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G股份无限公司》


 01

    「恭喜，你已经死了。」
    听到说话声，男人茫然地抬头，然后因为刺眼无比的光线、忍不住抬手遮挡眼前，异样的感觉让他低头、才赫然惊觉自己竟然漂浮在半空中。
    视线内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彷彿像是身处梦中，意识却又清醒无比，他仓皇地试图寻找声音来源。
    「我在这里。」
    男人转头，于是看到一个俊俏的金发男子，用彷彿流氓蹲着的姿态，从自己斜上方、手肘靠着外开的膝盖撑着脸，带着满脸厌世神情看着自己。
    「你可以看到我，表示你的信仰值（faithpoint/fp）足够喔……」
    怪异的金发男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在金发男的指尖上出现了一片闪着微光的薄雾，金发男用百般无聊的眼神看了一眼薄雾，然后又用彷彿已经在百货公司上班超过8小时的柜姐语气说：「就是那道光，往那里，你可以上天堂了，恭喜。」
    「等、等等……」
    完全搞不懂自己经歷了什么，这让男人没有立刻按照金发男的指示做。美貌金发男嘖了一声、语气也开始有点不耐，「怎样，是哪里听不懂？」
    金发男的口气让男人有点畏惧，他缩了一下、讲话也有点结巴：「我、……我为什么飘着……」
    「开始我不就讲了……」金发男翻白眼，「你死了。」
    「我、我……可是，我还能……」
    金发男又嘖了一声，皱眉和怒气在他脸上不但没有降低俊俏的程度、反而更增添了艳丽性感的气氛。但男人无暇欣赏，因为这个金发美男子已经伸出他完美的长腿、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膝盖踹了一脚，他整个人就在半空中翻了半圈。
    男人头下脚上、惊慌失措地挣扎，「唔啊、啊……救命、我怎么……」
    「你已经没命了救个屁，是要我说几次。」金发男明显地不耐烦，他跟着男人倒转过来，然后伸手往下指，「刚才你沿着路边骑脚踏车，跟着大卡车内侧一起转弯，因为内轮差，你摔倒、直接被车轮碾爆头，死了。」
    金发男非常不耐烦的又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薄雾，「嘖，我要来不及了……」他边自言自语、双腿轻轻一勾，就让自己转正。他伸手挥了一下，还无法接受事实的男人也被转回正面。金发男收起食指、指尖上的薄雾瞬间消失，他双手随意插在有点宽松的牛仔长裤口袋里，又朝男人的屁股踹了一脚。
    「唔啊、啊……」男人突然被踢飞，他手脚慌乱地在半空中划动、却发现有种抵抗不了的吸引力量，拉着自己往那道强烈刺眼的光线前进。
    直到男人伴随着惊慌大叫的身影被光束瞬间吸入消失之后，金发男才拨了一下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也跟着消失在夜空里。
    「……艾略特（elliot）！」
    艾略特猛地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一头银白色短发的西恩（sean）大大叹气，他指了指前方，「叫你啊。」
    艾略特转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艾略特，这个月又是你。」比艾略特矮了至少两个头，有着一头浅褐色浓密长捲发、眼睛彷彿洋娃娃一样又大又漂亮的蜜雪儿（michelle）双手插腰、气势凌人地朝艾略特大声喊。
    「……喔。」艾略特懒懒地拨了拨总是会掉到眼前的凌乱长发，「我又没有掛零。」
    蜜雪儿大大叹息，「这不是有没有掛零的问题而已，艾略特。就算假装一下也好、你有点干劲好吗？」
    「你不要害我被扣fp啊，部长。」艾略特懒洋洋地朝蜜雪儿眨了一下眼睛，「小穌说我这样很好，他爱我这样啊。」
    旁边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蜜雪儿又叹气，「好，你搬小穌出来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别忘了，小穌他爱全世界所有人好吗、不能拿他比！……总之，你专心一点、我们在开会，记得吗？」
    「好……」
    艾略特拉长了语音，动作随便缓慢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西恩在旁边笑得很开心，艾略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什么好笑？」
    「你真的很可爱，艾略。」
    搞不懂哪里戳到西恩的点，艾略特只是耸肩、没有多表示。他继续双手抱胸、双眼无神地看着蜜雪儿在距离自己有点远的地方报告。
    眾人的会议室是一个四面开放的雪白色巨大凉亭，里头容纳了超过五千人，站在最前方的蜜雪儿虽然没有用任何扩音设备，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算凉亭处在一个鸟语花香的辽阔庭院之中，也没有因为外部杂音而干扰会议进行。
    「……所以，明天晨会的时候，两位经理会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一趟，讨论解决对策。」蜜雪儿说完结论之后，「以上，散会吧。」
    「谢谢部长！」
    在场所有人在同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几乎同时凭空消失了。
    「艾略特！」
    艾略特正想走，却又被蜜雪儿远远叫住，他只好回头，又抓了抓自己那头凌乱的长发，「又怎样？」
    「你喔，都是你。」蜜雪儿瞬间就出现在艾略特身边，她伸出食指去戳艾略特的手臂，「你被经理点名了啦。」
    「唔啊……」艾略特抓抓头，「是加百列（gabriel）还是路西法（lucifer）？」
    蜜雪儿哼了一声，「是谁点名的有差吗？」
    「当然有。」艾略特有点无赖地咧嘴笑，「我们亲爱的大天使长比起你们家的撒旦先生，要稍微好求情一点啊。」
    蜜雪儿又大大叹息，「……是你们家的大天使长。」
    「耶。」
    艾略特懒洋洋地举手、丝毫不见雀跃神情的说，蜜雪儿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捏艾略特完美无缺的下巴：「你喔、你喔！明明是报大好信息的天使、怎么就那么不爱笑又那么厌世？就连亲切微笑这种最基本的动作都不愿意做、简直就是浪费了你一张帅脸跟完美身材！」
    「帅脸跟完美身材要找大卫王（david）、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小小的天使？」艾略特懒洋洋地丢给蜜雪儿一个足以融化冰山美人心的微笑，「我就当作刚才那段话是称讚的收下了啊，部长。」
    「总之，明天晨会之前，你要先进小穌办公室去。先声明啊，我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出席，不过反正无论咱们总裁去不去，有小穌就等于上帝在了。总经理跟两个经理都要找你、你皮绷紧一点啊！」
    艾略特有点无所谓地点头，然后才边转身边朝蜜雪儿摆了摆手，「好喔、没事了吧，那我走囉掰。」
    让自己随风飘浮在晴空万里里，没有工作的时候、艾略特只做两件事，就是吃和睡。他仰躺着、望着24小时都保持着阳光普照的蓝天，思考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身为一个天使，似乎问题不小……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自己也已经这样超过五百年了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就像刚才对部长说的，总经理跟总裁都对这样的自己没有意见，那就代表没问题……
    才对，吧……？
    算了，先去找点东西来吃吧，吃最重要。
    下一秒，艾略特已经出现在员工餐厅门外。说是门外，其实也是一片一望无际翠绿草原上的巨大凉亭。整栋建筑都是洁白的巨大岩石建造而成，在凉亭内正中间，有着巨大椭圆形平台，上头摆满了各式料理和食物。
    每当有人拿走盘中食物，空盘里就会瞬间补满其他种类的料理。艾略特绕了一圈之后，手里已经抱着满满的食物，他随意挑了一个视野相当好的阶梯边、靠着就坐下来。他悠间自在地抓着手里的一串葡萄、一颗颗塞进嘴里吃，香甜多汁的水果滋味让他满足地瞇起眼睛。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串人影的时候，不只是艾略特、在员工餐厅里的其他人也都转头，然后此起彼落地发出喜悦的欢呼。
    「是新人吗？」
    「是新人们吧，这次的人数不少呢，上帝会很高兴的。」
    ——不关我的事。
    艾略特漠然地看着人影从视线范围里消失，不像其他人聚集在一起时总会谈天说笑，艾略特只觉得自己一个人更自在些。所以除非有人主动向他打招呼、否则艾略特绝对都是独自找个角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久而久之，同伴们也都知道艾略特的个性，所以除非有要事、也不会特别找艾略特打招呼，这样、艾略特也乐得轻松愉快。
    他最常出现、也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员工餐厅。虽然在家里吃也很美好，不过现点现做的食物吃起来，就是比外带的食物美味多了。进食时的心情越是愉快放松，食物量越多、fp也能够加得更多。
    虽然也有别的方式恢復精力（灵力），不过现阶段艾略特最爱用的方式，就是吃了。要说自己是为了食物才有维持天使身份的动力也不为过。
    毕竟天使需要的食物，跟一般天堂居民日常饮食、是有那么一些差别的。
    艾略特吃完三串葡萄之后，喝了一口葡萄酒，又开始吃起身边叠成一座小山、各种口味的三明治。身边传来同伴们的说笑与歌声，艾略特并不讨厌这种气氛，毕竟这里是天堂嘛……
    一个只有欢乐与讚美、有上帝同在的极美之地。
    晨会前，艾略特准时来到本部总经理办公室外头，说是办公室，不过到底算是室内或者户外，其实也没有人在乎。今天的「总经理办公室」是位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悬崖边、巨大浅亚麻色帐篷，总之办公室的地点、位置或者摆设，一切都看总经理本人当天的心情决定。
    「艾略特，请进。」
    艾略特任由悬崖上的狂风吹乱自己头发到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安放在地上的帐篷却文风不动。帐篷前交叠的双片门帘彷彿感应到艾略特靠近，缓缓地自动向左右两侧拉开，艾略特稍微低头、走了进去。
    帐篷内部什么都没有，在凹凸不平的岩石泥土地面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侧躺在一片亚麻地毯上。他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和肤色相近、深褐色略长的捲发整齐勾在耳后，炯炯有神的深色眼瞳更显出男人瀟洒的同时、又充满着温暖祥和的平静气息。
    另一边，身穿白西装、身材健美，金发碧眼又浑身散发着阳刚气息的男人随意坐在同样的亚麻地毯上，手里则抱着一个少年。少年只套着一件宽大亚麻色外袍，隐隐露出里头相较其他人来说明显瘦小许多的身材，黑色直发长到腰际、蜜糖色的肌肤彷彿光看都能嚐到甜味，一眼看不出性别、却有着摄人心魂的美貌和一双金色眼瞳。
    「艾略特，我的孩子。」
    高大的男人坐起身来、朝艾略特微笑着伸出双臂的同时，艾略特也迫不及待地飞扑进他胸膛里。
    「耶穌基督（jesuschrist），我主我王……」艾略特虔敬地低喃，他抬头，亲吻在耶穌的脸颊边，耶穌爱怜地抚摸艾略特猫毛一般细软的金发，「我爱你，艾略特。」
    整座帐篷里的空气，瞬间温暖灿烂了起来。
    「艾略，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情要先让你知道。」白西装的金发男子嗓音温和，艾略特这才从耶穌怀里坐直，他朝男子微微低头，「加百列。」
    「虽然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你、而是整个大环境的关係……」坐在加百列手里的少年声音清亮，「但也算是顺便试试看能不能让你进步，艾略特。」
    艾略特又一次微微低头，然后才表示不解，「抱歉、路西法，我不太确定你的意思……」
    还抱着艾略特没有放手的耶穌，低头亲吻了一下艾略特的头顶，「艾略特，我请加百列和路西法找人来陪你一起。」
    「可是我自己就可以、……」听见耶穌这么说，艾略特转头想抗拒，耶穌只是又亲吻在他额头，慈爱地说：「没有人可以单靠自己的，艾略特。就连我都必须与父神和圣灵连结，我父创造的本意并非使任何人孤独。」
    艾略特低头，耶穌要是认真说起教来、还真是没有人能够说得过他。
    「放心，不会亏待你。」路西法低笑起来，「我可是把阿弗列德（alfred）送到你身边呢。」
    听见这个名字，艾略特简直不敢置信，他瞪大眼睛抬起头瞪着眼前的加百列和路西法，两人都没有像在开玩笑的模样，而既然耶穌并没有开口，就表示路西法说的是事实。
    「不要，拜託，怎么会是他、……」艾略特恐慌地摇头，在他身后的耶穌于是更环紧了一点手臂的力道，「艾略特，孩子，冷静点。」
    「耶穌，主啊……」艾略特在耶穌怀里转身、双手攀在耶穌肩头，额头无助地靠在耶穌胸口，「别是他，别是阿弗列德，主啊……」
    「艾略特。」耶穌的语调平静沉稳，「艾略特，别单靠着名声去认识或判断一个人，用你的全心全意去瞭解。」
    ——可是我全心全意地不想认识他啊！
    艾略特悲愤地在心里吶喊。
    耶穌低笑了起来，他温柔地梳理艾略特的头发，「我知道，孩子，但你必须试试看。」
    「呜……」知道耶穌完全听见自己的心声，艾略特赌气不再说话。加百列微笑，他抱着路西法站起来，「总之，先让你有心理准备，等等晨会上我们会正式宣佈。」
    「去吧，孩子，我必与你同在。」耶穌又亲吻了一次艾略特的额头，艾略特发现自己竟然有种想哭的衝动，上次想哭已经是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呢……

 02

    被放在会议室最前面的座位，就算外头阳光灿烂、鸟语花香，艾略特的心情还是只能用愁云惨雾来形容。
    「各位，请入座，晨会要开始了。」
    身穿窄裙套装的蜜雪儿，可能是因为两位经理出席、所以把一头澎松柔软的大捲发弄成整齐的包头盘在后脑，还顺便戴了眼镜想凸显自己的专业程度。
    「今天的会议出席者，除了客服部全体人员之外，另外有营销部经理亚伯特（albert）……」蜜雪儿朝亚伯特微微低头示意，「销售部长托比（toby）、市场部长摩根（morgan）、企划部长艾文（ivan）也都全体出席。」
    她转向另一边，同样微微低头，「还有，加百列和路西法两位经理也亲临这场会议。」
    「本场会议由我，客服部长蜜雪儿来主持进行，首先，请看这张图。」蜜雪儿转身抬手，本来能够望穿偌大凉亭外整片壮丽庭园的视线，就被一片巨大薄雾遮盖住了。
    「这是过去两百年至今的业绩走势表。其中红色代表的是亚洲分部，我想大家都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亚洲分部的业绩不但逐年下滑、在最近这五十年、更有直线下降的趋势。」
    蜜雪儿推了推眼镜。
    「当然，业绩下滑的原因有许多，在经过营销部内部讨论过后，我们大致归纳出几个重点原因，接下来先请市场部长摩根报告。」
    一头俐落铁灰色短发的女性站了起来，她走到蜜雪儿身边、一脸严肃。
    「我们市场部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开拓全世界还没有听闻福音、还不知道有上帝之处。这件工作虽然从总经理降生为人那时就已经开始积极展开，但到此时此刻，我们也的确在亚洲分部受到了强大的阻碍。」
    薄雾上的图表切换成下一张。
    「即使总经理当初选择了中亚地带降生，但如今我们omg（ohmygod）公司却是在欧洲、美洲与纽澳分部有亮眼的表现，对于拥有本土企业的亚洲分部而言，我们既无法接地气、又无法真正走入当地文化发展共生，这非常有可能就是业绩下滑的主要原因。」
    始终坐在一旁默默听简报的路西法、在加百列身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才举手。
    「聊聊他们的本土企业。」
    摩根点点头，「好的。」
    图表继续切下一张。
    「亚洲地区市佔率最高的两家本土企业，分别是『佛心股份无限公司』和『天公伯股份无限公司』。这两家本土企业多年来不但深耕亚洲在地市场，近几年也开始慢慢向外扩展，对于我们omg来说、是非常不容忽视的威胁。」
    企划部长艾文接着站了起来，他朝摩根点点头，摩根于是回到座位上，报告的位置就由这位红发高大男士接手。
    「而在我们研究了佛心和天公伯两家企业的行销手法之后，整理出了几个最大的特点。」
    艾文将图表又切换到下一张。
    「首先，相较于omg的核心手册是圣经，佛心与天公伯则是提供人们多样化又富有弹性的典章内容可做选择。对于死后世界，我们的描绘是黄金街、碧玉城和伊甸园这种非常笼统过时、又难以有具体想像的画面。佛心和天公伯则与时俱进又贴近人心的，提供信眾各式与人世无异、甚至有过之的奢侈品与金钱的选择。」
    「此外，为了能够让企业形象深植人心，这两家公司依照当地生活习惯，制订了几乎全年无休的活动、庆典等宣传，直接与人民生活文化做了完美结合、难以分离。」
    加百列爽朗地笑了出来。
    「我们也有重要的节日啊，圣诞节。」
    艾文点头，「没错。但与两家本土企业相比，圣诞节不但无法称得上生活文化的一部分，甚至在近年来也已经被渲染成与爱情相关的情侣节日之一。另外，圣尼古拉斯的圣诞老公公形象，也完全掩盖了我主耶穌的印象，更别提耶穌身为人时，为了要能够同理人们的苦难，还刻意选择了最丑又最不起眼的外在形象了。」
    艾文环顾四周，然后才继续。
    「而虽然我们的公司名称与总经理的名字时常被人们提起，但统计下来、被提起的时机点较少跟认同公司理念相关。根据统计，过去五十年，提到『ohmygod』、『god,yes』、『jesus』或者『jesuschrist』的情况，大约有百分之87是在进行性行为的过程中，剩下的则是愤怒、惊讶等的情绪……」
    「大约只有百分之0.2，是在教会中、或者真正认同本公司理念者的祷告中提到的。」
    图表继续切换。
    「最后一点……」艾文看了资料一眼，才又继续说，「omg要求所有信眾只信总裁，不像佛心或者天公伯，他们不但提供了多种类型的神明可供选择，还投资了跨国文化產业，以ip分享模式来扩大知名度与普及程度。」
    「我们虽然也有子公司『天主』和『阿拉』，但因为『天主』走古典艺术华丽风格的同时、又因为太过强调喜爱及亲近孩童这个特质，而给人华而不实的印象。至于『阿拉』的企业形象则较为刺激强硬，两边的认同者并不算多数……虽然他们的业绩始终很不错。」
    在加百列朝着艾文点点头之后，艾文回到座位坐了下来。加百列偏头询问路西法，显然路西法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于是加百列就抱着路西法站了起来，他走到台前。
    「首先，大家辛苦了。」
    大天使长开朗又灿烂的笑容，真切地抚慰了所有人的情绪。
    「开拓市场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今天这场会议、也不是要责备各位。」
    不知道是因为加百列的哪一句话或者举动、让路西法低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加百列于是转头朝路西法宠溺地笑，然后才继续。
    「能够正视并且明白自己的问题，就是进步的第一要件，而这部份大家都做得很好。我们讨论过后，也有几点看法。」
    路西法捏了捏加百列的嘴唇，表示自己要讲话，加百列点点头。
    「首先，在场的各位，无论是天使或者死神，既然身为专业客服人员、就是要专心致志地为在第一线为客人服务。而服务包含了许多层面，都要儘量做到最好、客人才会愿意选择我们。」
    相较于加百列振奋人心的说话语气，路西法就显得慵懒许多。但无论是谁，话语中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感。
    「当然，我并不是说在场各位的服务态度不够好，但我想大家也都知道，的确还有许多可以改善的空间……我说得对吗，艾略特？」
    路西法笑着转头看始终不想面对现实、坐在第一排的艾略特。艾略特虽然极度不想承认，不过面对路西法，他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所以，我做了一些人员调动安排。」路西法满意地继续，「或者我应该更精准地说，不是一些、而是一位。」
    加百列轻轻弹指，两人身后大片薄雾瞬间消散之后，出现了一个几乎和加百列同样高大的人影。
    「相信在场的各位应该也或多或少听过他，曾经蝉联三百年客服部业绩最高、至今还没有人能打破记录，目前转调后勤部服务的死神，阿弗列德。」
    身穿黑色三件套西装、戴着黑框眼镜、顶着完美三七分黑发油头的阿弗列德，神情严肃地向在场所有人低头示意。
    会议室空间里出现了整片低语嗡鸣。
    加百列清了清喉咙，低语声才瞬间消失，路西法于是继续说：「当然，单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拯救下滑的业绩。比起业绩，我们更想从各位，每个人本身的进步做起。」
    路西法再次转向明显抗拒的艾略特，「所以，从今天起，阿弗列德会跟已经连续十年业绩最差的艾略特一组，为各位做示范……」
    路西法难得露出可爱的模样，朝大家眨眨眼。
    「如果艾略特可以，那么你也一定做得到喔！」
    艾略特绝望地坐在人去楼空的会议室阶梯上，显然打算用拒绝移动的方式来消极抵抗。阿弗列德站在他身边，推了推眼镜之后才伸出食指，检查了一下指尖薄雾里自己记录下来的待办事项。
    「首先是创建基础感应。」
    「不要。」
    艾略特乾脆利落地拒绝，阿弗列德收起指尖，也没有要好言相劝的意思。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我可以向总经理转达你的意愿。」
    「不要！」艾略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跳起来，他瞪着高出自己一些的阿弗列德，那对完全没有展现情绪的艳红双眸、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艾略特的怒火与不耐，「谁准你打小报告？」
    「总经理亲自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配合，就随时让他知道。」阿弗列德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他会好好跟你谈谈，总经理说。」
    艾略特气极，他恶狠狠地瞪着阿弗列德、像是这样就可以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不过阿弗列德显然完全没有感觉，他只是带着同样的木然神情、站在艾略特面前等待。
    ——完全忘了。
    艾略特懊恼地想，自己当初会选择不要组队，就是因为不想跟谁建立感应连结。其实也没有别的理由，就只是对于会被另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有抗拒而已，即使连结之后可以一定程度的自己选择要不要让对方知道……
    也一样。
    他知道大部分的天使和死神也都在寻找有着跟自己波长相似的另一半，也知道有许多人其实以此为乐，这大概就像人们穷尽一生寻找所谓『对的人』那种想法吧。
    波长频率越是相近，感应连结的强度就越是坚不可摧，这对双方都有非常实质的帮助……无论是心灵上的，或者是能力上的。
    像加百列和路西法，据说两人的频率几乎完全同步，虽然这其实也不关别人的事，但要说没有一点点羡慕或者佩服，那也是说谎了。
    虽然说不上完全不想努力提昇自己的能力，但对于提升能力这件事情、艾略特向来都抱持着慢慢来、反正有大把时间可以消耗的心态。在这里也不需要跟谁比较、也没有考试或者什么障碍要跨越……
    好，虽然连续业绩垫底好像的确不妙。
    艾略特瞪着眼前彷彿化身成雕像一样的死神。
    ——鼎鼎大名的，阿弗列德。

 03

    跟他其实是一起进入omg的同期，虽然两人直到如今、除了知道彼此名字之外就完全没有其他交集。当时阿弗列德也选择了不组队，虽然不知道他不组队的理由跟自己是否相同，不过到真正开始上工之后，阿弗列德不组队的理由，似乎就开始明显了。
    比起两个人一起、单靠他一个人，似乎有效率多了。
    ——可能吧，不然从他的表现看来、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至少从每个月的月报看来，阿弗列德那个惊人优秀的业绩就完美证明了这个论点。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后来的新人们选择不组队的也多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刻意模仿阿弗列德的人有多少，不过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够像阿弗列德那样。
    而至于维持了三百多年的业绩榜首记录，要不是因为阿弗列德主动申请调职、很显然的还能够继续持续下去。而至于他为什么申请转调后勤，本人没有说明、也不会有人无聊到想去找原因。
    然后，称得上是传说的这位大人物，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等着要『帮助』自己。
    这是几百年来、艾略特感受到压力最大的一刻了。
    ——如果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也不回答，就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能够维持那个讨厌的面无表情多久？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跑进艾略特心里，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试试看。
    但好吧，那也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
    艾略特想到路西法笑瞇瞇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路西法是地狱部经理、也是所有死神的顶头上司，不过这不代表天使不在他的管辖范围，毕竟他的所有决定，都是在加百列完全同意的状况下。
    这表示如果自己不听话，那么比起面对耶穌、就要先面对路西法。
    ——撒旦这个称号，也绝对不只有随便说说而已的。
    「……不准随便偷看。」
    在彷彿沉默对视了一世纪之后，艾略特才带着一双放弃抵抗的眼神投降。
    「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绝不。」阿弗列德毫不迟疑地回应。他伸出双手等待艾略特，艾略特也伸出了自己的，在碰触阿弗列德的手指时，艾略特还是忍不住想躲。
    阿弗列德则没有再留任何迟疑的空间，他直接十指交扣住艾略特的，然后瞬间把两人距离拉到最近。
    艾略特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
    在额头贴靠在一起的瞬间，艾略特的脑海中驀地炸裂出整片灿烂彩霞、壮丽得让他摒息。他知道那是阿弗列德的意识。为了要能够接受对方的意识，彼此都必须要花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个过程。
    讯息量巨大汹涌地让艾略特有些晕眩，但他知道还不能离开、也还不能放手。
    按耐着脑海中有另一股意念的陌生感觉，艾略特尽可能地放空自己，好让阿弗列德的意识在自己脑子里头寻找到一个可以安置生根的角落。
    艾略特知道自己本能的、也正在阿弗列德的脑子里头这么做。
    直到那种令人晕眩的感受完全过去，阿弗列德才轻轻离开了艾略特，艾略特简直迫不及待地甩开阿弗列德的手、同时转头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没想到建立连结会是这种感觉……艾略特双手抱头，有种想伸手进脑子里、把不属于自己那部分掏出来的衝动。
    『请不要这么做。这样我们都会无法承受。』脑子里头清晰地响起阿弗列德冷淡的说话声音，艾略特猛地转头瞪他，阿弗列德的脸上仍然波澜不惊。
    『基础感应连结建立之后如果不使用，任由荒废断开也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建议你试用看看。』
    『……不准随便在我的脑子里开口说话！』艾略特似乎觉得这样不够，他跳起来、指着阿弗列德又开口重复吼叫：「不准、听见没有！」
    「我听得很清楚，你不必重复。」
    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又弹开了自己指尖的薄雾，「那么，下一步，上课。」
    「什么课？」
    艾略特警觉地向后退，同时觉得好累，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么神经紧绷了。阿弗列德确认了一眼指尖之后才说：「这期的新人，路西法指定你……我们去做导览简报。」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艾略特简直要发疯，阿弗列德淡淡地回应：「你现在知道了。新人们都已经在会堂等待，现在正在读导览手册。」
    「那自己看手册就好啊……」艾略特觉得头好痛，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萌生了乾脆逃跑算了的念头。
    『请记得，没有这个选项。』
    阿弗列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从脑子里响起，艾略特气得差点要动手，「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准偷听我在想什么、也不准擅自在我脑子里讲话！」
    「我们要讨论思想可分享层级。」阿弗列德冷静地说，「……这需要在你能够冷静判断与思考的时候做，而我判断不是现在。」
    「啊啊……」
    艾略特终究忍不住抱着头又一次蹲了下去，现在就连在心里想这种自由都已经不被允许了吗……
    「感应并不会影响或禁止自由思考。」阿弗列德清淡地表示，在艾略特又一次暴跳起来之前，他转身，「我们已经迟到了，走吧。」
    下一秒，艾略特已经被阿弗列德拉到大会堂里了。
    大会堂的最前方，站着的是满头灰白乱发又有着杂乱鬍鬚的人资部长楚门（truman），阿弗列德和艾略特抵达的时候，薄雾上才刚开始对着所有正襟危坐的新人们投放说明记录影片。看见两人闪现在最后头，楚门朝两人抬手打招呼，然后乾脆地把说明影片停了下来。
    「各位，看来你们的前辈总算登场了。」
    显然楚门有被通知到这场新人说明会是由这两人来主持，他朝阿弗列德扬了扬下巴致意，「说明这件事情，比起看影片、实际说明上课比较有感，那么就请死神阿弗列德和天使艾略特来向各位说明。」
    『你讲，我不要。』
    艾略特不情愿地在脑子里推卸责任，阿弗列德神情淡漠，『两位经理都指名要你解说，需要我现在联络他们询问吗？』
    艾略特简直气愤地要把牙齿都咬断了。他恶狠狠瞪着阿弗列德，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没有用，艾略特只好万念俱灰地上台。
    「嗨，我是艾略特。」
    艾略特懒洋洋地随手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能够稍微离阿弗列德远一点、对艾略特而言已经是目前最宝贵的救赎，他忍不住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腰挺直。』
    没想到还没开始说话，脑子里头就响起阿弗列德的声音，这让艾略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瞪大眼睛看着阿弗列德，阿弗列德还是那一脸该死的面无表情。
    『请让新人们都能点燃工作的热情。』
    阿弗列德并没有针对自己脑中、艾略特爆出的一连串咒骂做出回应，他只是朝显然在看好戏的楚门点头，「部长，辛苦了。」
    「你、……们才辛苦。」楚门咧嘴笑了起来。
    艾略特只好挺直自己的背。
    他看着台下人数眾多的新人，抓了抓自己的头，「……你们刚才都看过手册了吧，直接从问题来好了，有没有问题？」底下立刻唰唰唰一堆手举起来，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多问题，艾略特又开始有点烦躁。
    『从第一排开始吧。』
    阿弗列德给了建议，艾略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连对他发火都懒了，他于是指了指第一排自己右边的人，「从你开始吧。」
    「请问，手册里指的fp和lv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问完了之后，许多人的手也都放下来、看来是不少人的问题。艾略特于是先让大家都把手放下，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不耐烦开始说明。
    「fp是信仰值，每个人与生俱来就会有的能量。你们……现在会坐在这里，是因为生前、啊，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你们都已经死了。」
    艾略特双腿踩在高脚椅上、双手按着座椅，非常没有规矩的姿势，阿弗列德实在有点想提醒他、但转念想，现阶段他能够这样好好坐在台上，也算是他很大的妥协了。
    暂时不要打断他好了。
    艾略特的视线瞬间扫过阿弗列德，阿弗列德知道他听见自己的想法，他微微比了一个手势要艾略特继续说。
    「……你们生前对于上帝的信仰越深，或者越相信有上帝，fp就会越高。你们死的时候fp已经超过5千，所以人资部会直接通知你们有成为天使或者死神的资格。顺带提、无神论者或者自认无信仰者的fp，一般落在1千以内，跟生前行为有关，fp到达1百，死掉的时候就会看见天使了。」
    艾略特停了一下，确定大家都听得懂，然后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脑中传来阿弗列德欲言又止的声音，艾略特懒得理会。
    「至于lv（level），叫做能力值。omg公司里面所有叫得出职称的成员都有，用来表示你的能力等级。能力等级在个人资料库、就是这个……」艾略特伸出食指、叫出那片薄雾，「个人资料库里面会有详细纪录，显示成lv.1。」
    台下有一些人开始学起艾略特的动作、想试着叫出自己的资料库，这让已经心情不好两天的艾略特忍不住被逗笑。
    「你们现在还不行啦，要等确定职位之后才有。」
    大家都笑了起来。
    「能力值能够透过累积fp来提升，从lv.1到lv.1万，是每1万fp提升一级……」艾略特边说、边用手指向自己身后指了一下，他后头的薄雾上就显示出完整的升级列表，「你们用看的比较快，我懒得一条条念。总之，lv.1万都是新手等级、也就是你们。lv.50万以内，是菜鸟，每10万fp提升一级……」
    『都讲清楚比较好。』
    看艾略特没有要继续的意思，阿弗列德还是忍不住出声，艾略特只好继续。
    「老手是lv.5百万以内，每1百万fp提升一级，超过5百万，就是专家了，每1千万fp提升一级，超过lv.3千万就是菁英等级，同样是每1千万fp提升一级……」
    「顺便说，我们的ceo、也就是上帝的lv等级是无限，大天使长加百列和路西法是lv.max，9千亿，写成数字会是整排9的那种。在现场的人资部长、天使楚门大概是850亿，旁边这位菁英死神阿弗列德……」
    「350亿左右。」阿弗列德接话，显然很满意艾略特鉅细靡遗的解说，艾略特忍不住翻白眼，「至于我，大概1百亿左右。」
    底下又有一堆手唰地举起来，艾略特按照顺序指了下一个。
    「那么请问fp要如何累积呢？」
    艾略特点点头。
    「最主要的累积方式，就是工作。每成功将一个灵魂引导至天堂，就会有基本的3千fp，按照引导的难易程度，fp累积量也会不同。例如引导你各位的天使们，一个人就都是3千fp。如果能够让无神论者、或者甚至别家企业信徒转向投入omg企业，那么fp就会自动按照任务困难程度增加……」
    艾略特不甘愿地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阿弗列德，「这傢伙就曾经许多次、在完成任务之后、lv直接提升好多级。」
    『能被你记住，真是我的荣幸。』
    台下传来惊叹声，阿弗列德面不改色地微微点头，艾略特差点骂出口、他连忙忍住。在阿弗列德脑中吵闹着粗口的同时，艾略特一脸狰狞地继续解释。
    「除了工作之外，也可以靠其他方式来累积fp……或者应该说，回復精力、同时附带增加fp红利比较恰当。首先是睡觉，能力等级越高、靠睡觉回復的精力和增加的fp就越多，睡一天大概可以有1千fp左右。」
    艾略特比出了和平手势。
    「第二种，吃。我们目前的型态没有肉体，所以不会排泄、不用担心你吃坏肚子，没有吃东西也不会饿。但足够的食物也能够回復我们的精力……或者其实说灵力也可以啦。总之就是提供能源的概念，看你能吃多少来决定回復多少精力和增加fp，大概一餐可以到5千fp左右吧，我自己啦……」
    旁边楚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朝艾略特比了一个肚子夸张大的动作，弄得艾略特有点困窘，他抓头，「……反、反正我就是爱吃啊……」
    除了同样面无表情的阿弗列德之外，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艾略特继续比了三。
    「最后一种工作以外的、回復精力和增加fp的方式，就是能量交换……呃、讲白话一点，就是做爱、上床，交配，或者随便你们怎么称呼。」
    艾略特边说边比了几种不雅的手势。
    『艾略特。』
    艾略特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开始习惯阿弗列德在自己脑子里头的声音了，这简直让他吓死，他摇摇头、徒劳无功地想忽略脑子里阿弗列德的存在。
    「总之就是一个相互精力交流、循环充电的概念。可以是两个天使或者两个死神，不过因为天使和死神的属性各自不同，如果能够找到跟自己属性不同的对象，那么能量循环就会更大量也更有效率。再加上、……感应连结越强，啊，感应连结说明应该在导览手册第2千页左右，你们自己看。」
    艾略特敲敲自己的头、试着让自己专心一点，「感应连结越强、也能够越提升能量交换的效率……一次大概至少可以有5千fp、……」
    『不止。』
    『那你自己讲啊！！』
    「我补充。」对于艾略特在自己脑子里头的鬼吼鬼叫，阿弗列德显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朝台下冷静地开口。
    「能量交换按照个别属性与适性度，有机会在几次内就提升一个lv。不过因为各位初期拥有的能量、也就是精力并不足够，所以大致在老手阶段、也就是能力等级到达50万左右，能量交换才有实质效益。」
    艾略特忍不住补充：「可以参考天堂与地狱部的两位经理，他们是疯狂啪啪啪的完美示范。」
    『艾略特。』
    虽然这个方式是常态、不过怎么说也是当事人双方的私事，阿弗列德自己是从来不会拿来谈论，他忍不住又提醒艾略特。艾略特转头，朝阿弗列德无赖似地耸肩，显然不打算听劝。
    艾略特看向台下的所有新人，朝大家懒洋洋地摊手微笑。
    「……总之，欢迎各位在极乐天国里体验绝顶升天的感受。」

