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再起》 第1章 我有嘉宾 后周显德五年,南汉乾和十六年,公元958年。 那一年,周世宗柴荣风华正茂,御驾亲征,策马扬鞭于长江,南唐节节败退,求和使者道路不绝,鼎鼎大名的词人皇帝——李煜,依旧还是个骚包的小王子。 而建立北宋王朝的黑脸大汉赵匡胤,还任忠武军节度使,距离他的龙兴之地宋州,已经不远。 位于岭南的南汉地区,此时,除了一如既往的暴政外,依旧平淡如水,人们艰难地过活着。 邕州,时间正处于清明前后,日中时分,但天空一片灰蒙蒙,淫雨霏霏,道路虽不崎岖,但却泥泞不堪,已是久不修缮。 所幸,这是一条官道,来往的行人商旅也是有一些的,一座小小的酒屋,三两间竹房,正升起缕缕炊烟,以供歇脚和饮食。 一座酒屋,一处木棚,几张木桌,三两个短衣褐服小商人,正饮着刚烫的热酒,小声地交流着,似乎远离番禺,胆子却大了不少。 “听说了吗?陛下身体有恙,好几日不理朝政了!” “胡说甚的,陛下几时又理过朝政?”桌前一片笑声。 “这次不一样,陛下亲自去往城北,似乎在选定……” “几位客官,小老儿经营不易,口下留德,口下留德!” 年不过四十的店家,穿着半新不旧的黑袍,连忙作揖,两鬓花白,虽值壮年,但却一脸的皱纹,苦笑道。 “店家所言极是,邕州去番禺虽有千里,但却不得不小心一二!” “客官所言正是!”店家听此言,一脸的认同,转过头来,只见,十来个披着蓑衣壮年男子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位模样俊俏,蓑衣之下,满是锦绣华裳,端是不凡。 更令人咋舌的是,南地少马,这十来人却各个都有,而且甚是高大,骏马当之无愧。 “这位郎君,请往里坐,门口雨水多!”看出了年轻人的不凡,连忙弯下腰,将本就干净的木桌擦了擦,呼叫着小二上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唯恐引起这位郎君的不满。 “多谢郎君指教!”几个行商也是眼尖,瞧着这位郎君相貌堂堂,举止大方,连忙起身道谢。 “无事,出门在外,凡是小心一二!”年轻的郎君摆了摆手,心里却嘀咕着,怨气难藏,看来南汉的统治岌岌可危啊! 李嘉本是天朝人士,一个爱好历史的汽修师,年不过三十,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店面,正准备大展宏图之际,他就突兀的穿越了,来到这昏君迭起,战乱不堪的五代十国。 更可悲的是,他来到了南汉,一个靠太监治国的奇葩国度,已经三年了。 瞧着眼前这杯杂夹着各种佐料的茶水,黄里透着黑,皱起了眉头,来到古代,喝口茶水就那么难,乱七八糟的都加进去。 “郎君,本店地小,无甚好茶水,请您见谅!” “请上一碗热汤过来,他们几个,则热几壶酒水吧!”瞧着店家的小心,李嘉笑了笑,指着那十来个强壮的护卫,说道。 热汤,即热水。 “郎君客气,这是我的本分!” 年轻人的笑容让店家缓了口气,虽然喝热汤令他疑惑,但脸上却堆满了笑,“可要吃食?” “牛肉可有?” “郎君见谅,耕牛贵重,小店可负担不起!”店家赔笑道。 “野味呢?” “昨日刚从山民中买了数条山蛇,粗壮的很,可否?” 山蛇,又名南蛇,李嘉知道,这是南方广泛分布的蛇种,无毒,偏生又会吃重,长个三四十斤不在话下,简直就是送给人类的美食。 “李威!”李郎君对着一群大汉喊道 “郎君——”一个粗壮的大汉站了起来,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眼睛圆溜溜,身高约一米八左右,在岭南,已经算非常高大了。 “去挑几个山蛇过来,给兄弟们煲个蛇羹。”李嘉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多谢郎君——”众大汉齐声喊道,端坐着,四人一桌,齐齐整整,甚有章法,令人称奇。 李嘉会心一笑,不枉自己训练他们两年,哪怕是吃喝中,都有章法, “店家,有山蛇可食,怎不与我等说下!”三个行商拼凑一桌,其中一个胖行商,听到山蛇一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这雨天,吃着蛇羹,别提多美了! “几位见谅,不是小老儿不言,只是每条山蛇,轻则百钱,重则数百……” 虽未明言,但三人也已明白,店家已经知晓,自己等人结伴而行,走南闯北,囊中羞涩,哪里能如此挥霍。 三人讪笑,不再言语。 “店家,给这几位选上一条山蛇,挑重的,相逢是缘,今日算我账上!” 瞧着几位一身单薄的褐衣,岭南虽然热,但此时却刚入春,再加阴雨连绵,李嘉心中一动,声音很是响亮。 “多谢李郎君赏赐!”三人起身,那个胖乎乎的行商说得最是响亮。 “你怎知我?”李嘉疑惑道。 “郎君的大名,整个建武镇谁不知晓?”建武军是藩镇,也就是地方的节度使,掌握着财政军事司法大权,唐朝的覆灭,就是因此。 不过,建武镇已多年未有节度使,想是皇帝也不愿意其存在。 “此话从何说起?”李嘉有了兴趣,大名远扬,谁人不喜? “两年前,郎君大公无私,公布了鸦胆子秘方,治了祸害南地千年的蛊虫病,整个岭南,听到在世善人的李郎君,谁不叫好?听说陛下都准备赐您官身呢!” “更别提,您惩治山贼,收留流民,建武镇中,人人夸颂。” “整个邕州,像您这样面善,且具有侠义之心的郎君,整个邕州怎能找出第二个?” 蛊虫病,也称作大肚子病,就是由血吸虫感染而来,与瘴气,毒虫,合称为岭南三害。 患者,肚大如孕妇,却骨瘦如柴,一肚子的虫子吸食营养,人渐消瘦,相传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母子河,就从这得了灵感,极其恐怖。 更可怕的是,感染率极高,动物及人类,都难以逃脱。 “过誉了,某不过是尽了些许心意罢了,当不得大家如此盛赞!”李嘉笑着摇了摇头,很谦逊地说道,只是眼眸中的欢喜,却怎么也掩藏不了,好话谁不爱听? “不知诸位?”瞧着眼前这几人这身打扮,粗布褐衣,穷困潦倒,但却在坐在酒家,目光有神,奇怪至极。 “我等也是为了行商方便,赚些糊口钱,那些歹人可凶残的紧!” 第2章 不速之客 如此掩人耳目,也说的过去,各行有各行的道,在这混乱的时代,活下去是最艰难的事情。 不过,邕州地界还有土匪吗? “如若不曾记错的话,邕州地界已经被剿灭个干净,诸位如此行事……” 李嘉好奇地问道。 “郎君所言甚是,不过我等带着些许商货去往那蛮僚之处,爬山过水,虽说许多部落守信,但难免也有眼热的。”胖行商嘿嘿一笑,解释道。 “此话到也有理!”李嘉点了点头。 江左江右六十八洞蛮僚,是建武镇与云南及交趾间的缓冲地,南汉政府封各洞为州,平日相安无事,所以来往的小行商极多,带着盐巴,布匹,糖等,来换取紧销的皮毛、象牙、翡翠、宝石等。 不过,作为建武镇最大的豪门,李家自然有专门的商队走货,那些小行商们则带着货物,吃点残羹剩饭,去那偏角地域,获利也是不少。 一时间,李郎君倒与这几个小行商畅聊起来,商人走男闯北,见识极广,各种风俗娓娓道来,甚至哪地不甚安稳,残匪剿之不尽…… 对于南汉各地的情况,李嘉也算是有个直观的了解。 南汉朝廷表面上安稳如山,文人治国,但贪腐盛行,暴政连出,逃户数不胜数,建国时的十三万户,近五十年过去,人口只添了四万户,简直是侮辱了汉族的声誉。 “郎君,蛇羹好了!”愣了下神,李嘉转眼间就被一阵香味唤醒,只见自己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人脸大小的瓦罐。 打开瓦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浓郁至白色的汤汁,依旧在滚烫地翻腾着,切成一段段的蛇肉,白嫩细腻,不时地上下浮现,汤面上,能依稀看见些许蘑菇,花椒等,香味扑鼻。 当然,他要的热水也早就摆上,在这阴雨连绵的春季,喝上一杯滚烫的热水,肠胃舒服太多。 “郎君,刚才那位壮士挑选了四条上好的山蛇,太过吃重,您这瓦罐只是不到三成,如若嫌少,我可以为您添上……” “不用,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就给他们吃吧!” 回头一看,那些彪形大汉们,每人桌上直接摆放了一个大木盆,一条四尺多的山蛇被切的整整齐齐的,由店主和伙计一齐抬上桌,二三十斤的份量还是有的,但,不过眨眼间,就被消灭了一半。 再瞧瞧自己这瓦罐,份量也有五六斤了,不能再多了。 南地多风湿,蛇肉有益于人体健康,抵抗风湿疾病,所以李嘉实在忍不住,大口地吃了起来,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 “看来,岭南人吃蛇肉,也是源远流长啊……” 嗝—— 打了饱嗝,李嘉摸了摸鼓胀的肚子,不得不说,这蛇肉真香啊!! “诸位,某有事先去,若是碰到麻烦,报上我的名号便是,某虽非官身,但在建武镇中,颇有几分薄面!”对着那几个小行商,李郎君并没有鄙视,最后又礼貌地进行告别。 “李郎君客气了,此番款待,已让我等羞愧,哪敢再次劳烦!” 三人一脸的喜色,嘴上却说着不要,李嘉也不以为意,小人物自有他的活法,礼貌地笑了笑,穿上蓑衣,骑上骏马,一行人在风雨中慢步而行,步伐整齐,仿若军队一般。 而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数个小银豆,店主急忙跑了过去,数了数,一共四颗银豆,总共四两白银,店家脸上的皱纹瞬间铺开,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由于外贸繁多的缘故,南汉铜贵银贱,每两白银不过一千五百文左右,四颗银豆,约六贯钱,简直是茶铺半月的流水,自然乐得笑开了花。 “我就知晓,李家郎君端是大方,不曾亏欠过!” “店家,结账!”瞧着雨势渐小,三人急着赶路,连忙催说道。 “客官,几碗茶,粥,小菜,二十三钱!”店家将银豆往怀里一藏,回过头,笑容满面地说道。 啪、啪、啪 三人很是小心地排出了一列又白又薄的铜钱出来,整整齐齐,铺满了一桌,店家脸色非但不欣喜,反而越发难看,露出一副艰难地笑容: “客官,这铅钱……” “怎的?朝廷制的钱,店家您不收?”胖行商脸上的肉抖了抖,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您看这样如何,算您两百钱,给二十个铜钱即可,开元通宝、乾亨通宝都可!” 听到这个回答,三人目光交流了一下,均不由地会心一笑,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了二十枚乾和通宝,这才收拾东西,牵着躲雨已久的骡子,离去,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南汉皇帝为垄断金融,也是为了杜绝铜钱外流,发行了铅钱,十铅抵一铜,直接掠夺民间财富,但铅钱太脆,用不了几年就碎了,没有多少商家愿收铅钱。 当然,五代乱世,各国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南唐铁钱,马楚锡钱,甚至五代初年,燕云地区的刘仁恭,发行了泥钱,滑天下之大稽。 “唉!生意难做啊!”店家叹了口气,但转眼又想起怀中的银豆,日子又能撑一段时间,他思量着,为自己女人买个铜钗,春寒,为自家儿子添上一件衣裳,越想越美了…… 虽然小雨连绵,但李嘉骑在马上,反而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这山蛇果然大补。 “下次再吃一次!”心里打定了主意。 “还有多远?”瞧着眼前这条越来越泥泞而偏僻的小道,已经走了近两个时辰,天色渐黑,李嘉有些烦躁。 “郎君,就在前面不远,约十里左右,李业已经在那粗略挖掘了!” 听到郎君发问,大个子李威立马勒马缓行,待落后李郎君半个人身后,这才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就别再磨蹭了,兄弟们,加速,我可不想夜间赶路……” 李嘉立马精神起来,冲着这群壮汉们大喊,策马扬鞭,飞驰起来。 “踢嗒——踢嗒——” 马蹄飞奔,泥水四溅,轰隆的声音,惊飞了不少避雨的鸟儿,甚至从灌木丛中,奔出几头小鹿。 林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在责备这些不懂礼貌的不速之客。 第3章 雄心壮志 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之前,众人来到了一处河谷,早有人屹立在那,撑着油纸伞,举着火把,在大树下等待着。 “郎君!”下了马,一位穿着蓑衣,举着火把的汉子走了过来,一脸的喜色。 “李信呢?情况怎么样了?”地面石块杂乱,泥土湿滑,李嘉小心翼翼地走着,心情有些急切。 “李队长(五十人为队)正带着兄弟们挖着,今天就能出矿了!”汉子满脸的红光,激动地说道。 “那就好——”李嘉心中一喜,看着这片杂乱而荒芜的谷地,突兀地就亲切起来。 杂碎的泥石,积水的坑洞,此时也在火光下,闪耀着别样的光彩,尖锐的鸟鸣声,此时却仿佛是如同仙乐一般动听。 “郎君,小心些许!”粗中有细的大个子李威,黑脸上满是关心,他走到李郎君的跟前,举着两根火把,双眼认真地盯着那些有危险的地面。 道路很窄,不过两人肩宽,杂草丛生,走了约莫数百步,就进了所谓的谷地,一条两米宽的泉水从上流出,形成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小溪,浸湿了鞋。 溪流边,野花铺满了一地,不时地能看见肥鱼在翻腾着。 而谷地中,林荫如蔽,山风徐然。 一个山洞,亮着红光,人影绰绰,声音轰鸣,不时传来些许吵骂声。 “郎君,发现铜矿的地方,就在那里,原先不过是猎人歇脚的地界,李伙长带着十几个兄弟在里面挖呢!” 脚步加快,叮叮当当的响声,挠得李嘉心痒痒。 这里有一个铜矿,或者这是个铜矿山,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李嘉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财富。 “如此,这才算是金钥匙啊!” 自从穿越而来,李嘉是惊慌的,也是不安的。他一直积极地想积累实力,以求在这乱世中,尽可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 岭南这地方很乱,蛮僚遍地,不提北宋时期的侬智高叛乱,就说那独立出去的交趾,就在北宋时,突入岭南,屠了整个邕州城,其他小城不可胜数。 现在已经是五代末,进入北宋已经不远。 南汉为垄断利润,颁发铅钱,就连朝廷俸禄,也是铅钱为多,内铅外铜,必须进行兑换,而外商则只看重铜钱,如此一来,控制大量铜钱的朝廷,就吞食了大半的贸易利益。 像李嘉这样,铜钱不多的大户,外贸利润有限。 发现了铜矿,无论是自身进行锻造铜钱,还是进行外贸,都是极为有利的,简直是打开了致富之门。 “郎君——”洞口已经很宽了,进入里面后,则更加宽广,仿若一个小洞天,湿润的洞壁上,依稀能看见一些字迹和朴素的画,仔细观摩了一下,李嘉愣了。 “这是一个原始人的洞穴!”壁面上画着缩小的人,走样的马,巨大的太阳,尖锐的武器,强壮的战士,以及被屠杀的俘虏…… “郎君,这里的铜矿极为丰富,是个黄铜矿!” 在李嘉愣神之际,一个精神的年轻人走到他面前,一脸的喜悦。 “七郎,此言当真?”扭过头,李嘉惊喜道。 “当真——”李信虽然一脸文弱,但说话却铿锵有力,极易让人信服。 真切的是个铜矿后,李嘉瞬间喜形于色,有了铜矿,李家富可敌国指日可待啊! “好,好,好——” 拍了拍这位文弱,且书生意气的伙伴,李嘉心情有些激动。 有了此铜矿,李嘉已经可以想象,金灿灿的铜钱,源源不断从自己手中流出,购买铁石,粮食,盐等,在这乱世,李家真正的成为建武镇中的掌舵者,而不是所谓的第一家族。 当当当、咚咚咚…… “不错,实在不错!”挖掘地声音不断地响起,看着自己手中这块拳头大小的矿石,黄亮亮的,凹凸不平,份量却不轻,看着就令人喜爱。 “过上几日,去田庄弄些人手来,此地绝对需要严守!”看了近一刻钟,李嘉这才意犹未尽,不甘地吩咐道。 “是,如若人手充裕,日产铜石可达数万斤,出铜尚未可知,不过粗略的估计,万斤还是有的!” 李信手中拿着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阿拉伯数字,还充当备忘录,如此负责。 对此,李嘉很是欣慰,谁说古代必须依靠名人的?自己培养,丰衣足食,如果非要找历史名人,那得累死。 “你在此地耽搁些许时日,直至待府中派人来。” “是——”李信脸色不变,很郑重地答应道,大将之才,见此,李郎君甚是满意。 山洞中已有小洞穴,此时已经搭建好了床铺,勉强可以入睡,只是很潮湿,没有家中的侍女暖床,无法枕着馒头,这就很烦了。 兴许是少爷日子过久了,昨夜孤枕难眠,李郎君用冷水泼了泼脸,这才清醒些许。 昨夜,虽未安眠,但李嘉却感觉是值得的,因为他终于敢于跨出那一步。 或者说,他弄清楚了,自己折腾了三年,积蓄实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野望不断的生根发芽,直至今日,铜矿犹如催化剂,使之成长。 成为人上人,享受那所谓的九五至尊的味道。 往大的说,他想造福百姓,往小的说,他想过一过皇帝的瘾。 穿越一世,怎能不过个轰轰烈烈?反正已经死了一次,值了。 有句话这样说的,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五代十国,兵强马壮者为王,不说统一天下,就说统一岭南,还是可以的。 假若敌不过北宋,那么就逃往南洋,宋老大和宋老二都不是什么好鸟,阶下之囚并不好受。 北宋那弱鸡,如果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连越南都敢袭击两广,屠了邕州数城,以后还有蒙元马踏山河,如果居在海外,还是比较安全的。 “况且,吾乃是李唐皇室后裔,复兴大唐,也是我的本分。”李嘉乐滋滋地想着,口中的干粮似乎也不再难以咽下。 穿越而来,李嘉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他的身份,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大部分小说的主角与之相比,都是渣渣。 他是大唐皇室根红苗正的后裔。 先祖,可以追溯到唐睿宗李旦,其生子李业,睿宗第五子;李业生李琄,李琄生李耽,李耽生李知柔,李知柔迁岭南节度使,猝于任上,所以他这一支为李知柔第五子李尉的后代。 他父亲李维,李尉嫡长子,他则是李维的嫡长子,也就是说,他距离皇位已经远离了七代,出了五服。 李知柔任岭南节度使后,待刘家还算宽容,所以李家子弟在岭南子嗣繁盛。 所以,哪怕血缘太远,但仿照汉光武帝的事例,五代乱世已久,人心思定,若李嘉高举再兴大唐的旗帜,人心还是有的。 千万不要小看人心,南唐与李家相隔十万八千里,依旧称唐,坐揽江南。 而此时,山西有个北汉,岭南有个南汉,赤、裸、裸的利用大汉旗帜,稳定统治。 第4章 野外啼哭 “兄弟们再待些时日,好酒好菜正在路上,等下拨人手来替你们后,回去每人都有赏钱,可以多为自家婆姨扯上一身衣裳!” 望着这些脸色疲劳的兄弟,李嘉知道收买人心的重要性。 于是,临走前,他很是宽慰了一番,挨个的嘘寒问暖,体贴,丝毫没有端着自己大户人家的面子,就像普通朋友一般。 郎君不顾体面,亲自问询,仿佛家人一般,态度又亲和,众人那颗心也暖和起来,心中一片躁动,脸色红润起来。 “这几日就无需挖掘了,洞中潮湿且虫多,不过所幸谷中木材不缺,就让兄弟们搭建些许木屋,等人手过来替换,你们就回去领赏吧!” 瞧着众人打起了精神,李嘉这才扭过头,对着李业说道。 “郎君,吃食虽足,但都是干粮,需多预备一二,还有衣物,山谷中太过湿润,晾晒的衣物不易干,也需多准备,还有……” 李信手里拿着个账本,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虽然很厌烦,但李嘉不得不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下头。 “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无从记住,这样吧!李威——”听得有些烦了,李嘉突然扭头,喊道。 “是,郎君!”李威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放开手中的马缰,跑了过来。 “你替七郎带着兄弟守在这里,过几日再回去!” “是、是——”犹豫了不到半秒,李威答应下来,脸上的喜色却瞬间凝固,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是折磨人…… “七郎,你跟我回去,缺什么就去拿!”李信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然后撇了一眼正懵圈的李威,走了过去。 李郎君哪能管你的情绪,这鸟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了,一个漂亮地翻身,直接上马,扬长而去…… “好好干,不要辜负郎君的期望!”李信拍了拍大个子李威的肩膀,露出一丝勉励的笑容,带着一丝窃喜,毫不犹豫地骑着马离去,好似后面有人撵着他一般。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该死,你们看着干嘛?有什么好笑的,快去砍树,老子可不想睡破洞!”李威一脸烦躁地笑骂道。 “一群兔崽子,就知道偷懒!李七郎,你等着,狡猾的狐狸,迟早会落在猎人的手里……” 喊叫声惊醒了谷中飞鸟,暖阳初照,一时间,寂静地谷地,又生机勃**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此言不假,李嘉此时感觉自己浑身通畅,就跟做了大宝剑似的,舒服极了。 “人啊!就要有梦想,混吃等死没有前途,复兴大唐,多么高尚,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词汇,北宋怎么了?再富裕有大唐富?就是头肥羊,还是大唐好!” 心里美美的想着,李嘉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动力。 “郎君,可有什么喜事?”李业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郎君,瞧着那掩不住地笑意,问道。 “无他,身心通达尔!”摇了摇头,李嘉并不想明说。 天色正好,李嘉这才瞧清楚,自己一行人是沿着郁江西去,铜矿所在地距离邕州城约三十余里,再去不远,就是左溪与右溪交汇处,若马车运送则耗费太大,不如船只便利。 “走,去瞧瞧此处郁江如何?若是还算可以,就让船只运送,也能节省些脚力!” 瞧着江面水波粼粼,野鸭荡漾,半空中,不时地徘徊着数只尖喙大翅巨鸟,双目紧紧地盯着水面,伺机而动,甚至,数对难见的鸳鸯,正悠哉悠哉地捉对而食,甚是悠闲自在。 当然,那些危险的鳄鱼,蛇类等动物,已经掩藏着严严实实,等待着你下水的那一刻。 “郎君,江面宽十丈有余,深不见底,运送铜矿最是便易!”李信先是观察了一阵子,然后又扔了几块石头,扑腾了几声后,荡起数层波纹后。这才高兴地汇报。 “这便很好,此事大有可为!”成本省下来不来,李嘉心情越发愉快。 历史上官府掌握铜矿很多,就是运输成本太高,地方运送到京城,制一贯钱,亏两贯,朝廷才懒得制钱,再加上民间熔铜制器,铜钱入不敷出,所以钱慌严重。 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李嘉仿佛听到了些许哭啼声。 “七郎,你听到什么声音?”李郎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我也有听见!”说着,两人的眉头突兀地皱了起来,这荒郊野外的,出现孩童的啼哭声,甚是瘆人。 不会出现什么鬼魅妖精了吧! 李嘉四处张望着,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郎君,快看,江面上那是什么?”一个大汉高声喊道。 “这,这是个弃婴!”极目远视,凭借着穿越而来的犀利眼睛,李嘉已经发现,那是个裹着黑色襁褓,躺在藤蔓编制的木盆中哭泣的婴儿,正皱着一张小脸,嚎啕大哭。 “谁会游泳?”瞧到这种场面,李嘉瞬间心痛起来,孩子能有什么错,竟然遭这份罪! “郎君,不可,水中有鳄,有蚺虫,更不必说小蛊虫也是极多,不能让兄弟们冒险!”李信此时也是有些急色,但仍然按耐住心中急躁,沉声说道。 “此话有理!”李嘉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野生动物吃绝迹的时代,此时的岭南依旧还是动物的天下,晚间大门不结实点,被老虎叼走是常事。 “看那样式,因是蛮僚之子,郎君,算了吧!” “不可,婴孩无辜,不可坐视不管!” 此时的水面,随着孩童的慢慢接近,一反刚才的平静,开始动荡起来,波纹四散,巨大的鳄鱼开始显露踪影。 “不好!把我的弓箭拿来!”李嘉急忙吩咐道。 很快,马背上的弓箭就被拿过来了,李嘉立马拿了弓箭,对着拿数条鳄鱼,戴着玉扳指,立刻瞄准起来,弓箭瞬间弯成了一个满月。 箭矢是纯铁制,锋利无比,箭杆笔直,弓弦也是上好的牛筋制成,在加上自己穿越而来的神目,距离不过一百来米,李嘉有把握将那该死的鳄鱼射中。 第5章 意外之人 江面上,数只庞大的鳄鱼正快速接近,其中一头,体型最为巨大,他张开了锋利的大嘴,距离眼这可口的食物,不过数米之遥,一个前扑,就能一口吞吃。 “郎君——”李信虽然已经放弃了对这孩童的解救,但此时此刻,却又紧张起来,紧紧地盯着那血盆大口,失声道。 李嘉何尝又不紧张,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一箭之差,就是一条人命。 咻—— 一声破空声,利箭如闪电般,瞬间就刺破了空气,张开大口,准备尽一口之力而吞噬的鳄鱼,凹凸不平鳞片带着水渍,阳光下闪别样的光芒,以及冷冽的气息。 噗呲—— 刚张开的血口,准备享用一顿美味时,突然地被刺入一根“鱼刺”,大鳄鱼一时间有些懵了,不过,瞬间,疼痛的感觉,自己嘴中的血腥,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瞬间暴怒。 若是平日,这点早就被躲过去,谁知享用大餐时,却被袭击,它眼睛放大,冷血冰冷的眼眸四处巡查,似乎在找寻“刺客”。 他不屑一顾地张嘴闭合,铁制的箭矢瞬间折断,但却将其下颚贯穿,血流淌到了河流中,散播出去。 不过,却缓解了婴儿的危机。 那冰冷的目光向后巡查,两头体型比它略小的鳄鱼,此时却停下了动作,张嘴恐吓起来,瞪大了眼珠子。 “嘿!知道厉害了!你们快去寻方法救人!” 见到后面两头鳄鱼表面不惧,心中胆怯的模样,李嘉感叹起来,这么厉害的鳄鱼,不死可惜了!这一身皮,能做个上好的盔甲。 瞬间又弯弓,双眼一眯,瞄准那凹凸不平的脊背,射去。 咻一—— 箭矢虽尖锐,但仅仅插入了箭头,大半的箭杆露在外面,颤巍巍的。 咻——咻咻—— 李嘉瞬间不服气,立马又射去,结果不痛不痒,三箭只有一箭射中,其余两箭都被躲开。 “这鳄鱼都成精了!”如此明显的袭击,大鳄鱼终于反应过来,冷冷而布满暴躁的目光扫来,与李嘉的视线对个正着,李郎君浑身打了个冷战。 只见,那巨鳄目光冷冷地对视着陆地的方向,暴躁地看着李郎君,四肢划动着,快速地游动着,似乎放弃了那可口的“小食物”,想要虐杀这个偷袭自己的“大食物”。 其后两只鳄鱼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片刻,也缓缓跟了上来,准备上岸。 “该死,这鳄鱼不会是想上岸吧!”李嘉失笑道。 “郎君,很有可能,那些蛮僚对这些鳄鱼倒是时常供奉,才有了如今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李信这时候,已经拿着竹竿,像钓鱼似的勾住了藤木,婴儿也随之来到了岸上。 “这些鳄鱼也有人供奉?”李嘉不解,又不是什么神仙,这里又不发水灾,有啥好供奉的? “或许是崇拜力量吧!”说着,李信将那哭泣的孩子抱过来。 孩子约三个月大,是个女婴,脸色发白,被一些绣着各种奇怪花纹的土布包裹着,孩子手上还带着一截红绳,脖子上挂着一颗大犬齿。 希律律—— “好大的胆气!”耳边传来一阵马叫声,李嘉回过神来,瞧着已经快爬上岸的巨鳄,冷笑不已。 “别人把你供着当神仙,老子可把你当食物,兄弟们,利索点,又有野味吃了!” 挥了挥手,十来名壮汉乐了起来,纷纷行动起来,拿出了弓箭,数十米的距离,咻一咻地射了起来,虽然人数少,但却距离近,络绎不绝,宛若下雨一般,极为可怕。 显然,这几只鳄鱼当老爷习惯了,以为自己碰的是鸡蛋,谁知却是硬石。 尤其是那先头体型最大的,此时愤怒渐消,生物的本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正想逃离之际,数只锐箭就射了过来。 噗呲噗呲—— 江内称霸多年,未遇对手的巨鳄,此时却碰到了硬茬,大意上岸,哪怕皮再厚,也支撑不住,一个个射成了串,血流不止。 “这鳄鱼皮还不错,剥下来,牙齿也留着,肉就算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虽说对付的仅仅是三只巨鳄,但李郎君依旧很开心,为民除害。 “郎君,这是个女婴!”李业捧着小家伙走过来,轻声道:“要不,找户人家送了吧!” “这世道,哪户农家能多养一口人,还是抱回府上吧!况且,汉蛮有别,就算表面答应,扭头就又抛弃。” 小家伙兴许是哭累了,脸蛋红扑扑的,如同个苹果似的,李嘉心生恻隐之心,摇头道。 南汉虽说安定,但苛捐杂税繁多,邕州七县,户口却只堪堪过万,逃亡的,隐户的,不可胜数,如今社会依旧安定,不过是地广人稀,凭借山林,勉强活下去罢了。 已来数载,李嘉自然清楚底层百姓是何模样,他摇了摇头,笑道:“这是世道,平常人家自己活着都困难,就入了我家吧!” “郎君高义!”李信瞬间拍起了马屁,发自内心的说道,如今这个世道,能有如此仁心的高门子弟,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快去收拾一下吧!别在这偷懒。”李嘉随脚一踢,笑骂道。 不一会儿,鳄鱼剥皮抽筋进行的很顺利,射出的箭矢也都回收了,如此,李嘉将藤蔓编成的篮子放在马背上,自己抱着小家伙,缓缓上路。 走了近半程,天色却渐黑,而此时,却不过是上次吃蛇羹的那个小酒馆,李嘉皱起了眉头。 如此速度,何时才能到家? 刚想开口,说一句加快速度,怀中却传来一阵啼哭声,李嘉叹了口气,“赶路也辛苦了,去店家吃上一餐吧!” “是——”众人齐声答应道。 众马齐奔,震动了正歇脚的客人们,正倚着柱子,瞧风景的店家,此时也惊醒过来。 “哟——”他连忙张口,一脸的喜色,立马哈着腰,跑了出去,“郎君,您又回来了,快坐,快坐,外面凉快些!” “郎君,您来的正巧,刚捕的野鹿,正熬着汤呢!”店家突兀地走近马匹,将准备搀扶的李业挤掉,弓着腰,笑容灿烂地说道。 “轻点,抱着!”将孩子让店家抱着,李嘉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这才重新保住啼哭不住地孩子,瞧着越来越大的哭泣声,李郎君皱起了眉头。 “你这有奶孩子的妇人吗?” “郎君,这附近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哪有妇人,不过,草厩中,正好有母羊前几日产下小羊羔……”陪着笑,店家照顾着这群大爷们坐下,这才轻声说道,一脸的犹豫之色。 第6章 邕州衙内 “无事,羊奶可以凑合!”如今这个荒郊野外的,先喂饱这个小家伙再说吧! “给我的这些兄弟上几斤鹿肉,再来些许米酒,这个小家伙的吃食,你可要现在去弄!” “小的明白!”店家数了数人数,计算下食用的数量,心中越发的欣喜,点头哈腰地说道。 “郎君,天色渐黑,只能找个住的地方了!”这次,李信却得到准许,与李郎君同桌,他不见喜色,反而有些忧虑。 “野地毒虫凶物太多……” “七郎,我强调多次,须将心比心,不能随意妄为,汝如此行事,岂合天理!”一边哄着哭闹的小家伙,李嘉横了李信一眼,呵斥道。 一听他的意思,李嘉就明白,这家伙是想霸占这如驿站一般的小酒馆,但这不大的地方,自然住不了十来人,店家一行人则必被撵走。 这荒郊野外的,野兽极多,生命危险不是假话。 此等行为,太过于霸道。 李信乃家生子,从小就比较聪慧,但用计不择手段,人命淡薄,李嘉虽然有些不喜,但念及他还算忠诚,陪伴日久,且干事麻利,所以待他还算比较亲近。 “郎君误会,我想,此地虽小,客房来应有两间,而这大厅虽窄,仍旧摆放了数张木桌,只需几床被褥,想来兄弟们也能凑合的过上一夜!” 听到郎君不喜,李信眼珠子一转,一边抱怨着,一边环顾四周,想到了新主意。 “此言还算有理!” 此时,装着羊奶的陶碗被店家呈上,但如何喂养,又成了难题,李郎君又有些愁眉不展。 “郎君,让我来试试!”似乎嗅到了奶水味道,小家伙双手闹腾起来,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眸,眼巴巴地看着那乳白色的羊奶,可怜的很。 店家抱起小家伙,拿出一根筷子,点了点羊奶,然后又轻轻放在小家伙的嘴边,她就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 见此,李嘉有样学样,如此反复,不到一刻钟,一碗羊奶就消耗一空,不一会儿,小家伙对着李嘉笑了笑,就不再哭泣,安静地睡着了。 “郎君,这上好的羊肉,是来自深山的山羊,味道鲜美,很是劲道。”很快,上好的肉汤摆了上来,岭南香料倒是很多,味道闻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把小家伙放在藤蔓编制的篮子中,李嘉等人顺利了吃了饭食,然后又与店家商量,花了银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行人这才匆匆而去。 望着李郎君等人远去,店家摸了摸鼓囊囊的钱袋,整个脸上都笑开了花,这等日子,何时能够长久啊! 到了晌午,李嘉等人才见到邕州城墙。 邕州城很高大,为了防御蛮僚,以及此时尚且温顺的交趾,城高足足有二丈有余,近七米,再加上近丈深的护城河,对于南方而言,已经算城高池深,固若金汤了。 当然,一切城池都是靠人守的,人心不齐,再高大的城墙都没用。 “快打开——” “磨蹭什么呢?三文——” “你这田舍汉,快点……” 未近城门,一股喧闹声迎面扑来,杂夹着各种方言,空气中弥漫着汗液及各种气息,等待着不耐烦地老牛甩着尾巴。 夯实的泥土路经不得如此践踏,灰尘弥漫,坑洼遍地,胯下的马儿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崴了蹄子。 小孩的哭闹声,鸡羊叫唤声,老人的叹气声,以及刚出家门的小娘子的脆嫩声,组成了一曲古代奏响曲,浓郁着迷人生活气息。 当然,李嘉觉得,如果自己有张择端的笔力,一副清明入城图肯定很漂亮 毕竟,清明节刚过去不久,空气中燃烧的纸钱味,还未散尽。 难得天公作美,来个晴天,再加上回家,李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这样的古代场景,步伐也慢慢停了下来。 似乎到了邕州城的缘故,小家伙也不再哭泣,反而张着好看的眼睛,不住地探寻着,满是好奇之色。 “咦——”正埋头数钱的钱石,钱捕头,突然就看到高高而上的李郎君,瞬间一惊,拍了下正检查行人的年轻捕快,脸上立马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快步而去。 “衙内,您回来了!”钱石脸上堆起了笑容,低头哈腰的问候了一声,很自来熟地牵起了马缰,毫不介意世俗的眼光,如同马夫一般,牵着马引路。 衙内一词,是节度使牙内亲兵所化而来,由于进入牙兵的都是节度使亲贵子弟,精锐勇猛,节度使一般让继承人领导牙兵,所以用牙内借代指称,慢慢成了衙内。 不过,有鉴于一百多年后那高衙内的污名,衙内一词被贬低,李嘉听起来,总是那么腻歪。 “快让那群田舍汉们让开,没看见衙内回城了吗?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李嘉还没说什么,钱石立马一脚踢向那懵懂的小捕快,露出凶相,呵斥道,还不忘回头对着李嘉赔笑。 小捕快不过十五六岁,眉清目秀,没吃过多少苦头,一脸的稚嫩,大腿挨了一脚,无奈地揉了揉,一脸的委屈之色。 “年轻人刚来,不懂事,衙内宽恕则个。” “无事!”小捕快行动很迅速,歪歪扭扭的入城队伍,瞬间变得笔直,城门口露出一条通道,李嘉看着小捕快的背影,露出一丝笑容。 “这小家伙叫张武,前一阵子老张身体不行,在家养病,所以叫他儿子来顶着,您看合适不?” 钱石一边牵着马,粗犷的脸上露出一副探寻的笑容,轻声询问道。 “这是应有之意,明天叫他来府上领份响钱吧!”这种父子相继的传统,难以短时间改变,只能听之任之了。 “那是,多谢衙内恩典,还不快谢谢衙内大恩?”牵马的钱捕头欢喜地连连点头,随即又踢了懵懂的小捕快一脚。 “多谢衙内恩赐——”小捕快好奇地看了看这位邕州最大的衙内一眼,连忙弯下腰,恭声谢道。 望着年轻的衙内前呼后拥的入了城,小捕快这才一脸羡慕地摇了摇头,眼中都冒着光。 几年前的某一天,年轻的衙内游街,见到城内捕快们欺行霸市,忍不住教训了一顿。 待又瞧见捕快难为,数十人管着数千口的城池,暗中又作了吩咐,每个捕快月中可以来都指挥使府邸领上五贯钱补贴家用,捕头则加倍。 如此一来,邕州城市集大安,买卖商家越发的昌盛起来,无知的民众都赞刺史之功,而稍微有见识的却明白,这是李府的手笔。 不过,一想到自己每个月多领上五贯钱,张武心里就一阵热乎,能给父亲多抓几贴风湿药了。 “这下,父亲可得少受些苦了!”想着父亲那痛呼声,张武心中对那个名声极好的李衙内,油然地升起一阵感激之情。 当名气与现实直接勾联,怎能不让人惊叹感激? 第7章 赫赫李府 被李郎君插队,众人脸上并无不岔之色,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大户人家,李郎君,理应如此,岂可跟我等泥腿子一起排队,那才叫乱了体统。 “听说,这是那救大肚子病的李郎君!” “是吗?真是我佛保佑,希望李郎君长命百岁……” “上个月,我们村附近的一伙强人,也是李郎君带人剿灭的,真是善人啊!” “我要是有女儿,哪怕为奴为婢给李郎君送去都成!”一个满脸麻衣的男人,注视着李郎君那俊俏的面容,感叹道。 “呸!去李郎君家的媒人,都踏破门槛了,哪里能轮到你?”众人纷纷嘲笑讽刺道,让麻衣脸一阵发红发青。 “不过,李郎君怀中的孩子是?” “恐怕是私生子吧!” “可能,近几日郎君不在城中,极有可能去抱孩子!”此话一出,那些自以为俏丽的姑娘们,脸色发红,陷入了幻想之中。 “如若是我给李郎君诞下子嗣,该有多好啊……” 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盯着李郎君的面容,满脸激动之色,李郎君不时地点头微笑,让众人越发的仰慕起来。 李嘉自然不清楚讨论的是什么,反而享受着众人的仰慕,悠哉悠哉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一路毫无阻碍,通畅至极。 只见,一座占地约二十亩的豪华府邸映入眼帘,高大的围墙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莺歌燕舞,让人望之生嫉,在这邕州城中,也只有刺史府才可堪比拟。 “钱捕头,劳烦您了,等会府中自然有厚礼送上!” 顺利到家,李嘉的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他下了马,对着一脸谄媚的钱捕头作揖谢道。 瞧着李衙内的这番作派,以及口中的话,钱捕头瞬间喜上心头,连连呼不敢,且云,为衙内牵马,这是他人求之不得的,哪里敢要什么赏赐。 不过,他还是带着难掩的笑意,雀跃离去。 “大哥,怎生去了那么久?阿郎可担心坏了!”六十来岁的管家体型瘦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吩咐下人牵着骏马而走,围着李嘉左瞧瞧,右看看,安然无恙后,这才缓了口气,语出责备道。 “去外游玩耽搁了些许时日,小事尔!”李嘉尴尬地一笑,遮掩了过去,快步地向府中走去。 这个老管家别的都好,就是太啰嗦,是他去世母亲留下的家仆,忠心可靠,管理起府邸来井井有条,就是太细腻,连每天用多少柴火,煮多少饭食都算得一清二楚,简单的来说,就是抠。 当然,人家理由还挺充沛的:李家家大业大,只有勤俭持家,才能绵延不绝,才能不辜负夫人的嘱托。 “这……”目光触及到李郎君怀中的婴儿,管家惊奇道。 “路中拾到的一个婴儿,其着实可怜,我又少个妹妹,就抱了回来,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府中的大姐儿!” “小的自当明白!”管家一脸古怪的神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着,然后有突兀地带着明显的喜色。 “大姐儿,走,带你吃奶去,保证肚子饱饱的!”老管家也不再管李嘉什么事了,反而身心都扑到小家伙身上,逗弄着,一脸的慈祥之色。 李嘉一下就清楚了老管家想法,他倒未纠正过来,在李府这个高门大户中,虽然被他清扫了一遍,但依旧存在着杂乱和各种勾心斗角,没有点身份,日子都不好过。 这样反而更好,也能护的小家伙周全。 摆脱了管家的碎言,跨入大门,楼阁交错,婢女秀色可餐,群衣如茶,仆童快步,整座李府宛若机器一般,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李嘉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几个俏丽的侍女帮忙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了合适的木屐,神采奕奕地去见自己的父亲——建武军都指挥使李维。 府邸很大,绕了一圈,李嘉才来位于府邸中央的演武场,一个灵活而又肥硕的身影,正与一个矫健的身影对练着,枪影绰绰,你来我往,甚是精彩。 想来时间过去了许久,年近五十的都指挥大人已经力尽,满脸的汗水止不住地流淌着,那名矫健的身影也适时地停了下来。 “统军承让了!”此人约一米七左右,鼻梁高挺,身姿矫健,面色发黑,此时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他是李维的近卫,名唤周燕,年纪约三十来岁,武艺自然不凡。 “衙内!”看到了李嘉的到来,周燕也轻轻行了一礼。 “哼,若不是我身体日衰,打十个你,我也不在话下,当年高祖(刘岩)南征,吾随交王殿下深陷敌手,凭着我的枪,单枪匹马杀回军中,给陛下报信……” 李维也不以为怒,反而裂开嘴,哈哈一笑,脸上的肉抖了抖,吹嘘起自己年轻的丰功伟绩起来,这也难怪,也正因这次报信,突兀的成为都头,管着上百号人。 目前的建武军都指挥使一职,也是从那时奠基的,在皇帝心中有了印象,升官那是极快的。 “啊耶,您已年近五十了,还那么逞强!”李嘉无奈地笑了笑,将这位体型硕大的都指挥使手中的长枪手下,一边按摩他的肩膀。 “正因快到了耳顺之年,才多活动一番,不然骨头真的要松了!” 眯着眼睛,李维很享受自己儿子的服侍,感叹道。 “话说,你这次怎去如此之久,你可是李家嫡子,岂可随意胡闹!” 周燕很自觉地选择了退下,等到只剩父子俩人时,虽然身体享受着,但李维却轻声责怪,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孩儿并非胡闹,此时前去,只是为了李家未来而奔走,况且,我不是还有一个小弟吗?”李嘉心中一暖,轻声解释道,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些,南方湿气重,风湿之病成为常态。 李维硕大的身躯转了过来,脸上肥肉一抖,眉头飞扬,眼眸中满是愤怒,呵斥道。 “你可是家中嫡子,二哥不过周岁有余,刚会行走,更是庶子,我年纪又大,邕州李氏子嗣单薄,岂能让你随意作贱自己?” “是也,阿耶教训的是,我孟浪了,孟浪了……” 见此,李嘉很干脆的选择投降,嬉皮笑脸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继续为这位都指挥使按摩起来。 “哼,下次若还是如此,再讨好我也无用,禁足可是免不了的。” 瞧着爱子一副嬉皮笑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李维脸上的怒意再也无法维持,反而温声和气的问道。 “可有什么收获?” 第8章 家长里短 “你们下去——”李郎君摒退左右,诺大的演武场直余下他们两人,这时,李嘉才带着笑意说道: “孩儿去邕州三十余里,发现一处山谷,谷内如春,一场空旷,渐行百步,有一洞,两人宽,不见五指,其数十步,洞中深处,有石,名曰黄铜……” “呔——”李统军脸上的肥肉都荡漾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手,喜悦地说道: “在阿耶面前,少拽文,不过,铜矿被发现,对于我们李家而言,也是发达茂盛之始啊!” “大哥,如今,你要名有名,要钱有钱,阿耶保举你,赚个官身如何?” “阿耶,不可!”李郎君连忙否决这个糟糕的决议,“朝廷现在重文轻武,重科举,孩儿即便被举荐为官,也不过是米粒小官罢了,还不如在家逍遥快活!” 正如同哪个成熟的朝廷一样,重武轻文只是朝代初年的时候,重文轻武才是常态,南汉朝廷自然知道武将的危害,所以一开始就大规模施行科举制,几十年来虽然暴政不断,但却坐稳岭南。 北宋后来如此重文,想来也受到其影响。 不过,南汉最后一位皇帝要求高官必须自宫,这样心无旁骛地为皇帝工作,李嘉可做不到。 “现在文贵武贱,朝廷偏安岭南,蒙荫为官虽不及进士出身,但你却身怀诺大的名气,连陛下都听闻你的名字,想来便是前途无量!” 李老爷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责备道:“你就是个懒散的性格!” “嘿嘿嘿!”李嘉嬉皮笑脸地揉了揉父亲的肩膀,一脸的讨好之色。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龙椅上的这位身体不行,屠杀兄弟,后宫淫秽,信重宦官,之所以长治天下,无外乎岭南偏僻,高祖(刘岩)遗泽。如今,属意于卫王(南汉后主刘鋹),却本性懦弱,残暴淫乐,且年不过十七,地方不平,民怨四起,此乃亡国之相也。 而此时中原郭周(后周)君明臣贤,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恐怕用不了数年,就会一统天下。” “此时此刻,若依旧抱着这艘沉船,纯属自讨苦吃!” “大哥,局势竟败坏如斯?”听着儿子一句一句的分析天下大势,再结合对朝廷的了解,李维瞬间一惊,此时的南汉朝廷,不正是灭国之相吗? 不过,吾儿这才智也是过人,天下大势竟梳理的一清二楚,李家必然大兴。 “你既然不愿去往,那就算了吧!” “多谢阿耶体谅!”李嘉淡淡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郭荣虽猛,但命不长久,其北伐之际,就是命丧之时,赵黑子恐怕快黄袍加身了吧! “走,去看二哥儿!我身体日趋不行,将来他还需要你多多照应!” 拍了拍自己那伤痛的胳膊,李老爷不住地感叹着,眉目中,带着些许忧愁之色,见此,李嘉也没多说什么,明白人无须多说太多,为今之计,只能多找些治疗风湿的草药,缓解一二了。 岭南多病,丈夫早夭,年过五十之辈甚少,而李大老爷,因为年轻时随征交趾,落水而回,风湿严重,加上已经四十又八,日子着实难熬的紧啊! “孩儿上次弄的蛇油,效果如何?” “还算可以,不过近日来却不好用,数十年的毛病,难治的很啊!” 扶持着这庞大的身躯,瞧着那看似粗壮,但受风湿影响的大腿,李嘉一时间有些默然。 岭南虽好,但不是长留之地啊! 中原,中原,沃土及繁华的象征,不身处这南疆,恐怕是难以理解人们心中的渴望了。 左拐又拐,行了近半里,俩人来到了一处修葺一新的别院,些许亮丽的花朵铺了半个院子,数个俏丽的丫鬟,瘦腰长腿,如蜜蜂一般,辛苦地浇灌着,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 “老爷!郎君——”丫鬟们脆声行礼。 掀开幕帘,父子俩直接进入房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小娘安好!”李嘉微微行了一礼。 “大哥回来了,这一去怎生不打个招呼,你父亲可是念叨个不停呢!” 来到后院,一位丰润的少妇正穿着淡青色的襦裙,头发盘起,年纪不过二十来许,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她是李嘉的父亲的小妾,名叫做侯惠娘。 她的跟前,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家伙,正在塌上肆意的爬着,几个俏丽的小丫鬟小心照看着,额头爬着细汗。 “二哥儿近日可曾乖巧?”对于这轻声的责怪,自然不以为意,走到床榻,看着虎头虎脑的弟弟,连忙抱起来,揉了揉肉乎乎的脸蛋。 “近日刚会走路,双腿有力的很,顽皮的紧,这几日不是小雨不断,地上湿滑,就没让他走,谁知他还发起怒来,双腿蹬个不停,甚是有力……” 虽是埋怨,但她脸上却满是笑意,眼睛里满是疼爱之情。 李嘉颠了颠,发觉自己这个小弟又重了些,不由得笑道: “二哥又重了些许,长大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哩!” 此言一出,众人随之发笑,气氛瞬间热闹起来,小家伙并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但他也咧开了嘴,流淌出口水,笑了起来,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 瞧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李嘉心中越发的喜爱,独生子的他,在这一世,突兀的多了兄弟,还真是意外之喜。 抱着小家伙,站起,让他双腿着落自己大腿,小家伙立刻乐乎乎的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阿母,张来手要抱抱,又回头瞧着几日不见的大哥,双腿使劲的跳着,鼻子都冒泡,口水流了出来。 “呀呀呀,呀啊呀——” 李嘉一时间还有些招架不住,一旁的奶娘连忙擦了擦小家伙的嘴角,用拨浪鼓吸引他的注意力,这才稳了下来。 “二哥儿见到大哥,心里欢实得紧呢!”侯惠娘用手帕捂着嘴,眉开眼笑地说道。 “俩兄弟也一个样子,大哥刚出生的时候,也是那么皮实!” 体型庞大的李老爷,瞧着这友爱的兄弟,脸上的肉都散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刚听丫鬟说,大哥抱来一个女婴,老爷知道吗?”侯惠娘一脸的好奇之色。 “大哥,这又是怎么回事?”闻言,李老爷扭过头,满脸的疑惑,自家儿子啥时候又有私生女了? “无事,路上拾到的这个小家伙,是我从鳄鱼口中夺来的,府中又不缺口吃食,索性就养在咱府中吧!”李嘉一边逗弄着自己的弟弟,一边轻声解释道,随即还撇了一眼侯惠娘,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弥陀佛,天不佑我,子嗣单薄,未有一个女儿。此小女子得天之幸,又与我李家有缘,就留在府上,与二哥儿相伴吧!”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李老爷轻声笑道,子嗣的单薄,令他一时间有些唏嘘。 “长久而言,也不能没个名分,就作义女吧!” “那唤作何名?”侯惠娘柔声问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就唤作李薇儿吧!”李嘉想了想,随口说道。 ps:新时期,求票求收藏 第9章 初识佳人 “二哥儿还没断奶吗?”瞧着身旁几个奶妈胸脯鼓鼓的,李嘉抱着小家伙,笑着问道。 “还没呢,现在才十五个月,至少要到三岁吧!”侯惠娘面对家中嫡子的问询,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柔声说道。 “这个时候也应该断了,太晚了对二哥儿不好。”李嘉摇了摇头,一边逗弄着自己的弟弟,一边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断奶太晚对二哥儿不好,过几日我找几个母羊来,让二哥儿尝尝羊奶的滋味,北方那些契丹人,可是从小羊奶不断,身体可是强健的很。” “恩,你说的也对,南方太过于湿热,对孩童不好,夭折的太多,契丹蛮子的确远比中原人壮实一些!” 听到长子的提议,李维犹豫了一下,不过一想到南方孩童的夭折率,心中不由一颤,老来才得一子,他可是宝贵的紧,万万不肯让阎罗给收了去。 再加上长子多年来做主的习惯,他这才下了决心。 “盼望着小儿能与契丹人一般壮健,长大成人。” 不提李维同意此时,一旁的侯惠娘瞬间愣了,眼眶里直晃悠着水珠,瞧着这位嫡子,再想想多年来他的事迹,心中再有委屈,只化成一阵叹息。 盼望大哥所说的不错吧! “郎君所言好生无礼,好好的人儿,人乳不食,偏偏要二哥去食什么的羊乳,这像什么话?” 瞧到小娘和父亲并无异议,李嘉正准备再说一句,这时,一位年轻的奶娘却鼓足了勇气,红着脸驳斥道。 身着月青的齐腰襦裙,搭着浅白色的披肩,头发盘起,身高将将达到他下巴的位置。 脸上带着羞红,但双眸中却满是倔犟,挺胸而脆声道。 “这位?乳娘?”李嘉试探性的问道,瞧着那盘起的长发,心中叹了声可惜。 “大哥,这位是我本家的远房妹妹,自小与我长大,这不家中遭难,我就将她留了下来。” 侯惠娘以为这位嫡子要生气,连忙拉扯了下这位倔犟的妹妹,然后急忙解释道。 “大哥向来知晓的多,又素来疼爱二哥儿,怎会有差错?还不向大哥道歉?”转过身,侯惠娘眼中含着感激,对其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呵斥道。 “没什么,这位乳娘,也是过于关切罢了!”李嘉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把‘乳娘’二字,微微加重了些许,也不知其能否明白。 不过,瞧着小娘子脸上爬上的点点红晕,想是已经知会了。 “是奴家错了,望郎君多多海涵。”小姑娘眼中带着不服,轻声施了一礼,李嘉眼眸瞬间一亮。 “无事,小娘子为未曾有错,何须如此多礼!” 李嘉一脸正色的说道,将二哥儿交给乳娘,义正言辞地说道: “食羊乳在南地本就少有,小娘子为二哥儿焦虑,也是应该的,不仅无罪,反而更应嘉奖才是!” 距离近点,李嘉心中越发的感慨:上天待她何其厚也。 