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浮生(高干)》 楔子、犯花 「垂杨紫陌洛城东,命中注定要相逢」——题记 时值五月,花明柳媚。褚江宁赶往钱江路某知名会所赴宴,到地方刚一打方向盘要拐弯儿,冷不丁耳边“砰”的一声。 他吓个半死,忙踩了急刹车。 就在几秒前,一块砖头横飞而来,霎时间车的前挡风玻璃就被砸成了“蜘蛛网”。 褚江宁重重喘口粗气,只觉劫后余生。 “对不起……你……没事吧?”车窗外,一个温柔的女声将这沉寂打破。隔窗打量着外面那副明媚又惊恐的面容,不禁勾起冷笑。 桃夭脸上挂着焦急之色,然而她并看不清楚对方的反应,这时身后响起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嘿嘿,捅娄子了吧小浪娘们儿,看把你能得,还动不动砸人,快赔人家钱吧!”那人笑容里一股子猥琐,说完风凉话还不甘心,就又补了一句,“赔不起钱陪哥睡几觉也行,这钱哥帮你出怎么样?” 话音未落,桃夭直接暴怒,当时就是一句经典c语言:“操你妈!”她说着,直接抄起挡风玻璃上的砖头又砸了出去。结果准头不足,对方一闪身躲过了。 桃夭也没闲着,掏出手机就报警:“喂,110吗……啊……”那男的忽然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就要夺手机,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 便这时,褚江宁猛地开门下车,眼疾手快抓起那男的脖领子往后一拽,就给两人分开了。 “草,有你什么事儿?”那男的恨恨瞪了褚江宁一眼,“别找不痛快啊小白脸,就你这肾虚样儿,还想英雄救美?” 褚江宁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去,旋即一个扫堂腿,直接给男的撂地下了。他弯弯腰,语气令人噤若寒蝉:“信不信,老子今儿搁这轧死你,也没人能把我怎么着!” 男人不禁冷汗直流,他原本打着躺地下讹钱的算盘,却被这一句话吓得没了底气。面前这主儿的车少说得六七百万,再加上这利落的身手,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想到这里男人怂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路上呸了一口,也不敢再耽搁撒腿就跑了。 桃夭定定心神,上前致歉:“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褚江宁看看她,嘴里凉飕飕满是不屑:“这么宽条路你都能砸我车上,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桃夭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心疼车,连忙说:“修车多少钱?我出,要是你空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修理厂。” “呵——”褚江宁不禁嗤笑,“谁告诉你我有空了?” 听出对方语气不善,桃夭有些无语,可谁让她理亏呢,于是只好继续低声下气:“要是不放心,让警察过来处理也行。” “收起你那点儿小聪明。”褚江宁眼底流露出不屑来,“真把警察招来,你一点儿便宜都占不着!” 桃夭无奈道:“那你说怎么解决?” “我说了,还怎么显出你来?” 桃夭气个倒仰,默了半晌才又开口:“要不这样,我把电话留给你,让修理厂那边直接拿账单联系我付款。要是你嫌麻烦,或者怕泄露个人的话,我加你个微信,出了账单你拍照发我,我微信转账给你。” “就按你说的办。”他指纹解锁后,一副命令口吻,“赶紧的,我扫你!” 桃夭被这语气闹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好发作,调出自己微信二维码来给对方扫完,几秒钟后就显示了新好友添加消息,那账号名就一个大写的c,微信号是一串小写c,剩下的所有信息,包括头像都是空白。 她点击通过好友验证,说句“好了”。一抬头,发现对方已经把车钥匙交给出来泊车的侍应生,大摇大摆往会所里面走,桃夭忙抬高声量问了句:“请问你贵姓啊?” 那人明明听见了,却置若罔闻,转身进了会所。 她转头问过来开车的侍应生:“小哥你认识他对吧?” 侍应生摇头:“抱歉,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透露顾客信息。” 桃夭自讨个没趣,迈步离开。 这会所里面别有洞天,装潢豪华,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褚江宁刚进门,便遭到魏鸣珂一阵抱怨:“约你玩儿个球真不容易,半个钟头前就跟电话里说快到了。就这几步路,愣是这个点儿才进来,兄弟你行不行啊?” 褚江宁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将西装随手一挂,松了松领口扣子,双腿交迭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魏鸣珂拿台球杆的手停下来,打量一瞬褚江宁,揶揄起他来:“哟,今儿怎么穿怎么正式,西装革履的,该不会相亲去了吧?” “上次说的那项目的文件批下来了,顺道去拿了一趟。省委那几个说起来都是我姥爷的老部下,除了叔叔就是大爷,我要穿个背心儿大裤衩子过去,改天回家还不定怎么吃我爸妈的挂落儿呢!” “行啊你,那一套证件几个月就跑完了,还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地方上有自己人办起事儿就是顺!” “说的跟你关系不硬似的,我可听说你牵头的那什么跟日本的交流会,小半年工夫文件也都跑齐了。” “嗨,文件齐了管什么用。我跟你说那事儿的关键还真不在官面儿上,文件是死的,好办!不好办的是人呐!” 褚江宁哂笑:“还有什么人是你魏大少拿不下的?” “一女人,说起来话长……”毕竟包厢里不只他两人,魏鸣珂因此对这话题意兴阑珊。正这时,侍应生敲门进来,“褚先生,修理厂的人已经过来把车拖回原厂返修了,车上的东西,也按您专用的保险柜了。” “好。”褚江宁点点头,侍应生说两句敬语,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这时褚江宁也拿起一支球杆上场,看门关上了,有人才问:“怎么,江宁你又撞车了?” 这个“又”字,让褚江宁听了不由火大:“跟门口碰上个女的,直接给挡风玻璃干碎了,真他妈晦气!” 魏鸣珂来了兴趣,笑嘻嘻问:“还跟上次一样的套路,故意别你车,然后主动提修车要你电话?” “比那个可外围猛多了!”褚江宁恶狠狠道,“我刚一打转向过来,那女的一砖就飞前挡风玻璃上,要不是咱这车结实,估计我当场就得交代了。” “靠,这么彪,该不会砸的是你新买的那辆库里南?” 见褚江宁点头,一干吃瓜群众纷纷跌碎眼镜,有人追问,“你也是老江湖了,就这么把那女的放了?” 将最后一个球打进洞,褚江宁放下球杆,重新坐到沙发上,“我当时车还没下呢,突然又冒出个一男的,满嘴的黄腔来了出调戏妇女。就那俩人的演技,可比老魏包的小明星牛逼多了,你们猜怎么着?那女的二话不说,从我车上拿起砖头照着男的就扔,让我下去收拾了男的一顿打发走了。” “嘿,你就不敢掺和,看他俩怎么演?要我说现在这些外围女是真敢,为了钓个凯子都玩儿上命了!” “要是以前,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爷都懒得管,完事儿还送他们去里面蹲几天!今天这女的怎么看怎么像有备而来,最近正好非常时期啊,开大g进琅华台那事儿刚消停下来,这风口浪尖儿上万一搞出个大新闻,不擎等着回家挨我爸揍。”他不由深吸口气,转而道,“那女的既然主动送上门儿,她就跑不了,等风声过去再教育也不晚。” 其余人见状,也都识趣地转到别的话题上。 都是吃喝玩乐的行家,一干人说起这个,反而更尽兴。只是下午,褚江宁就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去。 1、春弄 春雨绵绵密密地下了半天,过午才停。即便这样,进琅华台参观的游客还是络绎不绝。 琅华台古称“顾山行宫”,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皇家行宫建筑群。古代帝王会在盛夏时节,来到这里避暑和处理政务。后来皇朝不在,所谓的行宫也不再戒备森严,成了寻常百姓买张门票就能一睹风物的旅游场所。 琅华台博物院实际分为两部分,前面是飞檐斗拱、壮丽富贵环绕的巍峨宫殿,后面是流水画桥、假山楼阁堆迭的精巧园林。在园林的最后,背靠顾山的地方,有一座掩映在风帘翠幕里叁层高的楼宇。楼外有叁米多高的深墙大院,院墙里一圈儿都是参天杨柳。大门上没挂牌匾,两扇朱红的院门紧闭着,颇显庄严,侧面两道小门似乎可以进人,只不过门外不止一处立着“谢绝参观,游客止步”的警示牌,监控探头也布置得更密集,游客们因此离老远就走开了。 除了那座楼的轮廓,里面究竟是何洞天福地,外人无从得知。 过午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渐渐显现出来。桃夭把着手中的汝窑茶碗,又端详一眼窗外,嘴角噙起笑意,这釉色,可不就应了宋徽宗那句“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茶碗是真真的宋代汝窑,如假包换的文物,可见多了,也就那样。 几案上悬吊着只镂空富贵牡丹的银香球,里面一盘沉香燃烧殆尽,袅袅青烟逐渐消散。 屋里空气有些干燥,桃夭起身去开窗透气。 正好有游客远远望过来,只见画梁朱户下,一个国风美人缓缓推开两扇轩窗,探出头来眺望着,那美人云鬓高髻簪着金步摇,虽看不清面目,但举止婀婀婉转,让人生出如梦似幻的感觉。有人见状忙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想拍个小视频,桃夭立刻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探回身子,猛地将窗两边的纱幔一拉到头。 那游客因此只拍了个美人闭幕的侧影,有些不甘地站在原地摇摇头。 桃夭暗骂句“晦气”,回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条微信系统提示:“微信转账——收款人24小时未领取,系统自动退回gt;微信账户gt;零钱。” 点开一看,果然是给“c”的转账被退回,桃夭懵了,嘴里不禁嘀咕:“够有钱的呀,12万从来不带收的!” 这已经是她第叁次转账给c,又被系统退回了。当时加上微信第叁天,她就发消息催问对方修车以及金额的事,可见鬼的是,无论她发什么,那个c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回的。后来她干脆一查价格,狠狠心直接转账,然而c每次都不收。 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c音信全无,桃夭实在费解这人是个什么奇葩。 “一个人跟屋里念叨什么呢?”同事这时推门进来,见她盯着手机满脸疑惑,不禁问道。 桃夭笑笑:“没什么,给人转账,结果又不收。” “呵,这年头还真有人跟钱过不去呢!”同事随便打趣一句,便切入正题,“对了,老杜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文旅部的赵司长下午过来,让咱们准备一下。” “好。”桃夭放下手机准备忙活时,同事又提醒,“听说这主儿喜欢喝武夷岩茶,我看啊,八成是冲着去年剩出来的那罐子大红袍来的!” 桃夭无奈笑笑:“就这么点儿家当,哪架得住官老爷们惦记啊!” “可咱们有什么办法,谁让杜老板嘴快,酒桌上一不小心全秃噜出去了呢!”同事吐槽完,转身要走,“你忙吧,人到了我通知你。” 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下来,桃夭低头,退出跟c的对话界面,放下手机开始烧水备茶。 窗外惠风和煦,满城春色旖旎,更衬得宫墙柳翠。 赵司长被人簇拥着走上二楼茶间时,外面的青石路已经干利索了。 “赵司长请坐!”一行人分宾主落座时,水刚好烧开,桃夭稳稳坐在主位上,温杯置茶。 洗茶时,滚烫的沸水刚入茶碗,便听那赵司长故作内行地说:“嗯,芳香四溢绵延悠长,这武夷山的大红袍绝了,不愧是贡茶。” 武夷山的九龙窠峭壁上,存有六株大红袍母树,树上产的茶,历来是御用贡品。建国后,武夷山的大红袍母树茶仅作为中央特供,其余人有钱也是买不到的。曾经20克母树大红袍,就被拍出了15.68万元的天价,后来为了保护自然遗产,国家还下了文件禁止再采这六株母树的茶叶。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事事都按国法家规按部就班,事上就少了许多新鲜事。任是官方红头文件再令行禁止,有门路的人总是能弄到每年的母树新茶。云楼的掌舵人杜伯炎,便是这样个手眼通天的主儿。 桃夭珍藏在云楼的几两大红袍,便是从每年给中央首长们的“贡品”中,一撮一撮抠出来的。 跟着来的博物院领导趁机附和:“要不是沾了领导的光,恐怕咱这辈子都不知道正经的母树大红袍是什么味儿。” 这时第一泡茶出汤,桃夭那公道杯装好,起身给几人分茶。 分到赵司长时,他眼珠子一劲儿在桃夭脖子往下打转。桃夭今天穿的是一套酒红色的齐胸唐风襦裙,配上金钗环佩,活脱脱一朵盛唐牡丹花。觉察到赵司长眼中的龌龊,桃夭有些不悦,干咳一声道,“第一泡茶茶气最浓,请诸位品用。” 定窑白瓷的茶杯里,汤色橙黄明亮,色香俱绝。 赵司长旁边那人喝了一口,侃侃而谈:“听说就算是丰年,那六株母树的产茶量也不过一斤,清乾隆帝得到半斤大红袍,就高兴得写诗赞叹。那首诗后两句还挺有名,可惜我记性不好给忘了……” 赵司长闻言,得意笑着:“是‘就中武夷品最佳,香气清和兼骨鲠’吧?”说着,端起茶杯,咕咚嘬了小半碗茶汤,“还别说,茶香真的在喉咙里打转儿呢!” “对,就是这句,赵司真是见多识广!” “老林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笔杆子出身,了别把吃饭的家伙事儿搞丢了。” 姓林那人忙点头:“谨记领导教诲!” 桃夭听着这番官场尬吹,并不多嘴,心里对赵司长的不屑更多一分,心说拿着茶当酒一口闷,再好的茶进那张嘴都是牛嚼牡丹! 赵司长顾盼自雄地盯着桃夭,突然将话题绕到了她头上:“不错,这茶是好茶,但还得懂茶的人来泡,才能冲出这茶的内在价值。” 桃夭语气冷冷的:“领导您过奖了,我还得多学习。”说着,将第二泡茶盛出,陆续倒给几人。 赵司长却不肯罢休:“手艺好就得夸,早就听人说起你‘云楼茶仙子’的大名了,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桃夭小姐这双冲茶的手,价值千金呐!但只用来冲茶,就有些可惜了。” 这种油腻老男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桃夭早见多了。她懒得费嘴皮子,落座给自己也满了杯茶,随即取了新开的水冲第叁泡。 随行的其它人不忍见上司被冷落,于是打趣桃夭道:“赵司平常也收藏了不少好茶,哪天要是有空,可以好好跟小仙女儿交流一下。” 桃夭听罢,将公道杯往茶桌上一顿,虽说声音很轻,可众人还是听出了她的不满:“抱歉了领导们,我去趟洗手间,这第叁泡我装好了,麻烦诸位一会儿自己倒。”她说完略一欠身,转而拿起手机出门,扬长而去。 几个文旅部的官员登时傻眼,还是那姓林的打破沉寂,阴阳怪气地说:“嚯,这小仙女儿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赵司长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坐最边上的博物院领导心里冷笑:部长的面子她都照下不误,何况你们! 直到第叁泡茶水喝完了,桃夭还是没回来。一行人顿觉索然无味,于是都脸上带着不快地走了。 下午五点将至,桃夭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杜伯炎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见状,桃夭又坐了下来,一边烧水一边问:“伯伯您怎么过来了,晚上有应酬?” 杜伯炎不答,盯了桃夭半晌才突然意味深长道:“姓赵的刚才跟我电话里抱怨,说你这云楼茶仙子个性十足!” 