 04

    休息时间。
    艾略特没料到这一期新人会那么踊跃主动来问问题，让他连想逃避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而因为一直坐在大会堂里头听讲解很无聊，所以楚门决定把新人统一带到资料室，边参观边解说比较有趣。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的时候就这么做？」艾略特扭曲着脸抗议，「这样我就不用在前面讲那么久浪费时间了啊！」
    楚门耸肩，「上头就交代一定要你认真讲一下，没让你讲到时候又是我的包。总之、等等带队参观继续是你啊。」
    艾略特难得地觉得，一天的时间竟然漫长得怎么也过不完。可能是觉得艾略特看起来比较容易亲近，所以还想问问题的人几乎都挤到艾略特身边。
    「抱歉、……前辈，所以天使和死神的工作分别是什么？」
    「我想问天使或者死神还会死吗？」
    「怎么成为天使或者死神？」
    「可以变成人吗？」
    「为什么天使头上没有光环？翅膀呢？死神的镰刀呢？」
    「天使和死神都是男人吗？」
    「信仰值会被扣吗？会有负分吗？」
    艾略特简直快被这些初级班的问题搞疯，旁边的阿弗列德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不过艾略特从自己的脑子里、竟然感受到了一股突兀的愉悦情绪。
    ……愉、悦？
    『该死、你竟然觉得这样很有趣？』
    艾略特忙着回答这些问题、同时忍不住恶狠狠地在脑海里质问阿弗列德，阿弗列德冷淡地瞥了艾略特一眼。
    『你成功地达成了目标，的确是可以感觉愉快的。』
    『嗄？什么鬼？』
    『你来上课的目的。』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点燃新人们对于工作的热情。』
    艾略特眨眼，这么说来，的确刚才这傢伙是有提到这件事情。但老实说自己其实除了回答问题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认真的态度，就会收到认真的回应，这很基本、却很难做到。』阿弗列德随着楚门的一声号令转身，『我们也走吧，你的课还没有上完……』
    艾略特只能无奈地被一堆新人簇拥着转身，脑海里无法抗拒地、传来阿弗列德口吻平淡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艾略特。』
    等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回到大会堂里，气氛已经跟一开始坐在里头时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了。在参观完资料室、又经过艾略特详细（被逼迫）的解说，新人们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上工了。
    几乎精疲力竭的艾略特只差没有趴在台上。
    「好了……以上是所有解说……」
    『要确认大家还有没有问题。』
    阿弗列德从头到尾都没有变的口气，就是让艾略特莫名其妙感觉愤怒。明明很烦、却又不得不听话，这让艾略特好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发洩一下。
    阿弗列德没有针对这个想法做出回应。
    艾略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为了确定大家是不是都记得了，我来问问题考考你们。」
    『这样总可以了吧，不准再囉唆我。』
    『这样很好。』
    「那么，第一个问题，我们会不会死？」
    台下唰唰地全员举手，艾略特笑着随意点了一个新人站起来回答。
    「天使或者死神不是『死』，分为两种状况。第一种……」新人认真的数，「按照作恶程度，若是杀了人、那么就会被拋进硫磺火湖里，接受永远的惩罚。其他会扣除fp，或者由上帝亲判。另一种就是『消逝』，通常会是受伤过重而且来不及补充能量的状况。」
    艾略特点点头，有点随便地帮他拍手，「回答得很好，请坐。下一题，成为天使或死神的条件？」
    又是全员举手，艾略特挑了一个远一点的新人。
    「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要成为天使还是死神，万一人数不平衡、就会由人资部分配。」
    「外表呢？」
    同一个新人显然刚才在资料室里面很认真听：「我们也可以自由选择性别和外观。」
    「有几种选择？」
    「女性，男性和中性。虽然可以中途更改，不过如果固定性别、lv可以额外增加。」
    艾略特又满意地点点头，「请坐。再来，天使和死神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在一片高举的手里，艾略特随意又点了一人。
    「天、使的工作是对活人，……宣扬福音、还有传达上帝旨意……」
    「方法是？」
    「方、法是用梦境、……帮助人……还有实现、愿、望……」
    艾略特歪头，「我要补充喔，帮助人和实现愿望都是有限度的。那对死者呢？」
    紧张的新人继续说。
    「fp达到1百的死者、会看到天使，要在、……第一时间引导他们上天堂，否则、很容易会被其他企业抢走……另外还有，虽然fp没有达到、但行为善良的人……」
    听这个人说话让艾略特有点不耐烦，他很快接完，「就是我们要抢客人的时间了。好了你请坐。那死神的工作呢？」
    他挥手点了下一个。
    「死神的工作是针对濒死者，除了倾听他们的心情是否悔改之外、也专门负责人生走马灯的播放。而对于死者，则是fp未达标、行为作恶、或者不悔改者，负责让他们入地狱处置。」
    比较起前一个新人，这个人讲话简洁有力，让艾略特非常满意。
    「还有漏掉。」
    艾略特又点了另外一位。
    「天使和死神还有一个共同工作，就是要收服游荡在人世的恶灵。死神比天使的武力高许多，所以多半是死神的工作。」
    艾略特边揉眼睛边点头。
    『应该差不多了。』
    阿弗列德在艾略特脑中提醒，『大致上都记住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边做边体会吧。』
    「好啦，你们都做得很好，也记得很熟。等一下……」艾略特转头看了一眼楚门，楚门摆了摆手，让艾略特完整说完，艾略特只好继续。
    「等等你们会直接到人资部去选志愿和分发。除了要思考自己比较适合哪一边、想要什么性别外观之外，也要想有没有想保留的记忆……」
    艾略特伸出食指，「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一件身为人的记忆永久保留，当然也可以选择都不留。如果选择都不留、那么作为交换，基础能力值会提升一些。请大家谨慎仔细思考之后做出决定……」
    艾略特咧嘴微笑，「机会都只有一次啊。」
    『艾略特……』
    完全无视自己脑里的声音，艾略特只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压力就要大到让自己整个炸开了。他直接衝进员工餐厅，把自己眼前看到的所有食物都扫进怀里，然后下一瞬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庇护处。
    虽然外带的食物永远没有现做的美味，不过现在他认真需要一个人静静。
    阿弗列德被挡在艾略特的庇护处外头，因为没有主人邀请、所以无法进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艾略特庇护处的外观。很一般、很制式化的白色石墙，和主人瞳色相似的湛蓝三角形屋顶、还有外围一小圈属于他的花园，里头的绿草如茵里、随意开着一些白色小花，看来是没怎么认真照顾的样子。
    ……不知怎么地，很有艾略特的感觉。
    阿弗列德想起前不久在建立连结的时候，脑海中汹涌的画面。
    那是广阔的、一望无际的海洋般，深深浅浅的蓝。彷彿浪花拍打似地，柔软又绵延不绝地，温柔却又坚定地扩散开来，在自己心里仔细地，找到一个属于他的角落停留。
    ——虽然到现在，讲出来的话都还是粗口和威胁叫嚣而已……
    有种在自己心里养了隻怕生小动物的错觉。
    阿弗列德想起自己记录在资料库里头的待办事项，他又看了一眼艾略特的庇护处，猜测他一时半刻大概不会想出来、也不会想跟自己说话，于是决定先去一趟生產部。毕竟后勤工作用不到武器，既然现在又要回客服部，那么至少装备要先挑好。
    『我在生產部等你。』
    阿弗列德并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是多么轻柔和小心……
    ——深怕这个脆弱的连结，会随时被碰坏似地。
    艾略特认真在疯狂大吃。
    本来可以好好享受美味，现在他根本没有空理会自己塞进嘴里的到底是什么，总之全部吃掉就对了。而也因为他全心全意都专注在食物上，所以包括被自己挡在门外的阿弗列德、还有他想了什么、说了什么，艾略特根本没有空注意或者在乎。
    直到把眼前所有自己抱回来的食物全部清空，艾略特才总算停了下来。
    他大字形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什么都不打算思考、哪里都不想去，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好累……好累喔。
    身体里头装了太多食物，让他不单只是心理、更是生理上的动弹不得。整个腹部就像刚才楚门开玩笑比出来的鼓起来，看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转换成能量。那很好，反正我现在正好哪里都不想去，动不了最好。
    艾略特闭上眼睛。
    他看到属于阿弗列德的意识，在自己脑海里、他挑好的那个角落里微弱地泛着半透明的亮光。艾略特再次出现了莫名地、想拔除的衝动，但他知道不行。除非是双方都同意移除、而且还必须要无比小心，否则单方面切断感应连结、会让两边都受到极大的伤害。
    虽然阿弗列德现在很安静，但反正自己这些想法，他想必也已经清楚接收到了吧。艾略特有点自我放弃，算了，随便他知不知道、想看就看吧，反正不会有别的……
    话说回来，这傢伙该不会还在外面罚站吧？
    艾略特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坐了起来，自己刚才的确没有邀请他进来……喔、那当然是故意的啊，否则我干嘛非要外带食物？艾略特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能够摆脱这个面无表情的死神，当然要儘量享受……
    艾略特又躺了下去。
    ——一个人的生活多好啊……虽然也才建立感应连结不到一天，艾略特已经无比怀念起来，想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对别人解释，也不需要被人看见自己内心的想法……话说回来，那傢伙似乎是有说了什么。
    艾略特百般无聊地思考，他好像说要去哪里……？
    阿弗列德正想说话，却发现艾略特的意识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歪头、脸上闪过一丝没人看得出来的疑惑。
    然后他才发现，艾略特是睡着了。
    ——竟然、睡着……？
    阿弗列德挑了挑眉，从早到现在，行程不过就是开了晨会、上了堂新人训练课，竟然就让他精力耗损到需要大吃和睡觉？
    就算对他而言真的压力很大，但这也太……
    阿弗列德放下手里正在试用的装备，跟同僚打了声招呼之后，暂时离开装备试用区。他走到没有任何遮蔽的户外，总是在这样的地方、自己才能够专心思考。
    首先，状况似乎不太对劲。
    阿弗列德迎着风想，同样处于菁英等级，在没有工作的状况下，不眠不休一个月都是正常合理的。而就算连续有工作、五天到一星期也都是没有问题的范围才对。
    跟艾略特是同期，大概在五百年前同时开始工作。五百年前的新人数量还是鼎盛时期，老实说除了名字之外、没有什么交集。唯一一个让阿弗列德称得上是有印象的，就是艾略特跟自己一样、选择了不组队也不与人连结的工作型态。
    无论是在当时或者现在，选择独自工作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阿弗列德决定轻轻靠近脑里属于艾略特的位置。他闭上眼睛，艾略特安静地待在自己脑海中的角落，微弱地闪着光。阿弗列德并没有轻易触碰、只是在外围仔细检查，试图查看有没有自己没发现的异常状况。
    ——没事。
    艾略特只是认真的，很安静的在睡觉。
    所以……阿弗列德心想，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特别感觉，就是一如往常的身体状况，所以并不是我们创立感应连结时出了状况。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阿弗列德迅速回想，最后抓出了一个小小的片段。
    他说，他的等级是大约1百亿左右。
    ——有可能有关、吗？
    工作了五百年，等级还在1百亿，相较于其他同期、的确明显的低了一些，自己应该算是同期里等级稍微高一些的，其他就阿弗列德所知、等级至少也应该在150亿以上了。天使和死神都没有肉体，精神力等同于体力来源，而精神力又直接和等级有正相关。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艾略特的等级不够、导致于体力不足，工作却又是菁英等级的内容，才会让他呈现出看似随意又懒洋洋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不能放任他这么下去……阿弗列德心想，精神力不足的状况下工作，别说提昇效率或者业绩了、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都是个问题。
    ——等他睡醒，要好好的找他讨论才行。

 05

    结果，艾略特醒过来已经是隔天了。
    艾略特用力伸了个懒腰、任由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滚了两圈，感觉自己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在艾略特满足地打算出门之前，他才赫然惊觉。
    唔啊、我现在精神体力那么好，是睡了多久？
    『还不满一天。』
    阿弗列德的声音从脑中响起时，艾略特吓了一跳，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昨天已经跟阿弗列德建立了感应的事情。
    好心情瞬间冻结。
    『精神好一点了吗？』
    『我不用向你报告吧。』艾略特冷冷地回答，阿弗列德并没有被艾略特激怒，他维持着一贯的平稳口气，『好一些的话，我现在在生產部，需要你过来一趟。』
    艾略特即使百般不情愿，也因为怎么都逃不了，只好照着阿弗列德的话做。他嘖了一声、下一刻就出现在离阿弗列德大约五步远的地方。
    「今天的待办事项。」见到艾略特，阿弗列德立刻打开自己的资料库说：「首先，确定装备。接下来，建立思想可分享层级，然后就要上工。」
    艾略特懒洋洋地挑眉，「好喔，都听你的。」
    看见艾略特的模样，阿弗列德转动了一下打开资料库的食指，待办事项就立刻又多出一项，「感谢你的配合，艾略特。我刚才想到有一项需要补充。」
    「喔、好——」
    艾略特话都还没说完、阿弗列德已经瞬间闪现在他眼前，在艾略特根本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阿弗列德已经一把扯住艾略特后脑的头发、同时吻住他的嘴唇。
    半秒的空白过后，阿弗列德脑中爆出扑天盖地的脏话，内容激烈暴戾得让阿弗列德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理解所有内容。
    他直接忽略了那些显然全都是针对自己的咒骂，选择用了更强硬的力道、扯着艾略特让他偏头，好让自己更能吸吮到对方的舌尖。
    『该死，你搞什么鬼！』
    在总算听见艾略特说出一句相较之下、没有那么强烈攻击性的内容之后，阿弗列德才在脑中回答：『我在证实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请忍耐一下。』
    又是排山倒海的粗口在自己脑中汹涌，阿弗列德完全不为所动，艾略特手脚奋力挣扎、不过这样的抵抗对于阿弗列德而言，完全称不上威胁。虽然艾略特的身高也只比阿弗列德矮了一点点，不过真的要比力量，果然还是远远不及阿弗列德的程度。
    『我在想，你醒过来之后感觉到的力量充沛，可能更多是与我们创建了感应连结有关。』同样的，在等到艾略特骂到暂时停下来之后，阿弗列德才平静地说明。
    『最好是有关、有什么屁关係、你他妈的再不放开我就……』艾略特还来不及威胁完、就感觉阿弗列德竟然把他的舌头塞进自己嘴里，这简直让艾略特崩溃。
    开什么玩笑、嘴里怎么可以放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
    『冷静一点，艾略特，你知道我的推论有道理。』
    阿弗列德边亲吻艾略特、边在脑海里缓慢靠近因为暴怒而彷彿正在燃烧衝撞着的、属于艾略特的角落。即使意识无形无体、阿弗列德还是想像自己伸手去捧住艾略特的亮光。
    艾略特驀地感觉到一股暖意，确实地伴随着力量在自己体内流动。
    『这、是……』
    两人工作的时间都已经超过五百年、却都是第一次像这样、感受与人创建感应之后的奇妙感觉，艾略特安静了下来。
    他本能地知道这些力量对自己只有益处，另一边的阿弗列德，也选择了暂时不再说明自己的行为，而是专注地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好完成。
    按着艾略特后脑的力道，也放松了下来。
    艾略特轻轻闭上眼睛。
    他看见脑中阿弗列德的角落，正闪烁着自己最初看到的、彷彿彩霞一般温暖的光泽，艾略特的意识彷彿受到什么蛊惑似地、忍不住缓缓朝阿弗列德靠近。
    在碰触到的那当下，还吻在一起的两人都忍不住浑身一震。
    汹涌充塞到四肢百骸的甜美感受，让艾略特几乎腿软，他连忙抓住离自己最近、唯一的浮木，阿弗列德的肩膀，同时因为那种感觉控制不了指尖颤抖。
    这、太……
    『……不可思议。』
    一向语气冷淡的阿弗列德、也不自禁讚叹，从艾略特后脑松开的手、轻轻爬上艾略特的脸颊，在发现艾略特连脑中都没有抗议的时候，阿弗列德才放心大胆地用双手捧住。
    即使在天国里，时间本来就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对于初次尝试这种能量交换方式的两人，在那当下更是已经完全把后面的待办事项都拋诸脑后了。
    由自己主动开始的亲吻，阿弗列德没有想到，也是由自己先喊了停。
    而就算两人的嘴唇已经分开，脑海里的意识却彷彿还贪恋着那样的温暖、仍然交融在一起不愿分开。艾略特攀着阿弗列德、倾身让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阿弗列德双手轻轻扶着艾略特腰间，完全明白艾略特还动弹不得的原因。
    ——自己也，一模一样。
    「艾略特……」阿弗列德尝试着让自己意识从属于艾略特的角落抽离出来，艾略特轻轻皱起眉头，「等、……一下……」
    知道阿弗列德想做什么，艾略特深呼吸之后才低声说：「……慢一点。」
    「嗯。」
    于是再一次、同时闭上眼睛。
    几乎是同步的速度和彷彿害怕碰坏彼此的力道，两人很轻、很慢地让交织着的意识分开，直到各自都可以再次清楚的、在脑海中看到属于彼此的那个角落。
    在莫名而强烈的失落感渗透进各自意识里的同时，两人也都本能地让力量在体内流转了几圈。
    「我没想错。」
    许久之后，阿弗列德才轻声说，即使乍听之下语气仍然一如往常的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艾略特就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不同的频率。
    「……我承认你说得对。」
    充斥在体内丰沛的力量感受不是假的，艾略特叫出自己的资料库，看到上头的等级显示直接往上跳了一百多级。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指尖的模样，让阿弗列德也忍不住凑过去看，当他看见艾略特的等级显示时，就连阿弗列德自己也没有发现地，嘴角微扬了起来。
    「……你干嘛那么高兴。」
    明确感受到阿弗列德的心情，这让艾略特莫名有点彆扭，他把资料库收起来，「我的等级又不关你的事。」
    「抱歉，我逾矩了。」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不过我想单靠亲吻就可以让你的等级提升，如同我刚才说的，我的推测没有错。你会时常感觉疲惫、是因为力量入不敷出。」
    艾略特转头、实在不想再次认同阿弗列德的论点，他选择了毫不掩饰刻意又彆扭地转换了话题：「到生產部做什么？」
    也因为对于艾略特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阿弗列德并没有针对能量交换这件事情继续讨论，两人都还站在生產部门口，他转身：「我需要重新挑装备，既然要重新挑选、那么如果能跟你的搭配，我想效果会更好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生產部，阿弗列德昨天已经试用了一些感觉顺手的装备，他边走边问：「你惯用的是什么？」
    艾略特耸肩，「我从来不用装备。」
    「嗯？」阿弗列德有些意外，「遇到恶灵的时候也是？」
    「打不过就逃啊，又没有规定一定要拼到你死我活。」艾略特有点无所谓地表示，阿弗列德点点头，「收服恶灵也算在业绩里，难怪你……」
    明确感受到阿弗列德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所以艾略特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就是业绩差。」
    「我们的力量还是需要一定的媒介传递才会更有效果，装备能够增幅、也可以大幅减低精力使用量。」虽然这些艾略特昨天自己本人都已经对新人们讲解过，阿弗列德还是忍不住说：「你需要一件顺手的装备，艾略特。」
    艾略特直接放弃抵抗，他姿态随便地掏了掏耳朵，「好喔好喔，都听你的，阿弗列德大人。」
    阿弗列德不再说话，两人来到装备试用区。
    「我以前惯用的是枪。」桌上有许多做工精美的枪枝，阿弗列德随手拿起其中一把，「m1851，用起来满顺手，还有这把……」阿弗列德稍微伸长手去拿，「.44自动麦格农，杀伤力够强、一发子弹就够了。」
    「我不懂。」艾略特老实说，他看了阿弗列德一眼，「我以为你会用最传统的，镰刀之类。」
    「为什么？」
    艾略特非常没礼貌地指着阿弗列德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来回两趟，「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老派的模样。」阿弗列德点头，艾略特对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偏颇，阿弗列德欣然接受，「这是我最自在的状态。」
    他把玩着手里称得上是自己老战友的两把枪，然后才放了下来。
    「先从你有兴趣的来试试看吧。」
    从来没有用过装备，艾略特遇到恶灵的时候、多半都是随手就地取材，有什么就用什么，就算只是一颗石头、包裹上了灵力之后也就等同于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了。
    他有点苦恼。
    「如果你平时都是近身肉搏居多，可以先从这些冷兵器看起。」阿弗列德给出建议，「刀剑之类的。」
    「唔……」
    身为一个爱好和平、厌恶争斗的天使那么久，要艾略特选择看起来杀伤力惊人的武器，就算理智知道不是针对人类，艾略特还是浑身不对劲。艾略特把放在自己眼前的那些武器都拿起来、试图挥动看看，但怎么做都还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他皱着眉头放了下来、同时摇头。
    「我不要。」
    阿弗列德并没有多做劝说，他只是转身回到一开始自己挑选枪枝的区域，然后伸手把以往自己用得很顺手的m1851放进艾略特手里。
    「试试看？」
    艾略特转身、对着试击区直接扣下扳机，后座力让他举枪的手向上扬起，阿弗列德本能地从他身后伸手帮忙按住手腕，「你做得很好，再一次试试看。」
    「少把我当小孩。」艾略特哼了一声，他朝着相同方向又开了一枪、这次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后座力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大了。
    「感觉如何？」
    阿弗列德边问、边把麦格农递给艾略特，艾略特又试了一下，虽然两枝枪的后座力自己都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不过感觉比起刚才那一区武器，似乎顺手多了。
    「这把比较好。」
    「那继续试试这把。」阿弗列德继续把就放在麦格农旁边、由人界同一家公司生產的沙漠之鹰也塞进艾略特手里。
    艾略特顺从地又试开了几枪，然后忍不住眨眨眼睛。
    「好顺。」
    阿弗列德又忍不住从他身后、拉着他两隻手一起握住枪，「这把双手持能够更稳定一些，再试试看？」
    「……走开啦。」对于阿弗列德这样的靠近有种莫名彆扭感，艾略特忍不住低声抱怨，阿弗列德连忙松手，「抱歉。」
    「怎么样，艾略特，决定了吗？」
    始终坐在挑选区后头的、跟两人同期的女性死神乔（jo）眨着一双绿色大眼睛、笑着问艾略特，「生產部总算等到你大驾光临啊，真是蓬篳生辉。」
    「这是在取笑我的意思吗？」艾略特哼了一声，乔大笑了起来，「没办法，昨天晨会结束之后，你在天堂里已经无人不晓了，连阿弗列德都被你比下去啦。」
    「是阿弗列德大人不嫌弃我呢。」艾略特似笑非笑、酸溜溜地说，他转头对阿弗列德扬了扬手里的沙漠之鹰markxix，「就这一把。」
    阿弗列德点头，「那么我也拿同样的，另外加上镰刀吧。」
    「这什么奇怪的组合？」艾略特歪头，阿弗列德一脸平静，「符合我老派印象的组合？」
    那是艾略特第一次被阿弗列德忍不住逗笑了起来，觉得这样好像哪里怪怪的、让艾略特连忙转身，不想让阿弗列德看见自己的表情……
    虽然透过感应连结都无所遁形就是了。
    乔收下两人选择的装备订单之后，又详细地询问了对于客制化的要求。而因为对于这类配件完全不瞭解，艾略特相当乾脆地让阿弗列德决定所有一切细节。在阿弗列德确认细节的同时，他意外地听见脑中的艾略特……
    竟然在哼歌。
    这是阿弗列德第一次那么明确地感受到艾略特的好心情，他立刻决定不打扰，只是专心地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在都弄好了之后，阿弗列德才把已经逛街逛到不知去哪儿了的艾略特叫回来。
    「你再试用看看。」
    阿弗列德把艾略特挑好的枪又一次放进他手里，艾略特端详自己手里的装备，「这是我刚才挑的那一把？怎么长得完全不一样？」
    「我擅自挑了你的发色，把本来的银色换掉，配上你刚才说顺手的.44麦格农口径枪管，加上瞄准镜，握把是浅铜色，加上整支都配上你的瞳色雕花。」阿弗列德边说边轻轻用手指抵着艾略特握枪的手、让他转向试击区，「试试看吧。」
    天使和死神都没有视力问题，基本上属于想看多远就能看多远的类型。不过因为同样也需要消耗精力，除非特殊状况、否则都以看得清楚为最基础视力。
    艾略特并没有瞇眼、他只是双手握着枪、从瞄准镜里头看出去，本能地将灵力灌注到手中的枪里。
    整把枪上的雕花都因为灌注的灵力而发出光亮，艾略特扣下扳机。
    「唔啊……」
    艾略特忍不住讚叹，比起刚才的试用，现在手里这把真的就是为自己量身订做，无论手感、重量还有恰到好处的后座力，都顺手得让他有自己是武器高手的错觉。
    「很高兴你喜欢本部研发的產品啊。」旁边的乔笑瞇瞇地表示，「不客气。」
    「我的则是.50ae口径，比你的杀伤力稍微再大一些……」阿弗列德边说，边站在艾略特身边伸出手，他只用单手侧身站着，艾略特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是亮黑色枪管上蔓延着血红色的图腾。
    显然也是按照阿弗列德的发色与瞳色配出来的。

