朱倩倩那一推搡是下了死力气的，小茜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正面撞在了墙边凸起的石墙角上，当时便觉小腹一阵剧痛，等顾湛他们治服任博，捉住朱倩倩再回来看她时，小茜已经痛的晕了过去。
    “孩子！”她颤巍巍的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还在吗？”
    “还在，孩子还在。”顾湛眼中全是心疼，大手抚上她的双手，温柔的覆在她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很坚强，医生都说他是铁了心要来咱们家了。”
    小茜大舒一口气，又被顾湛后一句话逗的忍不住咧嘴笑了，再看顾湛，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干净帅气依旧，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眼里布满的红血丝和掩盖不住的疲惫还是出卖了他。
    “我困了，还想再睡会。”小茜道。
    “嗯，睡吧，我陪着你。”顾湛摸摸她的脸。
    小茜却拉着男人的衣角，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你陪我一起。”
    顾湛宠溺般的一笑：“好。”翻身上床，把小茜搂在怀里，两人就这么盖着一床被子，小茜的头埋在顾湛的颈窝，相拥而眠。
    宋瑾华第一次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她静静的瞧了一会，又悄悄退了出去。
    自从小茜出事，顾湛便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安排人手、部署外围、亲自营救，每一个过程都沉着冷静，但只有宋瑾华这个当妈的知道，顾湛的那根弦绷的有多紧，要是小茜没救出来，她不敢想往后的顾湛会如何……
    好在小茜平安的救出来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宋瑾华从不信神佛，但此刻她想说一句，感谢老天保佑。
    顾湛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他醒来的时候，小茜正眨巴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
    顾湛低头，轻吻了下小茜的额头：“什么时候醒的，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小茜俏皮一笑，“一想到这么好看帅气的男人是我老公，我就高兴的睡不着觉，在梦里笑醒的。”
    顾湛被她逗笑，抱着又啃了一口嘴巴，完后回味般的道：“我说嘴怎么这么甜，原来是抹了蜜了。”
    “讨厌。”小茜嗔他一句，坐起身去够床头柜上的一个饭盒：“妈刚才来过了，送了汤来，你饿了吗？咱们吃一点。”
    这已经是宋瑾华第二次过来了，见小茜醒了，顾湛还睡着，也没多留，放下汤轻声细语的叮嘱两句便离开了。
    顾湛看她动作，连忙起身，先一步拿过饭盒：“我来弄，你躺着。”
    “我又不是纸糊的。”虽是这么说，小茜还是乖乖躺了回去。
    顾湛把床摇起来，放下小桌板，又盛好汤送到小茜面前：“我喂你？”
    小茜双手接过，虽然是私人病房，但是喂饭还是算了吧。
    宋瑾华的汤熬的很入味，小茜喝了一口，饥饿感瞬间涌了上来，一连喝了三碗才罢休。
    “喜欢我让妈明天再做。”顾湛看她能吃能睡的样子，甚是欣慰。
    “别了吧”，小茜有点不好意思，“这汤炖起来可麻烦。”
    “妈乐意着呢。”顾湛轻笑，伸出拇指，替她抿去唇角的汤汁痕迹。
    “对了，朱倩倩他们怎么样了？绑架我的是周初吗？还有周叔，怎么一直没见着他……”
    “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顾湛把饭盒收起来，又帮她调整了下枕头，让小茜靠的更舒服，“你啊，现在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虽说撞那一下孩子还在，但小茜怀孕尚不足两月，对身子到底造成了影响，医生说必须要好好修养，尤其是头三个月，最好卧床休息。
    至于那些人，顾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一个都不不会放过。
    朱倩倩受伤，任博和六子等人都被当场抓住，除了任博手腕受伤和朱倩倩一样被送到了医院之外，其余人直接扭送警局。
    知道这事儿关系甚大，上头十分重视，警局的效率也是出奇的高，很快审出了任博团伙的另几个人身份，并抓捕归案。
    只有周初，虽然周震远和顾湛都清楚，周初才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但是除了任博，没人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老板”到底是谁。