桃夭笑了:“一上来就想敲诈我的大红袍,好茶好水招待着还不知足……” “做得好。”杜伯炎话锋一转:“博物院的季院长都跟我说了,这姓赵的就是个色中饿鬼酒囊饭袋,当他妈这儿是窑子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难得听杜伯炎爆粗口,桃夭愣了一下,暗想大老板今天是真生气了。 她没说话,找出杜伯炎专用的茶碗烫了,给他到了些白水。 对方喝了几口,又继续骂:“瞧他那猪狗不如的德行,摆完谱儿还跟我告状,永定河的王八都比这号人强!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跟前面打招呼了,下回不可能再招待他们。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攒下点儿古树大红袍,咱自己都没舍得多喝,今天又让狗糟践了一回!” 桃夭慧黠一笑:“是不是懂茶的,他进门我就知道。怎么可能给他们喝正经的贡茶,我泡的的母树繁殖的那批优良种,不过存茶的罐子,以前是装过特供大红袍的。反正市价也不便宜,真真假假的,除了我没几个分得出来!” “你啊——”杜伯炎哭笑不得,“还真是别出心裁!以前来的正经客人,你不会也这么干的吧?” “怎么可能,那些规规矩矩的大首长,我可是尊敬还来不及呢!”桃夭说着,就有些坐不住:“您过来就为说这事儿,没别的我下班啦?” “坐下,我还没说完呢!”杜伯炎正色起来,“今天下午外面是不是有人拍着你了?” 她目光一动:“下完雨我寻思开窗户透透气,远处是有个游客拿手机冲这边拍,我赶紧又把窗户关了。怎么,出事了?” “不算大事儿。”杜伯炎放下茶杯,沉声说,“公司的人刚才发了几张图给我,说有人拍了你从窗户里探头往外看的视频发微薄上了,看样子还想再做文章。现在网上这波人啊,就是不消停!” “那伯伯您的意思是?” “我来的路上琢磨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把柄还是不能让老百姓抓着!跟下面他们几个我也说了,咱这云楼也不是指着营业赚钱的,这一礼拜给你们放个假,都好好歇几天。” 告别了杜伯炎,桃夭从内部通道出了琅华台,一个人慢悠悠回家。 这时电话响起,是好友苏四:“啥时候有空,麻烦你个事儿?” 她言简意赅:“最近几天都休息,说吧什么事?” “那行,明天10点半,来长宁俱乐部,家里亲戚有个琵琶,帮忙调个弦。” “好。” 2、多丽 长宁俱乐部,位于洛城的最为繁华的长宁路99号上,旁边,便是作为国家副首都权力中心的象征所在。 能在这样的地段起高楼宴宾客,长宁俱乐部的能量可见一斑。甚至街头巷尾卖菜的小贩都知道,洛城的长宁和首都的长安,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六位数起步的年会费,决定了俱乐部成员的身份不凡。 桃夭不是会员,因此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大堂经理的态度客气又疏离:“抱歉女士,我们只接待会员。” 她从容地应了一声:“稍等,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说个解开手机锁,拨了苏四的号码。 通话时,大堂经理一直暗暗观察桃夭。她今日穿了一件暗紫洒金花的及踝旗袍,虽不是什么奢侈大牌产物,但那面料,用的是号称纺织界“软黄金”的花萝香云纱,挑金线的葫芦盘扣精致中显着端庄,斜襟那颗盘扣上,别着个金如意扣坠珍珠的压襟。发髻偏偏的盘在头顶,斜插一支嵌珍珠的簪子,耳上是大颗珍珠坠子,手上的口金包也是工艺复杂的珍珠制品。 这身穿搭,不是风骚时尚的社交名媛,也不像名牌堆一身的暴发户富婆,更像是达官显贵太太圈的人。民国时,宋美龄常将旗袍穿出国门,如今虽然岁月变迁,然而高端考究的手工旗袍,也依然是官宦社交圈女人的标志。 “我朋友说她马上下来。”桃夭的话,将大堂经理的思绪打断,一时不由陪个笑,“好的好的。” 苏四风风火火地走出电梯那刻,大堂经理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猜想点了个赞。苏四的底细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祖辈都是从政的,她父母原本也是根正苗红走仕途的,正好赶上改革开放,于是纷纷下海经商,没几年就成了第一批先富的人。 “我刚进门坐下你就来了,挺早啊!”苏四只看了眼大堂经理,就拉着桃夭径直进了电梯。里面就她们两个,苏四语气就奔放起来,“靠,不知道的以为你今天来相亲呢!这屁股这腰,这一身旗袍,早知道我该雇俩轿夫抬你上去,才显得隆重!” “没办法呀!”桃夭轻轻笑着,“谁让贵圈儿只看罗衫不看人呢,来这儿不穿隆重点儿,丢你苏大小姐的脸怎么办?” 苏四本名叫苏尔雅,在家族排行第四,上头一个亲哥两个堂兄,天生一副泼辣豪放性格,与她的本名很不相符,她自己也排斥这个十分淑女的名字,因此玩儿得好的朋友,都习惯称其为“苏四”。 “哎不对啊,你今天怎么有空的,平常吧不都休礼拜吗?” “还能为什么,拜贵圈儿那位奔驰大嫂所赐呗!”桃夭语气带着无奈,“快两个月了,时不时就有人拿手机往云楼拍,昨天开个窗户就让我碰上了,杜老板谨慎,让我们闭馆一星期再说。” 苏四这才想起来,当时那位“孙媳妇儿”微博装逼时,发了不只一张照片,其中某一张刚好就把身穿汉服的桃夭拍成了背景板。虽说只是个四分之叁的侧脸,但那妆容打扮太有辨识度,因此引得不少人想人肉她的信息。最后虽然没找出她来,但八卦风向越来越妖魔化,说什么琅华台暗中搞权色交易,这个背景板国风美女就是陪睡女公关。 那事虽然不了了之,但轩然大波之后余震不断,那些浪荡成性的二代叁代们也怕步孙媳妇儿后尘,因此收敛了许多。 但事情由云楼而起,因此桃夭受波及也在所难免。 苏四听罢只点点头,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她桃夭喜静,因此特意将其领去了六楼,比起下面几层的富丽堂皇,六楼画风突变,雅到让人怀疑老板有精神分裂症。瘦竹清幽,檀香袅袅,还有人工搭建的廊桥流水,游鱼翕动处处生韵。桃夭看了,心里感叹五楼顶层防水做得好。 包间里也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摆设,一屋子造价不菲的红木紫檀,还真是富贵逼人。桃夭今日的穿着,倒与这里相得益彰。 一边的架子上摆着把琵琶,桃夭走过去细看,小叶紫檀的料子,琴桥处镶的是象牙,她见状一惊,冲苏四道:“哟,你这亲戚够脱俗的,买得起几十万的小叶紫檀象牙琵琶,找不到个会调弦,还得兴师动众地麻烦你!” 苏四笑笑:“他们啊,花钱买了装逼的,哪能跟你似的真懂行啊!主要是听说这琵琶是一大师做的,要不是凭关系,有钱也买不到。反正它常年放这儿,你又喜欢玩儿这个,有空过来坐坐不也挺好。” 听完这话,桃夭心里已经明白,苏四今天的邀约只是个前奏。不过对方所言不假,这琵琶的确令她爱不释手,在椅子上坐了,桃夭凭着感觉调弦试音,毕竟是行家里手,这些不过开胃小菜。 找好了音,再一拨弦,铮铮然有穿云之声。她兴致一下子被勾起来,端正了身子琴操在怀,一时低眉信手续续弹。 曲子是江南小调《无锡景》,就着音,只见桃夭朱唇微动:“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东南西北共有四城门呀,一到子民国初年份呀,新造那一座末,光呀光复门呀……梅园么拖拉到太湖边呀,满园那个梅树么,真呀真奇观呀。天下第二泉呀,惠山脚半边,泉水纯净茶叶泡香片呀……” 琵琶分无锡、平湖、浦东、崇明和汪派等五个传承派系,桃夭是无锡派的嫡传弟子,因此一口无锡唱腔也很是标准。 吴侬软语旗袍美人,不只苏四听得骨头都酥了,连门外偷听的魏鸣珂,神态都有些飘飘然。 “你小子跟这扒门缝儿瞧什么呢?满脸的淫荡表情,嗑药了你?” 冷不防被褚江宁从身后一拍肩膀,魏鸣珂不禁打个激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我草,你怎么上来了?”他说着,拽褚江宁去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外面是车流人潮繁华竞逐,红尘紫陌扑面而来,那么真切又那么迷离。 “下面那几个女的就忍心把你放走?”魏鸣珂玩味地打量起褚江宁,嘴角是欠揍的笑意。 “不出来,怎么看你魏大少楼上楼下赶场啊!把谁藏这儿了,着急忙慌地过来?” 魏鸣珂解释:“别误会啊,我上来见个人,有正事儿!” “女的吧,精尽人亡那种正事儿?” “草,兄弟我有那么浪?” 褚江宁语气凉凉的:“有啊,我看还浪得不起呢!”魏鸣珂擂他一拳,正色道,“不开玩笑,还记得上回我说的那项目不,就是那个茶产业的?屋里头那位,是我早就设计好的敲门砖。” “什么砖啊弄得你跟做贼似的。”褚江宁饶有兴致的样子,“咱俩这交情的,连我你都瞒着,要不带我也去见见?” 魏鸣珂忙摆手:“别、别,兄弟,那位脾气怪着呢,我这打过照面的都不一定给好脸,你跟着一掺和我计划就黄了。不说了,你跟外面等我吧!” 说着,魏鸣珂朝刚才的包间走去。 桃夭一曲弹罢,尽兴地放好琵琶,假装看不见苏四欲言又止的样子,作势就要走。 就这时,魏鸣珂敲了两下门进来:“小仙女,好久不见啊!” 桃夭被他油腔滑调激的一身鸡皮疙瘩,板起脸看看苏四:“嚯,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这就是那个的亲戚?”她在云楼里见过魏鸣珂两次,底细知道一些,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坏。 魏鸣珂指着苏四重新介绍自己:“我妈是她姑,她管我叫表哥。” 桃夭意兴阑珊地点头:“行,那二位慢慢叙旧,我先告辞。” “等等!”魏鸣珂也不矫情了,忙将其叫住,直奔主题,“我有个方案……” “我知道!”桃夭直接将魏鸣珂后话打住,目不转睛盯着他说,“你是奔着那张推介函来的,对吧?” 魏鸣珂无言以对,只听桃夭冷声说:“这事我做不了杜老板的主。” “我说你这就谦虚了,谁不知道茶的事儿上,你们杜老板就一挂名总管,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茶部天官啊!” 杜伯炎在权贵圈子里举足轻重,很多人私下称其为“内务府总管”,因为他们家两代人都负责一件事,就是为国级干部置办逢年过节的各种礼品福利,烟酒糖茶又历来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酒和茶,首长们总有一爱。在这个被民间称作“进贡”的过程中,产业链和利润空间,都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酒的事上杜伯炎自小耳濡目染,向来由他自己把控。而茶领域上,这几年一直是桃夭为其参谋。 前不久茶圈儿出了一则爆发性到消息,说不久之后将有一场中日茶文化交流会,主办方和承办方都是国务院办公厅,全国六大茶系十大名茶,总共就给了20张推介函,最终筛选出15个名额。 供应商们都心知肚明,只要能拿到一张推介函,就等于给自己经销的茶打上“特供”、“贡茶”标签。这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必将带来金山银山滚滚财源,无数茶叶世家出身的经销商,打破了头攀关系都想求一张推介函。 可巧半路冒出个魏鸣珂,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去吃喝玩乐,不知让哪路神仙忽悠出了失心疯,竟然头脑一热自己注册了手续涉足茶界,现在还异想天开往“贡茶”行列里挤。 杜伯炎因此对其避而远之,桃夭此时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不免有些头疼。 3、月慢 人前一向狂炫酷拽的魏大少,难得流露出求人的姿态:“这事儿我是真的想好好弄,帮哥一把行不妹子?” 桃夭斜眼瞧他,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我们有熟到这种地步?” 一句话呛得魏鸣珂没了词儿,可见她要走,对方还想再挣扎一下。 苏四见状故意冲魏鸣珂嚷嚷:“都说了不能强求,再废话我揍你信不信?” 桃夭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刀:“别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多掉价,不如你侮辱他人格吧!”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苏四失声大笑。 魏鸣珂没脸没皮的劲儿上来了,瞅瞅苏四:“你看人家,说话就是有水平!” 苏四简直没眼看:“你这副嘴脸,活脱脱就一舔狗。” 魏鸣珂叹气:“人要真有那意思,当舔狗我也甘之如饴啊!是吧,这叫为事业献身,为人民服务!” 苏四冷哼一声:“别给自己加戏了,你那是为人民币服务。” 褚江宁在门外抽着烟,轻松散漫的神态在桃夭开门出来那刻,蓦地正经起来。他几步上前拦了对方去路:“不认识我了?” 桃夭眼皮子都懒得抬:“你又不是钞票,我干嘛非得认识啊?” 褚江宁一笑:“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桃夭打量半晌,作恍然大悟状:“你是那个c?” 褚江宁听完一愣,这时背后有人开腔:“嚯,这怎么还蹦出河北省的方言了?” 见魏鸣珂凑上来,桃夭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我是说他的微信名叫c。” “他微信名就叫褚江宁,c什么c!” 褚江宁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一个微信号,是为了逢场作戏应付那些难缠女人的,基本上八百年不登一次,知根底的朋友一个没加,连身份信息都是别人的。 桃夭眼色骤变:“你不是陈鹏?” 褚江宁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都查出陈鹏来了,行啊你!” 桃夭不屑地挑眉:“我给你那微信转过叁次钱,大额转账是要输入收款人全名的。系统提示我户主叫什么鹏,我就根据你的微信号试出了陈鹏这个名字。别那么自作多情,搞得跟全世界姑娘都想怎么着你似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褚江宁故意凑到她跟前说,“对我有企图的女人,不要太多呢!” 然而桃夭脑洞开得更大,她目光扫过褚江宁,落在魏鸣珂身上,冷声问:“你们两个,该不会串通好的吧?” 魏鸣珂瞬间比窦娥还冤,苦着脸对苏四抱怨:“看了没,俩被害妄想症凑一块儿了还!” 苏四也跟着解释:“桃桃你别误会,我们这也刚知道,他竟然是被你砸坏车的陈鹏。” 魏鸣珂满脸的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合着你就是江宁说的那个在钱江路勾引他的外……”见桃夭目露凶光,他默默把“围”字咽了下去。 “发信息不回,转账也不收,退回来好几次。我还以为那车是偷的呢!”顿了顿又说,“多少钱啊,要不你开个价?” 褚江宁不理她,自顾自的将烟头掐灭。这时刚好旁边包厢走出来个熟人,冷不丁听了这么一耳朵,好奇心顿起,故意看着褚江宁笑:“开价,怎么你要出台啊兄弟?” 褚江宁眉心拧成一个结,没好气地回:“滚,就算真出台也得绑着你小子一块儿!” “这敢情好啊!”那人说着又瞟向桃夭,嘴里啧啧的,“这位妹妹看着眼熟,咱们是不是跟哪儿见过?” 懒得理会那没正行的人,桃夭又问:“多少钱啊,合计好了没?” 褚江宁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说我不要你赔钱。 话音刚落,便听那熟人又忙不迭接茬儿:“哟,江宁,你转性了啊!人小姑娘哪儿惹着你了,还不要赔钱,怎么着,难不成你让人家陪睡啊?” 魏鸣珂脑瓜子嗡嗡的,忙拖着那人往远处走:“你小子别跟这裹乱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那人不情不愿地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时候说,“哟,我想起来了,云楼!美女,我在云楼见过你!” 褚江宁霎时怔住,脑海中忽然多了段画面:那是去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琅华台的红墙碧瓦比往日更添古韵。