 06

    阿弗列德握着亮着鲜红色图腾的枪身扣下扳机，确认瞄准无误之后，又向前两步、握着枪的手稍微松开、枪身就在阿弗列德掌心转了两圈以后，直接展开成一把巨型镰刀。他双手仗着镰刀左右随意挥动了几下，然后才一个伸手、将装备完整收进西装里。
    艾略特看得出神。
    「艾略特？」
    无论本人或脑中都没有听见声音，这让阿弗列德忍不住在艾略特眼前挥了挥手，艾略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完全不懂这种充塞在胸口的陌生感受是什么，艾略特目光看来有些恐惧地在阿弗列德面前游移、阿弗列德眼睁睁地看着神情明显慌乱的艾略特从眼前消失。
    「这傢伙真是怪里怪气的。」旁边的乔看戏一样支手撑颐、眨着眼睛说，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朝阿弗列德眨眼，「真难得……你也是。」
    「谢谢你帮忙。」对于乔的评论，阿弗列德没有多回应，他只是推了推眼镜，「有需要会再过来麻烦你。」
    阿弗列德很快追上艾略特。
    脑海中属于艾略特的那一方天地，传递出纷杂混乱的情绪讯息，让阿弗列德比起仔细瞭解、更多的是担心他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略特，还好吗？我们需要讨论……』远远就看见艾略特站在半空中，阿弗列德话还没说完，艾略特就很快打断他，『全部，只留沟通。』
    来到他身边，刚才艾略特的行为和表情、彷彿全都只是幻觉。艾略特等同于拒绝的选择、即使阿弗列德毫不意外，他还是瞬间沉默了之后，才缓缓点头：「那么，我们需要专心。」
    狂风完全没能吹乱阿弗列德完美三七油头或整齐的三件式西装分毫，而也是在那样的风里，艾略特带着随风乱舞的金发和凌乱的白衬衫转头看他，「你呢？」
    脑海里充斥着阿弗列德没有打算隐藏的担忧情绪，不知怎么地、竟然让艾略特喉头有种说不上来、微微酸涩的感受。
    「维持现状。」
    「你确定？」听见阿弗列德这么说，艾略特有点意外，「我会听到你所有的内心话、知道你所有的感受和心情喔？」
    「无妨。」目光不闪不避地望着艾略特，阿弗列德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过，请记得即使做了分享层级，在情绪產生剧烈波动的时候……」
    「我知道，还是感觉得到，这个我可以接受。」
    这是两人搭档以来、艾略特在平静的状态下，与阿弗列德对话次数最多的时候了。在两人讨论好、也同意彼此的选择之后，阿弗列德直直站在艾略特面前。
    「那么，这件事情只需要你来进行。」
    「嗯。」艾略特点点头。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握住阿弗列德双手，同时两人也一起闭上了眼睛。
    艾略特的意识游走在阿弗列德的脑海里，他想像在自己选择的那个角落外围绕上城墙，把自己不愿意被看到、被听到的部分全部挡在里头。阿弗列德深而缓慢地呼吸，让自己的意识退到最远、不会干扰艾略特工作之处。
    艾略特忙碌地把防卫盖得密不透风，为了要能够维持基本的沟通，他想像自己在城墙上放了一扇只有自己能够打开的门，透着些许的空隙。
    『听得到我说话吗？』艾略特透过门缝问，自己脑海里的阿弗列德立刻回答：『可以，很清楚。』
    『嗯，那就这样。』
    在离开之前，艾略特又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确定完全没有遗漏之后，才缓慢地退出阿弗列德的脑海。他睁开眼睛，看见阿弗列德还维持着闭上双眼的姿态，显然是对于自己的意识抽离这件事情已经无感。
    ——那就代表成功了。
    『好了。』
    艾略特在心里说，阿弗列德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在那同时、艾略特却感觉脑中属于阿弗列德的角落，传来了细微的波动。
    感觉瞬间即逝，只是错觉吧，艾略特心想，毕竟阿弗列德的表情仍然波澜不惊。
    必须承认，不久前那个亲吻、单从能力循环这方面而言，的确美好得完全超越想像……好，这并不是在说自己曾经想像过跟这傢伙接吻。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只是听说感应连结的奇妙，如今在亲身经歷过之后，才真正明白那种……言语完全无法形容的震撼感受。
    就算接吻这个举动，是为了要证实阿弗列德的论点无误，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想。但意识交织这行为实在过于私密，让向来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艾略特实在无法接受……
    太赤裸，太亲密，太过毫无防备……
    ……太，令人感觉不安……
    彷彿随时都会失去自我。
    ——绝对，不允许。
    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艾略特的情绪，阿弗列德只是带着一贯的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那么，开始之前，确认一下工作目标。」
    艾略特点点头，同时把这些胡思乱想通通拋诸脑后，自己就算再怎么随便，工作都必须要保持专心才行。
    他们同时打开各自的资料库。
    「既然我们组队了，直接挑战大范围消除试试？」
    两人看着资料库上显示的亚洲地图，上头密密麻麻、满佈着几种不同顏色的光点。在阿弗列德提议后、地图上就自动消除其他顏色、只剩下黑色光点的分布图。
    「等等、我要先复习一下……」艾略特虽然也同意阿弗列德，但自己毕竟没有组队过，流程还是先确定、等等才不会手忙脚乱。「我祝福净化，你动手消除？」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确认，阿弗列德点头，「万一有漏网之鱼、就先交给你。」
    「那如果遇到当地企业员工呢？」
    以往艾略特独自工作的时候，都是刻意挑选不容易遇上当地员工的地点，毕竟他太明白自己个性并不积极、要是有对手，艾略特几乎都是无条件拱手让人得多。
    阿弗列德沉吟：「据我所知，亚洲本土企业的员工似乎比较少主动驱除恶灵，这件事情似乎是作为人界服务居多。像是我们的信徒使用驱魔赶鬼仪式，目的只是让恶灵放弃侵佔人心、或者就只是製造话题讨论度，并没有、也无法完全将恶灵消除。」
    「能够不跟其他公司的人起衝突的话……」
    「那么，如果真的遇到，我们就主动换地点。」不是无法同理天使的心态，阿弗列德很快做了决定，艾略特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艾略特的表情放松了点，阿弗列德才补充：「最后，请理解我会以你的体力状况来决定是否继续。你一感觉到疲倦，就立刻通知我。」
    艾略特挑眉，显然不是很服气，「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不济？」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弗列德说出口的话和他脑中情绪的完全同步，「只是想全力避免你陷入危险。虽然已经有感应连结，不过以现在协议好的状态来说，我能透过感应紧急提供你的循环非常有限。」
    脑海里阿弗列德的意识明显释放出了忧虑情绪，这种单方面、全面接收对方所有情绪与思想的情况，莫名地让艾略特有种……
    彷彿在偷窥他人隐私的感觉。
    ——是他自己同意这么做的。
    艾略特很快推翻了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会同意他只是基于对同伴的尊重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他理直气壮、迅速地说服自己。
    「好，我累了就会告诉你。」
    人界的时间才刚过中午，两人先后来到了目标地上空。
    云层阴暗厚重，午后大雷雨并不会对于两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產生任何影响。伴随着撕裂天际般闪电而来的巨大雷声，艾略特唔喔了一声，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在这种天气里工作，总是很有气氛地让人愉快啊。」雨水完全没能让两人身上沾湿，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任何天气对我来说都没有影响。」
    艾略特随意扯了扯嘴角，「好喔，你真是会聊天呢。」
    初次进行这项工作的两人再次叫出资料库，确认要动手的地点、就是下方这片看来繁荣热闹的城市。阿弗列德率先笔直地急速下降、艾略特晚了他一步也一起坠落。直到两人脚尖沾到当地最高的大楼顶端，艾略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我开始囉？」
    「随时请便。」
    阿弗列德站在艾略特身边说。
    艾略特于是轻轻弯腰，从背上肩胛骨的部位突然伸展出巨大洁白的羽翼、搧动着让艾略特双脚又一次浮空。始终戴在艾略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也爆裂出灿烂白光，一圈圈将艾略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的同时，淡淡白雾也以艾略特为中心，向下笼罩住了整座城市范围。
    不是没看过天使在做净化祝福咏唱的场景，阿弗列德仰头看，只是每次看、总是会有说不出来的……震撼感。
    艾略特双手在胸口合握，他轻轻低头闭上眼，开口咏唱了起来。
    天使的歌声净化了所及之处的污秽意念。人群越是聚集、人心就越是复杂，意念也跟着越是充满邪恶，这些意念就是恶灵的主要能量来源。
    越是强大的恶灵、就越会隐身在热闹繁忙之中，在汲取源源不绝能量壮大自身的同时、也越能影响身处其中的人们做出违背道德良知的邪恶之事。
    若是只有天使，那么虽然能够做到净化意念，武力值却不足以抗衡像这样大范围盘据许久的恶灵。而如果只有死神，虽然力量足够消除恶灵，却没有天使的净化能力。分别各自行动的时候，就只能够以零星小范围清理为主。
    滂沱大雨里，天使的祝福歌声扩散，阿弗列德开始看见一些零星弱小的恶灵从城市各处逃窜出来。
    枪已经握在他手里。
    血红色花纹蔓延枪身的同时，阿弗列德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把所有白雾范围里的恶灵逐个从人界消除。被消灭的恶灵下场只有一个，就是直接送进omg公司的地狱部，归路西法发落。
    艾略特心无旁騖地，专心吟唱着祝福净化。
    直到冒出来的恶灵数量开始增加，阿弗列德灌注的灵力更强，单发射击模式转为大范围散弹模式。他寸步不离艾略特身边，以免他专心净化的过程受到骚扰与抵抗。
    又一次划破天空的闪电和轰隆雷声。
    阿弗列德本能地注意到，从两人刚才落脚的高楼底部、开始有蠢蠢欲动的黑影蔓延。看来就是两人这次的主要目标、同时也代表艾略特的净化即将完成。
    几道黑影猛地朝艾略特的方向扑过去，阿弗列德在半空中一次转身、笔直地朝艾略特面前衝，他手里扳机扣了两次、直直打穿了黑影正中间，伴随着被倾盆大雨掩盖过去的哀嚎烟消云散。
    『还好吗？』
    阿弗列德知道这是艾略特第一次使用那么大范围的能力，在圣洁的白光里，艾略特缓缓睁开眼睛，湛蓝眼瞳在那样的光线里格外突出鲜明。
    『我没事，快完成了。』艾略特松开始终握在胸前的手，他掌心朝前、让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体两侧，光线瞬间更加耀眼而令人无法直视。
    天使的咏唱，减缓成庄严缓慢、彷彿最后通牒般的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祢的名为圣、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整个城市由地底传出伴随着低鸣的震动，阿弗列德刚才看到的巨大黑影从四处延伸出无数的触手、随着艾略特祷告终结的同时窜了出来。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兇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祢的，直到永远——】
    闪电雷声又一次轰隆的同时，巨大阴影般的恶灵也跟着完整拔离地面，朝阿弗列德和艾略特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包围在艾略特身边的光线也同时炸裂，直接将阿弗列德淹没其中。恶灵的黑影聚笼着无数触手、彷彿一颗巨大漆黑的球体在半空中将光芒中的天使死神一同包裹在内。
    时间，声响，风雨，都在这瞬间静止。
    闪电劈落当下，沿着漆黑球体的圆周，由内部迸裂出一道细长红光，同时、从裂缝中透出强烈的光芒，伴随着震耳雷声和恶灵凄厉刺耳的惨叫，整个黑色球体就在半空中爆裂、终至烟消云散。
    【——amen】（阿门）
    艾略特仍然维持着张开着翅膀、直立在半空中的姿势，他低声把祷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站在他身旁的阿弗列德则将死神镰刀横握在腰后，目光锐利地审视四周是否还有遗漏。
    『都检查完了，没问题。』
    直到阿弗列德的声音在自己脑中清晰地响起，艾略特才缓缓降落回两人最初落脚的大楼顶端，艾略特将背后巨大的羽翼收了回来，在食指上的戒指光线黯淡下来的同时，罩在整座城市上的白雾也渐渐消失。
    阿弗列德也随即在艾略特面前站定，他握着镰刀的右手一伸、武器就被自己收了回去，阿弗列德端详艾略特的脸色，同时艾略特也清晰感受到脑中阿弗列德彷彿焦急地想确认自己是否没事。
    艾略特低低笑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有多不、……」
    还没说完，艾略特突然就像断电似地整个人软倒了下来，阿弗列德心里一惊、在伸手把人抱住的同时、也控制不了慌乱：
    「艾略特！」

 07

    好久没有像这样笑到停不下来，路西法一手扶着显然也在死命憋笑的加百列手臂、一边笑到话都讲不清楚。阿弗列德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显然有那么一点尷尬地站在两人身边。
    omg企业的医护中心里，失去意识的艾略特被摆放在一座小凉亭中的柔软大床上。旁边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穿着白色医师袍的老先生。
    「路加（luke）院长，我们的小天使还好吗？」
    加百列边忍着笑边问，路加站起身的同时、也无奈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天使和死神。
    「你们都太无聊了是吧，就是力量耗尽而已也要找我过来……」路加看了阿弗列德一眼，「你跟这位天使都已经是菁英等级了，怎么还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听见路加这么说、本来好不容易已经停下来的路西法又一次大笑了起来，他笑到乾脆趴进加百列手臂上还边咳了起来。加百列显然花费了极大力气、才能够勉强维持自己的脸部表情正常。
    「院长，虽然他们都是菁英，不过组队工作还是第一次。」
    「啊？」路加简直不可置信，他看着阿弗列德、阿弗列德点点头，「我们两个人过去都是独自工作的。」
    路加转头，虽然身为耶穌的十二门徒、也是圣经里其中一卷福音书的作者，在omg企业里地位崇高得仅次于总经理。但在面对两位经理的时候，路加还是放轻了语气、儘量不要让他们觉得被冒犯。
    老医生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们这两位前辈也可以事先提醒一下才对的。」
    「不，是我应该要再仔细确认……」
    阿弗列德很快表示，旁边总算又勉强控制了自己、停了下来的路西法朝阿弗列德伸手、要他不用继续说。路西法随手撩了一下因为刚才狂笑而弄乱的长发，然后才深呼吸让自己可以平静地说话。
    「阿弗列德，这本来就应该是需要先告知你们的，毕竟地图上并不会显示任务难度和范围。加百列本来一开始就要说、是我觉得有趣、所以没让他告诉你们。」
    路加又叹了一口气，「幸好这个小天使，你说他名字叫……」
    「艾略特。」阿弗列德立刻回答，路加点点头，忍不住嘴角微扬，「这个虔诚信仰上帝的孩子（elliot之意），本能的帮自己留了一点基本体力。」
    「你们两个人的等级应该都暴增了吧。」加百列转头问阿弗列德，阿弗列德老实说：「我还来不及关心这件事。」
    加百列点头，「你们两个人挑到的这个任务，一般来说至少要有三到五组同伴一起做、负担才不会那么大，也真亏你们能够一次成功，而且毫发无伤……我是指外伤。」
    「阿弗列德的等级到376亿、艾略特也到125亿了。」旁边的路西法替两人查过之后说，阿弗列德忍不住讶异。
    「一次拿了20来亿等级，且不论你，艾略特根本撑不住、你想想，他平常就是5千1万的吃而已耶。」路西法继续说，「接下来的你都明白了。」
    阿弗列德点头，加百列伸手拍拍阿弗列德的肩膀，「你对艾略特体力的推论正确，我想你也知道怎么帮助他最有效率。」
    路加清了清喉咙，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弗列德一眼，「……这孩子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能量，但方式也的确不止一种，我想身为跟他连结的搭档，你会更清楚用什么方法对彼此最恰当。」
    阿弗列德有点迷惘，对彼此最恰当的方式……？
    「阿弗列德，你说你们两个人在初次交换能量之后，艾略特的等级就增加了一百多级、没错吧。」加百列确认，阿弗列德点头。路西法眨眼接着加百列的话说下去，「艾略特从来没有用过装备、但他也挑了跟你一样的武器，这表示你们两个的波长类似……」
    「我果然没有挑错人。」
    听路西法这么说，加百列低低笑了起来，他轻吻了一下路西法头顶，「还是你变装一下、去亚洲那个本土企业应徵工作……那叫什么，月什么？当卧底好了。」
    「月老。」路加第三次叹息，「个个都在胡闹，真的是喔……」
    「好啦院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找你麻烦、也不打扰你跟老约翰喝茶聊天想当年，不要生气？」路西法笑着去抱路加的手臂撒娇，加百列跟在两人身后正要离开，又停下脚步，看了阿弗列德一眼。
    「阿弗列德。」
    「是，大天使长。」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照你想做的去做吧。」
    「好的。」
    在只有自己和艾略特的空间里，阿弗列德站在柔软的大床边，凝视着床上正陷入深沉睡眠里的艾略特。
    自己脑中、属于艾略特的那个角落，虽然被艾略特盖成了坚固的堡垒，但从他留的空隙、阿弗列德还是勉强可以察觉里头透出来的微弱光芒。
    『艾略特，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艾略特？』阿弗列德尝试着在艾略特脑中对他说话，但显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艾略特不可能会有回应。
    阿弗列德背靠着床边、随意地坐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最快。
    阿弗列德仰头看着外头的蓝天白云和鸟语花香，现在开始插进他身体里、不断在他体内射精，那么应该用不了三天，他就会醒过来了。如果真像路西法说的、和他的波长频率那么类似，也许根本也不用到三天。
    阿弗列德思考。
    但，单单那个亲吻，就已经让他暴跳如雷成那样，甚至连感应连结、他都要防备成这种滴水不漏的状态。
    若是我选择了最迅速也最方便的方式，是不是很有可能……
    ——再也无法有机会更认识他、更瞭解他，更……
    靠近他？
    阿弗列德想起五百年前，在选好志愿分发的时候，大家在柜台前排队、选择是否保留记忆时，自己身边正好就是站着艾略特。也因为柜台人员的姓名确认，自己才会在最初的最初、就知道这个人。
    ——所以，艾略特，你要选择保留、或者完全不留记忆呢？
    我要保留。
    ——好的，那么等等你的手请放在这里……
    阿弗列德自己眼前的柜台上、也有一块毫不起眼的白色石头，也许是因为艾略特的选择与自己不同，以致于会特别注意他吧。
    ——放好了吗，那么在我说好之前，请你的脑中只想着要保留的那项记忆，如果有杂念、就会无法成功而被完全清除喔。
    好。
    在阿弗列德选择之前，他偷看了隔壁的艾略特一眼。于是看见他专心致志地低着头、漂亮的金发垂落在脸颊边，手按着石头，闭着眼睛的侧脸。
    ——天使们都是这么……美丽的吧。
    直到现在，阿弗列德还是有这种感觉。
    包括了自己在内，虽然阿弗列德并没有特别去调查，但至少就他所知、大多数的死神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基础等级提高一些、多半都是选择完全不保留记忆的。
    虽然不知道天使们的情况如何，但无论如何，那就是艾略特留给阿弗列德的第一、也是唯一的印象，从那时起、两人就完全没有交集……
    ——直到如今。
    他并没有转头，毕竟要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艾略特就会一直维持沉睡来缓缓恢復体力。但如果只靠睡觉、恐怕至少得睡上百年才有机会醒过来。
    即使时间在天堂里并没有太大意义，阿弗列德也不想就这么等待。
    最近，阿弗列德出现在员工餐厅里的次数，应该已经比他过去五百年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了吧。
    工作空档的omg员工们，最近在间暇时谈论的话题，多半都是一个多月前阿弗列德和艾略特联手的那一次任务。且不论鼎鼎大名的阿弗列德，艾略特可是蜜雪儿部长每个月都要拿出来狂念一顿的那个业绩垫底的天使。
    这两个人竟然能够单靠彼此、就剿灭了一座都市范围的恶灵，听说最近路西法经理在地狱部过得很愉快，因为两人那一次的任务、让经理有源源不绝的恶灵可以拿来做各种惩罚和测试（虐待）。
    阿弗列德对于自己身为被谈论的主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虽然他自己并不会像这样主动去谈论别人，别人想谈论的内容就算是跟自己有关、阿弗列德也不觉得需要干涉。
    他带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回到了自己的庇护处。
    艾略特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沉睡，到下个安息日（星期日），就已经要满两个月了。
    『嗨，艾略特，我回来了。』
    明知道艾略特不会有反应，这一个多月来阿弗列德也已经习惯这种自言自语的模式，『今天餐厅出的烧烤类看起来很不错，我就都拿了一点回来。还有麵包也有不少，等等吃完我再去拿一些回来，毕竟刚出炉的还是比较好吃一点。』
    阿弗列德边把食物往自己的桌上摆放边继续说，『遇见了西恩，他要我向你转达慰问，另外还要我转告你快起床。』
    把食物都放好之后，阿弗列德才拿着叉子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方向正好面对着床上的艾略特，『我有跟他说，按照这个速度，可能还要再至少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你才有机会醒来。』
    阿弗列德开始将面前自己才摆放整齐的食物插起来送入口里。
    『你的庇护处我虽然每天都会去看看，不过因为我进不去，所以也只能从外围看看你的院子。院子里的小白花最近长得好快，不知道你都怎么处理、还是其实反正就让他们随意长？』
    阿弗列德一面看着动也不动的艾略特对他说话、一面把眼前这些其实自己并没有特别热情的食物给吃完。之后，他才移动到艾略特身边，习惯性地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真要说，比起用吃东西来补充精力、阿弗列德更喜欢睡觉。所以在自己的庇护处里、唯独这张床，阿弗列德可是在生產部精雕细琢、仔细组装之后才带回来的。要是让阿弗列德后勤组的同事知道，他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碰自己的床、他们一定会觉得阿弗列德生病了。
    阿弗列德伸手去握住艾略特的手，同时也轻轻闭上眼睛。
    这件事情也已经做了快两个月，从一开始还有点惴惴不安的思考这样究竟对不对，到现在已经不用思考了。
    在脑海里，阿弗列德也让自己的意识靠在艾略特盖好的城墙门边，就利用那么一点点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入自己的意识与艾略特愿意分享的部分交缠在一起。
    于是自己刚才吃下去的那些食物能量、连同阿弗列德本身的能力，就能同时透过这样小小的连结分享给艾略特。
    阿弗列德特别找了时间去问了路加院长，路加点头表示这个方式的确可行。不过虽然不必像任由艾略特昏睡百年那么久，就算阿弗列德日夜不停这么做，按照两人感应波长的契合程度，最快也要两到四个月不等的时间、才有可能让艾略特恢復意识。
    这还只是恢復意识而已，要让他能有活动的体力，就会需要更久，路加提醒。
    ——只要知道自己的做法和方向是正确的，那就够了。
    而对于阿弗列德选择了这么缓慢又不切实际的做法，加百列和路西法两位上司倒是都不置可否，毕竟这都是个人选择。阿弗列德也不是新手了，会选择这么做、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除了批准阿弗列德把艾略特带回庇护处之外，两人就没有再插手了。
    不确定过了多久。
    一直到阿弗列德觉得食物提供的能量差不多已经用尽。他才又一次起身、暂时离开艾略特身边，来到员工餐厅把食物搬运回去，而后重复进食、再传递给艾略特这件事。
    不眠不休，对于不在工作中的天使或者死神而言，虽然都是常态，不过像阿弗列德这样，只凭着感应连结单方面的不断提供精力，如果不小心一些、很有可能会连自己都体力不支。
    而为了避免发生这种状况，严以律己的阿弗列德在每重复七次这样的能量供给之后，就会强迫自己睡七个小时，好储备足够的体力、免得自己也倒下。

 08

    安息日很快就到了。
    在安息日那天，是整个omg公司都不工作的时光，所有员工可以选择待在自己的庇护处、或者集中到ceo办公室外头歌唱讚美一整天。
    阿弗列德仍然维持着去员工餐厅拿食物，回到庇护处吃完、然后将能量完整循环给艾略特的日常行程。
    『安息日的食物真的都很丰盛。』阿弗列德一如往常地对着艾略特说，『不过我发现甜点都会比平时多……』
    他边把食物放上餐桌、边数给艾略特听，『葡萄派，无花果派，肉桂捲，光闻起来就觉得好甜，所以我另外拿了一隻烤鸡，还有……』
    『……派、……』
    在听见脑里微弱却确切、艾略特的声音那当下，阿弗列德任由手里的食物散落满桌，他扑向床边，握着艾略特的手，「艾略特？艾略特，有听见我说话吗？」
    『葡萄、派……好吃……』
    阿弗列德愣住，他望着并没有睁开眼睛的艾略特，然后听见脑海里艾略特微弱的声音。
    『我、也想吃……』
    ——那是五百年来，死神阿弗列德第一次笑出来的瞬间。
    在得知自己完全无法动弹之后，就算阿弗列德无法感知艾略特的情绪、单从他的口气，也能够清楚明白他有多沮丧。
    『抱歉，现阶段只能维持我吃再传给你这个方式。』阿弗列德不知道该怎么让艾略特好过一些，他只能实话实说。
    『没、有其他方式？』
    艾略特就连透过感知来沟通，都没有办法维持太久的意识，阿弗列德一如两个月以来自己日夜不停做的、握住了艾略特的手。同时也透过脑中艾略特开给自己的门缝，轻轻地让两人的意识交缠在一起。
    『唔啊、……』自己脑海里艾略特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阿弗列德立刻停了下来，『还好吗？不喜欢这样？』
    艾略特的沉默久到阿弗列德以为他又睡着了，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阿弗列德才听见艾略特轻声说：『……继续吧。』
    阿弗列德于是维持着七次休七的频率，继续帮艾略特一点一点地补充能量，艾略特睡着的时间还是远大过清醒，阿弗列德却也因为艾略特总算恢復意识而放下心来。
    又过了三天。
    意识清醒过来之后，艾略特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脑中的阿弗列德没有声音。
    他、……在睡觉？
    艾略特并没有吵阿弗列德，只是首先试图控制自己睁开眼睛，但努力了半天都没有用。艾略特有些沮丧地放弃，清醒过后他时刻都在懊悔，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少到连一次任务都没办法好好完成。
    即使阿弗列德说那也是他没有事先查清楚而发生的失误，但无论如何，两人在同样的任务中、其实消耗的灵力相去也不会太大……才对。
    ——我这样真的不行、啊……
    艾略特心想，按照阿弗列德的说法，这种自己根本眼睛都睁不开的状态、至少还要再两个月，那两个月以后呢？
    该不会就只能进步到眼睛睁开、然后连坐起来都办不到吧？
    唔啊……想到这并非没有可能，艾略特简直绝望，当天使工作了五百年，这还是自己头一回、搞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
    业绩好不好是一回事、不亏待自己身体永远都是艾略特的最优先条件啊……
    他有点怔楞地、望着脑海里阿弗列德的角落，光芒正在规律地明暗，显然他睡得很熟。虽然阿弗列德感受不到艾略特的心情，但艾略特总能清楚察觉、打从自己恢復意识之后，阿弗列德就一直有些欲言又止。
    那不是欺骗，艾略特很清楚，阿弗列德只是选择不说……或者应该说，不主动提起。
    艾略特想起那天工作前、自己睡醒之后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幸好自己有睡那一觉。虽然无法预知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但如果没有在无意识间跟阿弗列德交流了能量、搞不好自己现在根本就消逝了也不无可能。
    单单只是睡眠期间的能量交换都已经有那样的效果，如果加上更多……艾略特忍不住想，那么不知道自己復原的速度会如何？
    他忍不住想起阿弗列德为了证实他论点而出现的那个亲吻。
    艾略特承认，单就能力交流而言，那个亲吻所產生的精力确实而充沛，比起自己最爱的吃或者睡，效率高得无法相提并论，简直就是不可言喻的……美妙。
    但心情上，却完全不是这样了。
    ——混乱不安，惊疑胆怯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眷恋……贪恋。
    会不会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有关？阿弗列德不会有这种感觉吗？艾略特满腹疑问、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想直接问阿弗列德。
    和阿弗列德意识交融的瞬间，是除了躺在耶穌怀里的安心感以外、艾略特感受过最毫无保留，也最温暖赤裸的时刻。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却能够再完美也没有地合而为一的……
    幸福感。
    ——好可怕，这太可怕了。
    这种毫无疑问又鲜明的感觉，让艾略特无比恐慌。有哪里漏掉了，一定有某个错误是我没有发现到的，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艾略特胆小又惊慌失措地逃了。在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看着阿弗列德到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事物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逃了。
    ——这绝对是因为能量交换的过程太过顺利美好，才產生的强烈错觉。
    好、累喔……
    也不过就是这么思考了一下而已，艾略特就有种意识又在飘摇着远离的感觉，在阿弗列德的脑海里，艾略特再次陷入昏睡之前，只来得及再做一件事。
    满七小时的那一秒，趴在自己床边的阿弗列德眼睛就准时睁开了。他习惯性地先抬头观察艾略特的脸色，确认没有异常，才在站起来的同时、逡巡脑中艾略特的角落。
    『这、怎么……』
    阿弗列德大吃一惊地看见艾略特的城墙门大开，他第一时间的念头就是艾略特怎么了？但因为无法感知艾略特的情绪和想法，所以阿弗列德也只能焦急地在大开的城门口徘徊。
    怎么办，我该进去看看吗？但要是他……
    阿弗列德难得地进退两难又犹豫不决，但他向来不能容许自己处在这种摇摆的状况太久。在冷静过后，阿弗列德决定先暂时保持原本的模式，等艾略特醒来、问清楚之后再说。
    在阿弗列德正在员工餐厅挑选食物的时候，他听见脑中艾略特的声音。
    『阿弗列德……？』
    『我在餐厅里，等等就回去了，你还好吗？』阿弗列德怀里已经抱着一堆肉类料理，一边正在专心挑选刚出炉的麵包。
    艾略特随意嗯了一声，他很快发现阿弗列德的意识根本完全没有靠近自己开好的门。阿弗列德在挑选好之后，就回到艾略特身边。他一如往常看着身体还在沉睡中、但意识已经清醒的艾略特说话。
    『我刚才发现你设好的阻隔有点松动了……』阿弗列德边吃边说，『幸好你没事。放心，我没有碰、也没有靠近，等你有力气復原之后、我再……』
    『……我开的。』
    虽然艾略特心里百转千回、但终究还是选择了不要浪费宝贵的精力来骂人。好，不过说到底，阿弗列德的判断和反应也不能说他有什么问题，毕竟自己也的确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他随意靠近或碰触。
    阿弗列德吃牛排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他呆楞地看着眼前的艾略特。
    『等、等，我不明白……』
    没想到要解释自己的行为竟然会那么难以出口，艾略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庆幸自己只有意识清醒……
    光是想像自己脸红的样子，艾略特就感觉说不出的彆扭。
    『只、……是想增加一点效率，你可以暂时进、来，待在里、面……』艾略特的意识不知怎么地有点断续，但阿弗列德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艾略特有点心慌地补充，『我说不要、就不可以……』
    阿弗列德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的同时、艾略特也清楚感受到阿弗列德愉悦的情绪。
    ——我的脸应该没有红吧？
    『我知道了，那么、为了增加效率，我边吃边做这件事情，可以吗？』阿弗列德立刻徵求艾略特的同意，艾略特有点慌乱、但门是自己开的，反悔也来不及。
    『……好。』
    阿弗列德边吃，于是边在脑中靠近艾略特打开的门，门里头光亮闪烁着彷彿有些胆怯，阿弗列德隔着餐桌、看着身体还处于沉睡里的艾略特。
    『如果真的不想，不用勉强。』
    『我、没有勉强。』艾略特嘴硬，只是有点害怕，艾略特心想，这应该不会让阿弗列德听见，我只是把门打开而已，情绪我都还锁得很好……
    『那么我进去了。』阿弗列德让自己等在门口，又一次徵求艾略特的同意，艾略特被自己弄出来的状况搞得骑虎难下，只能又答应一次：『好。』
    阿弗列德咬进最后一口牛排，同时也让自己的意识碰触到艾略特的。艾略特没有再说话，可能是在忍耐吧。
    没有感受到抵抗，阿弗列德于是让自己的意识更融入艾略特愿意向自己敞开的部分。阿弗列德放下手里的餐具，轻轻闭上眼睛。
    明明最后一口吃的是牛肉，阿弗列德却明确地嚐到了甜美的滋味。
    虽然没有像之前亲吻那次一样用完整的意识融合，但在事隔两个月之后的现在，也实在称得上是相当大的进步了。在完整地把自己融入艾略特愿意分享的意识里之后，有好一段时间，阿弗列德都维持着闭着眼睛、坐在餐桌边的姿势。
    他忍不住想细细品嚐这种美妙的……
    真切连结着的感受。
    艾略特一直没再说话。
    透过融合着的意识范围扩大，阿弗列德在传递能量时的确轻松、也容易了许多，好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还好吗？会不会很难受？』阿弗列德轻声问，『你随时可以喊停。』
    意识融合明明不是什么坏事、对于现在的艾略特而言更是只有益处，但阿弗列德仍然这么问，这让艾略特都快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懂事了。
    『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知道这对我好……』艾略特一面适应着和阿弗列德意识交融之后的那种、令人贪恋的温暖感受，一面尝试说明自己选择这么做的理由，『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这不是浪费。』阿弗列德立刻回答，『艾略特，这不是浪费。』
    阿弗列德站起来，桌上虽然还有麵包没吃、不过他选择等等再说。他走到床边、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床沿坐了下来。他看着精力还不足以醒过来的艾略特，伸手握住他的。
    「艾略特，这一切都不是浪费。」阿弗列德开口说，「从我知道要跟你组队的那一刻起，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之间的每分每秒，都有意义。」
    在完全没有自觉的状况下，阿弗列德轻轻摩娑艾略特的手指，「我很抱歉，艾略特。我应该要先把所有细节确认清楚才对。」
    透过交融的意识，阿弗列德虽然无法接收到艾略特现在确切的心情、却能够感受到些微的波动。
    「我太自大了。」阿弗列德低声说，「我的确认为只要有我在、就能够让我们两人顺利完成所有工作。」
    接收到阿弗列德满满的自责心情，艾略特控制不了胸口那种揪紧的感觉，他想说些什么打断阿弗列德，下一刻，充斥在脑里阿弗列德的情绪、瞬间转变成了……
    讶异。
    「艾略特，你的手。」阿弗列德睁大了眼睛、执起艾略特的右手，口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再一次试试看？」阿弗列德屏气凝神地看着艾略特的手指，果然看见他的食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能动了！」
    那是艾略特第一次听见阿弗列德说话的口吻有明显的情绪起伏，阿弗列德强烈的喜悦感几乎让艾略特有种脑子瞬间就要被灌满的错觉。
    更别提两人交融在一起的意识，简直像是开了五倍速的、色彩繽纷灿烂的旋转木马……
    ——名副其实的，快乐得让人晕眩。
    没想到只是这么短暂地、容许稍大范围的意识融合之后，就能够看到如此立即的效果，阿弗列德忍不住低头、将艾略特的手按在自己额前，「感谢主，你能动了……」
    『阿弗列德，你……』
    直到艾略特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阿弗列德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将艾略特的手放了下来，「抱歉，我太激动了。」
    他很快离开了自己的床，转身推了推眼镜，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我继续把带回来的食物吃完。」
    『阿弗列德、那个……』
    艾略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一定是因为阿弗列德刚才的行为举止都太反常、跟他的意识融合在一起的自己也受到影响波及……
    『嗯？』
    阿弗列德一面喝着牛奶、一面带着完全没有自觉的微笑，望着躺在自己床上的艾略特边吃着麵包，『怎么了？』
    『如、果……让你选择更有、效率的能量交换方式，你会选、……什么？』
    阿弗列德歪头，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如果我说、你选了我就会、配合……的话……』脑海里艾略特的声音有着完全掩饰不了的紧张，『你、……觉得可以吗？』