    而朱倩倩信誓旦旦的“周初”指使，警察让她指认的时候，却是任博，朱倩倩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周初”，一直都是任博。
    至此，唯一能指认周初的，只有任博，可他却不肯开口。
    医院的病床上，无论警察问什么，任博都缄默不语，亦或者直接摇头说不知道，整整两天，毫无进展。
    “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肯交待幕后主使，你就是从犯，否则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你半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了，你真的就甘心给别人顶罪？”负责的刑警不知道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但任博就像听不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湛便是在此刻进来，两个负责问话的同志看到他都微微摇摇头，这家伙油盐不进，实在是难搞。
    顾湛颔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任博的病床前，把一摞文件甩到他面前。
    纸张大大小小，其中还夹杂着两张照片。
    撇到照片的一角，任博本来微阖的眼皮瞬间大睁。
    照片上是一个老太太，穿的破破烂烂的坐在街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在讨饭。
    任博激动抓起了照片，不顾手上的伤口撕裂渗出血来。
    “不管周初承诺了你什么，他都无法办到了”，顾湛冷冷道，“周初所有财产被冻结，他名下的公司也宣告破产。”
    那些文件就是证明。

 第437章 尾声

    任博紧紧捏着手中的照片，上头是他的老母亲和唯一的儿子，周初曾承诺他，不管这事情结果如何，只要他周初在，就一定不会让他的老母亲和儿子没人管，他会给她们祖孙俩一笔钱，让她们过安生日子，再帮他把儿子养大。
    任博一直是相信的，所以不管周初如何对他打骂、不管警察如何审讯，他始终不肯供出周初，如今看来，自己的坚持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你可要想明白了”，负责审讯的老刑警看出门道，马上开口，“作为从犯，判几年出来了，你还能有机会在老母亲跟前尽孝，陪你儿子长大，要是主犯，怕是这辈子没机会再见亲妈亲儿子一面。”
    任博捏紧了手中的相片，似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周初跟我说……”
    周初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被抓获的，之前没走，是还抱着股东大会的希望，直到名下全部财产被冻结，才惊觉事情不对，再要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震远亲自带人去抓的他，在见到三叔的那一刹那，他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也只有周震远，才能将他击败的如此彻底。
    “三叔”，周初被压上巡逻车之前，周震远就在不远处，他看着他，这个从小教导自己的三叔，他们也曾有过天伦时光，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你真的不肯放过我吗？”周初问出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不甘。
    周震远的回应是，头也不抬，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至此，绑架案所有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周初为主，任博等人为从，证据确凿，口供清晰，再无任何变数。
    唯有朱倩倩，她反复言说自己是被威胁的，而且她也是受害者，也受伤了，但是有之前替她拿钱的那人的口供，朱倩倩绑架勒索之名板上钉钉。
    其实，朱倩倩的罪的确是可轻可重，无论是被逼迫，还是受伤，都是事实，如果她没有推小茜那一下的话，顾湛或许可以考虑饶恕她，但是她那一推，不只把小茜推向了危险，也把自己推入深渊。
    绑架勒索，且金额巨大，朱倩倩就等着在铁窗里度过她剩余的青春吧。
    两个月后，顾家。
    “我不要。”小茜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不行。”顾湛很坚定。
    “我就要。”
    “听话。”
    “你不爱我了！”