那天是闭馆日,概不接待外来游客,晚上云楼有个聚会,褚江宁刚好也在受邀之列。他到的更早一些,停好车时天刚暗下来,往云楼走的路上,忽然一个国风美人款款而来。两人打个照面就错了过去,褚江宁忍不住回神观瞧,只见那美人手提一只八角宫灯,穿着一身汉服,外面罩着件大红斗篷从头遮到脚。那美人被斗篷帽笼着,并看不清全脸,可那个琉璃世界白雪红装的画面,褚江宁至今记忆犹深。月夜香魂,雪天孤艳,大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也就是那副风流体态了吧! “不要钱我就走了,等你哪天又想要钱了,让苏四带话给我。” 褚江宁却不愿她走,忽的伸手一拉那霜雪皓腕:“急什么,大中午的,就不请我吃个饭?” 她扯回腕子,语气里不喜不怒:“看你也不是差钱的啊,难不成还讹上我了?” 魏鸣珂突然福至心灵:“诶,我请我请,这顿饭算我的还不成吗二位!” 褚江宁点头:“行啊,吃谁的不是吃?”说着看向桃夭,“一起吧,正好边吃边商量着钱的事儿。” 知道是褚江宁的套路,却也不好拒绝,桃夭无奈点头。 于是几人又回到刚才的房间,吃饭完,有人上了茶盏,桃夭只是兴致缺缺地嘬了一口,却在茶入口的瞬间眼露惊讶,“这茶不错。” 魏鸣珂眼前一亮,得意起来:“嘿,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桃夭已经听出了玄机:“你要做松萝茶?” “嗯,给点儿意见?” 吃人的嘴短,她也只能勉为其难:“茶是好茶,就是落你手里可惜了。” 苏四和褚江宁都忍不住笑出声,魏鸣珂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别开玩笑啊?” 桃夭严肃得很:“休宁松萝,号称绿茶鼻祖,明清两代最为盛行。说起来历史渊源不比大红袍差,明人罗廪还为此专门写过一篇《茶录》,详细阐述了松萝茶从种植、采制到收藏、冲泡的各种要领。可惜它现在寂寂无名,说起来这茶的确有市场,然而你是个门外汉,对种植和冲泡工艺一窍不通,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魏鸣珂的商业头脑转速飞快:“我不懂没关系,你懂就行啊妹子!这样,我聘你当独家顾问,条件你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拒绝的干脆,“我的唯一工作场合是云楼,除此之外,一切商业行为概不参与。” “真不考虑一下?”魏鸣珂打起了小算盘,“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让杜伯炎一起入伙……” “那是你的事,能不能说动他,与我无关。” “别介啊,我这也是帮你更好地完成工作嘛。你看——” “打住。”桃夭嘴边挂出一抹淡淡冷笑,“非工作场合,不谈工作。” 魏鸣珂最终放弃挣扎,喝完茶,几人散场。褚江宁执意要送桃夭,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路上褚江宁单刀直入:“你没男朋友?” 桃夭好笑道:“这跟我赔偿你的损失没关系吧!” “有啊!”正好赶上红灯,褚江宁侧头,桃花眼中似笑非笑:“要是我做了你男朋友,谁还在乎那点儿修车费呢!怎么样?” “嗯,好主意。”桃夭重重一点头,“所以我选择赔钱。” 褚江宁无话可说,这时绿灯亮起,他开着车一路上再没说话。 离小区还几百米远时桃夭就下了车,回过身关门时想道声谢,褚江宁却不领情,看都不看她,一踩油门走了。 折回长宁俱乐部时,魏鸣珂和苏四还没走,正好又遇见几个相熟的朋友,一群人干脆并到大包房里继续嗨。五光十色的环境中,男男女女唱歌划拳的、喝酒打牌的什么都有,褚江宁不由皱了皱眉,叫了苏四到一边去:“你那个朋友,她……手机号或者微信,发我一个?” “靠,大哥你来真的?”她声音没控制注,一时引得其它人都安静下来。 有人好奇:“什么真的假的,江宁你看上小四了?” “滚!”当事双方异口同声,将那多嘴的人瞪得后背发凉,赶紧闭了嘴。魏鸣珂却听懂了哑谜,霎时眼冒绿光,蹦过去一拍褚江宁,“你看上那朵高岭之花了?这是好事儿啊!”说着一推苏四,“没良心的,小时候你江宁哥白疼你了?赶紧的,别废话!” 苏四最终不情不愿地将桃夭的微信名片推了过去。 晚上,褚江宁犹豫再叁,最终决定用自己真正的微信添加桃夭。然而验证信息发过去很久,都没被通过,他懵了,第二天又再加一次,结果验证直接发不出去。 好家伙,桃夭连好友验证都没通过,就直接给他拉黑了。 褚江宁气得喘粗气:“草,说好的给我修车钱呢?” 4、疏影 一周后,云楼再次开张,桃夭求之不得。休息的这几天,每天都能收到褚江宁的无聊短信,她简直怀疑褚江宁是搞电信诈骗的,每条信息归属地都是北京,然而又来自不同号码,弄得她拉黑拉不完。 杜伯炎昨天打了电话交待,说下午有个雅局,将有大人物过来,让桃夭好好接待。早上来了,所有人就按部就班各司其职,桃夭首要的就是上楼换衣服,梳妆挽髻。 梳的是隋唐时期最为流行的倭堕髻,那发式看着不难,盘起来很费功夫,来来回回用了快一个钟头,才将鬓发收拾妥当。发髻低低地垂向一侧,形似悬崖边一匹马将坠没坠下去的样子。髻的另一侧插了一直金簪,后面别着多绚烂绽放的青牡丹,细长的弯月眉,跟仕女图上别无二致。 穿的也是唐制汉服,白底挑金线绣团花牡丹的坦领半臂,里面一件长窄袖白色褂衣,下配一条同色系绣大片金牡丹的长裙,这一套是博物院服饰复原组的人按文物一比一做出来的。配色简约典雅,穿在她身上端庄清丽,又不失奢华。脚底蹬一双素白绣金凤凰的软缎布鞋,走起路来轻盈婉转,好有一种下凡仙娥的曼妙。 忙活完,已经中午,吃了饭没一会儿,贵客便到了。 来的,的确是个大人物,老人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退下来之前是文化口的一把手。除了随行的生活秘书等人外,大佬身侧,还跟了个人,桃夭顿时皱了眉。 褚江宁却好似不认识一般,伸出手来问候:“桃夭小姐,久仰大名。” 她勉为其难,第一次与对方有了身体触碰,不过象征性地握个手而已,褚江宁却故意假公济私,手指在她掌心中摩挲搔掐。 桃夭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恨恨收回了手,寒暄数语,将众人让去楼上花厅。 大佬是个风雅人物,退休之后再无案牍劳形,便渐渐拾起了年轻时的爱好——拉二胡。可他只是业务爱好,也顶多是公园老大爷的造诣,跟科班出身的艺术家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也就很难有所交流。可真让这样的人物去公园找存在感,他还嫌掉价。 云楼的存在,便分担了这么一部分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职能。桃夭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文化层次,都能跟老头儿们聊下去,一来二往,好有一批喜好风雅的大领导们爱来这里讨茶喝。 众人分宾主落了座,那大佬摆起胡琴,已是迫不及待,桃夭这里也取出调好弦的琵琶,二人眼神交流一瞬心领神会,合奏起广府名曲《彩云追月》。相传这首曲子是李鸿章任两广总督时,派人将曲谱呈送大内演奏的,曲调欢快惬意,一派民间安乐祥和之意,慈禧太后听后也为之开怀。 一曲奏完,众人连连鼓掌称赞。 大佬意犹未尽:“既然大家伙儿这么高兴,姑娘要不咱再来一段儿?” 桃夭从善如流地点头着:“您老还喜欢哪段儿啊?我会的少,太难的恐怕得现去找谱子了。” “嗯,《浔阳夜月》会吗?” 她不由一笑,脆生生道:“这个倒是知道谱子,能弹下来。不过要是弹得不好,您老可别见怪!” “那行,我起个头。”只听老头胡琴声再起,桃夭转轴拨弦,不疾不徐地紧随其后。这曲子又名《夕阳箫鼓》,是按照号称孤篇盖全唐的古诗《春江花月夜》谱的曲,乐调深远意蕴悠长。 坐在一旁的听了,暗自好笑,心想好个心机女,嘴上说着不会,手上功夫可一点儿没落下,忽悠起老头儿来一套一套的。 一番合奏很是默契,曲罢终了,那大佬喜笑颜开:“姑娘弹得很有水平嘛!” 桃夭仍旧谦虚:“还是您老带得好,要是我自个儿弹这曲子,估计早就不在调儿上了。”奉承功力自然流畅,大佬十分受用。 褚江宁冷眼旁观着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打心里认同起外界对云楼形容——不简单呐。 其实坊间巷尾中,很少有人知道云楼这么个名字,但老百姓口中,一直有这么地方存在。都说这里是京城最为高端的会所,里面养了各色女招待,专门攻坚权色交易,对于那些不好色的,就以其他形式进行雅贿。捕风捉影,传的越发光怪陆离。 褚江宁是第二次过来,对这座始终透着神秘气息的别苑,他心里实则也知之甚少。会所弄堂俱乐部那些地方,他们这些人早见惯了,只需要一张或有钱或仗势的名片出身,便可成为vip会员,有势力是座上宾,有钱的挥金如泥也要挤进去结交他们,之后官商合作一起发财。而美女,则是这其中的掮客,作为调和剂来拉近两方面的关系。 可云楼,目前还没呈现这种用途。 这地方的确有私密聚会,但那私密之处仅仅体现在赴会宾客的身份不宜公开,除此之外,云楼不存在丁点儿叁俗之处,相反还是权贵圈中高雅的代名词。 消息灵通的魏鸣珂曾给他这发小普及过,说云楼里那个美人儿不陪酒也不陪笑,遇见说话不中听的,甚至不留情面的拂袖而去。那美人是茶艺大师,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听说古典舞跳得也不错。前总理酷爱喝茶,到云楼也不曾占便宜,唱了他最拿手的京剧《未央宫》;驻外大使的夫人,来喝茶时也捎带着表演了她擅长的香道;还有一位大佬的妹妹,是京韵大鼓票友,曾在云楼献唱《剑阁闻铃》。 其余有头有脸的人,也没几个只在云楼干等着喝茶的,花艺、舞蹈、诗词、乐器,但凡有品位的人物,进去了总要交流点什么,才好意思讨茶喝。 桃夭在外界还有个诨号,叫“茶部天官”,说她每天深藏云楼之中,很少有人能睹真容,然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见大佬尽了兴,有人进来帮忙归置乐器,桃夭轻推一门,将众人让进了里面的茶室。 古朴的置物架摆了叁面,一面陈列着各类茶饼,茶座正对那面全是收藏茶叶的瓷罐,另一面靠窗的则摆放着不同质地的茶具。 桃夭坐在主位上,伸手从背后拿过半块茶饼,启出一些茶叶盛在茶则上。 大佬打端起茶则闻了闻,顿时颔首:“陈年的极品牡丹王,难得啊!” 桃夭莞尔:“您老是行家,现在市面上还流转的政和白牡丹,几乎没有比这个年份早的了。”一时水开了,她忙拎起水壶专心沏茶。 褚江宁也听出了门道,今天泡的是被誉为“北苑灵芽天下精”的政和白茶。这茶最早见于北宋的《宣和北苑贡茶录》中,“政和”二字本是北宋年号,因进贡的银针白茶喜动龙颜,所以茶叶产地直接改作“政和”,这就是如今的政和县。 政和白茶有降叁高、安神之用,对老年人十分有益,用这款茶可见桃夭心思巧妙。 第一泡茶很快出汤,分茶品过后,真懂得装懂的全都连连称好。大佬蓦地雅兴大发:“乾隆年间的政邑知县蒋周南,有一首《咏茶》诗,大赞政和白茶——丛丛佳茗被岩阿,细雨抽芽簇实柯;谁信芳根枯北苑?别饶灵草产东和。” 东和,是政和县的别称。大佬念到这里,突然停住,桃夭顿时会意:文化人嘛,有来有往才叫雅。所以她跟着诵出了后四句:“上春分焙工微拙,小市盈框贩去多;列肆武夷山下卖,楚材晋用怅如何。当时碰巧读到过,我应该没说错字吧!” 大佬给出了肯定回答:“好记性、好茶、好手艺!” 于是宾主尽欢,一桌人喝到四点来钟才散场。 亲自将人送出门,桃夭才拖着乏累的身子又回了二楼,刚到门口便见褚江宁目的不纯地盯着自己,她脸色略冷:“哟,您不请回吗?” 褚江宁故意板起脸,向她近了一步:“看我自在了你难受是不是?” 她往后退了退:“我又不是倚门卖笑的,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没人拦着你,待得不舒心,慢走不送!” “这就是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 “今天我要待的客,是刚才那位,人家都兴高采烈打道回府了,您这混进来凑热闹的,请便吧。”她说完,转身上叁楼往更衣间去。 刚进门一扯腰间罗带,忽听身后有动静,回头看褚江宁鬼魂似的已经跟进门了。她大惊,连忙又将腰带系好,眉间蹙起:“你来干什么,出去!” 褚江宁身子抵在门边,丰神俊朗中一袭无赖气息:“来讨债呢!” 桃夭也不怕,索性转身去梳妆台前坐了,背对着他一边拆卸发簪耳环,一边问:“怎么个讨法啊?” 对方踱到她身后,低下腰与她耳鬓相碰,看着镜中说:“当然是讨你呀!” “只怕,你讨不起。” “是么?”镜中的男人狡黠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我查了,你不是杜伯炎的什么人。正好我也是一个人,咱俩,也算郎才女貌。” 只见镜子里美人展颜:“你可真够自恋的。” 褚江宁不语,扭头盯着她脸颊,热气喷薄。 正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喊:“桃夭,你在吗?”闻言褚江宁立时站正身子,桃夭依旧笑语盈盈,“在呢,进来吧!” 同事推门而入,猛然瞧见褚江宁,脸上有些尴尬:“呃,打扰了……” “这位先生找洗手间的,走错地方了。”她说的云淡风轻,慧黠的眸子扫过褚江宁,问同事,“找我什么事?” “嗨,就是想问你茶碗里剩的茶还要不要。” “不要了,你们看着处理吧!”客人剩的残茶,大多可以再续几泡,桃夭也乐得做顺水人情,让同事们任意处置。 听她这么说,对方笑着:“行,那我们这就下去收拾。” “诶!”桃夭将其叫住,“朱姐,我这卸妆换衣服走不开,麻烦你顺道带这位先生去下洗手间。” 褚江宁被迫跟着往洗手间去,那朱姐却很会找话题,问他:“看您面善,之前是不是来过云楼?” 他点头,直言不讳:“去年冬天有个聚会,来过一趟。” “哦……”朱姐了然,这时到了洗手间,她做个请的手势,礼貌告辞。 去年那场酒会来的人都很出身显赫,朱姐是看过名单的,褚江宁等几位衙内的家世,她一清二楚。 5、孤鸾(肉沫) 褚江宁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桃夭,依旧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珰。她从光影暗淡中走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光影打在她身上,好一个云髻峨峨青牡丹,香雾缭绕玉臂寒。褚江宁痴了,他听见旖旎动人的曲调倏然响起,那桃夭闻声起舞,只见薄薄衫儿杨柳腰,婀娜妩媚步步娇。 她如一只摄人心魄的鬼魅,款款地移到他面前。褚江宁觉得畅快极了,伸手一捞,将那平日冷若冰霜的女人拢在怀里,她倚在自己身上,更衬得妖姬脸似花含露。 手环住那纤纤细腰,他不觉心旌荡漾,咬着她耳朵轻声戏虐:“真是个骚货!” 对方不作回应,娇笑连连媚眼阵阵,两只藕臂已经吊在他脖子上。于是他的手便开始肆无忌惮,扯去她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衣,裂帛之声令他血脉贲张。他低头,一抹满绣艳艳牡丹的红肚兜映入眼帘,更衬得美人肌肤胜雪,双峰起伏。他忍不住俯身去吻那盛放的牡丹,只觉香如兰麝,直沁骨髓。手绕到胴体背后,解了一上一下两只红绳扣,肚兜翩然落地,好一幅明月清辉映海棠,迭指轻探取,悠悠颤酥香。 他张口含住,舌尖逗引,美人立时香汗淋漓,娇软无力。臂弯里,蛮腰轻盈,褚江宁极尽轻薄,而后解开腰间长长的罗带,褪下一副百迭裙,丰乳肥臀交相映。霎时桃夭簪环皆乱,长发倾泻,那么曼妙的躯体,与他一起倒地纠缠。 他将她压在身下,分开双腿撩拨试探,桃夭早已春心透骨,风流眼中花酿漫流。褚江宁雄风振奋,稍一起身,肩上架起双玉腿,又一挺身,金柱刺入桃花蕊。 他心潮澎湃,激战正酣,才抽身而出又要高歌猛进,春风频度玉门关。 “嗖——”陡然一阵阴风乍起,直吹褚江宁脑门,他打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一时美人桃夭不见了,无边春色也没有了,只剩不知何时蹬了被子的他躺在床上,冻出了一身冷汗。 北方四五月的天气,本来就是乍暖还寒时候,他睡觉前忘了关窗户,大半夜温度骤降,自然难敌晚来风急。 褚江宁打开床头灯,起身要捡掉落在地的被子,就觉身下发凉,仔细一看,他不紧狠狠骂了一声“操”。床上一滩滑腻粘稠的湿痕,顿时让他将刚才的香艳春梦全盘记起。