与他人眼见不同,李嘉自穿越而来,别的没有,视力却倍之,邕州第一神射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之后的气氛,又开始融洽起来,父子二人聊聊趣事,逗弄一下二哥儿,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待日近黄昏,一家人就在侯惠娘屋里吃了晚饭,等李嘉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时,太阳只剩下余晖了。 身边年久的几个贴身丫鬟,因年纪大,且又破了身子,已经送出府嫁人了,即使破了身子,但在这个乱世却并不在意,出嫁并无不妥。 体貌端正,身姿婀娜,且在高门待过,见过世面,虽然已经十八了,但求取的人却是不绝。 应她们的需求,或嫁给家仆,或外嫁,对此李嘉还送了价值百贯的嫁妆,体面的紧。 新来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虽然俏丽可人,但委实过小,虽然看着不错,但李嘉也不过是检查身体,暖暖被窝一类的,具体的破关行为,他还是有数的。 “惜竹还未回来吗?”瞧着一水娇嫩的丫头,李郎君皱起了眉头。 “惜竹姐姐托人带信说家中有事,需要再耽搁些许时日!”小丫鬟一脸的婴儿肥,圆乎乎的,脆声答道。 惜竹是李嘉的通房丫鬟,比他年长两岁,一直料理着他这小院事务,有时也帮衬一下管家,端是机灵可靠,几日不见,李嘉甚至有点想念了。 “今天这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啊!”摸了摸下巴,李嘉在铜镜中照了照,看着自己俊俏的模样,喜滋滋地想到。 只是,怎么瞧着有几分下流的感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来人,叫安国来一趟——”随口喊了一声。 “是——”门外清脆的一声应和,不过十分钟,一个机灵的年轻人就进了屋子。 “给郎君问安了,几日不见,郎君越发得俊朗起来,也不知道哪家小娘子有这个福气!” 名唤安国的小斯是李郎君的伴读书童,也是老管家的孙子,今年不过二十,圆脸,大耳,脸上还带有点点麻子,看上去甚是老实,但暗地里却机灵的紧。 随着老管家身体的老去,他近日也开始学着管家的活,毕竟他父亲也近四十,也该承担职务了。 南方丈夫早夭不是假话,虽说国家大体稳定,除了各种病障外,最大的还是湿气太重,五十岁,已经算是高寿了。 “起来说话!”李嘉坐在板凳上,瞧着一脸憨厚的安国,笑着摇了摇头,挥手让几个丫鬟退下,这才轻轻说道: “近日,侯小娘屋里来是不是来了个小娘子?” “郎君说的真准,刚回来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简直比府里的胡道长还是厉害——”说着,安国还摆着一副敬佩的表情。 “呸,嘴跟抹了糖似的,好好说话!”李嘉笑骂道。 “嘿嘿!”安国赔笑着,这才认真的说道,语气中颇有些许惋惜: “侯小娘子是昨日来到咱府上的,听说是家里男人去番禺尚书省初试,结果路上病倒,也就再也没起来。没奈何,偏偏嫁的是庶子,家里田产空空,又有个孩子,与夫人关系比较亲近,就过来投靠了。” 唐朝科举考试,并不如明清一般重重选拔,一为地方官员举荐,去往尚书省参加考举,成为乡贡;二为地方官校进行初试,筛选学生。两者都将在尚书省进行验证,合格者方可参与科举。 由此可知,侯小娘子的丈夫可是有学问的人啊!在这五代十国时期,除了南唐外,最看重文人的,还非南汉莫属,考科举也是有前途的。 只是,后世而来的他又怎会不知晓,等刘鋹继位,高官一律去势,下面光溜溜的,太监满堂啊! 感叹了一声,侯小娘子还是个寡妇咯?有趣,有趣…… 心中一喜,瞧着安国那探寻的目光,李嘉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刚去了小娘那里,瞧着这位小娘子虽然家事坎坷,对二哥儿倒也是真心,你送几匹绢过去,就说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是,小的明白!”安国眼珠子一转,连忙答应下来,嘴角含着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侯小娘子,也忒迷人了,刚见面就让郎君看上了眼…… ps:投资要趁早了,昨天就发了快递,今天或者明天就得签约了 第10章 人心各异 这边,瞧着李大老爷乐滋滋的逗着儿子,侯惠娘这才将自己的妹妹给拉到厢房,拍了拍生子后膨胀的酥胸,舒了口气: “丽娘,你刚来不久,对于府邸的情况还未了解,下次再碰到那李郎君,可得小心些!” “这是为何?李家郎君还能吃人不成?姐姐如此惧怕。” 侯丽娘胸脯一晃,叉着腰,瞪着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满脸不解地说道。 “我的丽娘啊!”牵着这位妹妹的手,瞟了一眼那硕大之物,侯惠娘摇了摇头,虽说生了孩子,但年不过十七,懂得什么?但念及儿时的陪伴,不由得柔声解释道: “我本是庶出,虽说嫁入府中已经五年了,育有二哥儿,但依旧不过是小妾罢了,正妻之位,怕是无望了!” 瞧着侯丽娘那一知半解的模样,想着她出于小户之家,虽是侯家子嗣,但对高门大户却了解不清,耐住性子继续道: “这位李郎君,自三年前假死之事发生后,在府中威信日升,说一不二,做事有条有理,就连老爷做事之前,都得问询一二。况且,老爷身体日衰,嫡庶有别,今后我跟二哥儿还得靠着他……” 言尽于此,侯丽娘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倒是无事,若是连累到姐姐,那该如何是好? “你勿要为今日之事担心,大哥儿明事理,今后遇到他,小心一二便是!”瞧出了这位姐妹的担忧,侯惠娘柔声笑道,拍了拍她的玉手。 “那就好,我刚才可担心了呢?”侯丽娘展颜一笑,抱着侯惠娘的胳膊,使其陷入巨大包围之中,脆生生的说道。 “你呀!”点了下小姐妹的额头,侯惠娘不由失笑,感受着胳膊出的沉甸甸,她也不经感叹,上天何其不公啊!要不是自己奶水不足,又怎么给二哥儿找乳娘呢? 待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天色已经黑了,侯丽娘叹了口气,她原以为姐姐嫁入高门,生活应该如意才是,谁知哪怕生下一子,也要看嫡子心情,小心奉承。 这世间,又有多少容易之事? 心里感叹了一声,整理好心情,胸前一阵胀痛,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一笑。 “娘子,您回来了!”刚进门,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迎面而来,穿着一身浅红袄,一脸的急色。 “怎么了?可是哥儿出事了?”侯丽娘瞬间心里一紧。 “不是,不是!”老妇人摇了摇头,瞬间高兴起来,“是哥儿饿了,张乳娘刚好去弄吃食了,奴正准备去叫她呢!娘子回来的可真巧!” “菩萨保佑!”听到是哥儿饿了,侯丽娘这才舒了口气,双手做十,南地幼儿夭折甚多,由不得她焦心。 “哇哇——”细长的小腿快速的移动着,来到了卧室,只见一个枕头大小的幼儿,穿着厚实的小夹袄,正躺在摇篮里哭喊着,甚是怜人。 “哟,宝儿乖,阿母来了,不哭,不哭!”连忙抱起小人儿,眼神提示一天老妇人关好门窗,侯丽娘这才解开襦裙,露出了被撑得鼓鼓的抹胸,上面绣着一朵牡丹花,煞是漂亮。 “啧啧——”抹胸一打开,小家伙立马将脑袋拱了拱,一手扒拉一个红色大莲子,使劲的吮吸着,小眼睛舒服的闭着,甚是可爱。 “乖,慢慢吃,阿母在这呢!”拍了拍儿子的小背,侯丽娘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刹那间,满屋子的春天。 “娘子,奴说句实在话,有您这样的娘亲,哥儿真是有福了。”一旁的老妇人看着那小妇人胸前的硕大,不由得感叹道。 “妈妈说的哪里的话,有了哥儿,我才是有福的人!”对于这位从小照看自己长大的乳娘,侯丽娘露出一丝无奈,只能不管她那溜溜转的眼神,自顾自地喂养着自己的儿子。 瞧着母子间的温馨,老妇人很快就退了下去,让母子两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不一会儿,小家伙已经吃饱了,呼呼大睡起来,瞧了一阵子,侯丽娘将其缓缓地放在床榻上,掀开的衣襟重新覆盖。 “咚咚——” “怎么了?”听到敲门声,侯丽娘瞬间一激灵,慌忙地问道。 “娘子,是几个小厮送来了五匹上好的绢布,说是府里的郎君派人送来的。” 这个郎君做出此事,又是何道理? 难不成…… 想起下午那阵吃人的目光,侯丽娘脸颊瞬间飘红,有心不收,但话到嘴边,却变了: “收下吧!替我感谢李家郎君。” “是!”小丫鬟清脆地答应道。 想着李家郎君送礼的深意,侯丽娘腮红如云。 ……………… 却说,这天一大早,天灰蒙蒙亮,张武早已经起来,正哼哧地练着从自家父亲那传来的招式,不提上阵作战,就说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练了不足两刻钟,他就停了下来,在房内用井水冲凉,正准备吃早餐。 岭南一年两熟,别的不提,粮食却从未短过,三餐之制,早以普遍。 “儿啊!今天怎比往日少了?”一旁捣衣的母亲,见着儿子练武时间少了近一半,她好奇地问道。 “娘,今日我要去李府,所以便提前了些许!”张武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后辈,一边说道,稚嫩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可是那号称节度留后的李统军家?”娘亲有些惊喜地说道。 建武军数年未有节度使,李家势大,邕州皆戏言:李统军堪为节度留后也。 “往日,你父每月俸禄可多领五贯,这歇了几个月,又患病,家里囊袋空空,你去顶职,如果再领着李府的钱财,家里能好过不少呢!” “娘,放心,日子会好起来的。” 坐在小桌前,张武一边吃着粥,就着咸菜,喜滋滋地说道。 “你年纪尚轻,府里的薪俸又不定。店家又瞧不起你,往日的油水自然就少,多跟你钱叔学学,待抓了几个毛贼,为人稳当下来了,家里自然不愁了。” 房间内,躺在床榻上的老张捕头,正喝着粥,瞧着自己儿子狼吞虎牙的模样,不由得吩咐道。 “孩儿知晓了!”一边喝着粥,张武一边说道。 “还有,既然吃着李家的饭,自然要对李家多上几分心,李家有事,多跑跑腿,哪怕做砸了,人家看你年轻,喜欢你这份心,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一打开话匣子,就合不拢,自己阿耶的话,张武就跟吃饭一般,囫囵听个大半,不过,为李家用心办事倒是记得清楚。 不等父母吃完,张武就穿着官服,别着腰刀,往李府走去,一路上人人张目而望,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捕快。 第11章 杂事繁多(上) 李府朱门大户,那高高的门槛,仿佛是是一道天堑,张武看了一眼,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目光牢牢地吸引而去,难以移开。 那来往的,不是大户,就是官人,像他这种贱役,只能与那些泥腿子勾联,在小商小户面前逞威风,几时能达到其中万一,他一生就无憾了。 “咚咚咚——”失神了片刻,张武奔着百步外的小门而去,他很有自知之明。 但,哪怕面对这小门,但也比一般的人家阔绰的多,他到底是年纪轻,犹豫了片刻,这才鼓足气敲了敲。 “这是李府,这位公人,你找谁?”不到片刻,一个年轻的小厮就跑了出来,并没有高门大户的傲慢,反而很是平和。 “我,我是新晋的捕快……” “哦!公人,您稍等,我去去就来!”门一开,还未等他说完,小厮则快步而去,让他一脸糊涂。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章程不是? 一脑袋浆糊,无奈之下,他就在那等着。 不一会儿功夫,一位穿着体面的仆人走了出来,一脸的厚实,脸上带着笑。 “这位公人,让您久待了!”安国一脸笑意地走出门,满脸歉意地说道,“知是您刚上任,府中又特地准备了些许礼物,望请您笑纳!” 张武扭头一看,其后跟着一个俏丽的丫鬟,抱着几匹上好的细麻布,颜色花艳,去市集典当出去,不少于十贯入手,李府忒是大方了。 “这些细布,您自去裁上几身衣服,也算我们李府的一点心意。” “除这些外,听说贵府张老爷身子不太爽利,所以还有五贯,也是李府的心意,待有空闲,我家也去探望一二。” 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小厮抬着一串串黄澄澄的铜钱,堆成了一座小山,张武不禁喜出望外。 对此,作为管事的安国,也不得不感叹,郎君也太大方了。 这是为何?由于海外贸易发达,铜钱外流,南汉政府不得已发行铅钱,官面上十铅抵一铜,但私底下,十二枚铅钱才当一铜。如果给五贯铅钱,那也是正当的,其他人也不会有话说,只会竖大拇指。 而直给五贯铜钱,简直是太过于奢侈。 对于探望什么的,张武也不当真,人家李府家大业大,怎顾得一个不入流的捕快,这些钱财,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不过,这么多东西,他一人又如何搬动? “公人,请在这签上字,这些东西,等会自有人送到贵府,您去当值即可!” “以后,每月中旬,自有人将其送上贵府,只须签字即可,不敢劳烦公人!” 听此,张武大喜,直呼道: “李留后真乃菩萨再世矣!” ………… 却说,李嘉一大早就起来,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理了一番,穿着繁杂的衣饰,前往演武场。 咻—— 啪—— “郎君箭法日益精进了!”瞧着其正中靶心,一旁,黑脸而严正的周燕,也不得不拍了拍手,赞叹道。 “哪里,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罢了,手熟尔!”李嘉谦虚了笑了笑,但眼中的得意却再也掩饰不住。 自穿越以来,别无他长,唯有目力极佳,顺理成章地练起弓箭来,百步穿杨简直不再话下。 当然,他近战却不行,气力不足,虽说三五个人近不了身,但却远远比不过那些军中的将校。 对此,他已经有所满足,后世超越千年的知识,足以媲美一切金手指了,所谓的大势,在他脑海中无所遁形。 放下弓箭,自然有人亲近地端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当然,这是经过他改良的,茶叶并未磨成粉。 “郎君,管事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安国微微向前一步,递了一个丝巾,轻声道。 “抱歉,我先走一步!”李嘉歉意地说道。 “无妨,下次再与郎君切磋!”周燕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景色,不知不觉中,李郎君来到了一处凉亭,拍了拍灰,直接坐下,看着水中游动不定的鲤鱼。 “说吧,一个个来!”李郎君淡淡地说道,此时,他的身边,已经站立了数十人人,正躬身等候着。 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嘉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与此时各高门大户不同,他治理整个庞大的李府,按照的是治国的方法。 府中分为个大管事,各管一摊。当然,若主人不在,则有管理府邸事务的大管家主持。 分别管理田庄、财务、红白礼事、商队店铺、庄丁护卫、农刀器械,以及管理府中的丫鬟小厮的大管家,当然,还有一个监察府中上下的管事,总共八个人,每人之下又有数名副手,管理着庞大李府的上上下下。 丫鬟仆人分为三等,贴身、伺候、以及普通,管事也有三等,小管事、副管事、大管事,每个人月钱不同,从数百钱到数十贯不等,以及李嘉引进的年终奖。 可以说,整个李府的丫鬟仆人月钱,在整个建武镇也是屈指可数的。 李郎君刚坐下,就被呼啦啦一片人围住。 “郎君,开春不久,庄里不少的佃户遭了野灾,那些饿兽肚中缺油水,就撕咬羊畜,甚至还拖咬孩童,实在是防不胜防!”第一个汇报工作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管事,一脸的焦虑之色。 “近日来,已有数十人受伤且被叼走,防不胜防!” 胖管事姓田,是李府专门掌管田庄的大管事,赫赫李府,名满建武镇,光名下在籍的田庄,就有十来个,再加上隐户庄,至少五十来许,遍布整个建武镇八州三十三县,田地岂止万亩。 在李郎君看来,最重要的资源,并非财富,而是李家控制着近三千户的人口,而整个邕州七县也不过是万来户,可以这么说,李家造起反来,不到半月,整个建武镇就得易帜。 最看重的人口竟然被野兽给减少了,李嘉瞬间就有了怒气: “如此,庄丁又有何用?尔等管事又有何用?” “郎君,非我等未尽力,而是无能为力,豺狼虎豹,寻常的庄丁又怎能奈何?” 这时,一个比较健硕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姓沈,老家在北地,是庄丁总教头,习得一身本领,也是李嘉父亲的亲卫出身,此时他额头布满了细汗,低下头,佝偻着腰,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他也知晓,郎君掌管府上诸事,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而最厌瞒报。 “如此,那么,就集各庄强壮、胆大之辈,成五百之数,为飞龙都,专事之野兽,来回走动,照应各庄!” “待遇的话,比应飞虎都即可!” 思虑了一下,李郎君考虑一下广西这恐怖的环境,人烟稀少,树繁叶茂,鸟虫极多,数尺长的长蛇也是经常见的,所谓的野兽逼人并非耳闻,设一个常备军,专事防备,也是应有之意。 “郎君此言甚是有理,飞龙都若在,各庄无忧矣!”胖管事眯着眼睛,一脸的赞叹道。 第12章 杂事繁多(下) “番禺的皇帝近日越发病弱,想来不久,新皇即位,而朝廷苛税又来,民众定愈发贫困,你们需要多多招募,府中田地不缺,犹缺耕户。” 李嘉抬头看了看天气,站起,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毫不顾忌地说道。 “是——”田管事脸上泛起喜色,眨了眨眼,开心地答应道。 丁口的增多,自然会给府中带来更多的收益,而根据郎君的考核,自己的赏钱自然增多。 南汉朝廷暴政极多,苛捐杂税也是繁多,朝廷下辖的户口,自然不堪其扰,而挖朝廷墙角就成了各大户人家的喜闻乐见的事。 毕竟,两广地区,人少兽多,田地极为富余,丁口才是决定财富的标准。 南汉建国时十三万户,已过四十年太平时光,加上南逃的人口,朝廷控制下的户口才增长了四万户,这简直是对汉族生育能力的侮辱。 飞虎都一百人,飞龙都五百人,加上一百多少的护卫,李府直接掌握的军事力量达到了七百人,若加上李老爷统领的两千多镇军,李家作为建武镇第一豪门,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养脱产的数百人,所需要的财力可谓是惊人,所以,这时候的进账可谓是极其重要了。 “郎君,二月份府中进项如下:各地商铺月入近两千一百一十六贯,出海三百余贯,铜器五百贯,盐铁近千贯,瓷器三百贯,酿酒,醋,茶,粮等林林总总,二月总入近八千贯。” 一个比较高瘦的管事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述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由不得他如此的自信,府中已月入八千贯,作为专门管理财务的管事,他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很好,等会详细列了条子,让张督察看看!”李嘉随口说道,笑了笑,亭内瞬间响起了笑闹声,气氛忽然就轻松起来。 督察自然是戏言,但却说明了其职责的重要性,所以,一位黑脸男郑重地答应着。 “郎君,您吩咐的麻布织厂,已经开工,由于价格便宜,布料舒适,兴王府需求大增,下个月有望达千贯!” “辛苦你了,李管事!”听到收入,李嘉目光柔顺了许多,夸赞一下这位高瘦,且劳苦功高的商业管事。 李府遍及整个建武镇的贸易,都需要他来掌量,工作可谓是极其繁琐,且重要的,稍稍出点差错,府中的日子就不好过。 “不过,麻布织厂已成,那么,丝布织厂也需尽快筹办起来,尽快鼓动各庄佃户养蚕种桑,兴王府的那些海商,对这些可是渴求得紧!”想到这里,李郎君脸上带着笑意。 海上丝绸之路,整个两广地区竟然甚少有丝绸产出,商人们需要走闽、浙两地,才能输送给那些胃口极大的海商,但依旧极为紧销,连他这个的大户人家,丝织的衣物也才几件。 所以,坐拥海路之便,丝织业大有可为。 坐拥海上丝绸之路,且作为中转中心,南汉朝廷反而穷奢极恶,不断地收割百姓口袋的每个铜板,导致逃户众多,豪族并起,建国不过四十载,竟然有亡国之相,简直匪夷所思。 “郎君所言极是,只是种桑养蚕非一日之功,且粗陋农夫,又怎知养蚕?”面对郎君,李管事随即一脸的苦涩,郎君的话,他又怎么不放在心上?早在半年前,他就开始准备了,但工具到位了,蚕茧却是难收。 “缫丝车倒是易办,北来的几位木匠倒是有些经验,但若办了缫丝厂,却无蚕茧可收啊!” 闻言,李郎君心中不胜感慨,岭南不愧是蛮荒之地,连养蚕的农夫都没几个,这要是在中原,简直就是笑话。 “田管事,庄中可有会养蚕的?” “郎君,北地来了的数户农家,倒是会养蚕,连蚕蛹及桑枝都有些许,但桑树虽快,到仍需时间培育。”田管事耳边听着,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多久才能在培育桑林!”紧紧地盯着这位田管事,李嘉的目光甚是严肃。 “桑树需半载才堪堪及成,且由折枝栽培,甚是讲究,明年之今日,才能育百亩桑林!”承受着郎君那刺人的目光,田管事擦了擦汗水,心中微微算了算,给了一个勉强的时限。 “好!”李郎君收回目光,心中勉强满意,发展商业和农业,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岭南也出乎意料地贫瘠。 “养蚕缫丝是个手艺活,让那几个北地的农户多向咱们庄户指点一番,不要吝啬奖励,如若教出百户蚕户,赐田百亩,桑林也需选好位置,与那群蛮僚远一点,省得被破坏了,桑林也要派专人侍弄……” 于是,李郎君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目前能让他操心的,也只有这个缫丝厂了,这可是长久的买卖,足以让李家富裕上百年,不得不让他操心。 剩下的,倒是老生长谈,无非是府中又添了几个丫鬟,哪家亲友出丧,以及开了多少荒地等,这些自然有章程在那,李嘉只是听了听,随口吩咐几句即可,半个时间就悄然而过。 在准备结束时,掌管整个李府庭院的大管家,也就是安国的父亲,老管家的儿子,低着头,李兴业恭敬地说道: “昨天大姐入门,是否需要兴建一个别院出来,安排人伺候!” 其他的管家也纷纷抬头,竖起耳朵听着,认真地看着李郎君的表态,一个别院的诞生,牵扯到数位管事,更何况,这又是一个小管事的任命,他们夹带里可有不少人,此时望眼欲穿。 “不用了,大姐儿太小,就在我院中待着吧!多请几个奶娘便是!” 无论是电视上还是自己的感受,大宅门里肮脏的事贼多,一不小心,大姐儿命就没了,还是自己养实在。 “是!”李兴业恭敬地答应道。 “散了吧!”李郎君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对着这群人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 “郎君,快日中了,是否享用午膳?”安国此时忙完了事,正巧诸管事散走,他立马跑到跟前,忙问道。 “也对,回去吧,顺便看看大姐儿,你大父年纪大了,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 “大父他老人家可乐意得紧,昨儿一天都乐呵呵的,还抱怨郎君怎不生个小郎君呢!”安国憨厚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 “着打吧你!大姐儿可是我路上拾来的。” 第13章 江南国主 后周显德五年,南唐交泰元年,周帝郭荣亲率大军,直下江南,攻克了淮地重镇——寿州,南唐名将刘仁赡带着遗憾溘然长逝。 于是,在南唐皇帝李璟的嚎啕大哭中,周军势不可挡,克濠州,攻楚州,下扬州,歼灭数万南唐精锐。 3月,郭荣幸泰州、广陵、迎銮江口,大败唐军于江口,唐帝李璟被迫屈膝服软,派遣使者求和。 “臣,大唐特使陈觉,参见上国皇帝——”宽大的帐篷中,一个身着丝绸的瘦弱男子,正跪拜其中,有礼有据,毫不僭越。 “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巨大的军帐中,一位强健的中年人身着锦衣,华丽的绸缎上,绣着就飞舞的金龙,其坐在塌上,面色严肃,不怒自威。 数个宫装女子正低头侍立,两旁数十个身着铠甲的将军凶神恶煞盯着他,令南唐使者,枢密使陈觉心头不由得一颤。 他知道,这位语气平和的中年人,正是大周的皇帝郭荣,正统帅着眼前这支精锐部队,在淮地攻城拔地。 “大周皇帝陛下,为表诚意,吾国愿割江北十州,以全两国之争,抚万民之心!” “且,若贵主仍不满意,吾主愿传位于太子,退居后庭!” 陈觉虽然心中极为害怕,但文人的节操让他不得不挺起胸膛,哪怕面对这个大周皇帝,他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 “哼!贵使怕是诚心不足,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焉?汝所献十州之地,早已尽入吾麾下,被吾军勇士所夺,何归尔国所有?!”话音刚落,两旁的将士精神抖擞起来,铠甲哐啷啷的响着,其杀气仿若实质,令陈觉心中一寒。 此时的郭荣,正是雄姿英发之际,处于人生巅峰,满脸的贵气与傲娇,他翻了翻眼前象征的国书和户籍文件,眯了眯眼睛,冷笑道。 “看来李璟依旧未尝大周之兵甲,赵匡胤!” “臣在!”只见一个黑脸大汉走了出来,四肢极粗,看上去就是个猛将,陈觉不由心头一颤。 此人,陈觉早已打探清楚,乃是大周忠武军节度使——赵匡胤,端是一员猛将,几日前朝廷被迫对他施行离间之计,但却未成功。 “尔部已经度过长江了,那么,就继续下去,让李璟看看,我大周将士的兵锋如何?” “遵命,吾等定不负陛下所托,让李璟老儿瞧瞧大周将士的风采!”赵匡胤个子虽矮,但说话掷地有声,杀气四溢,令人不寒而栗。 说完,他还瞪大了眼珠,直愣愣地看着这位瘦弱的特使,好像要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杀气,陈觉只感觉凉意从脚底直冲后脑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闻言郭荣脾气温和,但此时,陈觉眼前一见,却感到极度冷酷,帝王的威严让他不堪重负,心中越发的害怕起来,皇帝的任务可是让他求和啊! 而这时,那些武将们又齐齐动作起来,凶神恶煞,瞪大了双目,仿若从地狱中放出的恶鬼,迫不及待地想吞噬千里南国,掠夺其间的财富。 “皇帝陛下,万万不可,吾国愿献江北十四州之地,万请两国和睦!”陈觉脸色煞白,肩膀晃了晃,咬了咬牙,忙不迭地说了自己的底线。 此言一出,他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下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也许,在他被派遣到来之前,已经预想到如此场景了。 卖国贼之名,恐怕难以卸下,但,这又何妨,只要护得他的前途和家业,区区百万民众,又算得了什么? 盯着这位中原皇帝,陈觉心中百转千回,难以细述。 听闻此言,原本一脸愤怒的郭荣,此时却露出了笑容,哪有刚才的怒意,他随意地坐下,看着这位特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南唐派出如此人物,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贵我两国和好如初,真乃万民之福,贵使之劳,功不可没啊!”说完,对着这个赵黑子,郭荣满意了看了一眼,令后者心中喜不自胜 秉承着肉要一口一口的吃的原则,想着自己先南后北计略的成功,郭荣抑制住心中的得意,心平气和地说道: “两国交兵,民生艰苦,朕早已想回师东京,了却两国之争!” “所以,尔国需应我这几件小事!” “贵国所请,吾等自当遵从!”陈觉一反之前的正派,弯着腰,谄媚地说道,似乎不是敌国的特使,而是郭荣的文书一般,端是恭敬无比。 见此,郭荣说得越发的畅快起来,周围的将领则嘲笑似地看着这位特使,心中止不住地嘀咕。 “一者,大唐已亡数十载,贵国称‘唐’国号,已不合时宜,须去帝号,为‘江南国主’,向吾称臣!” “再者,淮南十州,已尽归朕所有,余者数州难当数日,这样吧!即日起,江北十四州,入吾国!贵我两国,以长江为线。” “第三,贵国每年需供奉十万贯入东京!” 林林总总数条,不仅在政治,经济上打压南唐,更是在南唐的尊严狠狠地踩上一脚。 尤其是年奉十万贯,简直是压榨南唐最后一滴血。 要知道,此时赋税,并不是像明清一般征收白银,而是粮食,藁秸、薪蒸(军马粮草)金银等杂然而收的,真正的铜钱并不多,南唐一年也就一百万贯左右。 再加上南唐铸钱单薄,所供奉的铜钱自然需开元通宝一类厚实的,那价值更是添了不少。 但无可奈何,为了继续享受统治,李璟无奈地选择了接受,并且,为了避后周信祖(郭璟)讳而改名李景,去掉个王字旁,为了更好的提现自己的恭敬,李景认小自己五岁的郭荣为父,极尽跪舔。 南方第一强国被打趴下后,对各国形成了极大的震慑,至此,后周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各国之君,皆彷徨而胆怯。 兴王府,番禺(广州),聚集整个岭南的珍珠宝藏,如今的的南汉皇宫甚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与汴京那狭窄宫殿相比,此处才是真正的帝王居所。 南宫,大汉皇帝所居之处,也是皇帝刘晟昼夜饮酒之处,此时一片狼藉。 奢华的瓷器碎成一片,帷幕也散了,酒爵跌落,数个年轻的宦官斜斜歪歪地躺在地上,衣襟散乱,数寸深的刀伤肉眼可见,内脏也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散落的白珍珠沾染到了血迹,显得格外的妖艳刺眼。 当当当 一阵脚步声突兀地响起,宫殿中颤抖的宫女们,纷纷抬起头,瞧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头,眼眸中满是惧怕,均胆怯地行了一礼。 “内相,昨个陛下想试剑,就命几位公公脖子夹着瓜果,挨个地劈砍了一番!”一位年长的宦官此时低头哈腰地向前一步,对着这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恭敬地解释道。 “唉!”林延遇瞧着地上躺着几个小宦官,叹了口气,这几人是皇帝最近几日喜欢的宦官。 小心地跨过这几具尸体,林延遇并没有让宫女们打扫清理,因为这是皇帝陛下醒来后的必看节目,不能打扰到他的雅兴。 “陛下,陛下——”走近床榻,瞧着那柄沾染鲜血的利剑,林延遇眼眸中闪过一丝害怕,但他依旧摇了摇这位暴虐的皇帝。 “怎么了?”刘晟微微睁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中满是烦躁,待瞧到是林延遇后,他这才坐起,瞧着眼前这副血腥的场面,那杂乱的尸体和内脏,他不怒反喜: “哈哈哈哈!如此美景,怎么不饮上几杯,李怀恩,张皮,上酒!” “陛下,这俩人昨日为您试剑,已不幸归天了!”林延遇将皇帝衣襟整理些许,递上一杯美酒,温言解释道。 “该死的家伙,怎么如此不经用呢!”刘晟不满地说道,随即看了一眼这个老宦官,疑惑道: “你今日怎地来我处?” “今日刚传来消息,中原皇帝已经夺得江北十四州,唐国大将刘仁赡失寿州而亡,且唐军尽丧数万精兵,李璟自贬为江南国主,向周国称臣!料想其亡国之日不远矣!” 林延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该死,该死,该死——”刘晟忽然地就暴怒起来,脸色煞白,虚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此番之战,吾就知晓周国气势汹汹,但却未料唐国败落如此之速,天要亡我大汉啊!” “陛下勿忧,周汉相隔数千里,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林延遇连忙安慰道。 “前年,派人去周国朝贡,却在楚地受阻;吾尝于甘泉宫观天,牛郎织女星间有月食,这是上天对我的警告啊!” 看着眼前这个深受父皇及自己信任的宦官,刘晟自诩为占星行家,此时则忽然又悲从中来,感叹道: “自古以来,又有谁能不死吗?” 说着,他拿起酒杯,又喝了起来,仿佛想一醉方休,忘记现实中的忧愁。 瞧着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想起他前一阵子突兀地为皇陵选址,林延遇无奈摇了摇头,缓缓地退去。 自己年迈,体弱多病,也是时候退下了,大汉这个破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地方,这先皇留下的六十州,任由周国取去吧! 第14章 未雨绸缪 “唐国败了?儿子知道了!” 一大清早,李老爷饭都来不及吃,拿着刚获得的情报,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儿子的房间,述说这个震惊的消息。 但,令他讶异的是,李郎君却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微微吃惊了一下,就又继续开始吃着眼前的米粥。 “大哥儿,你早就知道了?”李老爷收起脸上的震惊,诧异道。 “阿耶,您忘了?前些日子,我早先就说过,周国君明臣贤,唐军又岂是对手?”李嘉看着大惊小怪的父亲,淡定地说道。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十年功夫,天下即将一统!” 但,人世间又哪能事事让人如愿,谁又能知晓,用不了几年,雄心壮志的郭荣,竟然病逝,然后又被自己的心腹爱将给夺了天下。 历史,就是如此的有趣。 “阿耶,番禺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怕是病情又将加重,卫王继位之日不远了,您可要早点打算才是!”李嘉看着肥润的老头子,放下了手中的碗,皱着眉头思量起来。 “不提升官,能保住目前的位置,也是极好的!” “难矣!卫王年幼受封,即受陛下垂怜,身边已被那些达官贵人堵塞的毫无缝隙,此时更是炽热,为父岂能跻身其中!” 自顾自地找个凳子坐下,李老爷急得一脑门的细汗,建武镇所辖两军,设都指挥使,每军两千五百多人,李老爷就是率领一军,镇守邕州,防范蛮僚,另一军则在钦州这个经济重地。 自南汉建立之初,对武将的防范就已经开始了,非信任之人不可当任镇守,且不得干涉地方政务,更是设立监军,监察军队。 所以,在南汉,若要保住都指挥使的职务,就得获取皇帝的信任。 “卫王年不过十六,好玩乐,宠信宦官,我们只能从其身边人入手,哪个宦官不贪财的?” 李嘉站起,走了几步,使劲地琢磨着脑海中关于南汉的知识,眨了眨眼,对着一脸糊涂的李老爷,轻声道: “烧热灶不如烧冷灶,阿耶,即日起,为了李府的未来,咱们可要烧冷灶了!可别舍不得。” “烧哪个冷灶?” “龚澄枢——”李嘉吐出一个令其陌生的数字。 “烧多少?”李老爷吞了吞口水。 “一万贯!” ………… “龚给事,您慢走啊!” “小的见过龚给事……” 汉宫极其庞大,足足占据番禺城的四分之一,奔忙劳累了一天,龚澄枢慢悠悠地走着,在几个小宦官的服侍下,趁着天黑,回到宫外的府邸,歇息片刻,享用午膳。 坐在抬椅上,一路上经过的宦官各个都亲切地打着招呼,他脸上随带笑意,但心中却很惆怅。 自打高祖(刘岩)时期,他就已经是内供奉了,几十年过去,他不过是内侍省之下的十大内给事之一罢了,虽说在宫廷内也算位高权重,但却很悠闲。 职责不过是在元旦、冬至,百官贺皇后,则出入传令;宫人衣服费用,则开具品秩及数字,春秋时节则宣送于中书省。 与那些顶层的宫使相比,就是个跑腿的。 到了一个华丽的府邸,占地约十亩左右,在这宦官遍地的番禺城,也算是比较富丽堂皇的了。 “老爷,您回来了!”刚跨过门槛,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迎了过来,穿着读书人的长衫,留着长须,笑容满面的模样。 “张先生,出了何事?”龚澄枢奇怪道,此人乃是他的管家,也是他的幕僚,平常为管理府邸,出谋划策,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 因为南汉尊崇读书人的传统,所以哪怕知道此人就是为官而效力自己,但龚澄枢依旧礼敬几分。 “今日,邕州李家送来了番禺城内数家商铺,以及两座田庄!”张先生脸上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邕州李家?可是那个受高祖赏识的李维,李全之?” 龚澄枢皱了皱眉头,疑惑道。 “正是,李家送来了几样东西,加起来近五千贯,端起大手笔啊!”张先生摇了摇头,感叹道。 “傍晚时分,又送了五千贯黄灿灿的乾亨通宝!” “我不过是一个内给事罢了,李家为何送上如此大礼?”听到五千贯的铜钱时,龚澄枢再也保持不住心中的讶异,连忙小跑而去,亲眼目睹一番。 果然,仓库内,黄灿灿的铜钱摆满了好几个箱子,将周边的珍珠异宝都比了下去,他的目光,聚集在那铜钱上,挪不下来。 这番重礼,可真是太重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此大礼,真叫人拒之不得啊!” 他可不傻,能爬上高位的宦官都不傻,傻子已经被淘汰了。 国内铜钱难得,许多他国商品,都需铜钱,如蜀锦等,人家可不要铅钱,这就让铜钱成了稀缺资源。 平日里,朝堂中巴结自己的人不可胜数,送礼的也不少见,到一次性送上五千贯铜钱的,可真是没有,要知道,国库中除了那些粮食布匹外,真正的铜钱也不过数万贯。 “不难猜测,无外乎烧冷灶尔!” 俩人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中就快来到了一间密室,面对面坐着。 “先生何出此言啊?”龚澄枢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淡淡地问道。 “老爷何苦装糊涂,陛下身体日趋不行,且又不知节制,恐大行之日不远矣!”张先生坐在塌上,幽幽地说道,目光不知飘散到何处。 “前些时日又去往城北选修陵墓,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卫王与我,并不亲近!”龚澄枢摇了摇头,表情颇为无奈。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给事罢了,皇城内的那些宫使,已经将卫王团团包围,哪有有他的位置? “虽如此,但老爷却另辟蹊径,埋下伏笔,令人佩服的紧啊!” “何出此言?”龚给事脸上带着惊奇,想知道这位投奔自己的书生,能有什么高见。 “林内相每年的三节一寿,您都备下重礼,亲自去往,月初月末,也时常请安,未断一日,如此勤勉恭敬,整个大汉国,又几人能及?” “且,林内相自闽地而来,虽受两位陛下宠信,但在岭南却孤寡无亲,近年来又体弱多病,告老之心早生,而宫廷大内,却不可一日无人主持。 为了身后之事,安享余年,除了举荐老爷,大内之中,又有何人能得此信任?” “对于林内相,陛下素来亲之信之,若其举荐,老爷又是高祖时的家人,定等飞腾居上。” “好!好!好!”连叹了三声,龚澄枢站起身来,为自己的这位幕僚叫好,这番分析,简直太过精彩,不得不让他叹服。 “先生何以教我?”龚澄枢连忙拱手作揖,恭敬地问道。 “近日,老爷无需多事,陛下日衰,宫廷内外动作难消,您只需与往日一般,去往林内相处,其他的跳蚤,随他去吧!”张先生微微一笑,一脸的智珠在握。 “李家这礼,今日却也送得妥当!您若起位,朝廷和地方上,也须有一二信人。” 俩人相望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15章 春风爽人 转眼之间,时间就来到了四月,草长莺飞,万物繁衍,岭南的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空气中似乎流传着不一样的气息,令人着迷。 “俊俏的李郎君,这是侯娘子送来的!”沉迷在花香之中的李嘉,突然被清脆声打扰,鼻尖泛起酸醋味。 “惜竹小娘子吃醋了?”握着手中传来的牡丹荷包,闻着淡淡的香味,再瞧了瞧眼前佳人皱眉的俏丽模样,李嘉眼珠子转悠着,调戏道。 说着,李郎君还使劲地嗅了嗅。 “郎君哪里的话,奴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怎么敢管得了李郎君!” 一旁,一位穿着乳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年岁约莫十七八,体型修长约莫一米六左右,发鬓上带着翠绿簪头,甚是诱人。 她是李嘉的通房丫鬟——惜竹,相当于贾宝玉的袭人,身份自不简单,容貌柔美,性格柔中带刚,犟起来,李嘉都奈何不了她。 此时,她正抱着一个婴儿,故作镇定地说道,但微翘的嘴唇,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满。 “薇儿如何?可曾乖巧?”李郎君并不信她,收起这个带有体香的荷包,走近几步,抱着她的细腰,问道。 “大姐儿乖巧的很,平时也不哭闹,您瞧,这圆溜溜的眼睛,可真漂亮!”惜竹哪里受的了如此手段,身子突兀地软乎了几分,语气也布满了欢快。 “你掌管着小院,又照顾着大姐儿,甚是辛苦,以后每月的例钱涨一倍,且,冬去春来,库里进了一批上好的蜀锦,我带你去选几匹,缝上几件漂亮衣裳!” 瞧着其怀中可爱的李薇儿,再看了看自己这通房丫鬟的明亮且欢喜的目光,李郎君有些于心不忍。 “此话当真?”惜竹一脸的惊喜。 “当真——”李嘉笑着说道。 “郎君也太过胡闹,您的春装尚未添补,怎让我这丫鬟当先?这不是没了规矩了?还是先给老爷夫人,郎君添上几件衣裳才是要紧的事!” 惜竹欣喜未长,就皱起眉头,撅起了粉唇,对着李郎君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一板一眼的,不过眼眸中的欢喜,却怎么也挡不住。 “如此,咱俩就去街头,给你添些水粉如何?听说邕州街头,进了一批来自开封的胭脂!”李郎君在她白玉一般的耳垂处说道。 惜竹小娘子脸上带着欣喜,白嫩脖子处却泛起了一层红晕,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地小了起来: “郎君所言极是……” 番禺的消息,这时传到了邕州,对此,李郎君这才舒了口气,如果记忆不错的话,这位龚澄枢可是南汉后期最有权势的宦官,掌控着整个岭南,现在结识他,也不算太晚。 在中国,一切势力都从官府里得到了,别看李家那么豪奢,但如若没有官场上的支撑,声势至少落下一层。 此时此刻,李郎君站立在自家的院落之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堆黄澄澄的铜钱,心中甚美。 “郎君,三月中,运往庄中矿石数十万斤,得铜钱三千贯,皆是乾亨通宝,铜器数百,银三百两,金五十两,这是账簿!” 身形较为单薄的李信,正站立在木箱旁,侃侃而谈,语气中满是喜悦之情。 眼瞅着这数箱铜钱,李嘉默默不语。 上好的铜钱,每文重约六克,也就是俗称的五铢钱,一贯千文,也就是每贯钱约重六千克,南汉承唐制,每斤623克,每贯钱约十斤。 如此大的重量,贸易往来极为不便,更是给那些强盗可乘之机。 “七郎,若是让你用铜钱换一张带有记号的纸张,凭着纸张,就能到钱庄兑换等额铜钱,你愿意用吗?”李嘉轻起薄唇,问道。 “若是要紧之时,自无不可,但钱庄无信,岂能长久?天下纷争,若其遁走,我岂能找寻得到?一身积蓄化为乌有!” 听着郎君这莫名其妙的话,李信思考了片刻,直言道。 “若钱庄是官府的呢?”李郎君追问道。 “郎君说笑,若为官府所有,我更是不敢了!” 闻言,李嘉失声笑了笑,他倒是忘了,此时乃五代十国,天下纷争,皇帝轮流坐,哪知能长久?官府的信誉,比商人还要不如,宁信山鬼十张嘴,不信官府两条腿。 “郎君为何如此怪问?”李信琢磨不透李嘉话里的意思,疑惑道。 “无事,突发奇想而已!”李嘉微微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看来想发行交子之类,如今是行不通了,且若是兴起,这等好东西,极易沦落到官府手中,那么就变了味了,还须打铁需要自身硬。 “这些铜钱,一半收入库中,一半拨发给赵管事,他是负责生意的,前几日早就与我啰嗦,想多些铜钱来与外商交易!” 李嘉一边欣赏着,一边唠叨着,但李信却认真地听着,不敢丝毫放松。 “铜矿这件事,让你劳累了几日,即日起,你休假三天,再领一份赏钱,以后代替李威,掌管飞虎都吧!” “是,郎君!”李信闻言,脸上跃起喜色,飞虎都是骑兵,极其宝贵,如此大的信任,令他不得不激动。 “你可要记住一点,飞虎都虽一百人,但仆从却要新近招了三百,记住,不要看不起他们,他们也是飞虎都一员,虽无马,但你定要让他们骑术精湛,且识千字!” “定当不负郎君重托!”虽然任务困难,但李信却极有冒险因子,哪里肯放弃,一口酒答应了下来。 而一旁,前任飞虎都都头李威则一脸的委屈。 “至于李威吗——”李嘉想了想,物尽其用,对着眼前这个大汉直接说道:“你骑术虽佳,但却勇力更甚,如此,就去指挥飞龙都吧!飞龙都即将成立,正需要你前去训练一二,乡间野兽极多,也需你去扫除!” “多谢郎君!”一下子手下多了数百人,李威瞬间喜笑颜开,快速地答应下来,至于是不是骑兵,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但——”李威喜意瞬间凝固,眼巴巴地看着李郎君,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飞龙都大半是农户出身,不通文字,你虽然都头,但却是一营(500人)之数,你应当好生经营,识字方面自当有先生前往!” 第16章 人心奔涌(上) 清明节过后,邕州难得的晴了好几天,趁着如此好的时机,农民们开始忙活起水稻来,开始在最肥沃的土地上开始了育秧,为接下来的水稻种植做准备。 甚至有的勤快的人家,早就已经带着大水牛,在自家的水田里进行翻土作业,欢快的唱起了山歌。 “张家大郎,你咋那么勤快着呢!水田都快翻遍了!”路边田埂上,送着米饭的妇女,看着勤快的后生,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笑容,大声的问道。 “阿婶,家里人多,不勤快,哪能吃得饱哟!”正赤、裸上半身,挥舞着细小枝条的张虎子,用胳膊擦了擦汗水,歇了一口气,这才回答道。 “是哩,是哩,大郎快十七了,也要说婆姨了,勤快点,老丈人兴许看上眼哩!” “也是,张家大郎个子又大,为人又勤快,插起秧来也快,哪位姑娘嫁过来,就是有福咯!” “可惜咯,家里好几张嘴,嫁过来就难吃饱了!” 几个挎着米饭的妇女,一边有些,一边瞧了瞧干活的张家大郎,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嘿,他家婶子,可有好人选,我家大郎的事,就拜托你了!”一旁不远处,正埋腰育秧的老头,正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伸着脖子,大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会帮大郎找的!”黑脸的妇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些郁闷地说道,然后忙不迭地小碎步离去。 “阿耶,我的事不着急,家里多张嘴,二哥三哥小妹都要饿肚子!”张大郎看着前方,一边扶着犁,沉声说道。 “大哥,今年咱多累一点,晚稻的时候找管事多租几亩地,明年盖个新房子,给你娶个婆姨!”育秧的父亲虽说老头,但今年却不过三十多岁,但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养家的劳累,几乎将他的腰压断。 “哦,大哥要娶婆姨,要娶婆姨了……”几个六七八岁不等的小家伙,陪着父亲育秧,此时忍不住,大声嬉笑着,不时地跑来跑去,摸摸牛,玩玩泥巴。 “阿耶——”看着有些佝偻的父亲,张虎子有些伤感,一家七口人,去年,母亲因生小妹身体垮了,一直躺在塌上,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时地要吃汤药。 二哥儿十三了,去给庄里养猪了,家里才少了张嘴,一个月落几个子,不然还真撑不下来。 如今,家里租了二十亩地,已经忙不过来了,又多租种,阿耶的身体恐怕真的吃不消了! 眼角含着泪,张虎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一定要让家里日子好过点。 忙活了一天,太阳快下山之际,一家人才歇了口气,准备回去,若是走的迟了,天一黑,那就危险了,猛兽可不是假的。 哐啷啷—— 一声声的锣响声,惊醒了整个村庄,刚回家不久地农夫们,一个个都来到晒谷场,集合起来。 而张虎子自然不能例外,他与自己父亲一起,来到庄子晒谷场,这是村里的管事有急事宣布,所有的成年男丁,都必须到来。 若是敲了那口大钟,则代表着所有人集合,出了大事了。 不过,张虎子盯着那硕大的钟,思量着它到底能换多少钱,结果得出一个让他无法计算的数字。 “李憨家的到了吗?” “张麻子到没?” ……… 隶属于管事旗下的各个甲长和保长,开始招呼起来,检查是否都到齐了。 庄子属于邕州李家所有,各个庄子都有管事,然后五户为一保,五保为一甲的制度,进行管理。 不到一刻钟,庄里三百多个男丁都汇集了。 “姚管事,人都到齐了!”副管事弯着腰,待得到所有甲长的汇报后,这才对着管事恭敬地说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就说一下府中这次交代的事情!” 姚管事叉着腰,一摇一晃地走了出来,迈步上了土夯的高台,大声说道。 姚管事虽然年不过三十,但威望却很大,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刚成年的丁男,都安静地听着这位管事的发言。 “近日里,由于许多田庄遭受了野兽的袭击,对此,府中除了要求大家小心一些外,还准备招收一些护卫,专门来捕杀这些野兽,保护大家的安全!” “所以,本庄分到了三十个庄丁名额,如果哪个要是符合条件的话,可以向我申请!” 闻得此言,众人一片安静,预想中的热烈场景并没有发生。 虽然大家都是租种李府的田地,也知晓李府的制定的田庄规矩,但他们实在不知晓庄丁的章程。 而农民,对于一些陌生的东西,往往又是保守的,顽固的,生怕因为庄丁这个事件,破坏了好不容易的太平日子。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姚管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管事,选上庄丁之后,管饭吃吗?”这时,张虎子悄悄地举起了手,然后被他父亲狠狠地瞪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足。 “岂止是包饭哟!”姚管事挺了挺大肚子,瞧着张虎子,笑着说道:“哪个要是当上了壮丁,不仅包吃住,连衣物穿的,都不要钱,每个月都有五百钱的月俸,逢年过节,还有礼物拿哩!” “当了壮丁,天天吃干饭,吃饱为止,隔三差五的,还有肉吃呢,比我这个管事过得还舒服哩!” 如此诱惑的话语,令众人纷纷咽了咽口水,天天吃饱肚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是真的哟?”一位胆大的问道。 “那还有假,郎君亲口说的,真的不能太真。但前提是,你确实有本领,被选上,我举荐你们之后,还是需要筛选的!” 得到确实的答案后,气氛终于沸腾了,人人欢欣鼓舞,跃跃欲试,不提别的,光是天天吃饱,就已经让人心动了。 “阿耶,我想去试试!”回到家,张虎子激动地说道。 “这次郎君给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让我想起了老家,那些节度使们招牙兵,也是一样的条件!”父亲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有些警惕,以及感叹。 年轻时,中原混乱,那些节度使们经常花大价钱招厉害的牙兵卖命,而此时,李郎君的行为,如此的令人深思。 “管他啥子牙兵,每个月五百大钱,阿母的医药钱肯定够了,家里也能宽松点!”张虎子看着阿耶一脸的皱纹,故作无畏道。 “也罢,你去吧,若,若实在不行,等二哥长大结婚后,给你过继一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四处漏风的茅草屋,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第17章 人心奔涌(下) 一次性招募八百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强壮劳力,这让负责田庄事务的田大管事叫苦不迭。 几近是壮年劳动力的三成,田庄本就少人,如此一来更是让春耕秋收之事,更加忙碌。 况且,人家田管事雄心勃勃,准备从今天开始,一鼓作气,开垦十万亩的水田,劳动力极速匮乏,计划可就难以施展了。 于是,秉承着节约人力资源的念头,李郎君遂向整个邕州招募猎手,打着消除野兽,护卫田庄的旗号。 如此一来,整个邕州数县为之震荡。 邕州治下的宣化县姑且不论,那是人挤人,十来个田庄处,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管事们累得叫苦不迭,需要筛选的人太多。 密集的丛林中,几只懒洋洋的麋鹿,正摇头晃脑,低头啃一口嫩绿的枝叶,然后又警惕地望了望,哪怕在享受美食,但竖起来双耳从未放下。 “咻——”静谧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了破空声,一道白色的箭影突兀飞向那闲散的麋鹿,其还未反应过来,屁股后已经只留下颤乎乎的箭尾。 哗啦啦—— 麋鹿们四肢快速地舞动着,如闪电一般,弹跳向远处,头也不回地朝着密集的树林中跑去。 其中,受伤的麋鹿也脚步不停地撒腿而去,为了活命,它强忍着痛楚,哪怕前方满是荆棘。 