    “不许胡说，医生都说了，你得好好修养。”
    “可是医生也说了，过了头三个月就没事了，我现在都四个多月了，再拖下去，肚子大了婚纱都遮不住，我才不要！”
    因为怀孕又受伤，小茜直接办了一年休学，在医院里住到三个月满，回到家继续休养。
    宋瑾华提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婚礼给办了，两人都结婚这么久了，如今孩子都快有了，还没办过一场正经婚礼。
    全家人一拍即合，都觉得合适。
    只是在时间上，小两口发生了分歧。
    顾湛想等到五六个月孩子和小茜的身子都更好一点的时候办，而小茜觉得，那时候肚子大了，穿婚纱都不好看了，坚持现在四个月多，肚子还不怎么明显的时候办。
    两人为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的，没个消停。
    说是吵架，但其实是小茜单方面闹脾气，顾湛全程温柔笑哄，态度却很坚决。
    “姐，你看他！”小茜看见顾语，寻求外援。
    顾语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弟弟，我跟妈都说过了，他就是认死理。”
    小茜气结，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顾湛急忙上前：“怎么了，不舒服？”
    小茜扁扁嘴：“你气我，宝宝都不高兴了。”
    顾湛抚上她的小腹：“乖宝，劝劝你妈妈别闹小脾气了好不好？”
    “我怎么闹小脾气了？明明是你无理取闹！”小茜急急分辨。
    “好好好，都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气妈妈”，顾湛立刻温柔哄着。
    “那你答不答应嘛”小茜抱着男人的腰撒娇，“人家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就穿一次婚纱，想美美的嘛，你就依了我好不好？”
    顾湛无奈又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
    顾语也劝：“就是啊，女孩子在乎这个的，你难道希望小茜一辈子都留有遗憾吗？而且医生不是说了，小茜现在身子没大碍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结婚了！”小茜抬起头，“恶狠狠”的威胁，“我找别人去！”
    “你敢？！”
    “那你答应了呗~”小茜于是又把头埋下去，温热的气息打在男人的腰腹之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因着她怀孕，两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同房了。
    “好好好”，顾湛终于妥协，“我们再去看一次医生，医生说没问题了，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真的？”小茜一下子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和笃定，“肯定没问题！”

 第438章 盛大的婚礼

    1990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晚些，12月初，上京才迎来第一场初雪。
    窗外，雪花飘落，到处是一片银白盛景，温暖的宴会厅里，却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
    圣洁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宴会大厅的门被缓缓拉开，小茜一身洁白的婚纱，缓缓步入。
    和其他新娘不同，小茜左右两边分别挽着赵建业和周震远，由两位父亲牵着女儿的手，缓缓走向早就等在尽头的新郎。
    赵建业把小茜的左手交到顾湛手上：“你们往后要好好的，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我会的，爸放心。”顾湛郑重接过。
    “谢谢爸。”小茜笑。
    周震远把小茜另一只手也交给顾湛：“好好照顾她，要不然我……”想到是大喜的日子，到嘴边的威胁转了个话音，周震远难得对顾湛和颜悦色了一回，“我把小茜交给你了。”
    “我明白。”顾湛也难得郑重的点头，是对周震远的承诺。
    “谢谢周……”小茜一个叔字没有出口，话到嘴边换成了“爸。”
    “你叫我什么？”周震远原本一脸笑的模样瞬间僵住，激动的有些颤抖的问。
    小茜于是更大声的说了一句：“谢谢爸，我们会的。”
    “好，好好……”周震远哽咽几乎难自抑，嗓子仿佛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只会连连点头应好。
    这么久了，他终于等到了，女儿的这一声爸，于他有千斤重。