 09

    彷彿被下了什么咒语，阿弗列德动弹不得的，瞪着自己眼前躺了两个月的艾略特看。
    来自阿弗列德混乱的情绪充斥艾略特脑海，艾略特发现自己不太敢接收阿弗列德的情绪，如果他生气、或者觉得不耐烦……
    但偏偏感知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说不要就可以不接受的。
    『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艾略特？』
    在一阵混乱之后，脑海里阿弗列德混乱的情绪很快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让艾略特不太明白、似曾相识却又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
    和压抑。
    『……嗯。』
    艾略特迟疑地回答。
    阿弗列德放下手里的牛奶和麵包，再一次回到床边。
    『如果要说效率最高最快的交换方式，你也知道是什么。』
    阿弗列德的语气恢復了艾略特熟悉的那种平淡语气，但艾略特感受到的情绪却没有变，这让明明是自愿让出选择权、却又忍不住提心吊胆的艾略特感到一丝安心。
    『你、……选吗？』
    艾略特怯生生地问，阿弗列德又一次在床边坐下，他伸手，用指背轻轻滑过艾略特的脸颊，「你听得见我，也感觉得到我碰你，对吗？」
    『嗯。』
    上帝创造了我们，艾略特心想，我们明明没有肉体、却保有所有肉体机能。体内的所有循环对我们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实际功用，但我们仍然有心跳、会呼吸，能够吃东西和睡觉，受伤的时候会痛会流血……
    也会像现在这样，心跳加速、紧张得控制不了自己脸红。
    「……你明明很紧张，也很害怕。」阿弗列德细细看着艾略特，「如果是因为你觉得这样浪费时间，我也说了，这不是浪费。我很乐意陪你一起慢慢来。」
    阿弗列德的手指并没有离开艾略特，「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抗拒组队。或者可能是抗拒……跟我组。因为我也选择独自行动，所以我大概可以想像你的心情……」
    已经沿着艾略特的轮廓滑了两圈，阿弗列德并没有停止。艾略特无法忽略阿弗列德的情绪里，夹杂了一丝清淡的苦涩。
    「我从来不想让你紧张或者害怕，艾略特。」阿弗列德轻声说，「对双方都有益处的关係，我认为不能建立在其中一方的压力上。」
    「我懂你急着想回復体力的心情，我也想看你好好的……」艾略特的胸口又一次因为阿弗列德的话揪紧了起来，阿弗列德的手指停了下来……
    在艾略特的嘴唇上。
    「如果不会让你反感，也不会让你太过紧张有压力，我可以选择吻你吗？」
    阿弗列德望着无法睁开眼睛的艾略特，「你永远有说不要的权力，艾略特，你只要阻止我，我就会停下来、离你远远的。」
    这样、太卑鄙了……
    在单方面完全确认阿弗列德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当下，也等同于夺走艾略特所有可以耍赖的理由。
    果然都是因为刚才阿弗列德的情绪影响、让自己现在脑子也无法思考了……
    『那、你来……』
    脑海中听见艾略特好轻、好轻的声音，彷彿某种引诱，让阿弗列德弯腰、靠近艾略特，直到彼此嘴唇相接。
    似乎想确定艾略特真的不是勉强，阿弗列德轻轻碰触着艾略特的嘴唇，『想停就告诉我。』艾略特没有回答，就算自己还无法醒过来，单单这样的碰触也足够让人不知所措，阿弗列德伸手，去把艾略特轻轻抱了起来。
    他捧着艾略特的脑后、轻轻用舌尖舔弄艾略特的嘴唇，两人脑海里交织着的意识波动开始產生了变化。为了能够探进艾略特口里，阿弗列德的手指轻轻按着艾略特轮廓完美的下巴。
    『嘴张开。』
    知道艾略特没有办法动作，阿弗列德也只是预告自己接下来会有的举动，他轻轻让艾略特的嘴唇张开、然后才探入自己的舌尖，缓慢地吮吻起来。
    交融意识波动于是震盪……剧烈。
    那种令人不由自主眷恋的、强烈的，合而为一的幸福感从两人交织着的意识中汹涌出来，甜美得让人捨不得离开。
    就算艾略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动作，也已经足够让人目眩神驰。
    『阿弗列德、……』
    温暖美妙的感受，确实流动充填着艾略特全身，在阿弗列德清晰感受到怀里的艾略特出现轻轻颤抖的时候，他的吻就更加深刻浓郁了起来。
    吸吮着艾略特的舌尖，同时感觉两人交缠着的意识范围、随着每次流转更扩大了一些，艾略特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被阿弗列德的波动频率带着几乎要跟他同步。脑海里阿弗列德的情绪澎湃汹涌，翻来覆去全都是同一句。
    艾略特，艾略特……
    会感到晕眩、并不是因为精力不支，而是因为瞬间涌入太过大量的能量、以致于艾略特几乎来不及消化。
    「嗯……」
    艾略特喉头溢出声音的时候，阿弗列德才稍微暂停了自己的动作，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艾略特的嘴唇，就听见艾略特在脑海中有些迫切的语气：『等、……先、别停……』
    在把艾略特放躺回床上的同时、阿弗列德也双手紧紧捧住了艾略特的脸，侧身坐在床边的姿势有些不方便。阿弗列德乾脆跨上艾略特腰间弯腰低头，更深、更专注地亲吻他。
    意识交缠的范围在两人都没有馀裕察觉的状态下更加扩大，在阿弗列德脑海中艾略特的城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原本坚固的城墙、也已经开始出现些许透出光线的裂痕。
    艾略特始终闭着的双眼，睫毛开始颤动。阿弗列德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他只是深深地、着迷一样地亲吻着自己掌心里的天使。
    直到口里被自己深深吸吮着没有放的舌尖，出现了轻轻回应的动作，阿弗列德才睁开眼睛，望着好近的距离里、同样也缓缓睁开眼睛的艾略特。
    望着艾略特湛蓝的眼瞳，阿弗列德轻而满足地微笑了。
    「你醒了，艾略特。」
    艾略特瞇着眼睛、试图适应好久不见的光线，视线范围里看到的是阿弗列德戴着黑框眼镜的脸，离自己好近好近……
    近得能从他那对血红色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胸口翻腾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艾略特扯了扯嘴角，懒洋洋的模样。
    「……早安，阿弗列德。」
    即使两人嘴唇已经分开，意识交融着的流转还停留在高点，艾略特任由阿弗列德扶着自己坐起来，他靠在床头，这才发现自己人应该是在……
    「这是我的庇护处，抱歉，擅自决定带你回来。」
    阿弗列德坐在床边，「不像你选择吃，我平时习惯睡觉，所以床也是去生產部挑过的。在休息的时候也能够小幅增加能量回復的效果。如果你愿意、请暂时继续留在这里。」
    艾略特试着举举手，上半身动作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下半身的感觉还不是很明显，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我、……先这样，没关係。」两个月没有开口说话，艾略特已经感觉有点不是很能适应，艾略特些许沙哑的声音，让阿弗列德转头，到桌旁拿了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
    「喝一点试试看？」
    看到食物，艾略特才发现现在自己可以吃东西了。他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伸手捧着阿弗列德递给自己的杯子，快乐地喝了起来。
    冰凉的牛奶伴随着香甜滑落喉头，让艾略特满足地瞇起眼睛。
    看着艾略特整个人彷彿活过来的享受模样，阿弗列德边盘算等等要去拿什么食物给他、边伸手接过杯子，「我帮你拿，免得打翻。」
    艾略特点点头，的确，现在自己光是要维持着这样的坐姿都感觉有点辛苦，不过动弹不得了两个月，仅仅只是一个亲吻、就能够让自己进步神速到这个地步……
    「累了的话就再躺躺……」阿弗列德轻轻替艾略特拨开散落在眼前的金发，「慢慢来，不要急。」
    就算自己清醒过来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而已，不过就这几天的时间，就算阿弗列德没有说、甚至也根本完全没有一丝抱怨的念头，艾略特还是清楚明白，在过去这两个月里，自己是怎么样被阿弗列德照顾着的。
    他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抬手、轻轻碰触了阿弗列德的手腕，对于艾略特主动的碰触，阿弗列德又一次忍不住讶异。
    「艾略……」
    「谢、谢你，阿弗列德。」
    就算自己的确因为阿弗列德的鼎鼎大名而无比抗拒跟他组队，但就像总经理当时告诉艾略特的，不要单凭名声去认识或者判断人……
    而虽然绝大部分的『相处』、似乎都建立在阿弗列德单方面的『互动』，但艾略特仍然必须承认，自己的确从来不曾试着好好的跟他相处。
    「……不必在意。」似乎很不习惯被道谢，阿弗列德动作有点僵硬地去推眼镜。因为阿弗列德的这个举动，让艾略特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感觉眼皮有点沉重，他摇晃了一下，阿弗列德连忙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先躺下来吧，你才刚能够醒来。」
    艾略特嗯了一声，让阿弗列德帮忙躺了下来。
    「你再睡一下，等我把那些麵包吃完转给你之后，我再去拿你想吃的回来。」坐在艾略特身边，阿弗列德轻声说，艾略特点点头，眼睛闭了起来。
    他看见脑海里阿弗列德的角落边缘，有一部分已经跟自己的意识融合得没有清楚边界了。这明明是会让他感觉恐慌的变化，但现在的艾略特、却开始觉得这样……
    ——似乎，也不错。

 10

    是因为阿弗列德坚持，既然意识都已经高度融合、那么能量交换自然是能够做多久就儘量做。在两人高密度的频繁亲吻整整一天之后，艾略特已经能够站起来了。虽然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但对于自己只能站短短半小时左右这件事，艾略特显然非常不满。
    在艾略特极度勉强同意的状况下，阿弗列德才能够抱着他去医护中心找路加院长。
    「这应该才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孩子。」
    看见一脸不甘愿被阿弗列德抱在手里的艾略特，路加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弗列德把艾略特放了下来，却没有打算放开牵着他的手。
    『以免你摔倒。』阿弗列德一脸清淡又令人无法反驳的解释自己行为的合理性。艾略特虽然完全不想把现在自己宝贵的精力用在无谓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用力瞪了阿弗列德一眼。
    「我很意外……」路加抓起自己的老花眼镜戴上，让艾略特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坐了下来，老先生仔细地端详艾略特，然后轻轻握起艾略特的手腕。
    「让我确认一下。」
    某种电流般的触感流窜全身、无预警地让艾略特轻轻颤抖。阿弗列德连忙从后头扶住他的肩膀，路加的手就已经放开。
    「……真的，很令人意外。」路加拿下老花眼镜，「两个月前，你昏迷不醒地被阿弗列德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你体内的fp存量大概只剩下1万左右。」
    「唔啊、真的假的……」艾略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把fp用乾到这个地步，路加继续解释，「而同时、因为你们两人的任务顺利成功，你的lv一下子暴增了25亿。」
    「什么？」
    艾略特简直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转头看阿弗列德，「你也是？」阿弗列德带着歉意点头，「抱歉，我忘了告诉你这件事。」
    的确，等级增加并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艾略特醒来之后就一直忙着在能量交换、所以也的确没时间分心。
    「孩子，你会时常觉得疲倦、懒洋洋的，也是因为你的fp入不敷出的缘故。这部份、透过阿弗列德，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路加继续解释，「而现在，短短两个月，你体内的fp已经累积快要2千万了，这非常惊人，你们两位的效率很高，想必你和阿弗列德都很专心努力在能量交换。很好，请继续保持。」
    「我明白了。」
    阿弗列德认真地点头，路加朝他微笑。
    「不过就算如此，艾略特，你目前的fp完全无法提供你lv所需的精力，所以我还不能让你工作。」
    「唔……」虽然艾略特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但听见医生亲口说出来、果然还是让他深受打击。
    路加眨眨眼，「不过，从你们的经理那里、倒是有话让我转达。」老先生看着眼前两位表情同样有些疑惑的天使与死神。
    「在艾略特体力许可的状况下，请两位开始协助训练新手工作……」路加在艾略特前面伸展手掌，「我建议，在你的fp累积到达5千万之后再开始，会更安全一些。」
    回庇护处之前，阿弗列德先带着艾略特到餐厅找吃的。因为艾略特的要求，阿弗列德抱着人缓缓飘在空中移动。
    「我还飘不起来。」
    艾略特的沮丧显而易见，阿弗列德单手按着艾略特被风吹乱的头发，同时侧头给了他一个短暂的、仅仅嘴唇相碰的亲吻。
    「路加院长说了，我们的进展快得让他意外。」
    艾略特没有抗拒阿弗列德这么做，习惯这件事情真的很可怕，艾略特心想，刚才阿弗列德的碰触完全没有能量交换的意图，但自己竟然连拒绝都没有想到要做。
    ——我们也不过就只是……亲了一整天、而已……
    就连刚才自己还认真抵抗了一番的、让阿弗列德抱着出门这件事情，现在就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艾略特有点自暴自弃地、乾脆头一歪、就靠躺上阿弗列德的肩膀。对于艾略特的心境转变，阿弗列德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只要别浪费现阶段对他而言宝贵的精力、那么阿弗列德就没有意见。
    两人缓慢地飘到餐厅，阿弗列德带着艾略特降落在门口的时候，员工餐厅里头令人意外地、响起了一些骚动声。
    「啊，是艾略特。」
    「艾略特醒了！」
    「艾略特！」
    艾略特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两人身边已经围绕了一群天使和死神，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受到这种关注，让艾略特有点紧张、本能地伸手抱住阿弗列德脖子，紧紧贴着他身体寻求安全感。
    「真高兴你醒了，艾略特！」
    「又能够看到你坐在阶梯上吃东西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来餐厅没有看见艾略特坐在那里、食物都变得不那么好吃了。」
    「唔、我……」艾略特訥訥地开口想说话，却又立刻被打断。
    「这个，艾略特每次来都要吃的。」其中一个死神笑着把一大叠各种口味的三明治放在外带篮里递给阿弗列德，另一个天使也把三瓶葡萄酒跟着放进去，「艾略特只喝这个呢。」
    「还有这些……」
    「这个……」
    「……和这些……」
    两人明明根本餐厅都还没有进，阿弗列德手上已经掛满了同伴们送过来的食物，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绕在两人身边欢欣鼓舞。
    艾略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总认为不要有人发现自己、不主动和人交流就是很轻松愉快的事情，原来自己所有行为举动，大家其实都看在眼底。
    而一直以来，自己所追求的轻松愉快，其实也是建立在身旁同伴们的理解之上。
    根本还来不及说谢谢，大家就已经又迅速地把空间还给两人，像是刚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家都很想念你。」
    阿弗列德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一丝柔和地说，脑海里、艾略特允许自己交融的意识范围中，阿弗列德感受到了细微却清晰的情绪波动。
    他偏头，正好看见艾略特伸手用力揉眼睛的模样。
    虽然到餐厅的原意是让艾略特久违地可以在现场吃东西，不过现在这个状况，阿弗列德判断艾略特可能会更想要有一点私人空间、消化一下澎湃汹涌的感动情绪。
    阿弗列德很淡、很淡地微笑着说：「我们回去吃吧。」
    怀里还遮着双眼的艾略特轻轻点了点头。
    就算协助新手工作对艾略特来说又是一个无聊到爆炸的差事，不过他当然也明白现阶段的自己还能够工作就已经是万幸。
    为了要达到路加院长说的、至少5千万fp的标准，在缓慢地喝完最后一滴外带的葡萄酒之后，艾略特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已经不用再勉强吃东西、却还是坐在餐桌边，陪着自己一起吃完整罐无花果酱配麵包的阿弗列德。
    面对面地跨坐在阿弗列德大腿上，艾略特低头抱着阿弗列德的脖子，「来吧，我好了。」
    阿弗列德仰头，看着唇边还沾着葡萄酒的艾略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舔他嘴角，艾略特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没弄乾净。在艾略特打算伸手再擦一次之前，阿弗列德已经捧住艾略特的双颊、挺起身体，深深地吻住了他。
    被阿弗列德亲吻的力道稍微向后仰了一些、阿弗列德于是顺着方向微微向前倾，没有要留任何一丝空隙的打算。艾略特伸长了手臂攀着阿弗列德肩头，轻轻闭上眼睛。
    带着香浓葡萄酒气息的亲吻。
    在任由意识美妙地交融旋转流动里，因为本能想追求更深刻、更多的融合，阿弗列德脑海里艾略特的堡垒几乎已经要容纳不下两人意识交融之后不断扩大的范围。比起艾略特，是阿弗列德更快地察觉到这件事情。
    他强迫自己暂停。
    「艾、略特……」他边试图向后退开、让两人的嘴唇间可以拉出距离，一面试着告诉艾略特，但察觉阿弗列德想停止的举动，只是让艾略特皱起眉头、完全没有要让阿弗列德喊停的意思。
    「唔……」
    他不满地从喉头发出咕噥，阿弗列德只好从脑海里提醒艾略特。
    『艾略特，暂停一下。』
    『不要……』
    『你设下的阻隔……』
    『我说了你可以待着。』
    已经不知道是在忙着汲取能量或者其他，艾略特显然连在脑海里都不想分心，他抱着阿弗列德的头、更深地让自己舌尖探进他口里，好让阿弗列德能够在吸吮自己的时候更顺利……
    ——更，让人酥麻颤抖。
    老实说，在这样让人沉溺的亲吻里，要阿弗列德始终维持着理性、也还真是一种考验，但阿弗列德怎么样也不想让艾略特事后才发现，或者应该说……
    对他，自己不想有任何隐瞒。
    『艾略特，我们必须暂停。』
    阿弗列德一面捧着艾略特的脸、一面又一次提醒。这次艾略特总算满脸不愿意地停了下来，他稍微离开了阿弗列德被自己吻咬吸吮得湿润的嘴唇，有点不耐烦地嘖了一声。
    「为什么？」
    阿弗列德继续捧着艾略特的脸、他轻轻将前额靠上艾略特的，「你设下的屏障，请检查一下。」
    「不是还在吗？干嘛要……」
    艾略特觉得莫名其妙，但既然阿弗列德都已经做好准备姿势，而且显然自己如果不检查、这傢伙就不打算继续亲。艾略特只好伸手到自己脸颊边、覆盖上阿弗列德的双手，然后维持着头靠头的姿势闭上眼睛。
    打从自己把门推开之后，艾略特就没有再去在意其他事情了。所以当他好不容易专心看，这才赫然发现自己设下的屏障根本已经无法用堡垒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废墟……
    而为了让艾略特更好工作，阿弗列德正在缓慢地让自己从两人已经融合得很自然的意识里抽离出来。
    合而为一的甜蜜晕眩感有多深、分开时的失落焦虑感就有多重。
    一时之间，那种落差感，彷彿直接从天堂坠落地狱、……呃，当然其实部门就在隔壁而已，不过总之那种感受，让艾略特无比焦虑不安了起来。
    『阿弗列德，等一下，你先不要……』
    『嗯？』
    身为必须主动抽离的那一方，阿弗列德暂停了下来，同样的不适感让他极端想抗拒，理智却又明白自己必须这么做，他克制着自己的心情确认，『一切都还好吗？』
    脑海里，阿弗列德的情绪压抑得让人真切地感到胸口疼痛。
    艾略特左右为难，看着这段时间以来根本无暇照料、形同虚设，废墟般的屏障、同时感受着阿弗列德的情绪。
    想修復屏障的念头和阿弗列德让人疼痛的压抑情绪，在艾略特心里纠结拉扯。他突然想起在还没能醒过来前，自己说要让他选择交换方式时，阿弗列德曾经真挚地这么说过。
    ——我从来不想让你紧张或者害怕，艾略特。对双方都有益处的关係，我认为不能建立在其中一方的压力上。
    直到现在，艾略特才赫然惊觉，自己脑中始终感受的、阿弗列德那种欲言又止而压抑着的情绪……那是压力吗？
    是因为我吗？艾略特忍不住回想，打从一开始到现在，虽然看似阿弗列德强势许多，自己也必须照着他的待办事项走，但仔细想，阿弗列德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
    任何一次。
    所以，始终在做自己、始终被包容忍耐的，一直是……我？

 11

    『阿弗列德，你先、……等一下。』
    还在缓慢剥离自己思绪的阿弗列德，在听见艾略特的声音时，停下了举动。
    『很不舒服吗？抱歉，我再慢一点………』
    『不是，阿弗列德。呃，我不是说这样很舒服……啊、反正不要说对不起啦！』
    艾略特发现自己怎么样都解释不清楚，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喊。面对艾略特的语无伦次，阿弗列德满心疑问、但还是照着艾略特的话，暂停了自己的动作。
    『那个，你等一下，不要动。』艾略特边说、边把自己原本盖好的堡垒全部拆掉，阿弗列德惊讶不已，『艾略特，等一下，这样我会……』
    『我知道，你等一下啦。』
    随着屏障拆毁，艾略特的情绪一下子就感染到阿弗列德，一向极尊重艾略特的私人领域，这让阿弗列德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
    艾略特低低笑了。
    『等我喔。』他边说，边开始在两人意识融合的范围之外忙碌起来。确实感受到艾略特愉快的心情，让阿弗列德有点不可置信。
    ……愉快？
    他看着艾略特动作迅速地、又盖起了一个像是帐篷的地方。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阿弗列德联想到，总经理也时常会用这种办公室。
    两人交融的意识，被艾略特的帐篷好好地放在偌大的空间里。里头什么都没有，艾略特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在自己开出来的帐篷窗户下方，放了一个小箱子。
    艾略特打开那个小箱子，然后很慎重地，把自己针对阿弗列德的所有心情和思绪，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这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好了。』在忙完了之后，艾略特才对阿弗列德说，『这里、也有你的位置。』
    在感觉到阿弗列德的情绪之前，艾略特就冷不防被阿弗列德衝撞一般地吻住，刚才阿弗列德主动抽离的意识、立刻再一次包覆上自己的。
    温暖甜蜜得让艾略特不但忍不住哼出声音、还无法控制自己整个人软了下去，阿弗列德的手臂立刻环住艾略特的腰。即使这两天两人不是在吃、就是在亲吻，已经熟悉了的唇舌交缠里，艾略特仍然察觉似乎有些什么、隐约而确实的改变了。
    因为脑中阿弗列德的压抑少了、多了一些自己说不上来的温暖感受，这让艾略特边吻、边满足地笑了。
    结果，两人靠着几乎称得上马拉松式的亲吻，在短短的三天内，艾略特的fp就成功达标了路加院长要求的5千万。艾略特简直欣喜若狂，还没离开医护中心就忍不住开心欢呼起来。
    「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渴望工作的时候！」艾略特开心地让阿弗列德牵着跳来跳去，阿弗列德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同样喜悦的情绪瞒不了艾略特，艾略特拉着阿弗列德：「我们先去餐厅大吃一顿、然后就上工！」
    「好，听你的。」
    阿弗列德点头同意。
    仍然由阿弗列德抱着艾略特抵达餐厅，比起艾略特抱得满怀的食物，阿弗列德只简单地拿了两个麵包和牛奶。这段时间密集的把所有食物都嚐过一轮之后，阿弗列德发现自己真要说喜欢的话、大概就是这两种食物而已了。
    艾略特带着阿弗列德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阶梯上，边满足地吃、边和阿弗列德东拉西扯的间聊。
    这几天两人待在阿弗列德的庇护处，除了忙着接吻，艾略特也开始主动跟阿弗列德聊天了。关于自己少数几次成功抢到客人的事情、关于自己曾经怎么把业绩拱手让人，还有那些印象深刻的工作内容。阿弗列德多数时间听，在艾略特询问的时候也会开口说自己的经歷。
    好像更瞭解他了……一点？艾略特偷偷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想。
    两人吃完了之后，就出发去找人资部长楚门。
    「哟、艾略特，你好啦？」楚门一看到艾略特就笑他，「fp烧到乾，很有胆量啊。」艾略特嘟嘴装可爱，「请说我很厉害好吗，我跟大名鼎鼎的阿弗列德单挑整个城市范围的恶灵耶。」
    楚门笑了出来，他点头，「这倒是非常令人佩服。」
    「请问我们该做什么？」阿弗列德立刻进入正题，楚门弹指，「喔，是这样。虽然说带新人通常是老手们的基本工作，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们缺人缺很久，所以经理他们才会把脑筋动到你们头上来。」
    「要带的新人资料已经传到资料库了，你们自己看一下。」
    就算只是开资料库，艾略特也还是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他只是凑到阿弗列德身边一起看他的。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艾略特忍不住瞪大眼睛：
    「五十组？我们带五十组？」
    「毕竟两位是菁英嘛。」楚门咧嘴笑了起来，「虽然组队时间没多久，不过想必两位也已经越来越熟悉组队模式了吧，教学相长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弗列德一如往常地处变不惊，楚门嗯了一声，「他们目前正在生產部挑选武器，明天会开始正式上工，到时候就麻烦两位在这里集合吧。」
    「好。」
    阿弗列德点点头，开始在资料库里记录待办事项，艾略特不想再看、光是想到明天要带那么多新手初次工作，他有种快要昏倒的感觉。
    ……唔啊，不对，这样我可能真的会昏倒。
    『我不会让你昏倒的。』
    阿弗列德的声音突然在艾略特脑海里响起，显然刚才艾略特的胡思乱想都让阿弗列德知道，艾略特摇头，「很难说。我现在的fp只有5千万，明天的新手任务虽然不难、能够加的fp也很有限，我们总不可能边带新人工作还边亲来亲去，那样像话吗？」
    艾略特说得有道理，阿弗列德边抱着艾略特离开人资部，边用艾略特喜欢的方式缓慢漂浮在半空中。
    「这么说，到明天上工之前、我们还有几乎整整一天，如果继续不停亲吻的话……」阿弗列德提议，「你的fp应该还可以再多个1千万左右？」
    「你觉得这样够吗？」
    艾略特反问，阿弗列德几乎是立刻摇头，两人于是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在晴朗温暖的蓝天白云里，阿弗列德感觉艾略特的情绪似乎有点翻腾。
    「你在想什么？」阿弗列德并没有主动探究，他只是开口询问。
    艾略特转头看阿弗列德，他沉默半晌、才突然一下子把阿弗列德整个人推开。阿弗列德完全来不及反应地松手，艾略特就直直往下坠落。
    「艾略特！」
    下一秒、阿弗列德已经出现在艾略特下方、伸手一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艾略特靠贴着阿弗列德胸口，在亲身感受到阿弗列德剧烈急促心跳的同时、也感到脑海里他有多么惊吓慌乱。
    「你为什么……」
    「我在想，单靠现在的我完全不行，起码要能够自己行动才可以，阿弗列德。」艾略特直直看着阿弗列德，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把话说完：「所以，我们做爱吧。」
    6.
    听到艾略特这个提议，阿弗列德的脸上丝毫没有情绪反应，艾略特脑中，阿弗列德的意识也同样平静，彷彿已经预料到艾略特会有这个结论。
    在半空里，阿弗列德伸手、用指背轻轻碰触艾略特的脸颊，艾略特露出了彷彿猫咪讨摸一样的神情偏头，彷彿想要阿弗列德再多一些。
    「你确定吗？」阿弗列德轻声问，艾略特梦幻似的蓝眼睛完全没有闪避阿弗列德的视线，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很确定。」
    「嗯。」阿弗列德也点头，「那么就来吧。」
    因为阿弗列德的床有增幅效果，所以对于回到阿弗列德庇护处去进行这件事情、艾略特完全没有异议。两人在回去之前、先回了一趟艾略特的庇护处。
    院子里的小白花开得乱七八糟，艾略特笑着摘了两朵，一朵随意别在自己耳后、一朵则往阿弗列德的西装外套胸口口袋插。
    「下次换你来我家。」艾略特自然无比地开口邀请，也是直到如今，阿弗列德才能够随意进出艾略特的庇护处，阿弗列德点点头，「请务必让我参观。」
    阿弗列德提议再去补充一些食物，艾略特当然点头，在餐厅精挑细选了一番之后，两人才满手食物地回到阿弗列德那里。两人分工合作把食物都吃完之后，艾略特才一脸严肃、手脚併拢躺上了阿弗列德的床。
    「我好了。」
    阿弗列德站在自己的单人床边，看着神情不到紧绷、却还是掩饰不了紧张，直挺挺躺着、头上还戴了朵小白花的艾略特，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我？我很认真耶！」艾略特抗议，「你这样很没有情调！」
    「很有告别式或者安息礼拜的感觉，你这样躺着。」
    阿弗列德清了清喉咙老实承认，艾略特跟着笑了出来，他坐起上半身看阿弗列德，小白花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枕边。艾略特眨眼，「……好吧，我的确有点紧张。」
    「我们可以换……」
    「不换。」抢在阿弗列德说完之前，艾略特坚定地打断他，「没有比这个更有效率的办法，而且除此之外……」
    阿弗列德感觉到自己脑中、和艾略特一起待着的帐篷里，他放在窗边的那个小箱子，随着艾略特说出口的话，从缝隙中透出令人想一探究竟的光亮。
    「……我也想这么做。」
    阿弗列德深深看着艾略特，没有回答。艾略特发现，打从两人创立了思想感应的连结以来，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阿弗列德有过像这样的情绪。
    ——专注，慎重，坚定、珍视……
    爱怜。
    在阿弗列德一把扯松自己领带的时候，艾略特唔了一声，阿弗列德立刻停了下来，「怎么了？」艾略特从床上随意跪坐起来，看着阿弗列德、有点欲言又止，「……让我、来，可以吗？」
    阿弗列德眨眨眼，推了推眼镜之后，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啊，害羞了。
    并没有因为艾略特发现自己的情绪而感到困窘，阿弗列德只是看着艾略特。
    「麻烦你了。」
    艾略特于是兴冲冲地更靠近阿弗列德一些，伸手去帮他把领带解下来，死神任由天使手指忙碌地帮助自己脱衣服，同时确认：「我预设由我主动，你认为呢？」
    艾略特边帮阿弗列德把西装外套和里头的背心脱掉边点头，「我也这么想，除了我现在的状况不想多耗体力之外……」艾略特手指边移动到阿弗列德的白衬衫开始帮他解扣子、边咧嘴笑了起来，「我本来就懒得多动，所以交给你来吧。」