咚— 目视着麋鹿的远处,一道人影也紧随其后,他披着枝叶编成的外皮,手中拿着弓箭,腰间挎着一把砍菜刀,双眼明亮,炯炯有神,放着光彩。 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男子脸上带着笑意,快速地奔去。 在草木丛生的树林中,男子如履平地,奔跑地速度反而极其快速,犹如一只灵猴游荡在森林之中。 麋鹿慌不择路地奔跑着,持续地运动中,中箭的伤口迸发血液,沾染了树叶,散发出血腥味,血流的加速流出,促使麋鹿加快了脚步,而鲜血又进一步流淌而出。 而男子紧随其后,不慌不忙。 果然,跑了近半刻钟,麋鹿已经是精疲力竭,无力地躺在丛林中,喘息粗气,原本滑润的皮毛,此时却满是伤痕,不是荆棘就是锋利的枝丫划伤。 “今天可真是大有收获!”瞧着那屁股上的骨箭,男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拿起满是缺口的柴刀,正待上前分割结果其性命,突然,他背生冷汗。 他果断地上前一步,拿起柴刀就是一砍,不顾麋鹿的哀嚎,拿起鲜血淋漓的后腿,不顾一切地向远处跑出,数丈外,直接爬上一颗巨树。 “吼——”只见,一只凶猛地斑纹老虎,正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此时正抬着头,冷冷地盯着树杈上的他,咧开大嘴,吼叫着,令人背生冷汗。 吱—— 男人也毫不害怕,从腰中掏出一个竹筒,又从背上的箭囊中,取出一只骨箭,尖锐的箭头沾了粘竹筒内的粉末,眉头皱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老虎。 “呸!又想捡便宜!”瞧着那头大虫一副虎视眈眈,护食的样子,黄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去,带着最后的不甘回家。 如非必要,黄勇是不会用毒杀死动物的,中毒的动物人类不能吃食,这样就会导致周围猎物中毒,数年内猎物将大范围减少。 “该死的,下次,老子一定要吃了你!”黄勇眼眸中,满是愤怒之色,他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吃了这条大虫。 至于眼前的后腿,将就点吃,今天还是够的,至于明天的饭食,明天再说吧! “回来了,那勇哥!” “那勇,今天收获如何?” “哦,这条鹿腿可真大啊!” 刚回村,一路上,纹身断发的村民们,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谁都想与村中的第一勇士套近乎,不说别的,光是天天吃肉,就令人羡慕嫉妒。 黄勇是汉化的僚人,虽说已经农耕渔猎了,但依旧保持着僚人的一些特色,如文身断发,踩木屐,男子称呼上,习惯性地加上‘那’或者‘特’字,这是对勇士的称呼,随即普及到所有的男子。 但黄勇并不热情,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那座残破的茅草屋,此时的他,心情可谓是极差了。 吃饱饭,这是黄勇一直所追求的,而让他饿肚子的人或者动物,就是他的仇人,仇人只能被消灭。 随意地将后腿搭在院中石块上,黄勇直接拿起了磨刀石,将腰间那柄几个缺口的柴刀,使劲地磨蹭着。 滋滋滋的声音,在这个不大的院落中响起,甚是刺耳,但黄勇不以为意,用力的磨蹭着,似乎想重塑这把老柴刀。 “那勇!”这时,村里的都老走了过来,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累了一层又一层,胳膊上纹着长蛇,满脸的和善。 “都老,您怎么来了?”都老是个职务,是僚人们自己选出的长者,负责管理整个村庄,威望很大,哪怕是黄勇,也对他尊敬有加。 “看你磨刀霍霍的样子,肯定还是想去打猎了,可惜,最近几年,周边的村子人口也多了,猎物却越来越少!” 都老瞅了一眼那满是豁口的柴刀,叹了口气。 “你胃口也比常人的大,又不干农活,日子可不好过啊!” “这……”听到这,黄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虽然他有一身蛮力,但对农活却没耐心,对于打猎倒是在行。 “前两天,那些行商们传话说,邕州的李家开始招护庄队,专门对付那些野兽蛮人的,你一身力气,倒也是个好去处!” 自唐代开始,汉化了近百年的僚人们,与汉人村庄相邻,取汉姓,说汉话,关键在于,头人们已经搬到了城里,除了向其需缴纳些许粮食外,并不需向朝廷缴纳赋税,日子比起汉人来,还要舒适。 懂了文化礼仪,自然对那些野生蛮僚瞧不起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瞧瞧,只要他管饭就行!”黄勇思虑了片刻后,果断地说道。 僚人向那些节度使和朝廷输送兵力已经成为了出路,吃官粮,生僚和熟僚都很热衷。 “那就行,村里有几个年轻的,你也带去,人越生越多,地都不够了,听我阿父说,以前田地不够,头人就直接带人去抢呢!” 得到满意的回复,都老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又叹了口气,对于村中的境况感到担忧。 对此,黄勇也是知道的,岭南虽然土地多,但大都是山岭荒地,开垦难度太大,三五年都没几个收成,所以那些豪族们田庄越来越多,而穷人们则因各种税赋及困难,不得不贱卖熟地。 村里人多,又没开垦多少地,自然吃不饱的越来越多,都老拜托自己领头出去,恐怕也是找另一个出路。 至于出去抢,除非逼不得已,那些汉人们也不好惹啊! 第18章 建武监军 一大早,邕州城中,曾经规模庞大,且权势滔天的建武军节度使府,已经空荡荡了,数年未有节度使就任,破败已经在所难免。 而紧邻节度使府邸不远处,坐落着一处不亚于其的庞大的府邸,且亭台楼阁,柱红门阔,两只雕刻的石狮,栩栩如生,气势十足,震慑着来往的行人。 大门向右走数十步,一个两扇开的小门前,石砖已经被磨平不少,密密麻麻蹲守了不知多少人。天才蒙蒙亮,从远处看,影影绰绰,端是不少的人。 仔细一瞧,他们身着体面的官服,发鬓梳理的一丝不苟,带着乌纱帽,满脸的疲劳,眼角处甚至还有些污秽,厚厚的眼袋耷拉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随时都有可能闭合。 “咯吱——” 突然,小门现出一道裂缝,门前的众人瞬间一哆嗦,站直了身子,眼眶红肿,紧紧地盯着那道渐渐扩大的缝隙,气氛瞬间凝固。 “诸位,小的是府上的采买,将要出行,各位的名刺已投,就在这等着吧!勿要惊扰了府中的贵人!”一个身着夏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我等自当省的……”虽为奴仆,但众人却尊之又尊,微微低着头,满脸的讨好之色。 如此这般,地位却颠倒而来。 “如此,仆也不打扰诸位了!”管事眼眸中满是得意,微微拱了拱手,就带着几个小厮,牵着数辆驴车,悠闲离去。 “呸!真是有辱斯文!”站立在后排,一位穿着浅绿色官袍的官员,瞧着这几位豪奴的离去,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张望着脑袋,眼巴巴地等候着前方的消息。 众多官员心里也是不岔,但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监军大人门前,也不遑多让。 建武镇未有节度使,原本副手的监军自然掌握军政大权,虽未有旌节,但依旧权势熏天。 为了官位,屈服在一个宦官之下,也没什么丢脸的,况且,在南汉朝廷,没有一个大宦官作靠山,官位也坐得不稳当。 轰隆隆—— 突然,一阵马蹄声又惊扰了等待巴望的众人,只见,数十骑彪悍的骑兵,正快步而来,整个大地都是在震动着,声势极为浩大。 “这,这是李府的人,领头的那位,莫不是李郎君不成?”有眼尖的,自然明了,瞧着那气宇轩昂的那位,心中暗暗惊呼。 随即,侧门大开,一议论声传起,众人为之震动,越发的恭敬起来,抬起下巴,眼眸中满是渴望。 只见,一位身着绫罗花纹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净面无须,双眸明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体型修长,五指纤细,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俊俏郎君呢! “李郎君,阿爷知您要来,喜不自胜,忙叫我前来迎接!” “哪里哪里,刘管事亲自来迎,真是太过多礼,我贸然前来拜访,监军不怪罪于我,已经是万幸了!” 李嘉脸上带着笑意,不以其身份的宦官的身份而瞧不起他,反而拉起他的手,态度亲热地说道。 刘文虽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专事服侍于刘监军,但监军却监控整个建武镇数州,权势滔天,他的地位也极剧拔高。 “郎君,请——”感受着手中的暖玉,心里估量了一下,刘文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看着李郎君的目光也越发的亲热。 至于几十步外小门前,那些身着官袍等待多时的众人,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甩了甩衣袖,就关起了偏门。 “近日天气愈发的热腾起来,府里冰块可够用?”李郎君一边走着,一边轻松地问道。 “也算是够的,冰窖中弄了不少,想来是够用了!”刘文轻声说道。 “近日,我琢磨了一个方子,唤作冰镇酸梅汤,解暑散热,味道也是极美,明个我就遣人送来!” “那是极好,阿爷最是怕热,这番怕是能舒服一些!”刘文有些惊喜地说道。 历史上的冰镇酸梅汤,直至清朝才得以出现,李嘉又搬运了一回。 走了约莫三四分钟,左拐又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凉亭,一处位于假山之中的凉亭,地方选的不错,凉风习习,景色也是宜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惬意地坐在其中,身着白色的圆领窄袖袍衫,几个俏丽的小丫鬟正服侍着,微风拂面,日子不要太舒服。 刘文前去禀报,李嘉等候一会儿,就被侍女引着前去。 “草民李嘉,参见刘监军!”李郎君很恭敬地弯下了腰,语气谦卑地说道。 “李郎君多礼了!”老头子面上无须,脸庞圆润,眼皮微动,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眼眸中喜怒不定,让李嘉有些心慌。 “怎的?郎君怎么来府拜访,真是令洒家意外啊!” 瞧着这语气不善的模样,李嘉后背瞬间汗毛直立,这位刘监军难道知道了什么?可是自己也未曾干过出格的事啊? “监军奉皇命,巡查建武镇内外,端是劳苦功高,又恰逢春去夏来,我父知晓监军身躯乏累,特准备些许薄礼,还望您笑纳!”如此,李嘉语气不变,陪着笑,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 一旁侍立的刘文,这时候很麻利地将李嘉手中的礼单接下,捧到这位监军的面前。 “恩!整个建武镇,就属你们李家才是最贴心洒家的,也不枉陛下托重任于尔父!” 看到礼单上密密麻麻地礼品,珍宝奇物,无所不有,尤其是后面那一行千贯铜钱时,刘监军脸上立马爬满了笑容,望向李郎君的目光也和善起来。 可见,黄灿灿的东西,远比那脆弱灰白的令人舒适,此时哪有刚才那副吃人的模样。 “刚才,李郎君还关心阿爷暑热的毛病,准备送上一个清热解暑的方子,唤作冰镇酸梅汤,听说味道也是极好的!”一旁的刘文,也适时的插上话,做了一个很好的捧哏。 “李郎君有心了!”点了下头,坐在舒服的躺椅上,刘监军全身都放松下来,别说,这李郎君对物械倒是了解,弄了个躺椅的玩意,真是舒坦。 “洒家巡查建武镇,每天见的人太多,那些小人们就聒噪,说什么李家大肆招募私兵,有不轨之举!” “李家一直为国效劳,忠心是不值得怀疑的!” 听闻此言,李嘉瞬间心头一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监军明鉴,李家世代忠良,眼红的小人不可计数,诬陷忠良之事自然极多。所谓的招募私兵,不过是春夏之交,猛兽伤人,自然要招募猎手捕杀。” “昨个,我还听闻外城有户人家,一家三口被长虫吃个不剩!”这时,白净的刘文轻轻地补了一句。 “自是如此,李家的忠心,那是不可怀疑的!” “唉!不是我多言,与番禺相比哟,建武镇蛮僚杂居,忒是荒野了,野兽比人还多,而我身体又不行……” 听闻此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监军转过话题,瞥了李郎君一眼,感叹了一声,话中似乎有话。 李嘉心中琢磨起来,目光瞥到了一旁又沉默的刘文身上,探究起来。 第19章 另寻他处 眼瞅着一旁的刘文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李嘉也无可奈何,心中思量起来,这个时候提起番禺,这个老宦官又打着什么念头。 番禺,皇帝,官位…… 一瞬间,他心思百转,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老家伙,原来是想挪位置,离开邕州,回到番禺去。而近日皇帝体弱,的确是个好机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就需要大量的钱财。 而能够提供大量钱财的,唯有邕州李府。 但,李家的钱也不是白水流淌而来的,凭什么要资助他?就凭刚才那点诬告,对于盘踞邕州数十年的李家而言,不过是疥廯之疾罢了,动动手就能解决。 “邕州的确不如番禺太多,何止是监军,就连我,也想长留番禺,尽享奢华呢!”李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紧随话语,讨论起番禺城的繁华起来,说着,他一脸的渴求之色。 “李郎君此言甚是,番禺城确是繁华热闹,但,邕州却也不差多少!”刘文此时则抬起头,随声附和道,只不过方向却歪了。 “而,关键在于,阿爷他老人家身体有恙,且家人久在番禺,所以思慕番禺,至于贪恋番禺的繁华,却非他所想!” 一旁,刘监军也点了点头,很是认可的。 话到这份上了,李嘉也不能再装糊涂,不然还真的成傻子了。 “如此,李家数载受监军恩惠,为全监军之愿,哪怕倾尽家财,也要涌泉相报!”李嘉拱了拱手,一脸激动地说道,好似肺腑之言。 “郎君哪里的话,过了,过了。洒家到建武镇不过数载,多亏了李家的帮衬,不然哪有今日的舒坦。”这时,躺在躺椅之上的刘监军,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了身,瞧着李嘉的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 “世侄也不是外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到这时,对李嘉,刘监军口中的称呼再变,愈发的亲热起来。 “前两天,宫中传来消息,林内相身体不行,听说连路也走不了,已经有退隐的心思,此时啊,宫里肯定会乱上一番,这时,就是洒家的机会。” “建武军监军虽然权重,但哪里及上宫廷万一,光凭洒家一人走动,自然吃力,但若是有你们李家支持,一个宫使还是可行的!” 说到这里,刘监军双目放光,一脸渴求地看着李郎君,迫切的需要他的应允。 听到这,李嘉心里也是不断的思量。 南汉重用宦官,权势大的宦官,基本上都是担任宫使的职位,如权宦林延遇,担任的就是甘泉宫使,内侍省的职位,与跑腿无异。 而若是这位刘监军到了宫使的位置,哪怕是座小殿的宫使,对于李家的发展,也是极为有利的。 “监军过誉了,李家不过是在邕州地面有些面子!”李嘉按照惯例,谦虚地说道。 “若是李家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会尽力而为的。” “世侄说的在理,在理,如此,洒家就厚颜拜托了!”刘监军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若事成,你我两家总是两利的!” 如此,在这一番宾主尽欢之后,李嘉带着承诺,回到了同样奢华的李府。 回到府中,李嘉来不及歇息片刻,就来到书房,与父亲李维商议起来。 “此话当真?”李维身体乏重,堆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问道,额头上满是思索之意。 “那老阉货自来到邕州之后,建武镇数军,装模作样地巡查了一遍,就待在府邸享受,平日里只知搜刮钱财,想不到还有上进心!” “的确如此,番禺易位,牵扯极大,他没理由不动心!”李嘉轻声说道。 “他有这个心思,我也不甚奇怪,不过,前番去了番禺,上贡了近万贯,咱李家虽说家大业大,但若再来一次,伤筋动骨总是难免的,建武镇可不止一个李家。” 李老爷叹了口气,话语中似有不愿,舍不得再花钱。 对此,李嘉还是能理解的,人老了,自然就保守了,家族安稳长久才是他的追求,等他自己老了,恐怕也是会这样。 但,他还年轻,不甘于维持现状。李家必须上升,些许钱财并不算什么。 “阿耶,些许金钱并不算什么,不到几个月,就会回来了,您可不要忘了,咱家是有矿的!” “能用金钱走动的事情,往往是最方便的。哪怕,最后无用功,但那刘监军在邕州一日,咱李家也稳上一分。”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李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家是有矿的,不能再按往日的方式来思虑了,他不由得笑了笑: “大哥说的极是,些许铜钱算得甚么?” “我也是老了,口中还是陈词滥调,李家也不再是以前的李家了!” “不过,若是扶持其上去,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这才是咱们思虑的问题!”李嘉笑了笑,故作疑惑。 “这倒也是,你又不想寻个官身,此次的话,你舅家的伯英,二叔家的皓哥儿,倒是可以升迁一二!” 李嘉舅家姓张,也是邕州大户人家,比李家早个十来年迁徙过来,目前的话,在邕州只能算二流门第,日渐败落。 而他的二叔,则是庶子出身,由于李维这一辈子嗣单薄,不过一嫡一庶,两子而已,所以关系也算是亲近。 如今在武缘县,分家的时候,李维待他甚为厚重,特地安排了几个肥沃的大庄子,也算是开枝散叶吧! “郜哥如今已然加冠,去年就参加了尚书省举报的省试,今年正好参与选试,可以安排一二。” 对于舅舅家的大表哥,自小母亲就去世,与张家来往不多,李嘉其实并不怎么熟络,而武缘李家则不同,小宗亲近大宗,来往甚密。 李郜比李嘉,也才大两三岁,自小一起长大。 “不过,在京为官,虽然舒适,但前途渺茫,去往地方,做一个百里侯,也是不错的选择!”李嘉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意,看上去甚为阴险。 “地方杂物虽然繁重,但却无束缚,郜哥儿应该会喜欢的!” 那个刘监军的一番话,让李嘉明白,邕州虽小,但却非李家的邕州,动作起来,麻烦还是有的。 为此,李嘉决定重新选择一个地方,作为根基之业,再不济,也能做三窟之一,也是大家族常用的手段。 而这时,他将目光对准了地方偏僻的海南岛。 第20章 富饶贫瘠 海南岛,此时分为崖州、儋州、振州、万安州、琼州等5个州共22个县,唐时属于岭南道,现在由南汉统辖。 一般而言,以名气最大的崖州,用崖州来指代海南,对于古人而言,所谓的天涯海角,就是指那里了。 古人贬官大都来此,可谓是万劫不复之地,唐朝的韦执谊、唐瑗等,宋朝的苏轼、丁谓、赵鼎、卢多逊、胡铨,元朝的王仕熙,明朝的王个、赵谦等,其偏僻荒芜,可谓是古人几千年的印象了。 海南岛开发较久,但人口却一直不足,虽然有五州之地,在籍户口不过一万有余,再加上那些蛮僚野人之类的,与邕州相差不离,但地方却大了十来倍,地广人稀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郎君!”正在李嘉愣神之际,一个高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正弓着腰等候着。 “李管事,前几日你家大郎结婚,听说热闹的很啊!可惜,我有事未能前去。” “郎君哪里的话,您日理万机,还不忘我家那贱小子的婚事,备上了厚礼,涨了极大的脸面,这已经是我们天大的福分了!您是没瞧见,那些街坊们各个都惊大了嘴,从没见过那么仁义的主人家!” 李管事连忙说着,一脸激动的模样,显然,前些天李嘉送的东西很让他满意,甚至惊喜。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数对金银首饰,一对巴掌大的金娃娃,价值不过两百多贯,但却极为显眼,面子倍增。 “你为我家操劳了数十年,这也是你应得的!”看着他一脸激动的模样,李嘉摆了摆手,请他坐下说话。 掌管着李府的生意,自然是极得李嘉父子信任的人,且其经手的钱财极多,不下重礼,还真的难得这个效果。 “今日唤你来,就是想问下,崖州的情况,平日里商队走往各地,想来你也是知晓一些的。”李郎君笑着说道。 “那是,海南虽然地方大,但却人烟稀少,荒田遍地,所种的粳稌(稻米的一种),不足于食,只能以莳、芋、杂米作鬻糜来取饱,无奈,人们只能经营香料,遍卖各地商贾,闽地江浙,东洋商人,大食商人往来极多。” “郎君,海南真可谓是宝地啊!”说到这里,李管事叹了口气,羡慕的说道: “世间都传海南荒芜,但其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其地盛产沉香、蓬莱香、鹧鸪斑香、笺香、生香、丁香等。还有槟榔、椰子、吉贝、苎麻、青桂木、花梨木、琼枝菜、海漆、黄蜡、石蟹等,这在北地都是稀缺的,一个来回,倍利之。” 此时,竟然还有人吃槟榔,果然是源远流长啊!李嘉感叹着。 “每日,往来的船只不可胜数,光是凭借船利,就可以苟活,但岛屿过大,人口极稀,稻谷又与我等食用不同,所种粳稌(稻米的一种),不足于食,乃以莳、芋、杂米作鬻糜以取饱。” “海南之粮,皆赖高、化两州,两州之船不至,粒米如珠!”李管事感叹道,似乎在为海南可惜。 海南这个称呼的由来,《隋书》记载“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峒”后,设崖州,唐朝又设琼州。 故有人称雷州为”海北”,琼州为“海南”。 如此看来,海南真是一块宝地啊! 商贾来往极多,钱财不缺,来往繁杂,军械购置肯定不缺,且蛮僚极多,招兵买马也是方便的。 更关键的是,海南地广人稀,培养势力最是方便不过。 “郎君,就是这些了!”瞧着郎君沉思的模样,李管事轻声解释道。 “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去帮我找寻些许对海南知解的人,我有大用!” 待其离去后,李嘉心中为之一定,此时的海南,犹如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商业发达,且被人选择性遗忘,简直是天然的基地。 就跟开修车店一样,必须选一个好位置,才能做大做强,而此时的海南就是这个位置。 所谓的造反,也与做生意是一样的,此时不取,简直是浪费了上天的一片心意。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嘉瞬间感觉前途一片光明,所谓的迷茫,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造反是项技术活,就跟汽车一样,每一个零件都是必不可少的,他要去慢慢雕琢。 比如,经过近五天的招募,八百个庄丁已经招募完毕,整个邕州持续五天的波澜,终于退却。 五代十国,兵强马壮者为王。 所以,军队的建设是无论无何都必须重视。 况且,自李威去往飞龙都,没有猛将保护,他总觉得不安全,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刺客防不胜防。 所以,此次前来,李郎君不仅想观察一下两都的情况,更是想挑几个勇猛的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危。 噔噔噔—— 被数十人护卫者,李嘉走出邕州城,来到了郊外一处山丘处,一条河流穿越而过,一个由木栅栏组成的小型兵寨就映入眼帘。 附近两三里外,三四座隶属于李家的佃户田庄负责供应粮食及果蔬肉类,既隐蔽,又安全。 两骑并走,李嘉位于中间位置。 走在这羊肠小道上,湿气极重,不时地刮过树枝丫,李嘉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胯下这骏马,在这湿热泥泞的道路上,这蹄子真的容易溃烂,这也是南方为啥马匹稀少的缘故。 啾啾啾—— 突然,丛林中传来了一声声特有的口哨声,随后,如同波浪一般,隔了数白步,忽然又传起一摸一样的口哨声,然后就跟接力似的,此起彼伏。 “已经到了吗?”听到这特有的口哨声,李嘉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思,轻佻快步起来。 这是飞虎都特设的暗哨,起到预防作用,声调不同,所表达的含义自然不同。 果然,距离营寨不到半里,数十人已经列队欢迎,其中,作为都头的李信及李威俩人最为醒目。 “郎君——”齐喝声响起,气势顿起。 李嘉脸上带着笑意,被李信搀扶地下了马,瞧着眼前成型的大营寨,以及那深深的沟渠,满意地点了点头。 “郎君,此地地势居高,临近水源,杂石虽多,但却甚是方便,所以我们借此垒起一道齐胸高的石墙,也能起到些作用!” 李信一向很自傲,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虎背熊腰的李威一眼,很自然地落后李嘉半步,微微弯着腰,轻声解释道。 营寨不大,但却都采用木料建造,齐整而又显得干净,深得李郎君的心意。 混乱而污秽的环境,不仅容易诞生细菌和病毒,感染疾病,更为重要的是,这样显得很脏。 没错,李郎君有点轻微的洁癖,看见肮脏的东西,就会恶心难受,更会影响食欲…… ps:推荐一本新书《横明》,临波倚浪作品,逗比生活流,还是不错的,文笔还是不错的。 第21章 巡查探访 天空中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射着,昨夜的一场春雨后,整个营寨的校场,也分外的湿滑。 此时不过是四月初,开春时分,用北人(岭南以北)的话来说,正是瘴气弥漫的时候,可谓是病魔缠身,闻名色变。 当然,众所周知,岭南三毒,蛊虫(大肚子病、血吸虫)、瘴气,以及毒虫,这三者在春夏正是活跃的时候,不说是北人,就说是当地人,稍不注意不注意的话,就会折损。 李郎君此时出巡,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我所作的努力,也不过是想换个更好适宜的地方生活,在这个时代,岭南的确要人老命。”李嘉心中微微有些为自己感到悲哀。 鸭—已—鸭、鸭一已一鸭…… 刚迈入营寨,李嘉就看见一群小伙子,黑瘦黑瘦的,正光着上半身,下面穿着短裤,正喊着口号,卖力地奔跑着,并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停歇片刻。 “这——”李郎君指着这群人,疑惑不解。 “郎君,这是咱们的飞龙都,五百个郎儿,个顶个的好汉,吃起饭了,两三斤都抵不住。” 此时,大个子李威一脸骄傲地挪出一步,大声说着,拍着胸膛,别提多高兴了,黑脸上似乎闪耀地别样色彩,太阳下,有些刺眼。 “拢共有三千人参与,咱挨个试了一下,很是壮实,比老爷手底下的那些镇军强太多。” 听闻此言,李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在这个时代,厉害的士兵不一定吃得多,但吃得多的,一定是厉害的。 因此,古代闲时士兵多吃不饱,等临战前,大肆犒劳,就是为了激励士气。 目光瞟去,近半的士兵,其身上都有纹身,甚至有的身上还带着牙齿等项链,想来其多半是汉化的蛮僚,目光中隐隐带着杀气。 “郎君,此时招募那些蛮僚,可真是太对了,这些人动作灵活,下盘扎实,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简直是天生的兵士。” 似乎注意到李嘉认可的眼神,李威更有劲头了,嘴巴不住地说着,目光微微向后一瞥,饱含着得意,眉飞色舞起来。 “哼,粗鄙。”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郎君的李信,此时注意到了李威那恶心的目光,心里越发的别扭。 “这些蛮僚,的确是极佳的兵士。”李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尔等可能不太知晓,代祖(刘谦,刘岩之父)当年以万人在封州起兵,乃至高祖(刘岩)时纵横岭南,麾下大半都是蛮僚之兵,其勇之名,岭南皆闻。” “那又为何现在又没了名声?”李威好奇地问道。 “呵呵,正如同利刃一般,太过于锋利,不仅会伤人,更会伤己。”李嘉回过头,淡淡一笑。 “蛮僚们眼中只有利益,而无恩情,只要有钱,即可招募,而且,哪怕出了钱,但他们听从部落中的都老、头人,随时可以反戈一击。” “所以,等到岭南统一之日,他们也没了声音,每年,朝廷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从蛮僚中招募千余人,显然,朝廷已经忽视了这群兵源了。”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十分之轻,寥寥数人才能听到,而他们则紧紧地闭上嘴巴,瞳孔放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李嘉瞥了一眼,嘴角淡淡的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与往日讨论午食吃什么一般无二。 “是——”作为飞虎都和飞龙都的都头,俩人别无选择,一脸凝重地答应下来,眼神越发的坚定下来,甚至还带有些许激动。 “继续吧!让我见识一下你口中军中的猛士,蛮僚人的勇猛,令人期待!” 得到了明显地答案后,李嘉嘴角带着笑,话题一转,对着大个子李威问道。 “虎子,你给老子过来——”一声吼叫,恰似晴空霹雳,将跑步中的张虎子震醒,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望了都头一眼,确定是在唤自己,立马脱离了队伍。 “在、在——” 瞧着眼前这一大堆人,两个都头恭敬地立在两旁,一个面带微笑的小郎君,正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有些瘪下去的肚子,张虎子感觉自己地腿都哆嗦起来。 “你小子磨磨唧唧地干嘛呢?平常吃饭的劲头哪去了,别在那杵着,快来见郎君。” 瞧着这个畏惧不前的小兵,李威气就不打一出来,平常的机灵不知道去哪了,立马连声呵斥道,黑饼脸此时越发地吓人。 “哎,脾气那么大干嘛,管理军队是用脑,而不是靠武力的。” 李嘉轻微地呵斥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小兵,有些奇怪,所以特地地放低了声音,语气和善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郎、郎君,俺叫张虎,大家都叫我虎子。”眼瞅着这个一身贵气的郎君,张虎子心中猜测可能是自己一家的主户,邕州李府…李家郎君。 此时,他心中格外的激动,也很是惊慌,他与李郎君,就是云泥之别,手足无措,脸色发红。 “那你有什么本事?”李嘉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平和。 “这,俺也不清楚,大家都说我肚子大,吃得多。”摸了摸头,张虎子思虑了片刻,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能吃是福啊!”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被他逗笑了,而李威则一脸的尴尬,黝黑的脸上,竟然泛滥起显眼的红晕。 李嘉也被这话逗笑了,看着这个憨厚的小子,与人交往中,尤其是上层人,最喜欢的就是老实人,靠谱,没多少花花肠子。 “其实,俺力气也大,家里的几亩地,都是俺在耕。” 啪—— 李威狠狠的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扭过头,对着李嘉笑着说道。 “是的,郎君,这小子别看吃得多,但力气却是大,飞龙都五百人,这小子算第一。” “哦?”李嘉看了看其那根根肋骨,以及干瘦的身体,怎么也想不到,上下又看了一遍,还是不怎么相信。 “嘿——” 注意到李郎君那怀疑的目光,为了娶个老婆,张虎子心中一横,自作主张,朝着不远处的石墩,走了过去…… 第22章 随军学堂 噗嗤——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张虎子毅然决然地走向一旁,对着那堆积起的石墩,挑个大的,双手就来个满怀。 这些石墩,都是按照李郎君的吩咐,找一些四四方方的,中间支起铁棒,作为锻炼力气的器具,与杠铃差不了多少,进行精兵政策。 而保守估计,每个石墩,不下于五十斤,而张虎子抱的那个,是所有中最大的,一百五十斤不在话下。 巨大的石墩,将张虎子的身影都完全遮掩下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小孩抱着一块巨石,别提多令人惊诧了。 呼—— 在一声巨大的出气声中,这块巨石从地上升起,足足离低约二十公分,张虎子的脸色也涨得通红,坚持了一会儿后,石墩也落地,他脸色才恢复如常。 啪啪啪啪—— 看着这个精悍短小的年轻人,李嘉分外的满意,带头鼓掌,旋即,整个校场一片掌声,气氛极其热烈。 “不错,的确不错!”李嘉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个张虎子,眯着眼睛,说道:“你的表现十分出色,想不想换个位置?” “能管饱吗?”看见李郎君如此温和的语气,张虎子心中一定,怯生生的问道。 他心里想着,村里的管事说的不假,郎君果然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当然,岂止是吃饱,每月的俸禄还能多上一倍有余!” 能收获了一员猛将,李嘉十分高兴。 自唐朝的征兵制崩溃后,募兵制盛行于世,兵源不再是良家子,而以地痞流氓居多。 所以,此时的军队,只是桀骜不驯的精兵,裹挟着一群老弱病残,猛将在五代时期,极为盛行,如十三太保之首——李存孝,十八骑冲击黄巢八万大军,端是勇猛。 在兵源整体不行的情况下,猛将的作用开始放大,如后世流传的“一根哨棒打天下”的赵匡胤;而如唐时的那种军事家,李靖、苏定方等,再也难以看见。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张虎子高兴极了。 “恭喜郎君,喜获猛将!” ………… 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而李嘉也颇为自得,对于培养一个猛将,他还是有些兴趣的,尤其是培养一个典韦式的人物。 这边的气氛极好,而这边飞龙都的五百来人,一边喊着口号,跑着步,却是一脸的羡慕嫉妒。 “那勇,你怎不去,看这样,张虎子恐怕要发达咯!” 一个胳膊上纹着蛇的男人,脸上流淌着汗水,眼瞅着那边气氛欢乐,心情不爽地碰了碰齐排并肩的汉子,眉头一挑。 “没啥,不过是力气大罢了,射箭才是真本事!”黄勇偷偷瞥了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哼哧哼哧地跑动了起来,心里羡慕地紧。 谁不知晓,李郎君最是大方,大家都称他叫啥猛敞君来着,大门都敞开让人拿的那种,真是羡慕…… “弄不明白,咱可是神射手,每个月五百个大钱,却让咱来用腿的,跑得快有啥用,能追过大虫(老虎)?” 一起同村的伙伴抱怨着,黄勇其实也不舒服,虽说吃得饱,但一身本事耍不了,憋得真难受。 “别说了,跑得快些,总能多逃一步,那些大虫可不是吃素的。”黄勇渴望地看了一眼谈笑风生的李郎君一伙人,愤愤而跑。 ………… “咱们这,就要拿出军队的样子,治军不要一味地严厉,也莫过于宽容。” “如邕州城里的镇军,虽有两千余人,但边界无事,管理又过于松弛,兵士整日嬉戏,一月一操都难以保持,事到如今,恐怕连民乱都难以平定了!” 虽然内容很是好笑,但李威还是忍了,他性格粗糙,倒是不傻,人家是父子,说说不碍事,他要笑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紧靠着李信,挨着半个身子,惹得其一个白眼,李威挠了挠脑袋,完全迷糊。 连同伙长(管十人)、队正(五十人)都头在内,飞龙都飞虎都的军官及粮饷官后勤部门,差不多一百五十人,以李嘉为核心,围坐成一圈,听其讲解。 如今这个乱世,军队的兵源从不缺乏,而合格又值得信任的军官却极为难得,李嘉不得不亲自上阵,培训一番。 这一百多号人中,既有从邕州军中筛选的经验将校,又有壮丁,护卫出身,整体而言,忠心还是可以保持的,尤其是在这个乱世草头王的年代,最为珍贵。 姑且可以称作随军学堂吧! “李威,你来说下,邕州的镇军为何如此腐朽了?”瞧着李威那一脸懵逼样,李郎君微微一笑。 “这,这……”李威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结巴着,眼神四处飘散,似乎在寻找答案,就在其尴尬的时刻,突然就看到了上任的张虎子,眼珠子一转,大声说道: “郎君,镇军吃不饱,每日喝稀,兵士们想操练,也无甚的精力!” “咦,不错!”李郎君有些惊奇,点了下头。 而李威则傲娇地抬起下巴,显摆着,显然,被郎君表扬了,他很自豪。 “自古以来,军中腐败盛行,将领们掌一军大权,说一不二,兵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是稻谷不多耶?还是钱财匮乏耶?” “非也,乃贪欲作祟尔。唯有遏制其权,将士吃饱,取胜之路就在眼前。” “所以,我才组建了淄重营,以后将士的粮草、薪俸、开支,皆由其拨款,搭桥铺路,建设营寨等事宜,皆由其负责。而将领们,心无旁骛地领兵即可。淄重营自有将官,其他人不得干涉。” 听到这里,大家皆满脸沉思,眼眸中满是不解。前几日,以为只是暂时不便,不以为意,谁知竟成惯例,当兵吃粮,又有几个将领靠粮饷度日。 众人皆沉默以待,李嘉却不以为意,毕竟这是剥夺权利,进行改革,不满是在所难免的。他反而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些人,心中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 “郎君此计甚妙。”此时,突然一个留着长须的家伙突兀地站立起来,满脸地赞叹之色。 “古往今来,军队之务极为繁琐,郎君之策,则让将军们从繁琐中脱出,专心于对战,此乃良方。” 第23章 军中新政 “你是从镇军中来的张维卿?” 此人留有短须,目光炯炯,眉目中一副精悍模样,看上一眼,心中就莫名的留下好感。 李嘉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此人乃邕州镇军子弟,年不过三十,由于邕州军军官固化,前一阵子招兵,被自己从其引来,也是受到关注的将才,目前担任飞虎都的队正(50人)。 “是的,郎君,某只有些蛮力,郎君又是有本事的人,于是就想跟着郎君吃饭。” 听到郎君关注自己,张维卿为之一喜,一脸的激动,忙不迭地说道。 “你刚才说的不错,继续说下去。”李嘉点了点头。 “当世,大字不识的人身居高位,也不是一个两个,若让其行军打仗,不在话下,但若加上钱粮等繁琐之军务,则让他们两眼摸黑,不得不依靠那些文书,被随意摆布,而一无所知。” “若是战时,将领可专心于战事,心无旁骛之下,焉有不胜之理?” “郎君此策,某认为,是一个极大的改变。” 张维卿慢慢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看着李郎君,话语中虽然没多少新意,但‘战时’一词,却微微加重,他的意思,李嘉瞬间了解,他点出平日时,将领的权力萎缩,是一件好事。 “很好,你先坐下。”李嘉摆了摆手,满意地点了下头,后者则一脸的喜色其他人则对其投下不满的目光。 当然,在座的,没几个白痴,话到这份上了,有了一个说得去的理由,自然纷纷点头,对于李郎君就是一阵夸赞,哪有刚才的沉默。 “淄重营的设立,营守官一名,副官五名,其他人员若干,他们将会安排士兵的口粮、衣物、兵器以及其他的一些器械,如若有任何短缺,追究其责任。” 面对众人的追捧,李嘉并没有受到感染,反而板着脸,一五一十地述说道。 “从此以后,军中所有人的薪俸,以及奖赏等,都由淄重营颁发,也可进行转交给家人。” 此次来军营,就是为了重新确立飞虎都和飞龙都的编制问题,也可以说,他是为了断绝五代时期,军队中以下克上传统,此等恶习,绝对要不得。 “除了淄重营,军中另设宪兵队,队长一人,其他人若干,平日里巡查军队,纠察不法之徒;战时,则作为督战队,若无军令,兵卒若逃,斩之,将领若逃,斩之。” “军法无情,宪兵队更是无情,诸位应当以身作则。” 随着李郎君的口述,众人心中为之一沉,淄重营后,谁知其后又跑出来一个太上皇,简直是太过于难受了吧! “郎君,若宪兵队与我等起了冲突怎办?倘若无所约束,人心涣散就在所难免了。” 此时,作为军官阶级的带头人,李信问出了一个众人很关心的问题,在铁血的军队中,将领的军令的贯彻,依靠的就是其自身的威信。 而宪兵队的出现,则形成了巨大的威胁,甚至会动摇军心。 “宪兵队的目标,就是肃清军纪,其本身自然是需要遵守军纪的,依法执行,若其违纪,自然也被惩处,且是加倍之。” “当然,若对宪兵队执行有异,可以来寻我,公正自然会有的。” 李郎君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自然无人不服。 于是,第一节随军学堂就缓缓落下帷幕。 此次调整,对于飞龙都(一百骑兵,三百侍从)和飞虎都(五百步兵)的掌控,自然更上一层楼,更是有效的预防了唐末以来,军队以下克上的习惯。 当然,普通的士兵自然感觉不清,只是清楚,自己的薪俸将被另一群人发放,甚至可以免费的邮寄回老家。 而像苍蝇一样四处晃悠,胳膊上缠着黄色带子,上书宪兵纠察四个大字的宪兵队,在这支别样行列的队伍,成为人人躲避不及的祸害。 不到三天时间,整个营寨内,就有一百余人被打屁股,军中的大夫忙得汗水直流。 “哎呦,疼着咱了,这黑面神真是该死——” 黄勇趴在自己坚硬的床铺上,撅着屁股,身体传达的疼痛,以及身心的羞耻,令他心中积累了不少的怒火。 “混蛋,你给老子别叫唤了。”怒吼一声,整个不大的房间,好似响起了惊雷,吓了众人一跳,瞬间安静下来。 “伙长,俺不过是在拐角撒了泡尿,那却黄带狗,竟然直接扒了我的裤子,打了十军棍,痛死了俺了,您瞧瞧——” 一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夸张的撅起红彤彤的屁股,朝着黄勇地脸上挪去,一脸的委屈神色。 “您可得去都头那里反应,这群黄带狗太过分了。” “呸,你小子给俺注意一下,臭死人了,你小子是不是又没擦干净,活该被打。”鼻孔里传来一股刺鼻的恶臭,黄勇突然觉得,这群黄带狗,还是有点用处的。 “老子自己,也是撒泡尿被打了,哪能为你作主,以后你小子要注意一些,别丢老子这伙(十人为伙)人的脸,队正那里也能有点面子。” 想着队正他老人家的话,黄勇就是一股气愤,这日子太难过了吧…… “你小子也知道给我争面子,屁股就不会那么红了!”此时,大门突兀地被打开,两个人影走了进来,黄勇眯眼一瞧,是队正及李都头来了,他吓了一跳。 “队正,都头——”黄勇羞愧难当,低下了脑袋。 “你小子能不能长点心?昨天刚被打,今天又挨了几棍,每天出操,一个队人都不到一半,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看着这趴在床榻的一群人,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哈哈哈哈,老赵,你歇会,男子汉大丈夫,挨打算得了什么,只要你是条汉子,就应该啥也不怕。”李威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声笑着。 “听说你小子是条汉子,俺就让你们队正带我来看看你,果然是名不虚传,嗓门那么大,一看就是条汉子!” 一旁的队正一脑门的冷汗,这算哪门子的好汉。 “以后要小心,别被那些黄带狗查到,老子去说话,他们都不怎么听,等习惯了就好。” 第24章 山水田园 “来,拿着,这是老子特地弄来的药粉,用不了三两天,屁股就完好如初了。” 李都头特地赶来安慰一番,虽然话有些糙,但军中的汉子,都是糙人,让这群新兵们第一次体会到啥叫温暖。 等李威离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几人,眼眶涨红,沉默地躺着,红透的屁股周边环绕着几只苍蝇,但众人却无心赶走,心中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这狗日的军营,老子,老子,老子还真不想走了!”在这片沉默的气氛中,看着自己的这伙兄弟,黄勇狠狠地捶了下这木床,撂下了一句狠话。 “老赵,这是第几间了?” “都头,这是乙队丙伙,您跑的第六间。”走出房门,队正扯着大嗓门,对着正一脸兴奋的李都头说道。 “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老子说出那番话后,那群猴崽子一个个的,眼眶都红了,这,这就是郎君所说的军心可用啊!” 李威此时感觉,郎君教的方法真是太管用了,讲的那个吴起的故事,原来不是编的,他差点还误解了郎君。 不过,也不能怪他,哪个将军会为人吮吸脓疮,那可是大将军,与士兵就是天地之差。 “老赵,你要记住,要爱兵如子,咱们被郎君信任,就要担负起责任来,学习那个吴起,你知道吴起吗?”李威略显得意地问道,好似一头草原上乱蹦的了野牛,说不出的显摆和得瑟。 “都头,俺不知道啥叫吴起!”赵队正也是个粗人,晃着脑袋,一脸迷茫地说道。 “呸,这都不知道,用郎君的话说,你奥特了——” “啥叫奥特?” “应该是饭桶的意思,你就是饭桶,大字都不是一个,连吴起都不知道……”李都头居高临下地鄙视着。 “都头,你也别说俺,弄得您好像是个进士似的,恐怕您认识的字,还没我多吧!”赵队正拧着脑袋,一脸的不服气。 “呸,老子被郎君亲自教导,怎地跟你这浑人一般?”李威好似踩到了痛脚,忙不迭地反击道。 “你小子在我面前莫装大,过几天,郎君会派教书先生来,让你们一个个都去当学生,到时候就有乐子咯!” 李威嘴角一扯,大黑脸仿佛变成了一朵盛开的黑菊花,别提多恶心了。 “俺就糊涂,当兵不就是靠砍砍杀杀吗?咋还要认大字了?俺们又不要考进士……”赵队正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低着脑袋,嘟囔个不停,满脸的不情愿。 在军队中待了近三天,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以及各种改造,主要是对军队进行后勤、指挥、监察的三权分立,确保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能够一直保持对军队的影响。 在最后一天,李郎君派人运送来了大批的酒肉,也算是对新兵的欢迎和对老兵的犒赏。 当然,以防御野兽的名义招募的军队,自然也需要尽职了,为此开启了一个月轰轰烈烈的的猎杀行动,宰杀的野兽不计其数。 甚至,一丈多长的大花蟒,也难逃被杀的下场。 我们的李郎君在结束对军队的考察后,又开始对农业经济进行考察,第一站,就是邕州城附近最大的村庄——上水村。 此村是他的祖父李尉在邕州开辟的第一个田产,意义极为重大,在为李家服务的众多人员中,大部分都出生在此。 这是一个青砖绿瓦的南方村庄,约有三百来户,家家比邻而居,缕缕炊烟迎风而直上,似乎飘向那路过的白云,与之比肩。 门前流淌着一条湍急的小溪,环绕整个上水村,水流清澈,宽约十尺有余,深约五尺,堤坝高而窄,一架石板架其上,作其道。 莫看它小,但却是上水村赖以生存的所在,吃喝饮用,灌溉农田,可谓是母亲河,尤其是在这荒芜之地,如此水乡之处,不亚于桃花源也。 连绵的小雨在南方而言,并不算什么,数十个衣着松垮青色或白色衣裙的少妇少女们,挎着黑色的木盆,跪坐在块块青砂石上,拿着搓衣板及棒槌,奏起了高调的民歌。 “十八岁那年的雨季,啦啦啦啦……” 唱着着不知名的歌曲,忘记了大半的歌词,李嘉哼了一路。 一行人胯马而来,踢踏踢踏的清脆马蹄声从石砖路上响起,感觉这难得的平稳,他瞬间舒服了许多。 这条石砖路是整个村庄男人们农闲时的作品,不止是道路,就连房屋,围墙,都是石砖搭建而成,在这土地贫瘠的岭南地区,拥有一块江南沃土,分外的难得,客家人做了许多工作。 俊朗的男人们骑在马上,穿着紧身的衣物,戴着斗笠,动作齐整,似乎连马蹄声都整齐划一,吸引了桥下那踏衣的少女少妇纷纷抬起头,双目含光,娇媚地看着。 当然,也有许多女人不按常理而言,叉着腰,对着路过的骑兵,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起来。 “小猴子,你这小崽子,上次休沐为什么不回家?” “二狗,你爹昨天打了一条长虫,我给你煮了肉羹……” 骑兵们身姿端正,不动如山,只是那一双双眼珠子子上下转悠,神色激动。 沉浸在这乡村美景中的李大少爷瞬间清醒过来,他瞧着那桥下娇媚含春的少女,以及豪放半露而不拘小节的少妇,感叹了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长得其实还不错的,就是太黑了,岭南的气候太过于炎热,农妇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女们虽然身姿婀娜,但奈何皮肤粗糙,甚至黝黑,实在令人难以提起兴致。 小说都是骗人的。 “还是富家小姐白嫩可人啊!”想着后世满街的白嫩长腿小姐姐,如今也只有那些富家子弟可以为之相比了,但在岭南,这个与越南接壤的土地,又能有多少? 等等,这个时候,小姐好像是骂人的,是对失足妇女的蔑称,自己得注意了。 “小郎君,您终于来。”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原来骑马走了不到半里地,抬眼就望见了一座祠堂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苍头精神奕奕地站立在大门前,两只眼睛大得似灯笼,腰身直板板的,一丝不苟地行礼。 瞧着这位老苍头模样,再看了一眼这个座东朝西祠堂,或者说家庙,他李氏家族的家庙。 “伯叔——”李大少爷立刻下马,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其他骑兵也立刻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父亲李维,建武军下辖的都指挥使,镇守邕州,手底下两千五百人,是南汉仅次于禁军的镇军,在建武军节度使空缺多年的情况下,李维在建武军节度里位高权重,一直防御着西南蛮人。 而,只留下李伯看守重中之重的家庙,足见对李伯的信任。 当然,这与这位李伯属于世代家奴的身份密不可分。 李伯面对李嘉的行礼,虚虚一受,然后就让开路,带着李大少爷前去祭拜一下,认真的跪拜了一下,瞧了瞧那一列列排位,次序就位,从李旦李业到李知柔,一代传一代,比什么家谱清晰太多。 第25章 白麻桂布 岭南的荒芜,在唐宋之际,一直是中原人心中的重要印象。 但,不说假话,确实如此,整个邕州,也就是后世的南宁地区,此时竟然没有多少桑蚕业,也就说,建武镇,数州之地,见不到几颗桑树。 而虽然没有丝绸,但岭南的纺织业依旧发展起来了,尤其是麻布行业,以桂布为代表的贡品,已经名扬四海。 “郎君,您看,这些白有麻纹麻(苎麻)已经长成,用不了几天,村民们就能纺织了。”一旁,村里的管事弯着腰,细心地为李嘉指点着眼前的一片绿央央的麻地,双眼放光。 “咱庄子里,每年纺的麻布,可是鼎鼎有名,邕州城市面上的都是咱家的货!” 一株株的苎麻,或直或弯地拥挤在一起,高约一至两米,叶圆而尖,呈桃型,面青背白,有麻纹,眼前数百亩的山地上,长满了白麻,犹如一个个挺立的士兵,清风吹拂,荡起层层绿波,看上去极为壮观。 白麻一般种植在山地上,不占用耕地,平常也可以做成麻绳及衣物,自给自足,种植很广泛,而像眼前这番规模化的种植,在当今,很是难得。 “桂布白似雪,吴绵软如云,布重绵且厚,为裘有余温。”看到这番场景,李郎君突然想到了一首诗,白居易咏叹桂布的诗句。 桂布也算是古代广西为数不多的特产了,尤其是在棉花还没普及的时代,乃是御寒的极佳布料。 “郎君,您,您刚才吟的诗,说的是桂布?” 上水村的管事年纪不过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留着胡须,身躯有些肥大,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双目极其有神,如同个市侩的商人一般。 “怎了?”李郎君有些疑惑,自己难道说错了? “郎君,咱这些白麻,所产的,都是精细的白麻布,一般那些文人们装笔杆,皇帝装圣旨的,就是咱这地里产的。” “每绢白麻出来,至少要三个女子,花费一个月的功夫侍弄,精贵的很!” 说到这,胖管事挺起来胸膛,不无得意地说道。 “您说的那桂布,哪里比得上咱的白麻,它们不过是冬日,那些寻常人家畏寒,买上一些罢了,价钱与咱,可是天上地下。” “您不知道,几百年前的那个宋皇帝,就明确下旨,不许咱侍弄白麻布,说它耽误农活,其实,就是咱这布太贵重了,赏赐下来,国库吃不消而已。” 说到这,胖管事一副以为得意的表情,仿佛能穿透历史,读懂那些皇帝的心思一般。 对此,李嘉笑了笑,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懂得还不少呢! 他说的没错,南朝宋武帝明确告戒过不准再生产白麻布,这也算是岭南在历史上的一次重要露脸吧。 《唐六典》中明确记载:邕州贡银赋、布,将邕州的白麻布纳入了供奉之列,其奢侈品的地位,展露无遗。 “我们庄里,有没有桂布?”李嘉好奇道。 “您说的桂布,其实以前也是弄过的,听庄里老人说,高祖(刘岩)早年,特地让咱们弄桂布,去送给中原的皇帝(后梁朱温),之后,不知道为啥,就当皇帝了。” 胖管事说的这个,李嘉看过书,知道一些,当时刘岩刚继承父兄的南海王,嫌弃王号太低了,比周边的楚王、闽王差太多,外交上都不好交往,想求个南越王。 结果,朱友贞收了东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刘岩脾气上了,直接选择称帝,改国号为大越之后又变成汉。 “以后,庄子里多种些桂布,我有用!”思虑着桂布御寒能力的强大,在这没有棉花的时代,可谓是最好的保暖手断了。 北方人南下南方痛苦,南方人去北方也痛苦,光是寒冷,就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员,这也是为啥北伐不成的原因之一吧。 “郎君,可是,可是咱人手不够啊,光侍弄这些白麻布,已经让咱庄里的青壮都不得闲。” 胖管事急了,他不清楚,这郎君是啥心思,好好的白麻布不种,去弄桂布,十亩桂布,都不及一亩白麻布,这不是瞎胡闹吗? “郎君,郎君,咱可不能随便胡闹啊!” “行了,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明年,我希望能仓库里能有三千匹桂布,到时候若达不到数目,有你好果子吃!” 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有些得意忘形的家伙,李郎君心情不爽地呵斥道,老子哪一点胡闹了,连基本尊卑都忘了。 用不客气的话来说,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李府的家奴罢了,竟然对主人这样说话,要不是看他辛劳多年的份上,早就打板子了。 “你年纪大了,若做不到,我可以换个人做!”撂下这句话,李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郎君,郎君——”眼看着李郎君生气而走,胖管事这次急了,小眼睛更是不见了踪影。 这算什么事?咱也是为了李府好啊,咋就得罪了郎君呢?这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损失些钱就是了,咱就照着做是了,不过,咱可不能不跟老郎君说下!”思虑了片刻,他叹了口气。 行走在这石板路上,欣赏着这岭南少有的江南田园风光,李嘉心中的气突兀地就消散了。 “记一下,回到城内后,要求田管事(掌管田庄)规划一下,明年府库里,至少要有一万匹桂布。”回过头,李嘉想了想,对着身旁的文书说道。 “是——”年轻的文书不过十八九岁,书卷气很浓,但却显得很稳重。 作为一个大土豪,拥有一个文书毫不过分。 随后,李郎君又开始欣赏起上水村的景色了。 作为李家的第一个根据地,上水村建设地宛如一座小城,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用石块堆彻而成,充满了一种特殊的彪悍气息。 上水村不过三百来户,人口却有近两千人,人来人往,宛若一个小镇,在人烟最少的村西头,这里是数条溪流交汇的地界,一艘艘木舟聚集而来,形成了一座墟市,端是繁荣无比,热闹程度与邕州城不遑多让。 对此,无聊至极的李郎君,毅然决然地找寻而去…… 第26章 墟市之行 墟市亦称“墟(虚)”,南方农村的定期市集。 吴处厚《青箱杂记》:“岭南谓村市为虚。……盖市之所在,有人则满,无人则虚,而岭南村市,满时少,虚时多,谓之为虚。”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2):“粤谓野市曰虚”。 如今,广东、广西,福建等地乡村集市还多称“墟”。 这种定时而法的市集,李嘉也是只是听闻而未曾参与过的,毕竟心中想着,再热闹的市集,哪有现代城市热闹,除了些许新奇,并无他样。 可是,亲自过来看上,颇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作为新时代的四有青年,李嘉自然学过鲁迅先生的社戏,而此时,却眼前的场景与书本上描绘的却别一无二。 数十上百只小舟,载着人或物,密密麻麻地停放在这河流交汇处,河流两旁的歪脖子树,成了最好的刹车片,中间的河水肉眼可见地缓缓流淌着。 那些客人们则带着斗笠,撑着长杆,走在河流中间,缓缓而行,挑选自己属意的东西。 站立在岸边,影影绰绰看着那河边树下的小船,以及各色人等,没有叫卖声,只有低沉的讨论声,以及各种动物的吼叫声。 这是一个水上集市。 “郎君——”身边的文书此时已经租了一艘小舟,等待着李嘉的决定。 微微撇了他一眼,李嘉就直接登上了木舟,一起的还有数名护卫,其他的则另行租赁了几艘,尾随而去。 登上木舟,仔细一看,河面上满是落叶,木舟轻易地破开飘浮于河面的浮萍,随着河下的暗流,而流动着,宛若自动一般,甚是有趣。 河流两边,那些木舟有序的停靠着,似乎每个歪脖子树上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记号,甚至,有艘晚来的木船正在与另一艘争辩着。 后来者是瑶人,留着长发,盘在头上,口中吐出的话难以听懂,但他的木舟上,一只半人大的黑色猎犬,正汪汪地叫给不停,时不时地摆了摆尾,转悠着。 后来者指着狗,又指着那个位置边的歪脖子树,叽里咕噜地说着,越说气势越壮,狗叫声也随之响亮。 结果不出所料,后来者赢了,但却也没追究什么,颇有一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见此,李郎君笑了笑,果然,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是最朴实的。 “你看,此时的场景是多么和谐!”指着这些木舟,李嘉对着身边的文书说道。 “僚人(壮人古称)、汉人,瑶人,没有往日的争闹,和睦而处,此为何也?利益尔。” 僚人和瑶人,在左右溪六十八洞蛮僚中,两者占据八成有余,各族部落分为各洞,或联合,或争斗,只要不影响到汉人的利益,邕州的镇军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南汉政府采取羁縻政策,各洞自治,正因为如此,井水不犯河水之下,才有了所谓的和平。 这水上墟市中,就能窥探一二。 汉人的木舟中,摆放着粮食,盐巴,铁器,瓷器,布料,首饰,糖,乃至于稀有的书本等,可谓是僚、瑶等世居山落等族需要的。 而那些少族木舟中,则是玉器,动物,珍惜的皮毛,象牙,宝石,草药,自制的弓箭等,也是人们感兴趣的所在。 所以,这个墟市,由于其安全性(近五百人的庄丁),以及广大,吸引了不少来自建武镇各地的小商人,从而令此地越发的繁荣。 “船家,每艘船进入这里,需要缴纳多少铜钱?”李郎君好奇地问道。 “小郎君,这里是上水村的地界,进入时,无需缴纳,而出去时,则需缴纳五枚大钱,甚至有人长住此地,不愿归家。”船家第一次见到如此富贵的小郎君,有些惊讶地说道。 缓缓行了近半刻钟,但墟市却未至一半,李嘉不得不心中感叹,正待回去之际,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奇特的木舟。 一个整整齐齐,摆放着铜钱的木舟,分外的吸引眼球。 “咦——”李嘉突兀地有了兴趣,“去哪里瞧瞧!” 木舟渐近,李嘉这才看清楚,那是一艘较大的木舟,周边三四个木舟环绕,其上站立着七八个壮汉,其带着武器,故作轻松地扫视着周围。 中间的木舟上,数个背着包裹的僚人,一个老年的账房,正不断地用算盘记账,其旁边,几个年轻人正搬运着一吊吊铜钱。 近来,李嘉才注意到,木舟上树着一面旗帜——永安柜坊。 “虎鞭五斤六两,时日有些久了,直三十五贯,您是要铜钱还是要白银?”看着眼前的僚人,老人开口说道。 “可以,我都要铜钱,别的不要!”僚人一口熟练的汉话,毫不犹豫地说道。 “客官,稍等片刻——” 三十五贯,每贯约6.4斤,约两百二十四斤,都是上好的乾亨通宝,数个仆童来回搬运着,很快就装满了大半个箱子,而僚人只是看着,对于这个永安柜坊很是信任。 两个僚人合力将装满钱的箱子搬上船,然后就缓缓地去往别去,看样子去采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看着这一切,李嘉不得不为其中的暴利而咋舌。 那根虎鞭,其放在邕州城,价值轻易地可以卖过百贯,而若是运送至番禺,至少能翻一倍,其中的暴利,简直难以估量。 正在他目视之际,三个小贩模样的人,登上了永安柜坊的木舟,用数两白银,换了数贯铜钱,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往采买。 瞧着三人眼熟,李郎君心中有了计较。 “恩?船家,跟上那三人!” “老大,这次我瞧见了一处售卖药材的,李掌柜正重金求取呢,咱们花钱买去,能大赚一笔。”瘦子一脸猥琐且激动地说道。 “小声点,惊扰了别人怎办?等会压价的时候,多配合一下,那些蛮子一定会上当,能多压点下来!”胖商人眯着眼,压低了声音,极其兴奋地说道。 “诸位,别来无恙!”李嘉身下的木舟突兀地撞到三人木舟之上,三人一哆嗦,正准备开骂时,抬起头,忽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郎君,真有有缘,这是哪位神仙庇佑,又让我碰见了您,真是令人高兴啊!”胖商人脸上立马堆积了笑容,肥肉舒展开来,腰身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第27章 番禺城内 “真是有缘。”李嘉笑了笑,这三人就是小酒馆遇到的三个行商,此时看上去风尘仆仆,木舟中满载货物,想来收获不少吧! “不知郎君怎至此处?”胖商人抢占问道。 “无他,邕州城太过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三位刚才却是?” “我等几人,来往于山谷之地,随携带的不过是一些贵重的白银,铜钱太过于吃重,所以刚才去换算些铜钱罢了。” “毕竟,那些僚人和瑶人,只是识得铜钱。” 见着郎君有了兴趣,胖行商毫不犹豫地说了起来,说着,脸上泛起了些许贪婪之色。 “想它永安柜坊,不过是换取些铜钱而已,但其中的兑换,足足吃了我五十个大钱。而且,它还经营着其他质押、典当、换算的勾当,光是守着这个墟市,一个月不下千贯利红。” 听到其嫉妒的话语,李郎君也颇有些心动,此时的柜坊,不就是银行的雏形吗? 不过,永安柜坊倒是什么背景,竟然如此深厚,且低调,自己居住在邕州,竟然没怎么听说过,真是太过于大意了。 “其能经营如此生意,想是拥有什么大背景吧?”李嘉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也不曾知晓甚的内幕,不过听闻,永安柜坊与周刺史本家的侄子有些关系。” 在邕州最大的衙内面前,胖商人并没有过多隐瞒,反而规规矩矩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看其样式,想来信誉不错,经营地也算可以。”瞧着那人来人往的永安柜坊,李嘉大脑瞬间涌动起来。 柜坊,是唐朝时商品经济繁荣,巨富豪富增多,在这种背景下,一种便于交易的机构便诞生了。 其主要功能,就是存放贵重物品,经营钱币兑换,以及借贷的一种金融机构,是明清时钱庄的前身。 但,一般而言,柜坊都会出现在商业繁荣的所在地,为富豪们服务,就连邕州城都没几家,而在这小小的墟市里,竟然有专门针对小商贾和蛮僚的小柜坊。 这就好比,一个卖跑车的,来到一个贫困山区开旗舰店,太过于不可思议。 来到这个世界快三年时间,他不是没有动过银行的心思,但,却往往因为各种条件而未曾开设。 但,如果首先开设一个柜坊的话,然后再逐步过度到银行,却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看着眼前这些断发纹身的僚人、盘着长发的瑶人们,都兴致勃勃地等上那艘永安柜坊的木舟,李郎君默默地注视着。 “你们对于永安柜坊了解吗?”李郎君突兀地问道。 “当然,当然!”胖商人一脸正色地说道,腰背越发地佝偻了。 “我等与永安柜坊来往多日,对于其的内幕,也是了解一二的,若郎君对其有了兴趣,我等义不容辞。” 感觉李郎君对那永安柜坊有了浓厚的兴趣,三人立马拍着胸脯,保证着。 “可以,如果我说,让你们经营一家柜坊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做?” 李郎君的一番话,好似晴天霹雳,直接在三人脑海里炸响,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有这样的际遇,从一个衣不蔽体的行商,成为掌柜。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祖坟冒青烟的那种—— 看着欣喜若狂的三人,李嘉并没有多大感想,这仿佛就像是在玩网页游戏,看到一个东西,就来了兴趣点击一下。 也算是闲时种下一颗种子罢了,等着其发芽。 况且,李嘉对于这些左右六十八洞也有想法,广西自古以来,就矿产资源丰富,银矿及铜矿数不胜数,只有流通起来,才是最好。 让这些杂鱼去探探路,然后再成立真正的柜坊。 想着以后,这些酋长们,洞主们,一个个哭着喊着向自己借钱,然后再死鱼脸的向自己还钱,想想都会觉得有趣。 随后,见识到一番异族风情后,并没有留下啥风流债,李郎君就两袖空空地离开了墟市,不留下一片云彩。 ………… 此时,繁华的番禺城,外客云集,商船来往不断,波斯歌姬,昆仑奴,高丽奴,达官贵人不计其数,但能够紧临皇城的,却没有几个。 其中,一处宅院极其庞大,富丽堂皇之下,甚至将储君卫王府都比了下去,逾越太多。 但路过的行人及贵人们,却没有敢多嘴一句,甚至连皇帝本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积极地帮其添砖加瓦,造就地更加庞大华丽。 用皇帝本人的话来说:“林内相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其为王之心,日月可鉴,些许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对此,林延遇坦然受之,大大方方的住了下来,享受着可比肩皇宫的奢华。 因为,他绝对有资格。 在高祖(刘岩)时期,他就权威显著,扶持刘晟继位,被封甘泉宫使,促使其诛杀诸弟,为卫王继位铺路。 可以说,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朝野上下遍是党羽,门下的文臣将士不计其数,其权势甚至超越了皇帝。 但,此刻,林府中一片肃穆,大门前,皇帝的马车早已经停留了许久,其他大大小小装载有礼物的马车,难以计量,甚至造成了整个街的堵塞。 林延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脸颊深凹,皮肤松弛,瞪着眼珠,整个气喘吁吁地,面对眼前的皇帝,他竭力地说着话: “陛下,老臣自高祖始,就服侍皇家,如今,却再也难以为继了!” “快别这样说,朕要是没有你,屁股哪能坐的安稳!”皇帝刘晟此时也是一副疾病缠身的模样,身形瘦弱,脸色蜡黄,眼瞅着也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人之将死,回往一生,我自觉并无其他焦虑,唯独放不下陛下及卫王。” “满朝的文武百官,表面锦绣,但心中满是草莽私欲,只有利用陛下的权力,满足自己的私欲。 只有我等身体残缺之人,无家室拖累,一心为王,别无他想。” “陛下及卫王今后,切不可轻信那些,切记切记,咳咳咳!”说到这,林延遇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内相,您若走后,宫中诸事该如何是好?那些文臣武将肯定按耐不住,篡权夺利。” 年不过十六的卫王,此时一脸的稚嫩与焦急,从小与宦官为伴的他,突然要失去了重要的倚靠,他心中瞬间空落落的。 “卫王说的不错,朝廷除了你,我想,并无他人能够顺应朕心。”一旁的皇帝不以为意,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臣举荐一人,内给事龚澄枢可以胜任,此人乃高祖时人,能力出众,现为内给事,对皇家可谓是忠心耿耿,皇宫中难以找出二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林延遇举荐道。 “卫王殿下可亲之信之!” 第28章 后备计划 “老爷为何如此急躁?喝杯茶,冷静些许!” 相隔不远的龚府,龚澄枢正在自己的书房中,不断地来回走动着,额头与脖颈处,已经布满了细汗。 “唉,先生有所不知啊!”望着这个以计谋为名的幕客,龚澄枢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陛下与卫王齐聚林府,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且命我等回府,不得擅动,连我等内臣也不例外,只怕林内相时日无多了!” “老爷既然知道了,为何又急躁起来?能做到的,已然做到,此时却不妨喝杯茶,慢慢地等待便是。” 张先生手中举着青瓷茶杯,正不紧不慢地饮着,慢悠悠地,万事却未放在心头。 瞧着其越发紧张的面容,张先生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安慰道: “林内相时日无多,此时早已有了共识,而此刻陛下与卫王齐至林府,且赶走众人,恐怕林内相心中已有了打算。” “陛下对其深信之,若老爷被林内相举荐,飞黄腾达之日不远矣!” “若洒家诸佛庇佑的话,定当不忘其恩,先生也定能一展胸襟!”龚澄枢紧紧地盯着他,一脸郑重地说道,神色别提多诚恳了。 “若,果真与我无缘,那我将备足百金,礼送先生归乡。” 我看你是想送我断头酒吧,张先生故作兴奋之色,心中却一片冰凉,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起来。 “老爷无需担忧,若真是上天不佑,吾另有他法,效果不差于前者,但若是前者已成,加上此法,如虎添翼尔!” 瞧着那双吃人的目光,张先生无奈之下,抛出了底牌。 “果真?先生真是大才也,快与我说说,也好尽快谋划一二。”龚澄枢一脸的诚恳,语气急切地说道,眼眸中泛起些兴奋之色。 耳中听着这尖锐的声音,感受这强大的逼迫,张经心中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吐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虽说未到时机。 “在城西,有一个叫做樊胡子的女人,她平日里,不着红妆,偏着冠袍,行事若男子,口中常说胡言,自辩为神使,蛊惑了不少信众,甚至连那些胡商们,也拜到其门下。” “哦?可是真的,那倒着实是个奇人!”那些胡商们,一生将自己的菩萨挂在嘴边,宁死不改,而此人却能颠倒胡人,背弃其信,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龚澄枢心中感叹道,但脸上却仍旧是疑惑,他不明白,此人与自己有何关系? “陛下时日不多,料想卫王殿下登基时,年岁不会太大,此时,面对着众多的老臣将领,以及觊觎皇位的兄弟,心中岂有安定之理?” “若此时,有人言,其真是真龙天子,又怎有不信之理?不出几日,以这巫婆的本事,卫王必倚重于她,老爷出头之日指日可待也!” 张先生说着,心中也有些没底,他怎么也想不到,哪个皇帝会那么白痴,竟然会相信这些东西,但这个是早已经安排好的词,难已更改。 虽然眼神对视着龚澄枢,但他的心思却飘远了,他也不清楚,这计策会不会被接受,毕竟太过于不可思议。 “先生真是大才啊,您是如何知晓卫王的秉性的?我也是多日的打探,花费了不少的钱财,才窥探一二的。” 龚澄枢一脸的讶异,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张先生竟然了解卫王的秉性。 只有那些亲信的人才知晓,卫王殿下与陛下一样,痴迷于道法之中,对于一切的神仙那是格外的看重,连出门游玩,也要看黄历。 当然,这也不怪他,主要是皇帝陛下整日神神叨叨的,喜爱研究八卦星象,自然影响到了他的儿子。 “这些,自然是平日的观察。”张先生故作神秘地说道,他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居高临下地感觉,显得很有谋士的风范。 “对于此人,我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安排,老爷只需接见一二即可,保证万无一失。” “那么,就拜托先生了!”龚澄枢疑惑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为今之计,只能相信你了,千万别让我失望!”瞧着这位张先生离去的背影,龚澄枢冷哼一声,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店家,给我上几份糕点,再来一壶好酒!”抬头看了下“仙来居”的牌子,张经挥了挥衣袖,在柜台前有节奏地敲了敲,最后又选了一个靠窗的包厢位置。 “客官,你点的东西齐了!”托着餐盘过来的伙计,轻轻放下之后,并没有离去,反而弯着腰,轻声道: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出了何事?竟然直接来找我。”伙计的气质瞬间变化,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些许凉意。 张经立马一哆嗦,缓了口气。 “今天林延遇估计不行了,皇帝和卫王都去探望他,龚澄枢焦虑不安,逼迫于我,无奈之下,我说出了准备的计划。” “无事,樊胡子那边,我们早就做了安排,已经万无一失,此时说出来,并不不可。”伙计低着脑袋,轻声说道。 “今后,若龚澄枢主导朝政,必然备受瞩目,你作为门客,也需要小心。 以后无需直接联络,你住的院子中,有个狗洞,你直接将纸条放入狗洞左侧的砖口中,自然有人接应于你!” “明白!”张经心中疑惑,他不清楚,为什么老大会认为龚澄枢一定会上位,在他看来,机会只有一半。 但,接受了任务,也只能服从。 “大佬命令,你继续蛰伏,等候指示,这是新的密码本。” 接手一瞧,这次竟然是一本佛经——四十二章经。 大佬什么时候喜欢佛经了,难道有特别的寓意?伙计已经自行离去,包厢中只剩下他一人,以及轻轻的翻书声。 却说,林府中,疾病缠身的林延遇,正慢慢诉说着关于龚澄枢的一切: “龚澄枢好权,贪利,且刻薄,气量小,实在不值得信任。” “但,他却有一个优点,孑然一身,并无牵挂,能力虽不足,但统驭后宫倒是寻常,值得信任。” “陛下不可一味地信任他,需人牵制,如此,方为正理。” “话虽如此,等我回去后,占卜一下,再做决定吧!”皇帝陛下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近日星象不明,我需要仔细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第29章 大势滔滔 监军制度,诞生于东汉,唐代时,初袭隋制,以御史监军。 《通典》载:“至隋末,或以御史监军事。大唐亦然。时有其职,非常官也。开元二十年后,并以中官为之,谓之监军使。” 初期的监军,也仅是以皇帝特派员的身份常驻方镇“监视刑赏,奏察违谬”而已,既不是常设机构,也没有参与指挥军队。 玄宗开元二十年后,才开始出现以宦官监军。天宝六年,高仙芝军出讨小勃律,由宦官边令城监军。 安史之乱时,六十万大军围攻邺城的安庆绪军队,竟然没有总指挥,而是以鱼玄机为观军使,结果溃败千里。 到了南汉,对武将的防范到了极点,宦官监军则成为了日常,而且,权势已然达到了唐朝的巅峰,无所不管。 “建武镇,已多年未有节度使了!”俯视而下,瞧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吆喝的商贩,李郎君淡淡地说道。 “是啊,皇帝的心思难测,建武镇虽然无有节度使,但却日益繁荣,想来,也无碍事罢了。” 坐在其对面,是一个面净无须的中年人,伴随着李郎君的目光,随即而下,轻声笑道。 “也对,建武镇虽无节度使,但于君而言,却又是一番好景象。” “郎君所言太早,监军老爷还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从罢了!” 刘文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失声笑了笑,拿起酒盅,饮了一口。 “此言差矣,事在人为。”李嘉摇了摇头,举起酒杯,淡淡一笑,其中的寓意,令人回味无穷。 “吾自从十三岁入了宫,辗转数载,吃尽了苦头,然后跟着阿爷十年,也算过了些许舒心日子,要说无有野心,那是假话。” 刘文看着眼前这个邕州城内最大的衙内,心中思量万千,来到邕州数年,这个年轻人是最让人看不懂的。 “日子虽然舒坦,但却如仆童,呼之而来,喝之而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有一天被赶出监军府,扔到某出山林中,被虫兽叼走。” 饮着酒,瞧着人生百态,刘文不知不觉中就打开了话匣子,神情也越发的激烈。 “在宫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只有往上爬,才是唯一的通道,钱财虽然爱之,但权力才是唯一的护身符。” “所以,郎君,咱俩也无需在打埋伏了,直接说吧!”刘文眼角闪过一丝亮光,语气似乎平淡如水。 “很好,刘先生,我最喜欢跟您这种有抱负的人打交道,因为这是两赢的局面!” 瞧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宦官,李嘉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他了,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儒雅的宦官,有文化,有水平。 这种民智的人,才是最好打交道的。 似乎对于先生这个称呼很满意,刘文眉角荡漾起点点笑意。 “我们李家,虽然看上去气势正盛,但,对于朝廷而言,不过是大点的蝼蚁罢了,轻轻一按,就烟消云散!” “所以,保持建武镇目前的现状,才是最适宜的,而,让一个亲近我们的监军,则是最起码得要求。” 李嘉直起身子,不再是刚才那懒散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先生您,不仅是资历适合,人品与能力正适宜这个位置,而且,我想,如果您接任这个职位,想来监军也是乐意的。” “再加上我们李家的支持,监军一职,必是您的囊中之物。”说到这里,李嘉身体微微倾斜,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这……”想着建武镇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呼风唤雨的权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尊重,刘文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胸脯强烈地起伏着,目光飘忽不定。 而目视着这一切的李郎君,将身躯恢复原状,又变成了那副悠闲的模样。 结果已经注定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来自内心的呼唤,而权力,则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尤其是身体残缺的人,拥有权力才算是有安全感。 对于李郎君而言,在这个陌生且熟悉的时代,金钱不过是点缀,也只有权力才会让他有些许安全感,毕竟这是有至高无上的皇权的时代。 “若是郎君有意的话,某愿意接受这份职责。”刘文的声音很是洪亮,嘴角维持着淡淡地矜持笑容,看上去很是温和面善。 “好,咱们也算是达成君子之约,以后的建武镇拜托了。” 与这位独特的宦官喝了几杯酒后,李嘉这才告辞而去。 走出酒楼,一阵清风吹过,李郎君随即酒醒了几分,被安国搀扶着,一脸从容地登上马车,脚步中伴随些许得意。 “恩?怎么?又有什么消息?” 马车中,突兀发现,木桌上,出现了一张书信,凭借着独特的拆分技术后,点燃灯芯,表面在其晃了晃,出现了几行字。 “番禺,五月初六,林延遇逝去,龚澄枢上位,棋子已出……” “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快!”看到这些,李郎君叹口气,时间的巨轮将永不停息地前行,非人力所能阻挡的。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年,刘晟将去世,刘鋹将继位,然后,勉强维持的朝政,将不可避免地滑落而去。” “也不知道赵匡胤此时在干什么,南征之战中军功赫赫,此时应该得意非常了,其窃国之路,已经迈开了第一步吧!看来,我也需要努力了。” 此时,北方,夺取江北十四州的后周,急忙返回大梁(今河南开封),即命张永德领兵御北边,退辽军;成德节度使郭祟(即郭崇威)攻拔辽束城(今河北河间东北)。 五月,南唐国主供奉钱粮百万,慰劳撤军而去的后周大军,郭荣豪气发达,悉数赐予南征将士,数万大军无不感恩戴德。 辛卯,郭荣以太祖皇帝(郭威)领忠武节度使,徙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辛卯(十一日),郭荣任命赵匡胤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辛卯,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之,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威吓其国。 第30章 东岳大帝 时至六月,邕州城又成了一片泥泞之地,灰蒙蒙的天空中,散发着别样的味道,空气是湿的,大地湿的,连人都是湿的。 昨晚下了场暴雨,温度一瞬间降了十几度,雨打风吹之处,遍是狼藉。 刚出了门,李嘉就瞧到了这灰蒙蒙的天色,已经那种混合着泥巴和青草的别样味道,风吹芭蕉,花草伏地,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大门前的两座狮子,不知何时染上了泥巴,威严大失,李郎君心思沉重。 “派人将门前清扫一下,如此乱象,成何体统?” “郎君说得极是,你们愣着干嘛,快去清扫一遍,若是来了客人,那不就没了体面?”安国跟在李郎君后面,随声附和着,呵斥道。 “不过,郎君,这下雨天,正潮着呢,若是落了雨水,着了寒风,那可就不好了。”安国瞧着预备而行的马车,做着最后的挣扎。 虽说身上已经披了一件披风,但李郎君依旧能感受到那别样的凉意,但,空气太过于潮湿,闷得又有点热。 “不了,我与徐道长定了时间,可不能迟到!”想了想,李嘉随口说道。 “是,郎君,晚饭可要食用什么?”安国搀扶着郎君上了马车,笑着问道。 “添条酸菜鱼吧!顺便烤点牛肉,中午这一趟,我恐怕得食之无味了。” 思虑片刻,李嘉扯了扯漏风的衣物,对于这个老天爷吐槽着,屁股刚坐下,随即,他脑海里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掀开窗帘,对着安国说道: “老天爷不知怎的,热了数日,今个又寒了,估摸着也要数天,想来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们日子难熬,府里派些人去,施点热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郎君就是心善,这天是要寒上几日,这些乞儿缺衣少食的,的确难熬!”安国奉承着,满口答应下来。 这样,李郎君才坐着马车,碾压着路面的积水,匆匆而去。 “听到没有?派人去施粥吧!城东城西各派些人去,要稠密些,昨天府里剩下的菜食,也带过去,不能浪费了。” 目送着马车的离去,安国叹了口气,瞧着依旧呆头楞脑的几个丫鬟,忍不住地呵斥道。 郎君别的都好,就是太过于心善,那些贱民有啥好的,值得事事关心?贱民就是贱民,除了收获些许名声,又能得到什么? 每年投到这无底洞,就不下千贯,真不知晓,郎君想的什么。 坐在这马车上,透过缝隙,瞧着路边那横倒西歪的乞儿,以及流浪汉,路人匆匆而过,斜眼都不看二下,其中,有说不出的堵心。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一个小小的暴雨,就将繁华的邕州城打得原形毕露,努力再多,装点再多,也改不了它的本性!” 叹了口气,穿越者心中荡漾起别样的心思,所谓的改变,哪怕用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改变自己身边的些许人。 而书本中所论述的蝴蝶效应,在滔滔大势面前,犹如螳臂当车,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邕州城不大,住户也不过是三千余户,万余人,城东是高地,住着富贵人家,城西是洼地,住得是底层,水涝之灾常有。 而,李嘉的马车,就是从东往西,去往那残破且狭窄的底层平民。 与稀稀落落的城东不同,满是积水的城西,早就醒来,大部分人都将力所能及地积水清理干净,然后为一日之食,而匆匆忙忙地上路。 所以,李郎君看到的,就是一个热闹且拥挤的城西,马车的到来,掀起了一层浪花。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城西中央的一处道馆中,位置很偏僻,选址也很巧妙,既不偏僻,又不繁华,周边又没有多少建筑,很是醒目。 等到他的马车到来的时候,道馆门前,已经排满了队伍,或女或男的,大多衣服破旧,面黄肌瘦。 人虽然多,并没有人维持秩序,但却保持的很安静,毫无声息。 “郎君,到了——” 下了马车,瞧着这泥泞的地面,嘴巴嘀咕了两声,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中,李郎君快步向前而去,对着大厅中,那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而去。 “孩子是着凉了,按着这方子,去抓几回药,三四天就能好了。” 等李嘉到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清瘦的道士,正捏着胡子,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望闻问切,时不时地晃晃脑袋,颇有一副神医的模样。 “徐道长——”李嘉淡淡地一笑,轻轻的问候道。 “李郎君来了,恕贫道不能远迎!”微微欠了欠身子,徐道士面容不变,仍旧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病人,似乎完全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李嘉不以为意,从随从手中,拿出了食盒,将自己的零嘴,散给那些看病的小家伙们。 可口的食物,一下子就让空气变得活泼起来,孩子们虽然身着旧衣,但却笑得很开心。 终于,等了半个时辰,队伍终于散尽,而李嘉,也与徐道长见了面。 “道长别来无恙啊!数月不见,道长依旧古道热心啊!” “郎君客气了,不知此来所谓何事?”徐道士一副欠揍的表情,态度很是敷衍。 即使如此,但李嘉依旧忍了下来,谁叫人家有本事呢?之前他能够治疗血吸虫病,自己得知鸦胆子方子是一回事,实验出来,真正的形成药方又成了另一回事。 毕竟,鸦胆子带着些许毒性。 “道观中供奉的是?”李嘉并不接话,反而瞧着眼前这副陌生的帝王画像,头戴紫金冠(类似于玉皇大帝一样的帽子),手拿笏板,身穿黄色龙袍服装,上面绘制有龙腾·七彩云·潮水等图案,威风凛凛,居高临下。 “此乃天齐王。”徐道士无奈地说道。 “恩?”李嘉一脸的懵逼,这位神仙,怎么一点也为曾耳闻。 “泰山之主、东岳之神,主生死、寿夭、贵贱,掌籍幽冥、权涉拔罪解冤、通天达地保国佑民。” “历代天子尊之厚之,前唐时,已加封为天齐王。” 这样一说,李嘉立马明白了,原来是这是道教中掌管阴曹地府的东岳大帝,此时只是被加封为天齐王罢了,难怪看着那么熟悉。 第31章 观中细谈 东岳大帝是后来宋朝加的封号,此时依旧为天齐王。 “通天达地吗?”李嘉思量了片刻,感慨道。 “如此大能的一位仙君,竟然在人世间默默无闻,真是太可惜了!” “李郎君此言,太过矣!”徐道士站直了身子,缓缓说道: “天齐王在中原赫赫有名,但岭南荒僻,闻名之人自然不多,但只要我等努力,众生自然会归服,何愁他人不去信奉?” “况且,吾等与那些强迫他们信仰的教派不同,信我者,才得道缘!这是上天的缘分!” “那,为何兴王府的天齐王,近几年却越发的少了起来?”李郎君面对这义正言辞的话语,毫不在意,反而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座位于邕州的道观,不过两年,却有庙产三千亩良田,这就是渡有缘人?” “如若,我所料不假的话,岭南大地,已经只剩下不到此地三所天齐王的道观了吧!而,邕州这所,就是从兴王府迁徙过来的。” “这,这……”闻得此言,徐道士一下子就噎住了,脸上涨红,“那些佛门及其他海外教派,不过是亲近那些达官贵人,暗地里用阴谋诡计,我等道门不屑于用此等卑鄙手段。” “泰神观远离泰山,齐鲁大地,自然天齐王的名号不太响亮!” 李嘉脸上突兀地带着淡淡的笑意,令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而你们,却一味的宣称阴曹地府,受死堕难,自然惹得贵人们不喜,而百姓也被这种死亡的可怕而震慑,轻易不敢前来。” 直视着这位仙气飘飘的道长,李嘉的话,直抵其内心深处。 “一味的依靠医术,又能撑得了几日?哪个教派不想自己的教义被广泛接受?道长心中,自然也是如此吧!” “郎君此次前来,到底有个指教!”徐道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面带愠色,冷冷地说道,似乎说的话,都带着冷气,温度都降了几度。 “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感谢道长之前提炼出鸦胆子的配药,让嘉在岭南各地名声大噪!” “不用太过客气,要不是郎君献出鸦胆子的方子,贫道还真的想不出有何办法可以医治吾徒的病情,贫道应该感谢郎君才是!” 徐道长此时脸色才缓了下来,显然,他想起这位郎君的救命之恩。 “至于,那些附于表面的配药,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无论如何,李嘉能有今日之名声,道长功不可没!”李嘉哪里当真,继续说夸赞道。 “前来道观,二来,也想与贵派合作,让我们一起双赢!”李嘉面带和煦的微笑,抑扬顿挫地说道,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若得到我们李家的支持,在整个建武镇中,你们不说发扬光大,畅通无阻还是有的,佛教,拜火教,番教(西藏),乃至于绿教,都不会难为你们!” “建武镇很大,数州之地,发扬贵派教义,想来是适合的,再不济,也能存活下去,不至于频繁的迁徙。” 足足沉默了半刻钟,在李嘉的期待中,徐道长默默地转过身去,对着一旁道童嘀咕了几声,这才快速地离去。 “郎君请跟我来,面见真人时,需要净面!”小道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留着哪吒包,连忙走了过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好的,小道长!”李郎君一本正经的说道。 “郎君,我不是道长,我是道童!”小道童脸色通红地纠正道。 “好的,小道长!” “我不是道长——” “知道了,小道长!” “我真不是……” 等到道童将李郎君引到密室的时候,小道童已经眼圈发红,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明月,怎么了?”徐道长见到自家的徒弟这番模样,诧异道。 “没什么,师傅!”小道童撅着嘴,脆生生的说道,最后还瞪了李郎君一眼。 李郎君摸了摸鼻子,对于徐道长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正了正衣冠,对着眼前这位花白胡须的老道士,一本正经了地作了揖: “邕州李嘉,拜见老仙师——” “李郎君客气了,贫道不过是离家数十年的糟老头子罢了,当不得仙师的称号,这是会折寿的,这几百年间,也无人当得!” 老道长发须皆白,脸颊清瘦,宽松的黑白色的道袍随意地穿着,就坐在蒲团上,背后摆放了一张三清图,端是仙风道骨,卖相十足。 “老道离家数十载,一生别无他求,只想让岱宗一脉传承而去,但,事与愿违,岭南虽无齐地的战乱,而教派之争,却有更激烈几分,我等无以立足,只能来到建武镇苟延残喘一番!” 老道长一脸的唏嘘,神色很是落寞。 “离开齐地近四十载,故乡已经回不去了,平生所愿,不过是岱宗一脉在岭南的传承!” “而未知郎君,又有何见教!” “道长,我此次前来,只是想让贵我俩方双赢罢了!”李郎君朗声说道。 随即,李嘉仔细解释,就是想要利用岱宗派在道教中的人脉,来打听消息,以及对于将士的治病,和精神开导。 而李家,则为岱宗一派提供庇护,使其在建武镇中顺利发展。 “我等岱宗派人数虽少,但道友却遍及天下,接触的达官贵人自然不少,打探些许消息,自然是极为便利的。” 老道长对于前面的要求不置可否,这等小事自然简单,反而对后一件,产生了疑虑。 “而,郎君所言的,前往军队之中,兵者,凶事也,擅自前往,恐怕会影响到我等的修行,沾染那些业力。” 听到这,李嘉仿佛感觉自己没穿越历史,而来到了一个修仙地界,修行业力都出现了,太夸张了吧! “老道长误会了,由于春夏虎豹盛行,我招募了一些庄丁,专门对付它们,但人力太或许浅薄,伤者自然不计其数,而贵派人人皆会些许医术,我自然希望能那些护家保境的庄丁们,伤后得治!” “无量天尊,郎君心善,且又是护家安民,我等又怎会拒绝?”似乎感觉那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老道士很是难受。 “况且,老道长有所不知,那些与虎豹搏斗之人,自然生死边缘挣扎,贵派何愁无人受之?” 第32章 夏日避暑 六月,天气正热,邕州的太阳,仿佛是吃错了药,不要命的挥散着热量,整个大地,犹如是个蒸笼,热气腾腾。 李府,一处造于水池之上的竹屋中,正摆满了冰盆,数个丫鬟位于冰盆之后,用扇子轻轻摇动着,一瞬间,凉起布满了整个小屋。 “嗤——”李嘉瞧着眼前这个草莓杂拌而成的碎冰,用勺子狠狠地舀了一大勺,送入了嘴里。 一瞬间,牙齿,喉咙,嘴唇,都被冰镇了,身体也同时在这一瞬间,丧失了控制,大脑中只有一个词——舒服。 李嘉感觉,自己的毛孔中,似乎都在发出舒服的字眼,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 这些碎冰,其实就是李嘉利用硝石吸热的知识,在木盒中装水,扔入硝石,再将木盒放入水池中,不断地向木盒仍硝石吸热,不断持续,就弄出来大量的冰石。 而在这之前呢?岭南不过是利用偶尔的极寒天气,储存些许冰块,而那些达官贵人们,则无奈从北方船运而来,储存过夏。 亦或者修建避暑庄园,躲避这炎热的酷暑。 “大哥儿,你这法子确实不错,今年咱府上可算是过了一个舒畅的夏日了!” 久不出现的李老爷,穿着单衣,坐在塌上,吃着难得的冰碎,整个人舒服地快要起飞了,一个劲地称赞着。 “咱小时,这天气早就耐不住性子,去那河里游上一番,但,现在老了,下得去,就上不咯!” 似乎碎冰难为牙齿,他又将一旁的西瓜狠狠地咬上一口,日子别提多畅意了。 闻言,李嘉脸上的笑意退去,口中有话,却说不出口。 “阿耶,这西瓜确实解暑,那群胡商们将这东西带来,也算是做了好事!” 唐时从西域传来的西瓜,真正的到达内地,还是要到五代和宋,阿拉伯商人从非洲带来,海上丝绸之路的丰富成果之一。 这也是古代诗词“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的由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就是把西瓜和李子放到冷水泡凉了后再吃。于是,中国成语就有了“浮瓜沉李”。 “是啊,大哥儿却是有本事,若是往日,咱这一家子可得去那荒山野岭,蚊虫野兽也是极多,二哥儿可受不了!” 侯惠娘一脸溺爱地看了一眼正埋头于西瓜中的儿子,语气中颇为感慨。 夏日的岭南,瘴气升腾,暑热难耐,因此夭折的孩童,不知凡几,就连那些富贵人家也不例外,这也是岭南人口稀少的原因所在吧。 “来,尝尝这个李子,这可是在山泉中浸泡了许久,味道鲜美至极。” 对此,李嘉笑了笑,表示对于这种赞美,已经习惯了,他从一旁的竹篮中,拿出一把李子,堂而皇之地放在距离自己两个身位的侯丽娘身边,柔声说道。 “多谢郎君!”侯丽娘大庭广众之下,哪里受得了这些,缩着脖子,红着脸蚊声说道。 “来,孩子给我!”李郎君突兀地站起身,将侯丽娘怀中的小家伙抱起,宛若一个慈父一般,小心翼翼地抱着。 小家伙胖乎乎的,一看就伙食很好,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嗅了嗅,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格外的乖巧。 见此,李嘉笑了笑,这样的孩子才是最可爱的。 “来,小家伙,你看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李郎君将其慢慢地放在一旁的摇篮中,而摇篮中,正是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撅着嘴唇的李府的大姐儿——李薇儿。 “真是,,郎君真是有童趣——”被李郎君的动作吓了一跳,侯丽娘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抱怨着。 不料,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心中惊诧。 整个李府,哪个敢对郎君这样说话?难道,此人果真与郎君有关联? 不止是侯惠娘,就连那些服侍的丫鬟仆人,脑海中抑制不住地猜想着,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尊敬。 “薇儿,你看,又有一个玩伴了哦!”李郎君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将目光聚集在小小的摇篮之中。 宽敞的摇篮,容下两个找人很轻松,质量也很有保障,两个小家伙并排而躺,看上去极为舒服。 “呀呀呀——”大姐儿却毫不领情,对于自己独霸摇篮局面被打破,她心中不满,生气叫唤几声,不断地挥舞着手脚。 “薇儿,有一个弟弟陪着玩,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李嘉以为大姐儿是高兴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小脸,揉搓了一下。 “哇呀呀呀——”连续叫唤了数声,但李郎君却置若罔闻,大姐儿越发的恼了。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撅的老高,她真的生气了,她决定维护自己一人独占的局面,保护自己的领地。 只见,小人儿挥舞起自己的爪子,对着旁边的家伙,狠狠地抓去,但可惜,指甲早已经被修理干净,对面的胳膊,只有几道红印。 而那个家伙,正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凉爽,呼呼大睡起来。 “呀呀呀,呀呀呀——”大姐儿分外不满起来,叫唤着,想提醒李郎君。 但,李嘉正吃着冷饮,与家中谈笑着邕州的趣事,难得放松一回。 “姐儿,怎么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正一脸迷茫地闻着,她也不清楚,大姐儿今天为啥反常。 瞎叫唤了那么长时间,也不见动静,小人儿真累了,也放弃了,在这舒适的木屋中,缓缓睡去。 而这一边,一直在训练的飞虎都和飞龙都,此时却依旧顶着炎炎夏日,刻苦的训练着。 当然,此训练非彼训练。 一个又一个的草棚,搭建在丛林中,虫兽早已驱逐,数百人以队为棚,待在一起,正在席地而坐,正摇晃着脑袋,背着古诗词。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个个糙汉子,正伸着脖子,使劲地念着,哪怕不会背,但依旧跟着声音,不断地重复着。 而此时,屹立在他们前方的,只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他手里拿着戒尺,傲然而立,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群人,群发现有不认真的,就是一戒尺。 那戒尺,却是铁板的。 “真是该死!”瞧着那牛鼻子道士认真的模样,手中的红肿,简直让他心烧火燎,这样的痛楚,比那板子难受多。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 我只是想混口饭吃,为甚那么难啊!黄勇心中呐喊着。 第33章 飞龙军成 “黄勇,怎么,你还有疑问吗?” 道士虽然披着道袍,但却鼓起肌肉,虎背熊腰,胜似一个将军。 “张道长,俺实在弄不明白,咱们是给郎君捉拿虎豹的,为甚还要认识字?这简直比捉大虫还要,还要,别扭。” 冒着被呵斥的危险,黄勇义愤填膺,问出了一句憋在心中许久的疑惑,一瞬间,心里舒服了太多。 “是呀,是呀,为啥子要认字?” “老子是来当兵的,不是来考进士的!” “天天背古诗,我都快吐了!” 一瞬间,数不清的抱怨铺天盖地而来,似乎将那个道士给淹没了,其目视前方,毫无表情,一点声响也无有。 发泄完愤怒后,瞧着道士那木然的表情,黄勇这时心中涌现出一波不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在我临来之前,我也曾问过李郎君,一群庄丁,哪里需要识字,我等道家,治病救人还是最合适的。” 在众人的焦虑中,道士终于开口说话。 “但,李郎君却言,这群人都是可以徒手杀虎的汉子,若一味地强逞武力,不知什么是忠孝,及道义,那么,募集他们而来,不再是救民,反而是害民了。” “刚捕杀恶虎,可不能转眼却放出一群饿狼!”道士淡淡地说道,语气中不知不觉中,带来些许敬佩的色彩。 虽然对于这位李郎君有些意见,但不得不佩服,他说的话,是那么有道理。 岱宗一派,不就是因为兵乱而南下的吗?只有让那群骄兵悍将知道荣耻,才能改变他们,减少兵灾。 “这,就是让你们识字的原因所在!” 听到这番话,黄勇不由得一愣,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的真正的含义,但却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令人折服。 有学问的人,总是那么的令人佩服,黄勇心中默默的想着,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们干什么?造反吗?”这时,一群胳膊上绑着黄带子,手里拿着鞭子木棍等东西的士兵,走了过来,厉声呵斥道。 “来人,将这群目无军法,违纪乱上的家伙抓起来,每人赏十军棍!”领头一人,国字脸,浓眉厚唇,古板就是他的代名词。 “是——”其身后,十来名宪兵,拿起木棍,就招呼起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饶命啊,饶命,我们只是开玩笑啊!” “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 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中,宪兵队长周正,露出一副严肃的目光。 “道长,这群家伙,就是皮厚实,您无需对他们解释什么。”周正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杀气。 “你们就是皮痒了,都给老子小心点!!” 凶神恶煞的丢下一番话后,整个木棚,这才安生些,那群鼻青脸肿的家伙们才认真学习起来。 “以德服人,看来我的水平未曾达到啊!”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失声笑道。 “诸位,大家若想不再被挨打,还是先背古诗词吧!” 第二天,拖着沉重的步伐,忍着身体上的痛楚,黄勇随着大部队而前行。 身上背着武器干粮,他有些纳闷,这次好像跟上次一样,是拉练,需要跑上数里地,不过,前两天不是已经练过了吗?当时可把我累坏了。 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脚底磨了几个水泡,目的地依旧不见影子。 啃食着自己的干粮,感受着嘴巴的干巴巴的味道,黄勇此时蹲着,他感觉自己的胃都在反抗,这味道实在太难吃了。 若不是一旁有宪兵队招呼着,他早就去打只兔子尝尝鲜,何必受这份罪。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耳边突然传来声声感叹,黄勇嚼了嚼口中的干粮,问道: “你小子也是当过两年兵了,咋这副模样,这才走几里路,就成这样?” 他这一伙,有一个从楚地跑来的老兵,年纪却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当了三年兵了,此时却吃着干粮,瞧着四周,嘴巴呢喃个不停,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扭过头,对着黄勇,自己的伙长,急切地说道: “伙长,你发现了没,咱们今天赶了多少里路?” “从晨起到午食,差不多快二十里了!”黄勇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可,您再瞧瞧四周,咱们已经走了三天了,一伙人,一个未少,队正那里也是,五十人不缺一个!” “这要是在武平镇中(武平节度使周行逢,掌控湖南),早已经散了大半了!” “也许,这是那群宪兵队的能力,他们一路上可是催促个不停,掉队了,就是一鞭子,兄弟们谁受得了!” 黄勇心中却想不到那么多,反而对宪兵队不近人情的方法嗤之以鼻。 “这几日,每天行进六七十里地,小的来自武平军,也算是见识多了,无论是唐军,还是传说中的中原禁军,也没几个能达到这种程度。” “你是说,咱们比那中原的劳甚子禁军厉害,郎君口中的那个天天打仗的那个?”黄勇吃惊道。 “这,我倒不清楚,想来肯定是不远了!” 连起来,五百人的飞龙都,好似被折磨一般,每天持续不断地赶路,除了吃饭睡觉,甚至夸张到每天行走了七十里地,超越了当时任何一个军队,且未走失一人。 走了约莫五天,行了近三百里路,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累死老子了!”