    赵建业伸手轻轻拍了拍震远的肩膀，知他心中的不易，安慰：“孩子好好的就好了，如今，咱们都好了。”
    “是，都好，都好。”周震远到底忍不住，用手背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这一幕，落在台下众宾客眼中，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但都默契的没有打听询问，只用掌声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坐在主桌的林红霞也红了眼眶，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偏头身旁的宋瑾华递了块帕子过来：“是喜事，快擦擦，一会咱们也要上去了。”
    “对，是喜事。”林红霞破涕为笑，接过帕子擦了擦。
    每一对婚礼的流程大差不差，司仪热情饱满又专业娴熟的进行着该有的流程，小茜之前看别人婚礼只觉得吵闹又喜庆，真到了自己身上却是满满的感动。
    那个与她并排站立，接受众人祝福的他；那个一身帅气的西装，站在自己对面，深情看着自己的男人……司仪高亢的声音渐渐远去，小茜仿佛看到了接下来十年、二十年，他们相携走在一起的时光……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随着司仪更加高亢嘹亮的一声落下，小茜看到顾湛一点点靠近的英俊面容，方才恍惚回神。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弯拦上她的腰身，顾湛温柔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可以吻你吗？我的新娘。”
    小茜没有说话，而是双臂搭上顾湛的肩膀，踮起脚尖，仰起头，先一步吻了上去。
    在窗外漫天的飞雪和宴会厅内一片尖叫起哄声中，坚定而又温柔的吻了上去。
    （正文完）

 第439章 番外（上） 一九九七年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来到一九九七年的早春。
    二月二赵家峪的习俗很多，理发、炒豆子和面其子都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我要带夏夏去剪头发，你和小安要一起吗？”小茜一大早起来便问顾湛。
    “你们要去哪里剪？”顾湛一边戴手表一边问。
    “去广云寺。”
    “哪里？”顾湛扣腕表的同时抬头，广云寺是近几年新建起来的一所寺庙，说是要发展什么旅游业，在赵家峪东边那片开发了好几个景点，广云寺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寺庙建起来，游客没吸引到多少，反倒是寺庙的大师傅理的一手好头发，引得附近人都爱去那里理发，尤其是在二月二这样的日子。
    顾湛神色如常地说：“夏夏这是第一次剪头发，你留心点。我上午约了人，有些事情要谈。”言下之意，他是不准备参与了。
    夏夏大名顾知夏，去年夏天生的，跟他哥哥顾知安刚出生老是生病不同，这小家伙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长得白白胖胖的。
    小安在外间吃早饭，听到他们的谈话，嘴里咬着包子，跳过来连连摆手说：“我也不去，妈妈，我今天要去学琴，还有画画。”之前老妈图方便带他去理了个板寸，他在学校被人围观整整两个月，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最后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可怜和同情。他倒没觉得板寸难看，只是那种天天被人慰问的感觉，没尝试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切”，小茜吐槽，“天底下就你俩最忙，周末也没空。”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强求的，走了他们俩，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嘛，她拍拍正奋发图强练习爬行的小儿子：“夏夏，还是你最好，妈妈只带你一个人去。”
    夏夏一张大胖脸印上来，小茜亲亲他的鼻子，他咧着嘴哈哈笑，露出仅有的弥足珍贵的那一颗小牙。
    小安凑过来，踮着脚摸摸夏夏的头，对弟弟即将到来的遭遇给予万分的同情，不知道这本来就不算多的几根毛毛会被理成什么样子。
    夏夏是个不知情的，还兀自傻乐着，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到午饭时间，午饭后，趁着天气暖和，小茜就抱着夏夏去广云寺了。