 12 限

    「好。」
    阿弗列德点头，艾略特帮他脱衣服的速度还满迅速的，一下子就让阿弗列德赤裸出了上半身。虽然并非没有看过其他同伴赤裸着身体的样子，艾略特还是忍不住轻轻碰触了阿弗列德的胸口，「唔喔……」
    「艾略特？」阿弗列德不太明白艾略特的动作，艾略特轻轻贴着阿弗列德的胸肌，感受他的体温，「可能因为平常都看你穿西装，没想到脱了衣服之后你的身材那么、……」
    突如其来的口乾舌燥，让艾略特没讲完的最后一个字哽在喉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说出来的话，实在有点……
    掌心下阿弗列德的心跳有些紊乱急促，艾略特抬头想确定阿弗列德的表情有没有改变，却让阿弗列德一下子推倒进柔软舒适的床上。
    「抱歉、……」阿弗列德双手按在艾略特耳边，嗓音明显低沉了一些，「我也可以帮你脱吗？」感觉自己心跳快得有点呼吸困难，艾略特轻轻点头，阿弗列德却先低头、吻住了艾略特的嘴唇。
    「嗯……」透过接吻，熟悉的意识交融更活跃了起来，艾略特满足得控制不了喉头溢出轻叹，他伸手抱住阿弗列德的头、主动张口邀请他吸吮自己舌尖。
    ——就像过去这几天，两人几乎时刻不停、不厌其烦重复的，那样。
    感觉自己本来就没怎么扣好的白衬衫被阿弗列德迅速解开，几乎不曾坦露出来的赤裸身体在直接接触到阿弗列德的时候，艾略特感觉脑中已经有些朦胧。
    已经交融在一起的意识、彷彿某种独立的生物，不断在脑海里催逼着两人的举动，快一点、快，等不及了，还在等什么……
    不想多花时间把已经解开的白衬衫从身下抽出来，阿弗列德任由那件衣服有些碍事地纠缠在艾略特身上，他伸手去解艾略特的裤头、然后一把扯下他的牛仔裤。
    艾略特一心忙着亲吻阿弗列德，至于到底被脱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乎。
    两人因为是男性外表，所以所有人类男性拥有的器官、也都完整地存在两人身上。平时虽然不像人类那样有需要定时解放精力、或者排泄之类的需求，不过也不代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艾略特和阿弗列德而言，慾望，是最陌生却又最难以抗拒的诱惑。
    不想多做无谓的举动，阿弗列德凌乱解开了自己的裤头。就像艾略特的一样、自己的性器也已经硬挺昂扬。他一面弯腰低头吮吻着艾略特、双手一面抬起艾略特被自己扯下一半、露出赤裸臀间的下半身。
    阿弗列德轻轻剥开艾略特的臀瓣，然后就直接抵住从来没有任何事物碰触过的入口。
    『艾、略特……』
    阿弗列德试着叫回忙着亲吻的艾略特注意力，艾略特敷衍地发出声音当作回应，阿弗列德只好用自己勃起前端磨蹭艾略特的身后入口。
    『直接全部进入可能会让你受伤。』
    『没、关係……』艾略特因为阿弗列德舔过自己齿列而敏感得颤抖，『总、之……交给你……』
    『好。』
    阿弗列德简短地回应之后，决定先浪费一点点精力，他抵在艾略特入口处先控制自己射精了一次、在湿润了入口外围之后，阿弗列德才藉着湿润、轻轻把自己前端挤进艾略特身体。
    「唔——」
    控制不了喉头溢出呻吟，艾略特完全没想到会那么痛，他捧着阿弗列德的脸紧紧闭上眼睛，『阿弗列德、等等，太大了，我没想到那么……痛……』
    『我知道，我也是。』
    两人亲吻着的动作虽然暂停了下来，嘴唇却没有要离开对方的打算。阿弗列德脑中艾略特的意识主动靠向阿弗列德的、彷彿想要寻求一些缓解和安慰。同时间艾略特脑海里阿弗列德意识的角落，也正在不断扩大与艾略特交融的范围。
    阿弗列德决定暂停在这个步骤，先把刚才控制着没有完整宣洩的精液一次发洩出来。液体确实地湿润了艾略特体内，也让阿弗列德更好向前推进。
    『还好吗？』
    阿弗列德确认，艾略特轻轻啃咬阿弗列德的嘴唇，『这样、好像好一些了……』
    透过两人结合的部位，渗透出轻细而明确的骚动感受，虽然两人都只在手册里读到、没有实际操作过，但这似乎就像身体会自动开始转换能量一样，是完全不需要另外学的本能。
    在阿弗列德决定更进一步、直接填满到底的当下，艾略特脑中属于阿弗列德的意识、也驀地扩大到把艾略特的意识完全吞没。
    「啊——」
    艾略特控制不了、身体紧绷地喊了出来，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的同时，又因为被阿弗列德的意识填满而感到天旋地转。而阿弗列德脑海里艾略特的帐篷、也因为两人旋转着交融的意识失控地扩大而绷涨到极限。
    两人都因为几乎脱离自己掌控的意识融合而暂时动弹不得。从脑海中炸裂出来、让人完全无法用理性思考，几乎完整融合、分不出彼此的意识里，同时流窜着无可言諭的愉悦、满足、幸福……和快乐。
    阿弗列德也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还完全可以靠自己意识控制射精，现在根本控制不了那种高亢的、还想要更多、根本还不够的快感，艾略特的体内繁复地颤动、像是也在吮吻着自己的性器一样。阿弗列德低头，眼镜从鼻尖滑落下几吋，他乾脆一把扯掉眼镜随手扔在床边。
    「阿、弗列德，怎么办、我……」艾略特颤抖地扯乱了阿弗列德的头发，说话破碎而凌乱，「……这、是什么？我、……控制、不……」
    「我不、知道……」
    阿弗列德死命撑着自己、也试着想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两人融合的意识范围已经太大，无论是谁得到的感受、都会毫无时差地传给对方。再加上阿弗列德特製床的增幅，更让所有感受近乎无限放大循环。
    阿弗列德颤抖着把艾略特腿间的裤子整个扯掉，然后让自己身体完整卡进艾略特腿间，虽然暂停了亲吻、但这个状况比亲吻所得到的快感更加激昂，两人同步地感受到了完全无法控制的兴奋感。
    艾略特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摆弄成什么模样了，谁还会有心情在乎呢，阿弗列德手臂掛着艾略特的双腿、捧着他大腿后侧，有点艰难却又深深朝艾略特体内撞了进去。
    「啊、啊……」
    艾略特控制不了自己发出声音，快感彷彿下一秒就要超越身体能够容纳的范围，但交织着的意识却旋转呼啸催逼着根本还不够，于是循环着驱使两人做出追求更高昂快感的结合与拥抱。
    阿弗列德重重撞进艾略特体内，艾略特感觉自己被撞得支离破碎、同时又因为被填满的炙热感受而舒服到无法形容，融合的意识流窜全身，就连阿弗列德喘在自己唇边的气息、都能带出令他浑身酥麻失序的快感。
    「艾略特、……」阿弗列德趴低身体轻咬艾略特的嘴唇，艾略特全身颤抖得无法停下来，就连说话能力似乎都已经失去。
    「怎、么办……」艾略特彷彿哀求似地呢喃，「……怎么、办……停、不下来……」
    「我也是，艾略特，我、唔……」高潮感来得又急又猛，让阿弗列德一句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在艾略特体内射精。
    灼热感猛地拉高，像是要将两人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阿弗列德得到的极乐感受毫无阻隔地透过意识冲刷艾略特，让艾略特几乎忍不住开口尖叫着同步达到高潮，但在他射精的前一刻，阿弗列德紧紧握住了他。
    「啊、……唔，放、开，阿弗列德……」
    艾略特紧紧扣住阿弗列德赤裸的肩头、扭腰试图挣脱，湛蓝双眸因为极大的快感与慾望湿润诱人，看得阿弗列德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因为被限制了无法射精，无处可去的快感只能在艾略特体内疯狂流窜，逼得艾略特凌乱地颤抖抽搐，「呜……」
    「别、……浪费……」
    艾略特的感受自然也完全影响到阿弗列德，这让他忍不住重而凌乱地往艾略特体内衝撞捣弄。激昂的快感却又无法按照男性生理构造宣洩，艾略特朦胧着双眼咬着牙、脚指紧紧蜷曲了起来。
    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的高潮感带着谁又高潮了，只是一次次都让近乎完美交融着的意识填满两人脑海扩大，彷彿再也容纳不下，而使人近乎崩溃疯狂的绝顶感同时层叠着堆高、除了更凌乱的交合填满撞击，完全没有别的选择。
    ——直到脑海里同时炸裂出绚烂夺目、摄人心魄的耀眼光芒为止。
    体内确实地充满了精力。
    不得不说，这让阿弗列德非常意外。当然，这样的能量交换方式由来已久，在独自工作的时候，阿弗列德也常看见同伴们工作结束之后就会相偕回到彼此的庇护处互相补足。老实说他曾经认为，比起做爱、多做几次任务，提升fp会更有效率一点。
    ——我完全错了，错得很彻底。
    「阿弗列德……」
    显然是感受到阿弗列德分心思考，因为快感毫无中断的洗礼而浑身瘫软的艾略特，还是抬起了赤裸的长腿、用膝盖轻蹭阿弗列德同样赤裸的腰际，口齿不清地模糊催他，「专心、……唔……」
    「抱歉。」
    在头几次令人疯狂而无法思考的高潮快感之后，阿弗列德渐渐开始抓到了诀窍。虽然身体与意识同时结合、那种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比拟的极乐，仍然销魂蚀骨地令人沉沦，但阿弗列德已经慢慢可以控制着自己抓回一丝理性了。
    他往前、趴在艾略特身上，同时轻轻挺腰、让自己的硬挺缓慢确实地摩擦填满艾略特体内，艾略特舒服地叹息：「这样、……很棒……」
    阿弗列德忍不住亲吻艾略特的眼角。
    除了艾略特的小箱子以外，两人脑中的意识都已经全然和彼此合而为一。睁眼看到的、是对方沉浸在无上快感里的诱人神情，闭眼则会看见色彩斑斕的意识、彼此追逐佔有着融合的光景。无论如何，都是再美好也没有的体验。
    「不会痛了吗？」阿弗列德轻声确认，艾略特摇头，「现在不会了。」
    在面对面拥抱了一会儿之后，阿弗列德才稍微侧身，好让自己也能躺在床上。单人床要容纳身材高大的阿弗列德和也有水准之上的艾略特实在狭窄，不过两人不但完全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样很刚好。
    为了让阿弗列德的阴茎能够继续停留在体内，艾略特懒洋洋地将左腿向后掛在阿弗列德的大腿外侧。
    「虽然只是猜测，我想我应该升级了。」阿弗列德低头亲吻艾略特的颈间低喃，艾略特被亲得有些颤抖，「你、……为什么可以想那么多事？」他彷彿有些抱怨的口吻，然后又拉着阿弗列的环抱着自己的手、要他揉捏自己的乳头。
    「嗯……」
    阿弗列德照做，细微电流般的快感让艾略特瞇起眼睛，阿弗列德时不时地会挺动一下，艾略特的体内已经因为自己连续的擣弄和射精湿润柔软，让人一不留神、就又会是一次失控沉沦。
    「我怕自己太专心，会忘了正事的时间……」
    阿弗列德咬着艾略特的耳朵，一向清冷的嗓音因为热烈情事、沾染了低沉性感，听得艾略特腰际又是一阵酥软。接连几次被阿弗列德阻止不让射精，艾略特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藉着体内高潮来释放过多过强的快感。
    正、事……？
    艾略特试着让已经融成一团糖糊的脑子消化思考阿弗列德说的事情，脑中立刻就响起阿弗列德令人酥软的声音：『带新人们正式上工，记得吗？』
    「啊、……」
    艾略特没能来得及表达意见，就先因为又一次体内高潮凌乱颤抖，连带着也影响到阿弗列德收紧了拥抱的力道、同时在艾略特体内射精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只是闭着眼睛、承受着融合的意识夹杂着快感席捲全身，动弹不得的那种极乐感觉。
    「……还有5个小时左右，或许我们可以先暂停。」
    在让人上癮沉迷的高潮感总算渐渐消褪之后，阿弗列德才沙哑着嗓音提议，艾略特有些缓慢地点头，「……听、你的……」
    抽离的过程，无论是精神或肉体上又都是另一种折磨。以致于有好一阵子，艾略特只能怔愣地坐在床上，仰望着也好不到哪里去、赤裸站在床沿、双手却还捧在自己脸颊上、深深望着自己的阿弗列德。
    ——不想放、不愿意放，不可以……为什么要放、手……
    望着头发凌乱、没有戴眼镜，身材近乎完美的阿弗列德，在艾略特完全没有自觉的状况下，从放在阿弗列德脑中帐篷里、那个小箱子空隙间透出来的光线，已经强烈到几乎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相较于两人身体合而为一时，现在的意识融合范围小了许多，虽然两人也各自安好地待在彼此的脑海角落里，但分界线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浓重的失落感，甚至让阿弗列德必须缓慢无比地、以手指头为单位一根根放开、才有办法让自己离开艾略特的脸颊。艾略特也必须紧紧握拳、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往阿弗列德身上扑。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视线，纠缠胶着定睛在彼此眼里，彷彿在确认这次分离只是暂时的、短暂的，而并非永远分开。
    ——永远、分开？……跟阿弗列德？
    光是想像这种可能性，就惊悚得让艾略特汗毛直竖，才多久以前，自己还躺在耶穌怀里猛摇头、喊着说不想跟阿弗列德组队，现在却……
    已经无法想像，没有这个人的话……
    为什么呢？艾略特躲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头，边寻求安全感边思考，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自己的心情会转变得那么快？
    「艾略特？」
    在好不容易把手拿开之后，阿弗列德望着仍然看着自己发呆的艾略特，忍不住有点担心。脑中他也没有声音。即使阿弗列德立刻明白，艾略特应该是躲进他设下的私人领域里去了，却还是忍不住自己那种……
    既落寞不安，又莫名有种想……独佔这个天使的念头。
    『艾略特？』
    阿弗列德在脑中又喊了一次，这次艾略特总算回过神来，他连忙从小箱子里抽离出来，阿弗列德于是也看着艾略特在自己眼前、彷彿醒过来一样。
    「先等我整理好自己，再回你那里？」
    阿弗列德迅速列出待办事项，艾略特点头。虽然平时没有什么更换衣物的必要，不过针对这种自己主动脱去的状况，在每个人庇护所的衣柜里，只要打开、就会是当初在生產部订製的，专属于自己的那套衣服。
    ——当然，是没有数量限制的。
    至于脱下来的衣物，就会像使用完的灵力一样，消失无踪。
    艾略特看着全裸的阿弗列德走到床的另一头，背对着自己打开衣柜的时候、背上的肌肉轻轻挤压出厚实美好的线条，看得他又有点脸红心跳。
    「……能够的话，试着控制看看。」阿弗列德边穿上内裤边说，「虽然真的很难。」
    艾略特当然知道阿弗列德的意思，毕竟这是针对阿弗列德的心思、不应该会被他那么轻易察觉。这显然是因为自己的慾望太过强烈、才会让他完全察觉。
    但慾望要是真那么好控制、亚当跟夏娃两个人也不会放弃满园子好吃到爆炸的果子、还特别跑去吃那个最难吃的，结果惹总裁不开心、才怒创了这家公司啊……
    完全接收到艾略特心里的抱怨，阿弗列德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感觉到对方纵容宠溺的心态，稍微而确实地减轻了艾略特的分离焦虑。
    艾略特欣赏阿弗列德把衣服都穿好，又戴好眼镜、正准备把自己凌乱的头发也整理好的时候，艾略特忍不住唔了一声。
    「嗯？」
    阿弗列德转头，艾略特眨眨眼睛，「……没事，你继续。」
    ——本来一瞬间有衝动想要他别弄回那个老土的三七分油头，但如果这种模样只让自己看到的话……
    艾略特躲在小箱子里偷偷想，这感觉不错……
    非常不错。
    等到阿弗列德都整理妥当了之后，回艾略特那里之前，阿弗列德先叫出了自己的资料库，对现在的艾略特来说、看资料库没有什么意义，因为fp量太少、所以总之等级是不会有变动。
    两人并肩坐在床边，同时确认阿弗列德的指尖，有那么几秒，两人都没有说话。
    阿弗列德的等级已经从本来的376亿到379亿了。
    要不是公司资料库绝对不可能出错，两人都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数字。只是不到一天的能量交换、顶多加上微增幅的那张床，fp怎么多、等级也顶多是加到零头，个位数或者最多到百位数左右。
    直接跳亿、这个实在太……
    艾略特开始怀疑自己，「我上课告诉那些新人的、……错了？」一次做爱的最低fp其实根本不是……阿弗列德很快摇头，「你说的都是正确的，我当时也只是以你说的去做补充……」
    他突然想起路西法和加百列说的话。
    「……我们的波长频率……？」艾略特转头看阿弗列德，阿弗列德知道自己不用多解释，他只是点头，「看来，我们的频率不仅仅是相似，可能是极高相似。」
    于是，两人在先回去艾略特那里、让艾略特把衣服都穿好之后，又去了一趟医护中心。在艾略特本能地双脚腾空同时，他忍不住抱住身边的阿弗列德、笑着送上一个重重的吻。
    「3亿的fp虽然绝对足够，不过你最开始的状况还是没有改变。」阿弗列德抱着艾略特，「所以能够不动就儘量节省一些，免得你太累。」
    阿弗列德的论点向来合理，艾略特于是也不抵抗地让阿弗列德抱着去找院长。

 13

    对于检查出来的结果，路加简直嘖嘖称奇。
    「你们两个人的频率别说相似，简直几乎一模一样，我上次看到这么同步的波长，就只有你们那两位经理了。」
    老先生看着两人，「要让你们已经融合的意识抽离，想必非常痛苦吧。虽然这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不过、可能就像强迫一个人的灵魂要跟身体分开生活那样。」
    『……我不否认的确有那种感觉。』
    『唔嗯……』
    两人都点点头。
    「一般而言，连结越稳固、时间越长久，这种意识抽离才会越让人不适、甚至痛苦。你们的状况则完全不能用普通基准来判断。」路加解释，「打从你们连结的瞬间起，就几乎已经处于分不开的状态，要你们抽离，大概也等同于违背所有本能了。」
    「听起来、很……惊人？」艾略特歪头，路加笑了起来，「何止惊人，omg成立了两千多年，除了加百列和路西法，我也只看过你们一组是这种状况。」
    「会跟我们在过程中使用增幅道具有关吗？」阿弗列德冷静地询问，路加点头，「当然是有关係的，不过增幅效果也仍然因人而异。最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几乎完美同步的关係，才会有这么惊人大量的fp產生。」
    路加说，「想必你们也明白，以肉体交合方式来做能量交换的最主要目的，其实就是利用肉体所得到的欢愉感来增幅fp產生。感受越强、fp就会越增加，就算完全不碰触肉体，以你们的同步率来说，单靠完整的意识融合交换，应该也可以达到至少一半左右的效率。」
    「不过当然我要强调，前提是完整的意识，两个人都毫无保留的状态下。」慈祥的路加朝两人眨眨眼，「不妨可以找你们的前辈，让他们提供一些经验分享。」
    阿弗列德还没表示意见，旁边的艾略特就猛摇头。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路西法经理真的那么恐怖？」
    艾略特点头，「超可怕，光想像他笑的样子，就会让人做恶梦……」
    「就算我帮你找到了你的灵魂伴侣？」
    在听到路西法的声音时，艾略特整个人都像被石化一样动弹不得，阿弗列德连忙拉着僵硬的艾略特站了起来。
    「加百列，路西法。」他朝两人微微低头，加百列爽朗地摆摆手，「我们来，是因为资料库系统主机提示实在太吵闹。」
    「不断在喊你们两个名字，说资料异常。」路西法笑瞇瞇地伸手去勾艾略特下巴，「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你们同步率太高啊……艾略特，疯狂啪啪啪的感觉还好吗？」
    艾略特简直快哭了。
    「好啦，别欺负我家的小天使，好歹他表现得不错。」加百列在旁边帮忙缓颊，路加悠间地坐在旁边喝茶，「我刚才还向他们提议、可以找你们讨教一些经验分享。」
    「我觉得增幅的床真是个不错的好点子。」加百列转头、对阿弗列德讚许地点点头，「连我都没能想到生產部的装备可以这么用。」
    「一开始只是想增加睡眠回復精力的效率。」阿弗列德回答，「没想到能够像这样使用。」
    「我倒是建议……」路西法还悠间慵懒地把身处在真实恶梦里、动弹不得的艾略特抱在怀里，彷彿玩猫咪似地揉他头发，「你们可以慢慢练习维持着意识融合的状态。」
    加百列点点头，「要抽离真的会生不如死，特别之后融合的速度一定会越来越快。要是抽离的速度和力道没有抓好，非常有可能出意外。」
    「意外？」
    阿弗列德听得很认真，加百列点点头，「意识被扯断、碎裂的话，想復原就不是短短两个月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因为两人还有带新人的工作，否则恐怕路西法一时之间还不打算放过艾略特，好不容易逃离医护中心，艾略特馀悸犹存的趴在阿弗列德肩膀。感觉到他真的在害怕，阿弗列德环抱着艾略特的力道也忍不住重了一点。
    「我想经理绝大部分只是闹着你玩的。」
    在半空中缓慢飘行了一阵子之后，阿弗列德才认真表示，艾略特还是打了个冷颤，「唔嗯，就算理智上知道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但是不知道……面对他的时候压力真的好大。」
    阿弗列德点头，「的确，经理虽然和大天使长一样总是面带微笑，威压感也是相同等级，但大天使长的确……让人好亲近一点。」
    两人边聊、边来到了集合地点。
    新人们三三两两正在聊天，两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已经有几个人看见，立刻就认出艾略特。
    「前辈，艾略特前辈！」
    「啊，还有阿弗列德前辈！」
    『唔啊、为什么要这样叫我！』艾略特忍不住在脑子哀嚎，阿弗列德的声音很冷静，『他们并没有叫错。』阿弗列德面无表情地朝对自己打招呼的人们点头，艾略特虽然实在非常不习惯被这么热情包围，但总之怎么也逃不了，只好乖乖面对。
    「艾略特就好，不用那样。」艾略特抓抓头表示，「大家都是同伴嘛。」
    就在这时候，楚门从半空中闪现、显然因为艾略特和阿弗列德两个人已经到了的关係，所以他就不打算多花时间在这群新人上。他头下脚上地朝两人挥挥手，「哟，两位、这些小羊们的资料已经进你们的资料库里了，记得让他们完完整整回来啊，交给你们了！」
    艾略特还来不及说话，楚门就已经离开了。阿弗列德立刻就打开了资料库，开始核对所有人的名字和职位。
    『这五十组全部都是天使死神的组合，这样方便多了。』阿弗列德很快让艾略特知道这件事，『任务讲解由我来？』
    艾略特只差没有举双手欢呼，他忍耐着雀跃的模样，让阿弗列德眼神忍不住柔软了些许。他推了推眼镜之后才开口：「请各位集中到这里。」
    所有人立刻都靠了过来，嘈杂的聊天声也安静下来。
    「在开始之前，几件事情我想先确认。」阿弗列德的语气和艾略特的、听起来总是有点懒洋洋又随便的半开玩笑感相比、是完全极端的认真与冷静。
    「首先，看不懂任务介面的人请举手。」阿弗列德说完之后，暂停了几秒，在场没有人举手，他推了推眼镜，完全不浪费时间地继续。
    「接着，没有创立基础感应连结的人请举手。」
    有大概一半左右的人举起了手。
    阿弗列德点头，「那么，首先解决这件事。知道方式的，现在请开始创立，不知道方式的，请往前。」
    举手的人都靠到前头来。
    阿弗列德边说话边伸手把乐得轻松、正浮在空中，坐姿歪七扭八的艾略特拉了下来。
    「在我说开始之后，请将手牵起来，前额靠上对方，意识会自动开始產生连结。连结过程中切勿轻易中断，结束时间各有不同，但都会有很清楚的感受……」
    阿弗列德边说、边拉着显然很愉快在放空的艾略特做示范，在额头靠贴上来的时候，艾略特下意识地就凑上嘴唇。
    「……没问题的话，请开始。」
    『艾略特……』脑中响起阿弗列德有些无奈、更多宠溺的语气。艾略特在惊觉自己做出什么动作的同时、也才发现自己根本完全没在专心听阿弗列德在示范什么，他连忙后退、同时在自己的小箱子里面懊恼无比。
    ——救命、我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阿弗列德完全感受不到艾略特在小箱子里面的思绪，完全不经思考的行为还是让艾略特清楚听见自己脑海里的阿弗列德低笑、同时显然相当愉悦的情绪。
    幸好前半部的同伴都忙着在做基础连结、没有空多关心两人的举动。直到最后一组轻轻分开，阿弗列德才继续开口。
    「请记得多使用以确保连结健康。」
    阿弗列德提醒，一面看了艾略特一眼。
    『天使工作部分就交给你。』艾略特乖巧地点点头，阿弗列德才继续说完，「虽然组队时工作类型不限，不过的确是有组队才能做的事情。」
    两人很快说明了各自的工作分配，同时也特别强调、任务讯息不会显示困难度，一定要在现场仔细判断。新手来说，一次净化一个人身上的恶灵，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在阿弗列德觉得没问题了之后，他决定为了能够让大家迅速开始熟悉工作并进入状况，先分别以天使和死神的基本工作热身、然后再进入组队任务。
    「看你们的任务分佈图。」
    领着50名天使漂浮在半空中，艾略特很快做示范，「筛选出天使任务、也就是白色光点，找旁边有倒数计时的，越早到现场等、越可以在不被打扰的状况下完成任务，否则很容易有别的公司来抢人。」
    艾略特盘腿浮着，「至于要怎么确保自己的业绩，我好像不太适合教大家……」他咧嘴笑，「不想争执就让吧，想抢抢看的话，总之以不要动手、避免衝突为最终目标就是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先各自以成功3人为目标，好了再回来找我吧，解散。」
    看着新手们各自消失，艾略特一瞬间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也去做几个。
    『等我，我们一起。』脑中立刻响起阿弗列德的声音，『我这里有几位同伴正在做练习，来吗？』
    『嗯，我过去。』艾略特很快同意之后，下一秒就出现在离阿弗列德他们有点距离的上空。为了不打扰、艾略特只是静静在上面看。
    阿弗列德看起来正在陪练播放走马灯的部分。
    虽然说走马灯是人一生的记忆，不过中间夹杂着许多心愿和意念，对于恶灵来说是非常美味的食物来源。特别在被死神播放的时候因为瞬间增幅、总是能吸引不少潜伏在附近的恶灵。所以在播放的时候，死神必须保持高度警觉，才能随时面对突发状况。
    艾略特习惯性地盘腿，在空中东倒西歪地看着阿弗列德仔细教面前的同伴。
    显然是一个人在充当看走马灯的目标任务，另一个人充当恶灵。阿弗列德从目标任务上方、往太阳穴两旁伸手向外张开。阿弗列德在艾略特脑里完全心无旁騖、全神贯注着工作的意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艾略特有种隐隐的、很清淡的寂寞感。
    充当恶灵的同伴，在阿弗列德轻轻做出碰回目标任务两侧额际、结束播放的动作同时，就从阿弗列德身后朝他佯攻、阿弗列德本能地挡在同伴身前，然后右手掏出了枪指向假想敌。
    阿弗列德示范完毕之后，就换人练习。直到阿弗列德点头之后，同伴们像是非常兴奋似地、其中一个开心地抱着阿弗列德的手臂蹭跳了几下之后，才在阿弗列德的指挥下解散。
    一连串动作发生得自然又流畅，艾略特看得却莫名刺眼，这种怪异又不舒服的感觉显然是针对阿弗列德，因为他完全没有察觉。
    ——针对他……什么？艾略特皱眉思考，搞不懂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你那里这么快、大家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阿弗列德边问边出现在艾略特身边，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碰艾略特脸颊，艾略特瞬间向后躲开的同时、两人都楞了一下。
    「艾略特？」阿弗列德看着表情有些说不上来怪异的艾略特，艾略特的脑里清晰接收到阿弗列德疑惑不解……
    还有受伤的情绪。
    「……天使单独工作比较没有那么复杂危险，所以直接开始没问题啦。」艾略特别开了视线、有点尷尬地随便找了个藉口摆手说，「其实我也去做几个新手等级的就……」
    「艾略特。」
    阿弗列德这次没让艾略特再躲开，他伸手握住艾略特手腕，让他转身又一次面对自己。
    「哪里不舒服吗？」阿弗列德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艾略特被看得更是感觉浑身不对劲，他有点彆扭的低头，「我很好……不必担心。」
    直觉知道艾略特怪怪的，但本人不说、意识又刻意隔离起来，自己也不会知道。阿弗列德只能沉默地看着艾略特。清晰的无力感，也毫不掩饰地让艾略特完全接收到了。
    胸口突如其来的揪痛，让艾略特躲在有些微微鼓涨的小箱子里头不愿意离开。
    阿弗列德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才开口：「我想，我们今天做点比较不耗力的任务就好。」他叫出资料库，筛选出蓝白双色光点标示的任务，「我播放完走马灯、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之后，就请你引导这些灵魂上天堂。」
    艾略特有点僵硬地点头。
    阿弗列德又一次习惯性地伸手想碰艾略特、手举了一半就僵硬在半空中，显然是因为刚才艾略特躲开的动作让他犹豫，最后阿弗列德选择把手放了下来。
    两人脑中的意识在那一瞬间，划出了清晰的分界线。