瞧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咸咸的海风,李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显然,他终于完成了任务。 “此次行了三百里路,军中未遗一人,哪怕是史书上,也难有如此之事!”张维卿望着波浪起伏的海面,感受着脸上的凉意,兴奋地说道。 “都头,经此五天,飞龙都可算是真正的成军了,兄弟们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张兄弟,你说的对,郎君让咱们有几百里路到钦州来,不就是让咱经过一番苦练成军吗?” 李威黝黑的脸上也满是感慨,徒步数百里急行军,哪怕在郎君口中的故事里,也是难得一见的。 不过,他想不明白,为啥要来海边,来钦州呢? 第34章 钦州事务 钦州一带,广西东南部,都是乌武蛮的天下,也是广西汉化最好的地区,民风彪悍,宁氏一直是其酋帅。 “乌武僚,地多瘴毒,中者不能饮药,故自凿齿...有宁氏世为南平渠帅。” 乌武蛮十分彪悍,中毒后,喝不下药水,就直接凿开牙齿灌下去,所以乌武蛮的特点就是缺齿。 公元六至七世纪,即陈、隋、唐三朝,在珠江流域中部,崛起冯、陈、宁三大家族。 这三大家族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来自中原的汉族移民,后来都融合到当地土著民族而成为其首领。 开化的宁氏,出过岭南土著中的第一位进士——宁俤。 但,正因为宁氏势力太过于雄厚,且目中无人,武则天时期时,一个叫韦玄贞的官员被罢黜到岭南钦州。 “当时,宁氏宁承基,欺男霸女,韦玄贞不久病死,其竟然想逼婚韦家娘子,杀崔氏及其四子,两女侥幸逃脱,其后,中宗皇帝复位,宁氏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钦州城,一处茶馆内,李郎君习惯性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几个糕点,几盘小菜,一壶深井浸染多时的酒水,叫了一个茶博士,喝了起来。 “郎君,你可不知晓,那韦玄贞可是中宗皇帝的岳丈,韦皇后吹着枕头风呢,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刚复位不久,就派出广州都督周仁轨,足足领了两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您也能想到,这可是朝廷的两万大军,而宁氏自身又多雄厚。” “但,得罪了朝廷,又哪有好果子吃,哪怕宁承基逃到了海上,也被追杀回来,人头就放在韦家人墓前祭奠。” 茶博士留着长须,气宇轩昂,模样倒是周正,他口若悬河的说着,不止是李嘉,周边的人也听着起劲,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说了半天,他有些口渴了,巴望着那冰凉得酒水,喉咙不住地吞咽着。 “来,解解渴,慢慢说!”李嘉失笑了一声,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多些郎君!”茶博士感受着那冰凉的感觉,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嘴,感慨道:“这时日,郎君这杯凉酒,可救了我的命咯!” “这宁氏,乌武蛮,我不说大家也清楚,那可是敢凿齿喝药的蛮人,生猛的很,朝廷大军虽然将宁氏杀了个干净,但自身却也损失惨重。” “不过,走了宁氏,黄洞蛮的黄氏又占据了乌武蛮的地方,席卷十数州,因为董昌龄董经略父子,才得以平息。咱这钦州城,也不知遭受了多少灭城之罪,也不只是何时为止,可悲可叹啊!” 茶博士的一番感叹,令在坐各人不胜唏嘘,家乡如此兵灾累累,其间又怎能生起兴致。 对于董昌龄,李嘉还有些印象,这是唐宪宗时期的邕管领略使,也就是建武镇节度使前身,平定了黄洞蛮之乱,大文豪白居易,曾经还写过一篇散文《董昌龄可许州长史制》。 “茶博士,咱钦州,最大的船厂可哪个?”看着眼前的茶博士,李嘉轻声问道。 所谓的茶博士,指的是茶馆里煎茶的使役,因为他们煮茶功夫了得,各酒楼纷纷邀请,他们游走在各大人群聚集地,自然见多识广,口才了得。 一般而言,初来陌生之地,找寻他们,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郎君想要出海?”茶博士眼睛瞬间一亮,连忙走近几步,声音也越发的低沉下来。 “郎君真是慧眼如珠,咱张巧嘴,可是最消息灵通的,您若是想出海,无论是订船,修葺,募工,采购,以及贩卖,咱都可以帮你找人,一条龙,最是便捷。” “不,我只想知道,哪座船厂最好,直接买下来便是,我初来乍到,可了解的不深!”说着,李嘉深深地看了其一眼,咬着字眼说道。 “毕竟,这是大生意,如果因为不满意就乱杀人,那可有些不好了!” “您老言重了!”茶博士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眼珠子转悠了一圈,苦苦思考着,怎样为这位大爷,找到一个称心满意的船厂。 “您也是知道,咱钦州,可是建武镇最为繁华的所在,无论是去兴王府,还是售卖东西给那些胡商,钦州是饶不开的。” 说了一圈别的,茶博士终于理清楚了思路,这才细声说道: “钦州的船厂,大都是造木兰舟(可载百余人)及藤舟(木藤编舟)的,只有三座船厂,才可造远洋海船,即从中原传过来的沙船。” “沙船?钦州可以造沙船?”李嘉有些吃惊了,这在当时可是相当先进的技术,偏僻的钦州竟然有这样的技术,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一种遇沙不易搁浅的大型平底帆船,故得名,广泛用于内河及沿海地带,被誉为中国四大优秀船只,后世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大部分借鉴于它。 而水密隔舱,就是其重要的法宝。 “当然,钦州只有黄氏船厂,福来船厂,以及盛兴船厂,三家规模最大,都可以造千料大船(排水五百吨)。” “而黄氏船厂,则是黄家人的,郎君您也知道,难以售卖;福来船厂名为赵家,实质为钱刺史所有;只有盛兴王家,番禺人氏,大海商,钦州的船厂主要是为其家船队修葺用的,但依旧实力雄厚。” 三家都是难啃的骨头啊! 仍给其一块银豆之后,李嘉就离开茶楼,眉毛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离开了邕州,自己行事就不方便了。 “派人去查查,看他说的对不对,如若是真的,那么咱可得改变策略了!” 李嘉随口吩咐,一旁的管事连忙应下。 李家作为大豪绅,在钦州虽然没有多少地产,但却置办了不少产业,毕竟是海港城市,商业繁荣不少。 “李信的飞虎都到了吗?” “应该未曾抵达,若到了,早就有消息传来!”李威瓮里瓮气的说道,离开了自己家的地盘,他还真有些拘谨起来。 “嘿嘿,咱飞龙都可都是步行,比他们六条腿的可快多了。” “道路难行,瘴气遍地,希望飞虎顺利抵达!” 想到这里,李嘉心头揪了起来,这可是上百匹马,以及数百头骡子,精贵的很,损失一头,他可得心疼死。 第35章 道路重重 六月的岭南,瘴气丛生,白日中,那密密麻麻的森林,仿佛是拥有了眼睛,对于那些误入的动物,伺机而食。 一层又一层的雾气笼罩着,哪怕行走在官道上,也会突如其来的迷路,然后掉下猎人的陷阱,或者泥潭,亦或者被毒虫叮咬。 而,就像人们说的那样,这些有型的东西还是可以预防的,而那些无形的东西,却是难以琢磨的,令人害怕的。 比如,谈之色变的瘴气。 瘴气,是古代壮族地区的常见病,广西素有“瘴乡”之称,正如《桂海虞衡志》所说:“瘴,两广惟桂林无之,自是而南,皆瘴乡矣” 有的瘴气是蚊子聚集的黑瘴气,然而大部分,则是动物尸体腐烂,气温升高后的有毒气体。 所以,李信等人,虽然骑马带骡的,但都带着特有的湿布,捂住人马的口鼻,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哪怕生活在岭南数十年,但对瘴气依旧畏之如虎。 “他老子的,怎么还没到钦州!” 多日的行走,李信哪怕再好的脾气,也实在是忍受不了了,邕州与钦州相隔不过三百来里,但他们却走整整八天,每天不过三十多里。 要知道,他们可是骑着马和骡子啊! 而为了不暴露目标,他们走的与李威又是一条不同的路,更加的曲折。 “勇士,跟着我走,不出三天,就能到钦州了!” 为了更安全,李信特别请了一个僚人向导。 向导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短发纹身,皮肤黝黑,浑身只是裹了一件麻布,甚是清凉,背着弓箭,手中却时刻拿着一把刀,眼眸中时刻保持警惕。 “你们为什么不走水路呢?骡马一起的,在路上很麻烦!”年轻的向导疑惑道。 从邕州至钦州,一般而言,走左溪过峦州,至横州,然后再通过钦江,到达钦州,虽然有些麻烦,但却省时省力。 但,他们这四百人,百匹马,数百头骡子,那么大的目标,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到时候又如何解释? “好好带你的路,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好多人死于话多吗?”李信目光一凝,冷冷地说道。 “前面那是哪里?” 突然,李信眼中就出现了一道山路,两边都是树林,道路很窄,只能容下一人行走,对于兵家而言,是个很好的埋伏所在。 在这一瞬间,李信仿佛嗅到了血腥味! “那是乱石林,布满了乱石,不远处,有一个山寨,这里有一伙结棚为贼,不知多少人都死在这里!” 年轻的向导狠狠地盯着这片乱石林,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小子,这是你带我走这条路的原因吧!” 李信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其竟然也没反抗。 “勇士,这是我的错,但这条路的确是同样钦州的路,且很荒僻,所以小行商很多。 而我的阿爸就是死在这棚贼手里,你们都是勇士,该不会是怕了吧!”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老子读的书,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年轻人,你最好找个我不杀你的理由,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李信冷冷地威胁道,目光则四处张望,此时所有人已经下了马,正围成一团,警惕着。 “我,我了解这群山棚的实力,可以带你轻易地杀死他们!”年轻人急切地说道。 “不行,没有你,我们依旧可以杀死他们,不过是更麻烦一些罢了,而我们此时,还怕麻烦吗?”李信冷酷地笑道,“再见了,十八年后,你依旧是条勇士!我们会帮你杀死那群棚贼的。” “不,停下,我是医师,我能治疗瘴气——”感受到那份杀气,年轻惊慌失措。 “恩?你不会是骗我吧?那就不是死就可以解决的。”李信怀疑道。 “不会不会,我阿爸就是医师,我也是,我家是祖传医师,所以,我们洞里人中了瘴气,都是我救回来的。” “很好,饶你一命!”李信抽回刀子,淡淡地说道,“接下来,我可保护不了你。” 很快,前方就跑出一群强盗,各个手里拿着大刀长矛,甚至还有的拿着木枪,人数不过三十余人,而令李信关注的,不过是那七八个背着弓箭的家伙罢了。 而身着铠甲的,却无一个,基本上都是半露着,耷拉个麻布就算不错了。 “你们小心点,注意那些暗箭!”李信低声吩咐道,目视着眼前这群棚贼,他眼眸中满是兴奋的神色。 自从剿杀邕州附近的棚贼以来,已经是数月未有杀戮了,憋得他还真有点难受。 那些飞虎都的老人,自然精神抖擞,兴高采烈地迎接这场轻而易举的战斗。 而那些刚加入不过几个月的新人,虽然也是有本事的,但却不免有些胆气不足,脸色发白。 “大哥,您看,怎么那么多人?” “撤,快撤,碰到硬家伙了!”眼瞅着那群明晃晃的快刀,贼老大瞬间胆气丧失,表情都扭曲了,转身就跑。 “跑,快跑啊!” “大哥跑了,我们也跑吧!” “娘的,老子想吃肉了!” 一群山贼还未与他们撞面,就在百步外,快速逃离,让李信等人一脸的疑惑。 “都头,这,我们算是胜了吧!” “去,给我杀,我们四条腿,还跑不过两天腿的?让那些新兄弟见见血!” 李信眼睛一眯,翻身上马,举起弯刀,大声喊道。 于是,一场追歼战,就开始了。 “都头,那个首领跑了,其他人都杀了,是埋,还是烧?” “埋了吧!”李信看着眼前的这堆破烂,心情有些不爽,布匹,木头,陶罐,乃至于大量的兽皮和铅钱,唯独铜钱及白银很少。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杀人不埋,容易惹出瘴气,烧了,那么多山林不久毁了!” “人死为大,埋了吧!把值钱的东西都挑出来,其余的与他们陪葬吧!谁叫我是个仁慈的人呢?”李信无奈地说道。 一旁的年轻向导,嘴角无奈地扯了扯,你要是仁慈,这天底下就都是好人了。 “对了,这处山寨留着,以后咱派点人过来,守着,打劫啥的就不干了,专门收过路费,也算是开源了!” 第36章 钦州张府 “老大,咱的家没了!” 急轰轰地骑着寨子里唯一一头驴,黄大头用尽全身力气,快速催赶着。 而他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人,又瘦有高,双腿修长,挤着大眼睛,焦急地说道。 “唉,咱家真的没了!”眼瞅着后面再无追兵了,黄大头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大头,灰心丧气的模样。 “这群凶人,忒也过分了,咱又没惹过他们,怎地将我家给占了呢?” “老大,咱怎么办?总不能回部落吧,咱们可是被赶出来的!”大长腿则呆呆地盯着黄大头,丧气地说道。 “咱肚子都饿着呢,以后可咋办啊!” “怕甚,这地方那么大,咱还怕甚的?”手中握着弓箭,黄大头拍了拍胸脯,直声说道:“咱有朋友在钦州镇军里过活,长腿,咱俩一起去参军去,混口饭吃!” “你跑得快,咱又骑着驴,用不了几天,就能到钦州,跟着老大我,肯定吃饱肚子!” 黄大头自究,虽然自己胆子小,但武艺还是不错的,而长腿跑得快,当个传令兵肯定不在话下,混得好的话,还能当个官呢! “好嘞!”长腿快活地答应一声,作为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只要能混口饭吃,怎么他也愿意。 “可恶的家伙们,老子一定会报仇的,等咱放了将军,就派兵剿了你们!” 恶狠狠地回看了一眼自家的营寨,发觉其飘起的数道炊烟时,黄大头心如刀绞,这可是他的地盘。 作为山贼,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无耻的,实力强大的家伙,他发誓,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往西走,咱走小路——” “咱一定要报仇,哪怕他们是地下的恶鬼也不例外!” “我一定会回来的!” 胡子拉碴的黄大头,带着他的弓箭,缺口的长刀,以及一个手下一头驴,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复仇之路。 来到钦州,李嘉第一个拜访的,并不是所谓的钦州刺史,而是钦州都指挥使——张雄。 建武镇下辖邕州、贵州、横州、钦州、澄州、宾州、浔州、峦州,其中邕州与钦州最为其重。 钦州与邕州一般,都驻有一军之数,两千余人,而与兼任防御僚蛮不同,钦州则由于商贸繁荣,必须派重兵驻扎,或者说,这里是建武镇的总后方,负担起后勤经济的责任。 “世侄,怎地来我处?这次可得多待几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去往钦州城内的张府,门前就是几个虎背熊腰的大兵守护着,投了名刺,不一会儿,就开了侧门,一个光头大汉直接迎了出来,人未到,笑声却先至。 “世叔,怎地劳烦您迎接,小子怎受得起!”李嘉有些吃惊,这位世叔怎么如此客气,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 “受的起,受的起,咱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建武镇里,就数我与他关系最好了,以前,我俩可是在同一帐下听命呢!” 张雄大步流星地走出府门,见到这久闻名,而数载未见的世侄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不待李嘉反应,直接拽着他的手,往里面拉,如果不是相信这位世叔真的与自己父亲关系不错,李嘉准备扭头就跑。 “咱家没有你们李家富裕,置办的产业也不丰,跟你们比,也就是土屋草房罢了!” 被拉扯着,李嘉就进了这所谓的毛房草屋,结果却被吓了一跳。 整座府邸,虽然不及李家的庞大,但却建造的很是奢华,百花缭乱,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数不清的俏丽丫鬟穿戴着襦裙,穿梭其中,俨然就是一座王府。 而,更夸张的是,一座数尺高的红珊瑚,立在中央,牢牢吸引了客人们的目光,其花枝招展,红火火的,格外地惹人喜爱。 李嘉就看了一眼,心中就有莫名的喜爱,亮晶晶的东西,总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咱海边的,别的不多,就是海产多,这珊瑚很常见,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有,咱的不过比较大而已!”张雄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信了你的邪了!李嘉心里吐糟着,你这半人高的红珊瑚,老子还是第一次见,真是长见识了。 “世侄要是喜欢,咱送你一个!” “不用,世叔太客气,小子一直在内地,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李嘉摆了摆手,避之不及。 太过于客气,简直是令他心生不安之感,这其中要是没啥猫腻,鬼都不信。 带至会客厅,宾主坐下,上茶,嘘寒问暖几个来回,这才走到了主题。 “世侄此番来钦州,所谓何事啊?”张雄此时仿佛是个地主老爷,端着架子,温言问道。 “世叔,此番来钦州,主要是想给李家置办些产业,毕竟,李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花销也大,若不是祖宗积德,早就败坏了,我又没什么本事,只能四处跑跑!”李嘉谦虚的说道。 “怎会,世侄太过谦了,整个岭南,李郎君的名声,谁不知晓?建武镇里,多少小娘子深闺翘首以盼啊!” 说道这里,张老爷眼神中仿佛带有不明的信息,李嘉听在耳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之感,但却说不上来。 “世叔,实不相瞒,这次小子前来,就是想弄一个造船厂罢了,谁知,钦州竟如此复杂!” 说着,李嘉将自己了解的一些东西谁给这位钦州的地头蛇听,希冀能得到些许帮助。 “哈哈哈哈!世侄,若你只想弄个小船厂,我家就有个,可以转给你,但那三大造船厂,可就难了!”张雄笑了笑,对李嘉轻声解释道。 “这三家,无一不家财雄厚,把船厂当作命根子,哪里舍得拿出来!” “黄家是地头蛇,福来船厂赵家,则是钱刺史的,盛兴的王家,是兴王府人,大有关系,三者皆难。” “看来小子无望了!”李嘉故作叹息道,“此次叨唠世叔,还望见谅,小子这就归去……” 说着,李嘉不待其反应时间,起身告辞道,似乎有头狼再追他一般。 “世侄慢走,慢走,此事另有机会!” “不了,小子无礼要求已经过分了,哪敢再劳烦世叔!”李嘉‘坚辞’道,一脸的愧疚认真之色。 “不劳烦,不劳烦!”张雄满脸温色,连声劝道。 这小子咋那么粘糊,说走就走,完全不按常理来走…… ps:各位,上试水推了,真不是小事,决定本书存亡,收藏瞧瞧还是要的,咱今天开始恢复单一双二模式,尽力了…… 第37章 别有企图 “坐下,坐下,世侄,不过是些许造船厂罢了,每年的收益抵不过几家店铺的,用不着那么心急!” 张雄将李嘉半扯半拽地按下,不断地劝说着:“这事与其他的事情相比,不过是一些杂流罢了,轻而易举的小事。” “世侄啊,这次,你来钦州,你父亲亲自拜托于我,为你找寻一件亲事,毕竟你也年近十八了,不小了!” 张雄苦口婆心地说着,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咱都是大户人家,门当户对那不是假话,若结一门亲事,那对李家,也是大有裨益的。” “世叔,您就直说吧!您为小子瞧了几个?”李嘉无奈地坐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演变成一场相亲会。 难怪自己父亲在邕州时,一直没有对他亲事着急,原来是对邕州的不满意,嫌弃其门第低,早有了其他安排。 “可惜,咱的闺女今年十四,与你正般配,但,朝廷对咱防范极严了,料想也是不准的!” 张雄看了看俊逸的李嘉,想着其身上诺大的名声,仿佛他的头顶上,就带有光环,可惜,朝廷不会允许两个地方实力派如此勾联的。 “真是可惜!” 李嘉确实感到可惜,政治联姻他早就预料到了,如果与张家联姻,那么李家确实稳妥太多了,五千人,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所以,你是我的侄儿,为你物色了几个人选,也是某应该尽的责任!”张雄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 “对了,听老李说,你无心仕途,对从军也许心思?” “是的,小子愚钝,官场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还是一介布衣为好!”李嘉一脸的惭愧。 “如此,正好!”张雄并未因此而感到可惜,反而高兴道: “正因你无心仕途,所以必须结交那些官宦人家,才能保得李家长久平安,而朝廷也不会轻易着眼!” “来,这是某为你物色的人选,咱仔细来筛选一番!” 说着,一堆图画拿了出来,一个个仕女婀娜多姿,甚是僚人。 ………… “郎君,您瞧,这就是盛兴造船厂了!” 丝丝的细雨随着风,不断地侵袭着上山的人们,它们犹如嬉戏的顽童,寻找着一切缝隙,进入你的脖子,裤腿,内衣,给你带来透心凉的冷。 攀登着这一阶又一阶的石梯,吹着山风,李嘉感觉自己双腿像是灌铅一般,终于登上了这座小山峰。 此时的钦州,与后世临海不同,此时也处于钦江中间地带,所有的造船厂并不在此,但钦江入海,带来了极佳的便利。 在钦州城待了不几日,李嘉就顺着钦江而下,来到了北部湾,这个鼎鼎大名地方,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登山,而抬眼下望,数十座或多或小的船厂,正忙碌着,人影繁杂,足以说明此时海上贸易的热闹,以及利益的庞大。 “如果只是平常的船厂,我也不介意合作,可是,谁叫你们会沙船呢?这是天意啊!” 目视着下方蝼蚁一般的人影,令李嘉心痒难耐,掌握这个时代的核心技术,已经算他的梦想了。 “郎君,您仔细看,那座最大的船厂,就是盛兴王家的,他们来自番禺,财力雄厚,而钦州的造船厂,不过是其最小的一个,专事于修葺罢了!” 带路的管事,不由得感慨道。 “而且,传闻,王家在海上还有一只纵横海上的船队,海贼也莫敢招惹,甚至,他们就是最大的一支海贼!” “竟然如此——”李嘉吓了一跳,亏他还准备打劫一番,作为建武镇最大的土豪,地头蛇,勒索一番也是常理,其他人之所以奈何不了,他还以为是实力不够的缘故。 谁知,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反而是最危险的,他要是去海南,招惹到一伙海贼,那不就歇火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咱也不能白来,去瞧瞧!”甩了甩袖子,吐了口气,李嘉目光炯炯地说道,嘴角有些道不明的东西。 上山难,下山易,不到半个时辰,李嘉就来到了这处盛兴造船厂,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而那船厂护卫,瞧着这这伙人鲜衣怒马,短衫劲服的模样,也不敢多阻拦。 进入内里,却让李郎君有些好奇。 从远处瞧不出,待进入后,才发觉,船厂犹如一个凿空的山洞,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半边天空,好似一个巨大的雨伞,为刚建好的船只遮风挡雨。 黑不拉湫的工匠们,犹如猴子一般,在高大的龙骨上来回跳跃着,冰凉的雨丝没入身躯,毫不在意,拿着木锤,用一颗颗铁钉拼接着。 来往的,也并不是想象中的商人,购船者,反而,大都是一些衣着奇怪,舞刀弄枪的强人。 面对陆续兴建的船只,他们指指点点,口水四散,吐痰,挖鼻孔,大喊大叫,高兴的时候,甚至唱了支俚歌,而船厂的伙计也毫不计较,脸上带着笑容,在前方引路。 这与李郎君想象中的谈判,商业往来完全不同,甚至,他怀疑自己进了土匪窝。 “这位郎君,可有看得上眼的?” 一路闲逛,看了已经搭建好龙骨的海船,李嘉一时间有些着迷,不知不觉行了近一刻钟,早有人注意到他。 “这里并没有我想要的,不知,可有更好的?”李嘉淡淡地说道。 “千料大船,你们有吗?” “这,郎君,请跟我来,这等大事,我做不了主!”船厂管事眼眸中冒着精光,连忙弯着腰,恭敬地说道。 瞥了一眼这位管事,李嘉端着架子,施施然地跟随而去,他倒想看看,葫芦里,到底能卖什么药。 “你们这,怎么顾客如此的,如此的……”刚坐下,李嘉喝着茶,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 “奇葩——”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外处传来,直接把李嘉的话抢去,不待其反应,随即串铃般的笑声便接近于他。 “我们船厂的客人,都是一群奇葩!” 打断他人言语,如此无礼的行为,李嘉心中顿生反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难道一点教养都没? “他们不是内河的贼人,就是海上的大盗,从来不知礼法,也不懂什么教养,随性而为,快活度日!” 只见,一个身着紧衣,模样端正的俏丽小郎君,正俏生生地笑着,眯着眼睛,宛若一道月牙,显然,‘他’对此辈生活,极为向往。 “哼,他们无礼也罢,小郎君岂能随性?人活于世,交际往来,就是个礼字,人若无礼,与野兽有何分别?” 哪怕瞧出这位女郎君的身份,李嘉依旧不给其面子,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直将其说得眼眸泛起水雾,眼圈红肿,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ps:第二章,求票,求收藏 明天更新有点晚,有事,差不多十点左右吧!单一双二 第38章 突兀想法 “你,你——”女郎君直视着这个板着脸男人,心中的好感瞬间变无,小脸挤成一团,脸涨得通红,显然气急。 “哼!无礼之徒,吾羞于你言语!邕州李家,还是需要点脸面。” 李嘉冷着脸,扭过头,不再看向于她,反而缓缓地坐下,端起茶水,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啪啪啪—— “李郎君威名的很啊,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根据万有定律,弄完小的,就会有老的,果然,不待他咽下口中的茶水,一个黝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番禺王家,王仲秋,久闻郎君大名,今日终于见识到真人了!” “阿耶,这个人很坏的!”女郎君拉扯着其衣袖,狠狠地盯着李嘉,脆声打起来小报告。 “邕州李家,小子李嘉,拜见王公!”李嘉此刻好似变了个人,彬彬有礼起来,与刚才截然不同。 “小女刚才无礼了,三娘,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郎君!” 王仲秋笑了笑,颇为大度的挥了挥手。 “小女子见过李郎君!”王三娘轻轻一福,敷衍地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嘟起嘴,显然,她还在生气。 “见过小娘子!”李嘉也同样敷衍了回了一声,显然,他并不想理会这被惯坏的小娘皮。 “三娘,不得无礼!”被呵斥后,王三娘委屈地皱了皱琼鼻,随后狠狠瞪了李嘉一眼,显然,这帐也算到了他的头上。 “听闻郎君想订千料大船?”王仲秋好似没见到这番场景一般,径直问道。 “不错,我见贵厂人来人往,显然倍受青睐,想来也是不差,所以,就想订做一番。” “走商?” “不错!” “千料大船,所需要的木料极其讲究,且,还需那些大匠们仔细雕琢,甚是麻烦!”王仲秋淡淡而笑,说起了难处。 “实话与您说了,咱这场子,并没有造千料大船的匠人。”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贵场造不了是吧?”李嘉心中一凝,思虑起来,脸上反倒是扮起了不成熟的愤怒。 “并不是造不了,只是调转有些麻烦,且,某也为郎君感到不值!”王仲秋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此话怎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郎君想必是不知,一艘千料大船,所需为七百贯,而出海往来,三艘必有一艘沉废,且连船带货,彻底不见,除了海难,如海盗等意外情况,也是时有发生,许多人往往好高骛远,血本无归!” “所以?” “所以,雇佣我们的船队前去走货,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王家,在海上还有些许薄面的。而买船,显然是得不偿失!” “对于购船,这自然早有的打算,千料大船还是需要买的!王公无需再劝!”李嘉心中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说道: “至于雇佣贵府的船队,嘉,正有这个需求,不过,并非雇佣,而是借贵府的旗帜一用,必要的钱利,一分不少。” “李家根基还是在建武镇,这才出海购船,不过是一次尝试罢了,毕竟,树挪死,人挪活,甚至,挪移一点,活得会更好!” “如此,也好!”犹豫了一下,王仲秋笑着答应下来,这点钱,其实并不重要,而他最为看重,就是与李家的合作。 李嘉在借用他们的旗,他们王家又何尝不是?在建武镇做生意,借用一张李家的皮,行动起来,简直是太过于方便。 至于李家会不会与王家争夺海利,山岭的虎,岂能斗得过海底的龙? 一次友好的会谈后,俩人分别代表李家和王家,达成了初步协议,李嘉还预订了几艘千料大船,半年后接收。 不过,半年的时间太久了,造反事业瞬息万变,只争朝夕。 我要如何获取千料大船呢?强夺?购买?这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毕竟,人在钦州,还是需要顾忌一些影响的,花钱买平安吧! 骑在马上,李嘉心思百转千回,对于海上贸易,他也确实比较陌生,但,船和人,确实最重要的因素。 “咱家现在一直走海上,千料大船的话,能有多少?”对这驻守钦州的管事,李嘉问道。 “从钦州去往番禺,以及海南,千料大船是极少的,八百料已经算很大,我也只曾在番禺城外,看过几艘。” “咱家做生意,近半是雇佣别家的船队,自己家的,八百料的也有,不过只有一艘,大多是五百料,六百料居多!” 所谓的千料大船,一般而言,是载重单位,官方的千料,一般是指载重,排水量近四百吨的海船,而载重约三百多吨,在此时,已经算是巨轮了。 所以,如果此时出海的话,千料大船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也是李嘉梦寐以求的存在。 “停下,停下,快停下,打劫,打劫——” 正在他愣神之际,耳畔却传来一声声噪音,抬眼一看,上百个衣衫半露的强盗围了上来,正挥舞着大刀,表情狰狞,不断地威吓着。 “快下马,不然有你们好看!” “小子,快求饶,小爷能让你多活几天!” 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些人愚蠢的表演,是谁给他们的胆量? 李嘉转身一瞧,自己周边只有寥寥五六个人,虽然都背弓拿刀,强勇有力,但架不住人少,让他们误以为有了机会。 “这小郎君真是俊俏,比那些小娘子都白,老大,要不咱试试?” “不错,真的不错,咱兄弟也试试,尝尝富家郎君的滋味!” “速战速决,一个不剩!”耳中听到如此污言秽语,李嘉瞬间气急,冷着脸,从马背上拿出自己的弓箭。 咻一咻—— 咻咻咻—— 噗嗤噗嗤—— 数十步的距离,并没有给予强盗们安全感,反而令他们胆颤心惊,一只又一只的利箭飞出,没入他们身体,随即释放出大量鲜红色的液体。 而鲜血的刺激,令强盗们的表情越发的狰狞,不顾一切地冲刺而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李嘉立马冲刺起来,拿着骑兵专用的弯刀。 结果并不出乎所料,己方一人未死,敌方全军覆没,李嘉的脑海中却涌现出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大家热衷于做强盗,就是因为来钱快,而我,有这个资本,何不去尝试一番?” 第39章 名义之下 抢劫,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 人人都向往,因为它来钱快。 人人又憎恨,因为它侵害自己。 所以,这世间,抢劫分为两种,一种是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一副为了你好的理由,合法合理地将你的钱财,变为他们的。 如,所谓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遍观水浒,获取的钱财,不是用于招兵买马,就是吃喝玩乐,哪里有济贫的场面? 另一种,就是比较低级的,打家劫舍等,毫无羞耻感,高明正大的打劫,不顾及什么道德伦理。 一般而言,第二种是历史上的常态,无论把那些强盗及海盗说的多么神圣,多么令人敬佩,也改不了他们掠夺的性质。 而钱财,李嘉并不缺,所缺乏的,就只是船只,造船需要时间,打劫的话,只需要一瞬间。 李郎君也是个要面子的,他不想历史上留下海贼的骂名,那么,就只有使用化名,戴上面具,这才万无一失。 “当然,我也不要面子,凭借我的实力,盘踞于海南,学习进行耍无赖,也没有奈何了我!”李嘉摇了摇头,失笑道。 晚唐时期,振州陈武振是海中大豪,海南五州招讨使韦公干,也不得不“以兄事武振”,堪称海南之霸。 他的“致富”手段,说来也简单,即采用所谓“得牟法”——一种佛教密咒——的神力。 他宣称,自己会一种佛教密咒——“得牟法”,可以使海上过往贾船自动飘到行咒的地方。于是,他就由此而发财,实际上就是海上抢劫,积累万贯家财。 而我们的李郎君,则不屑为之,这种把别人看做傻子的家伙,纯粹是找死,最后家产尽被抄没,也罪有应得。 “由此看来,海南也并非一无是处,商贾还是挺多的,就看手段了。” 考虑再三,李嘉确定,自己一定要去海南看看,大海才是未来所在。 而,在这个时代,进行海贸,别的不提,船则是必须的。 “郎君,您若是急用船的话,过几天,就能买到一些现成的船舰了!” 忍了一路,钦州的管事终于憋不住。 “这是为何?”李嘉有些诧异。 “从钦州,去往儋州,再去往番禺,泉州,七天,或一旬,总有船只归来,归来的船队,不是大发其财,就是损失惨重。” “大发其财者,志得意满之下,或许是售卖船只;而损失过重则,则必须售卖船只抵债,这一刻,也是钦州最热闹的时刻。” “原来如此,海贸之繁荣,不知沉下了多少船只和人命!”李郎君有些感慨,多少人只看见海上船只的踊跃,而看不见多少沉船长眠海底。 过了几天,果然如其所说的一般,陆陆续续地有船只归来,停靠在钦州湾下,然后一个个水手们,犹如胜利归来的英雄,被小镇上的居民膜拜。 “前两天,老子被登船了,大刀一挥,劈倒了三个……” 待李嘉来到时,就见到,那些腰缠金银的水手们,正兴致勃勃地喝着酒,有的甚至在大街上,对着那群膜拜目光的孩童,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没到这个时候,小镇的酒馆总是会涨价,翻了数倍,那些养精蓄锐数日的失足妇女,正兴致勃勃地撩着衣服,勾引着饥渴的大爷们。 “老子先来的!” “凭什么?老子钱多,老子要上!” “呸,荷花姑娘早就答应我了,你们算什么?” 路过街口,三个彪悍的大汉,正拉拉扯扯,斗起嘴来,吵闹声震动半天街。 “大爷,大爷,息怒,息怒!”瘦弱的龟公在一旁苦苦劝说,无奈僧多肉少,口水当做白费。 “几位大爷,要不,就一起吧!”见钱眼开的鸨母,此时却牵起三人的手,拉到二楼,眉开眼笑地说道。 “这,荷花可受不吧——”其中一人为难道。 “无事,无事,到时候自有姑娘前去帮忙……” 快步离去,让自己的耳朵远离这样的污秽,李嘉不得不感慨,简直是太饥渴了,而养精蓄锐,果然不简单啊! 到了码头,那些如同石头缝里出来的搬运工,密密麻麻,犹如蚂蚁一般,将那些物品从船舱里挪出。 贵重的东西自然早就被收藏好,只有那些无用,甚至急需处理用钱的东西,才选择随地出售。 比如,李嘉就在码头,见到了几个所谓的昆仑奴,长得高大,皮肤黑得发亮,面如死色,眼眸中一片寂静。 跟船长讨论了一下,这几个昆仑奴是抢来的,他们原先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就在钦州变卖了事,毕竟番禺才是大食人的天下,每个昆仑奴都有标记,被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对于昆仑奴并不感兴趣,李嘉闲心逸致地对这个临时市场逛了一圈,发觉好玩的东西并不是。 比如,有的人售卖鲸鱼肉,一石石的售卖,每石价格便宜到了一百钱,比那些粮食还要便宜一些。 所以,排队的人很多,这种比粮食还便宜的肉,平常可难见到。 李嘉仔细观察了一番,发觉鲸鱼的长须并没有出现,询问了一下,才得知,早已经被贵人预订了。 “可惜,可惜!”叹了口气,鲸须可是制造弓弦的好材料,竟然错过了。 “你想干嘛?”正巡游之际,李嘉敏锐的耳朵,在叫卖声外, 一则听到了些许不同的声音。 “哼,虽然满是鱼腥味,平日里老子看都不看,今日但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个月未进食,下面快憋出病了……”急促地喘气响起。 嗡—— 一只利箭快速地擦边划过,将正在施展暴行的大汉吓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酒醒了半分。 “你,你是谁?”大汉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快滚,不然,下一箭,就是你的胯下!” 将手中的弓箭递给新晋护卫张虎子,李嘉冷眼一瞥,普通看到一个垃圾。 “小娘子,你没事吧!”李嘉正准备走过去,这时,陪同而来的管事轻声说道: “郎君,此女子,是白水人。” 第40章 存稿突然的就没了 真不是借口,码了一千八了,眨眼间突然就没了…… 第41章 前路漫漫 “白水人?”眼瞅着这位衣衫单薄的女子,李嘉一脑门的疑惑。 “其世居海上,以船为家,传说中是千年前的瓯越人,轻易不会上岸,不知此时为何见到,真是奇怪了!” 听得此言,李嘉就想起来中国古代源远流长的一个族裔——疍民。 与大家知晓的流浪的民族吉普赛人一样,中国古代,也有一个流浪民族,不过,他们已经汉化,被称作——疍民。 他们以船为家,吃喝嫁丧,都在船上,长久的远离陆地,不仅让他们养成了别具一格的礼仪,且,更是越发地被排斥。 唐宋时期对疍民较为普遍的称呼是“白水郎”,或称“白水仙”、“白水人”,《三山志》里就有记载。“疍”即南方的夷人,与“蜒”、“疍”、“蛋”等字通假,这种指代最早见于隋代,南宋以来被普遍用来称呼疍民。 许多古代志书都认为疍民是秦汉时期亡国于西汉的闽越人后裔,即“蛇种”,而流传的所谓色目人后裔的说法,都是牵强附会之词。 疍民广泛存在于我国沿海地区,一直被看作是贱民,生活条件极其恶劣,连棺材都买不起,且,没有墓地,往往用草席卷起尸体,悄悄埋到偏僻的荒滩野地中,不能被人看到埋葬的过程。 长期生活在水上,让他们与大陆脱离了某种关联,而且由于他们居所不定,被官方认定为亡籍之人,因为收不到税,所以千年来,都属于士农工商之外的贱籍。 “无事,他们也是人,比那些表面和善,背地里却男盗女娼之辈,好上太多!” 李嘉摆了摆手,淡定地说道,随即慢慢接近这个少女,这才看清她的些许面貌。 少女身躯很是修长,与他相比,也不遑多让,尤其是那双大长腿,在破旧的长裙下,依稀地能就见到其圆润,细腻。 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想来也是不丑,并没有岭南的那种黝黑,只不过是健康的小麦色,很有诱惑。 而,她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只是紧紧地藏在衣袖中,难以看清。 “姑娘没事吧!”李嘉微微倾斜一下身子,想探究一下这位疍民女子的的庐山真面目。 眼瞅着这位年轻的汉人越来越接近,江小鱼心中愈发的害怕起来,叔叔们果然说的不错,汉人实在太危险了,陆地上不及水上安全。 “多,多谢!”江小鱼颤抖了一声,她对于这些汉人,很是不放心,此时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眼眸中满是惶恐不安,甚至害怕的哆嗦起来。 微微抬起头,终于发觉他们是救了自己后,这才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好意思——”怯怯的声音响起。 “既然姑娘无事,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看着这位小姑娘纯洁且无辜的表情,以及那抑制不住的害怕,令李嘉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惶恐,不安,足足在自己的房间待了三天,这才缓过劲来,这种面对新世界的恐惧,已经牢牢记在他的脑海里,不曾忘却。 这个时候,只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才是最好的,离开,是最佳的选择。 “恩……”江小鱼细若蚊声地点了下头,目送这位年轻的汉人离去,将他的身影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原来汉人里,还是有好人的!”心里莫名的想了想,江小鱼这才活蹦乱跳地离开了原地。 兜兜转转,拐了数个弯道,小心翼翼地察看一番,她才舒了口气,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沟渠,那里可以直通大海。 沟渠中,一只灰扑扑的乌篷船,正停靠在岸边,那岸边散乱的柳树,遮盖住其大部分船体,孤零零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路上的行人,舍不得多停留一眼。 江小鱼则瞬间眼眸一亮,脸上露出笑容,三步并两步地跨越着,到了岸边,圆润的长腿猛地一跳。 “砰——”船板响起动静,随后,船舱中,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光溜溜的,全身只穿着短裤,黑黝黝,犹如一条大黑鱼,活蹦乱跳的。 “阿姊,你回来了!”小家伙看到自己的姐姐回来了,高兴地唤了一声,然后拿着长篙,将船撑开。 “草药买回来,阿大病会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是当然,阿姊什么时候骗过你!”回到水上,江小鱼突然就没了陆上的拘谨,整个人都活泼起来,她叉着腰,颇为得意地说道: “我从海里捞的那只龟,足足三十斤,大得很呢!所以才换回来这些药!” 弟弟随手将草药拿下,用鱼皮包裹着,小心地挂在船舱上,心中开心极了。 阿大得了风寒,有了药,应该很快就能好吧! “阿姊,你胳膊怎么了?汉人欺负你,我去教训他!” 一时的得意,将她胳膊上的抓痕给暴露出来,弟弟瞬间生气了,鼓起嘴巴,恶狠狠地说着。 “没事,我今天碰到一个坏人,又碰到一个好人,汉人真是奇怪啊!” 蹲在船头,瞧着两边向后飞去的树木,江小鱼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嘟起嘴巴,自言自语道。 “阿姊,汉人很危险的,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们了!”弟弟很是关心的劝说道。 “可是,陆地上有好多好玩的,水上我已经待腻了!”江小鱼不岔地说道。 “况且,陆地上的人很多,也好看……” 脑海中莫名地出现一副年轻人的身影,这时她第一次见到如此俊俏的男人,白,白的令人惊讶,比天上的云朵还要白嫩,腿很直,水上的那些男人,腿都是弯的。 江小鱼看着泛起涟漪的河面,一时间有些痴了…… “今天,真是有趣!”李嘉晃了晃脑袋,感觉今天的确不错。 就在刚才,他买下了一艘六百料的海盗船,一种纯粹的战舰,而不是所谓的武装商船。 修葺一个月左右,就能重新启航,驶向大海。 船上的大部分海盗,则被解散,只留下一些经验丰富的,留作备询。 做生意与海盗不同,海盗的入门,是需要人带领的,不然连谁家的旗帜都不了解,那么就死得很冤了。 李郎君的征途,就突兀地开始了,一种谁都没想到的开局。 第42章 大食商人 五代十国时期,战乱频繁,而造成特殊的繁荣,所有,钦州城的商业,自然是可以期许的。 李嘉很有钱,可以这样说,他每天睡醒,来自邕州的铜矿,就源源不断地熔炼成铜钱,进入李家的府库。 但,再有钱,在这个时代,依旧无法满足他自己的口腹之欲。 就跟所有穿宋的小说过介绍一样,此时并没有炒菜出现,自然,许多后世脍炙人口的美味,难以诞生。 “郎君,可是饭菜不符合胃口?” 大口将碗中的米饭挖到嘴里,张虎子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饭菜,口中堆满了饭,瞧着郎君一副郁郁的模样,他关心道。 “无事,毕竟不是哪里都能比得上邕州,只能习惯!”说着,李嘉夹了一筷子,尝了几口,强迫自己咽下,富贵日子享受多了,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厌食的时候。 失笑得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突然就涌现了昨天那个鱼腥味的疍民女子,尤其是那触及灵魂的眼神,令他记忆尤其深刻。 “你,你怎么这样?”此时,隔壁包厢传来一阵别扭的声音,好似老外。 “老子就这样,阿卜杜勒,跟你说,这是最后的期限,再加五百贯,不然,休想拿到生丝——” 随即又响起了嚣张的声音,格外的吸引仇恨。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您自己注意点吧!” 啪—— 一阵门响声后,隔壁也旋即安静下来,只有模糊的咒骂声,李嘉心中瞬间就燃起了好奇心。 尤其是,那个生丝的字眼,令他愈发的感兴趣。 “走——”拍了拍桌子,李嘉毅然决然地离开包厢,快步而去。 “好,好的!”吞咽了一口,张虎子瞬间赶上。 咚咚—— “请进,不需要尚菜了,胜夏的都撤了吧!”刚进门,就见到一个穿戴着长袍的阿拉伯男人,正满脸懊恼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吩咐着。 “抱歉,打扰了,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李嘉,一个商人,听说这里有位来自大食的商人,所以我就冒昧的来访了!”李嘉不慌不忙地瞟了几眼这个阿拉伯人,这才淡定地解释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阿卜杜勒一脸的惊讶之色,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汉人,他实在琢磨不清楚自己怎么泄露了踪迹。 “我还知道,你来到钦州,是想获取生丝的,我说的不假吧!”看着满桌的菜,李嘉突兀地有了胃口,或许这就是别人的饭菜好吃吧! “你好,尊敬的年轻商人,我是来自你们口中的大食国的商人,来到你们这里,就是为了做生意!” 大食人阿卜杜勒满脸的胡茬,鼻梁高挺,穿着白袍,倒是挺有气质的,不过他却有些急切。 “听闻,你是想收购一些生丝?”李嘉奇怪地问道。 “如果你有丝绸,或者生丝的话,我会在市价上,增加一成,不,三成,五成!” 阿卜杜勒病急乱投医,也不再验证眼前些人话语中的真假,迫切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对于他而言,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收购到足够的丝绸,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个满是骗子,满是谎言的城市,他发誓,再也不来这样的偏僻省份了,只有番禺才是真正商业城市。 “或许,你是不清楚,我不得不提醒下,来自大食的阿卜杜勒,钦州并没有丝绸,更别讨论生丝了,连桑树都难得一见!” 李嘉饮了一杯小酒,瞧着眼前这大食人焦急地模样,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你被骗了,整个汉国,只有兴王府附近有生丝,我们这里是没有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一瞬间,阿卜杜勒脑子一片空白,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是垮了,秃废的气息从脚传到脑袋。 “他说,他是钦州总督的侄子,不会骗我的!” “你做生意不打探一下吗?钦州这地方,哪里与番禺能比的,来这里收生丝,就得饿死!” 李嘉摇了摇头,他真的佩服这些人,什么也不弄清楚,就脑门一热,瞎蹦哒,这果子可不好吃。 “番禺的商人很多,去闽国(福建,实际上此时闽国早就被南唐灭了,只有占据泉州及漳州的清源军)那里的,更多,我听说钦州有人养那些白色的虫子,可以吐丝的那种,所以,我就来了钦州!” 别说这个阿卜杜勒话说的跟清楚的,看来是练习了许多时间,不过,他此刻万念俱灰,来到钦州,被骗了那么多钱财,而且还一无所获,这该如何是好? “我完了,真的完了!(?w?)(?w?)(?w?)(?w?)”随后的是一阵叽里咕噜鸟语,嘴巴里含着东西似的,李嘉也不甚明了。 反正,这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看样子,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别哭了,你被骗了多少?”李嘉一边欣赏着哭戏,一边吃着东西,似乎是看够了,大声问道。 “差不多快两千贯了!”阿卜杜勒被吓了一跳,立马止住了眼泪,胆怯地望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小声说道。 “两千贯,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啊!”听到这,李嘉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位大食人,此人竟然如此的身家。 而此刻,这一桌十几个酒菜,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几贯罢了,钦州城的店铺百来贯就能盘上一个。 “请帮帮我吧,求你了!”这时候,他终于缓过神来,拜服在李嘉的脚下,恳求着,语气极其的卑微。 “我怎么会对付刺史的侄子?你昏了头吧!” “不会的,我看人从来不错,你一定有办法的,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阿卜杜勒突然拥有莫名的自信,令李嘉哭笑不得。 “那,你能够付出什么,能够价值两千贯?”李嘉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卑微的阿拉伯商人,对他那思维方式极其诧异。 “我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帮你?除非有莫大的干系!” “我是商人,我可以帮你买到很多大食的东西,以后,我也只与你一个人合作,这样就能赚很多钱的!”阿卜杜勒一脸期盼着表情。 “抱歉,我并不缺钱——”李嘉一脸傲娇地说道。 ps:明天更新晚点 第43章 不过如此 “那么,您有什么需求,我有的,都给你!”阿卜杜勒哀求着。 “我?抱歉,我还真的没什么需求的!”李嘉思虑了一会儿,很无辜的说道。 “不过,你有船吗?” “有的,有的,在钦州港,我有一艘大船,不过,要是给你了,我就回不去了……”阿卜杜勒说完,默默地瞥了一眼李郎君,然后又作一脸哀求状。 “这样,如果你将你们的航海图交出来的话,我就帮你要回来!”李嘉淡淡地说道。 话语虽轻,但却宛若一道利箭,直戳阿卜杜勒的心脏,他身躯一震,缓缓地低下了脑袋。 对此,李郎君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死守着不放,真不要命了。 “实话告诉你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自你来到钦州那一刻,你就被盯上了!” “不只是你的钱财拿不回来,就连你的命,也随时可以消失,这是在钦州,不是番禺,这里没有你们的商会为你们做主!” “这样……”阿卜杜勒一脸的挣扎,显然这个决定很难下。 阿拉伯商人,之所以在唐宋两朝时来到东亚,航海技术发达,其实是建立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阿拉伯帝国征服北非后,吸收了古代埃及人和腓尼基人的尤已造船术,从而一举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而征服了波斯帝国,则又将半岛附近的海域收纳进入。 所以,阿拉伯商人之所以横贯东西,就是因为拥有详细的航海日志,记述了阿拉伯海、波斯湾、印度洋等地区的洋流及暗礁。 而来到中国后,又学到了指南针与牵星术,所以阿拉伯商人响彻东西,但正是因为太富有了,被伟大而贪婪的蒙古帝国盯上了。 1258年,阿拉伯帝国最后一个王朝——阿拔斯王朝,首都巴格达,被大蒙古国的西征统帅旭烈兀攻陷,阿拉伯帝国灭亡。 所以,这个时代,如果想要向西航行,去往印度及阿拉伯半岛,则必须要阿拉伯商人的航海图,不然船毁人亡在所难免。 “这样吧!”