    去广云寺途中要经过一座小桥，桥左边的山壁上有条瀑布，夏天的时候，瀑布从茂密的绿色植株间倾泻而出，人每次从桥上经过，都要溅一身水雾，不过现在是初春，瀑布就只剩下几缕水流了，但人从桥上走，还是感觉阴凉阴凉的，小茜给夏夏压压帽子，扣严实。
    这时她感觉后面有人过来，桥面不宽，便往边上让了让。
    “小茜？”很熟悉的声音。
    小茜回头，就看到李红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刚上桥。
    “大娘”小茜喊了声。
    李红老了许多，自从赵明珠离开，赵向文又出事后，她便很少回来赵家峪了，小茜一年也见不上她一回。
    前年听说赵向文也走了，国家提倡去西北支教，赵向文报了名，被选上后离开，算来也快三年了，至今没回来过。
    李红跟赵建国如今只一心养着唯一的小孙子赵鑫，别的也顾不了了。
    “哎，你们也去剪头发吗，这是夏夏，都还没见过呢，白白净净的。”
    “就是个小淘气鬼。”小茜客套寒暄，“这是小鑫吗？长这么大了。”她注意到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伤痕。
    夏夏怀里抱着个异常大的橘子，趴在小茜肩上，好奇地看着对面两人。
    “小鑫，叫小姑”，李红摇摇手，跟牵着的小男孩说。
    小男孩似乎格外胆小，往李红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两个黑黢黢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小茜。
    “这孩子认生呢”，李红笑着解释了一句，可能注意到小茜的视线，帮孩子拉拉棉衣袖子，遮住了那浅浅的伤痕。
    因为同去广云寺，两人便一道走了，一路上李红的话都很少，到了广云寺，她说先去拜佛烧香，便分开了。
    今天带着孩子来理发的人不少，大多是爷爷奶奶辈的，也有几个年轻的妈妈，小茜数数她们前面排着足足七八个，心想幸亏是吃过饭来的，要不然光这几个怎么也得等两个小时。
    看别人在理的时候，夏夏还挺有兴致，呀呀呀呀的叫个不停，等终于轮到他了，才攥着妈妈的手指，橘子也不要了，眼睛圆瞪盯着剪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小茜怀里藏。
    “夏夏是吧？，没事，剪头发一点都不疼。”
    “对啊，夏夏不怕，一点都不疼。”小茜哄劝着，这是夏夏第一次理发，百天的时候想理一下的，看着不长就没剪，一直留到现在。
    就这样夏夏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剪刀还没靠近，哇地一声就哭了，金豆豆一颗颗地不要钱一样掉下来，小茜无语，以前带他去打防疫针，也只有针头戳下去才哭，现在剪刀还没碰到呢，就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突然拧了他一把呢。
    小茜又是拍又是哄，夏夏趴在妈妈怀里哭的抽抽搭搭的，也没能阻止头上的毛毛被剪掉几根。
    “这些头发要留着吗？”大师傅问小茜。
    “留着干嘛，又不是大姑娘的长辫子能卖钱。”
    旁边立刻有几个奶奶不同意了：“怎么能不留？给孩子做个毛笔什么的，留个纪念，以后给孩子看看多好。”
    小茜心想，有什么好的，还不够费那功夫的，但在那么多双充满母爱的眼睛注视下，她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表情虔诚地把夏夏那几根毛接过来，用纸包包好放在口袋里贴身带着。
    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奶奶见此都夸：“这才像个妈妈样子。”
    小茜答应着，还不忘表态一番，说给孩子留到八十，老了有个念想，等一出门她就把夏夏那几根毛摸出来，就着山风呼地一吹，飘飘散散地没影了，擦擦夏夏眼角还残留的一点泪：“你又不是小凤凰，我留着你几根毛做什么，别哭了，小男子汉。”
    剪都剪了，夏夏聊胜于无地哼哼几声，贴着她蹭蹭，把眼泪和口水都蹭在他妈妈今天刚戴的新围巾上。

 第440章 番外（下）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两人一路闹着一路往家走，还没到家，小茜便看到门口不远处那一片空地上停了一辆亮眼的红色小轿车，不用猜她就知道，是四哥回来了。
    几年过去，贾大发踪迹皆无，向宾却把宁安小区的烂摊子撑了起来，两边的八栋楼全部卖了出去，不只还清了小茜借他的那些钱，还在政府那留下了好名声，之后但凡有新的地方要开发，人家第一个想到他赵向宾。
    就这样，向宾一个楼盘接着一个人楼盘的干，从承远到市里，再到省城，如今谁还没听过广厦建筑公司赵向宾赵总的大名。
    成了老板之后，向宾最大的爱好就是买车，一辆接一辆的买，车型也从最开始的低调黑色商务轿车，到如今什么红色、蓝色、橙色……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一进院子，素琴已经炒好了豆子，大家都在吃，黄豆的是咸味的，黑豆是加了糖炒的，已经放凉了，正是脆的时候，嚼起来嘎嘣响。