这算什么,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还是柳梦梅梦会杜丽娘? 问题是他褚江宁活了这叁十年,从来就是他冷落女人,就没到过缺女人的地步,怎么就做起了春梦,还子弹出膛了? 褚江宁心中涌出莫名的怒火,睡意也没了,干脆下床开了灯,站在窗户前抽烟解恨。 第二天去找魏鸣珂时,苏四也在。绿茵草坪上,那丫头在遮阳伞下席地而坐,怀里抱着个吉他,正旁若无人地边弹边唱:“明月妆台纤纤指,年华偶然谁弹碎,应是佳人春梦里,忆不起,双娥眉……”苏四的职业他知道,古风圈着名女歌手,光微博的粉丝就好几百万。今天唱的这歌,虽然符合苏四的一贯风格,可褚江宁总觉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他走近时苏四互望一眼,算打招呼了,径直朝魏鸣珂座位去,只听苏四扯着嗓子又嚎:“翩跹霓裳烟波上,几时共饮长江水,而今夜雨十年灯,我犹在,顾念谁……” 褚江宁皱了眉:“什么烂词儿这么矫情。” 苏四莫明其妙地看看他,还是继续唱:“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你说相思赋予谁,你说相思他赋予谁——” 昨日云髻青牡丹。褚江宁登时满脑子都是半夜做的那个可耻的梦,他彻底坐不住了,拧着眉吐槽:“这什么破歌啊?” “相思赋予谁。”苏四答得干脆,末了还补了一句,“你没听过?” 褚江宁快气疯了:“我一大老爷们儿相什么思,无病呻吟!” 苏四觉得他有病,站起来冲魏鸣珂吐槽:“哥,他吃错药了吧?得得,你们爱谁谁,我走还不成嘛,扫兴!”说着,就收拾好吉他走远了。 魏鸣珂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打趣:“怎么着兄弟,眼窝发黑,性生活不和谐啊?” 褚江宁就差伸手大人了,摩拳擦掌道:“你他妈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不咸不淡的?” “唉,不识好人心。”魏鸣珂故意幽怨地盯他一瞬,蓦地话锋一转,“说正事儿,我这两天跟杜伯炎谈了,我手上那个茶的项目分百分之叁十干股给他,只要他答应让他的团队全程参与。具体的合作细节,我已经让手下人去拟方案了。” “你们一拍即合那就干啊,跟我说个什么劲儿?” “这不寻思有钱一块儿赚,问问你愿不愿意也添把火嘛。”褚江宁心思电转,瞬间猜出了魏鸣珂的用意,他前几年在区块链产业上损失惨重,现在元气还没恢复。茶产业这个盘虽然没接错,可资金的方面,恐怕这小子早就捉襟见肘了。 在商言商,他开门见山:“股权上你打算怎么分配?” 魏鸣珂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儿,立马回道:“只要你愿意,咱俩一人百分之叁十五,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成啊,就按你说的办。” 魏鸣珂差点惊掉下巴,咂摸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不会,真的打上云楼那个桃夭的主意了吧?” 看哥们儿这副表情,褚江宁有些不悦:“怎么,不行?” “没有没有!”魏鸣珂连连摆手,然后附上忠告,“云楼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咱心里头都有数。人你也见过,桃夭可不是吃素的,这种女人心思太深,我只是奉劝你还是少招惹的好。” “我倒觉得,有神秘感的女人,才有意思。不像那些明星网红主播模特什么的,一门心思就想投怀送抱,目的全写在脸上。” 心知劝不住,魏鸣珂干脆打住话题,沉吟片刻才又说:“计划书弄好了我亲自给你过目。” 桃夭依旧每天热情洋溢地忙上忙下,褚江宁连续数日没再电信骚扰,她简直神清气爽。哪知刚开心了叁天,那阴魂不散的人又露面了,一张嘴就带着找抽的节奏:“我两星期没来,你好像吃胖了。” “托您的福。”桃夭回以淡漠的笑,“心无挂碍,自然吃得好睡得好。” 褚江宁更加直白:“可我心里一直挂着个人,吃不好也睡不好,怎么办?” “那建议您去挂个心理医生的专家号,再不济吃点儿药估计就没什么了。” 她回这话时朱姐正好走到门外,听了后半句,有些忍俊不禁。 “是来找褚先生的吗朱姐?” 对方点头:“杜总刚到办公室,魏先生跟着一起来的,这不让我来请褚先生过去。” 桃夭脸上浮现笑意,做个请的手势,欢送瘟神。把褚江宁带过去后,朱姐又折回了茶室,跑来桃夭面前八卦:“那位叁天两头的往咱这儿跑,该不会又是冲着你来的吧?” 一个“又”字,堪称传神。 桃夭眼皮子都没抬,懒洋洋道:“你想多了,人是冲杜老板的面子。他跟那个姓魏的,说是要跟老杜合伙做茶,前两天老杜跟我提了一嘴。唉,有钱就是好啊,想干什么都能找到资源。” 朱姐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别看她孩子都上初中了,还是免不了花痴的劲头:“你就没发现,那个褚江宁挺帅的,而且帅得很特别?” 桃妖说对,特别有钱的那种“特别”。 朱姐直摇头,点拨她:“这你可就外行了,他不但有钱,还有势呢!人家里叁代,不是从军就是从政,那叫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桃妖哦了一声,转而又问:“那他呢,怎么成天游手好闲的?” “嗨,富贵闲人你没听过啊!这位褚公子是家里的老小,被宠着长大的,爷爷姥爷都舍不得他去吃苦,就连他要做生意,老头子们都没反对。” “唉!”桃妖不由感叹,“投胎真是技术活儿。我要是有那么硬的背景,我一准儿去山区扶贫攻坚。” 朱姐扑哧一声乐出来,手指一点她:“你这张嘴啊,开了光似的!” 两人于是喝茶闲话,瞅着太阳西沉,一看时间四点半了,她们很默契地站起来,一个收拾茶桌,一个清洗茶具。 五点刚到,桃夭就换好便装下楼,刚到院门,褚江宁就跟了上来:“这么早就下班,不是说晚上有茶会?” 她面沉似水:“我的工作就是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特殊节日看情况,晚上聚不聚会的,不在我分内。” “不对吧,上次开大奔那娘们儿的照片儿里,可是有你,也不是现在这身打扮。” 看他没话找话,桃夭更烦了:“苏四没跟你说过,我和她怎么认识的吧?” 褚江宁摇头。 桃夭朝琅华台宫殿的方向努努嘴:“那年前面组织了个古风文化的活动,我过去凑热闹,认识她的。后来熟了,苏四偶尔会让我拍个不露脸的mv,你说的那次,我刚好就是下班去帮忙。” 男人笑着:“交代的这么详细,该不会你心里有鬼怕我知道?” 她点头:“心里的鬼好对付,就是眼前的鬼难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褚江宁望着她妖娆远去的背影,眼中仿佛燃起一簇火苗。 6、宣情 桃夭清楚,杜伯炎和自己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因此以杜伯炎会听取她的建议,但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就比如眼下,杜伯炎显然已经与魏鸣珂达成了商业共识,要携手将松萝茶打造成第十一大名茶。 “往后,你的重心恐怕就不只是云楼了,魏家小子在休宁搭建的茶产业基地,交给别人我还是不放心。” 她会意,有些自嘲地说:“总归我就是个拿工资的,怎么安排您说了算。” “不提这茬儿我还忘了,魏家小子说了,他们那边会多发你一份工资,数目按照咱这边的开。” “他们?” 见桃夭皱眉,杜伯炎解释道,“魏鸣珂和褚江宁这俩小子啊,动作是真快,就这么几天工夫,他们已经重新注册好了专门做茶产业的新公司。今天这也没外人,咱爷儿俩就把话说开,你伯伯我再有能耐,可孤木也不成林。那俩小子家里头都是实权派,虽说这俩人吃喝玩儿乐一样没落下,但干正事儿上,也没有很不着调……” “哦……”桃夭缓缓点头,旋即提出一个关键问题,“那今后,我听谁的啊,难不成叁个老板就指挥我一个人?” 杜伯炎显然早有规划:“你当然还是咱云楼的人,不过他们那边也工资照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他们会跟我说,权当借调吧!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往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你办事我放心!” “好。”心里有了底,桃夭点点头。 就这时杜伯炎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之后又看向桃夭:“这人还真不经念,刚说了那俩小子,这不电话就过来了。魏鸣珂说遇见点儿难缠的事儿,得你出马去帮个忙,正好今天也没客人来,地址我发你,收拾一下去吧!” 这话自然是下达指令而非商量,虽然对魏鸣珂那帮人没什么好感,可谁让自己就一打工人呢?也懒得再矫情,出了杜伯炎的办公室,一看微信上的地址,桃夭已然心中有数,立马上叁楼去换衣服。 地点在市郊的温泉山庄,这里以前是内部招待所,后来改制之后虽然开始对外营业,但没有出入证的散客也照样不接 付了车钱下来,桃夭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存过魏鸣珂的联系方式,给杜伯炎发信息没回,打电话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在山庄外徘徊了一会儿,桃夭决定碰碰运气,走去门岗直接报了魏鸣珂的名字,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对方很客气地将她让了进来。 跟着个女服务员穿花过径,绕过假山泉池,走过游廊水榭,来到位于招待所中央的一座仿日式的建筑前。 “女士您好,这里是我们的vip客户活动区,魏先生他们在后面的凌波厅,从大堂进去顺着指引牌走,就很容易找到。为了保护客户隐私,服务人员未经允许是不方便进入这个区域的,麻烦您自行前往,可以吗?” 桃夭点点头,跟对方说声谢,走进大堂直奔服务员说的地方。 里面是半封闭状态,她绕过大堂的屏风后,又顺着走廊一路往后去。四周很静谧,甚至静得平白生出不自在来,每个包厢都房门紧闭,露不出一点响动出来,可见这里墙壁效果之好。 她一步一步边走边看房间名牌,不防身后突然多了个人:“小妞儿,出台来的?” 那人猛地一出声,吓得桃夭花容失色,还没回身就感觉腰上多了双干巴巴的手。 “松开!”她大声呵斥,“再不松手我报警了!” 那人却更加兴奋,嘴里带着含混不清的笑:“嘿嘿,吓唬我呢,有本事你就报,看报了这地方后有没有人理你这茬儿!”说着,身子便不住在她后面来回蹭,手也开始往上乱摸。 桃夭怒火攻心,眼底瞅准对方的脚面位置,猛地抬脚向下,细高跟狠狠地跺了上去。对方吃痛,哎哟一声撒了手。她这才回头看清那人面貌,是个干干瘦瘦的男人,看年纪不是很大,眼圈乌黑面色泛青,双眼无光眼球涣散。她在纪录片上见过这种情形,看样子,这人八成是——吸毒致幻。 那人抱着脚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待看见桃夭正脸,神色更加邪淫:“哟,还是个复古范儿的,来配小爷好好玩玩儿……”边说边站起来,又要往她面前扑,她挥着手里的包正要砸过去,冷不丁身后有个身影箭步上前,环住她腰的同时直接将那人踹了出去。那人爬起来还想还击,褚江宁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又补了几脚,给那人疼得龇牙咧嘴鼻血直流。 这边两人拥个满怀,桃夭没站稳,脚下不禁崴了一下。褚江宁觉察到她的不适,连忙站定了脚步。这时不远处一间包房的门开了,里面人看到趴在地上的同伴,惊呼一声:“万成,哪个不长眼的干的?” 褚江宁此时却看了看桃夭,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抱起她来转了个方面,旋即将她抵在墙壁上,欺身吻来。桃夭猝不及防与之唇齿相濡,褚江宁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的舌头搅合在一起。 那边包厢的人早就冲出好几个,却瞧见他俩耳鬓厮磨,为首的人骂骂咧咧的:“草,哪来的狗男女……”话音未落,褚江宁侧头望过去,正好半边脸挡住了桃夭。他眸若寒星不怒自威,不远处的人怔了一怔,都认出他来:“褚……褚哥,不好意思……”那人赶紧解释,指了指刚才挨揍那个,“万成他……他嗑多了,您……别见怪!” 看这架势桃夭就明白,不远处那几个八成是拼爹没拼过,所以认怂了。 褚江宁没说话,狠狠瞪了几人两眼,侧头打横抱起桃夭,转身走到最靠里的一个房间,一蹬门进去了。 里面是日式摆设,褚江宁把桃夭放在榻榻米上,自己也去另一边坐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v领的修身针织衫,下面配了条米色波点图案才包臀一步长裙,此时摆在榻上,更显得身材火辣。长发随意盘了个髻,经刚才一番纠扯,有些松松垮垮的,妆容比穿汉服时要素净许多,配上脚底一双黑色包脚细高跟,少了缕往常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女清冷,多了分都市熟女的丰满欲气。 褚江宁就那么静静地打量她,也不说话,桃夭有些生气:“你们今天究竟唱的哪一出?” “你别误会,那小子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就是一般认识而已。这地方鱼龙混杂,老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傻逼瞎蹦跶。” “知道鱼龙混杂你们还叫我过来,怎么着,鸿门宴啊?” “我刚一直给你打电话,想问你到了没,这不号都让你拉黑了嘛!”他说着,竟有些幽怨地看向桃夭,“要不是门岗的人打内线给我,我都不知道你进来了,还好刚出来就看见你了。” “好你个头。”桃夭有些不忿,“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得谢谢你啊?” 听出这话里的火药味儿,褚江宁没接话,不声不响地起身出去了。桃夭没心情探究他干什么去,想起自己脚上还疼,趁没人干脆脱了鞋弯腰察看。只见脚踝骨处凸起来个包,她微微活动一下脚腕,好在骨头没有错环。 褚江宁悄无声息地又进来了,一手端着个托盘,上面有干、湿两块毛巾,红花油和酒精,他径直走到桃夭身边坐下。 “我看看。”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眼珠子不打转地盯着桃夭那只没穿鞋的脚,只见雪白的一只小脚,虽不至于夸张到是叁寸金莲,可那脚型清瘦端正,脚趾长短合度,瘦不露骨,润而不肥。褚江宁清晰感觉到自己一颗心突突的越跳越快,他自认不是个恋足癖,以往也没对女人的脚过多关注。可此时此刻,看着桃夭白如莲藕的玉足,他不受控制的眼花耳热了。那抹白,就如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毫无悬念地剜进了他心里。 也怪不得,只有这纤纤不盈一握的脚,配上它主人的身姿绰约,走起路来才能有风摆杨柳雨润芭蕉般的步履娇娆。 桃夭本想躲开,可坐的低了毕竟不灵活,又加上吃痛,还没动两寸那只裸露的脚就被褚江宁捉了。对方刻意盘起一条腿,膝盖正好将她另一只脚压住。 “别乱动。”低沉的声音,让桃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褚江宁拿湿毛巾将手里柔弱无骨的脚上上下下擦了,转而端详起来。见他冷不丁咽了口唾沫,桃夭心知不好,想往回撤脚却使不上力,褚江宁已经低头吻上了她的脚面。 “你什么毛病啊,放开!” 褚江宁无动于衷,反而靠得她更近一些,双手稳稳将桃夭的小腿禁锢住,舌头顺着脚背向脚尖舔舐。桃夭只觉身体发麻,顿时四肢无力起来,脸上也晕开桃红朵朵,连声音都变了调,“褚江宁,你别胡闹!” 这是她第一次叫褚江宁的名字,语气暧昧又动人,褚江宁停住动作,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扣上桃夭的手掌,挑逗地问:“我哪里闹了,就是想讨你欢心罢了。怎么,不喜欢?” 7、探春(H) 桃夭紧抿着双唇,不肯回答褚江宁的无赖问题。 褚江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口含住她的脚趾,牙关用力咬了两口,桃夭一疼,大骂道:“你混蛋!” “是么,那我就再混蛋一些。”