李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直视这个由于挣扎的阿拉伯商人,沉声说道: “如果你交出航海图,我不止帮你要回财富,保住你的命,而且,我还会跟你合作,让你赚一大笔钱,家产,至少比现在翻上一倍有余!” “我还会弄来,你需要的丝绸。” “这是真的吗?”一听到丝绸,阿卜杜勒眼神都亮了,他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这位不像商人的年轻人: “你会一直跟我合作,合作这丝绸生意?” “当然,丝绸虽然对你来说很难,但对于我而言,却很容易!”瞧到他有了兴趣,李嘉瞬间一喜,但依旧维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主会庇佑我的!”阿卜杜勒喜极而泣。 看来他对丝绸是真爱啊~ “我会一直都与你合作,让你成为最大的丝绸商人,大批量的丝绸,我想这对于你在国家的地位,很有帮助是吧!” “是的,临行之前,我的家族生意就陷入了困境,所以我想到了东方,想到了那世人喜爱的丝绸,它们不仅会让我的家族生意重新繁荣,更能结交到那些权贵!” 说到这,阿卜杜勒满怀激动的畅想着,此时此刻,他仿佛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权贵的座上贵宾。 “可以,如果你想的话,过不了几天,你就能拥有一大批丝绸!而且,以后会远远不断——”李嘉的话语中,满是诱惑。 “如果这样,我愿意付出一切,除了我的生命!”阿卜杜勒激动得说着。 于是,不到十分钟,吃顿饭的功夫,李郎君就拐带了一个阿拉伯商人。 “走,咱们先去刺史府看看!” 张虎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郎君,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个番人糊弄的一愣一愣的,甚至还乖乖地跟他走,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白痴的人? “肿么了?”阿卜杜勒有些好奇。 “没什么!”瞥了一眼这个傻蛋,张虎子吐出一句话后,就不在言语,冷着脸。 “不,我们先去钦州军营瞧瞧!”李嘉此时又改变了主意,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多少份量,需要有人加磅才行。 “此行,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言语,你就装作听不懂,明白吗?”李嘉扭过头,对着这位傻傻的阿拉伯商人说道。 阿拉伯商人狠狠点了点头,一脸的自信及肯定。 “很好!”李嘉笑了,这样傻乎乎的年轻人,整个岭南都少有,被人卖了,恐怕还得帮人数钱。 一行三人,很快就登上了酒楼前的马车,飞快地驶出钦州城,来到十里外的军营前。 不管是哪个时代,保持军队的纯洁和封闭性,都是必须的工作,所以,军营一般都不会设立在城市中,及繁华的地带。 而,历史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分也有,只不过经验比较惨重,如北送朝的禁军,满清的八旗,过了出操时间,就出去浪,用不了几年就会废了。 “来人止步,军营重地,不得放肆!”距离大门已经数十步,箭塔上的哨兵才发出声音,且松松垮垮的,毫无威慑力。 果然,钦州军比邕州还要不如。 心里百转千回,李嘉却淡定地走出马车,对着那守着一排栅栏的岗哨,傲气地说道: “去传话,就说邕州李嘉,求见团练使大人!” 钦州也隶属于建武镇管辖,所以,钦州军地位与邕州军相当,仅次于禁军,属于地方镇军,都要受到建武镇监军的管辖。 不同在于,钦州距离邕州有些远了,所以,虚衔团练使作为监军的下手,对于经济重镇钦州进行督察。 “请稍等片刻!”哨兵被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给吓住了,再瞧瞧那一身的丝绸,以及气质,他小声地回道。 “快点,耽误了大事,你小子可赔不起!”李嘉故作烦躁地挥了挥手,呵斥道。 “是,是,是——”连忙答应几声,哨兵的步伐越发的急切了。 而眼瞅着郎君如此的模样,张虎子也是第一次见,原来郎君那么的有气势,不愧邕州李郎君。 这一刻,他突兀地有些骄傲起来,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大兵,也不过如此…… ps:加班到十一点半,老板毫无人性可言……抱歉了 第44章 登闻鼓上 “咚咚咚——”钦州城,刺史衙门,突然传来一阵敲鼓声。 “怎么回事?” 六月,天气炎热,出门的少,自然钦州的事务就少了,大腹便便的,正坐在后院乘凉,娇滴滴的丫鬟也并难消掉这酷暑。 而,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耳旁传来的擂鼓声,猛地一下,钱刺史就醒了过来,心中瞬间燃起一团火,大声喊道。 “老爷,是前衙,登闻鼓响了!”小丫头脆声说道。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把登闻鼓给锁起来了吗?”钱刺史越发的气急,在这夏日,浑身越发的燥热起来。 “大老爷,大老爷!”这时,一个衙役突然跑了过来,弓着腰,大声喊道: “不好了,登闻鼓被强人抢了!” “胡说,世上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哪个歹人敢到衙门前作乱?” 钱刺史瞬间站起来,吹胡子瞪眼,身上披的短褂也随之落地,怀胎七月似的大肚子,直挺挺的。 所谓的登闻鼓,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鸣冤鼓,最早的原型在于周朝的路鼓和肺石制度,魏晋时期开始设立登闻鼓,成为一种重要的诉讼制度,延续到了清朝。 但,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登闻鼓一般情况下,是有衙役驻守的,防止那些刁钻小人打扰到大老爷休息。 比如,此刻,钱刺史想要不想理案,就派人守着,有人想上诉就撵走,夏日都快中暑了,哪有时间理案。 当时,这登闻鼓还有一个作用,晨昏时分,开衙和散衙,也是用它来传声的,百姓们一听鼓声,就知晓大老爷会不会理案了。 “千真万确,老爷,一个穿着锦衣郎君,正敲着呢!赶也赶不走!”衙役一脸的委屈之色,刚才,他阻拦时,还被那个郎君踢了一脚,快疼死了。 “快,给我着衣,我倒要看看,哪个狂徒敢如此放肆!”在丫鬟的服侍下,气急败坏的刺史老爷穿上了圆领官袍,显然,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坏的。 “这位郎君,请停下,快停下!”李捕头注视着这位年轻郎君嚣张的模样,尤其是这种大胆的行为,着实吓住了他。 当了几十年的衙役,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年轻人,一时间,弄不清楚来头,他心里却有些胆怯。 “去唤刺史老爷了吗?”李嘉瞧了瞧这明显势弱的衙役,直接问道。 “已经派人了,这位小郎君,您若是有冤情,请移步!”捕头颇有些点头哈腰的味道,几十年的眼力劲,他早就看清楚了,这位郎君可不是好惹的。 “走——”对着自己身后的几个护卫挥了挥手,将手中的木棒甩下,经过捕头时,李郎君停下了脚步: “没事将那登闻鼓洗一洗,都是灰尘,呛死我!咳咳——” 闻言,捕头看了一眼那登闻鼓,那原先的满面灰色,此时却露出些许白色的原色。 “还是白色的好看一些!” 随着衙役的引路,李郎君却一脸的轻松之色,仿若在家中一般,闲庭漫步,毫无紧张之色。 一旁的衙役们纷纷称奇,这时候,他们已经笃定,这位郎君的背景,绝对是通天的。 拐了几道弯,李嘉看到了熟悉的大堂,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一个案几边,与后世的那种明清高堂坐椅不同,站直了身子,依旧可以与之比肩的。 “啪——堂下何人?为何在衙门前喧哗胡闹,岂不闻汉律哉?”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震得自己手都有些麻了,钱刺史喝问道。 看他的意思,想直接讲李嘉拿下,就地拿下,然后按照既定的流程,派人去他家提醒一声,前前后后打点一番,花费大半家财,才能出去。 古代衙门,是极其黑暗的。 “禀使君,小子邕州人氏,姓李名嘉,尚未有字,此次前来衙门,就是因为有天大的冤屈,需要使君秉公处理!” 李嘉微微弯下腰,颇为恭敬地说道。 唐宋之际,平民见官是无需跪拜的,也不会口称大人的,“大人”只是对父母称呼,等到大人被普及,还得到清朝。 至于跪拜,在高座椅尚未普及的时代,跪拜其实并不算一种侮辱性的动作,到了元朝才是。 “哦~”钱刺史脸上的愤怒,瞬间被融化,随即泛滥起朵朵浪花,格外的泛滥成灾。 “原来是李郎君啊!怎么大驾光临咱们钦州?” “遇到一好友,其有冤情,需要使君为我等做主啊!”一看到这态度,李嘉心里好悬舒了口气,这才挺起身,轻声解释道。 于是,李嘉将阿拉伯商人与赵平之间的由来,简单的复述了一遍,然后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位钱刺史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准备如此处理自己侄子的事情。 钱刺史复杂地看了一眼悠闲状态李郎君,脸色突兀地一正: “李嘉,你可知晓诬告地罪行?” “李嘉自然知道,反坐尔!”这种威胁,简直是小儿科,李嘉不屑的笑了笑。 “据我所知,赵平在钦州,从未有过违法之实,想来,郎君不过是听信番人的一面之词,受到欺骗罢了,不予追究了,来人,退下——”钱刺史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故作怜悯了一下李郎君。 光明正大的颠倒黑白,李嘉算是第一次见到了,真是服了。 “慢着,钱使君,想必你也不甚清楚,这是我的状纸!”几个衙役毫不留情地将李嘉押了起来,准备强行将其赶出衙门。 李嘉挣扎着,将怀中的状纸抽出,一下子挣脱而出,将其放在钱刺史案几前,莫名地吓了他一跳。 “来人,快把此人押下去!”钱刺史脸色涨红,大声吼叫着,显然,刚才的确被吓到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状子罢了,诬陷之事,还是不干为妙……” “这,这怎么可能?”看着状子上撰写人的名字,钱刺史脸色瞬间一白,心情来个急刹车。 “快将李郎君弄回来,不,请回来快去请回来!”钱刺史急切地吼叫着。 “郎君,咱接下去干嘛?吃饭吗?”张虎子一并被押下去,他扭过头,对于郎君问道,看着郎君淡定的神色,他莫名为之一安。 “对,吃饭!”李嘉笑着说道,“待会刺史老爷要请我们吃饭,不急,咱走慢些!” 最后一句,他对于押送的衙役说道,而对方回了他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第45章 登闻鼓下 “李郎君,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李嘉被带到了侧室,也算是平常小吏们的休闲之所,刚到大门,钱刺史趋步而来,匆匆换了衣服,身着常服。 “快坐,请上坐——”钱刺史艰难地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真诚。 “使君太客气了!”李嘉同样的笑容满面,刺史的别称为使君。 “饮茶,此乃上等的好茶,是我托好友从番禺弄来的,真是让郎君见笑了!” “使君哪里的话,嘉可难得享受一回呢!”李嘉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上,随即露出一副好茶的模样,脸上满是回味。 “如何?”钱刺史也凑合地喝了一口,然后瞧着李嘉,露出期待的表情。 “不错,确实不错!”李嘉啧啧地一句,称赞了一声,但心中却极其反感,这种一锅煮实在是令人反胃,尤其是香料太浓厚了。 “郎君要是喜欢,就送与郎君了!”钱刺史脸上强作欢喜的神色。 “不用了——”将杯子放下,淡淡地说道:“李嘉这次来,只是想讨个公道罢了,可不敢奢求太多!” “诶——”钱刺史一脸严肃地表情,感叹道。 “郎君哪里的话,赵平此人,前后不一,我也险遭他的欺骗,差点误了郎君的名声,真是罪过,罪过啊——” “那么,赵平之事?” “郎君说甚,就是甚!”钱刺史眼眸中饱含着痛苦之色,但格外的坚定。 “好——”李嘉开心地拍了拍手,“今天终于见到青天大老爷了!” “赵平此人,目无王法,欺男霸女,横行无忌,不仅是欺压番人,而且钦州百姓深受其苦,弃首于菜市口,也是应该的!” 不去看钱刺史那便秘的表情,李嘉自顾自地说道,晃了晃脑袋,别提多招人恨了。 毕竟,赵平也是钱刺史的小舅子,正儿八经的亲戚,一想到自家婆娘那凶悍的眼神,钱刺史缩了缩脖子,额头上满是冷汗。 一边是自己的官位,一边是对婆娘的恐惧,钱刺史真是左右为难。 “但——”李嘉突兀地高声,惊醒了神人交战的刺史老爷,他巴望着这位招人恨且嚣张的李郎君,期盼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但,怜其良心未泯,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主动归还骗取番人阿卜杜勒的三千贯,且,愿意将福来船厂当做赔了礼——” “三千贯?福来船厂?”钱刺史突兀地就蹦哒起来,一身的赘肉此时仿若鸿毛,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妈还痛苦,小小的眼睛,已经睁了老大,从蚂蚁,变成与黄豆差不离了。 “恩?”李嘉故作不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状子,只见其上,署名处,盖了一个红章:钦州团练使——黄。 “郎君此言甚是有理,应当如此,应当如此……”钱刺史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黄团练使,名义上只是监督钦州军的事宜,但,实际上,他还对整个钦州的官僚们,进行全方位的监督,然后再汇报给邕州的刘监军,从而上达天听。 其一言,可以决定钱刺史的前途,平日时分,已经是用命巴结了,可谁知,竟然不敌这李郎君的一句话…… “那状子?” “自然是撤了。” “青天大老爷啊~”李嘉夸张地喊了一句,大声笑道: “今日终于有幸目睹了,咱也能去复命了!” “复命?”钱刺史讶异道。 “是也,临行之前,刘监军笑言让咱来钦州看看;到了钦州,黄团练使也不让咱消停,真是累人啊!” 李嘉睁眼说瞎话,毫无羞耻感,偏偏又令人不得不信。 “真是,真是太令人敬佩了!”刺史老爷脸上的表情,就跟打翻了厨房的盐醋酱似的,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郎君担此重任,真是辛苦,还望慢走,让我等,尽些地主之谊才是!”钱刺史的态度越发地恭敬了,简直与下属自居。 “既然使君有意,嘉也不得不领情了!”李嘉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他微微弯腰,笑鞠了一躬。 “原来,这就是郎君所说的食饭啊!”张虎子歪着脑袋,想着。 而一直沉默的番人阿卜杜勒,则茫然地听着这些汉人之间的交涉,一会剑拔弩张,一会儿谈笑风生,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汉人真是一个摸不准头脑的民族!” 待享用一番美食后,李嘉等人笑着离去,徒留下大腹便便的使君老爷。 “去,把赵平那个混蛋找来!”一屁股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钱刺史冷着脸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地流里流气地年轻人走了进来,头上插着一朵红花,身上带着胭脂味,衣衫不整的。 他抬头一瞧,自家舅舅正板着脸瞪着他,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姐夫——”怯怯地喊了一句。 “跪下——”钱刺史冷脸呵斥道。 噗通一声,赵平瞬间遵从,抬着一脸无辜的脸,望着自己的姐夫。 “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啊,舅父,绝对没有!”赵平连忙答道。 “哼,你小子最近太猖狂了,横行无忌,平日里招惹了一些自己不知的大人物,今日就来了报应。” 瞅着这个小舅子模样,想着自家母老虎的作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去看——” 赵平连忙起身,将那状纸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 “该死的畜牲,竟然对阿耶反咬一口,找死——” “闭嘴,你也不看看这上诉人是谁?”钱刺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小舅子那气焰给打压下来。 “不过是邕州的李嘉罢了,凭白的诺大名声,这是钦州,不是邕州,姐夫你在,他敢如此放肆?找死啊?” 赵平瞪大了眼睛,嚣张无比。 “哼,你也不想想,李嘉不过是一白身,自然不可虑,可李家专营建武镇数十年,关系直通上下,连刘监军、黄团练都要给他面子。 我一个钦州刺史又算得了什么?上有监军、团练,下有知县、都指挥使,能耐他如何?” “为了你小子,我直接赔了人家三千贯,以及福来船厂!”钱刺史每每想到这些,就心中隐隐作痛。 “你小子最近安分点!” “是,姐夫——”赵平心中不服,一个小小的邕州李嘉,至于如此吗?钦州可是老子的天下,是条龙也得盘着…… 第46章 绘制信仰 “李郎君,我的钱真的拿回来了?”阿卜杜勒一脸兴奋地说道。 “当然,在我们回去后,那两千贯钱,恐怕已经到了咱们的房间了!”李嘉轻声说道。 “钱使君也是需要脸面的,这两千贯自然不会少你一个铜板!” “剩下的一千贯……”李嘉口中念念有词,想了一会儿,说道:“虎子,你送五百贯到钦州军营,交到黄团练手里!” “知道!”张虎子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声问道:“那,郎君,咱们有了船厂了,还去做那件事吗?”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李嘉笑了笑,“船厂里的船,都是为别人造的,又没有一艘属于我,所以,如果想要组建自己的船队的话,就必须努力了!” “况且,我还答应了阿卜杜勒,要为他提供丝绸的,我可不能言而无信!” “没错,丝绸最为重要!”阿卜杜勒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依旧点点头,满脸的赞同。 “很好,既然如此,那么新成立的黑乌鸦船队,欢迎你的加入!” 一路上谈笑风生,不过一会儿,李嘉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这是李家位于钦州的别院,三千贯的柜坊存单,以及关于福来船厂的地契。 而阿卜杜勒也搬了过来,毕竟,对于赵平而言,杀掉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了保命,他也不顾脸面了。 海盗团的组建,也进行了一段时间,该买的东西也全都筹备齐全,为了更好的拥有对敌胜利把握,就连床弩都装备齐全。 而读书百遍的李郎君,也相当重视对火的运用,无论是赤壁之战还是什么海战,火永远是最厉害的武器。 于是,大量的猪油被装备上船,让那些哭了几十年的水手们感动得快要哭了,他们已经这是吃的,虽然猪油保存效果很好,但的确没有吃的打算。 第一次航行,李嘉准备的很充分,甚至考虑到水手们的精神问题,他把军队中的岱宗派道士,请上了船队中。 “郎君,我并不会水!”徐道长依旧那么冷淡的脾气,直接拒绝。 “没关系,我也不会水!”李嘉毫无羞耻的说道,不会游泳很丢人吗?作为两世南方人,长在河边,不会游泳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李郎君依旧理直气壮。 “为了这种情况,请看——” “这是什么?”徐道长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圆鼓鼓的皮囊出现在眼前,数个年轻的士兵,正不断的运气,将一张张晾晒已久的羊皮,吹鼓起来。 “这些皮囊,吹鼓以后,能够飘浮在海中,只需一个,就能很好负载住一个成年人,其实,大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说到这,李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显然,这个当代意义的救生圈,具有极大的实用性。 “我是说,海上航行,其实并不需要我们,天齐王,似乎对于大海,并没有多大的展望!” 徐道士注意一些周边干活的水手们,然后拿捏了一下词汇,轻声说道, “不,天齐王的作用很大!”李嘉摇了摇头,否决这个错误的想法。 而一旁的徐道士,则有些懵逼,学了修行了数十年,天齐王与大海何时又有了联系? “天齐王,有一项职能,是我们所有人既害怕,又不得不去崇敬的!”李嘉淡淡的一笑。 东岳大帝的潜力,远远未曾挖掘出来。 “死亡——”李郎君转过身,故作深奥地说道:“你看,眼前这片生机勃勃,是所有人都喜爱的,但上天是公平的,有出生,就会有死亡,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凡夫俗子,都是免不了的!” “天齐王掌管着出生及死亡,管理着阴曹地府、十八地狱,我等凡人,自然是敬而远之,但却不得不去遵从于他!” “世人愚昧,自然会害怕死亡,岂不闻,自女娲造人以来,天地间岂有长生不灭者之言?”徐道长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顺便对于那些害怕死亡而敬天齐王而远之的凡夫俗子,抱以鄙视的目光。 “阴间之事,讳言者众多,嘉也不例外!”李嘉说到这,颇为平静。 “但,世人只知,人死后,魂归泰山,进入阴间,从而遭受判官审核,再而进行地狱,或者轮回,天齐王太过于高高在上,而毫无存在感!” 李嘉颇为不满,他开始散发自己的言论,准备为世人重新编撰一个美丽的谎言。 “前些时日,我曾经在遇到一个老者,他胡子花白,但却健步如飞,我好奇之下,前去问询,谁知,他竟跟我说了一些关于阴间的事情,颇为真实,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这次,我与你说说!” “人死后,会有三魂七魄,七魄归散于天地,以报天地之恩,三魂则化为魂体,飘飘于世间,七日后,入泰山之下,魂归阴间。” “魂体?”这个新词汇有些绕口,徐道士有些不习惯,但依旧被这个故事吸引,岱宗派那么多书籍,具体介绍阴间的却无。 “阴间之下,与人世间大为不同,其宽阔,从未有人走遍,也未曾听说过际。其一条黄泉贯穿其中。” “苍茫,寸草不生,遍地都是孤魂野鬼,普通的魂体遭遇这些,只能被吃掉。” “天齐王布置了结界,让一片宽阔万里的地方,成为适宜的地界,魂体都要进入这里生活!名为魂界。普通人则烧制纸钱,魂界的亲友改善生活。” “天齐王则总揽一切,督察整个魂界,维持魂界的运行!十殿阎罗、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鬼帝为其副手!” “如果是善良、正直,且无业力的人,将会被天齐王亲自接见,拥有选择轮回及去往灵界的权力。” “而灵界,则是天齐王生活的地界,魂体进去后,自动恢复十八岁的模样,不再有痛苦。 河里流淌的都是金银珠宝,树上挂满了绫罗绸缎,酒肉满满地堆积了一地,吃完后,又会重新出现,里面四季如春,没有时间的流逝,人们尽情地享用着一切,无拘无束!” 说到这,李嘉自己差点都信了,娘的,绘制得简直是太完美了。 如此一来,天齐王不火,李嘉倒立食屎…… 第47章 今天更新有些迟,加班中…… 变态老板,毁我青春…… 第48章 改与活 “这?郎君,此言太过惊世骇俗!”听闻如此,徐道士有些难以接受。 天齐王作为掌管生死职能的大神,一向以冷面示人,此时却拥有一个从未听闻过的灵界,简直是耸人听闻。 “阴间是如此残酷而冷漠,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轮回的,大多数人依旧喜欢长久的活着,哪怕是苟活——”李嘉平静地说道。 “如果岱宗派依旧不改,那么,李嘉的帮助,也不过是延迟一些败亡的时间罢了,总是免不了消亡的……” “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李嘉只能做到这些。” 说完,李嘉转身离去,道教并不止一个岱宗派,之所以看重岱宗派,不过是因为东岳大帝太过于有名罢了,后世的君王不断地祭祀。 况且,李嘉也有点小心思,他不愿意让从本土诞生的阴间地狱的神话,最后却成为了佛教的嫁衣,地藏王菩萨,简直是太过于不可思议。 更为重要的是,佛教的势力也太过于庞大了…… 佛教自东汉引入中国,在南北朝时就成了中国的主流宗教,进而利用自己的政治优势,四处捞钱圈点地禁锢劳力,甚至用铜器建造佛像,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政府财政困难。 郭荣当政的时候。后周境内仅存的三万三千零五十四座寺庙,后周只有90州,平均每州可达300多寺庙,保守估计,僧尼达百万,而当时后周民户不过五百万,五分之一的丁口被浪费。 而寺庙必然会占据大量的耕地和大量劳力,而这些都是政府税收的来源,更要命的是寺庙占有耕地和劳力,却不向政府缴税。 于是,历史的三武灭佛就来了。郭荣开始举起了屠刀,他首先削减了寺院的数量,只保留“敕额”的寺庙,其余的皆被取缔。最后只剩下两千六百九十二座,僧尼依旧达到了六万一千人。 当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也保留下来。 而,为了更好的保存社会劳力,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在当时,当和尚,比现在当公务员还要难。 首先,必须要经过父母和直系亲属的同意,且出具书名证明;之后,还开创了考试当僧尼的先河,和尚“念得经文100纸或读得经文500纸。”,尼姑必须“念得经文70纸或读得经文300纸。” 最后,还把和尚的名额取为定数,没有缺额,考完试也当不了,所以后世的北宋就开始卖名额来弄钱了。 不纳税,不缴粮,不劳作,佛教势力遭受前所未见的打击,僧人称之为“佛敌”。 天清寺,显德四年(957年)十月,郭荣在东京设立的新寺庙,并且属于亲自提名的四大寺庙之一,可谓是规模宏大,香火旺盛。 知客僧晦如正笑容满面的迎接着到来的香客,面容慈祥,双目炯炯有神,仿若一个在世的菩萨,来往的香客无不双手抱十,恭敬有加,给寺庙增添了不少分。 “师叔,师叔——”此时,一个小和尚突然就跑了过来,小脸满是焦急之色。 “知梦,遇大事不得惊慌,你师父的话,你都忘了不成?”晦如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语气却带着寒气,令小和尚瞬间一哆嗦,五官缩成一团。 “这里人来人往,若是惊扰了香客,你能负担责任不成?” “师叔,偏院里来了一群官兵,他们凶神恶煞的……”小和尚苦着一张脸,轻声解释着,生怕又被训斥了。 “怎么回事?难道‘佛敌’又有洗动作不成?”晦如的脸上突兀地布满了阴霾,一边快步地走着,一边与小和尚打听详情。 “不清楚,不过与别处不同,兵士很少,但那些文官很多,张坊正也在,甚至还带着好多算盘和账本。” “现在庙中,连菩萨都无金身,连几件像样的铜像都没,朝廷凭什么派人前来?” “本寺建立不过八个月有余,且是‘佛敌’亲设,普通的官吏应该难以责难才是!” 晦如锃光瓦亮的脑袋不断地思索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纠结,也不怪他,这位‘佛敌’太过于折腾,令人防不胜防。 为了佛教的安存,不得不绞尽脑汁了。 “知罪,知罪,阿弥陀佛,几位公人前来本寺,不知所谓何事?”晦如先下手为强,抢先说道:“鄙寺僧人并未超过,都在名册之中,且更未私藏铜料。” “和尚多虑了,我们前来,并不是为了此事!” 领头一人文官模样,一脸的精明,身后跟随几个膀大腰圆的将士,也是一脸的服从之色,晦如心中暗道不好,来者不善啊! 谁人不知,大周的江山是武人打下来的,飞扬跋扈已是常态,虽让官家严加管教,但武人们普遍瞧不起文官,鄙视者大有人在,而此刻,他们竟然一脸的听从模样,可见此人大有来头。 “这又是为何?本寺乃官家亲设,提匾,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乱来的!”晦如一脸的傲娇,虽然心中对于郭荣不屑一顾,甚至憎恨,但这块牌子却不错。 “自然如此,本官前来,也并非无事不登三宝殿!”文官甩了甩官袍,脸上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别的东西,晦如并不知晓是什么,但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开始吧!”文官对着一旁的小吏说道。 “是!”小吏瞥了一眼肥头大耳的僧人,冷笑一声,拿出一本账簿。 “显德四年,十月,官家赐地千亩,作为庙变,供俸天清寺……” “显德四年,十一月,李使君供奉田亩五百……” “显德四年十二月……得地一千亩!” “显德五年三月……得地两百亩……” “显德五年五月……得地两千亩……” “截止今日,贵寺共得庙产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亩,商铺十六间,和尚,我所言不错吧!” 官员眼眸中露出一丝冷意,这些蛀虫,不知劳作,天天吃经念佛,于国何用?且,拥有大量地产,还不知纳税,简直太过于可恶。 “叫你们方丈出来吧!和尚你还不够资格!” “这又是为何?”晦如脸色发白,虽然弄不清是什么意思,但他心中满是不好的预感。 “哼,官家有旨意,自今日起,无论是寺庙还是官人,亦或者贩夫走卒,哪怕是曲阜的圣人之后,所拥有的一切土地,都需纳税,谁都不能例外——” 自江南得胜后,郭荣又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这一次,他又将为自己的皇权,树立更多的敌人,而这些敌人,来自权贵和地方豪族。 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正当盛年,身子骨好着呢,他有把握在万年后,削平这些不服者…… 第49章 釜底抽薪 咚咚咚—— 忠武军节度使门前,突然地响起来敲门声 咯吱—— “你是哪个?”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缝,看着眼前这头戴斗笠的男人,小丫鬟有些害怕,轻声问道。 “阿弥陀佛,几日不见,小施主不认识我了?”男人声音很是温和,听上去很舒服。 “原来是圆心大师啊!您怎么?”斗笠露出一丝缝隙,一张光溜溜的脑袋显露出来,慈眉善目的脸孔令人记忆犹新。 “无事,贫僧只是个没有度碟的僧人罢了!只能前来拜访太夫人!”和尚脸上很淡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尴尬,或者羞愧。 “太夫人在呢!昨个还念叨着您,好几日不见您了呢!”小丫鬟连忙打开小门,快速地将和尚给拉扯进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望了一会儿,这才合上。 “最近不知是怎地,朝廷又开始抓人了……”小丫鬟嘀咕着。 “无事,最近朝廷在查庙,却查了不少没度碟的,免不了鸡飞狗跳了!” 圆心和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前行,此时的他,与那些被捉拿的和尚有什么区别? “大师,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圆心大师就被带到了一处佛堂,其大小合适,几座菩萨位在其中,数尺长的香火燃烧正旺,整个佛堂中弥漫着一种别样的佛味。 “这才是真正的佛堂啊!”圆心仔细看了一眼,嗅了嗅数日未闻的檀香,心中霎时间一片平静,那些朝廷,师兄,早已经不在心中烦恼。 “圆心大师,您终于来了,多日未见,您却消瘦了许多!”过了一会儿,一个富态的老人走了进来,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意,被搀扶着,小步跑来。 “阿弥陀佛,老檀越,贫僧落魄而来,真是太惭愧了!”圆心话虽如此,但脸上却一片平淡。 “大师说的哪里话,您能来主持我们小佛堂,是我家的大福气。”老夫人满脸的笑容,乐呵呵的笑着。 “您来的正巧,我家二郎刚回来,多亏佛祖保佑,才从淮南回来,您帮他瞧瞧面相,也算安安我的心!” “您家二郎,是新任忠武军节度使,赵节度?”圆心淡淡的说道,但心中却为之一动。 “您也识得我的红孩儿啊!”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您可得仔细瞧瞧,他整日里军中练武,平日里也不着家,出去一趟,让我整日提心吊胆!” “如此,贫僧就为赵节度瞧上一瞧!” 随后,圆心就被带到了大厅,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身着甲胄,哐啷哐啷的响着,话语中不知谈着什么,笑声很洒脱。 “二郎啊!” “阿娘,你怎么来了?”厅中,一个黑脸大汉连忙跑了过来,将老夫人搀扶着,一脸的恭敬。 “老夫人——”其余几人纷纷弯腰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好,好,老身前来,打扰到大家了!” “夫人客气了——”众人纷纷不敢。 “各位兄弟今日就到这吧!早些回去休息才是!”黑脸大汉挥了挥手,话语中满是不可置疑的语气,但众人却极为服帖。 “阿娘,您找孩儿做甚?”矮状黑汉轻声问道。 “之前给你说道过,大相国寺的圆心大师,道行高深,平日里见不到人影,今个来咱家,主持小佛堂,顺便给你看看面相!算算福气,也算我儿一年有几日功夫无需我担惊受怕!!” “孩儿真是惭愧!”黑汉脸色微微发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大师,受累了!”瞧着眼前这个僧人,大汉脸上带着微笑,对于老夫人的面子,他也不得不让几分。 “将军好大的福气!”圆心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番,将手中的佛珠转了转,感叹一声。 “哦?大师此话怎讲?”黑脸大汉也是满脸的惊奇。 “不可说,不可说,将军此生遇贵人,将来不可限量,如飞龙入海,猛虎归山,可谓是一帆风顺……” “大师如此一说,儿啊,你肯定会成事的!光耀门楣!”老夫人此时一脸的肯定之色,拍了拍自己的儿子,脸上写满了骄傲。 “是的,您说的是!”黑脸大汉低声说着,语气颇为恭敬。 见此,圆心离开这里,回到了小佛堂,属于自己的暗室中,开始进行打坐。 “赵匡胤,忠武军节度使,禁军大将,名声虽然不大,但实力雄厚,刚才那些将军,想来不凡,且,对吾佛还算崇敬……” “他手里的禁军,可都是骁勇善战,是不小的力量!” “不过,他是郭荣最信重的武将,掌握禁军,不好拉拢啊!” 面对着墙上的佛像,圆心闭目养神,心中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佛敌在侧,对佛教不断地进行打压。 这次,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要求各大寺庙缴税钱粮,若不是庙中无需缴税,又有多少人愿意投献田产,举家侍奉呢? 心思百转千回,按理说,作为一个僧人,应该六根清净才对,但前唐武宗灭佛未远,而近年郭荣岁无武宗残酷,却依旧是为‘佛敌’…… 面对‘佛敌’又一次对佛教的残酷“镇压”,各大佛寺均不愿等死,纷纷出动人手,走街串巷,动员自己的信徒们,为我佛再一次存灭而斗争。 佛教如此,儒教自然也难免其难,不过,针对的,是儒教圣人之后——曲阜孔家。 面临缴税还是被剥夺世袭官职的选择,孔家很识时务的交出田产数目,两税不敢耽误,孔庙、孔林皆不能例外。 “历代以圣人之后,无预庸调,至周显德中遣使均田,遂抑编户。” 拿了寺庙和孔府开刀,天下豪绅顿时为之胆颤。由于无法重新均田,利益集团太过于庞大,所以,郭荣选择了迂回方式,派遣散骑常侍艾颖等三十四人,分行诸州,均订田租。 也就是“苗使”,清查土地亩数,按亩收税,哪个也不能例外。 如此一来,在衣冠楚楚的达官权贵与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之间,郭荣选择了百姓,巩固统治。 但,接连失去僧众,地主,权贵,获得军人及百姓,花团锦簇的后周帝国,内部已经极大的撕裂。 利益受阻的豪绅们,默默的舔舐着伤口,伺机寻觅一个新的统治者,来挽回他们的损失…… 第50章 整装出海 这一天,晴空万里,海面无风,李嘉带着纠集而来的两百来号人,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出海远航。 为此,李嘉准备了足够两百人食用一个月的粮食以及酒水,船只上,装备了弩弓,甚至还从钦州镇军中,偷偷买了两架床弩,架在两边。 当然,大食人阿卜杜勒也跟随而来,带着几名护卫,穿着汉衫,除了五官深一些,与普通的汉人并无区别。 “郎君,为什么要我来,我已经背叛了同胞,怎么能与他们见面呢?” 阿卜杜勒瞧着享受着海风的李郎君,不满地说道。 “将他们都杀了,不就行了吗?”微咸的海风吹拂着脸颊,不一会儿,李嘉就感觉自己皮肤很干燥了,但他脸上依旧一副愉快的表情。 扭过头,李嘉拍了拍这位担惊受怕的阿拉伯商人,安慰道: “只有你亲自陪同我来,我俩才算是上了同一艘船。况且,我们是海盗,将我给你的面具带上,谁又认识了你?我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带这个?一个猪头模样的道具,我深刻怀疑您的用心……”阿卜杜勒脸上写满了嫌弃,他举了举手中猪八戒模样的面具,心中十分不满。 “哦?不好意思,我手下都是粗人,并不知晓你们的规矩,给你换一个了,放轻松,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 瞧着猪八戒模样的面具,李嘉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这他么真是个天才,怎么分配的如此巧合。 对于信仰真,主的人,你给他猪八戒面具,真是个人才,必须提拔…… “哼!李郎君,若非是你的手下……”越想越生气,阿卜杜勒气呼呼地说道。 “小事尔,咱们这次出行,首次目标,就是那艘从番禺归去的商船,可以想象,船上的丝绸肯定很多!”李嘉乘机转移话题。 “我已经打探清楚了,那艘船,与这艘差不多,满载着瓷器和丝绸,咱们只需要埋伏到他们到达占城前的必经之路,保管可以一举捕获。” 阿卜杜勒汉话越发的流利,此时他的脸上愧疚越发的少了,光彩越发的明亮。 “哈哈哈哈!阿卜杜勒,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要不,别做生意了,跟我一起干得了!”李嘉有些惊讶,这个阿拉伯人转变的态度也太快了,前不久还内疚,今日却仿佛看开了一般。 “不不不,李郎君,我是个奉公守法的商人!此时的这里,并不是我本人。”阿卜杜勒换了一个面具,这次却是一个沙僧的,别说,胡子拉碴的,倒是挺像的。 “哈哈哈哈——”阿拉伯商人奉公守法,简直笑话,李嘉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来。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就没有一个有好心肠的。 武后光宅元年,发生商胡杀死广州都督路元睿事件,广州都督路元睿因为私掠阿拉伯商人商品,结果被他们弑杀,雇佣的昆仑奴佣兵刺杀的。 乾元元年十月,广州大食人、波斯人暴动,攻入城内,“劫仓库,焚庐舍,”然后“浮海而去”。 广州被劫掠一空,几乎是家家户户披麻戴孝,哭声直震云霄。 到了唐后期开成年间,广州“蕃僚与华人错居,相婚嫁,多占田,营第舍;吏或橈之,则相挺为乱”。 那些广州的大食人,已经勾联官商,随意占地经营,势力极大。 唐后期阿拉伯人多次宣称:广州是“阿拉伯商人的荟萃之地、”“尸罗夫(波斯)商人聚集之地”。公开宣称广州为他们的地盘,嚣张跋扈至极。 但,很快,黄巢来了,食人狂魔为了收揽人心,招兵买马,决定将广州城内十二万番商,包括意斯’兰徒、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在内,屠杀的一干二净。 所以,一直对海上丝绸之路抱有幻想的李嘉,终于面对了现实。 不过,黄巢那家伙杀人就算了,而且还将广州城附近的桑树都砍完了,让岭南的丝绸业百来年没缓过来,真是垃圾…… 钦州湾的海面如此的平静,以至于让李嘉误认为自己依旧处于陆地中。 碧波荡漾的大海,鸣叫的海鸥,层层叠叠的白云,一切显得如此的寂静,李嘉喜悦了半天,终于发觉一个重要道理: 为什么只有罪犯和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当海盗? 因为出海简直不是人干的。 带出来的书籍,不到半天,就已经湿漉漉了,所有的话题几乎被聊尽,一开始的惊奇消失后,只剩下无聊与寂寞。 大海看多了,也只剩下厌烦和空洞,而且,身上无时不刻不显得粘糊糊的,船舱中又闷热。 李嘉感觉自己真是活受罪,怎么会想出海呢? “李信,你知晓,为何这艘船叫做‘博望号’吗?”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博望号’之名,来自于前汉博望侯张骞。” 陪着李郎君,李信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漠的表情,仿佛一切并不放在心上。 “是呀!博望侯凿空西域,带来了西域都护府,而我们,也要不虚此行才对!”李嘉眯着眼睛,感慨万千。 “那么,郎君此行,并不单单于商船?”李信似乎猜到了,瞳孔一缩,再想着同行的大食人,几欲出言,但却被打断。 “心里知晓就行了,也莫劝我,打定了主意,是扭转不了的。”李嘉淡淡的说道。 “船长,船长,不好了!”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惊呼起来,不断地喊叫着。 “怎么回事?”李嘉抬头,高声问道。 “郎君,您看——”李信指着前方,急切地说道。 李嘉抬目一望,不远处,一大团厚厚的乌云慢慢而来,遮天盖日,原本明亮的太阳,也消失了,目测一下,看着距离,也不过是几里罢了。 “船长,暴雨要来了,快放风帆,转舵,转舵,所有人离开甲板,关好所有的窗户……” 李嘉有些愣神之际,被雇佣而来的老船长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出声指挥着。 “郎君,您先去船舱内躲躲,别看乌云厚,但奈何不了我们的!” 第51章 占城海遇 “快,将太平篮放下去!” 只见水手们将船两侧放下了些许巨大的竹篮,里面装着石头,用于稳定船体。 随后,风帆也被收起大半,而不需要跟西方帆船一般爬上桅杆冒险,因为帆上有竹夹紧, 昏暗的海面上,数只海燕在高傲地飞翔着,后面的乌云仿若在追赶其一般,格外的狂暴,而狂风又卷积着乌云。 在乌云和大海之间,“博望号”吨重就是一叶扁舟,不住地摇晃着,整个船舱摇晃不止,令人难以站稳。 “郎君,这点风浪,其实在大海中还常见,再坚持些许时间,就能过去了!” “咱有水密隔舱,沙船的抗风性很强!” 李嘉正待在指挥室中,看着各自行事的水手们,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个船长当得真够失败的。 “您没事吧!”被雇佣而来的副船长,淋湿了衣服,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没事!”李嘉有些心不在焉,他又瞧了瞧这位副船长,曾经效力于某个海盗队伍,如今年岁大了,禁不起太大的折腾,所以这次他最后一次出海,赚够养老钱。 “从现在开始,由你来指挥吧!”李嘉的声音很轻。 “您不会是说笑吧!”看着这位年轻的雇主,老船长一时间有些愣了,这位郎君对于船长职务可是兴致勃勃,这次怎地又舍弃了? “并没有!”李嘉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是我冒昧了,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懂得什么是航海,这次事件,才明白,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从今以后,你负责指挥海船!” 卸掉船长的职责后,李嘉就负责观察,了解,学习,船长不是什么人可以当的,需要不少的学问。 比如,必须了解路线,指南针这个东西,平常是用不到的,除非在迷路的时候,日常需要的是活地图,而船长必须掌握路线。 这一点,光凭借向导,是没用的。 于是,李嘉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他每日只需监督一下士兵的训练,以及路线的正确性就行了,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 然后,就是在占城前附近的海域等待着,等待着那艘商船从占城补给后离开。 占城王国,如今属于越南南部地区。 东汉时期属于所置日南郡的象林县,公元137年,象林县功曹之子区逵(也作区达或区连,又称释利摩罗),杀县令,自号为王,始建占城国,也称作林邑国。 东汉交趾刺史樊演征交趾郡、九真郡之兵前往征讨,但汉军因为害怕远征而发生哗变,导致了失败。 汉顺帝欲发荆州、扬州、兖州、豫州四万人马前去镇压,但最终被大臣李固劝止了。从此以后,该地区就从中国独立了出来,被称作林邑国。 南北朝的混乱时期,林邑王范阳迈趁机攻打日南、九德等郡。南朝宋派遣檀和之、宗悫讨伐林邑国,攻陷了林邑首都,但南朝后期,日南郡最终被侵占。 在公元605年,隋炀帝遣将军刘方袭破林邑国都城,“获其庙主十八枚,皆铸金为之。”范梵志遣使谢罪,得以返回国都。 在公元802年至803年之间,占城就曾发兵攻打唐朝,占领驩、爱二州。在809年又再度侵犯唐朝,但为唐朝的安南都护张舟所败。 所以,面对占城,李嘉的心情很复杂,在中南半岛的领土,基本上是一步步地被蚕食的,从占城到安南。 这些领土的失去,是因为打不过吗?并不是,只是北军南征,联系不便,中原王朝负担不起如此庞大消耗。 “而如是拥有庞大的海军,从南京出发,待至泉州,然后从广州直发而来,又能有几多损耗?”李嘉心中想着。 “郎君,那就是了!” 李嘉抬眼一看,一艘斜三角帆船缓缓而来,桅杆顶上用绳索系着白色的三角形帆布,旗帜上带有鲜明的特色,辨认很是容易,阿卜杜勒此时也戴上了面具,瓮里瓮气地说道。 “如果不是他们装载有极其重要的货物,我想这个时候他们并不会出行!”阿卜杜勒淡淡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每年从10月下旬到12月上旬,海风会从东北吹向西南,这是我们商人们回航的时候,也是去往阿非利加(非洲);3月下旬到6月上旬,海风则从西南吹向东北,我们从印度前往东方的主要时间,比较省时省力。” 阿卜杜勒有些懵了。 “这是我们阿拉伯商人中的隐藏的基本信息,您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该死,你为什么不去食屎?”李嘉颇有些气急败坏,此时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不过,李嘉转念一想,沙船可以逆风而行,也用不着那么生气。 “挂起我们的旗帜——”望着这艘比自己大上一倍的帆船,视力极好的李郎君,一眼就瞅到这艘船的吃水还是很重的,甲板上的船员倒是非常多。 一只黑白熊的旗帜一挂,对面行驶的帆船气势为之一夺,速度减缓,甚至还有点调转的意思。 “追上去——”见势不妙,李嘉立马吩咐。 而预想中的逃窜不同,这艘阿拉伯商船停顿了片刻后,反而加速冲刺过来,颇有一副黑吃黑的演绎。 “这又是为何?” “咱们的这艘是平底船,这些大食人瞧不起咱们,所以想吃了咱们!”船长站立在一旁,咬着牙说道。 这时,经过一番解释,李嘉才恍然大悟。 一般而言,阿拉伯商船较中国帆船体型大,且,阿拉伯商船操作极为方便,比沙船强许多,当然,真正的优势只是操作性强罢了。 “省点力气,等他们过来吧!”既然如此,李嘉冷眼笑着,坐等猎物上门送死。 “对了,将床弩隐藏起来,等他们接近后再听命令!” “还有把那些箭矢上裹上布条及猪油,箭术大家都练了差不多了,是时候见识他们的水平了!” 随着李嘉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准备起来,这个时代的海战,就是拉近距离,上船消灭另一方所有,从而占领。 “这,李郎君,用火箭的话,丝绸怎么办?”阿卜杜勒瞬间焦急起来。 “你说的也对,那就别用油了,留着下次,记着,多射人,别把船射穿了,这艘船属于咱的了!”李嘉拍了拍脑袋,颇有些无语。 第52章 难以形容 “哦,快来瞧瞧这些该死的汉人,简直是送到嘴边的美食!”瞧着一动不动地海盗船,商船上的船长哈哈大笑起3来。 “真是无知的海盗,他们难道不知道,伟大的真,主庇佑着我们吗?”一旁的水手长也裹着长袍,笑了起来。 “阿拉伯帝国战无不胜,战无不胜——”大胡子船长将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脸上的泛滥起红潮。 从未想到,竟然有汉人敢来找死,自从来到广州,有几个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自不量力。 “这次的缴获,全部分配给大家,谁出力多,获取的就多!”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真住庇佑,真住庇佑——” 水手们也兴奋起来,纷纷将手中的弯刀举起,来自阿拉伯帝国的荣耀,将在他们手中再次实现。 对于矮小黝黑的汉人,他们并不放在眼里,尤其是一群海盗,武器简陋,装备奇缺,怎么奈何的了他们? 不是他们看不起汉人,实在是他们自己实力太过于强大,阿拉伯的商船,与同等体量的汉船相比,轻松胜出。 “为何这群大食人如此嚣张?”李嘉有些疑惑,同等大小的商船,就那么地自信?要知道,这可是海盗船啊!海盗啊—— 视力极好的李郎君,眼瞅着这群兴高采烈的阿拉伯人开始载歌载舞了,他一度怀疑这些人脑壳有病,或者沙漠见多了,被大海的水汽影响进水了。 “也许,也许他们依旧以为我们只是一个海盗船吧!毕竟,大食人的是千料大船,比我们大的多。” 现任船长凝重地看了好几眼,只能看见帆船,哪能见到人影哟!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再看了看,依旧看不清。 所以,为了避免尴尬,他只能顺着李嘉的话继续下去,其他人也是如此,纷纷附和着,而李嘉却不自知,目视前方,不动如山。 哗啦啦啦—— “博望号”缓缓而行,相当于静止,而对面的大帆船,则加速而来,不到片刻功夫,两只船只距离,不到五百米,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行够上。 这时候,对面帆船的大部分人影,已经能够目视到了,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大家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被藐视的态度。 “对面的海盗们,如果现在投降,我们只会将你们流放到荒岛,饶你们一命……” 正在蓄势待发的李嘉等人,耳边突然传来了嚣张的声音,他们心中的怒气也越发的沸腾了。 “该死,等会将他们全都杀了,只留下引航的人!”李嘉咬着牙,说道。 “郎君,与野蛮人无需有太大的见识,他们不是说流放我们到荒岛吗?那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行了,这比死亡还要痛苦!” 李信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的意见,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就算是当海盗,也要当一个有文明和底线的海盗。 随着距离的拉进,“博望号”先发制人,突兀地加速,从侧面靠近。 “该死,这群丑陋的海盗们,竟然有这样的胆子!”大胡子船长气呼呼地说道。 “所有人,一起消灭这群矮个子!” 当当当当—— 数十个长钩勾住了船舷,两艘船的已经紧紧地停靠在一起,并排着。 “咻一咻——”由于体型相差有点大,所有李嘉这边的人几乎都是从低往高处攀爬,弓箭手们不断地掩护着。 “该死,这群海盗怎么那么多,比海里的鱼还要多——”大胡子瞅着这呼啦啦一百多号人,得意心情瞬间被压下,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我们怎么会被那些汉人打败呢?不可能——” 事实上,这种预感正变为现实,数十名射手们源源不断地射出箭矢,不只是掩护己方人员跳帮,还不断地收割手提弯刀的阿拉伯水手,以及身强体壮的昆仑奴。 “加速,靠上去,用钩子勾住!” 不过,虽然被登船的敌人很多,但阿拉伯人不愧是纵横中亚北非的民族,他们提着弯刀,跳帮而上的飞龙都,显然难以招架,快被逼回。 钩绳也不断地被砍断,掉到海里的也为数不少。 尤其是身强体壮,皮肤黑不溜秋的昆仑奴,武力值非常强悍,一个能对付两三个汉人。 甲板上不断地倒下尸体,有己方的,也有对方的,比例差不多在一比一左右,但这对他们很不利,尤其是跳帮的时候。 甚至,有的刚登船,就被逼迫跳下海中。 “放箭,快放箭——”看着自己这方都要被夺船了,李嘉瞬间急了,阿拉伯人怎么那么厉害。 “床弩呢?快掀开,让这群人去见他们的真住去——” 这个时候,哪里顾及到自己人。 “轰——”床弩的长箭,犹如标枪一般,直直地飞去对面,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箭矢,阿拉伯人一下子就愣了,然后,就人挤人的,被齐齐串成了冰糖葫芦。 只不过,红色的,不再是冰糖,而且鲜血罢了。 李嘉发誓,他再也不吃冰糖葫芦了,太恶心人…… 大部分被射中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就变成了一道零嘴,虽然他们很不愿意,挣扎着,哭泣着,屎尿齐飞,痛哭流涕,但依旧却无济于事,摆脱不了同被串联的命运,在煎熬中缓缓丧失生命。 