    见小茜抱着夏夏回来，向宾第一个冲上去：“哎呦宝贝蛋，想死四舅舅了。”
    夏夏见到向宾也挺兴奋，咋呼着两个胳膊咿咿呀呀叫个没完。
    素琴给小茜抓了两把豆子，她便坐下一起吃。
    “对了向宾，你哪儿还有三楼四楼没？”唐秀芸开口问。
    向宾抱着小胖子一边颠着哄他玩儿，一边大声摇头：“没，就剩几套顶楼跟一楼了，干啥啊三嫂？”
    “县医院一个同事，前两天找我，说也想买一套。”唐秀芸道，“他就相中三楼四楼了。”
    向宾现在开发的楼盘名叫“金星明苑”，算得上是承远县城的高档小区了，特别抢手。
    “那他可说晚了，三楼四楼大家都爱要，还没盖完的时候就被定出去了。”向宾想想又道，“他要是想买，我下面要弄那个小区，就在金星明苑南边，地方比现在这个大一倍，可以给他留一套。”
    “也跟金星明苑似的？”唐秀芸追问。
    “只会比那个更好”，向宾道，金星名苑虽然豪华，但他还是嫌楼距太近，“这次我想少盖两栋，楼距按国家标准设计，这样，绿化就能做的更漂亮，市里和省城现在的小区都这么弄，外面做成坡状，种上花草，效果比一展平地好看多了，到时候，一平方多一百块钱，基本就把少盖的两栋楼给赶出来了。”
    “一平方贵一百，会有人愿意买？”小菊问。
    “会。”
    “会。”
    小茜扭头看。
    唐秀芸和向宾同时笑起来，刚才是他们是异口同声说的。
    “咱承远现在有有钱人，只要真好，他们肯定是一边嘟囔一边掏钱。”向宾笑道，接着又对小菊说，“等那边样板房建好，你也去看看，要是喜欢，就挑一套。”
    小菊连连摆手：“我可买不起。”
    “四哥送你的。”向宾道，“单写在你名下，以后要是张宝利再混蛋，你就直接把他赶出去。”
    “哼，让不让他住还两说呢。”小菊撇撇嘴。
    张宝利并不如小菊想的那样，生了儿子就消停了，相反她后来又抓到过一次张宝利出轨，不过却没有了第一次时候的生气伤心。
    当时她差点就离婚了，张宝利又是下跪又是指天发誓的承认错误，说绝不再犯，两边老人也都劝她为了孩子饶他一回，最终才没离。
    不过，小菊对这男人的念想已经没了。
    前两年张宝利上班的那个厂子黄了，他下岗没工作，全靠向宾在建筑公司给他找了个活干，这下倒是老实了，对小菊捧着哄着，不过小菊也不稀罕了。
    她就等着把俩孩子养大成人，就跟那男人离婚，到时候天大地大，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还说别人呢，你自己的事咋不上上心。”素琴闻言又开始念到。
    向宾如临大敌，每次回家，他妈、他二娘和嫂子们必要念叨几回，现如今向宾都好了，这年纪也不算大，家里人都想让他再找一个，没个女人，终究不像过日子。
    “大嫂，你饶了我吧。”向宾苦着一张脸，“我现在整天忙的昏天黑地，哪有功夫搞对象。”
    “你不是没功夫，你是没心思。”素琴一语道破。
    向宾想起年前他去接小钢放学，在学校拐角偶然瞥见的那一抹身影，虽然时隔多年，但苗艳丽的样子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说她这两年过得很不好，之前找了个主又离了，最近似乎在托人，说想见见向宾和儿子。
    那人在向宾跟前说到这个话头的时候，向宾当即就开口给岔过去了，他不恨苗艳丽，也不想原谅她，如今那女人之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大嫂你别着急”，小茜笑眯眯的开口，“我前阵子可看见四哥副驾驶上坐着个小姑娘，可漂亮了，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喜糖吃了。”
    向宾一听这话，立刻高声反驳：“别瞎说，哪有什么小姑娘？！”
    “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小茜故意拉长了音调，盯着向宾。
    后者不自觉红了耳朵根，却还是嘴硬狡辩：“人是原材料公司的，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知道不？”
    “那不是更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茜笑嘻嘻的。
    “哎呦，我这是白操心了，原来人家自己找着了！”素琴一下子来了精神，扒着向宾便催促，“快，说说，说说，小姑娘哪人啊？多大岁数？父母都是干啥的？”
    “对呀四哥，说说呗。”小菊也跟着起哄。
    “四舅说！四舅说！”这是欣欣。
    “不说不许吃晚饭啊……”这是唐秀芸。
    面对一院子叽叽喳喳，向宾满脸无奈，想跑都跑不了。
    人来疯夏夏也被感染，在向宾怀里一窜一窜的往上蹦高，小嘴还咿咿呀呀个不停。
    赵建业家院子里的欢笑声传出去老远，在这幽深旷远的大山深处，悠悠荡荡，漫山回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