他说着,松开她的脚趾,舌头不住舔刮她的脚心,桃夭又疼又痒,声音发颤,“你这个王八蛋……” 褚江宁听来,却越发开心。停下来打量起满脸涨红的桃夭,她此时身子有些后仰,双手有些艰难地支着地,虽然双脚都被自己控制了,可她膝盖处仍然紧紧并着。褚江宁看出了眉目,声音轻飘飘地问,“才这么两下就撑不住了,你是不是湿了?” 桃夭柳眉倒竖:“湿你个头,不要脸……唔……”话没说完,对方已经松开她的脚,紧接着身子倾过来,一手将她捞在怀里,一手钳注她的下颌,舌头狠狠地在她口中搅动。桃夭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与褚江宁四目相对满眼慌乱,齿颊留香,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大,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想推开终究徒劳无力。 直把那两片唇吸的有些红肿了,褚江宁才肯放过她,盯着面前娇娇喘喘的妖姬,他好整以暇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湿我个头?你想湿我哪个头啊,嗯?” 桃夭自然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霎时脸色臊红,低垂起眉眼不敢与之对视。褚江宁更欢腾了,手从她衣摆里伸进去往上探,钻过胸衣,手指触及一颗小巧的乳头。那叁根手指微微用了些力,桃夭忍不住“啊”了一声。 “看着我。”他命令般的语气在她耳边响彻,桃夭不敢不从,缓缓抬起眼来。那黑白分明的双目,往常是眸如春水照人寒,此时是一片春情待酒浇。 “喜不喜欢我?”低沉的声音,如一剂春药,灌入她的耳朵,又从耳入脑,蔓延到身心四肢,让她整个人都晕头涨脑的。 “说呀!”褚江宁问着,轻咬一口她的下巴,衣服里的掌心也已包住了她一只酥胸。桃夭想摇头,却敌不过本能,到底成了点头。褚江宁满意地笑了,又问,“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么对你?” 桃夭眼底惊慌,不知如何回他,褚江宁自答道:“不说话,就是都喜欢,是不是?”他的手于是绕到桃夭背后,解开她的胸衣扣,然后双手将衣服往上一推,顿时一片春色照眼明。白花花的一对乳,浑圆饱满滑腻如玉,甚至比她的脚还白了两个度,乳晕不多,上面的乳头也是很小一颗,手指微微触去,乳头即刻翘了起来,真应了那两句诗:软温新剥鸡头肉,润滑初来塞上酥。 褚江宁再也忍不住,将她压在身下,埋头衔起一只椒乳,舔咬含吸。桃夭慌乱地想阻止她,不防双手都被他钳在头顶,男人另一只手则覆上那一侧的玉乳,故意用力地揉搓着。 此情此景,恰如那晚的春梦,褚江宁忘我的品尝着桃夭的双峰,好半天才转移目标,故意用下巴上的胡茬往她小腹的方向蹭。桃夭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身体里蓄了一团水,急切地想要冲出闸口似的。她口中发出“嘤嘤”的吟哦,嘴唇微张目光迷离,那样子在男人眼中美极了,当真是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褚江宁伸手探她裙内,桃夭的大腿仍旧紧紧夹着,他戳了一根手指进去,发现腿间早已湿漉漉一片。他唇角勾起,信手解开她腰上那颗纽扣,然后将拉链一拉而下,玲珑的曲线尽收眼底。白色的蕾丝花内裤,和雪白的肌肤相映成趣,褚江宁趴下身子,沿着肚脐向下亲吻的同时,桃夭感觉褚江宁的舌头像一团火把,将她的肌体一簇簇点燃,可那些火却在躯体深处又化汇成一条河,随时可能汹涌而出。 都说男女情事上,男人比女人要心急。可此时的褚江宁,却一点都不急躁,他有条不紊地将桃夭身上的多余衣衫都除净了,只剩下一条内裤,接着拿过刚才托盘上那块干毛巾,垫在她腿下。桃夭又羞又怕,脸上格外滚烫,暝着双眼任其摆布。褚江宁不开心起来,轻轻啄了一口她的乳头道,“睁开眼看着我。” 见没反应,褚江宁侧躺在她身旁,一手支头,一手执起她细嫩的手,解开皮带顺着自己裤管伸了进去。桃夭惊觉指尖被热物猛地一灼,一时双眼圆睁。褚江宁坏笑着对上她的眸子,嗓音沙哑:“是不是很烫,让它疼疼你,好不好?” 桃夭说不出话来,想要松开手中那柄烙铁一样的大物,褚江宁却不肯,硬将她的手扣在自己那处,脸上还是笑意盎然,逼问她:“说,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好,让你整天不待见我?是哪次见你左拥右抱了,还是出言下流让你恶心了?是长得不合你意了,还是办事儿不顺你心了?” 桃夭摇头,褚江宁故作不解:“摇头什么意思?还是说潘驴邓小闲,哥哥哪样不能满足你,嗯?” 她又摇头,褚江宁再问:“以后见了我,还甩不甩脸子了?” 桃夭早就折腾的毫无招架之功,只能继续摇头。这一次褚江宁笑了,故意骂道:“你个小骚货狐狸精,现在知道老实了,不让你长长记性,不知道哥哥的厉害是不?”说着,松开她的手,转而坐起身子换个姿势,语气清冷,“看我今天怎么罚你!” 褚江宁伸手去褪下桃夭内裤时,她表情反而自然许多,那薄薄的一层布,早在挑逗之下水了个透,她已经被那一片湿意浸的难受许久了,此时脱了反倒轻松,只是汩汩春流,仍是收不住。 褚江宁俯身去看她的风流处,丰隆柔滑,其软如绵,垫在底下的毛巾也湿了大半,他骂着:“骚货,这么多水,成心的是不是?” 桃夭意乱情迷,嘴里“嗯”着回应。褚江宁坐过去,将她两只脚重新分开,一左一右盘放在自己腰间,趴过去对着她的玉户吹气:“想不想要哥哥?” “嗯……”她含糊地答应,“想……” “想什么?想哥哥操你?” “想……” “不对,要说想哥哥操你!” 桃夭终究张不开嘴,褚江宁依然从容不迫,吐出舌头拨弄她的两瓣花冠,她忍不住身子痉挛起来。 到底说出了那让她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的话:“哥哥,操我……” “哈哈……”褚江宁爽朗地笑出声来,转而探身看她窘迫的样子,四目相对,男人脸上挂满了恶趣味的笑意,“可惜你这话说晚了,哥哥现在不想操你。刚才既然说了要罚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是?别怕,哥哥就是想多留个念想,让你一辈子都记住今天。” 说完,他伏下去,双臂使劲扣住她的两条大腿,舌头灵活地吐进吐出,在她花心思周来回梭巡。桃夭酥痒难耐,脸上又哭又笑,被勾得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身子抑制不住地来回抖动,只将眼中泪水都抖了出来。 软玉温香,销魂入骨。淫靡浪荡的声音,萦绕在房间里,然而得力于这建筑的良好隔音性,门外乃至隔壁,仍旧什么也听不见。 褚江宁喜欢这样的桃夭,这才是他心目中畅想的,那种古典美人该有的情态。因着这份喜欢,他此刻就越发不肯放过她了,唇舌与她的唇相濡以沫,只消得春心滴破花边漏,水流无限似侬愁。 桃夭心里始终是痒的,仿佛那痒在心灵的最深处,褚江宁舌头进得再多,也还是够不着那处难耐的痒。她被折腾得嗓子都哑了,褚江宁才渐渐将其放下,拿毛巾为她擦了擦那一片滑腻。原以为总算结束了,哪知这男人还藏着杀人诛心的招,他将桃夭的腿夹在怀里,放出自己炽热又坚硬的金茎,抵着她的玉户刮刮蹭蹭,偶尔与花心相碰,却就是不肯探入。 桃夭哭得妆花眼肿,骂褚江宁:“你就是个混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哪来这些下叁滥手段?” 对方依旧笑着:“没办法,谁叫哥哥我记仇呢!”说罢,浅浅入了一下,又急急退出,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戏弄她,桃夭泪水滂沱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心里的痒更重了。 见她彻底磨没了气性,褚江宁才放下那具绵软的身子,坐在旁边五指紧攥金茎,自行解决问题。桃夭卧在旁边冷眼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眼中明灭,心里不禁骂了声“变态”。褚江宁好像会读心术一般,瞪她一眼,“浪货,发完了骚还跟心里骂我呢是不是?” 说着又抓了那双手在自己茎上,迫着她的手一伸一张,尽力效劳,嘴里还边嘟囔:“那些女人求着我操她们,哥哥都懒得搭理呢!到你这儿操你也怨我,不操你还怨我,要不是下午有正经事儿,早操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又摆弄了一阵子,褚江宁终于有了乏劲儿,末了对着桃夭胸上腹部一通发泄,浓稠粘腻的东西沾了她一身。桃夭这时缓过些力气来,恼的抬手便要打他,褚江宁眼疾手快将一只手捉住,双臂一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咬着对方耳垂说:“你再闹,我可保不齐一会儿真顶不住了。” 桃夭无奈,自然不敢再有微词,两人坦诚相拥,徐徐都有了困意。桃夭闭着眼快睡着时,褚江宁将她叫醒:“大中午了还睡,不要脸的浪逼,快穿衣服起来!”说话间,对方已经拿东西帮她擦拭身体了,桃夭无力地撑起身子,也没有别的衣服可换,只能重新去捡原先被脱下的衣服穿。 穿衣服时,她才发现褚江宁的心机,这死男人虽然步步紧逼地挑诱她,可并没弄脏她的外衣和裙子,反倒是内裤和胸衣上,一片片的混合着双方的痕迹,尤其是后者,上面的粘腻还没干。 桃夭气不过,狠狠地将胸衣砸在对方脸上:“,刚才你拿什么给我擦的身,你故意的是不是?” 褚江宁噗嗤一乐,还拈起来嗅了嗅:“你这么高冷的女人,总得印象深刻点儿才能让你记住!今天多闻闻我的味道,以后就不陌生了,当然你也可以不穿,反正形状好,外面衣服一套有没有这层都看不出来。不过万一你又痒了,可得提前跟我说,否则奶头凸出来让别的野男人瞧见了,我可跟他们玩儿命!” 她没辙,从对方手里夺过来,而后火速将里外穿齐整了,自顾自坐去一边梳头补妆。魏鸣珂打电话给褚江宁时,桃夭已经收拾完了,摸着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潮红,她知道今天是真让褚江宁给套路了。 8、神女 饭局就在隔壁,区区两步路,桃夭脚底下仍旧轻飘飘的。褚江宁看在眼里,脸上多少带些得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魏鸣珂佯作生气地问褚江宁:“让你去门口接个人,愣是去了两个多钟头,兄弟咱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桃夭闻言面色一紧,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先前的事,心跳跟着快了许多。 褚江宁满不在乎道:“怎么,就你魏大少爷这儿时正经事,别人就不兴有个急事?” 魏鸣珂连连摆手:“你看,我就随便问一句,惹你这通数落!” 桃夭迅速平复了心绪,语气里不喜不怒:“我临时遇到些事,耽误了时间,抱歉了诸位。” “不敢不敢!”魏鸣珂故意客气着,“妹子你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说着招呼二人入座,桃夭打眼一看,屋里除了除了魏鸣珂,还坐着叁男一女,看样子是有求于人,因此神色里十分谨慎。 褚江宁亲自挪了凳子,让桃夭在他旁边坐下,几人显然对其更加好奇。魏鸣珂却有意要打哑谜,指着坐他左侧的人向褚江宁引荐:“江宁,这是我在河南时的好兄弟徐茂宽,早就跟你提过的,都是兄弟。” 徐茂宽很客气:“哟,褚公子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啊!”褚江宁神色淡漠,冲对方微微颔首,算是认识了。魏鸣珂看看桃夭,又说,“桃夭小姐,也是我们的朋友,她跟苏四玩儿的好,往后也是咱自己妹子。” 说着对桃夭道:“你叫徐哥就成,他这人义气。” 桃夭不理这茬儿,看向徐茂宽点点头:“您好。” 徐茂宽言语谦逊:“往后还请妹子多多指教。” 桃夭心中好笑,暗道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呀,就开始指教?不过转念想,这地方上的衙内,也真是八面玲珑,待人接物上令人如沐春风。她莞尔一笑,说句客气话:“指教不敢,有用得到的地方,自当效劳。” 徐茂宽便指着旁边年长的人说:“这是闫香川闫总,国内第一页短视频平台的创始人兼ceo。”又指指年轻那个,“卓英杰卓总,国内医美平台的赛道领跑者。” 两人频频微笑,徐茂宽最后介绍那个女孩儿:“这位美女是胡秋月,闫总的朋友。”关于其来历,则故意打起哑谜。 桃夭大量过去,女孩儿看着很年轻,高挑纤细的身材,五官精致,眉眼盈盈秋波暗送。正好女孩儿看向她,桃夭一笑:“好名字,平湖秋月,千里婵娟。” 褚江宁适时接话:“我倒觉得你的名字更有意思,桃之夭夭,宜家宜室。”话外之意,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徐茂宽这才反应过来,诧异的口气:“原来是这两个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确是好名字,跟桃小姐气质很相称。” 尬吹间,几人心里更加好奇桃夭的来历了。 一时菜肴齐备,众人纷纷动起筷子。席间几个人推杯换盏,气氛颇是浓厚,胡秋月看着年纪不大,但十分熟络酒桌规矩,连连举杯向众人敬酒,这就衬得桃夭有些不懂事了。当然她本人倒不以为意,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单这从容不迫的定力,就让人没脾气。 饭后,众人被请到里面茶间用茶,今天的局才初显眉目。 胡秋月施施然坐去茶台主位,烧水取茶,做着准备工作。 闫香川颇为得意地说:“刚才忘了说,咱们胡秋月美女,可是国家一级茶艺师,我们叁顾茅庐才挖到的人才。” 褚江宁有些好笑:“这么年轻,就被挖了?” 闫香川听出了弦外音,只装作不知,继续说:“秋月是农大茶学专业的高材生,没毕业时好多公司就抢着要呢!” 说话间水开了,胡秋月洗茶冲泡,手法标准,无可挑剔。 第一泡茶汤分好,桃夭回完茶礼,举杯轻嘬,入口时微微蹙起了眉。褚江宁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见状问:“什么茶。” 她搁下茶杯,语气平静:“信阳毛尖,今年的清明新茶。” 胡秋月听罢一惊,闫香川直接拍手叫绝:“哎呀,没想到桃小姐也是个品茶行家啊!”说着,目光又瞟向褚江宁,“这茶是秋月当时亲自忙前忙后采的,她们家几代茶农,这套信阳毛尖的采制法是祖上传下来的,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宫廷贡茶工艺。市面上买不到。诸位好好尝尝看。” 桃夭闻言,心里顿时泛起些恶心。这时胡秋月将第二泡茶盛在茶盅里,来给众人分茶,到桃夭这儿时,她将手边茶杯往外推了推,借口道:“我就不添了,新茶里的鞣酸、咖啡碱、生物碱活性强,我一直都有神经衰弱,喝多了新茶不好,还浪费这么珍贵的茶。” 对方也不强求,白了她一眼默默坐下。 魏鸣珂不明所以:“可能我喝得还是少,也没发现跟市面上的毛尖有什么区别啊!” 褚江宁饮了两口,索性直接问桃夭:“什么区别,你知道?” 桃夭有些为难,半天才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徐茂宽也糊涂了:“老闫啊,你们跟这卖什么关子呢?好在哪儿就说嘛,不然咱这些粗人哪猜得出里面的道道儿!” 见胡秋月一脸迫不及待,闫香川油腻一笑,侃侃而谈:“既然几位都想听,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茶是信阳毛尖里的极品,有个别名叫‘口唇茶’,还有个更香艳的名字,叫乳香茶。每年春季,那批最好的信阳毛尖,都会由处女前去采摘,采茶女用嘴把新鲜茶芽咬下来,经口舌香津一润,茶就渡上了初道口香。采茶女再把茶芽吐在胸前戴的小的竹篓子里,通过处女体温对茶叶进行“初烘”,这茶就有了第二道乳香。所以今天这茶,不仅工艺非凡,它的茶香,也是独有的。” 闫香川说得绘声绘色,完事儿还不忘猥琐一笑。桃夭心里更恶心了,暗骂这些油腻臭男人无耻。 这时只听胡秋月娇语莺声,媚眼直勾勾抛向褚江宁:“褚先生,这茶您觉得如何?” 褚江宁冷冷放下茶杯:“听着倒是挺热闹,喝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接着一碰桃夭手背,明知故问道,“上次文化部那大爷,你给他泡的什么茶来着?