 14

    枪声过后，艾略特才眨眨眼睛。
    这是自己工作了五百年以来、第一次使用武器。
    两人正在进行第三个灵魂接收任务，因为走马灯还没播放完、阿弗列德无法分心，于是就由艾略特在周围掩护。在看到恶灵从角落窜出来的同时、艾略特想也不想就抓出自己的枪、本能地朝恶灵扣下扳机。
    『谢谢。』
    阿弗列德播完之后、接下来就是艾略特的工作了。在目标完全断气的瞬间，艾略特已经等在半空中。
    「恭喜，你已经死了……」
    『这里恶灵不少，小心。』艾略特边说话的同时、也边听见阿弗列德的提醒，他于是一手抓着枪警戒，一面加速对客户说明。
    在把客户安全传送回去那当下，阿弗列德也闪现在艾略特身边一把推开他、同时手里的枪声不停，艾略特这才发现原来在他转身的时候、竟然没发现有恶灵已经窜到自己身边。
    「没事吧？」
    阿弗列德转身看艾略特，明明感觉到阿弗列德满心紧张，艾略特却做不出回应。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有点迟疑地摇头。阿弗列德微微动了一下手、艾略特立刻就感受到对方想碰触自己的念头，但阿弗列德并没有，他只是推了推眼镜。
    「……请专心。」
    胸口一直梗着某种无形的东西，艾略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阿弗列德。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也让他整个心浮气躁了起来。
    第一个新人天使闪现在艾略特身边时，艾略特才正要跟阿弗列德进行第五个任务。不过既然已经开始有人回报任务，表示等等大家应该都差不多要先回来一轮了。
    『先、……暂停一下？』
    艾略特发现自己就连思考都有点僵硬，就在他身边没多远的阿弗列德点头，艾略特于是转身查看回来的同伴个人资料库，正在看的时候，又陆续有人回来了。而当艾略特忙着确认天使们的状况和回答问题的时候，阿弗列德那里的死神们也陆续回来、报告任务状况了。
    明明应该要专心在工作里，艾略特却完全控制不了分心想注意阿弗列德那里的情绪，想偷看、眼前却又有那么多人等着听自己说话，这让艾略特焦虑。而阿弗列德虽然明确接收到了艾略特这种异常的情绪，无奈一时片刻自己也无法分心，再加上前不久艾略特对自己的抗拒，也让阿弗列德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的感应连结于是都明白地透露出了紊乱不安的思绪。
    天使的任务比起死神单纯一些，不但所有天使都成功完成任务，甚至还有几位竟然能从天公伯企业手上抢走客户，这简直让艾略特佩服不已。就在天使们七嘴八舌的聊着彼此初次单独任务体验过程的时候，艾略特总算有时间偷偷往阿弗列德那里看。
    眼神才刚落在阿弗列德身上，艾略特就看见前不久看到的那个小小的、很可爱的、一头橘红色卷卷短发的死神，一面放纵地大笑着、一面毫不犹豫地又攀在阿弗列德手臂上。
    ……总是习惯揽着自己腰际的，左手臂上。
    同一时间，他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脑海中阿弗列德的情绪。
    ……放松，而愉快的。
    艾略特清晰地听见耳里有个什么东西、錚一声崩断声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从来没经歷过的、几乎像是要把自己硬生生撕裂扯碎一般的疼痛。
    阿弗列德零时差地感受到那阵强烈的痛楚。
    他震惊地丢下身边所有人、闪现到艾略特面前，脑海中艾略特的帐篷瞬间陷入烈焰火海里，逼得阿弗列德不得不让自己的意识往外退。艾略特痛得弯腰抱住头、阿弗列德管不了别的，只有跟着艾略特的举动抱住他。
    「艾略特、……」
    「放、手……」艾略特痛苦地咬牙，「你……不要、……」
    「我们现在回去、……」
    「不要、……」控制不了痛、也控制不了眼泪，就连阿弗列德的碰触、彷彿都是锐利无比的针刺刀割，艾略特完全无法思考的脑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艾略特，听话，你现在……」
    「走开、不要碰我！」艾略特哭着大喊，同时双手也用力撞开阿弗列德、力道大得死神只能选择自保，就那一瞬间，艾略特已经中途离开任务，消失无踪。
    『艾略、……』
    阿弗列德试图从感应连结找艾略特，脑中属于艾略特的角落却已经成为一片灰烬里的断垣残壁，曾经生根在那里的、艾略特的连结也仅存焦黑残朽，根本丧失了用途。
    剧烈的头痛还在持续，身旁的新人们都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一幕。阿弗列德紧握着颤抖的双手、逼迫着自己停留在还没有达成的任务里。
    「……抱歉，不应该耽误你们的时间……」
    阿弗列德的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但所有人在看着他、听他说话的时候，一时之间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你们都做得很好，那么接下来，请开始双人任务。进行之前请务必确认任务范围，超过三公尺范围的都不属于新手等级，为了保障各位的安全，请一定不要尝试。以上，有没有问题？」
    眼前的天使和死神们都没有动，阿弗列德点点头，「请在解散之后详细讨论、再开始工作。一次成功之后，就请回到庇护处休息补充精力，请千万不要逞强……」
    阿弗列德深深吸气，「那么，解散吧。」
    「阿弗列德前辈、你……」
    刚才因为成功执行了任务、难掩喜悦抱着自己手臂又笑又跳的麦特（matt）难掩担心地伸手想扯阿弗列德衣袖，却被阿弗列德轻轻挥开。
    「抱歉，我先回去一趟。」
    阿弗列德没有再回头地消失，留下一群新手面面相覷。所有人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却没有人敢说出口。
    ——阿弗列德前辈，在、哭……
    早阿弗列德一步回到omg的艾略特，立刻就触动了警报器大响。后勤组的两名武装天使闪现在他身边，一人一把带着锁鍊的长杖前后一挡、就限制了艾略特的行动。
    艾略特没有抵抗、也没有意志想抵抗，他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控制不了眼泪一直掉，脑子里头阿弗列德的声音消失了，艾略特不想管为什么消失，因为好痛，现在真的好痛、好痛……
    「艾略特，目前系统侦测到你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我们需要先把你暂时隔离观察，确定你没事之后，就会让你离开。」
    天使班奈特（bennett）轻声对艾略特解释，艾略特没有反应，班奈特和同伴于是就带着艾略特直接进了隔离处。
    omg后勤部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支援因为意外而导致精神状况崩溃的同伴。在omg里面身体受伤、精力不足等状况相较之下，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危急了。
    精神状况不够稳定，就非常有可能使任何一个处于天界中的灵魂瞬间变成极端的恶灵，而若是真的让这种状况发生，就非得消灭不可。也因此只要有任何一点状况，所有人都寧可先慎重处理……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这么对自己同伴这么做，
    也因此，阿弗列德回到omg以后的唯一目的地，就直接是后勤部隔离处。他闪现在入口，同时因为隐忍剧烈头痛过久而跪倒在地。
    班奈特和同伴已经等在那里，一看见才离开部门两个多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阿弗列德，两人也十分讶异。
    「阿弗列德！怎么连你也……」
    「……艾略特，他还好吗？」
    阿弗列德咬着牙劈头就问，两位同伴带着他到隔离处，身高中等，外表看不出性别、只给人全白印象的班奈特轻轻叹息，「连你也进来了，你觉得他能好到那里去？总之，先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
    阿弗列德也只能顺服。
    躺在隔离处的大床上，听着里头针对每个被隔离同伴播放不同的轻柔诗歌，那的确让人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只是疼痛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消减。
    直到现在，阿弗列德才不得不承认，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脑中有艾略特的角落、偶尔听见他说话，感觉他的心情和思绪，已经变成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件事。那么过去那五百多年独自一个人的日子、自己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好寂寞，好孤独……
    ——好，想他。
    阿弗列德试着在脑中细细检查艾略特曾经待过的角落，那里虽然已经焦黑一片，痕跡却都没有消失。他想起就在不很久之前，艾略特得意地盖出他的帐篷，然后用一脸可爱的模样对自己说。
    ……这里，也有你的位置。
    胸口揪痛的感受，让阿弗列德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耳边听见诗歌细柔、彷彿微风轻声吹拂般吟唱着，阿弗列德知道这是哪一段诗歌。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在街市上、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我刚离开他们就遇见我心所爱的……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雅歌，第三章。
    阿弗列德突然明白过来，关于和艾略特相处的种种，或许从最初的最初，就已经有跡可寻，只是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有关于这两个月来自己感受到的那些情绪、因为艾略特而產生的担心也好、快乐也好，或者像这样的痛苦也好……
    打从一开始，就拒绝跟别人组队的自己，那么自由地实践着一个人的日子、一个人的工作，一个人的生活五百年。因为外勤工作等级到达一个地步，独自作业能完成的越来越有限，阿弗列德才决定转调后勤。
    原因，也始终都是因为想维持独自一人的日子而已。
    那天，路西法经理在阿弗列德值勤完毕之后找他进办公室聊天，开头就问了阿弗列德：『跟你同期的天使艾略特，对他有印象吗？』
    阿弗列德记得自己脑中瞬间浮现了那张垂落着金发说要的侧脸。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对路西法点头，『有。』
    『那么，如果说我想让你跟他组队的话，你意下如何？』路西法带着微笑，手指轻轻敲着办公桌面，『他在客服部的业绩已经连续垫底了好一段时间，要曾经是客服部王牌的你跟他组队、虽然一定是会辛苦委屈你，不过……』
    『不委屈也不辛苦。』
    阿弗列德完全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他还记得眼前的路西法挑眉、喔了一声，『……我没想到你那么有意愿？』
    阿弗列德自己也没有想到，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不是没有被问过、甚至也已经太多次被当面询问邀请组队的意愿。
    ……答案，明明从来不需要思考。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次询问自己的人是路西法，对阿弗列德而言，这也是一份工作，所以自己才会二话不说的答应？
    ——若是的话，那么自己当初回答的时候，重点也不会是挑『辛苦委屈』来回答了。
    在相对概念的时间里，相对于五百多年来说、两个多月的日子极其短暂，根本不值得细细回顾或者记忆。
    但……
    相对于没有你的现在而言，却又是何其漫长……
    ——而煎熬。

 15

    艾略特凌乱地靠着墙边，低头坐在隔离处的床上。剧烈的疼痛感已经因为刚才后勤部的连结治疗天使处理过之后、好不容易降低了一些。
    但仍然好鲜明，而且眼泪一直停不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艾略特混乱地试图釐清自己到底经歷了什么、又究竟发生什么事，但头好痛，脑里属于阿弗列德的角落空无一物，可怕的空旷感彷彿要把自己本来的意识吞没……
    为什么、阿弗列德不见了？
    『阿弗列德？』艾略特在脑海里试图找人，本来在他的角落里，会有夕阳彩霞一样的温暖亮光闪烁，但现在却是一片黑暗。艾略特想靠近，黑暗却巨大得让人恐惧。
    『阿弗列德……』
    艾略特沮丧地退开，眼泪一直掉。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我、……哪里弄错了什么吗？直到碰触了自己的手臂、艾略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发抖。
    他紧紧抱住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眼前浮现阿弗列德伸手过来的模样，为什么我要躲开呢？……为什么我、会躲阿弗列德？艾略特尝试思考，却只是让头痛又开始剧烈起来，他痛得咬牙、最终滚倒在床上。
    警报规律地响了起来。
    阿弗列德睁开眼睛，他思考了不到半秒，就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他衝向门边，「是艾略特吗？班奈特、是不是艾略特？」
    「是。」
    班奈特透过门口观察仪回答，「他不稳定的状态太严重，必要的话我们……」
    「请路加院长过来。」阿弗列德好急，「他知道我们的状况……还有，我能够过去吗？」
    班奈特表情透露出无比的不可置信、彷彿自己眼前看到的人不是阿弗列德，「你知道规矩的，阿弗列德，在你一切数值恢復正常之前，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就算你能离开、也不可能让你进入别的隔离处。」
    天使轻轻叹息，「那就丧失隔离的意义了，阿弗列德。」
    阿弗列德并没有放弃，「那班奈特、真的麻烦你请路加院长过来一趟，他会知道怎么处理。」班奈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知道了。」
    「……万分感谢你，班奈特。」
    直到天使答应，阿弗列德才勉强放了一点心，只要路加院长看到艾略特的状况、那么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艾略特，艾略特、……
    接到班奈特的通知，说目前艾略特和阿弗列德正各自被关在隔离处，路加就猜到八成。老先生急匆匆赶来、先看了一眼阿弗列德，确认他比较没有问题之后，才连忙进了艾略特的隔离处。
    艾略特已经痛得抱着头、整个人缩在床角，浑身颤抖着哭不停。路加连忙走到床边，「才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路加在床边坐了下来，用彷彿诱哄受到极度惊吓的、受伤小动物的口吻，「艾略特，孩子，是我，路加。」
    「……院、长……」艾略特颤抖着抬头，路加于是看见他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老先生伸手、艾略特就忍不住往前，像是攀住浮木一样的抱住了路加。
    「院长、……我、……好痛喔，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
    路加边安抚着艾略特边摸他的头，藉由碰触，路加于是得以稍微窥见艾略特脑海里的状况。在看见艾略特脑海一角、深渊般的黑暗时，就连路加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藉由路加的碰触，确实缓解了艾略特的疼痛。不过那也只能够暂时缓解而已，路加抱着艾略特安慰，「怎么了？阿弗列德呢？」
    「我、……不知道……」艾略特哭着说，「我……躲开他了，他……不知道……我也、……」
    完了，完全听不懂。
    路加迅速思考几种可能的解决方式。
    按照艾略特目前的状况来看，连结显然是在他本人也毫无自觉的状况下硬断开的。刚才看阿弗列德虽然也很糟、不过应该没有艾略特来得严重。
    不过如果现在就要两人重新连结、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健康的感应连结必须建立在健康的心灵基础上，且不论阿弗列德、现在艾略特都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怎么可能让两人在这种状况还连结？
    但路加也清楚明白，这两个人如此一致的频率波长会在短短几小时里就破碎成这样，只会是两人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意外，才有可能是这种结果。
    最终的最终，也还是需要两个人好好地解决才行。
    只是，看状况，现在似乎也没有办法让艾略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问题，只怕两人分开的时间越久，受伤的连结对两人的心灵影响危害也会更大，怎么样都必须有更快速的方式、无论如何先解决艾略特这边才是。
    路加叹了一口气，「孩子，我们去找夫子……呃，找你们总经理。」
    『不用找，我来了。』
    路加刚说完、就听见耶穌的声音，下一秒，艾略特的隔离处里就又多了一个人。路加站了起来，朝自己的老师走过去、亲吻他的手背，「夫子。」
    耶穌爽朗地笑了起来，「都什么年代了，不必再这样称呼我。」明明从外表上来看，要说路加是耶穌的祖父都不成问题，不过耶穌还是宠溺地摸摸路加的头，「谢谢你，你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麻烦你先去处理阿弗列德，稍等片刻。」
    艾略特在被耶穌抱进怀里之后，更是哭到停不下来。耶穌也没问他发生什么事、只是沉默地任由艾略特靠在自己赤裸的胸口放声大哭。
    直到艾略特的情绪渐渐平復下来，耶穌的大手才轻轻放上艾略特头顶，一股轻细而确实的暖意传进艾略特脑中，那种令人锥心刺骨的疼痛，就这么渐渐消失了。
    「艾略特，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耶穌低声说话的语调，也同样带着暖洋洋的温度，艾略特抬头，耶穌也不怕脏地就伸手替他擦眼泪鼻涕，「你还想不明白没关係，总是要自己慢慢思考，日子才会有趣。」
    耶穌随手把满手湿黏抹在裤子上，看着艾略特微笑：「不痛了吧。」艾略特点点头，耶穌爱怜地拨开遮挡着艾略特视线的头发，「艾略特，会那么痛，是因为你说谎了，我们不说谎的。」
    艾略特震惊地看着耶穌，明明知道耶穌讲得绝对不会有错，但他仍然轻轻摇头，「我……可是，我没有……」
    「啊，又说了。」看着因为疼痛而狠狠皱眉的艾略特，耶穌笑着说：「不是你没有，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孩子，与人產生连结这件事情，我知道你很恐慌、也很害怕。但艾略特，你好勇敢，你愿意在我要你试试看的时候、虽然害怕，你还是尝试了，而且你看，你做得多好……」
    耶穌亲吻艾略特的额头，确实地消除了刚才的疼痛，「记得吗，心里想什么、口里就说什么，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不能说谎……无论对别人，或者对自己。」
    对别人、或者对自己……说谎……？
    我？
    「诚实面对自己，永远是第一步。」耶穌指指艾略特的太阳穴，「不要怕，只要相信，艾略特。相信那么爱我的你自己，也相信那么爱我的阿弗列德……」
    耶穌朝他眨眨眼，「我是你的牧者，你必不致缺乏……记得吗？」艾略特用力点头，诗篇二十三篇的内容自己当然是记得的，好吧、只是听本人亲口说出来、又是种完全不同强度的力道。
    「等等路加会再过来，阿弗列德也很痛，我要过去……」
    「他、他跟我一样那么痛吗？」接收到关键字，艾略特紧张地扯住耶穌手臂，「他、……没事吗？会好吗？」
    看着紧张兮兮的艾略特，耶穌又给了他一次微笑。
    「他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艾略特抓着耶穌追问，耶穌只是朝他眨眼，「到时候你再自己问他吧」
    门口路加已经站在那里，耶穌朝他点点头，老先生就走了进来，耶穌又摸了摸艾略特的头，艾略特有点迷惘，「主……」
    「直接告诉你答案就不好玩了。」耶穌知道艾略特想问什么，「认真烦恼、再认真决定，那才是你该做的。」
    「可是万一、……我选错、决定错了呢？」
    「为什么你会觉得错？」耶穌捧着艾略特的脸要他抬头，「你都还没开始思考，也还没开始决定，就已经担心会错了。孩子，你明明那么勇敢、一直以来多少人说你做自己不对、不好，但你也都坚持着不是吗？现在又是什么让你那么担心害怕去做选择？」
    艾略特怔愣地望着耶穌，耶穌用大拇指轻轻摩娑他的额头，「好好休息一下吧，等等你就可以回去了。」
    耶穌拍拍路加的背，然后就从两人眼前消失了。
    艾略特立刻转头看路加，语气有遮掩不了的急切，「阿弗列德、他……」
    路加摇头，「你刚才也听夫……你们总经理说了，他没事。」
    只是承受了跟你相同程度的疼痛、竟然还能隐忍压抑到我以为他比较没有问题……而已。
    这两个孩子啊……
    路加轻轻叹息，他又一次在艾略特床边坐了下来。
    「你现在应该比较能够思考了。我解释一下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手给我。」艾略特乖乖把手伸出去，路加握住之后就轻轻闭上眼睛。
    艾略特脑中、属于阿弗列德的那个角落仍旧暗淡无光，但已经没有刚才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黑暗了。路加点点头，放开艾略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总之你们的连结、应该是被你直接扯断的。」路加看着忍不住咬嘴唇的艾略特，「……你不是故意的，艾略特，所以不必自责。」
    可是我……
    「比起怎么弄坏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连回去、……或者应该说，你有没有意愿连回去。」路加继续说。
    刚才自己也对阿弗列德解释了一样的内容，讲到这里的时候，阿弗列德直接点头了，但后面又补了一句。
    请不要告诉艾略特我的选择，我想以他的意愿为最优先考量。
    「……有没有、意愿？」
    艾略特低声重复，路加点头，「是。就算初次连结是建立在你们双方同意的基础上，但以你们如此高同步的波长频率来说，按照正常程序分开都已经那么痛苦、想必你也很清楚，更何况是突然断开的。」
    路加站起来，在隔离房里无声缓慢地踱步。
    「在这种状况下、想要再连回去，就不能单单只有彼此『同意』而已了，艾略特。」
    路加看着艾略特，「如果没有坚定的意愿和觉悟，这里的痕跡……」路加戳了戳自己的头，「或者也可以说是伤痕，是没有办法因为重建连结而復原的。在伤痕没有復原的状况下，别说重新连结有多困难，以你们的状况而言，很有可能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艾略特呆楞地看着路加。
    「艾略特，只要能回到这里，无论多少次、耶穌总是可以帮你……」路加停在艾略特面前说，「可是，你觉得你能够承受几次那种痛苦？」
    并不是因为疼痛，艾略特却还是掉下眼泪。

 16

    路加长长叹息。
    「你们啊，都一个样子。」他又一次在艾略特身边坐了下来，「艾略特，刚才耶穌已经帮你把受到伤害的地方都治好了。你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耶穌也会直接带阿弗列德离开，你们经理要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想见到他，现在一听见可以自由去找他了、艾略特却发现自己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路加摸摸他的头，彷彿知道他的紧张害怕，「等等我先陪你回庇护处去。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的、仔细想一想。想好了、也决定了，如果你不想直接告诉阿弗列德，那么就来找我吧，我会替你转达。」
    艾略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路加站了起来，「放心吧，你也知道的，omg那么大、不刻意去找，你们是可以永远都不再碰到面的。」
    ——永远，不再、……见？
    「好了，我们走吧，艾略特。或者你想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路加朝艾略特伸手，艾略特没有犹豫地站了起来，下一刻，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庇护处前。路加浮在半空中朝他挥手，「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
    艾略特望着路加消失方向的蓝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回到自己的庇护处，庭院里开满了白色小花，艾略特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就躺了下来。
    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起。
    艾略特眨眨眼，眼睛还有点酸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成这样，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话说回来，哭也会消耗精力的，毕竟都需要用到体力啊。
    ——耶穌说，我说谎了。
    随风摇动的小花搔弄着艾略特的脸颊，不过他一点都没有感觉。艾略特思考，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变得奇怪的呢？
    艾略特闭上眼睛。
    脑海里本来属于阿弗列德的角落，现在一片空盪。艾略特感觉胸口整个揪了起来，是，我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我一直知道……
    有关于一直以来、一个人自在又无忧无虑，或者与人连结、所有一切都要让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二选一。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选择一个人。
    就算力量没有别人多也没关係、业绩比别人差也无妨，自在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重要了……
    最，重要。
    但自在快乐的背后，那些细小却清晰、自己却又视而不见的问题，也始终存在着。身为天使，体力就是一个严重的大问题，不单单只是影响工作而已。在自由自在的同时、也没有动力，在无忧无虑的同时、也感觉无聊又没有重心。
    ……那倒不是说非得找个人来连结、然后把对方当成重心的意思，艾略特心想。
    然后阿弗列德出现了。
    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是被强迫的立场……至少，自己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改变自己，也不愿意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模式，不愿意多一个人在身边、因为那很麻烦……
    真的，很麻烦。
    更别提连思考都会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件事，那简直让人没有安全感到极点，像是本来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一下子被人挖开了大洞，有种无处可躲、无处可逃的紧迫感。
    可是，阿弗列德……好像懂。
    这个面无表情的死神很奇怪，艾略特想，明明无论说话的语气也好、脸上的神情也好，看起来都是一副冷漠到极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模样。
    但他的思绪，却好温暖、好温暖。温暖得让人想更靠近一些、更投入……
    更，眷恋。
    他说，我可以自由选择可以让他知道、还有不愿意让他知道的部分。
    他说，我可以知道全部的、毫不保留的……完整的他。
    ——为什么他不怕？为什么他可以那么勇敢？
    艾略特仰躺着睁开眼睛，他朝着湛蓝天空伸出手，或许我该思考的，是我。
    ——我在怕他……知道什么？
    阳光透过指缝洒落，艾略特轻轻握拳、像是想捉住些什么，他想到自己在阿弗列德脑里的城堡，还有那个小箱子。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对于他的想法。
    「为什么？」
    艾略特忍不住自言自语，「为什么呢？」
    对于所有自己认识的同伴，艾略特从来也都是有话直说。很无聊、很好笑，不想去、很白痴，随便都可以……
    那为什么，对阿弗列德就不行？
    艾略特想，一开始对他的抗拒、是来自于自己不想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后来迫于现实、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妥协，艾略特也只好点头。
    ——阿弗列德的所有选择都没有问题，而我……
    「……迁怒，天啊，我竟然都在迁怒他……」直到现在，艾略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对阿弗列德生气，他懊恼地按住自己的脸，「我好蠢……」
    从路西法的办公室离开之后，阿弗列德躺在自己的床上，怎么样都无法顺利睡着。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都在想艾略特之外，也不停回忆路西法、还有总经理对自己说的话。
    ——别急，阿弗列德，给你自己多一点时间、也给艾略特多一点空间。答案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你们各自做了什么、努力了什么……
    「传道书，四章……九到十二节。」阿弗列德喃喃自语，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艾略特的角落虽然已经空了，但残骸却还留着。虽然无法实质意义上的清理，阿弗列德还是忍不住在那里逗留、试图寻找一些艾略特留下来的痕跡。意识流动里，他找到艾略特放在帐篷门口的、已经大半烧焦的小缀饰。
    在残骸里，阿弗列德也找到了外表已经被烧得焦黑的、艾略特上锁的小箱子。即使艾略特的意识已经不存在自己脑中、阿弗列德也没有打算去开那个箱子，毕竟即使里面已经空无一物，那也是艾略特曾经好在意、好宝贝又不准自己靠近的东西。
    ……这样的艾略特，实在很……
    可爱。
    阿弗列德发现自己只能找到这种通俗无比的形容词、来描述艾略特这种行为。他有些眷恋地让意识在艾略特残留的痕跡里打转勾留，试图藉着这样的行为来……
    想念。
    意识渐渐朦胧，阿弗列德总算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入睡，他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放松了身体，打算好好的先睡一下。
    至于刚才路西法的提议，就等睡醒再说吧……阿弗列德翻过身，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深深呼吸。
    ……、德……
    『……弗列、德……』
    阿弗列德猛地睁开眼睛，他坐起身、向四周张望。
    ——没有人。
    那是当然的，阿弗列德的庇护处里、自始至终只邀请过一个人进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阿弗列德抱着头，那、刚才那个声音……
    他连忙闭上眼睛。
    他让意识小心翼翼地靠近艾略特角落中的遍地残骸，的确有声音，阿弗列德的意识流动更缓慢了一些，直到他又一次靠近那个焦黑的箱子，阿弗列德才停了下来。
    从那个箱子上盖隙缝间，阿弗列德听见了极其微弱的声音……
    ——艾略特的，声音。
    ……怎么可能……
    阿弗列德简直不敢相信，连结明明断了、怎么可能还……
    意识游走在那个小箱子四周，阿弗列德没能够检查出任何自己看得出连结还存在的跡象。但确实有声音。阿弗列德于是让自己的意识很轻、很轻地包覆在艾略特的箱子上。
    彷彿这么做，就真能够如此拥抱着他一样。
    他想起刚才，自己和耶穌说的话。
    ——主啊，我要认罪。是我太坚持、也太固执，才逼得艾略特……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逼迫他？那孩子自由又无拘束，从来都只做想做的事，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在逼迫他呢？
    ——要不是因为连结、他也不会……
    那需要你们双方都同意，记得吗？关于连结，你也暂时不用担心，你们的状况的确不一般，路加会好好帮你们。阿弗列德，你没有需要向我认罪的地方，所有一切你都做得很完美，只有一件事情，你需要帮我多注意。
    请对你自己，再好一点，然后……
    ——你会发现的。
    「我……会发现？」
    当时，耶穌的话并没有说完，显然也不打算解释。不过总经理从以前到现在、说话从来也都是那样，阿弗列德虽然知道自己需要思考、但也并没有太过于鑽牛角尖。
    这么说来，不像路加院长、总经理反而没有那么斩钉截铁的、说我们的连结已经完全断开了。阿弗列德回想，虽然这样似乎有种在找人语病的感觉，这对其他所有人也许都适用，但对耶穌……
    他没有一句话是无用的，也没有一句话会落空。
    所以，其实连结并没有完全断开吗？
    阿弗列德大胆猜测，如果没有完全断开，这表示我们……
    ……有可能还可以感知到彼此？
    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实验、阿弗列德正想要把箱子弄开，脑海里却又立刻浮现艾略特震怒的模样……
    在自己什么都没解释、就先亲吻他的，那个时候。
    阿弗列德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即使在回想起当时艾略特脱口而出的所有粗口时、还是让人忍俊不禁，阿弗列德继续自己的深呼吸。
    不，我不要只是为了想证实自己的观点、就在没有经过他同意前碰触他本来就不愿我碰触的部分。
    即使如此。
    阿弗列德任由意识停留包裹在箱子周围，就算到现在只听见那么一次、也可能只是箱子里头残存的情绪记忆而已，但无论如何。
    只要能够有多那么一点点、属于你的部分，那就都是好的……
    都是，好的。
    在阿弗列德总算入睡的同时，躺在小花里的艾略特还在忙着思考。
    好不容易体认到自己对阿弗列德的态度究竟有多幼稚之后，艾略特有好一阵子、愧疚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啊啊……」他沮丧地在满地小花里滚来滚去，花瓣被他碾压得到处乱飞，直到自己也咬到了花瓣，艾略特才停了下来。
    ……别说面对阿弗列德了，我连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都搞不懂……
    艾略特大大叹息，阿弗列德就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也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感觉。虽然说他会的那些东西、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但怎么说……
    知道和真的会做，中间似乎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像是装备好了，虽然一直知道自己似乎应该要去弄点什么来，但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又没有要打架、另一方面是因为懒，所以就一直拖着，直到阿弗列德来。
    艾略特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因为刚才一阵乱滚、所以头上凌乱卡着小草和小花，不过艾略特反正自己也看不到，所以根本也不在乎。
    他翻出右手掌心，就把枪握进手里。
    ——枪身是你的发色、雕花则是你眼睛的顏色。
    艾略特握着枪柄，回想起当时阿弗列德一脸面无表情说话的模样，他让力量灌注枪身，整把枪的雕花于是瞬间点亮起湛蓝光芒。
    「好、……漂亮……」
    艾略特还是忍不住讚叹，虽然当时自己好像也有说，但比起欣赏自己的武器、那时候自己似乎更在意和阿弗列德的距离一些……
    ——近得让人有点，呼吸困难。