突然的袭击,两个床弩十来只箭矢,一下子就射空,而哪怕弩兵再努力,一时半会也难以再次射箭。 但,这样的效果也是惊人的,至少有二十来人被射成了冰糖葫芦,威吓效果极其明显,场面极度血腥,厮杀的双方都愣了。 “这群人,怎么,怎么有如此可怕的武器,简直是魔鬼、恶魔,太可怕了,真住保佑……”侥幸逃过一劫的船长,瞬间吓了一身冷汗,扭头就跑。 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可以轻易地消灭一片人。 船长都胆怯地回跑了,水手们自然不例外,纷纷被吓破胆子,不要命地炮走,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于血腥。 甚至,有的害怕到极点,大吼大叫着,跳到了海里…… “快,快,趁着这个机会,登上去!”这样的效果,不止是阿拉伯人,就算是李嘉自己,看得也有些愣神,更遑论那些手下们了。 只有李信一人,看得津津有味,鲜血,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恐怕自己是海盗里最阔绰的吧!竟然装备了床弩,普通人见都没见过,李嘉默默地想着。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这方,人人皮甲穿戴着,对面就只是衣服,的确有些悬殊。 “这算不算是纯金钱碾压?” 乘着空档期,“博望号”的海盗们登上阿拉伯商船,开始清缴负隅顽抗的人。 战争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结束了。 第53章 收获安排 所谓的海战,虽然激烈,但消耗的时间并不长,好似刚才是幻想一般,李郎君的海上首战就已经结束,徒留下一片狼藉。 登上这艘阿拉伯帆船时,甲板上的冰糖葫芦早已经被挪开,而令人奇怪的是,打扫甲板的,却是一群黑人。 “这是怎么回事?”李嘉有些迷糊,刚才海战时,这些黑人天赋惊人,战力确实惊人,没有他们,这艘船早就被攻下了,此时怎么比狗还要温顺? “咱也不清楚,只是那个大食商人阿卜杜勒去说了几句话,这些昆仑奴就软下来了,并且阻止咱报仇,这些昆仑奴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李信此时颇有些不平之意。 “郎君,这些昆仑奴可不能杀,他们已经属于您的财产了!”阿卜杜勒急忙解释道:“在我们大食,昆仑奴是家庭的重要财产,主人死后就会传给子嗣,您将船主杀死,现在您就是他们的主人了,只有您才能处理他们。” “是吗?”李嘉很意外,这都可以,太令人喜欢了吧! “那为甚他们又如此地卖力干活了?刚才他们可是凶得很呢!” 看着那些黑瘦的昆仑奴,正一刻不停地擦拭着甲板,甚至有的还爬上桅杆,将桅杆的血液擦个不停,眼眸中完全没有了凶意,只剩下温顺以及服从。 “我跟他们说,他们已经属于您了,自然需要为主人干活,况且,快到饭点了,他们也需要为自己的食物劳作,给新主人一个好印象才是!” 阿卜杜勒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随即还故意踢了踢擦地的黑人,炫耀地说道:“那些奴隶贩子们,将他们从东非掠夺来,阉割后,就开始训练,然后就卖给贵族及大富商,亦或者贩卖到东方,也就是昆仑奴。” “而这些不过是一些次等货,服从性还是可以的,但只适合劳作。那些上等的女奴,皮肤黑滑,细腻,长相端正,可以价值数十第纳尔(金币),往往还供不应求!” 听到这里,李嘉就不得不佩服那些阿拉伯人,真是重口味,非洲的黑白混血,就是他们造的孽,阿拉伯人真会玩。 “如果郎君您需要,我可以去巴格达为您弄一个,那滋味,那腿,啧啧啧……” “算了,我不习惯,如果你找到混血,到是可以……” 瞧着特殊的三角帆,如果想的不错的话,后世大航海的帆船,就是借鉴了阿拉伯帆船,三角帆的确是省时省力,更好的借助风力。 “把这艘船弄回去,让工匠们照着它的模样,改进一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李嘉颇有一些雄心壮志,只有拥有更好的船,才能征服这条黄金海路。 “郎君,这次海战,由于经验不足的缘故,重伤二十人,死亡十七人,落水失踪八人……”李信拿着统计表,有些讶异,又不得不说。 “也就是说,咱们一下子就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战斗力了?这还是第一次海战。”李嘉有点懵,如果海盗们都这样,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尽量的抢救吧!”叹了口气,李嘉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对了,那群阿拉伯人怎么样了?” “死了一半,剩下的全被看押起来了,我们上传的时候,他们吓得够呛!” 随即,他又登上这艘阿拉伯商船,的确,千料大船比他那个海盗船大上太多,物资也非常丰富,能够抚慰受挫的士气。 “哦!李郎君,这里的收获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大食人阿卜杜勒早已经撤掉了面具,正欢喜地走过来,手中抱着一匹花纹精美的丝绸。 “您瞧瞧,这丝绸多漂亮,而您肯定猜不着,这艘船上会有多少匹?” “五百?一千?” “不,整整两千匹,价值超过两万贯,要是到了尸罗夫(波斯),转手就能翻三倍,去往巴格达,将翻五倍!” 抚摸着这润滑的丝绸,阿卜杜勒感觉自己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自己辛辛苦苦折腾了几个月,不及一朝打劫的。 “难怪——”看了一眼这精美的丝绸,哪怕在番禺,也属于上等的,没点关系还真的弄不着。 “抵抗的如此激烈,原来是货物价值不菲!” “这样吧!看你的样子,也拿不出钱来将这些丝绸收购,这些丝绸你带走一半,算咱俩的合作,卖到巴格达后,收益平摊!” 李嘉思虑了片刻,看了一眼这个贪财的阿拉伯人,想着他还是有点用处的,将心中的杀意消散,卸磨杀驴的心思淡了, 毕竟,有这个家伙在,番禺的阿拉伯商会也算是有了一个信息来源了,在番禺,阿拉伯的势力确实很大。 “这是真的吗?哦!真住庇佑,太感谢您了!”阿卜杜勒瞬间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了。 “李信,你跟着阿卜杜勒去一趟,见识一下大食国的风采!” 思来想去,最佳的人选反而是心狠手辣的李信,这家伙别的不说,这性格怎么也吃不了亏,非常合适。 “这……”李信突然被这派遣的任务噎住了,什么大食国,谁稀罕? “我其实还是想跟随郎君左右!”一副深情款款的话语从李信口中说出,李嘉颇有些恶心。 “你若是不去,那谁又能去?”李嘉有些无语。 “郎君,若是都头不愿,我想去试试!”这时,突兀地响起别的声音。 李嘉扭头一看,原来是从邕州军中投奔来的张维卿,认真地说道,“你可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吗?” “这里与你有什么事?岂能让你随意的插话的?”李信冷眼一瞥,呛声说道。 “一个小小的队正,就如此放肆了,不懂规矩?” “郎君,都头,咱知错了!”张维卿立马弯下腰,诚恳地认错,但目光依旧那么的明亮。 “自从听起郎君说博望侯的故事,凿空了西域,咱心里就痒痒的,也想去见识一下异国风情,一生也不算白来了。 况且,一千匹丝绸,也不是一笔小数字,咱也能为郎君看护……” 张维卿期待地望着李郎君,话语中有理有据,甭管是真是假,这种为君效劳的心思,还是令人舒服的。 “你可知道,此一去,前途未卜?”李嘉目光一凝,再次问询道。 “当然,咱并不缺少勇气,郎君也不要小瞧了咱,咱可是与人伙同逮过大虫的——” 第54章 别样占城 “尊敬的海盗先生,请饶恕我们吧!”船长死后,大副连忙跪在地上,一脸恳求的模样。 “哼!”李嘉冷笑一声。 “抱歉,刚才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将你们流放到荒岛上,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的真住吧!” 甩了甩袖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满脸血污的阿拉伯人,李嘉快步离去。 果然,两艘海船往东而去,行了数百里,找到一座无人海盗,也不知叫甚名字,就将这一行人全部流放而去。 “为什么他们说不了话了?”眼瞅着这群人满目无神,且口中呜咽个不停,李嘉有些疑惑。 “郎君,我将他们舌头给割了!”李信轻声说道,“这里虽然偏,但还是有些船的,可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玷污了我们的名声。” 对此,李嘉只能选择了无视。 “接下来,咱们去占城看看,瞧瞧这繁荣的占城王国!” 占城港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结点,一直以来是以繁华著称,南海地区名声赫赫。 南汉大有三年(930),刘岩派遣李守鄘、梁克贞攻打交趾(今越南北部),擒获静海节度使曲承美等人,随后,梁克贞又克制不住心中的贪污,将占城掳掠了一遍。 由此可见占城之富饶。 而且,占城扼守中国通往天竺波罗王朝(今印度东北部)、室利佛逝国(今马来半岛、苏门答腊以及加里曼丹岛西部地区)和黑衣大食的海上要道,立刻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站,从中获得了许多利益。 登上港口之后,李嘉终于明白,占城为什么是块肥肉——它没有城墙。 数不清的船只停靠在港口,阿拉伯人的三角帆船,汉人的平底船,本土的单桅船,密密麻麻,大量矮小且干瘦的码头工人,正背负重担,缓步前行。 而那些大腹便便的税官,则趾高气昂地带着三五个兵役,指指画画,说了几句,叮当当的银钱就入了口袋,鼓囊囊的。 与钦州港相比,热闹了许多。 那些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与同样长袍的占城人,若非身高,还真的难以分清,两者之间,相似度很高。 占城人深目高鼻,黑发,与普通的东亚人有很大的区别。 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来自日本的大商人,他们与李嘉等人的服饰并无他样,身着圆领袍,长发梳拢,如果不是身高的缘故,李嘉肯定辨别不出来。 当然,最显著的是,日本人依旧穿着木屐的行走,在此时,中原已经不太流行了。 而,占城最大的不同在于,受到古印度影响太大,大乘佛教国教的地位再次被婆罗门教取代,湿婆等神像比比皆是,牛类也横行于街道上,人们纷纷致以崇敬的目光。 狭窄的街道上,被歇息的牛占据了一半,另一半,还布满了垃圾和牛粪等,行人们不断地践踏着,让其与石砖融为一体,分不清地面原本是黑的,还是后来变黑的。 由于占城王国信仰婆罗门教的缘故,所以种姓制度也继承过来,高低种姓在街面上,体现的非常醒目。 低种姓的人见到高种姓,往往侧身让路,鞠躬弯腰,说不清的卑微。 “难怪后来会被交趾吞并!”一想到种姓制度,以及后来占城王国又开始信仰伊、斯、蓝教,李嘉心中有说不出的恶心。 占城与中国如此之近,应该受到儒家文化影响才是,种姓制度有什么好的,孔孟之道才是你们蛮夷学习的文化啊! 在这一瞬间,李嘉对占城的好感,瞬间消散殆尽,甚至,还有些想为他们普及孔孟之道的想法。 “占城北接番禺,南接真腊(柬埔寨),停泊的商船,比番禺的还要多,那些从闽国,中原,高丽,交趾等国而来的商人们,都喜欢来到这里,为船只进行补给。” 阿卜杜勒仿佛对这里很熟悉,带领着李嘉等人饶了几圈,来到了一处酒馆。 “这里是你们汉人开的,生意不错!” 来到这处,所谓的异域风情就消散了,仿佛回到了岭南一般。 还是圆领长袍看得舒服—— 看着这个规模不小的酒馆,李嘉颇有些愣神,进入一看,与岭南的风格完全相同,尝了一些饭菜,基本上都是一些海鲜类别的,香料用的很足,腥味很淡。 “店家,你这生意不错啊!” 用完餐后,李嘉来到柜台,对着算账中的老板说道。 “郎君客气了不过是小买卖罢了,哪里及得上诸位——”店家瞧了瞧这些人的打扮,很是客气地拱了拱手,很有礼貌。 “这占城,有多少汉人?” “这可说不清,但五六千总是有的,这几年中原不安生,岭南又暴政频出,好多渔民活不下去了,来到南洋讨生活。” “郎君是岭南人吧!这里大部分汉人跟老朽一般,都是闽地人,自从老闽王逝去后,就一直不安生,所以就来到这里安定下来。” 五六千人,而整个占城王人数不过三四万户,占城可不是占城王国的首都,其真正的首都在因陀罗补罗。 况且,占城王国户口不过三四万户,大小州十八个,没有城池,只有部落村寨,大的七八百户,小的三五百户,虽然是王国,但就是一个部落联盟,联邦王国。 历史被越南给灭国后,占城人部分来到海南,被归为回族,一直使用一种“回辉话”,与海南的苗、汉、黎等语言迥异。 兵员不过万人,人口十来万,物产丰足,坐收海贸之利,简直是天赐的地方。 这样的国家,完全适合被征服,岂能便宜到交趾,而南汉的刘岩,只知道抢金银财宝,那么好地方,哪怕设一个市舶司,每年十万贯不是假的。 “郎君问这些做甚?”店家疑惑道。 “无事,就是看到这里满是汉人,一时间就跟回到家乡一般,倍感亲切!”李嘉笑容满面地说道。 “其实,汉人虽然很大,但势力最大的,却是那些大食人!”店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此话怎讲?” “那些大食人坏的很,生意做的很大,又盘踞在城南,聚居一起,连总督都让他们三分。” “更可恶的是,他们贿赂总督,给猪肉上税,谁吃猪肉,就得缴税,杀猪的人为换行了,我们只能吃鱼。” “他们仗势欺人,抢占我们的生意,如今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第55章 闲棋子 “阿叔,快走,那群同乡会又来了!” 俩人聊的开心之际,突然酒馆里跑来一个年轻人,一脸焦急之色,语气非常急促。 “真是的,快关门!”店主笑容一变,满是惊恐之色,连忙招呼着正在吃饭的客人离去,准备关上门。 “小郎君,你也快离开吧,一群饿狼要来了!”看着这位愣神的客人,店家连忙拽了拽着他的胳膊,低着头解释道: “咱这里有一伙同乡会的帮会,说是同乡,欺负人来可着实狠,为了些许铜钱,能要人命,咱们快走吧,不然后果着实不堪!” “竟然还有如此之事?”李嘉有些意想不到,随即心中又想了想,这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群狗崽子,一开始还是为了对抗大食人,之后,就成了总督的狗腿子,不止是帮总督收税,而且还判诉讼,之后又借着由头让我们纳钱,像我这样的店家,每月竟索要十贯钱,还不如要了我的老命!”说到这里,老头心痛得直哆嗦。 “我知道,他们就是看上我的店铺,整个水门街,客人最多的。” “不用担心,我倒是想见见这些窝里横的家伙!” 店家眨了眨眼睛,瞧着这位郎君淡定地模样,又瞧瞧其身后的那些护卫,想来也是大有来头,劝了一番后,就快步离去。 “小郎君,快走,快走——”与其阿叔相反的是,那个年轻人盯了李嘉一会儿,瞧着他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立马急了,拉着李嘉就跑。 “嘿,停下,停下!”李嘉淡定地说了一句,还不及防备,就被拖拽着离去,身体都失去了平衡。 “你做甚?”费了好大劲力气才停下,李嘉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比自己大了一点,但却毛手毛脚的,一看就是愣头青。 “你打不过他们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一副为了你好的表情,脸色涨红。 “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说着,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你怎么又知道我打不过他们?我腰间可别着刀呢!” 阿拉伯弯刀确实不错,淬炼的很好,李嘉勉为其难的就收下,短小,锋利,防身不错,比象征君子的长剑好多了。 “这,这是大食人的刀,你确实有些本事!”看了一眼刀,再看看李郎君身边的七八个护卫,年轻人这才晃了晃神,但依旧倔犟地说道: “你们还是打不过他们,他们上百人呢!” “小家伙,你还年轻,没见多多少场面!”拍了拍他的脸颊,李嘉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吴四——” “不行,一点范都没有,以后就唤作吴照吧!” 李嘉取了一个带有深意的名字。 就这样,不到一会儿功夫,数十个带有杀死的二流子就走了过来,穿着短衣,气势倒是挺足的。 “吴老头去?给老子出来——” “小子,你见过吴老头吗?”瞧着大摇大摆挡在路前的一伙人,领头的大块头大声质问道,颇有一副随时干架的姿态,盛气凌人。 “老子最讨厌窝里横的家伙了——”李嘉慢慢地将弯刀抽出,冷声说道:“而你们就惹毛了我!” “郎君,无需跟这群垃圾们废话,直接上吧!”李信舔了舔舌头,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感受到这吓人的杀气,大块头一时间汗毛直立,胸脯起伏不定,故作镇定地说道: “阿耶怕你们不成?” “很好——” 噼里啪啦…… “大爷,饶命啊!”大块头跪在地上,耳朵已经一个,身上的刀痕乱七八糟,满脸的哀求之色。 “啪啪——”刀背拍了拍那满是胡须的脸蛋,李嘉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的面前称阿耶的人,阿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饶——命——”扭过头,大块头很快就人首分离了,鲜血撒满了街头。 其他人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来的数十人,死了近一半,剩下的屎尿屁飞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饶命,饶命——” “你们也罪不至死,刚才是我脾气不好,见谅了!”李嘉毫无诚意地道了声歉意,然后找了找,在剩下的几人中寻到一个体型最大的: “从今天以后,你就是这个所谓的同乡会的帮主了——” “我?小郎君,您不杀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嘉继续问道。 “张雨生,因为我阿娘是雨天生我的,所以取名叫雨生!” “很好,张雨生,以后你就是龙虎帮的帮主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嘉嘴角抽了抽,瞧了瞧这位身高不足以一米六,体型较为健硕,嘴上无毛的年轻人,怎么也无法与张雨生联系到一起。 仔细看了看这些烂人一眼,李嘉心中突然一动,就算是陀屎,都有作用,更何况人? “谢谢郎君,谢谢郎君!”张雨生激动得点头,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李盛、李南——” “郎君——”护卫里走出两个汉子,抬头高声答应道。 “以后你俩就留下这里,辅助这位新任帮主,让咱们的龙虎帮做大做强!” 这两个忠诚护卫,都是上水村里,世代跟随李家,忠诚是可以保障的。 “张维卿,你先留在这,等物资啥的准备好了,就去下西洋!”扭过头,李嘉对着勇于争先的张维卿说道: “你首先将他们训练一下,就按照军队的法子来训练,务必在你离开之前,能有点杀伤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未战先怯!” “你俩跟张队正一起,把这群流民一般的家伙训练一下,要兵器还是要钱,直接找李都头,他会给你们批的!” “明白——” 随后,李嘉跟随着张大帮主,来到了同乡会的据点,又是一番轻易的打斗,剩余的几十个人全部投到新任帮主的麾下,跪伏着,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但李嘉知道,这是暂时的,打了个巴掌,就要给枣子。 “以后,你们不用再去收保护费了,每个月,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发五百个大钱,这个是给你们的安家费,以后伤残了,咱帮里养着你,死了也有抚恤!!” 将这据点里搜刮了一遍,才得到几百贯钱,李嘉懒得带有,索性慷别人之慨,散去大半,每人分下两贯钱,当做安家费。 这小郎君,也太大方了吧!张大帮主心中嘀咕着,这些可都是我的钱啊! 订下了潜伏发展,缜密发展,扎根汉人,骚扰他人的方针后,李嘉随即离去。 之所以如此安排一番,他就是想在这人多口杂的占城,留下一些力量,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夺占啥的,总是需要一些内线的。 而这些烂人,却是个合适的棋子。 或许等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56章 南海归程 安排完这些后,李嘉率领着两艘大船,沿着中南半岛而下,来到了大名鼎鼎的真腊王国,也是历史赫赫有名的吴哥王朝。 到了这里,李嘉已经在海上飘浮了一个多月,见识了一番吴哥王朝的繁荣后,李嘉就没有了继续前行的动力了。 枯燥无味的航海行动,让他的精神极其的压抑,到了这时,他才真正的明白,郑和,哥伦布,达伽马等人,为何会被推崇了,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受的。 不过,游览了一番,李嘉对中南半岛的局势还是了解了些许,为今后也算有个大概的计划。 中南半岛的局势,简单来说,就是三国争霸。 真腊(柬埔寨)势力最为强大,正处于吴哥王朝(吴哥窑的建造者)时期,陆真腊(老挝)和水真腊(柬埔寨)统一,堪称是魏国的翻版,一直骚扰安南和占城。 而安南,就相当于东吴了。由于是安南都护府独立出来的,说是独立,其实与闽国、楚国,吴越一样,说着汉话,用着唐服,朝廷的礼仪依旧是模仿南汉的样子,简直与内陆的那些小国无异。 当然,最关键的是,安南并没有国号,只有所谓的国王,历史学家们也并没有将此时的安南剔除中国,等到968年,丁部领正式统一越南(北部),建政称帝,国号大瞿越,向中国(北宋)朝贡。 而作为蜀国的占城,则是最为弱小的,户口不过三四万,兵甲堪堪过万,依靠着水军的力量,才勉强抵挡两国的骚扰,但这是徒劳的,被吞并也是迟早的事。 真腊王国,此时达到了盛世,战象十万头,威风八面,在南海地区,仅次于南海霸主——南汉。 所以,到了这里,李嘉就不再前行了,除了路途遥远以外,海上的不安全性也是个问题。 波斯已经被伊斯蓝征服,而阿拉伯帝国又四分五裂,啥黑衣大食,绿衣大食等,分不清楚,就喜欢内斗。 至于三佛齐王国、爪哇王国等,想来也不过如此,虽然推崇佛教,未被绿化,但肯定比不过真腊了,所以不去也罢。 转过头,李嘉正待返回之际,他们就碰到了海盗,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爪哇海盗。 “大名鼎鼎的爪哇海盗,终于算见识了!”听闻如此,李嘉不惊反喜,高喊道。 爪哇国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爪哇海盗之名,在唐宋年间的南海,也是赫赫有名的。 依仗着人多势众,爪哇海盗在南海牛皮藓之称,偏偏船不咋地,但就是人多船多,成百上千的一起上,群蚁咬死象。 大名鼎鼎的征服狂蒙古人,就在爪哇国吃过大亏,五千海军折损过半,不得不接受朝贡。 “郎君,这些人不可小觑!”李信瞧着这数十艘小舟,脸皮有些发麻,哪怕对海战了解不深,但数量压倒一切还是懂的。 “是啊,郎君,爪哇海盗之名,在咱们海盗圈里,也是恶名远扬,他们可不管是商船还是海盗,都要劫掠一番!”船长也沉声说道。 李嘉听了一些言语,摇了摇头,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小船,高声喊道: “直接撞过去,无需顾忌什么!” 随后,两艘大船,带着最快的速度,朝着那牛皮藓一般的小船碾压过去,横冲直撞,场面极为血腥。 小小的海船,仿若是纸糊的,碰了一下,就散了架,那些黑不拉湫的南亚人,扑腾扑腾游着,倒是没死几个。 一次冲撞,碎了数个木船,但这些爪哇人依旧前仆后继,舍生忘死,想贴近商船,扔钩子,攀爬而上。 “再来——”李嘉很是不服。 轰——轰轰—— 又一次撞击,但爪哇海盗们依旧哇哇叫着,鲜血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了,攀爬骚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而随着爪哇船越来越多,两艘海船前行的速度愈发缓慢。 “将箭头抹上油吧!”无奈,对付一些牛皮藓,还真的没啥好办法。 随后,一根根火箭,仿佛是长了眼睛似的,直扑小船而去。 霎时间,海面上就诞生了一个个小小的火船,非常漂亮,不过,海水倒灌一下,就又熄灭了大半,效果不怎么明显。 李嘉有些怀念历史书上看到猛火油了,这种开采的石油,燃烧起来,水浇不灭,非常适合海上作战。 这种兵家利器,是时候掌握一下了。 想起如此重要的事情,李嘉也没了玩耍的心思,乘着机会,两艘海船快速地冲刺而出,脱离了包围圈。 不过,南海地域虽然盛产石油,但到底在哪呢? 答案是——占城。 没错,就是占城,这个繁荣的小国家,也正是拥有猛火油的缘故,占城才能长久的维持下来,占城海盗在南海也是名气不小。 历史记载,大送朝为了对付辽人,以及西夏人,多次要求占城朝贡猛火油,所以,三百年的大送江山,还是有占城人一分功劳的。 等到李嘉回到占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而占城的龙虎帮,此时发展的也算是很不错。 “向前,继续,不要停——” 待到李嘉来到这处龙虎帮总部时,就见到数十个短衫的少年,正拿着长枪,弯刀,盾牌,三个为一组,用着各种的技巧,动作,不住地向前桶刺着。 时而分散,时而合一,配合起来虽然稍显青涩,但底子已经打成,经过长久的训练,成为一支精兵不在话下。 “郎君,您回来——”张维卿抬眼一瞧,李郎君回来了,只是,这皮肤有点黑,也粗糙了,不过人却精神了许多。 “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嘉自然知晓自己的模样,但,这样也好,之前那副白白净净模样,委实过于娘化,去往军中,威信也是不足,但现在好了,虽然未达到古大师的黝黑程度,但也有了一丝神韵。 模样更加的精悍了,身体的懒肉也消散了些许。 “这些又是什么?”指着这些少年们,李嘉问道。 “您不是说,南地地形狭小,不利于大军作战,所以我就结合蛮僚及军中的操练,尝试地弄了一个三人的阵型!” “之前还有五人的,六人的,但最后发现还是三人最为适宜,无论是岭南还是占城,都能发挥得不错,比列阵时强许多!” “你真是个人才——”李嘉一时间有些激动,这就是人才啊!会动脑的人才,谁说没名人不行的?老子自己挖掘人才。 第57章 阵法与邕布 北方南下,一般而言,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些河流沼泽,密密麻麻的河流,令那些北地大汉们寸步难行。 而且,南方天气湿热,士兵普遍水土不服,疾病缠身,最为致命的骑兵又难以用处,兵多的优势也难以铺开,可谓是难之又难。 对此,李嘉一直希望有一种适合南方的兵阵,而他原先考虑的,就是明代戚继光的“鸳鸯阵”。 但“鸳鸯阵”是明晚期,军户腐朽的情况下,专门针对倭寇的一种的战法,尤其是针对那七八十公分的肋差和太刀,取得非常不错的效果。 如果照搬过来,等于是菜刀干虎,自讨苦吃罢了。 中原的禁军,辽人的骑兵,乃至于南唐的士兵,基本上无日不战,精锐程度令人害怕。 所以,鸳鸯阵只会水土不服,需要新的阵法,来面对南方的丘陵沼泽。 “郎君,您看,三人中,盾牌手向前撑开,掩护身后的两人!” “长矛手居左,利用长矛的优势,刺杀敌军!” “弓弩手居右,有力的支援队友,形成压制!” “而且,这三人只是三才阵,是混战时遇到少量敌军摆出的,若是地方人多,与其他人组合,形成大的三才阵。” 随后,在张维卿的摆弄下,这些少年青涩地走动了一番,摆出一个小三才阵,随即,又变换人手,成为九人的大三才阵,攻守兼备,随意变换,可谓是极为方便的。 “这套阵法,是按照天、地、人三才而来的,所以也被唤作三才阵!”张维卿一副志得愿满的表情,显然,这副杰作令他加分不少。 “一寸长,一寸强,咱这长矛啊!需要再长一点,加长到一丈就行了,而且,也不能光秃秃的就只有矛头,长杆的地方,多加点倒刺,矛头加粗,加刺!” 李嘉看到了这里,心里分外的欣喜,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小子,天赋怕是可以啊,这三才阵看上去就挺不错的,需要多多改进一番,恐怕,你西去是不成咯!” 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嘉感叹道,人才不能那么随便就浪费了。 “既然这样,咱就服从郎君的安排了!” 不知为何,李嘉发觉他话语中好似松了口气模样,这又是为何? 而一旁的李信则冷眼旁观着这位张维卿的表演,又看了看这些训练中的少年,心中不由得感叹,求生欲真是强啊! 谁叫你表忠心?差点就没命了吧!不过,去大食也是不错的。 “郎君,您回来了?”这时,一个穿着布衫的高个子走了进来,李嘉细看了一番,发觉这不是龙虎帮的帮主,张雨生吗? 张雨生一会到总部,就发觉院落里多了一伙人,微微一瞧,就猜到是李郎君到了。 “刚得到消息,您船到了码头,我就急忙赶回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张帮主微微低着头,说的话倒是有条有理,哪有之前那副胆怯的模样。 而且,仔细瞧上一番,原先那跟鸡排似的肋骨,此时却挂了几斤肉,气质变了不少。 果然,气质还是要培养,长时间身处高位,说话和动作就与常人不同了。 “你小子,消息挺灵通的!”李嘉并没有被监视的不快,反而有些欣喜,龙虎发展的如此迅速,刚到占城,就被得知消息,看来他并没有看错人。 此时,李嘉为自己的眼光而感到骄傲,却忘了当时他只是按照个子高地来选的。 “哪能辜负郎君的期望!”张帮主依旧恭敬有加。 “龙虎帮自郎君走后,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一千余人,已经发展到了第三舵了,占城的每个汉人我们都了解,就连大食人中,也有我们的人。” 龙虎帮按照李嘉的吩咐,大洒金钱,低调扩展人员,实行舵主制,帮助是总舵主,掌握总舵,分舵人手约为总舵一半左右,散乱中,带有牵制。 “如今,咱们将码头占据过半,大半的苦力都得听从咱的安排,为了多弄些钱,近日我还准备安排码头苦力罢工,要求那些商船们加点钱!” “不错,码头是必须占据,这里人来人往,许多消息都从中传出,你要努力,将码头都掌握在手里!” “哪里,多亏了郎君留下的钱,才让咱发展的那么快,我们不过做了一些小事罢了!”摆了摆手,张雨生穿着袍子,格外的谦逊,身材也比较瘦弱,看上去与掌柜的差不离。 “你小子——”李嘉失笑,轻踢了一脚:“衣服穿着不错,人也变得虚伪了!” “多谢郎君夸奖!”张雨生笑嘻嘻地应下来,故意揉了揉被踢的地方,嬉皮笑脸的,几句话的功夫,倒是与李郎君的关系拉近不少。 “这衣服是几天前,从钦州来的,被唤作邕布,您瞅瞅,针线很细,穿着也软和,除了样式,与那丝绸没两样!” 随意的一问,竟然有这样的答案,李郎君有了兴趣,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这款式,这花纹,这针眼,好曾熟悉。 尤其是这胸前雄赳赳的大公鸡纹路,与自己设计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邕布”一词,李嘉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自己家的麻纺织厂的产品,产自邕州,自然称作邕布。 “这邕布售卖的如何?买的人可多?” “郎君,邕布的话,咱不清楚,但应该卖的不错,价钱比丝绸低了一大截,但穿着却与其差不多,好多大食人,汉人都去买。” “邕布透气的,这天气出汗,也不黏人,挺不错的!” 张帮主以为郎君也有了兴趣,连忙推荐道:“您惯穿了绸缎,试试这个邕布,舒服极了!” “不用了,不用了!”李嘉满脸的笑意。 “小子,跟你说,这邕布就是咱李家的,是郎君的手笔!”李信实在忍不住,笑着说道:“不知何时,竟然售到了这里,还得了一个邕布的名称,确实竟然想不到啊!” 张帮主一时间有些赧然,尴尬地陪笑着。 “你不清楚也是应该的,就连我自己都有点懵!” “话说,你这次来的也凑巧,我刚好有任务交给你!” “郎君请教吩咐,小人一定照办!”张帮主低着头,连忙答应道。 “去打探一下猛火油的情况,如果能弄点,就弄点,弄不了,就与我说,占城这里应该有很多才是!” 第58章 坊市见闻 安排了下占城的事,收购了一些特产后,李嘉就离开了占城王国,回到钦州。 由于拥有阿拉伯商人的海图,躲开了暗礁暗流,航行速度倒是挺快的。 “郎君,郎君,那个李嘉回来了!” 赵平百无寂寥地躺在家中的凉席之上,夏日的酷热,令他一点也打不起精神。 自从被姐夫训斥一番后,就被禁了足,那些怜人的娼妓也不能去了,每月带来几百贯的船厂也没了,眼见着这番景象,炎日中,分外的令人燥热。 “此言当真?骗了阿耶我,就把你喂狗!”利索的爬起来,赵平瞪大了眼睛,丝毫令人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仆哪敢骗郎君您,家里派的人盯着码头,刚到码头,我就来通知您了!”仆役颤抖了一下,小心地说道。 “好,算你有点良心!”赵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去,派人通知钦州城外的罗阳山,带去百贯钱去,让那群山棚们将李嘉给我解决了!” “不要在钦州城附近,等他回邕州,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就跟每个豪绅在地方盘根结网一般,与山贼勾结,既可以抢掠自耕农让其破产,低价收购田产,又能合法的拥有大量的武力,从而更好的篡夺地方权力。 而,如果无法得到地方豪绅支持的山贼,基本上是活不下去的,因为光有金银,却买不到粮食、布匹,盐,武器等。 ………… “郎君,您瞧,这钦州城,多少不少卖邕布的!” 刚到钦州,李嘉等人就在集市上闲逛了一圈,发觉不少的布行,高高挂起了邕布的旗子,人们也兴高采烈地购买着,接受程度很高。 “未曾想到,咱家的布匹,竟然能卖到钦州!”一直待在钦州,掌控飞虎都和飞龙都的李威,此时颇为兴奋,炫耀地说道: “也就在半月前,李管事派人来找郎君,说是您亲自督造麻布,已经可以上市了,老爷最后拍的板!” “您是未瞧见,邕布价廉,且穿着舒服,刚至钦州,不及三日,运来的就售卖一空,还紧急从邕州水运过来呢!” “甚至,我还瞧见,那些番禺的商人,大食人,也买了不少!” 看着络绎不绝的邕布绸缎铺,再瞧瞧门口罗雀的其他绸缎商铺,李嘉心中格外的喜悦。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麻布纺织业,刚穿越不久,他就亲自筹办了,从麻的选种种植,纺织机器的改进,女工的劝说招募,历经三年,终于生产出优质麻布了。 许多人以为有钱人喜欢穿丝绸,其实这是错误的,丝绸不只是昂贵,更重要的是,它太过于单薄,且贴紧皮肤,许多人并不喜欢这种。 关键是,官吏们若是随意穿丝绸,并不符合规矩,所以高级的麻布有了市场。 在李嘉的打算中,邕布瞄准的是小有积蓄的中产之家,他们既穿不起丝绸,也看不上劣质麻布,所以邕布则最佳选择。 纺织厂的设立,其中,最难的一步,则是改进纺织机器了,从海内外召集了数位有名的匠人,废时两年才改造成功,由手摇纺车,到了脚踏纺车,进步速度极快。 到了这个地步,李嘉其实还未满足,他想试试水力纺车,但难度太大,进步速度缓慢。 “如此喜爱邕布,其他的布行冷落了不少!”李信注意力却不在这,反而看向了客人稀少的其他布行。 “是啊!咱们也是过境的强龙,那些吃亏的地头蛇们日子不好过了!”李嘉瞬间被提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赚多了钱,这还不好吗?”李威不解道。 “不是不好,只是不合规矩!”李嘉无奈地说道: “李家已经威名赫赫,所以不用再纠结于获利,交更多的朋友,才是我们要做的!” “通知李管事,以后邕布不再只是在自家的店铺售卖,其他的店铺如果需要,也可以让他们进货售卖,咱宁愿牺牲点铜板,也不愿多一个敌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再适合不过李家了,建武镇的李家,发展的也太过于迅速了吧! “对了,只允许他们在本地售卖,不允许他们卖给番人!” 海利太大了,哪怕李嘉再仁慈,也舍不得如此大的蛋糕。 自三年前重视海利以来,每年海利在李府的收入占比持续增加,而这次的邕布,可是很好的外售商品,费尽了他的大半心血,当然舍不得。 一路上闲逛着,李嘉发觉,钦州的集市比邕州热闹太多,坊市之间的间距,已经被打断,前铺后院的模式已经不再新鲜,人品以上才能沿街开门的规矩已经彻底消失。 而大唐,才灭亡了五十年,泾渭鲜明的坊市已经不见了踪影。 市的消失,让商业不再被朝廷管控,当然也就意味着商业的繁荣,以及朝廷权力的丧失。 以前在市中横行无忌的行首们,也慢慢丧失了威严。 “人来人往的确热闹,但太过于杂乱,临街的货架摆设的也太没规矩了!” 看着街面上的泥巴、粪便等垃圾,李嘉逛街的兴趣消减了不少,再想想邕州那个市集依旧被管束的地方,李嘉不得不承认,坊市制度还是有优点的,至少比较整齐干净。 “走吧,回去了——”李嘉突然想起来后世的城管,这个职位的确很重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但在人挤人的街市上,却不显眼,但在有心人眼里,却如同黑夜中的明珠。 “这人?”江小鱼抱着大鱼笼,头上带着草帽,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这时,她看到了救过自己的年轻郎君。 “江小鱼,你不过是水上人,哪里能奢望小郎君呢!” 此时,她心中极为欢喜,但顾忌自己的身份,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感谢一番,心里极为矛盾。 “咦,那俩人是谁?看上去不像好人!”这时,眼尖的她,突兀地发觉,小郎君被两个五官丑陋的大汉追踪着,长时间的谨慎性格,让她心中呈现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哪个贼人,看上了郎君的美貌,不,钱财?”江小鱼心中焦急不安。 看着手中的鱼笼,这里是给阿大买葯的海鱼,要在规定的时辰送到药店,不新鲜后,价钱就低了,阿大就买不到药了…… 第59章 好自为之 “这就是邕州李嘉?” 两个小山贼瞧着这俊俏的郎君,以及周边这五六个护卫,一边跟踪着,嘴巴里嘀咕个不停。 “看来不好对付啊!”其中一人感叹道:“邕州李家诺大的名声,要是惹到他们,咱们可就不安生了!” “是啊!这一票干完,咱就跑吧,不然指不定地就没命了!” 显然,邕州李家名声极大,哪怕上山结棚为贼了,但他们依旧对几十年来横行建武镇的李家充满了畏惧。 “这小娘是谁?穿着破烂,竟然敢与李郎君亲近?” 江小鱼犹豫的时间不长,就果断地抱着竹筐,迈着两条结实的大长腿,奔跑而去,小姑娘眼力不错,左右绕过了不少行人,不一会儿,就已经跑到了李嘉等人的面前。 “你是?”眼前突兀地出现一个小姑娘,李嘉被吓了一跳。 挥手让护卫不要大惊小怪,李郎君仔细一看,这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小脸,大眼,薄唇,穿着短衫,赤裸着脚,长发散乱着,看上去家境很是不好。 “郎、郎君——”江小鱼看着这个梦中出现多次的俊俏郎君,突然与他面对了,一时间太紧张了。 “小娘子有事吗?”李嘉迎面嗅到了一阵鱼腥味,鼻子抽了抽,连忙问道。 “有人想对你不利!”鼓足了勇气,江小鱼轻声说道。 “恩?”李嘉还未反应,李威李信俩人却大惊失色,连忙将郎君围了起来,一脸警惕之色。 “放轻松,慢慢说!”李嘉好似浑不在意一般,反而笑着说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要我命的人多了,不差那一两个!” 瞧了这位渔民姑娘一眼,李嘉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而且,那么多人停在大街上,也不太合适。 “小娘子,这里不太方便,去那酒楼一趟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里面满是不可置疑,江小鱼有些呆了,她可是要用鱼来换药的。 “不行,不行——”江小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细声说道:“我还有事呢!” “卖鱼吗?我买了!”瞧着那背的一筐鱼,李嘉十分霸气地说道: “这是给你的鱼钱,李威你拿着,回去煮鱼吃!”说着,李嘉就直接将鱼框拿下,放在李威手中。 亲手将一颗银豆送到这位疍家女子的手中,随即将她簇拥着,来到了这家勉强可以的酒楼。 “来个包厢,上点招牌菜!”李嘉像极了电视中的土豪,刚进去,就对着点头哈腰的店小二吩咐着,典型的财大气粗。 “上一次与小娘子匆匆而过,今日小娘子给我报信,嘉甚是感谢!” 李嘉此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风度极好,加上俊俏的脸蛋,江小鱼听着声音,感觉身体都酥了。 这就是真正的汉人吗?怎么感觉好舒服啊! “没什么!”江小鱼坐在这从未见过的酒楼里,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一直待在船上,如此豪华的地方,简直让她手足无措,深怕碰坏了什么东西。 “之前多谢郎君救命之恩!”低着头,红着脸,江小鱼怯怯地说道。 “这次,的确有人对您不利,我就瞧见几个丑汉盯着您嘞!眼珠里冒着凶气!”说到这里,江小鱼抬起头,声音大了些许。 “是吗?”李嘉笑了笑,随即侧身对着李信嘀咕了一声,然后看着这位疍家女子,语气放低地问道: “听说你们一直生活在海上,这时怎么来陆地了,还适应吗!”李郎君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我要给阿大买药,所以就用鱼来换,平日里是不会上岸的!”江小鱼小声说道。 “哦!”看着如此单纯的小姑娘,李嘉有些过意不去。 “跟你家一样居住在海上的人很多吧!恐怕平常维持生计也很困难。” “是的呢!”江小鱼脆声说着,看着一盘盘美食上桌,她吞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阿大生病了,都没钱老病,卖鱼的钱不够买药的,所有我就不卖,只换,有时候药铺里需要乌龟,我就弄大乌龟,比卖鱼好多了!” 说到这里,江小鱼很是感激那个药铺掌柜,不然自己阿大真的就过不去了。 “邻居倒是很多,白日里捕鱼,晚上就聚在一起,人很多,我也不识数!”说到这里,江小鱼也留了个心眼,憨笑着。 “吃吧!”看着其一副怯怯地模样,单纯的姑娘啊! “好(?▽?)——”江小鱼眯着眼,笑了起来。 随后,饭桌上就是一番席卷残云。 “嗝——”眯着眼睛,脸色微红,江小鱼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你不要有太多想法!”李郎君表情愈发的和善起来,仿佛邻家的小哥哥一般。 “我只是有几艘船,但却召不到水手,所以我就想,你们不是生活在水上,最是契合这个职位了。。” “水手不只是包吃住,而且每个月还有几百个大钱,比你们捕鱼好多了!” “这个……”江小鱼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汉人郎君,从她懂事开始,自家身份就非常卑贱,从来没有人找过他们干事。 就连上岸后,那些人一嗅到他们身上的鱼腥味就远离,连说话都不行,第一次有人请他们工作…… “郎君,我们的身份……”江小鱼低下小脑袋,都快贴紧自己的小胸脯了,惴惴不安地说道。 第一次碰到一个不歧视他们的,江小鱼很是紧张。 “无事,你就回去说一说,若是可以的话,过几天,就来这找我……”李嘉转过头,缓起了店小二来。 “过几天,这位小娘子来了,你就把她带到这个包厢,去往悦来居旁的李府,通知我一声!” “明白明白——”手中握着一颗银豆,店小二笑容满面。 “郎君,就是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直盯着酒楼!”李信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提拉着两个大汉,丑萌丑萌。 “就是他们俩人——”江小鱼急忙认了起来。 “说吧!盯着我做甚?”李嘉捏着酒杯,问道。 “没啥,就是看郎君穿金戴银的,想弄点东西……”其中一个汉子低声说道。 “哪个小偷大拇指会有茧子的?而且,身上还有疤痕?”说着,李嘉将其衣袖掀起,露出黑乎乎的胳膊,冷声呵斥着: “最后一个机会,好自为之吧!” 第60章 钦州血案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声音在平静的钦州城响起,更夫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吵醒了整个城市。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清晨,寅时三刻(3点45),钦州的由于临江的缘故,整座城市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但由于更夫的关系,陆陆续续地见着一些人影,灯火也斑斑点点。 “张屠户,今日怎地那么早啊!”茶铺的伙计刚睡眼蓬松地拉开门板,就看见隔壁的张屠户已经磨刀霍霍,带着徒弟,开始将今天刚到的猪肉宰割,掏出猪下水。 “无甚事——”张屠户掏弄着猪下水,啪啪啪的清洗着,一边说道: “今个,是我老丈人的生辰,午时就得离开,索性今就起个早,将这些猪肉弄好,也能尽早的去……” “你小子今个也早不少啊!此时才寅时三刻,更夫还未走远呢!” “唉!”打了个哈欠,小伙计十三四的年纪,正是嗜睡的年纪,抱怨道: “昨个半夜,也不知咋了,街道上走闹个不停,吵死了!”小伙计揉了揉眼睛,翘起嘴唇。 “拿着——”还未抱怨完,突然手里就沉甸甸的,定眼一瞧,原来是个些猪下水,心中瞬间一喜,哪有多少睡意。 “你这小子,今个算便宜你了,拿去吃了,多补补!”屠户袒胸露乳,虽说人长的凶猛,为人却很和善,周围的邻居虽然厌恶杀猪见血,但却对他没几个抱怨。 “说话注意点——”屠户走近伙计,神色凝重地说道。 “昨天晚上,估摸着是一伙歹人出了血案,州衙的捕快们忙活了快一晚上了,看样子依旧没有头绪,你年纪小,不要乱说话!” “无论是歹人还是衙役,都不是咱惹得起的!” 第一次见屠户如此严峻的模样,小伙计连忙点点头,小脸血色全无。 “那就好,叔比你年长,知道的比你多,听叔的,要是衙役问你几时听见的脚步声,你就说没听见,对你,对你掌柜的都好!” 言尽于此,屠户就不在言语,开始默默地拾缀起自己的猪下水了,这要是给丈人下酒的,骚味很大,得仔细洗洗,马虎不得。 小伙计脚步颤颤地退了回去,然后又关上门,再回到里屋,灯火亮了,随即一阵吵闹声,最后,又灯灭了,隐约听到些许抽泣声,之后,又安静了…… 第二天辰时,大门紧闭的茶铺,突然响起了轰鸣的敲门声,伙计颤颤地开了门。 原来是衙门的捕快,掌柜的赔笑了几声,摇头说了几句话,塞了几串钱,茶铺才恢复平静。 小伙计一时间有些愣了:难道城里真的发生了大命案? 之后,他就听见掌柜的不住地嘀咕着:不得了,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然后,掌柜的又莫名了笑了几声,让人摸不着头脑。 既然打开了门,茶铺自然就得经营,几位熟客午时来了,也不知是无聊还是避暑,点了几道凉菜,又要了几两地窖中藏的阴凉黄酒,开始谈论起来。 小伙计听不懂什么,但,最后他们却解决了自己一天的疑惑。 “今一大早,县里和州里,可是闹腾的不行,那些衙役们半夜里走街串巷,可算是把半年的脚程走完了!” “咱钦州城几十年了,第一次那么热闹!出了甚事?” “使君老爷的小舅子,昨个夜里,被人灭口了,一家三十七口,连看门的那只旺财的狗,都被杀得干干净净,脑袋就挂在在树上,立了一座石碑,上书:罪有应得,天地报应。” “那,那可是使君老爷的小舅子,钦州城有名有姓的铺子,哪个没他的股,就那么,那么没了?” “所以,使君老爷急得都上火了,张县令也是一宿没睡,黑窟窿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得罪了什么人?心思那么狠?” “得罪的人多了,自他这癞子来到咱钦州,倒了多少家铺子,毁了多少小娘子,使君老爷怎么可能找到?” “听说那群人盗贼,各个带着面具,猪的,猴的,僧人的,小孩的,咱钦州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狠人……” 听到是使君的小舅子一家被抢杀了,小伙计心里不由一喜,这位癞子早就被钦州人憎恨了,不知道毁了多少良家。 随后,他小脸又是一白,连使君的小舅子都敢抢杀,想来也是狠辣的,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该如何? 这一天,整个钦州城喜恨交加,若不是顾忌到使君老爷的面子,大家伙早就放鞭炮庆祝了。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何时,坊间就流传着赵平被恶鬼索命的故事,传说的还有板有眼的,说是赵平做得恶事太多,竟然招惹到了地下鬼王的后代,被其派遣的恶鬼杀害,去往阴间受苦去了。 而,过不了几天,钦州城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天齐王的道馆,传说中镇压阴间恶鬼,主持地狱的大神,百姓纷纷而动,香火一时间旺盛得紧。 之后,突兀地又传来消息,罗阳山的大大小小十来个山棚,也突兀地消失了,就跟赵平一样,树了一个石碑。 随后,天齐王的香火越发的旺盛起来,而钦州城恶鬼索命的故事也流传下来,编撰成各种故事,与这座城市紧密联系。 “去找,你给老娘去找,恶鬼索命,你当老娘是三岁小孩不成?” 刺史府内,一向官威赫赫的使君老爷,此时却低头坐在塌上,忍受着自己夫人的责骂。 “作为一州的刺史,连自家的小舅子都保不住,让歹人取了命,更是连歹人的影子都找不着,你有甚的脸?” 站在刺史的跟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身材魁梧的夫人,满脸的凶气,眼眶通红。 “我就一个弟弟,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不然,你就整宿地跪在这——” “夫人,这与我有甚关系,阿弟为非作歹多年,得罪不知多少人,又怎去寻?更何况,歹人确实彪悍,踪迹难寻。” 钱刺史简直是一脸的苦涩。 “说句不好听的,那歹人夜间取我的人头,也是轻而易举的,着实凶悍的紧!” 刺史老爷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想挑明,这个小舅子,的确是令人烦躁,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耽误自己升官了…… 第61章 归来安排 钦州城闹腾了好几天,整得人心惶惶的,生意都差了许多,耽误了豪族大家的海上生意,刺史府这才不得不消停下来。 而既然在钦州城露了面了,李嘉就不再躲藏,回去一路,自然大张旗鼓,摆足了场面,这才慢悠悠地乘着船,归去邕州。 李郎君离去,钦州城有身份的,自然得去送行,不够身份的,也得碘着脸,硬凑上去。 临走前,好好热闹了一回,码头上,人挨着人,挥汗如雨,摩肩擦踵,可谓是钦州十年来最热闹的一回了,就连庙会也比不上。 “阿姊,这就是那个救过你的李郎君吗?你怎么不去送一下!” 江面不远处,一艘乌篷小船停在那,两个小人影眺望着,其中稍矮的那个,穿着破旧的短衣,脆声说道。 啪—— “郎君又是什么身份?我哪能够去送他,见上一面也是奢望……”江小鱼将白皙的小脚拨弄着水面,淡淡青筋格外的惹人欢喜。 “阿姊,等我去郎君的船上当谁水手,到时候你来看我,不就能见到郎君了吗?”阿弟则不屑于再玩水了,他挺起小胸膛,高声说道: “到时候,我有了钱,就给阿姊你买花衣服穿,到时候郎君肯定会喜欢你的……” “小屁孩懂什么!”双手撑着下巴,江小鱼眼看着谈笑风生的李郎君,脑海里回忆着被救的那一刻,她怎么现在才发现,汉人怎么就那么好看? 终究是好友不多,谈论了些许时辰,就准备离去了。 “这小娘子,还是个有心人!”目视着江面,李嘉发觉了这艘小船,也发现了这个疍家小娘子,不由地会心一笑。 挥了挥手,离开钦州,李嘉的心情倒是颇为不错的。 …… “老爷,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了!” 邕州李府,空荡荡的院落中,突然就响起了别样的喊叫声,整个李府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所有的仆役们纷纷忙活起来。 “大哥儿,你终于回来了——”刚到门口,李嘉就被老管家给抱住,挪不开来。 “怎地离家如此之久啊!” 老管家心里很不痛快,对于李嘉出走多月不归的行径,进行了谴责。 “咱不是回来了吗!”李嘉陪着笑,搀扶起老管家,然后就缓缓回府。 “你这小子,也知晓回来?”李大老爷也罕见地生气了,挺着大肚子,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显然气极。 “老爷,大哥儿终究还是回来,回来了就好!”李嘉还未说话,老管家却不愿意了,他拽着李嘉的胳膊,拍了拍,一脸的不乐意。 “人家刚回来,就不能歇息片刻再说?” “您老就知道惯着他——”李老爷此时反而有种里外不是人感觉,格外的憋屈。 随后,李嘉就被簇拥着,进了家门。 又是一番慰问,过去一个多时辰,李嘉空出了时间,处理一些积攒的旧事。 “郎君,近几个月,各庄子又进了些许佃户,约莫两百来户,北地而来的十来,想来不久,投户会更多!” 管理田庄的田管事,开始做出了预估,显然,这样预估并非是异想天开的,而是根据事实而定的。 番禺的皇帝病情愈重,为了更好尽快的修好陵墓,朝廷又开始大范围的征徭役,征税,不只是建武镇,岭南的逃户也愈发的厉害起来。 