我挺喜欢喝那个。” 桃夭毫不留情说:“政和白茶,更适合老年人喝,能预防叁高降血压。” 褚江宁粲然一笑:“正好我也没觉得自己多年轻。” 胡秋月听出二人话里的机锋,有些不服气地盯着桃夭:“姐姐也是做茶的吗,证书考到几级了呀?” 魏鸣珂笑了:“你这位姐姐没证儿。” 胡秋月听完也笑了,魏鸣珂又说:“因为她用不着考证,茶界宗师梁映泉都知道吧,那老先生是她授业恩师,她是关门弟子。” 胡秋月怔住,魏鸣珂继续补刀:“说起茶来,咱这屋里的人加起来,都不如你桃夭姐姐内行。你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他转而看向徐茂宽,“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听过‘一瓯春’的来历吧?” 徐茂宽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就是红墙里大首长们的内供茶,一瓯春?” 魏鸣珂点头,直言不讳:“一瓯春的印,一直由咱这妹子保管。换句话说,她要是不想盖印,老头子们就没茶喝。” “哎呀,真人不露相啊!”徐茂宽重新审视起桃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原先只当这位是褚江宁新认识的女人,带过来见世面的,却没想的没见过世面的竟然是他自己。 桃夭眼光泛冷,瞧了眼魏鸣珂:“你今天的话太多了。”说着站起来要走,“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不打扰诸位品茶。” 褚江宁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她想说不要,忽想起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开软件都打不着车,于是也只能默许。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徐茂宽才埋怨魏鸣珂:“你小子不地道啊,怎么不早说还有这么个人物?” 魏鸣珂没接话,冲闫香川等人笑道:“正主儿都走了,几位也请便吧。来日方长,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聚。” 见他下了逐客令,那叁人只能无奈离席,要出门时魏鸣珂忽然又叮嘱:“有些事儿过耳朵听听就算了,别到处串闲话,不然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闫香川会意,忙点头哈腰:“您放心,告辞!” 等门重新关好了,魏鸣珂才挤兑起徐茂宽来:“早就跟你说了,送女人这招儿不管用,还非不信邪。那几个瞎包一撺掇,你就胡掺和,怎么样,兄弟早先没给你泼冷水吧?是不是没戏?” 徐茂宽也会演戏:“嗨,我以为你那时候故意敷衍我呢!再说那会儿你也是刚接下茶叶这个盘,怕你手底下没懂行的人,正好姓闫的关系走到我那儿了,他无意间提了一嘴茶,我才立马想到你。寻思着就牵个线,双方能各取所需这不皆大欢喜嘛!” 魏鸣珂也不拆穿他,故意跟着叹口气:“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倒是可惜了的!” 9、品令 坐上车,见褚江宁左顾右盼,也不急着走,桃夭不由讽刺:“舍不得离开就趁早水说,你回去继续喝你的茶,我自己到外面打车。” 褚江宁笑着,一语双关:“他们的茶再好,都不及你的乳香。” 一句话说得桃夭破了防,霎时脸色通红,也不再多嘴,转身就要开车下去。早料到她这一反应,褚江宁刚才就锁了车门,此时见状,故意将手上的钥匙在她面前挥了挥。 桃夭定睛看去,作势要抢,褚江宁故意引着她一倾身,转而将其箍进怀里。 “松开!” “先叫声好哥哥听听。” “你不要脸。” “没错。”男人大方承认,旋即笑嘻嘻地咬她耳朵,“不要脸也是你这个骚货勾得,他妈的走个路扭得跟千年蛇妖似的,整天盼着哥哥快干你是不是?” 桃夭强自镇静,转移话题:“我问你,今天这个局,究竟怎么回事?” “想听哪一段儿?” “全部。” 两人于是以非常亲昵的姿态,做着十分严肃的交流。 褚江宁也不卖关子:“徐茂宽是老魏在地方上的兄弟,那个姓闫的是他老乡,求人办事儿来的。这姓徐的能量没那么大,就把门路走到我们这儿来了。这个局我之前就让老魏推好几次了,结果那伙人还是不死心,他们明摆着有备而来,我们这没辙啊,只能跟杜老板开口,借你这位茶仙女儿一用喽。” “呵!”桃夭冷哼一声,不禁哂笑:“你还真会避重就轻。” 褚江宁在她脸色亲了一口,然后故意装蒜:“说清楚点儿,哥哥我听糊涂了。”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一语道破褚江宁的心思,“你们俩什么人呐,徐茂宽都要上赶着溜须拍马,你要是真不乐意,姓闫的那几个会上赶着自讨没趣?恐怕,是你们欲擒故纵吧?既不想满足他们私底下的请求,又觉得往后还用得着,所以就把我也拉进来,借我一瓯春的幌子,把姓闫的姓卓的收归麾下,顺带……还能赚个美人在怀,我说的没错吧?” “聪明!”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笑意深沉,“你还真是了解哥哥呐!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夹枪带棒的,该不会吃那小妞儿的醋了吧?” “你倒挺爱痴心妄想的!”她白眼相加,转而警告道:“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我可不敢当你是傻子。”男人说着,嘴唇贴上她耳垂,舌尖轻弄。 她立时心如鹿撞,褚江宁胸膛与之偎依,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不安分。可桃夭依旧语气泰然,不紧不慢道:“我不管你们是跟杜伯炎说了什么,他才答应让我过来的,总之今天的事,我会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你不要以为跟我有点儿什么,就能让我做出不利于杜伯炎的事。” 褚江宁笑了:“但说无妨,不过你确定要一字不差地全告诉他?”边说边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软语,“包括,上午咱们俩的那些细节?” “褚江宁你混蛋!”她嘴里骂着,有心挣脱束缚,却终究不是对手,片刻间一双纤细手腕都被褚江宁反剪在背后,牢牢攥住。 男人勾起她的v字领口,目光下垂,冲着里面吹了几口热气。桃夭只觉心口先是热丝丝的,接着麻酥酥的,上午那种不可描摹地难耐感,登时又卷土重来。 褚江宁观她半晌,终究笑了:“心里又在发浪了是不是,还想让我舔你一次?” 桃夭不禁身上一颤,别过脸去并不说话。就听褚江宁没脸没皮地继续自陈:“以前还没哪个女人享受过这待遇,原先我还担心技术不到位,没法满足你。现在看,是我想多了。嗳你以前的男人不会阳痿吧,没把你干爽过对不对?” 她面色古怪起来,胸脯大起大伏,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褚江宁笑语吟吟,又说:“没事儿,以后有哥哥在,保管你不寂寞。其实哥哥也没那么乱,交过的女人一只手数得过来,其余都是哭着喊着求我操她们的,可那些庸脂俗粉都不如个绣花枕头,加一块儿都不如你骚。哥哥才懒得搭理呢!” 这番无耻又无厘头的话,偏偏眼前这男人还说得一本正经。她简直有自戳双目的冲动,暗想自己半生行善积德奉公守法,为什么要认识这么个无赖? 褚江宁“剖析”完心迹,蓦地松开了桃夭,顺手给她扣上安全带,然后坐正身子一踩油门驶出了温泉招待所。 路上两人也没多说话,桃夭觉得乏力,靠着车窗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她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时,桃夭昏昏沉沉支起身子,身上褚江宁的外套,对方正优哉游哉地打量她。 “醒了?” 她点点头:“怎么不叫我?” “睡这么香,哥哥哪儿忍心呐!”褚江宁又不正经起来,解开安全扣,将滑落地外套再度盖在她身上,然后拥住她一吻前额,低声调笑,“海棠春睡,谁不爱看?就是可惜这景儿不对,这身衣服也该换了。” 桃夭睨着惺忪睡眼打量他:“没看出来,你还是眠花宿柳堆里的讲究人。” “是呐,不讲究怎么能迷上你啊?”他脑袋故意在她颈项间蹭着,使自己头发扎得她生痒,连忙伸手拨弄。可她刚刚睡醒四肢松软,玉白的手触在男人脸上,娇娇无力,那样子慵懒又风流,别有一番韵态。 褚江宁直起腰来,注目观瞧,心里猛地想到陆游那首海棠诗,因而诵念出声:“为爱名花抵死狂,只愁风日损红芳。绿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 桃夭有些好笑:“读的诗都用在调情上了。” 褚江宁满嘴的歪理邪说:“才情才情,情都不会调,还谈什么才?杜牧柳永之所以才华横溢,因为他们都是调情高手。” 桃夭决定不跟这种人理论了,推推他:“起来,我要走了。” 对方摇头,眼翻热浪:“不给哥哥留点儿定情信物,就想走?” 她无奈的一耸肩,也懒得再争辩:“你想要什么?” 褚江宁倾身过去,压了她,手从双乳徐徐向下游走,之后寻入裙底,手指从小腿一路搔到她大腿根,最终落在玉户上,轻扯一下内裤花边:“就它了。” 桃夭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刷一下又变了:“褚江宁,你一天天的怎么没个正经?” “又不是国旗下庄严宣誓,我那么正经干嘛?”男人笑着,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腹上勾画撩拨。桃夭选择沉默,他于是又说,“或者我们现在上去,趁时间还来得及,先让我干一次。” 桃夭沉吟的工夫,褚江宁手机响了,见是魏鸣珂打来的,他按了接听,对方不知讲了什么,他不住说好。桃夭静静看着,听出两人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说。 挂上电话,褚江宁有些急切地堵住她嘴唇一阵吮吸,而后不容分说,一手抱起她的腰,一手把她裙中的内裤褪了出来,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放开。 桃夭着实累了,反正该有的不该有的荒唐事,今天都发生了,虽然心底有些发虚,可也没精力多纠缠,见他解开车锁,便买不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去了。 盯着那摇曳生姿的身影消失,褚江宁低头看手里满是绮情的妙物,恨恨地骂句“浪货”,而后揣进裤袋,开车走了。 魏鸣珂在长宁俱乐部守候良久,终于把发小盼回来了。见褚江宁满面春风,他有些好奇:“脸上快笑出花儿来了,该不会已经得手,给那位办了吧?” 褚江宁摇头又点头,倏地一皱眉:“你当我是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色鬼啊还是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我用得着这么猴儿急?” 魏鸣珂笑得别有深意:“你不是色鬼,我看你是鬼迷心窍。那妞儿有什么好?27的年纪,再过几年就半老徐娘,长得是还行,可也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啊!是吧,这条件的娱乐圈儿一抓一大把,你干嘛非逮着她不放呢?要我说白天泡茶的小妞儿,那什么平湖秋月就不错,长得漂亮,还年轻。” “我又没恋童癖,要那么年轻的干嘛?” “这些年轻小丫头虽说也打着主意吧,但心机还不太重,都在可控范围内,那姓闫的不说了,还是个处女!” “嘁!”褚江宁一脸的不屑:“老子又不是阳痿,用得着非在处女身上找满足?再说了,那些女的什么动机谁还不知道,除了一张膜还在,该没的早他妈丢干净了!” 发现自己在对牛弹琴,魏鸣珂气个倒仰,换了个思路进行攻坚:“你可想好了,云楼是什么地方咱都心知肚明。你说那么些权势滔天的老头子来来往往,就真没几个想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要我说蠢蠢欲动的应该不在少数,但这女人愣是没上钩,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机手段,才抵挡得住诱惑啊!你跟她较劲儿,哥哥真怕你折她手里。再说了,老头子们都摆平不了的女人,你确定有胜算?” 褚江宁笑得志得意满:“这不胜在人长得帅,还比那些位年轻嘛!” 10、别怨 (juseshuwu) 魏鸣珂感觉自己这发小已经失心疯晚期了,他忍不住泼冷水:“唉,空想蛮腰樊素口,桃夭盈盈何处有?” 两人少年时都是淫诗艳曲发烧友,此时年过而立,互相挤兑起来也分毫不让。就听褚江宁故意抬高嗓门儿,脱口而出后几句:“若得巫山梦里云,并香肩,携玉手,胜似鸣珂杏苑走。” 他俩念的是古人所作的半阙《天仙子》,意思是能与心中美人云雨欢爱,就胜过高官厚位宫苑行走。“鸣珂”是身居高位之意,放到两人的嘴仗里,就成了典型送人头。 魏鸣珂万没想到取笑别人结果反把自己涮了一把,简直脸都气绿了。 褚江宁略胜一筹,也就不再提这话茬,因此说起白天的事:“你那哥们儿今天被咱俩反将一军,到底什么反应。” 魏鸣珂也正色起来:“让你说着了,非但没气急败坏,反而继续装傻,临走还想旁敲侧击,打探点儿桃夭的情况。” “他知道云楼?” “知道也知道的不多。”魏鸣珂目光微动,“他们这些常年在地方上活动的,知道的估计都没外头的出租司机多。” “那好办,这个局咱们稳了!”褚江宁意气洋洋地笑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新媒体小老板,送个女人就想从咱们手里弄张p2p小贷牌照,别说这价码老子瞧不上,就算真给够了,这损阴德的烂事儿老子也不可能干!妈的真把咱爷们儿当傻逼了!想拉老子蹚浑水,我非教教这些孙子什么叫玩儿家!” 魏鸣珂听罢,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褚江宁虽然有时放荡不羁,生意场上手段一套一套的,但还真没干过什么敲骨吸髓的事。近几年p2p小贷火得一塌糊涂,他们圈子里有几个小子专门倒腾这类牌照,转手一卖就是千万上亿的现金流,还不算那些金融资本每年给进贡的干股红利。这活儿是真财源滚滚,可民间小老百姓也是真能被坑没棺材本儿,全国每年因为p2p暴雷跑路引发的散户自杀新闻就不计其数。褚江宁这个奸商虽然爱财,好歹也是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因此保留了最后一丝人性,对于徐茂宽等人的游说毫不动容。 知道好兄弟心意已决,魏鸣珂选择跟他统一战线,然后继续演双簧反套路徐茂宽一伙。就这个共识两人开始延伸拓展、商量细节,直到十点来钟才讨论好初步方案,一看时间褚江宁饿了,叫服务员来上夜宵。 而此时此刻,桃夭越发心神不宁。 她以为甩开褚江宁,一个人冷静冷静心绪就正常了。可回到家还是心慌神乱,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点了凝神药香毫无作用,打开佛教音乐反而越听越走神,吃了饭去洗澡,将身上所有衣物都丢进洗衣机按下强洗。偏偏衣服都甩干了,她脑子里还是没甩掉褚江宁那张烦人的脸。 站在浴室镜前端详自己赤裸的躯体,桃夭不免叹了口气。下午褚江宁那句话还真歪打正着说中了,她发生关系的第一个男人,的确是个阳痿。那时她才二十出头,对男人总是带着理想化的滤镜,上床前想得甜蜜美满,到了床上才知道阳痿早泄男不仅生理有问题,连心理都是扭曲的。下了床就快刀斩乱麻结束孽缘,两年后经熟人介绍认识了第二个,外人看来那男的条件顶好,大学老师书香门第,举止斯文工作体面,也是上了床才发现,人性的伪善自私,会在房事上暴露无遗,又是一个前戏都不做、自己爽就完事儿的渣男。 她没体验过真正的两性欢爱,所以这些年对男人日渐提不起兴趣。云楼从开张起就由她做主理人,叁年里达官显贵、二代叁代们,向她言语暗示抛橄榄枝的层出不穷,可她早就磨没了那些富贵加身的繁华绮梦。 再加上接待的来客都身份不凡,有时面对不友好的那种,她还必须要摆出出文人清高孤傲来,以显现云楼并非叁教九流的藏污纳垢处。这清高又不是装出来的,一则来源于她的文化造诣才艺修养,再一个,清心寡欲摒除杂念也是必不可少的。 