 17

    艾略特歪头。
    「为什么呢？」他问自己，「为什么靠近他的时候会有这种反应？」
    ……而且，好像不单只是这样。
    艾略特把玩着手里的枪、一面在脑中整理自己和阿弗列德相处的片段点滴，每次想到跟他有关的事情、反正先躲起来再想就对了。
    所以，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究竟怕他知道什么？
    艾略特开始回想自己躲起来想了哪些事。
    也许是因为没经过太久、也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境太令自己印象深刻，所以艾略特立刻就想起前不久，两人在初次认真能量交换了之后，看着正要整理头发的阿弗列德、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不要整理，这样比较好看。
    ……这明明就是一句再平常也不过的评论、或者要说感想？想法？总之，明明很平常，临出口自己却又突然决定不要说。
    「……因为我觉得、……」艾略特看着自己手里的枪，「那个样子，只有我能看到……」
    为什么？
    从开始到现在，艾略特问了自己好多次了，阿弗列德要呈现出什么样子给谁看，那也都是他的自由，就像自己从来也不想因为谁说、就改变现在的模样。
    ——那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心态？
    「……简直就像小孩霸佔心爱的玩具一、……样……」艾略特低声边说、边笑自己，话还没讲完，他就愣住了。
    「霸佔、……」
    后面那个形容词，艾略特发现自己竟然连再想一次、都好需要勇气。
    ——心爱的。
    独佔欲……吗？
    艾略特有点胆怯地想，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想法，这简直不可思议。阿弗列德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灵魂，不是玩具啊……
    阿弗列德深深望着自己的模样，光是回想、就足够让艾略特无比动摇。
    动摇……什么？
    艾略特双手捧着枪、用力按在自己额头上，糟糕、脑海里一开始浮现阿弗列德的影子、就整个停不下来，他站在自己身边的姿势、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坐在自己对面、吃到不喜欢口味食物的模样，开口喊自己的语调口气、……
    抱着自己的力道、还有贴在自己耳边，炙热的喘息低喃。
    「我、满脑子都是……」
    艾略特恍然大悟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流下眼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很细微、很轻柔的歌声。今天是安息日吗？艾略特脑中模糊的闪过这个念头，但歌声轻细得让人有只是微风吹过的错觉。
    ——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我要起来、……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雅、歌……」
    就算是很片段的内容，艾略特还是立刻就知道诗歌是圣经的哪一段，他的思绪跟着诗歌内容，发现自己听见的诗歌，一直在重复。
    ——彷彿是某种，回音般的呼唤。
    像是受到了诱惑，艾略特低声地，把这段诗歌继续往下唱。
    【……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那靠着良人从旷野上来的是谁呢？我在苹果树下叫醒你……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艾略特边唱，边哭了出来。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爱情，眾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所以，我说谎了。
    艾略特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个瞬间，那个可爱的、小小的新人抱着阿弗列德手臂笑着的模样，那种狠狠揪住心口的尖锐疼痛……
    「我，嫉妒了，我不是没事，我骗阿弗列德说我没事，可那明明是我的位置、明明是我的……」
    ——如果那里不是属于我，那么连结的存在也就失去意义。
    艾略特哭得视线模糊，他随手收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枪，在体认到自己对阿弗列德究竟怀抱着什么样的情绪之后，之前自己对阿弗列德所做出来所有的行为和想法，也全部都得到了解释。
    ……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这种心情的，也许是从第一眼、自己觉得好想逃的瞬间，也或许是他什么都不解释、撞上来就亲的那一刻，谁知道呢，到现在也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主啊……」艾略特哭得哽咽，「……耶穌，我认罪……我对阿弗列德、也对自己说谎了，我……喜欢他，主啊……我喜欢、他……」
    在艾略特哭着的同时，唱诗歌的声音还在继续，内容已经从刚才不断重复的片段变了。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甦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彷彿知道自己的心情和需要一样，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这个歌声，不断地、好轻柔地唱着，像是尝试要安抚艾略特的情绪，而这也的确有效果。
    毕竟，咏唱是天使最拿手的。
    艾略特轻轻把双手握在胸前，无论那个唱着诗歌的声音是那里来的，渐渐停止哭泣的艾略特，开口跟着唱了起来。
    阿弗列德睁开眼睛，脑中意识还盘旋环绕在艾略特留下的箱子四周。自己虽然没有试图去打开、但箱子缝隙里透出来的声音却越来越鲜明。在听见自己名字以外的思绪时，他更确定在这个箱子里留着两个人的连结、并没有全毁。
    只是艾略特那里呢？自己在他脑中的位置、有留下任何像这样的痕跡吗？
    一定有，阿弗列德无来由的篤定，一定有。就算艾略特没有感觉，也一定有留下些什么，否则连结也不可能只靠自己单方面就感知他的想法。但目前很显然的，从自己接收到的、艾略特片段的想法看来，艾略特完全不知道这个状况。
    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办法想到这里。
    好想去找他，好想陪他一起烦恼，但这件事情，自己出现对他不会有任何帮助、搞不好只会让状况更糟。
    我必须忍耐才行。阿弗列德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行，无论最后艾略特的意愿是什么，自己都绝对不打扰。
    既然已经决定要以他的意愿为主，就算到头来，他的选择是不再建立连结也好。
    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的起因是什么，到现在也已经都无所谓。阿弗列德明确的知道，自己就是深深受到艾略特自由的、无拘束的模样吸引，即使那是跟自己有着天地山海的极端差距，也没有关係。
    只要能看见这个天使自由自在地笑着、快乐着，那就是自己……
    爱他的唯一方式。
    当阿弗列德发现从箱子里传出来、艾略特的思绪转向针对自己的时候，不但声音更加清晰，外表焦黑残破的箱子也开始发出淡淡光芒的时候，他也合理推论，无论是艾略特一开始的城墙也好、现在这个箱子也好，很有可能、就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有关自己的想法而已。
    非常合理的做法。
    阿弗列德很能认同，艾略特其实一直以来也都做得很好。不过现在这个状况，显然地完全反过来了。
    本来用来避免自己得知他想法的隔离、却意外地也避免了连结完全毁损，但在此同时，艾略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可以靠着这个没有全毁的连结、感知艾略特所有针对自己的思绪。
    他的困惑、迷惘，混乱和慌张，所有一切对于自己的心情，阿弗列德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但也都接收到了。这种几乎是在偷听的状况、让阿弗列德有点难以接受自己这么做。本来打算离箱子远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耶穌对自己说的话却又好清楚的浮现。
    ——传道书，四章，九到十二节。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因为二人劳碌同得美好的果效。若是跌倒，这人可以扶起他的同伴；若是孤身跌倒，没有别人扶起他来，这人就有祸了。再者，两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独睡怎么暖和呢？有人攻胜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敌挡他……】
    于是，阿弗列德选择了不离开，也选择继续接收艾略特的想法，那是当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在最近距离、陪着艾略特经歷这段显然很重要的，寻找自己的过程。而在满心期待他找到答案的同时，阿弗列德也在思考，自己能够怎么帮他……
    怎么，更爱他。
    于是他唱起歌，虽然死神对于咏唱这件事情实在有障碍，但阿弗列德还是唱了。他反覆唱着当下最能够传达出自己心情的诗歌。
    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如果艾略特能听见就好，如果、我能够陪着他一起度过就好……
    艾略特不知道自己唱了多久。
    总算停下来的时候，自己庇护处的围墙上，已经停满了整排各式各样的鸟类。艾略特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想到了童话故事。
    「你们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啦。」艾略特对着眼前的一排听眾笑着说，「而且我也没有认真唱。」几隻小鸟振翅飞走、艾略特对着他们挥手说再见，站在自己眼前的白鸽飞到艾略特手指上停了下来，用喙轻轻碰了艾略特的脸颊，彷彿是在亲吻、又像是在安慰他。
    「下次我认真唱，你们再来陪我？」艾略特端着鸽子说，鸽子歪头拍了拍翅膀，艾略特这才笑着手一伸、让白鸽往空中飞去。
    目送所有围墙上的小鸟们离开之后，艾略特才发现，他听见的歌声还在继续。
    「这到底是……」
    直到现在，艾略特才有多馀的心思去想，他歪头想、刚才本来以为是安息日，但也不对啊，他数了一下手指头，后天才是。
    那这个歌声究竟是从那里来的？
    艾略特让自己上浮到空中，除了远处的几个邻居之外、也没有看到别人。邻居们的歌声艾略特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是他们，那就很奇怪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一时之间艾略特却又说不出来。
    虽然称不上优美也说不上好听，甚至有一点笨拙，但很温暖、很柔软，很坚持，显然不是天使在唱……
    艾略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等、一下，这该不会……
    他难以置信地、缓慢僵硬地转往阿弗列德庇护处方向的同时，也彷彿逃避现实一样、极慢地闭上眼睛。
    脑中那个死气沉沉、应该属于阿弗列德的位置，有一丝光点、微弱而确实地在角落深处闪烁。
    『……这、怎么可……』
    歌声倏止的同时，艾略特也哽住了呼吸。
    『……略……』
    即使几乎听不清、声音也断续而模糊遥远，艾略特还是确定自己听见了。
    『……阿弗、列德……？』
    『……、特……』
    ——真的、是……
    有那么一瞬间，艾略特已经要闪现到阿弗列德面前，但他停住了。现在见到他、我要跟他说什么？
    他想起路加对自己说的话。
    关于重建两人连结……这状况似乎也不是重建、可能要说修復……吧？毕竟我听得见阿弗列德，只是……
    我还想要连结吗？
    艾略特发现脑中阿弗列德断续的声音停了，彷彿杂讯终于消失、一切又归于寧静。他有点慌张地让思绪靠近角落深处的、彷彿随时都要熄灭的微弱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想让光点消失，艾略特只能试着用思绪彷彿挡风一样、小心翼翼地包围在光点旁边。
    ——想要……
    想要。
    在总算发现自己对阿弗列德的心情之后，艾略特虽然好想见到他、但同时又忍不住害怕。我、……这样算不算是无理取闹？
    想到在第一时间、阿弗列德试图挽回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崩溃着抗拒他，艾略特就好懊恼，但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没有用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
    半空中，风声呼啸，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所在的方向，然后瞬间消失。

 18

    「你们真是……」
    那么长久以来的专业、竟然一再因为这两个孩子的连结受到挑战，路加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身为医生的能力了。
    老实说路加并不觉得艾略特会来，毕竟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这两个人的状况再明显不过，的确艾略特需要时间瞭解自己的心态，但那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毕竟所有能够待在omg里的人，无论只是生活或者有工作，都是心思纯净、信仰虔诚没有杂念的。
    没想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艾略特还是来了，但并不是要自己转告阿弗列德不再连结，而是来问修復连结的事情。竟然是修復、而不是重建……
    难怪夫子说话的时候明显保留了什么。
    算了，夫子从以前讲话就是这样，不想让人懂的时候无论怎么问他，他虽然答、也还是都让人听不懂，现在这样只是没把话说完，简直已经明白太多了。
    路加叹气，然后才看着眼前明显很焦虑的艾略特。
    「无论修復或者重建，都需要双方极度的专注和坚定，这是不变的大原则、也是绝对的前提。孩子，你不能有一丝动摇。」
    路加看着艾略特，「过程中只要有一丝不确定或者动摇，不但会影响修復程度，也会影响你们两个的精神健康。我说了，是极有可能再回隔离的。」
    「反而你们目前的状况，要移除连结是最没有危险、也最不痛苦的。」路加继续给艾略特选项，「你们的连结微弱得只有夫……你们的总经理知道还在而已，他并没有主动处理的意思，这表示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上。」
    「那……阿弗列德呢？」艾略特有点害怕地看着路加，「他……怎么想的？」
    路加朝艾略特慈祥地微笑，「现在是你怎么想的比较重要，艾略特。」
    「我不想没有连结！」艾略特急忙地说，「我不想、就这样跟阿弗列德再也不见……」
    「你要确定……」路加提醒他，「我刚才说了，这需要绝对专注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的空间。」
    「我……」艾略特咬着嘴唇，我犹豫、……什么？我还在犹豫什么？
    看着显然还有点混乱的艾略特，路加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毕竟这个孩子真是很努力了，「艾略特，先见他一面看看？」
    「可以吗？」听见路加这个提议，艾略特瞪大眼睛抬头，「我可以去找他吗？」
    路加歪头，「你们当然可以自由见面，不过也的确需要小心。目前的情况看来，你们只要碰触到彼此，就很有可能让连结开始修復。但也正如我们刚才聊的，艾略特、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那么暂时不要碰触到对方会比较保险。」
    路加站了起来，「来吧，这里借你们用，你先进去、我去找阿弗列德。」
    在听见艾略特不确定的声音、从箱子里头传出来的时候，阿弗列德简直欣喜若狂。
    连结真的还在、真的没有断，他放任自己的思绪紧紧包裹在箱外不断喊着艾略特，直到透过那一丝连结、感应到艾略特明确的动摇为止。
    阿弗列德立刻想起自己始终忍耐着没有去见他的理由。
    ——关于这个连结的去留，要完全交由艾略特决定。
    他万般不捨地让自己思绪完全离开箱子，如果不离开，自己这些想念和渴望，就会让艾略特知道……
    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他的决定了。
    阿弗列德于是让思绪，退到离箱子最远、再也听不见艾略特声音的地方。跟他分开明明也才一天，思念的程度就已经远远超出阿弗列德的想像。
    正决定再回到床上躺一下的时候，外头传来路加的声音。
    「阿弗列德，目前还好吗？」
    阿弗列德立刻出现在路加眼前，他微微低头，「院长，谢谢你，我目前都很好。」
    路加也没有打算拐弯抹角，他看着阿弗列德：「现在艾略特在我那里，来问我修復连结的事情。」
    ——修復连结。
    阿弗列德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艾略特他、还愿意跟我……」
    路加打断他，「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当时我也向你解释过了，所以我提议，你们两个人先见一面，好好聊聊再说。」
    阿弗列德立刻觉得不妥，「院长，我怕我会忍不住……」
    「碰触他？」路加点头，「我知道，我会把你们隔开，不必担心。」
    阿弗列德忐忑地跟着路加来到院长室旁的房间。
    「请吧，我不会在场，就让你们两个好好聊一下。」路加随手把门打开，然后才看着阿弗列德，「你也是，把想说的都说清楚。」
    「谢谢院长。」
    房间里头什么都没有，只在正中间有面透明的隔板、挡开了两边。艾略特自己一个人在另一边有点焦虑地走来走去。
    听见声音，艾略特才猛地抬头。
    「艾略特……」
    「阿弗列德……」
    两人几乎是同时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艾略特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阿弗列德走到他面前，然后才忍不住伸手，轻轻碰触了艾略特脸颊前的透明隔板。
    「艾略特。」
    阿弗列德的指尖点在隔板上，艾略特也忍不住伸手去碰，冰凉的隔板尽责地隔开两人，几吋的距离恍若天涯。
    「那个、我……」
    艾略特抬头，明明才一天没见到，就感觉好久没有看到他了。阿弗列德还是穿着完美的西装、仍然是那个风吹不乱的三七分油头和那副黑框眼镜。
    ——好，想念。
    好多想说的，一时之间却又彷彿都在脑子里头推挤打架、导致艾略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阿弗列德看着这样的艾略特，胸口同时泛出清晰的甜蜜与酸楚。
    「我想你……」阿弗列德轻声说，「我想你，艾略特。」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好好的。
    光是这句话，就让艾略特哭了出来。他额头靠着那面透明、隔开两人的墙面，「……对不起，我对你说谎了。」
    「艾略特……」
    「我、……喜欢你……」艾略特朦胧着那双湛蓝的眼瞳望着阿弗列德，「我不是没事，我不要别人碰你，也不要你因为别人感觉开心、我……」
    阿弗列德其实听不太明白艾略特后头讲的内容意思，不过第一句，就已经足够……
    很足够了。
    「不要哭，艾略特。」阿弗列德好想抱抱他、也好想替他擦眼泪，但现在都不行，他只能轻声安慰，「不要哭。」
    「我想把连结修好！」艾略特一股脑地把自己思考之后得出来的结论通通倒出来，「我不想、感觉不到你……」
    更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艾略特，还记得你的箱子吗？」阿弗列德点点自己的头，「只剩下那个箱子还在，我是靠那个箱子听见你说话的……我没有打开，别担心。」
    怕艾略特在意，阿弗列德补充说明。
    艾略特睁大眼睛。
    ——竟然是这样……
    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所以、我听到的歌声……」
    「是我唱的。」阿弗列德好轻好轻地微笑了，「果然你唱得好听太多。」
    「……开……」
    「嗯？」
    那一瞬间，艾略特似乎明白了自己还有犹豫的原因了。他眨着湿润的大眼睛，讲话带着鼻音，「那个箱子，你现在打开。」
    阿弗列德很意外，他轻轻摇头，「不，艾略特，那是你……」
    「打开，阿弗列德，无论里面现在还有什么……你都可以知道。」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你帮我打开？」
    阿弗列德深深看着艾略特，然后才在他面前闭上眼睛。意识在靠近那个箱子之后，阿弗列德想像自己把上盖掀开。
    在看见箱子里头闪烁着微弱光芒、彷彿某种植物幼苗正在摇晃的同时，阿弗列德也第一次感受到艾略特藏在箱子里的情绪。即使那些情绪已经清淡得几乎消逝无踪，不过或许是因为全都是针对阿弗列德的情绪，所以他仍然感受到了。
    ——好奇，快乐，窃喜、不解，困惑、气愤……
    独佔，和慾望。
    阿弗列德睁开眼睛。
    「……我喜欢你，阿弗列德。」
    像是想再一次证明自己是认真的，艾略特咬了咬嘴唇，「我会藏起来、不想让你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太胆小……」
    「不是。」阿弗列德好想碰触艾略特，「不是你胆小，会想藏起来很正常，我也会。」艾略特侧头，似乎想让阿弗列德碰触在自己脸颊上、撒娇般的姿态。
    「我想把连结修好，阿弗列德……」艾略特重复，「我不想、……感觉不到你……」
    艾略特突然抬头，「还是其实你不想？唔啊……」他突然意识到阿弗列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对于两人连结的看法，感觉自己实在糗爆了，艾略特连忙补充，「那、个，如果是你不想，我……」
    「艾略特，冷静一点。」
    明明近在咫尺，却没办法直接抱着人安慰、真是让阿弗列德难熬到极点，他掌心贴着透明墙面，诱哄着有些慌张的艾略特过来，「艾略特，你听我说。」
    艾略特乖乖地靠过来，隔着墙与阿弗列德掌心相对。
    「艾略特，我的选择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望进阿弗列德血色的眼眸里，艾略特知道他有多认真。
    「除了你，我不想、也不会再跟任何人有连结。」
    透过那片透明隔板，阿弗列德望着艾略特说，完全无法知道艾略特目前的心情或想法，这让阿弗列德无来由地有些紧张。
    看着艾略特的眼光闪动，然后眨了眨还泛红着的可爱双眼，艾略特突然踮起脚尖、对着自己大概鼻尖的部位亲在墙面上，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就跑了出去。
    阿弗列德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艾略特想做什么，本来想跟着他出去、但他立刻就停下脚步。他侧靠在隔板上，望着艾略特离去的方向静静等待。
    没多久，路加就进来了。
    「小天使说你们决定了？」路加笑着问。
    听见院长这么说，阿弗列德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按耐不住激动，他暗暗深呼吸、然后点头，幸好自己没有衝动地跟出去。
    路加点点头，「那么等等我会在旁边观察，基本上来说，你们两个人觉得没有异样就没有问题，任由连结自己復原就可以，如果感觉有异状，我也应该看得出来。」
    路加说，「万一有状况，我会先强制让你们其中一个失去意识。」
    「让我来。」阿弗列德立刻说，路加笑起来，「小天使也说要选他。」
    「院长，我……」
    路加笑着抬手阻止阿弗列德自我推销，「以我的立场而言，艾略特目前体力比较差、要让他失去意识容易、也安全许多，放心，不会弄伤他的。而且别忘了，前提是你们的连结无法顺利修復，我认为机率非常低。」
    老医生眨眨眼，「毕竟都已经崩溃到需要进隔离处理、你们还有办法透过残破的连结对彼此说上话，这个要是不能自己修復也太怪异了。」
    这个推论非常合理，阿弗列德点点头，路加于是朝他歪头示意，「那就去吧，小天使看起来等不及了。」
    下一刻，阿弗列德已经闪现在艾略特眼前。
    艾略特还来不及伸出手、阿弗列德早就按耐不住地把人紧紧抓进自己怀里，艾略特才抬头想说话、阿弗列德根本是迫不及待、重重地吻住他。
    ——我的天使、我的……
    两人脑海中各自的那个角落、也同时瞬间爆出刺眼的亮光。
    路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亲吻。连结这件事情虽然旁人看不出来，当事者的外观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同步率越高、越能够看出一些细微的表徵。
    当年的加百列和路西法，路加记得两人脑海中的画面是完全具现化出现在四周，有好一阵子，以两人庇护处为圆心，花癲狂地开了满山遍野，夫子也很是喜欢、放了好久都没有打算要理会，搞得那阵子附近都是蜜蜂，施洗约翰高兴得整天都在那附近收集野蜜想当年。
    眼前的这两人，路加看见的是很淡很淡的、泛着白金色的光芒，彷彿一层薄雾笼罩一样，虽然不知道两人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想必很美吧，路加心想。
    不单单只是艾略特，就连阿弗列德也感到清晰的晕眩，甜美得让人几乎站立不稳。细小的电光不断从两人碰触到的部位爆开，唇舌、脸颊、指尖、发梢，炸得两人脑海里绚烂得眼花撩乱，有某种彷彿生物般的东西、在不知名的某处迅速成长，成长到超出脑海可以容许的范围，也超出能够想像的空间。
    老医生在自己的座位悠间翘着脚，愜意地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极高同步频率连结自我修復过程。
    ——放不开、分不了……
    不想放，不愿意……分开。
    两人极有默契地，在嘴唇分开的同时、也一起睁开了眼睛。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也不用打昏艾略特。」路加在一旁笑着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论是阿弗列德或艾略特，两人一时之间都无法从彼此的视线里移开目光，路加很有耐心地等待他们从两人世界里抽离出来。
    「好像、……没有？」
    明明人就在眼前，艾略特仍然清晰认知到，自己满脑子都是阿弗列德这件事，而且感觉自己讲话都快咬到舌头。
    阿弗列德也根本还控制不了自己、无法从艾略特脸上转开视线，「……目前一切都好。」
    「那应该没问题了。」
    既然都能够好好说话，那就代表没自己的事了。老医生简直迫不及待要把两人赶走，「我这里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看你们……」
    路加话还没说完，人影就已经从自己眼前消失。

 19 限

    下一秒、还面对面靠得好近的两人，就已经回到阿弗列德的庇护处。
    脚都还没站稳、就又是一阵热烈亲吻，阿弗列德索吻的力道大得艾略特踉蹌后退，最后捧着阿弗列德的脸颊、躺倒在他床上。阿弗列德跟着上了床，他弯腰低头、双手撑在艾略特脸颊边，像是不让他有任何空间闪避躲藏的啃咬亲吻他。
    「嗯……」
    艾略特发现自己好喜欢像这样、被阿弗列德彷彿限制住行动一样的亲吻，当然啦、这不是在说自己喜欢被限制，只是怎么说、这种感觉……
    『独佔欲。』
    脑海中再度响起阿弗列德声音的时候，艾略特简直感动得又要哭出来，阿弗列德吸吮着艾略特的舌尖，『你只能是我的、也只有我能这样对你。』
    ——就是这样。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
    被吻得连用想的、话都还是讲不清楚，意识交融的程度彷彿连身体都要融化在一起，甜美得没有人想结束、也没有人想停。那是比起春日阳光、冬日火炉更令人贪恋的温暖感觉，在艾略特被吻成糖蜜欲滴的同时，阿弗列德也同步感受到那样的甜蜜滋味。
    『不行、我……要暂停一下……』艾略特在脑海里呢喃着求饶，『我真的会昏倒……』
    『你不会。』阿弗列德明显地相当愉悦，艾略特徒劳无功地推阿弗列德肩膀，『我会受不了……拜託、……』
    阿弗列德稍微离开了艾略特被自己吻得红润的嘴唇，眼角扬着明显笑意的模样，让艾略特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受不了什么？」阿弗列德低声问，艾略特有点不确定，「不知道、……我只觉得整个胸口快炸开了，太满、都是你……」
    阿弗列德低声笑了起来。
    他稍微侧身、随意地在自己床上躺下来的同时，也把艾略特抱进自己怀里。
    那是种……完整了灵魂的安心与满足。
    两人脑海中根本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属于谁的，意识交融着有种无限扩大的错觉，完全不必刻意去听、彷彿就是自己想法一般的知道对方的所有思绪和感情。
    ——分不出来，谁更爱谁多一点。
    「晚一点要去一趟经理那里。」阿弗列德没再继续亲吻，他只是碰了碰艾略特鼻尖。感觉到艾略特本能地有些畏缩，阿弗列德抱着他，「不用紧张。」
    「……我尽量。」
    艾略特窝在阿弗列德怀里低声咕噥，或许是因为始终紧绷着的精神总算得以放松，也或者单纯只是阿弗列德的怀抱太过令人安心，总之这个姿势舒服得让他有点想睡。
    阿弗列德蹭了一下艾略特的头顶，「睡吧，我会在这里。」
    艾略特是在一片晶莹艳红里醒来的。
    有那么几秒，艾略特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看见了什么，直到阿弗列德眨了眨眼、艾略特才总算明白，自己看到的是阿弗列德的双眸。
    「你没睡？」
    艾略特想伸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双手也被阿弗列德一起抱着、所以动不了。阿弗列德微微向前、亲吻艾略特的眼角，「我忘了。」
    ……有时候，死神讲的话有点难懂。
    艾略特的心思让阿弗列德低笑了起来，自己竟然能够那么高频率的会有这种忍不住的愉悦情绪，对阿弗列德跟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堪称神蹟的事情。
    神蹟、吗……
    「阿弗列德？」
    因为阿弗列德的思绪一下子飘远，艾略特觉得有点疑惑，阿弗列德回过神来，他又亲吻艾略特的鼻尖，「本来只是想看你睡着的样子、我也可以睡一下，没想到就忘了。」
    脑海里头恋慕和爱意波涛汹涌，流转摇晃得让人有种会站不稳的错觉，这该不会又是因为我的fp太少、所以……
    有点晕眩感的艾略特，忍不住叫出自己的资料库确认，在看见自己的fp维持3亿、有微幅上升的数字时，他才安心地拍拍阿弗列德手臂，然后坐了起来。
    阿弗列德跟着艾略特的动作起身，只是一时之间捨不得放手，所以仍然把艾略特抱在怀里。
    「你说要去找路西法经理？」艾略特靠躺在阿弗列德怀里、把玩他修长的手指问，阿弗列德点点头，「经理说，这两个月客服部的业绩虽然没有显着提升，但的确有明显进步。」
    「耶……」艾略特笑着在阿弗列德胸口伸展双手双腿，阿弗列德得稍微向后仰、才不会被艾略特打到脸。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担任客服部顾问，算是协助蜜雪儿部长处理问题的工作。」
    艾略特歪头，「我以为客服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
    「你没有问题。」阿弗列德亲吻艾略特的头发，艾略特笑了起来，「只有你这么觉得。」
    「非常理想。」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总之，我跟经理说让我考虑一下。」
    「这是升迁、你要考虑什么？」艾略特转身、两脚开开跪坐在阿弗列德身前张开双手，「你可以有比现在更大的庇护处耶！」
    看着艾略特带着那双晶亮亮的蓝眼睛、做出好可爱的动作，阿弗列德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脸颊。于是艾略特习惯性地瞇起眼睛侧过头，好让阿弗列德的手更能贴在自己脸上。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工作。」阿弗列德轻声说，「我不想让你去我看不见、跟不到的地方。」
    艾略特眨眼，自己竟然没想到工作这件事。如果阿弗列德担任顾问，协助啦、指导啊这种内勤工作会多很多，那么也的确、能够一起工作的时间就会减少了。
    艾略特突然想到自己中断任务的事情。
    「不用担心……」知道艾略特在想什么，阿弗列德只是任由自己手指在艾略特脸颊上滑动，「虽然绝对无法说完美，不过我有做完，抱歉我没有立刻追……」
    「那么痛、你竟然还能工作？」
    艾略特一把握住阿弗列德的手，无论从他握着的力道或者情绪，阿弗列德都清晰感受到艾略特的认真，「我真的痛到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能一直哭个不停，你竟然还能把任务做完？」
    艾略特挺起身、向前用力抱住阿弗列德，「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说谎……」
    「我也不知道。」阿弗列德轻轻揽着艾略特的腰，「现在，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艾略特搭着阿弗列德肩头，低头望着阿弗列德总是好认真看着自己的双眼，他点点头，「嗯，你都可以知道。」
    在艾略特轻轻把掌心贴上阿弗列德脸颊、同时轻轻亲吻他的时候，阿弗列德于是清晰地看见艾略特当时眼前的画面，那是麦特高兴地抱着自己手臂又笑又跳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还弄不清楚原来我……」艾略特有点不好意思，「喜欢你，所以乱对你发了脾气、然后还骗你说我很好……」
    没想到会被阿弗列德突然压倒，艾略特唔了一声、双手本能攀抓在阿弗列德肩头，阿弗列德在好近好近的距离里看着自己，属于他的感情大水一样澎湃袭捲，艾略特一时之间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阿弗列德认真的说，「只有你能，艾略特，只有你可以。」
    「这是独佔欲，我现在知道了。」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我会记得不乱吵闹，也会记得不要……」
    艾略特话还没说完、阿弗列德就低头，把所有艾略特还想讲的话通通吻进自己口里。浑身酥麻的感受让艾略特立刻就迷濛了双眼，他哼出舒服的声音，邀请阿弗列德亲吻更多。
    『我现在、……好想要你进来……』
    艾略特扯乱了阿弗列德的头发，满脑子都是想要他的慾望，阿弗列德也察觉自己目前的状况无法维持理智，『我也想要你，艾略特。』
    那是极缓慢、极温柔的爱抚和拥抱。
    阿弗列德彷彿膜拜似地端着艾略特的身体，随着解开他的衣物亲吻每一吋被自己坦露出来的肌肤。艾略特也试图对阿弗列德这么做、脑海中却又清晰感受到他满足的情绪。
    「我都还没碰……」艾略特有点抱怨，阿弗列德亲吻着艾略特胸口，「等你体力足够了，你想要我们再交换？」
    这个提议让艾略特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光是想像阿弗列德体内会是什么感觉、就让人按耐不了兴奋，他抱着还流连在自己胸前的阿弗列德，「我会让你很舒服、……唔嗯……」
    「我很期待。」
    阿弗列德边舔弄艾略特的乳尖边真诚地说，而阿弗列德指尖彷彿都带着火星，所有他触碰过的地方、彷彿全都被点起火来，炙热又令人晕眩。
    艾略特很快就只剩下软倒着任由阿弗列德摆弄的力气。
    「啊、……」在阿弗列德舔过自己腹部的时候，酥麻的快感让艾略特颤抖着扭腰想逃，阿弗列德却没让，艾略特喘息着摇头，「不行，我觉得……我已经要、唔、……」
    话还来不及说完、艾略特已经扯着阿弗列德的头发，颤抖着达到高潮。身前的性器虽然昂扬、不过除了快感分泌的湿润之外，并没有射出精液来。
    同步艾略特的感受，这让阿弗列德的勃起更是硬挺，也是直到看见艾略特并没有射精，阿弗列德才想起能量交换这件事情来。
    ——我这样、好严重……
    「阿弗列德、……？」
    炙热的情慾里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情绪，让接收到的艾略特伸手去拉阿弗列德、想看清楚他的神情。阿弗列德于是趴回艾略特脸颊边，边亲吻他、边探手进他身后，「我到刚才才想到你的fp这件事。」
    「我的fp、嗯……」艾略特也完全把这件事情拋到脑后，因为阿弗列德的手指而舒服得颤抖，「……我、忘了……」
    「我也是。」阿弗列德亲吻他的嘴唇，「幸好你的身体记得，没有射出来。」
    老实说艾略特已经不太能好好处理阿弗列德话语里的意义，脑中情慾已经大大淹没了剩馀少许的理智，他有点凌乱地点头、同时伸手去按阿弗列德的手臂，「啊、……那里、……」
    艾略特得到的快感同步冲刷着阿弗列德，这让他也没有什么馀裕去好好享受天使在自己手里的反应。他着迷地望着艾略特沉溺在自己给的快感里那模样，同时只来得及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脱掉。
    阿弗列德急切地解开裤头，握着自己早就濒临射精边缘的亢奋勃起、抵在双腿大张的艾略特身后颤动着的入口先射了一次，然后才就着湿润把自己挤进窄紧湿热的天使体内。
    「啊、嗯……」
    阿弗列德填满自己的时候，那种既疼痛又令人舒服得全身酥麻的快感，让艾略特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脑海里阿弗列德的感受更让快感没有极限地飆升，有种让人近乎无法承受的错觉。
    在完全被进入的时候，艾略特流着眼泪绷紧了身体、又迎来一次高潮。
    「唔……」
    被艾略特痉挛的体内死死绞紧不放、阿弗列德双手端着天使的臀侧，咬牙承受着同时来自身体和脑内的绝顶感，身体的热度让人有就要烧起来的错觉，阿弗列德大口喘着气、伸手去扯乱了自己还穿在身上的西装背心，再拉松了领带，徒劳无功地试图让自己降温。
    停不下衝撞索要的念头。
    「阿弗列、德……」直到艾略特哽咽断续地喊、阿弗列德才从撞击捣弄这副美好诱人身体的极乐快感里勉强回过神来，他看着艾略特，胸口满涨着爱意汹涌。
    艾略特简直要因为阿弗列德的思绪晕过去，他凌乱地朝阿弗列德伸手、阿弗列德乾脆就把他整个人抓了起来、坐进自己怀里。
    「啊、哈啊……」第一次被这样由下而上的贯穿，艾略特瘫软地趴在阿弗列德肩头，「不行、……你先不要……唔嗯……」
    「抱歉、我控制不了……」完全知道艾略特在说什么，阿弗列德也只能真心诚意地道歉，艾略特贴在阿弗列德耳畔哽咽喘息，「我、……也是，我……啊、……不行，又要……」
    在艾略特紧紧抓着阿弗列德、颤抖得无法动弹的高潮同时，阿弗列德也在他体内射精，但这样根本不够，怎么会够呢，这种无论身心都合而为一的、无法分离的感觉太令人成癮贪恋。阿弗列德微微仰脸、侧头去吻咬艾略特的耳朵。
    粗重的喘息和夹杂着慾望的沙哑低喃，让艾略特单单是这样、就又凌乱地高潮了。
    「我爱你，艾略特……」阿弗列德控制不了自己、贴在艾略特耳畔不断呢喃，艾略特哭着求饶，「不、……先不、……啊、哈啊……我会、……」
    耳里和脑海同时接收到赤裸的爱意，艾略特在意识朦胧里，知道会那么令人难以承受、是因为自己也有一样的心思，但根本控制不了啊，到底谁能控制？
    从被填满的部位传来销魂蚀骨的酥麻快感，让艾略特完全失去了控制身体反应或者声音的能力，感觉阿弗列德的舌尖由下而上舔弄自己的锁骨附近，同时又分不出满脑子疯狂旋转着的甜美爱意究竟来自于谁。而所有这些近乎无法承受的感受，只能从眼泪、从颤抖、从喘息和呻吟里稍微缓解一些。
    失去理智的感觉、陌生得让阿弗列德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艾略特压躺在床里、深深折起他的双腿，粗喘失速地朝他体内衝撞，因为彼此意识完全没有隐藏地、完整融合在一起，这也是他头一次接收到艾略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心情。
    不单单只是因为身体得到快感而充满慾望眷恋，也不单单只是接受自己的心意而已。
    ——他对自己，也有完全相同的感情。
    视线里只看得见双颊泛着红潮、眉头微蹙，朦胧着双眼、神情无比性感的艾略特，明明就连意识都已经合而为一了，为什么自己还有想要更多的念头呢？
    还能再要什么？
    艾略特紧紧攀在阿弗列德身上，随着他每一次衝撞出来的快感狂喜颤抖，交合的身体和意识、所有碰触都让两人得到的快感像是没有极限也没有顶点的无限攀升。
    「阿弗列德、……啊、……」
    除了摇头和哽咽着喘吟，艾略特已经讲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句子，阿弗列德更是只剩下本能地、需索更多的念头。体内各自的能量已经不知道流转交换过几轮，完全没有结束的跡象。