而最为得意的,就是掌管商业的李管事了,他面带得色地说道: “邕布近几个月卖的很好,就连那番人也赶来收购,每月入五千来贯,几乎赶上往月的一半!” 当然,无论是商业再好,也比不上挖矿的,作为建武镇最大的财主,挖矿才是一门最来钱的生意。 “上个月,铜矿出铜五万斤,银三百两,金一百两,近半的铜被打成了铜钱,其余的都在地窖中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若是将铜弄成铜器,每个月入的钱至少翻倍!” 一般而言,上好的五铢钱重量可达6.5克,一贯钱则是6.5千克,腰缠万贯下扬州,那么就要带上六十五万千克的铜钱,可得累死人。 “区区一个铜矿,可还是不行的!”李嘉点评道,语气严重了些许:“坐吃山空可不行,建武镇那么多的山,邕州那么多的土地,肯定有许多矿,不止铜矿,就连银矿金矿也有许多,尽快的派人勘探找寻!” “这样吧!专门派遣人手,成立一个卸岭都,约莫三百人,鉴于其辛劳,每月一贯,若能找寻到矿山,奖赏五贯至百贯不等……” 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来做,这是李嘉一直奉承的宗旨,而作为他,只需要负责奖赏惩戒,安排人事就行了,外行领导内行,往往适得其反。 “邕麻总算是闯出了名头,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养蚕缫丝,桑树的种植是重中之重,诸位仍需努力才是!” 就这样,李郎君为今后的事务订了了三件。 一者,召民,多多招募民户隐户,为李家扩充实力,各庄护丁尽可能的增加,训练。 二者,探矿。毋庸置疑,矿产业将成为李家的主业,将为他的造反大业持续输血。而且,自从尝到了矿石的好处,李嘉甚至想放弃费力不讨好的丝绸业,可见,“有矿”成为有钱人代名词,极其适宜的。 三者,自然是纺织业。麻布纺车扩大一倍,让邕布成为拳头产品,占领整个岭南市场。而养蚕缫丝,自然是中国人的传统,而且,李嘉想探寻一下棉纺织业,这个也很有前途,纺织业一向都有前途。 处理了些许杂物。 第62章 新旧交替 显德五年,乾和十六年,公元958年,九月十八日,番禺,多云转晴,傍晚可能有风…… 南宫,番禺城内最大的宫殿,高祖(刘岩)花费巨资修建而成,哪怕城内的宫殿已经成百上千,但其的高大奢华,依旧是其他宫殿难以比拟的。 里面的一根柱子,花费达到了三千两白银,珍珠数百。 此时,南汉皇帝刘晟,正斜眼歪脸的躺在床上,眼见的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数十个日常宠幸的道士和僧人,正包围着他,为了不断地祷告祈福,似乎为他多延寿些许时日。 新任的玉清宫使龚澄枢,正伴随着卫王刘继兴,在龙床前聆听着这位皇帝临终前的遗言。 “将玉龟拿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斜看着火炉中的龟壳正不断地炸裂着,刘晟轻声吩咐道。 “是——”一声妩媚的应声,将整个宫室的目光吸引而去,这是女侍中卢琼仙,其身着冠服,唇红齿白,丰润的身躯将衣服撑得前凸后翘,端是个迷死人的熟妇。 年不过十七的卫王殿下,哪里忍得住这个场面,双目瞬间发红,吞咽起来。 “唉——”一旁,太子少师、工部郎中、知制诰钟允章,手中拿着笔,记录这位皇帝口述遗诏,待瞧到下一任皇帝如此的模样,心中长叹口气。 “该死的狐狸精!”龚澄枢眼瞅着这位凭借女人身份参与政事的宫人卢琼仙,心中虽然不岔,但却打算着如何与其勾结,好将新皇掌握在手中。 “我来看看——”刘晟面色苍白,但依旧倔犟地在卢琼仙的搀扶下,起身,看着这块四分五裂的龟壳,目光中满是渴求之色。 “这,这……”刘晟脸色更加的灰白了,自诩为精通卜算之法,军国大事甚为依赖,但最后察看自己的命数时,他最后犹豫了片刻,不得不说道: “天不假年,朕壮年而去,何其不幸哉?何其不怜哉?” 一旁的知制诰钟允章,听到这,心中不由得鄙视起来,您将自己兄弟十五人屠杀个干净,且将兄侄女儿纳入后宫,上天又怎么会庇佑于你呢? 想到这里,对于这位皇帝的离去,他又不知庆幸还是遗憾,五味杂陈。 此话说完,刘晟脸色挣扎了片刻,突兀地就红润起来。 “拟诏——” 钟允章连忙起身,挪移过来,在黄绸上提笔就来。 “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书,天子之尊,赤县先期司牧。而功兼造化,乔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 “凡阙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宗社存焉,不可无主。 卫王继兴,知军国事杰,听政明敏,孝友天资,聪明神助,龙颜表异,日角标奇。居夫麓而风雨不迷,辅中兴而山河备历。宽宏及物,清明在躬。必能保守宗祧,奉承天地,内抚百姓,外镇四夷。 上可继高祖之业,下可秉吾德。 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 刘晟口述不过数十字,但到了钟允章手中,却成了数百字,写好之后,传给皇帝亲阅。 皇帝眼珠子已经快要闭合了,但此时却微微开起一道缝隙,瞥了一眼,再瞧了瞧立在床榻前的五个幼子,用尽余力说道: “可——” “陛下崩了——”皇帝说完这句话,再也坚持不住,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女侍中卢琼仙探了探鼻孔,花容失色地高喊道 似乎早就对一些做好了准备,早有宦官拿着明珠,塞到其口中,然后几个宦官宫女就开始为皇帝收敛面容,换装。 “陛下啊——”几个宰相和大臣们,早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就跟死了亲娘,不,比亲娘还悲痛地哭喊起来,涕泗横流,双脚不住地跺着地,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随即,整个南宫,皇宫大内,一片哀嚎,不到片刻,到处挂起了白布。 第二天,卫王刘继兴改名刘鋹,继皇帝位,举行登基典礼。 唐宋是皇帝死后第二天同时继位和举行登基大典,而明清则一般先继位,半个月后才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后,南汉开始改元大宝,随后大赦天下,颁布继位诏书,宫中乐手演奏,由内侍扶着,登上皇位,音乐停下,接受百官朝贺,以及四方朝贺。 当然,占城王国、交趾、大理等藩国早已经等候多日,其余南楚、吴越等国使者,也做好了准备。 最后,就是祭告宗庙、社稷以及万民。 登基后,刘鋹厚待先帝老臣,加官进爵颇多,一时间朝政一新。 刘鋹面对这些先帝老臣,年幼脆弱的心,极为敏感,生怕夺了自己的位置,由此,祖宗三代传下来的优良传统,被他再次发扬——重用宦官。 “玉清宫使龚澄枢,先帝老臣,忠诚为王,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万华宫使、骠骑大将军!” 几日后,又传来圣旨。 “授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太师……” 见到龚澄枢如此风光,卫王府的陈延寿极其眼红。 他本是街头的流氓,因为强健妇女,被阉割了下面,索性,他就塞点钱,进了王府。 “陛下,小女可曾满意?”刘鋹刚上朝回来,脸色阴沉,这时,一个中年宦官有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神色。 “还是可以的!”刘鋹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这些大臣真是无礼,陛下,只有咱内”陈延寿见此,马上转换话题,开始声讨那些大臣起来,“先帝刚去不久,就见您年少,竟然想罢修宫殿,哪有点忠臣的模样?” “你说的也是!”刘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所以如此无礼,还是看你有几个幼弟,那些文臣们,废立新君是极其热衷了……” 听得此言,刘鋹心中颇为犹豫。 “先帝正是因为将十五个皇弟铲除,才坐稳了皇位,陛下您可得三思啊!”对此,陈延寿继续蛊惑道。 “可是,几个皇弟还很年幼……”刘鋹轻声说道。 话虽如此,几日后,两个十来岁的王爷惨死,剩下的两个实在幼年,刘鋹留其一命。 ps:推荐好友的书,诸天正道群,贼好看,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哦。 第63章 在作品相关里 第九章第十章在作品相关里重发了 第64章 感言 他么的,作者助手真是垃圾,受不了了 第65章 各色宴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这个世道,无论是铜钱、布缟、金银,都是为了利益。 对于有些人而言,皇帝驾崩了,非凡不悲痛,反而是件喜事,新旧交替之间,隐藏着重要的利益变更替代重要时刻。 比如,在这个先帝逝去的禁乐时期,邕州监军府,依旧荡漾酒色的味道,而能享受这些的只有三人罢了。 彩衣飘飘的侍女,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婀娜妖娆地靠近,上菜时,时不时地抛个媚眼,扭动腰身,别提多下饭了。 目前依旧是分餐而食,等到坐着椅子大家吃团圆饭,还得到宋朝。 “这几日,可算是见到荤腥了!”望着自己案几上的菜肴,李嘉饮了口酒,颇有些感慨,这皇帝死去,竟然如此多事,这不是让自己营养不良吗? “别说是郎君,就连我,也实在忍得辛苦!”主位上,头发花白的刘监军,正在一个美娇娘的服侍下,饮着酒,吃着肉食。 听到李嘉感慨,他也跟着感慨道: “咱一直为皇帝辛苦多年,谁料等他逝去,也得劳累一番,真是命苦啊!” “但咱年岁大了,几日吃不得荤腥,身子骨就吃不消,没得办法,只能私底下偷吃了,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刘监军突然地就笑了起来,格外的灿烂。 当然,他也有笑的理由,前不久,新皇登基,清除一些老人,借着龚澄枢的关系,李嘉疏通了一番,再加上他自己的人脉,果不其然,由建武镇监军,调到了番禺的市舶司,这可是大大的肥缺。 而这次小宴席,也正有庆贺的意思。 “是也,是也,不只是监军您,就连我都难以忍受,想来我等为先帝效劳多年,先帝也会体谅一番的!” 陪坐一旁的新任监军,刘文,则为监军抱屈,颇为无耻地说道: “我等还要留有用之躯,效劳皇帝,岂能糟践了自己?” 看着这一唱一和,李嘉脸上虽然一脸附和,但对这两位的节操有了新的认知。 一般皇帝死后,百日内不得饮酒食肉,而看着自己眼前的酒肉,李嘉直接夹起一块羊肉: “皇帝死后,与我又有何关系?” “郎君,请满饮此杯——”说着,监军捧起自己案几上高足杯,看着李郎君的脸,庄重地说道。 “为监军贺,请——”李嘉也端起了杯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一场小型的酒宴,随着刘监军的倒下而谢幕,李嘉的心情颇为不错。 “还未恭喜您呢,刘监军!!”与刘文结伴而行,李嘉哪有刚才的醉意,反而特别精神,目视着这个监军的干儿子,脚步格外的健稳。 “同喜,同喜!”刘文这时,才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他仰望着这灰蒙蒙额天空,今天的邕州虽然天气不行,但他却格外的放松,毫无往日的压抑。 “直至今日,才觉得,自己才真正的活得像个人!” 随同刘监军转任市舶司的命书下来的,还有他继任建武镇监军的旨意,苦熬了二十余年,今日才得以解脱。 “你知道了,郎君,我现在才明白古人所说的苦尽甘来之意……” 说着,他的目光看着李嘉,满是感激之色,他明白,若不是这个年轻人使力,自己一辈子难有出头之日。 “人生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才知自己种的是什么因果!”李嘉轻声说道。 “郎君果真的要离开邕州?”刘文疑惑道:“在邕州,李家可谓是根基深厚,说句夸张的,你说的话,比监军都好使,为甚要离去?” “当然——”李嘉随口答道。 “邕州于我,已经走无可走了!李家,需要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在邕州,这个偏僻之地,当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地主!” “邕州李家,或许在你我眼中已经是极盛,但在番禺,在汴京,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你,你说的也是在理!”刘文噎了一下,叹口气,说道:“我们不过是蝼蚁罢了!” “请放心,邕州,必定安稳如山!”刘文郑重地说道。 “好——”李嘉脸上露出笑容。 ………… 赶完了这场宴席,李嘉还有一场。 “这李郎君怎地还未到?” “你说,李郎君今个聚集大家伙,有甚事?” “真是大手笔,数以百人,也只有李家才能做到吧!” 邕州城外的一处别院,平日里也是李家避暑的地处之一,豪华谈不上,但规模肯定是大的。 此时,灯火通明,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商家掌柜齐聚于此,或坐,或立,三五成群的交谈着,有的皱眉沉思,有的谈笑风生,院落里热闹极了。 而聚拢大家的李郎君,却姗姗来迟。 “怎么?他们可有怨气?”李嘉对于自己的迟到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询问道。 “他们哪敢啊!”安国一边为李嘉换着衣服,一边不屑地答道: “郎君招集他们,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也对,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李嘉露出得意的笑容,缓缓而去。 “诸位,李嘉此次冒昧邀请大家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人声鼎沸之际,李嘉就轻声一喊,声音不大,但却使得整个院落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不知郎君遍请建武镇商贾前来,所为何事?”建武镇地贫人少,多靠六十八洞蛮人交易才有这些商业,自然,李家崛起也是如此。 而经商有大有小,此刻被推举与李嘉对话的,自然是其姣姣者。 “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 李嘉轻轻瞥一眼,随口应付着,然后转过身,对着大家,气势十足地说道: “江左江右六十八洞蛮僚,大大小小的部落数不胜数,诸位也因此而起家过活!” “而,我们辛辛苦苦,跋山涉水地交易的东西,转手,就被那些牙行,中转商低买而去,然后高价转卖到番禺,中原,乃至于番人!” 说到这里,李嘉一脸的苦大仇深,仿佛被剥削的是自己一般,睁大了眼睛,高喊着。 “各位,眼睁睁地看着他人不劳而获,你们愿意吗?” “我等自然不愿——” “不愿,不愿——” 底下的小行商们感同身受,群情激愤,不断地出声配合。 那些大商贾们则坐立不安,面对如此局面,他们心中极为不安,眼前的这位郎君,仿佛是头伺机而食的恶虎。 “所以,我,李嘉,愿意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诸位的山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第66章 锦衣归乡 天空中没有几朵云彩,太阳刺辣辣的,树桠上的鸟儿百无寂寥地叫唤着,为人烟稀少的道路增添许多乐趣。 行走在崎岖地路上,牵着头驴,张虎子穿着军袍,前胸后背满是汗水,湿透了里面的短衣。 “这该死的天气,简直把阿耶热死了!恨不得撒泡尿灭了你这斯!”将腰间的酒葫芦打开,痛饮了一番,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张虎子直接骂了起来。 去了几个月的军中,别的不提,骂人的话,倒是学的不少。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今天骑着我要去赶集……” 哼着从郎君那学来的歌调,虽然有点怪里怪气的,但却颇为顺耳,张虎子牵着刚买的小毛驴,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从邕州城出来,隔三差五的,张虎子就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小毛驴,越看越喜欢,这头小毛驴,可花了他三贯大钱买下的,价值可不菲。 而且,毛驴背上两个大竹筐,鼓囊囊的,里面除了郎君奖给他的赏钱,还有买的东西,五百钱的月薪,他都积攒着。 “虎子,虎子?”刚到村口,隔壁的李婶子就试探地喊了一句。 “哎!婶子!”虎子笑着答应了下来。 “好几日不见了,穿了新衣,跟当官的似的!”李婶子双目放光,连忙小跑过来,左瞅瞅,右看看,啧啧地叭几嘴。 “呀!虎子,你个子长高了不少呢!” “郎君那伙食好,郎君说还会再长的!”张虎子憨厚地摸了摸头。 “虎子,你回来了,怎么?买了头驴?”这一会儿功夫,庄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稀罕地看着小毛驴,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瞧不够。 “三叔,俺这从城里买的,你瞅瞅,毛发油光发亮,好着呢!”张虎子摸了摸小毛驴,对着一旁羡慕的瘸腿老头子说道。 “好,虎子,没想到你今日出息了,这毛驴可不便宜啊!”三叔啧啧了几声,感慨道。 “那是,虎子可是跟着李郎君,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虎子可是有本事的人,你看这穿着,可是绸缎的呢!摸着滑溜溜的,比女人的奈子还舒服……” “呸!二楞子,你咋那么下流!”年轻的姑婶鄙视道。 “咋地了,就是摸着舒服,贵着呢!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二楞子叉腰,颇为不服地说道。 “好了,好了,人家虎子可是回家来着,你们挡路像什么话啊!”瘸腿的三叔将几人推开,牵着小毛驴,带着张虎子走出了人群。 “虎子,待会给你送菜饼子吃!” “叔这有刚摘的山果子,来尝尝!” 这次回来,虎子感受到别样的热情,他颇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却非常舒坦,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这就是出人头地吗?虎子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虎子,你出息了,咱张家祖坟冒青烟了,总算有人出人头地!”三叔瞅了一眼小毛驴,踉跄地走着,感慨万千。 看着三叔那满心思地投到毛驴身上,张虎子颇为无语,买头驴就证明我出息了?您也太草率了吧! “大哥,虎子回来!虎子回来了!”刚来到自家的小草屋前,三叔就高兴地喊了起来。 “虎子?”率先走出是他的阿娘,带着木钗,腰间系麻布围裙,眼角的皱纹很深。 “阿娘!”虎子将手中毛驴牵过去,兴奋地说道:“阿娘你看,这是我给家里买的毛驴,您瞧瞧!以后舂米就不再劳累了!” “虎子!”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心疼不已,“咱家虎子长大了,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事,阿娘,跟着郎君,我还胖了呢!”虎子拍了拍胸脯,骄傲地说道。 “你这小子,买驴干嘛,买头牛多好,犁田可就轻松不少!”他父亲此时也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意,呵斥道。 “我,我看这驴便宜,也就忘了!”张虎子憨笑着。 “你们一家人说话,俺就走了,回头去我家吃饭……”三叔乐呵了一声,不舍得看了一眼毛驴,离开了。 “大哥!”“大哥!”“大哥!” 三个小家伙齐齐跑了出来,穿着破旧改小的小家伙,脸上脏乎乎的,跳跃地拍手,高兴地喊着。 “你这衣服好漂亮啊!” “那是,大哥特地穿回来的,值好几贯呢!”这件衣服是郎君特地裁给自己的,不舍得穿,今个才特地穿回来。 不显摆显摆,乡亲们怎知我张虎子也出人头地? “诶——”虎子高兴地答应着,一个个摸着脑袋。 “二哥儿还没回来呢?”将毛驴上的竹筐缓缓地卸下来,顺便将门关上,张虎子问道。 “去庄子里的训练去了,郎君组织的,包一餐饭,还教识字呢!”说到这里阿耶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少。 哗啦啦…… “虎子,你咋那么多钱?”正帮忙收拾的阿娘,突然看见一筐的铜钱,吓了一跳。 “郎君赏我的,以及俺的薪俸,买了驴,还有这些东西,还剩四贯!”虎子笑着说道: “这些钱,给家里添些柴米,给阿弟阿妹买些衣裳,而且,让二哥儿进学,多认些字,咱老张家就靠他了!” “读书好,读书啊!”阿耶叹口气。 “咱就吃了读书少的亏,在中原时,那些官吏们读着公文,直接到家中抢粮食,谁晓得皇帝老爷要征多少米,多少粮?几时停?” “扒房卖田不够,就卖儿卖女,最后典卖自己为奴都不要,只得逃到岭南……” 说着话的功夫,所有的铜钱就收拾好了,几个小家伙摆弄着从城中带回的新奇东西,笑声响彻了草屋。 “咱家也要修一修了,小三小四小五也大了,地方挪腾不下!” “是滴哩,家里要装腾一下了!”门外传来了一句女声。 “谁呀?” “李家婶子——” 咯吱—— 门打开,眼前涌现一张黑乎乎的脸盆子,张虎子这才说道: “婶子,你来我家作甚啊?” “这不是看你年纪不小了,婶子急在心里,趁你回来,赶忙为你说道说道!”黑脸婶子笑嘻嘻地说着,扭着蟒蛇腰,扭着胯,瞬间就进了屋。 “庄里都传着虎子与郎君食饭,有了大出息,咱庄子的小娘可盼得紧,不能便宜了别的庄子呢!” 看着之前谈及婚娶的避之不及的李婶子,现在一副热心肠,张虎子颇为庆幸自己跟着郎君。 “要不是跟着郎君,咱虎子哪有这般场面?”心中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跟定了郎君了。 第67章 选择题 “郎君,就这样,那群商人可不甘心!” 滚滚郁江,浪花不尽,从左溪右溪汇聚而来的商船或大或小,满载着收获,兴高采烈地停到邕州城。 而码头处,飘扬了一张最大的旗帜——李,随风飘扬着,格外的显眼。 “不甘心又能怎地?敢造反不成?建武镇是李家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嘉吹着风,还未说话,一旁的李信脸上带着冷笑,双目放着凶光,狠狠地说道。 “李信所言不差,平日里,我还是太过于心软,须知,在这年月,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从六十八洞蛮僚而来的玉石、象牙,玛瑙,皮毛,草药等,被这一艘艘船只运送到码头,然后工人又一步步地搬卸到仓库,李家的柜坊,将大部分的货物按照市价收购,然后分门别类的存储好,再按照价值的高低,售往番禺,泉州。 络绎不绝的大小商船,不止是为李家添了许多暴利,更是给半死不活的邕州城,平添了不少活力,沿街小巷的商铺,也开了张,吆喝声不绝于耳。 “不久,我就要离开邕州,七郎,你须好好照看,我们这样断了人家的财路,可是惹了不少的怨恨!但,李家若想突破,也只有如此了!” 垄断了十万大山的山货生意,对于小行商而言省去了麻烦,但对于那些中转商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但,赚取差价如此大的利润,又怎么让其他人在自己家门口分走,李嘉可不甘心,所以临走之前,特地安排一下。 “是,郎君,您放心,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李信轻声说道,话语中满是自信。 而一想到这个冷血的李七郎留在邕州,掌管商贸的李掌柜脑仁就有点疼,犹豫了一下,就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数十载的岁月,让他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的道理,郎君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就不能再进行质疑,不然就会在其心中留下疙瘩。 “小事自可处理,若是出现大事,难以招架,自可联系刘监军,咱家于他还有些情分,自然会照看一二!” 李嘉做出最后的安排。 将李信留下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李信头脑冷静,为人忠诚,虽然有些冷血,但干起事来,还是令人放心的,其麾下的飞龙都,也具有较强的战力,可保李家安宁。 而父亲虽然继续掌管了邕州军,但年岁大了,精力有限,还是需要一些钱帮衬的。 “过几日,你就去往镇军,李统军年岁还是大了!”望着江面,李嘉感慨道。 “是,我会替老爷看着的!”李信脑海中浮现李大老爷臃肿的身影,心中微微一酸,低头应下。 “对了,以后与你们联系,由岱宗派的道士代为转达,你们平日里也多多亲近一些,帮衬些许!” ………… 番禺,皇宫。 “陛下,快来啊!” “陛下,我在这呢!” “来嘛,陛下——” 数十个衣着暴露的宫女在殿中嬉戏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正蒙着眼睛,一会左扑一下,一会儿右扑一下,抱着一个就使劲揉搓着,圆扁由心,甚至忍不住撕咬着那诱人的圆润,大殿中,不时地沾染些许红色。 “走,走,走——”突然,年轻人将黑布条扯开,发起脾气: “无趣,无趣,全都给我滚开——” 宫女们瞬间花容失色,捡起地上的衣物,慌乱地被驱散离去。 “陛下,来玩这个吧!”而这时,善解人意的宦官们,摆上了一桌子珍珠和细线,粉色黑色的珍珠交错一起,散发出别样的美感。 “好——”见到这些,刘鋹心中一动,蹲在地上,忙不迭地串联起来,目不转睛,专心致志,让那些前朝的臣子们看到了,得把胸脯排的震天响。 陛下有这样的精力,何不放在朝政之中? 从远处看着兴致勃勃地年轻皇帝在摆弄着这些珍珠,龚澄枢心中越发的得意。 这些皇帝,在他人眼中高高在上,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个玩偶罢了。 让其哭,其必哭;让其笑,其必笑。 先帝喜爱卜算,临死之前还不忘为自己卜算一卦,而年轻皇帝又喜欢摆弄那些匠人的活计,这大汉天下,还得靠咱维持啊! “太师,你快来看,我的这个珍珠竹篮如何?”余光瞥到了龚澄枢,刘鋹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成果。 “这?陛下,这真是您一个人弄得吗?真是太漂亮了!”龚澄枢适时地摆出惊讶的面孔,这让年轻的皇帝很是满意。 不过,事实上,这用珍珠串联而成的竹篮的确漂亮,在龚澄枢看来,也是极高的水准,不过这出现在皇帝手中,的确有些奇怪。 “太师前来有何事?”刘鋹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随口问道。 “尚书左丞钟相,又在找老奴的麻烦!”龚澄枢委委屈屈地说道。 “唉,左相是先帝看重的臣子,不理会他就是!”刘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他作贱老奴无所谓,但却对陛下发牢骚,说陛下数日不理会朝政,还,还任用我等奴婢,败坏了朝政!” “该死,这些文人,心思一点也不纯净!”刘鋹一想起自己上朝时的那混乱场面,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些文人吃饱了没事干,吵闹不堪,甚至连自己也不放过,指着脑门骂。 “陛下,老奴这些无根之人,一心向着您,那些文人们各个死心作祟,个个都该死!”龚澄枢想起钟允章这老头坏了几个自己的安排,心中格外气恼。 “不能,咱大汉江山,还是靠他们治理的!”刘鋹脑子还算正常,治理天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自己还要这些文人收税来为自己造宫殿,享受生活呢! “不过,他们私心那么多,让他们来治理万民,也不太合适!”刘鋹打心底里认为,宦官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但宦官又没些许才能,大汉六十州,可都得靠文人。 “若两者能相互结合就好了!” 刘鋹的小脑袋瓜子,开始琢磨起来。 “有了,有了——” 刘鋹双目放光,兴致勃勃地说道: “从即日起,凡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吏,必须阉割干净才能上任,违背者,就地罢黜!” “不,罢黜太过于严苛!”刘鋹骨子里懦弱,生怕激起暴乱,退了一步。 “太师,将那些重要的职位都交给阉割过的,没阉割的,就让他们去闲职吧!” “过几个月开恩科,未阉割者,不授官职!” 听到这,龚澄枢不仅拍案叫绝,这个法子太绝了。 让你们这些腐儒骂我阉贼,哼,你们自己不也是阉人了吗?而我,就是掌管所有的阉人…… 就这样,刘鋹在那些官员前放了一个选择题,要权,还是要几几? 文人的节操还要质疑吗?不为五斗米折腰,区区官位算得了什么?誓死不屈…… 真香—— ps:推本py书——我在三国有套房。 主角现实三国来回穿越,拥有储物手镯,现实中是亿万富翁,三国则是权势滔天的丞相…… 第68章 扬帆起航 “郎君,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钦州湾的码头,十来艘挂着“李”字旗帜的商船,正停泊在海面,蓄势待发。 从远处望,甲板上人影绰绰,难以胜数,粗略的估计,千人还是有的。 “今日也算是不错,出发吧!”望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李嘉再次眺望了一下陆地,留恋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果决地说道。 “出发咯——”一旁自然有人应下,大声吼叫传达。 随后,号角声逐渐传起,八艘千料至六百料的商船,开始撑起帆布,缓缓开动,码头上的商船为之一惊,气势太过于骇人了。 “这个李嘉,真的决定去海南?去哪个穷乡僻壤之地?”码头上,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嘟囔着嘴唇,颇为诧异地问道。 “当然,李郎君想来是极有魄力的,海上之事,恐又起波澜了!”王仲秋眼眸中闪动着别样的色彩,语重心长地说道: “别人多言,李家郎君自讨苦吃,好好的邕州不去经营,去跑到海上,与我等水上之人抢饭吃,降了身份!” “但,他们又何曾知晓,陆地上百年的世家,来到海上,却用不到十年!” “那,阿耶,咱王家不是又多出一个对手了吗?”王三娘陡然一惊,自家可是靠海贸起家的,若是多个对手,不就少了收益? “此言差矣!”王仲秋笑了笑,看了下路过的那些大食人,语气颇为沉重地说道: “若将海贸比作馅饼,咱王家,只是吃了点皮,而大食人,才占据整个大饼的肉!” “李郎君若想发展,就得与大食人争肉,对我等汉商而言,反而是有利的!” “大食人船坚人多,李郎君此行,福祸难知啊!” “哼,亏死他就好——”目送着船队的离开,王小娘子愤愤不平地说道,现在她依旧对自己被训斥的场景,耿耿于怀。 江小北是个疍民,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海上,有时候是在钦州,有时候又在海门,还有的时候,为了躲避海盗,就跑到海南的儋州,总而言之,居无定所。 疍民很穷,哪怕捕捞了许多海鱼,但卖出的价格很低,而且还遭受那些恶人的欺凌。 而最可怕的就是,夏季的海风,脆弱的木船经受不住台风的袭击,每次大风前来,总有几家落水,没有了消息。 所以,看着这艘与山一般大小的巨船,江小北兴奋极了,要是家里有了这样的大船,再也不怕睡觉时被吹走了。 哪怕已经看遍了,江小北依旧看不够,左摸摸,又瞅瞅。 “你小子在作甚?”耳旁响起了一声炸雷,江小北一震,赔笑地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船长,这船真好!” “那是,这船可是花了几千贯买来的,在整个钦州,那也是首屈一指的!” 船长同样穿着短衫,一脸的胡子,手中拿着一把木圆筒,两端还弄了琉璃片,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上去很是威武不凡。 江小北羡慕极了。 “小子,好好干,虽然你是白水人,但郎君对你们很看重,赏钱什么的,肯定会有的!” 船长故作豪迈地拍了拍江小白的肩膀,说出来的话,令人激动。 “你这小子,又在偷懒……”说完,船长就很快的离去,不再管他。 “该死,我到底在干嘛,郎君只是让咱别欺负他们,我为甚那么激动呢?”使劲地磨蹭了一下拍肩的手掌,白水人可卑贱的很,不能脏了自己…… 江小北则停留下原地,摸了摸自身这干净的衣服,又瞅瞅脚上的靴子,而且每个月还有五百个大钱,脚下的船不停地晃动着,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八艘船,三艘六百料,三艘八百料,还有两艘千料的,总计船员一千三百余人,其中疍民则占据了近半,六百人。 与其他水手每月数十贯的薪俸相比,疍民可谓是廉价,而且质量很不错,李嘉可谓是非常满意。 只是,疍民长期待在海上,鱼腥与他们相随一生,几乎是令人窒息,极其难闻。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杜绝传染病,李嘉特地要求进行大规模的洗澡运动。 所有上船的水手,都光着屁股,在散满草木灰的池子里,用猪鬓毛制成的刷子,狠狠地搓了一遍又一遍。 足足洗了五遍,将那些疍民们皮都刷破了,才停止,然后又用皂角再洗一遍,鱼腥味才淡了点。 这些到没什么,疍民们对于剃发非常抵触,甚至有的还想进行反抗,下船。 李嘉可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剃个光溜溜的。 那些疍民们,一点也不讲究,头上的虱子密密麻麻,头发间的虱子,爬上爬下,头皮左右活动,简直令人窒息。 哪怕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又有了。 虱子是会传染的,李嘉对这个深有感触。 小时候,见到邻居一家,小孩子头上有虱子,不在意,结果不到半个月,一家人都被传染上了。 头虱更令人可怕的是,那邻居用敌敌畏稀释洗头,都难以清洗干净,过不了几天又有了…… 只有剃发,才是唯一的办法。 “三郎,你这船员,怎么那么多光头?难道都是从庙里雇佣来的不成?” 李嘉身旁,立了一位男子,这是他的堂兄李皓,二叔家的长子,比李嘉大上三岁,按照族中的排行,李嘉排第三。 “大兄莫要笑我!”李嘉笑着说道。 “此去海南,小弟今后得拜托大兄照料了!” “此言差矣,咱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应该做的!” 李皓满面春风,看着这位堂弟,不由得地心生感慨,自己这儋州知州的职位,可是他帮忙弄来的,不然自己区区不过二十一岁之龄,怎能有此安排。 儋州知州,全称为知儋州军事,这是在刘岩时代就确立下来的,武将不再担任地方职位。 作为天下第一大抄,连黄袍加身都抄郭威的赵匡胤,赵大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也抄了抄。 而刘岩在历史上名声不如赵匡胤,自然也无人知晓,文人政治,文武分治,一开始就是在南汉实行的,赵匡胤不过是一大抄神罢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知网查重…… 第69章 儋州府衙(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二十来岁就登上知州的位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儋州下辖义伦,昌化,感恩,富罗四县,户口却只有两千余户,俚(黎)人、苗人上千峒,环境是极其复杂的。 之所以设立知州,而不是有刺史,则因为儋州少民多,汉人少,难以治理,不得不知判军事了。 而之所以选择儋州,而不是后世的三亚,现在的崖州,除了偏僻之外,儋州还拥有着儋州湾这样的良港,且处于主要航道之外,隐蔽性很强。 儋州湾的洋浦半岛海岸线长50公里,深水近岸,避风少淤,后世建立的万吨码头都有11个,最是适宜了。 “大兄你看,如此良港,甚是可惜啊!”目测这成片的红树林,李嘉感慨良多。 儋州湾口窄里阔,东南北三面由玄武岩台地环抱,湾口南北有大小珊瑚岛和洋浦鼻形成天然屏障,作为秘密军港,可谓是极佳的。 “三弟,此地如此荒芜人烟,且遍为荒木,若不是你好言相劝,为兄真不想来此,徒费年华!” 与李嘉的喜悦相反,李皓反而被多日的海上折磨,此时看见如此景象,心中一沉,脸上写满了不喜。 “兄长莫要早下定论,用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大变模样的!” 李嘉一脸正色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叹了口气,李皓一脸的无奈。 此时的羊浦港,仅仅是一座小码头,这里一般都是供外商收购土特产罢了,在前唐时,主要是为贬谪而来的官员们提供落脚处。 码头,十来个身着破旧官袍的男子,正无精打采地守候,未有多少喜色。 “你说,咱这数年未见知州了,今个突然就有了,这是哪位倒霉鬼中了?”一个驼背的老头子,轻声说道。 “不清楚,周别驾,听说你要告老还乡了?”一个面相凶恶地男子沉声问道,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善: “新任的李使君,可甚是年轻,您就放心的下?” “不放心又如何?我年纪大了,来到这儋州已经二十余载,是时候告老还乡了!”周别驾满脸的皱纹,说起话来,也慢悠悠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况且,不是还有你黄司马吗?我这老头子放心的下!” “哼,老顽固!”黄司马冷哼一声,冷眼瞧了一眼这个老头子,随即转过目光。 而另一边,侯立在边缘位置的长史,则显得格外的柔弱,他脸上带着笑,对一切漠不关心。 四位县令,则分属两部分,泾渭鲜明地站立在别驾及司马身后,旗鼓相当,颇有一副火药味。 吴长史则立在那,眯着眼睛,似乎在等候着知州的到来。 “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码头上的数十人齐齐地投过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庞大的队伍。 八艘大船,在多年只见舟帆的儋州人眼里,好似海中的巨兽,庞大的体积,比往日的那些商船大上数倍,给人的压力,自然也是极大。 “看来这个新任知州,背景雄厚啊!”周别驾颇为感慨地说道。 “哼——”黄司马眼底闪过一丝惊骇,但却不屑地冷哼一声,表面上还是十分镇定的。 只有吴长史依旧那么淡定。 “这些人,就是儋州的官吏吗?”从船上一看,李嘉就皱起了眉头。 人靠衣裳马靠鞍,儋州的这些官吏,衣服破旧不堪,人也没有多少精神,哪里有点官样子。 甚至,那个满脸凶悍的家伙,竟然脖子上还有纹身,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儋州地贫人稀,留守的官吏以本地居多,官吏中有些许俚人,也是正常之事!”李皓则一脸的了然之色,抖了抖身上的官服,官气十足地说道: “三弟与我一同下去吧!” 停船靠岸,由于码头栈道较少,只能依次下船。 “可是李使君?”周别驾一脸激动地说道,白须一颤一颤的,表情别提多真挚了。 “此乃某的敕牒,及告身。”仆人弯腰呈上两张布帛。 敕牒是委任状,吏部颁发的;告身是身份证明,上述李皓的身材样貌,以防假冒。 “请恕下官冒昧,使君可有鱼符?” “理当如此!”李皓随即将腰间的银鱼符取下,让仆人呈上。 南汉承唐制,官员的服装没有补子,所谓的衣冠禽兽也无,官员鉴别身份,只能靠腰间的鱼符,六品以下的官员则为铜,五品以上为银,三品以上为金。 而武则天时将鱼符一时又改称为龟符,所谓的金龟婿就来源于此,指的是三品以上官员。 儋州属下州,知州为五品下,所以李皓腰别银鱼符。 周别驾仔细地将鱼符看了几遍,又再看了看敕牒及告身,然后诚惶诚恐地弯腰拜下: “儋州别驾,周万松,见过李使君!” “儋州司马,黄山……” “儋州长史,吴燕……” “义伦县县令……” “昌化县……” “劳烦诸位迎接,李皓可谓荣幸之至啊!”接受如此多人的拜服,李皓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态度亲热,长官的官威并未显露。 众人不由得心松一口气,有个脾气好的,自然省点麻烦。 “给诸位介绍一下,此乃某的从弟,李嘉,未及加冠,此番前来,也是做点小买卖!” 脸上带着笑,李皓突兀地将李嘉介绍出来,众官僚为之一愣,随之又热情地说道。 “李郎君真是年少有为啊!” “郎君颇为俊朗,前途不可限量!” 冷眼瞧着这些官吏的吹捧,李嘉不以为意,这样的吹捧他可见得多了。 来到儋州,他可不是正经来做生意的,一开始不将这些滑不溜手的官吏们震慑一番,以后在他们的地盘上,可难玩得过他们。 只见他眉毛一挑,环顾一周,冷声质问道: “若我所言不差的话,儋州专设一营之兵,防备僚人作乱,未知韩旭韩指挥在何处?” “这,韩指挥有病在身,可能是耽误了,还请使君见谅!”周别驾嘴角带着笑意,故作惶恐地说道。 “使君也太过无情,韩指挥疾病缠身,怎能出来迎接?”黄司马抬起头,话中带刺,目光极其桀骜不驯。 李皓心中一紧,正待辩解一番,而李嘉则开口了。 第70章 儋州府衙(下) “李使君知儋州军事,而韩旭为下属,该当来此进见,却假托有病不来,何其无礼?” “若其果真疾病缠身,为何不提前通知一番,且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使君可换之!” 李嘉高声说道,话语中的道理清楚明白,一时间竟没有反驳的话。 “小郎君怎知韩指挥假托有病,未免也太过于武断了吧!”黄司马出言反驳道。 “韩指挥前阵子不慎落水,想来是那时受到的惊吓吧!” “既然韩指挥身体抱恙,大兄,我等何不去探望一番?”李嘉扭过头,问道。 “你这小郎君,知道个甚?儋州情况复杂,须仔细琢磨一番才是!”黄司马瞪了一眼这位突兀的小郎君,扭过头,对着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知州说道,话语中不乏威胁。 而一旁的周别驾则看戏模样,吴长史低头无语。 “作为儋州知州,督察军事自然为我的职责,韩指挥既然抱病在身,那我等探望一番也是应有之义!”李皓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打起了官腔。 “别驾,你说呢?” “当然,当然,使君既然有意,自当如此!”瞥了一眼黄司马那难看的脸色,周别驾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随后,李嘉与大兄一起,带着呼啦啦的队伍,一齐往军营而去,带路的,自然是周别驾了。 而这时,船上的飞龙都,早已经下船,进行整理,随着李嘉的动作,他们也齐齐而动,一时间灰尘满天飞。 “周万松,你等着!”目送着这群人离去,黄山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然后紧随而去。 军营中,“抱病”的韩指挥,正躺在床榻上,吃着可口的香蕉,喝一口小酒,别提多痛快了。 “指挥,今天可是使君老爷上任的时日,您……”一旁的亲兵劝诫道。 “怕什么?儋州几年未有知州上任,州中大权可都在别驾、司马手中,使君老爷再厉害,敢动我不成?这五百大兵可不是吃素的?” 韩旭坐起身,颇为淡定地说道。 “况且,司马可与我说了,万不可让使君染指本营,咱就得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晓,我韩旭可不是任由拿捏的。” 说着,韩旭拍了拍胸脯,傲气十足。 “指挥,指挥,不好了,使君老爷带着一群士兵闯进来,兄弟们好多都被打趴到地上……” 这时,一个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连哭带嚎地大声说道。 “快,快,把前几天的药拿来,摆起来……”韩旭大吃一惊,自己这营可有五百人,竟然被闯进来了,那敌人得多厉害? 想着,他衣服胡乱的一脱,叽里咕噜地往床上一躺,装起病来。 “这些士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看着道路两旁痛苦哀嚎的士兵,李皓一脸的纠结。 李嘉的手下将这些儋州兵打败,他心里挺不错的,但细想一下,这些士兵是为了清缴俚人的,保护儋州的护卫,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小命可就不保了。 “大兄,靠这些人,儋州早就攻破了!”李嘉不屑道,对于南汉的这些地方军,有了新的认识。 飞龙都训练的不过半年,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天天操练,虽说未进行实战,但战斗力已然形成,对付这些地方军队,看来不再话下了。 南汉暴政连出,为了稳固统治,也是绞尽了脑汁。 为尽可能的削弱五代兵乱的传统,除了继续推行唐朝的科举制外,军队的兵源,不再是身强体壮的农民,而是地方上的**流氓,作奸犯科之辈。 如此的军队,自然战斗力锐减。 “前面就是主帐了!”周别驾心中也是极为震动的。 “三弟,进去吧!” “不了,既然韩指挥抱病在身,我们还不是不打扰为好!”李嘉这时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 “这?”疑惑地看了一眼三弟,李皓则听从道: “如此,咱们就回去吧!不要打扰了韩指挥‘养病’!”最后两字,加重了语气。 而一旁,周别驾人老成精,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儋州兵,又瞧了瞧虎虎生威的飞龙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小郎君,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黄山低头沉思道。 义伦县即为儋州城,夯土城墙,外有壕沟,设东、南、西、北四门,地方不大,居民不过千户,可谓是极为简陋。 李嘉也颇为无语,这么矮小的城墙,挡得住哪个? 随后,就进行了一场大同小异的迎接宴会。 喝的脸颊微红,李皓被恭维了一天,心情非常不错,带着些许醉意,他直接发问: “三郎,今日为何不直接进去?当场揭穿这个不敬的家伙!” 一整天的恭维,让他有些飘飘然,对于不敬的家伙,心里徒然生厌恶。 “阿兄刚来儋州,撕破脸皮面子上也不太好!” “况且,今日小试牛刀,儋州军已经腐朽不堪,尚不敌飞龙都,儋州尽入吾兄弟之手矣!” 李嘉颇为自信,在这个有兵称王的时代,自己的枪杆子强,自然会更有话语权,儋州不足为虑了。 “也是如此!”想着今天看见的儋州兵,李皓不由得随声附和。 借着酒劲,瞅着自己这位自信的、名声赫赫的三弟,李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嫉妒,但又不得不服,李三郎的确有大本事。 而且,他又是主宗嫡脉,自己的官位都是他运作的…… 想到这里,他的酒,突兀地就醒了。 “情报上显示,此人表面刚强,内心却孱弱,白日给了他教训,今夜想来还有收获——”李嘉胸有成竹地说道。 “此人,父辈迁徙于此,在儋州也算有影响力了。黄山此人,与俚人交情颇深,若是不如意,儋州城破之日不远。儋州汉儿少而僚人多,阿兄你的担子可不轻哦!” “而周别驾,则是琼州人,也不知得罪了哪位老爷,被按在儋州二十余年,一辈子耗在这,儋州官吏中威望很高,值得拉拢!” “那,我日后做甚?” “大兴儒学——”李嘉认真地说道。 “老爷,郎君,韩指挥求见!”门外,仆童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71章 发个单张发泄一下 又被和谐了一张,总共和谐了两章,我服了,真的服了。发了一个多月,肯定有人举报了,不然早就和谐了。 最后求点收藏求点票吧 难受的一比…… 对了,跟老读者说下,兰彻毕业了,三年陪伴,谢谢了…… 第72章 人力缺乏 咚咚咚—— “此地为何如此多人啊?”黄司马骑着骡子,带着仆役,缓缓而过时,突然就见了码头处,突兀地多出了上百号人,叮叮当当的敲打着,好似在做些什么。 不时地能够瞧见,那些工匠们砍伐着木头,进行雕琢劈砍,黄山心中极为烦躁。 “老爷,好像是使君的从弟,李郎君的人……”一旁的仆役轻声说道。 “尔等为何人?为何在码头做事,难道不知耽误了客商吗?”黄山横着眉头,呵斥道。 “这位老爷,我们是李郎君麾下的南海商会的,正在修缮及扩大码头……” 瞧着这位老爷前呼后拥的,管事颇为尊敬地解释道。 “这片地域,已被使君老爷转包给我们南海商会了,您若是有疑惑,自可以去衙门察看一番!” “哼!”看了一眼施工中的码头,挥了挥手,黄山气呼呼地离去。 “这李郎君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儋州民少物薄,每日都不曾有一艘海船到来,竟扩大码头,儋州人力却被浪费至此。” 而这一边,李嘉正找着人,准备修建一座巨大的船厂。 后世洋浦港万吨码头不计其数,在这个时代,稍微找一下,不出几天,就已经找寻到了,极为容易的。 “郎君,这船厂修建颇为容易,但若是人力不及的话,耗费的时间至少一年!” 雇佣而来的船厂管事,不过四十来岁,名曰章陶,正年富力强的时候,是花费了重金聘请过来的,专门研究的是战舰,而不是商舰。 “这里水深,淤泥少,适合建立船厂,除了木料比较稀缺外,令人发愁的是,人力却是极缺的,不过百来人力,至少需一年功夫才能建成!”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儋州人力匮乏,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些,李嘉也是有些无奈,整个南汉,就是缺人,这又不是中原地带,哪有那么多的人力资源。 “郎君,码头扩大,也需要大量的人力,至少再需百人,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建设完毕!”负责码头的管事也出声抱怨。 “郎君,儋州并非缺乏人力,而是有人力而不可得!”一旁,负责儋州业务的贸易管事,就发出了声。 “此话何解?”李嘉问道。 “郎君,儋州四县,汉少而僚人多,我们商人,来此采购特产,别的并无担忧,唯一可虑的,就是儋州的僚人,已经到了远超汉人的地步!” “儋州四县,民户不过三千有余,而僚人,却不再朝廷编户之内,据我所知,僚人在儋州内,竟有千峒之数!” “儋耳之僚,小者百户,大者上千,总户数不亚于万,我能商贾行商至此,莫不胆颤心惊,有的峒部,最是无信,劫掠之行常有!” “每年,州县都得施金发布,才能抚慰僚人,不然暴乱起来,儋州旦夕可易!” “这我也是知晓的!”李嘉点了点头,“儋州的黄司马,其背后就是僚人撑腰,其祖辈虽为汉人,却做了僚人的酋长,自然两面讨好,威霸儋州!” 为了探寻情报信息,李嘉自然不会例外的成立自己的情报机构,于是,综合商贸人员、军队宪兵,以及岱宗派的道士等,成立一个唤作——射声司。 此名来源于唐时的十六卫之一的射声军,属于皇帝亲军,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主要是听上去很有感觉。 目前这个机构尚未组建,比较松散,只是因为尚未有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 目前来说,这个机构探寻的信息还是不错的,尚未来到儋州,但具体的情报已经了解七七八八。 “那么,归服朝廷的僚人有多少?” “并无多少,归附于朝廷的僚人,部落在各县百里之内,百里之外者,皆是桀骜不驯,我等行商每至百里外,心惊胆颤,结伴而行!” 情报上这倒是没有细说,李嘉心中暗想着,听到这,他突然说道: “也就是说,百里外的僚人,皆无人看管是吧?” “县衙里的官老爷哪里管得了这些,如若郎君想雇佣他们,还是放弃吧!这些僚人文身断发,极其不服管教,更别说礼仪廉耻了!” “更何况,他们对咱们汉人是极其不相信的,郎君还是另想他法吧!” “谁说要雇佣他们的?”李郎君的笑容中,莫名的带点寒意,众人皆为不解。 “放心,不过半个月,你所需的人力,自然会有的!” 李嘉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了一个当地僚人向导,带着百来人的队伍,带着干粮,从昌化县出发。 而这百来人,都是从飞龙都中抽调的骨干,大部分都是邕周招募的归化僚蛮。 “小子,你确定的走的是对的?”作为这次带头的人,黄勇整个人是非常兴奋的,这是半年以来,第一次领军出战,来到飞龙都快半年了,连盗匪都没几个,简直快淡出鸟来了。 “没错的,前面就是黑潭峒,我阿大就是在这里采药为阿爷治病,结果被他们给投到潭水中,被大鳄吃了!” 向导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汉话说的很流利,全身晒得小麦色,唯有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的明亮。 “黑潭峒战士只有一百人,你们不一定能够打败他们!” 啪—— “你小子的话,阿耶我就不喜欢听,咱可是精兵强将,训练有素,连撒泡尿都得划分地方,对付这些蛮人,可不就是比逮兔子还容易?” 黄勇大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道,瞧着这些衣不蔽体的蛮人,再瞅瞅自身这舒服的麻衣,武器,自己大脑中不断来回浮现的古诗。 这一刻,黄勇就认为,自己就是汉人了,与这些蛮僚相比,心理上就高一层次。 “看你小子也是个识相的,这次立了功,我跟都头说下,让你进来,穿新衣,耍好刀,天天吃肉,保管你不想回去了——” “哼,我是不会离开部落的——”羡慕的瞅了一眼那漂亮的皮甲,以及锋利的刀剑,小向导倔犟地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