凡此种种,桃夭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日子。 万没想到,奔叁的路上,突然冒出一个褚江宁,一上来就勾起了她心里那簇熄灭良久的情欲之火。唉,只怕又是一段冤孽啊! 越想心中越不宁静,桃夭裹上浴巾出来,路过客厅时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安神药物,就着温水吞了两片,然后吹干头发,上床睡觉。 这一页睡得出奇的踏实,清晨醒来,她精神饱满。却在起床后突然想到自己半夜做了个梦,一时梦中缱绻悉数回忆起来,竟是自己与褚江宁赤身露体的被翻红浪,掀起阵阵锦帐春风,梦里娇笑喘息,不知疲倦。 还是个折腾人的春梦,她有些无语,掬起一把凉水在脸上,总算浇去了梦里残存的浪荡。 杜伯炎今天来得很早,桃夭刚换完衣服,朱姐那儿就叫她去办公室。 桃夭知道对方想听什么,因此将昨天饭桌茶局的事一五一十讲了。杜伯炎听罢,良久未置一词。 桃夭总觉得古怪,不无担忧道:“伯伯,这个褚江宁可靠吗?” 杜伯炎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倒也不是突然,就老总觉得这人年纪不大,城府很深。昨天的事,他跟那个魏鸣珂显然是想借咱们的这棵树,为他们自己招风,用意恐怕不简单。” 杜伯炎笑了,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这次轮到桃夭愣住,想了想说:“也算是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诶!”杜伯炎开导她,“不要一眼把人瞧扁了,那小子虽说行事有些张狂,其实本性不坏。就是这些年一直跟他家里闹别扭,也叁十好几了,坚决不结婚。他要是真的追求你,作为长辈我劝你考虑一下,还算个不错的小伙子,处处看嘛。” 桃夭无语问苍天,心说这大伯抽风了吧,我劝他提防小人作怪,他劝我跟小人相爱? 见她一脸的苦大仇深,杜伯炎也不再多话,让她自己去忙。 褚江宁一脸半个月没露面,也没电话骚扰微信轰炸,桃夭欣喜若狂,就差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 这天下午,正好云楼没客人来,桃夭跟朱姐等人都在茶室里喝茶聊天,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仙女儿,你的包裹。”那人站在院子里朝楼上喊,桃夭站去窗前看,来的是前面博物院的工作人员,桃夭跟他只是认识,平常接触不多,因此搞不懂他来送哪门子东西。看人家气喘吁吁的,也不好怠慢,因此她开窗道:“汪哥,先上来喝口茶吧,我们都在!” 姓汪的工作人员上来时,桃夭已经拣出茶碗为其斟好了茶,对方将一只包裹严实的方盒交到她手里,而后喘着粗气坐下牛饮。 同时们也纷纷投以好奇目光:“谁送的宝贝啊,还劳咱们汪主任亲自跑一趟!” 桃夭又给众人斟了杯茶,才低头打量手上的东西,是从安徽休宁县发的顺丰次日达,地址就填的博物院,收件人前头某个领导,本想就地拆开,可看到发货人一栏“陈鹏”两个字时,她顿时眼皮子一跳,打住了当众拆件的冲动。 将盒子随手放在身后置物架底层,桃夭故作不解地问:“汪哥,收件人不是我啊,怎么送我这来了?” “对,这个是跟土特产一块儿寄给我们领导的。发件人是谁你应该认识吧,领导说发件那位跟电话里交待,说是关于搜罗了些关于安徽茶的资料,你们后边收不了快递,所以顺道寄过来托我们转交的。” 同事们满怀期冀的八卦之魂,在汪主任一番解释后,顿时都消散了,大家继续喝茶闲聊,直到逼近下班时间,才各归位收拾东西。 桃夭走去叁楼独属于她的更衣间换衣服,关好们才找刀片划开快递盒,里面是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看,锦盒里除了一张宣纸画外什么都没有。她越发纳闷,心说褚江宁又搞什么鬼? 等展开那张画细细一瞧,差点儿没气死。 宣纸上是一副工笔勾勒的丹青美人图,只见芍药从中乱红飞舞,一美人卧在花侧的青石板上,媚态横流不可方物。那美人无论神形都跟桃夭别无二致,只是——美人衣带半宽、蝉鬓歪斜,香肩上一方松松垮垮的红牡丹肚兜,可惜未能盖住美人春色,使其酥胸裸露好不销魂。再看美人下身,罗裙散地,脚儿嫩白,光洁的双腿放荡地张开,露出风流宝穴。美人脸色双颊酡红,目光望向不远处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 好一张不失古韵的春宫图,桃夭恨得牙痒痒,敢情褚江宁那个王八蛋消失了半个月,是闭门搞这不要脸创作去了! 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恨不能现在就找到褚江宁拎出来一顿暴打,只可恨那混蛋的藏身之处不得而知。 正咬牙切齿着,忽然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北京。不用想就知道准是褚江宁打来的,摁了接听正准备问候,就听对方笑声传来,“正恨不得杀了我呢是吧?我在你们院外东边的凉亭里等你。”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11、天香(H) 褚江宁坐凉亭里四下张望,巴巴盼着。结果直到月近黄昏,整个琅华台都闭馆了,他也没能如愿。他瞬间没了耐心,起身径直往云楼方向去。结果那里大门小门全部紧锁,里面静谧无声,人面桃花早就不知何处去了。 惊觉自己被涮,褚江宁肺都要气炸了,此时正好安保人员巡视过来,看衣着就知其并非普通游客,故而礼貌恭敬地劝退:“对不起先生,今天所有场地都已经闭馆了,麻烦您尽快离去。”他也不多说,点头告辞。 晚上桃夭洗了澡,换上干净睡衣后,窝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练字,忽听外面敲门声大作。她面色一凛,忙扯了件深色长开衫套在身上,这才走去门边。透过猫眼往看,外头站着的果然是褚江宁。 她心跳顿时就快了,犹豫要不要开门时,外面那人先发话了:“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门口?快开门。” 桃夭暗暗叹口气,无端蜂蝶寻香至,惹得芳心似絮狂。躲是躲不过的,她定定心神,终是一拧门把手,褚江宁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看来是晚高峰堵得不轻。 “行啊你,学会跟我掉腰子了!”对方手扶门框,一脸玩味地打量她。对门邻居听见响动,开门望了望,才又关上。 她可不想成为全楼焦点,说声“进来吧”,转身往里去。 褚江宁带上门,倒也不见外,往沙发上一靠,就盯着她目不转睛。桃夭被看得后背发凉,忙将两边衣襟拉严实些。对方嗤笑起来:“你身上哪块儿肉我没瞧过,都不是外人了,挡什么挡!” 听他语带怒气,桃夭也笑了:“怎么了这是,生谁的气呢?” 褚江宁猜到桃夭是故意惹他发火,因此偏不中招,冷不丁瞥见桌子上那张被折了许多折的画,他眉眼间扬起笑意,伸手捞起来展开,“呵,还把它带回来了,看来你对哥哥的水平很认可啊!”说着,看一眼画又看一眼她,来来回回地对比,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我这绘画技术虽然超高,还是没能描摹你万分之一的骚劲儿来。” 桃夭嗤之以鼻:“你还挺自豪的!” “那必须的呀!现在的人,能演春宫图的比比皆是,会画春宫图的寥寥无几,怎教我不傲视群雄?” 她懒得搭理这人,站起身来:“那您慢慢欣赏着,我就不奉陪了,等您欣赏完走的时候,麻烦把门给我关好。” 说着迈步回了小书房,那是个次卧改成的房间,四面书墙全被充满,中间摆一张矮桌,旁边铺着几个蒲团。桃夭在蒲团上刚坐下,褚江宁就跟进来,她见状也不惊讶,点起一盘香搁在金属香炉里,扣上盖子往墙角一推,低头继续执笔写字。 薄薄的香雾幽幽飘散,美人香肩半掩蝉鬓低垂,面如梨花不施脂粉,呈现一种与平日美艳截然相反的风情。低眉敛翠不胜春,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妖姬,怎能不令人癫狂? 褚江宁深深吸了口气,血脉愈发贲张,他不做声地走到桃夭身后,环住那一袅楚宫腰。 桃夭惊了一霎,手中毛笔颓然花落,半幅工整娟秀的小楷被墨痕晕染。 “你故意的是不是?”男人说着,埋头在她发间深深嗅了一口,洗发水淡淡檀香味,令其越发欲火中烧。 桃夭回身一望,只见对方双目猩红,不由分说就捧住她的脸,舌头强势闯入她口中,来回试探。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对方推开。身上的衣衫早在纠缠间滑落,此时此态,恰是皓腕高抬身婉转,销魂双乳耸罗衣。 褚江宁嘴角噙笑,从后扳住她双肩就一阵啃啮亲吻。她去抠肩胛上的手,对方却一使力,顷刻将她两手摁在地上,他隔着长发用力吸咬那延颈秀项,将她身上都镀上一层艳艳桃红。 两边肩带被轻轻向外一挑,只见玉润珠圆如雪娇,隆起处两点风姿紫尖轻晕,好似露滴葡萄。鼻息探去,有幽微香气难消。褚江宁将她抱起,侧放在膝上,低头含吮那小巧的乳尖。这一次桃夭没有抗拒,反而环住他的脖子,肌肤贴着他的。 褚江宁有些意外,抬头与桃夭四目相视,笑问:“知道哥哥的好了,是不是?” 桃夭不说话,略带些怯意地吻上去。两人滚在地上,紧密拥吻半晌,褚江宁已然迫不及待地撩开裙摆,试探柔情,桃夭的内裤早就打湿了,男人却不急,半曲食指,深入户内搅了几搅,霎时弄得她春心如狂。 纵然这样还不忘喝止他:“你洗手了没有,拿开!” 褚江宁朗朗一笑,将伸出来的手指在口中一抿,“这样总放心了吧?”说着,手指又钻进研濡一阵,慢慢抽送几下,一时桃夭春兴倍炽,身子骨又软了几分。 “骚货,贴上我就发浪!”男人嘴里骂着,叁下五除二将桃夭身上的束缚全部除了。香炉里仍旧吐着徐徐青烟,烟雾缭绕里,只见没人玉体横陈媚眼如丝,真就是喷香瑞兽金叁尺,舞雪佳人玉一围。 “很想要是不是?”男人将她躯体半抱怀中,胯间热物抵着她的细腰点点拨拨,灼得她浑身奇痒难耐,眼中泫然将泣,欲生欲死地点着头。 “说句哥哥爱听的,今天就满足你。” 她暝着眼,仍有些难以启齿,褚江宁也不急,抓起她的手扣在自己金茎上,那东西也是火盛情浓,被纤纤凉凉的玉手一碰,更加生龙活虎,在她手中弹跳不停,将白白的手背敲出了红痕。 “好哥哥,你操我吧!”桃夭双目留下眼泪,几近哀求。 褚江宁还嫌不够,耳朵贴近她口唇,继续挑逗:“想要哥哥怎么操你啊小浪逼,是狠狠地操吗?是去床上还是在地下呢?” 桃夭已然欲火攻心,眼泪连连,急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褚江宁也难耐心火,不忍再磋磨下去,他登时捞起桃夭,抱着她去到隔壁卧房。脚上用力把门一踢,转眼已经怀中尤物扔到床上。 眨眼脱了自己衣服,他站在床边,将桃夭下半身拽到近前,两条秀腿夹在肋下,扶正锚头,找准花心便耸身刺入。 “啊——”桃夭猛地身子一颤,口中呜咽。才进去二分长度,褚江宁便感觉茎大户小,行进艰难。见她仰着的一张脸有些痛苦,褚江宁哭笑不得,嘴里骂着:“以前操你的那孙子该不会真是个废物吧,操,就没给你捅穿过是不是?” 桃夭最听不得这些话,闻言脸上的难受转成几分薄怒,双脚蹬他胸膛:“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褚江宁恍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罪:“好了好了,是我嘴欠胡说八道,不生气,哥哥轻轻的。”他说完,双手把着她脚腕子,缓缓推入。然而越到里面越狭窄滞涩,两人都分外难受。 桃夭闭眼抽泣,感觉这次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看来自诩活儿好的褚江宁也不过如此。她有些泄气,央求道:“褚江宁,你出去,我不想要了。” 褚江宁笑了起来:“哥哥我枪都上膛了,你说不想,逗我呢?”一时又咬牙挺入两分,桃夭疼得哇哇叫,却刚喊了一嗓子又急急住口,她想起来自己这房子隔音不是特别好,这样有穿透力的叫声,很容易响彻全楼。褚江宁被她闹得又兴奋又好笑:“骚货,你倒是继续喊啊!再喊两声就万事大吉了。来嘛,快喊……” 说话间,再入叁分。桃夭已经疼到麻木了,那种感觉比几年前的两次阴影更重,盖因褚江宁的尺寸更长一些,因此她的痛苦也更多一些。她不禁委屈起来,顾不得再喊疼,脸上梨花带雨,心中无限悲酸。 “好了,马上就好,不哭了。”褚江宁有些心焦,俯身捧起她的脸亲吻半晌,柔声安慰,“乖,放松点儿,我这就出来。”桃夭信以为真,果然身体不再紧绷,褚江宁趁机尽身冲入,直顶花心。 桃夭猝不及防,“啊”的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他舌头堵住。男人一个抽身,离了花房,她脸上终于有了舒展之态,却还不及喘口气,又被金茎直贯体内,然而预想中的难受却没有来临。反倒有涓涓泉流,自她花心流淌,那滑腻如油的春水,越淌越多,褚江宁也趁势越攻越猛,桃夭脸上的郁结便在这攻势之下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星眸微展,双颊晕红。嘴里含糊不清,只管随着他的节奏,咿咿呀呀,痴痴媚笑。 褚江宁再度观瞧眼前玉容,身下嫩蕊,终于绽出艰难的笑意,嘴里忍不住埋怨:“浪货,数你难伺候。” 桃夭听了娇娇笑着:“好哥哥!”褚江宁听罢,倾身压上她,一掐雪臀,“你怎么这么骚?” 她也不答话,两眼朦脓地舔他下巴。褚江宁心跳欲脱,抽身出来又要再入,桃夭忽然清醒几分,指着床头柜子,“里面……有……套……” 男人咽口唾沫,翻身过去拿出那盒没拆封的避孕套,拆开一只套好,扳过她身子掰开玉股,就狠插情穴抽送不断,霎时便又丽水淋漓。 那起初生涩的风流眼,直被干得紧俏如棉,阵阵紧含、闭锁不舍,褚江宁不免欲仙欲死,累的汗流浃背也不肯作罢。 直到半夜两人才筋疲力尽,相拥相迭昏昏睡去。 12、胜常 (ωoо1⒏ υip)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 褚江宁缓缓睁开眼,手往旁边一捞,却是空的。他坐起身来,四下打量桃夭的香闺,除了床上用品华丽讲究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那女人应该也才起床不久,她的枕头还有余温,丢在地上的套子,还残留着两人昨晚的痕迹。 昨晚干地太猛,到现在褚江宁还觉得脑子发昏,一个人靠着床头静静出神时,桃夭裹了浴巾进来,肩膀和脖子上的吻痕被水珠打湿,更显娇媚。 “你醒啦?”刚睡醒的缘故,她此时声音嗲嗲的,情态也带些少女的娇憨,与脖子以下那丰满火辣的身材相映成趣。她就那么站在门边,甚至多余的话都不用说,褚江宁又觉身下一挺。 打量桃夭半晌,男人面色一紧,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过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捣鬼了?” 她但笑不语,步态轻盈地移到床边,在他身前坐下,嫣然一笑:“你都发现了?” 褚江宁长臂一捞,将她拢到床上,放在自己怀里,眼底火气明灭:“说,你点的到底是什么香?” 桃夭也不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江南李主帐中香,你就算没闻过,也应该听过吧!这是我初学香道那两年,自己亲手合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香料。以前听人说过它的功效,后来我自己在家里点了一下,发现什么用也没有。正好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想再试试,没想到功效倒是不虚。” 江南李主帐中香,有名鹅梨帐中香,据说有催情助兴的作用。 褚江宁如梦初醒,拨开她身上的浴巾,扪弄起一只乳头,面上却有些愤愤:“你昨天是故意在琅华台放我鸽子的,就是为了引我过来对不对?” “嗯。”她大方承认,脸上是满意的微笑,“怎么,就许你设个局套路我,不许我反将一军?整天嚷嚷什么我勾引你,不把这事儿坐实了,我也太冤了!” 褚江宁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怎么这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桃夭反客为主,春风满面地亲亲他下巴,声音还是柔柔的:“哥哥,当时你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是个记仇的人。