 20 微限

    不知道过了多久。
    某种规律的声音微弱又遥远地从某处传来，坚定不停地彷彿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打断这场完全没有终点的旖旎情事。
    眼镜早就不知道被自己丢去哪里的阿弗列德抬起头，下半身还在眷恋不捨地朝艾略特体内一下下地顶弄，艾略特金发已经汗湿得贴在脸颊边、意识恍惚迷濛，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
    阿弗列德抬手抹掉自己前额的汗水，暂停了动作好抓回自己些许的理智。
    那个规律的声音还在继续，阿弗列德转头，发现是从门口附近传来的。
    「……还好吗，艾略特？」
    看着自己床上满脸情慾迷濛的天使，阿弗列德伸手轻碰他的脸颊问，艾略特哼了一声，阿弗列德看他稍微点了一下头、眼睛没有睁开的打算，也就没有再多问。
    「先暂停。」阿弗列德弯腰亲吻艾略特鼻尖说话的同时、也万般不捨地将自己抽拔出艾略特身体。
    艾略特哼出明显不满却又沁着糖蜜的呻吟。
    阿弗列德身上还凌乱地掛着衬衫、领带和西装裤，他随意扣好裤子就走到门口，开门的瞬间，一隻白鸽就飞了进来。
    阿弗列德本能地伸手，白鸽就轻轻停在他手指上。
    「怎么了？」阿弗列德把白鸽端到眼前问，白鸽张开小巧的喙、就发出了路西法的声音：「阿弗列德，你们两个可以暂停了。系统部那里光是要修改你们两个的等级资料异常、就已经快忙疯了。明天中午，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除了上次问你那件事情的回答之外、我们要订一下规则，就这样。」
    「我明白了。」
    阿弗列德朝白鸽说完，白鸽就转身飞出门外，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阿弗列德关上门，才开始把身上凌乱无比的衣服都脱下来。他赤裸着身体走回床边，伸手就把还瘫软在床上、同样赤裸的艾略特抱进怀里的同时，自己也躺了下来。
    「唔嗯……」
    因为阿弗列德的怀抱，让艾略特翻过身、在他颈子里撒娇一样地蹭了蹭，阿弗列德亲吻他抵在自己下巴的头顶，「睡吧，醒来再说。」
    这样一睡，就睡到第二天凌晨。
    睁开眼睛时的精神饱满，让阿弗列德瞬间想起路西法昨天说的资料异常，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首先叫出自己的资料库。
    不看还好，一确认、连阿弗列德都忍不住出声。
    「唔……」
    两人初次能量交换的经验，已经是让fp狂飆、自己的等级都疯狂提升了3亿的程度。而这次虽然已经或多或少有心理准备，不过这数字……
    阿弗列德看着自己等级显示着390亿，难怪路西法还要特别过来要两人停止。外头传来悦耳的歌声，让阿弗列德知道今天是安息日。
    也就是说，和艾略特待在床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两天、等级增加10亿……吗？
    「阿弗列德……？」
    可能是因为阿弗列德没有抱着自己、也有可能是因为精力足够充沛，艾略特翻了个身之后也醒了。
    「早安，艾略特。」
    阿弗列德收起自己的资料库，转头朝艾略特很淡地微笑。艾略特坐起来，「在看什么？」他戳了戳自己的头，「那么不可思议？」
    「等级，我增加了10亿。」
    「10亿？！」艾略特瞪大眼睛，他眨眨眼，「等等、我们待在床上多久了？」
    「今天是安息日，两天。」
    「救命、所以我们整整两天都没有工作，这样10亿？」艾略特完全不敢置信，「这样有到我们撂倒一座城市恶灵的一半？」
    「嗯。」阿弗列德点头，艾略特摇头，「这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别忘了我们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阿弗列德提醒他，艾略特还处在惊吓里，「那、我们这样……」
    阿弗列德又点头，「你想得没错，经理找我们过去。」
    「唔啊……」艾略特崩溃地摀住脸，「完蛋了，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恐怕没有这个选项。要不是经理打断我们、恐怕等级……」
    立刻抓到关键字，艾略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经理打断我们？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合理，当时就连我也几乎无法停下来。」阿弗列德解释给艾略特听，一听到路西法还特地派白鸽来传话、就让艾略特好想死。
    阿弗列德伸手抱住艾略特，「别那么沮丧，只不过需要讨论而已。」
    「你、先等一下，去穿衣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阿弗列德都还光着身体，艾略特差点没能忍住扑倒他的慾望，阿弗列德点头站起身，「现在的确不是再来一次的时候。」
    「我也回去整理，等等我那里见？」艾略特从床上跳下来，阿弗列德点头、然后忍不住伸长脖子很快亲吻艾略特，「嗯，等等见。」脑海里感觉害羞情绪汹涌的同时、艾略特彆扭地一把推开阿弗列德，「你不要害我又……」
    阿弗列德低笑着看艾略特从自己眼前消失。
    中午，两人来到海边一座巨大遮阳棚旁。
    海浪翻腾着拍打上细白的沙滩，破碎成浪花，艾略特控制不了紧张地试图缩在阿弗列德身后，不过因为两人的身材没有差那么多、所以老实说也没什么遮挡的效果。
    「经理。」
    阿弗列德率先走进去，艾略特跟在后头。遮阳棚里，白衬衫袖子捲到手臂、领口也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的加百列斜靠在卧榻上，长腿上坐着宽大亚麻上衣、领口斜一边露出一半肩膀的路西法。
    「系统部的大家都快疯了。」路西法习惯性地撩起披掛在眼前的长发、慵懒地说，「你们的等级跳太快、系统来不及修正，警报就一直响……」
    「很舒服吧，艾略特。」路西法朝艾略特咧嘴笑，他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这里，阿弗列德故意留的？」
    艾略特一把摀住自己的脖子，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是我没注意。」
    「不是把你们叫来骂的，别紧张。」加百列笑着伸手去摸路西法的脸，「对吧？」
    路西法朝加百列笑了一下才又转头，「的确没有要骂你们，只是需要好好讨论一下，免得你们随时心血来潮、系统部那里就又要忙疯。」
    曾经待在系统部一段时间，阿弗列德完全明白路西法的话一点都没有夸张，毕竟omg资料库庞大，不但要靠非常多同伴好维持系统正常运作、也必须随时注意可能產生问题的部分。
    不过如果……
    「如果能够单独把我们两个人的资料抓出来……」阿弗列德思考，加百列点点头，「这个有考虑过，并不是不可行。只是因为你们在非任务等级提升这个项目里的fp无论单次累积量或者速度、都已经超出系统原始设定的容许范围，所以才会不断触发警报、同时必须不断授权允许手动修改。」
    「唔啊……」虽然没有在系统部工作过，不过光听两人讨论、就已经觉得好复杂。再加上会搞得同伴们那么累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自己……
    「良心不安了喔？」路西法笑艾略特，艾略特一脸沮丧地用力点头，「……可是……」
    「我知道，爽到控制不了。」路西法朝他眨眨眼睛，「人之常情。」
    他转眼看阿弗列德，「既然系统原始设定档无法修改，昨天跟系统部针对这件事情开会讨论过后，系统部那边目前能够做到的事情是这样……」
    加百列立刻接着说。
    「首先是，就像阿弗列德想到的、系统部会特别把你们两个的资料框出来、让总经理那里去做特殊授权，这样才不会一直触发警报，搞到全omg都知道你们两个正在啪啪。」
    艾略特摀着脸、消极地面对这个令人尷尬到不行的事实，阿弗列德倒是一派自然的面无表情点点头表示同意。
    「再来，你们的fp无论累积速度或者量都太大，系统部那里也可以特别帮你们区隔出一个资料库来储存运算，不过伺服器承载量有限、你们的等级变更会无法即时呈现在个人资料里，大概会有几分鐘到几小时的误差。」
    「完全没问题。」阿弗列德点头以后，又立刻补充，「可是这样不会太……」
    「太麻烦？当然会。」路西法挑眉，「先别提你后面那个只想耍废的天使，我九成九是因为你这些年辛苦勤奋的工作、才让提姆（tim，后勤部长）点头同意特别为了你们这样劳师动眾、大费周章的破例。」
    「非常感谢经理。」
    同样身为死神、也待在他手下工作过，阿弗列德自然知道提姆的工作态度有多执着严谨。他深深朝路西法鞠躬，后面一直没有、也不敢插话的艾略特也赶快鞠躬。
    加百列又笑了起来，路西法哼了一声，他故意不找阿弗列德、而是对艾略特开口：「艾略特，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呃、……努力工作？」
    突然被点名、艾略特一时之间除了工作还真想不到别的答案，路西法好气又好笑，「废话、努力工作只是基本而已，你别以为光靠送我一座城的恶灵就够了啊。」
    他看向阿弗列德，「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阿弗列德点点头，「我……」
    「要，阿弗列德他答应。」
    抢在阿弗列德讲完之前、艾略特赶快插话说，阿弗列德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艾略特，艾略特继续点头，「我、……我也觉得这个工作一定很适合他。」
    『艾略特，我以为我们有共识。』
    阿弗列德虽然没有生气、艾略特却仍然感受到他很清晰的疑惑和失落感，那是当然的。不过因为没有疼痛感、所以自己其实也没有说谎。
    或者应该说，阿弗列德其实也渴望挑战看看不同类型工作的。
    「阿弗列德，我需要你自己说。」路西法继续看着阿弗列德，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然后才点头，「是，路西法，我的确很想挑战这项工作。」
    「很好。」
    加百列接话，「那么以下会是两位往后的工作与生活形态调整。首先是阿弗列德，在你到客服部正式找蜜雪儿报到之后，你会得到新的庇护处空间，也请你的工作都以顾问为主，在蜜雪儿同意的状况下，你仍然有权选择和你的搭档、也就是艾略特一起进行组队任务。」
    「好的。」
    加百列转眼看艾略特，「至于艾略特，你在客服部的基本业务内容不变，不过我打算让你为了你们两个……」
    加百列比了比两人，「多努力一点。所以首先，在系统部完成所有变更前，你要去找系统部报到，帮忙他们打杂跑腿、任由他们使唤到把你们两个专属的系统全部完成为止。」
    「好。」这处置非常合理，艾略特立刻点头，「完全没问题。」
    「然后，针对你过去十年业绩垫底、也让蜜雪儿伤透脑筋这件事情，作为惩处、我要收回你的庇护处。」
    「唔……」艾略特抓抓头，这也没办法，「好。」
    加百列继续说，「最后，为了奖励你这几个月来的配合改进和努力合作的态度，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并且更进步，总经理、我和路西法都同意让你跟阿弗列德共用他的庇护处。」
    「好……」
    生无可恋、完全已经决定要让自己变成员工餐厅旁街友的艾略特，总之听到什么都先说好就是了。直到脑海里传来阿弗列德极度愉悦的情绪，他才发现似乎有哪里不是很对。
    他有点茫然地转头先看看阿弗列德、才又看了看眼前还笑得很温暖灿烂的加百列，路西法翻了一下白眼、显然懒得重复给他听。
    「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并没有用连结、阿弗列德选择稍微靠近艾略特之后才开口说，艾略特有点茫然、一时之间脑中还消化不了阿弗列德的话，路西法显然很懒得再等。
    「你们可以同居啦。」路西法有点不耐烦地重复第三次，「住在一起、想啪就啪。」
    「咦咦咦——？」
    在总算理解自己听到什么之后，艾略特惊吓地倒退好几步，他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加百列和路西法，像是想确定自己接收到的资讯真的没有问题。
    「艾略特，没有真的要罚你。」加百列温和地笑着安抚自家的小天使，「收回你的庇护处，只是想提醒你，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好好做完。」
    「至于让你们同居，是总经理的提议。」路西法像是觉得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很累，于是边说边往加百列胸口爬，加百列彷彿出于反射动作，伸手就揽着路西法的腰际坐在自己腹部。
    路西法慵懒地靠在加百列身上，同时朝阿弗列德眨眨眼睛，「两个人同睡就都暖和，对吧？」
    加百列手指捲弄把玩着路西法的头发，「好啦，以上是找你们过来讨论的部分。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目前没有。」阿弗列德很快地回答，他侧头看了一眼艾略特，「艾略特也没有。」
    「那你们就先去找蜜雪儿吧，艾略特、你好好表现啊。」加百列朝艾略特眨眨眼睛笑着叮嚀，艾略特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

 21

    「你生气了？」
    艾略特让阿弗列德抱着、缓慢朝客服部飘过去的同时，因为实在无法忽略脑海里头阿弗列德过于安静的情绪，攀着阿弗列德肩膀的艾略特忍不住问。
    阿弗列德轻轻叹息。
    「比起说生气，我想我是无法理解你的选择多一点。」阿弗列德老实说，「毕竟我有提过自己会考虑这个提议的理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
    「我知道，我也记得。」艾略特重复当时阿弗列德对自己说的话，「不想让我一个人工作，也不想让我去你看不见、跟不到的地方。」
    「嗯。」阿弗列德轻轻点头，艾略特彷彿猴子一样地攀在阿弗列德身上转了个方向，让自己双腿夹住他的腰、面对面抱着死神。
    「可是我们现在不可能一个人了啊……」艾略特低头亲吻阿弗列德的额头，「至少我现在还没办法立刻清楚的分出我们两个的思想，对我来说、这里……」
    艾略特带着自己的凌乱金发去蹭阿弗列德整齐的黑色短发，「现在一直都是我们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开啊。」
    有那么一瞬间，阿弗列德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嗯？」
    艾略特有点奇怪地歪头，他稍微离开了阿弗列德，好看清楚阿弗列德的表情。阿弗列德并没有闪躲艾略特的目光，艾略特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
    「阿弗列德？」艾略特捧着阿弗列德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害羞？」
    虽然完全没有要闪躲艾略特眼光的意思，不过阿弗列德果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他伸手想去推眼镜、却先碰到了艾略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
    于是他乾脆就覆盖上自己的掌心。
    「我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原来那么……幼稚而不成熟。」阿弗列德试图解释自己的心情，「我满心满脑，都只想着要跟你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视线范围内的。」
    艾略特挪开手，在好近的距离里、看着阿弗列德本来已经有层淡淡红晕的脸颊，似乎又更红了一些。
    「……没想到，原来可爱这个词、也能够用在我身上。」
    阿弗列德虽然仍然维持着面无表情，不过看着自己认真说话的模样、就是让艾略特觉得可爱到极点。他忍不住握着阿弗列德的手，同时凑近他的鼻尖贴上自己嘴唇，阿弗列德很淡地微笑了起来。
    「如果是嘴唇会更好一点。」
    艾略特笑出声的同时、也任由阿弗列德凑上嘴唇。
    两人首先回到客服部，蜜雪儿已经收到通知，由阿弗列德担任客服部顾问、的确帮助会非常大。不过老实说、要阿弗列德一天到晚都坐在办公室里帮忙解决问题，还真有点捨不得。
    「毕竟你的战力那么强、不去做任务简直暴殄天物。」蜜雪儿双手抱胸，看着在一旁明显乖巧了不少的艾略特。
    「不过好吧，这傢伙的fp还没有满……艾略特，你给我好好认真打杂听见没有？」蜜雪儿瞪着艾略特，艾略特连忙显露出自己最诚恳勤奋的眼神用力点头，「我一定会。」
    「在艾略特打杂的时候，阿弗列德，你就先待在办公室。等到系统那里弄好了，拜託你们一次就搞定艾略特的等级。反正你们两天就10亿了，艾略特等级也才100多亿而已。应该顶多两个星期就可以满了吧？」
    蜜雪儿认真打起如意算盘，「或者这样，艾略特你乾脆先升满200亿，这样才不会出个任务就烧光你的fp。一次一座城市其实效率很高，我这里有一些选择可以先给你们做。」
    阿弗列德认真思考，「我认为可能不一定真的有那么高效率。毕竟我们很可能需要每次任务完成后停个两三天补充fp再上工，这样时间上来说是否会有些缓慢？」
    「唔嗯……」阿弗列德说的也有道理，这让蜜雪儿有点为难。不过旁边的艾略特显然觉得这个讨论有点微妙。
    ……现在是认真的在针对我们上床的次数和频率作讨论吗？
    最后，是蜜雪儿先摆摆手，「没关係、我想到时候实际上工再来看看效率如何好了。总之，我这里接受报到了。阿弗列德的庇护处也可以扩建……艾略特的我就回收了。」
    两人点点头，同时看着蜜雪儿弹指叫出来的员工资料库画面。
    「这里是艾略特的……」蜜雪儿的手指点了一下薄雾，然后朝外挥动，本来在那个位置的光点就消失了。蜜雪儿继续滑动薄雾范围，「阿弗列德，你要在原地扩建、或者挑个新地点？」
    「你觉得呢？」阿弗列德转头问艾略特，艾略特朝他眨眨眼，「你的庇护处、你决定……」
    「是我们的。」阿弗列德纠正艾略特，「我们的庇护处。」
    蜜雪儿显然不太有耐心：「快、艾略特，你觉得呢？」
    「那、那就原本的地方……」
    「好。」蜜雪儿食指拇指在薄雾标示出来的光点上对角线滑开，然后才点点头，「好了，你可以看一下你的资料库，位置不变。」
    「谢谢部长。」
    「那么就给你们一天时间整理一下庇护处，明天中午上工……艾略特、你也是，还有，在系统部那里所有工作完成以前、你们两个只准接吻，听见没有？」
    蜜雪儿单手插腰、不知道为什么恶狠狠指着艾略特说，艾略特整个莫名其妙，「等一下、干嘛只针对我，又不是只有我会忍不住……」
    「少囉唆、听见没有！」
    「好、好啦……」
    站在阿弗列德本来庇护处的地点，艾略特忍不住讚叹。
    「好大喔……」他看着眼前比之前大了好几倍的院子、还有从单层变成双层的住所，他转头看阿弗列德，「那么大的房子要拿来做什么？」
    阿弗列德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推了推眼镜，「……到处摆床？」
    「还有餐桌！」艾略特补充，阿弗列德双手抱胸，「说到餐桌，我们似乎可以弄个厨房，这样连出门都不用、就可以外带食物了。」
    「对耶……」艾略特眼睛晶亮、睁得好大，「厨房可以直接连通员工餐厅！」
    这件事情因为太梦幻、以致于艾略特根本连幻想都不敢。阿弗列德叫出自己的资料库，「那整理一下吧，我们让一楼是餐厅、厨房，客厅，二楼是卧室，你觉得如何？」
    「……那、会有地方放浴泉吗？」艾略特小心翼翼地许愿，虽然无论天使或者死神都没有洗澡的必要，这类地点充其量也不过摆饰或者拿来游乐用，阿弗列德毫无犹豫地点头，「院子里头可以扩建。」
    艾略特满心欢喜地举起双手欢呼，阿弗列德迅速地把配置放进资料库，「外观部分，我喜欢你之前庇护处的。」他边说边设定自己记忆中的顏色，两人眼前的建筑物顏色也跟着变换了起来。
    「结果你只去过一次，我那里。」艾略特站在阿弗列德身边、勾着他的手有点惋惜，阿弗列德转头看他，「里面让你佈置，我也喜欢你院子里的白色小花。」
    艾略特忍不住在阿弗列德脸颊上亲了一口。
    「等等去生產部订製床。」在艾略特认真戳弄着阿弗列德指尖上的资料库画面同时，阿弗列德转头边计画边问，「一起还是分开？」
    「唔……」
    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用多想的问题，却立刻问倒了艾略特，他停下手指、皱着眉头望着阿弗列德陷入苦思。
    清楚接收到艾略特的两难，阿弗列德非常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怕我忍不住，但是又真的不想跟你分开睡，的确很困难。」
    「而且……」艾略特按着胸口，「总觉得我们一次拥抱增加的fp实在多得让我很有罪恶感……」他朝阿弗列德苦笑，「好像辛苦工作根本不值得一提了的感觉？」
    阿弗列德表示认同，「我明白，就算现在我们拥抱的目的并非能量交换。」
    艾略特点头，「这种衝动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一点，看经理他们好像都觉得没什么，互动也都很平常……」艾略特看着阿弗列德，「可是我现在真的满脑子都只想着扒光你。」
    「保持距离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
    对艾略特的慾望感同身受，阿弗列德推了推眼镜，「毕竟就像你说的，所有思绪和情感都混在一起，现阶段我也分不清楚……或者更精确的说，也不想分清楚。」
    「啊啊……」
    果然还是忍不住，艾略特凑上前亲了阿弗列德嘴唇一口，「好难，要不要分开呢？」
    「都做。」
    阿弗列德很快下决定，他揽着艾略特的腰，一边看着资料库页面，「这样应该差不多了，衣柜也放二楼，这样也方便穿。」
    「一楼也要。」
    艾略特眨眨眼，接收到艾略特的心思、阿弗列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床以外的地方似乎也是好主意。」
    于是，两人花不到半天，很快把住处的部分都搞定。也因为被下令不准做接吻之外的事情、两人不但亲吻都忍耐着只有碰嘴唇、甚至连讲话都谨慎地试图维持一小段距离，免得控制不了更进一步的衝动。
    两人思考许久的卧室配置，最终定案是一张足够让艾略特躺平滚五圈、才能滚到另一侧的大床。在两边对外窗下、也各放了一张同样柔软舒适的单人床，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不能拥抱，但两人最后还是忍不住缠绵得不愿分开。
    坐在属于两人的厨房餐桌边，一起享用值得纪念的、两人同居生活的第一餐，艾略特没规矩地跨骑在阿弗列德腿上、嘴里咬着最后一颗香气扑鼻的草莓，低头往阿弗列德口里送。
    『我们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艾略特理直气壮解释自己的行为，阿弗列德咬住的时候，喉头也溢出低低笑声。
    嘴里边吃着酸甜可口的草莓，阿弗列德边任由艾略特用脸颊亲暱磨蹭自己鼻尖。艾略特只觉得一切都梦幻得不可思议。在很不久的以前、自己还认真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好得无比。
    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一天，自己能够在庇护处里一面吃着自己最爱的食物、甚至还有喜欢的人一起。
    而且，竟然是阿弗列德……
    ——那个，阿弗列德。
    阿弗列德抬头亲吻艾略特，满胸口甜蜜。
    「我说过吗，对你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你微微低着头的侧脸。」
    阿弗列德脑海里浮出的画面、艾略特也零时差的看见。他睁大眼睛，「原来那时候你就在我旁边？我完全没发现……而且你怎么还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自己都忘了。我是因为你的工作表现才开始对你有印象……」
    艾略特笑着吐舌头，「毕竟同样在客服部，业绩连续榜首几百年真的很夸张。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听到竟然要跟你组队、我才会那么抗拒，真的超想逃走的，感觉跟你一起工作压力超大。」
    阿弗列德微笑，「大多数同伴似乎都是这么想的。」他抬头，伸手去拨艾略特细软的金发，「我对于你当时的选择印象非常深刻……」
    艾略特歪头，因为艾略特疑惑情绪的缘故、让阿弗列德知道他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你当时选择了保留记忆，反而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阿弗列德让手指滑过艾略特的头发，「可能因为我自己当时对选择成为死神毫无犹豫，所以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保留吧。」
    艾略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弯下腰、让自己可以靠贴在阿弗列德肩头，「唔嗯，我的想法跟你相反，为什么不留呢？」
    阿弗列德端着艾略特站了起来，他把人放到以前自己庇护处没有的、客厅里的柔软沙发上，然后就在艾略特身边坐下。艾略特随意地、歪斜靠在阿弗列德身边，十指轻轻交扣着阿弗列德的。
    「保留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艾略特看着两人眼前大片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属于两人的院子，现在还是一片茵茵绿草、再过不久就会开始长出白色的小野花了。
    「怎么说……」艾略特试着选择最贴切的形容词汇，「就像你最记得的那个故事，对于故事里的细节一清二楚，但却没有情绪，彷彿不是自己亲身经歷过的一样。」
    「嗯，能想像。」阿弗列德点头，艾略特低声笑了起来，「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至少我自己从来没有跟谁谈论过我选择记得什么。」
    「艾略特，我不是……」
    「我知道。」艾略特打断了阿弗列德的同时、也转头朝他笑，「我都想告诉你、也都想让你知道。」
    阿弗列德忍不住亲吻他，艾略特显然很享受，他轻轻瞇起眼睛。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选择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没想到会从艾略特口中听见这样的内容，阿弗列德看着他，几秒之后才推了推眼镜，「我很意外。」
    艾略特笑了起来，「意外我选择记得这个？」
    阿弗列德点头，「我以为会是最快乐的回忆……之类的。」
    「在听到可以选择保留一个记忆的时候，我也的确想过、是不是该保留最快乐的回忆……」艾略特眨眨眼，「不过既然有犹豫、那么似乎就不值得永远记得，对吧？」
    阿弗列德深深看着艾略特，他的思绪强烈得让艾略特忍不住摀着自己胸口，「唔啊、为什么为什么？哪一句话让你突然那么……爱？」
    汹涌而来的爱意、让艾略特一下子话都讲不太完整，他连忙拉开一点跟阿弗列德的距离，「等一下，你冷静一点……」
    阿弗列德深呼吸、试着压抑自己的情绪。直到艾略特缓慢地背靠回阿弗列德手臂上，一双长腿踩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动。
    「我以为自己只会记得那个画面、你知道，就是死前最后那一秒，结果不只是那样……」艾略特感觉阿弗列德又一次吻在自己头顶，他愉快地笑着继续说：「所有间接和直接导致我死亡原因的记忆，都保留下来了。」
    「所以要是有人选择记得『快乐的事』，那就会是一生中所有的、而不是单一件事。」阿弗列德思考，艾略特点头，「应该会是这样吧，我猜。」
    「所以直接原因是什么？」
    阿弗列德问，艾略特眨眨眼，「饿死的。」
    阿弗列德唔了一声，还没说话、想法就已经被艾略特先说出口，「对啦、所以我才那么爱吃，有食物、可以吃饱的感觉真的很棒！」
    讲到吃的，艾略特一向懒洋洋的语调就瞬间热情了起来，「而且员工餐厅的食物都那么好吃！」
    阿弗列德想到艾略特从两个月的昏迷中醒来、第一个念头也是吃，就又忍不住笑。艾略特自己也笑了，「没办法，食物真的很重要……啊，现在是你。」
    在先知道了艾略特选择保留的记忆之后，对于他把自己和食物放在一起比较重要性、阿弗列德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艾略特继续说。
    「战争导致了飢荒，我死的那一天、已经有超过两个星期除了几滴泥水，没有别的食物可以吃了。」
    艾略特的语调就如同他自己一开始说的、就像是在说自己最熟悉的故事一样，阿弗列德也没有感受到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在地上跟蚂蚁抢赢了一小块脏兮兮的麵包。」
    艾略特用拇指食指比出一个很小的尺寸，「然后我听见旁边地上有哭声，是一个小婴儿、躺在应该是妈妈身上吧，腐烂到看不出来了，我就把麵包弄得更小块给那个哭得乱七八糟的小孩。」
    艾略特朝阿弗列德转头、露出好可爱的微笑，「……然后我就死掉了，那天下午。」
    阿弗列德伸手去捧艾略特的脸，先亲吻在艾略特的鼻尖、然后才认真的看着他说：「你的跑马灯一定很精彩。」
    「你的一定也是。」艾略特笑着说，「毕竟大家都是那么认真的活着啊。」
    「……所以你才会是天使。」
    「有关係吗？」艾略特歪头，「纯粹只是我们那一年的天使数量不够吧？」
    阿弗列德摇头，「像我，根本没有考虑过要保留记忆，我想大多数的死神都有相同的想法，虽然我没有认真去证实。」
    「那也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艾略特随意地在阿弗列德大腿上躺了下来、同时用力伸展自己的双手双腿，然后大大呼出一口气。
    「我好爱你喔，阿弗列德、为什么会这么爱？」艾略特仰望着阿弗列德，边说边笑了出来，满足的幸福感充斥洋溢，阿弗列德看着躺在自己腿上天使的蓝眼睛，「我也好爱你，艾略特。」
    阿弗列德拿掉自己的眼镜、低头靠近艾略特的嘴唇，艾略特懒洋洋地抬起手臂、环绕住对方的脖子。
    明天开始，为了omg、为了彼此，要各自认真工作了。
    ——但现在，一下下就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omg股份无限公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