真不巧,我也是!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十八九少女,你来招惹我,就应该有心理预设。你睡我跟我睡你,都没什么两样。” 褚江宁快气疯了,当时就将她按在床上,掀开浴巾跨坐在她腰上,阴沉沉道:“这么想让我干你,我今天就干烂你!” 她听后笑得更灿烂了:“好啊,我还能说什么,舍命陪君子呗!不过哥哥,您可悠着点儿,也是叁十多的人了,昨晚上那么卖力,大早上又来,我怕你身体吃不消啊!”说着就分开她的腿,直接就往里挺,桃夭身体反应倒是很迅速,察觉有异物进入,不多时就滑腻起来,就这时褚江宁手机响了,他尚未尽兴,本来不想去理,抽插两下后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个重要的局,于是只能草草收场,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幽深艳穴。 见他跳下床去穿衣服,桃夭趁兴说着风凉话:“哥哥这就要走啊,我还没爽够呢!” 褚江宁不理她,迅速穿戴整齐后,到床边揉着她双乳抓了几抓,语气里满带警告意味:“别给我骚哒哒的到处招蜂引蝶,不然有你好受的!”松手要走的瞬间,忽然被她的手勾住,桃夭笑得妖娆又阴冷,“如果我没猜错,当时你知道我要把徐茂宽等人的事告诉杜伯炎,所以你先我一步跟他说了对不对?你还跟他说你在追我,怎么,还想分裂我跟杜老板的关系啊?你不了解我跟他们家的渊源,所以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如果你再耍这种心机,咱们连炮友都没得做!” 她话里火药味十足,褚江宁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越往下听就越窝火,最后干脆甩开她的手,摔门而去。 桃夭依旧无所谓的样子,下床清理一番身上的痕迹,又将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继续倒头睡觉。 今天是周六,褚江宁开车走在路上,倒是很顺畅。只是想起桃夭刚才那番话,隐约带有威胁不满之意,他心里越回味越堵得慌。再加上昨晚上床的事,活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坑上床,虽说你情我愿,可丢了主动权,总让他心里别扭。 许是因为咽不下“失身”这口气的缘故,那天褚江宁走后,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两人都没再联系。 桃夭倒是心情大好,往日眉间那缕浅淡愁痕渐渐消散,每天都如沐春风心情开朗。同事们纷纷打趣她红鸾星动,她自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红鸾星闹不好英年早逝了! 结果差点一语中的,有天魏鸣珂过来云楼沟通关于休宁松萝茶的某项方案,完事儿之后对方故意找机会跟她私聊。 桃夭挺意外:“咱们俩私交都没有,有什么可私聊的?” 魏鸣珂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跟江宁闹别扭了?” 桃夭皱眉:“怎么着,贵公司准备涉足情感咨询业务了?” 魏鸣珂急得直瞪眼,桃夭对公子哥们的愤怒向来不屑一顾:“没什么公事可谈我就去忙了。” “江宁出车祸了。”看她蓦地站住脚步,对方又补了一句,“一个月前的事儿,你要想知道医院病房号,让苏四带你去。” 说完,魏鸣珂先她一步走了。 桃夭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心想又不是我撞得他,姓魏的跟我这抹哪门子邪火?于是她自我开解一番,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可晚上回到家,脑子不由自主就想起当时两人的云雨风情,然后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第二天本想去上班,出门前忽然就改了主意,想起今天没有客人预约,她于是谎称不舒服,在工作群请了假。 苏四万没想到,好友真的会找自己打听褚江宁的消息。一见面,她就抑制不住八卦之魂:“桃桃,你跟褚江宁,真的……有故事?” “这些谁告诉你的?”虽然古风圈的人称苏四为高冷大神,但在真正高冷的桃夭面前,她还是稍逊风骚。面对桃夭的追问,苏四有点儿慌,几句话就把魏鸣珂卖了,“我表哥那个人,藏不住秘密……好早之前他就一直跟我打探你的情况,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想追你,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一猜就是他。” “那你……跟褚江宁……” 桃夭也不再隐瞒:“我把他睡了,就这么简单。” 苏四瞠目结舌:“你真是条汉子,正道之光。”越说越开心,忍不住大笑起来。 桃夭挑挑眉:“你们贵圈儿的人,都这么神经兮兮吗?” “不是不是!”苏四作大仇得报状,“他从小到大都特别损,一起长起来的女生,就没有没被他毒舌过的。他疯起来连他爸妈都管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在你手里了,哈哈哈哈!听说这一个月他在医院郁闷得不行,大家私底下都说是为情所困。哈哈哈,桃桃……你这是为民除害啊……” 桃夭瞬间发现自己的形象伟光正起来,等苏四开心完才又问,“他为什么出车祸你知道吗?” “听说是开车走神,撞隧道墙上了?”苏四一转眼珠,语气里满含深意,“你这么问,是想去看看他?” 她大方点头:“那行,走吧!” 褚江宁住的是军总医院的高干病房,常规访客不仅需要证件登记,还得有出入证才进得去。当然有苏四从旁引路,那些繁文缛节就省了。 病房走廊宽阔整洁,整层楼都安静无声,等到了门口,才隐约听到一群人的交谈笑声。 苏四从门缝观瞧,发现里面比过年还热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呢,褚江宁早就发现了她,故意抬高了嗓门,“小四,你到了不进来,跟外面猫着要做贼啊?” 苏四不好意思地探头进去:“江宁哥,我还带了个朋友来。” 褚江宁失笑:“是嘛?你的朋友里,有我认识的?” 只见苏四旁边多了张笑容甜美的面孔:“既然不认识,那我就走了。”说着真的一闪而过,高跟鞋的声音哒哒有声。 褚江宁端不住了:“我说让你走了吗,回来!” 几秒钟后,两个美女款款进去,在座的探病人员瞬间化身吃瓜群众,跟褚江宁比较熟的一人开口:“小四咱们都认识,这位旗袍美女是?” “就是你们嘴里的红颜祸水啊!”褚江宁怪声怪气的,盯着桃夭冷笑,“你们不知道,我每次看到她啊,这心里头就一片痴情似火烧。” 桃夭也不是什么吃素的,闻言一副吃惊表情,与褚江宁四目相觑:“哦?什么火烧啊?是河北名吃驴肉火烧,还是不夹驴肉的脆皮儿素火烧?” 吃瓜党们发现两人之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味道,纷纷借故离开,最后连苏四都丢下一句“外面等你”,撇了桃夭溜之大吉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褚江宁冷哼一声:“没看出来,你对炮友还挺仗义的,这么长时间了还过来看看,怎么,做售后服务啊?”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 uip) 13、秋霁 桃夭咯咯笑着,魅惑得很:“气还没顺过来呢?”她走去他坐的沙发前,靠过去,下巴抵在褚江宁肩头,心窝处两方柔软挤着他胳膊,屋子里空调的温度明明适宜,可此时褚江宁还是觉得热。 “又来给我灌迷魂汤?”男人假装矜持地想推开她,又故意操作不成功。 桃夭一眼就看穿了他,字字扎心:“灌那些多小儿科啊,我,难道不比迷魂汤劲儿大吗?” 巧笑倩兮下,褚江宁帅不过叁秒便彻底沦陷,在心底骂自己贱骨头,嘴里叹气:“你就是来克我的。” 桃夭“嗯”着,顺势倒在他怀里,色若春花呵气如兰:“你伤在哪儿了呀,给我看看。” “看什么,怕自己以后守活寡啊?” “啊?”桃夭也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怎么,伤腰了?我看你反应挺正常的啊,不像要高位截瘫的人。” “靠,小妖精你咒我呢!”褚江宁恨恨的,将她身子箍在怀里,低头边吻她时,故意用下巴上的胡子茬蹭她脖子,笑若银铃百媚横生。 闹了半晌才停下来,桃夭旗袍高领上的盘扣都被蹭开了几粒,雪白的颈子,扎得褚江宁眼花耳热,俯身用力深吻。 桃夭忙推他:“你轻点儿,跟锁喉喝血的妖怪似的!” 褚江宁舔着嘴唇:“先种个草莓留点儿记号,省得你忘了的哥哥的好。” 看在这一身病号服的份上,桃夭也没多计较,就着他的手坐起身来,问道:“你好了没,什么时候出院?” “怎么,想我了?”褚江宁眼中闪现幽光,“你要是等不急了,哥哥就在这儿满足你。” 桃夭佯装恼怒,转过脸去:“难道我脸上写着欲求不满?” 他咬一口她的耳朵,有意在她耳边哈出热气:“脸上当然不会写出来,可到了床上,是谁水浪翻天?” “你再说!”她忽然弹出中指要敲对方脑袋,刚碰到额角,褚江宁本能的“嘶”了一声,“别闹,头还没好利索呢!” “你撞脑袋了,伤口呢我看看。”桃夭正色起来,去拨他头发,发际线位置的确还有道浅浅的疤痕。她手指轻触上去,似乎是关怀的口吻,“疼吗?” “皮外伤,基本已经好了。” “怎么撞上的?” 褚江宁没说话,拦腰抱了她平放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你还敢问,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遭这罪!说,怎么补偿我?” 她顿生疑惑,不服气道:“怎么就因为我了,不给我扣黑锅你难受是吧!” “怎么因为你?”褚江宁横眉立目,压下来咬她嘴唇,“要不是你这小骚货晚上可劲儿要,第二天还气我,我也不至于精神不集中,一个走神撞上隧道墙!” 褚江宁每想起自己的车祸原因就深感丢人现眼,因为专家们给的结论是:纵欲过度、精神恍惚,导致开车不专注,从而引发事故。 当时的撞击力度的确不小,褚江宁当场昏厥,送医院后查出轻微脑震荡。褚家人得知内情纷纷痛心疾首,因为并不知道桃夭的存在,所以一家人甚至脑补出了褚江宁不务正业,跟狐朋狗友参加混乱party,进而险些断送大好年华的地摊文学剧情。 褚母跑医院来给刚刚清醒的儿子好一通数落,结果恰逢魏鸣珂过来探视,正好撞枪口上,无缘无故就被上了一下午思想品德课。魏鸣珂被教训得一个头俩大,要不是受褚江宁眼神恐吓,差点儿就绷不住把桃夭这个罪魁祸首交代出来了。 桃夭听完描述,不禁扶额:“你身体……不至于……这么虚吧,啊……” 话没说完,就被褚江宁用力一啃脖子,桃夭登时住嘴。对方气息粗重,恨不得生吞了她,“我他妈那天中午饭都没吃,巴巴地从安徽飞回来,就为了见你个骚货一面!饿得前胸贴后背,你个没人性的妖精,二话不说就勾搭我上床,哥哥差点儿累死在你身上知不知道?” “哈哈哈……”桃夭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剪水双瞳望着褚江宁打转,“你——也有今天?” “气我是不是?”他说着,又一头扎下来,手指已经按捺不住去解她的盘扣了。 “咚!咚!”外面,忽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两人怔住纷纷默然,面面相觑的工夫,只听门外那位干咳几声,“江宁,我进来了?” 魏鸣珂不知何时到的,听这语气,估计等了一阵了。桃夭有些不好意思,忙坐起身,将衣服扣好了,穿戴整齐后拢拢头上发髻,才深吸口气走过去开门。 “哟,来的挺快啊!”魏鸣珂看了桃夭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瞟一眼褚江宁,黑着脸走进去坐下。 桃夭毕竟不是等闲人,轻轻带上们,转身的片刻已经神色如常毫无尴尬。在褚江宁左手边的空沙发上坐下,正跟魏鸣珂坐个对脸,她故意问了一句,“不打扰你们把,要不我走?” 这话问得,魏鸣珂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好像第叁者的感觉。他清清嗓子,态度有所缓和:“走什么,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我就是为正事儿来的,要不是碰上了,我下午还想去云楼找你一趟呢。” “行,说吧!”桃夭火速将语气切换成大众熟悉的冰冷商务口吻,“毕竟还领着二位一份工资呢,需要我出力的义不容辞,但如果要讨论与合作计划无关的话题,恕难从命。” 魏鸣珂的小算盘还没打,就被堵死了。面对这番态度的桃夭,他有些丧气,不过还是决定试探一二,“中日茶文化交流会的情况,你知道对吧?那些拿到推介函的供应商,都什么来路知道不?” 通过一系列明里暗里的骚操作,魏鸣珂已经拿到了最后一张推介函,成为20个预选供应商之一。这事儿桃夭早就的知内情,并且她也心里有数,以魏鸣珂操盘的那家茶企的实力,就算拿到了推介函,也会在筛选环节被刷下来。毕竟能拿到推介函的供应商,背后关系没一个简单的,这就决定了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将被降至最小。所以最终胜出的,只能靠专业实力。然而魏鸣珂公司目前的水平,显然是垫底的。 不过此事与桃夭关系不大,所以一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时魏鸣珂开门见山,她也不再含糊,“你搞清楚,交流会这件事上,我是为主办方服务的。作为预选参展方,你跟我打听你竞争对手的底细,我没听错吧?” 魏鸣珂开始打感情牌:“妹子,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这不江宁也在,是吧!就冲他,你也不带这么铁面无私的。” “冲谁都不行。”桃夭腰板挺直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公是公,私是私,连这点儿原则都没有,你以为我是在云楼空口吃白饭的?” “嗳我这……”被桃夭两句说得心虚起来,魏鸣珂有些怂,“我就随口一问……” “是吗?”桃夭目光在他身上掠过,“你是算好了我今天会到这儿,才跑过来随口一问的吧!”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褚江宁当了半天背景板,最终决定喘个气:“那什么,聊聊休宁产业基地的事儿吧。说这个,谁都不为难。” “好啊。”桃夭打量两人,“关于这件事,你们尽管说。” 褚江宁于是开了个头:“上个月我刚从那儿回来,休宁当地的专家综合水文、土壤、气候等一系列条件后,给出了几个适合种植茶叶、又有待开发的乡镇的情况,生态环境的确得天独厚。从市场上来看,倒是很有搞头。” 魏鸣珂也接话:“江宁养伤这一个月,我也带人去安徽考察了一趟,虽说待开发的地方价值空间很大,但实地环境也是个麻烦事儿。再有就是,休宁松萝的品质标准在哪儿?当地的人自然都喜欢拣好处说,但不同产地种出来茶叶的细微变化,他们还都说不清楚。” 桃夭眸光微动,似笑非笑地看向魏鸣珂:“你是想让我亲自去一趟,看看选哪儿合适对吧?” “聪明!” 见对方点头,她又说:“这事儿你跟杜老板商量,他那里准了,我随时可以过去。” “行,到时候让江宁陪着你一块儿!”魏鸣珂说着起身告辞,看看褚江宁,“兄弟你好好养病,哥哥回去忙活我那一摊儿去了,你们继续啊,不用送。”说完就很自觉地出门走了。 褚江宁把桃夭拉到身边,抬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膝上,手指微微摩挲她小腿:“刚才说话这么不客气,得亏老魏是自己兄弟,要是外人让你这么一顿呛……” 桃夭抢话:“要是外人,今天都没资格被我呛。哎哟——” 褚江宁闻言在她腿上掐了一把,又痛又痒。看她龇牙咧嘴,男人失笑:“跟我说话还敢这么冲,看哥哥怎么收拾你!”说话间就又扑在她身上,桃夭被挠得痒丝丝的,两人正要继续亲昵,忽然又听到敲门声。 护士小姐语气恭敬:“褚先生,我过来提醒你吃药!” 褚江宁无奈,不情不愿地放开桃夭,站起来扣好敞开的衣扣,气咻咻的:“进来!” 14、索酒 苏四实在想不明白,桃夭究竟看上褚江宁什么了。虽然在她那个圈子里,褚江宁无论家世还是才学都挑不出不好,妥妥的人中龙凤,可她认识的桃夭,那已经摆脱了人的范畴,直接就是仙人风骨了。 若是其它的女性朋友跟褚江宁纠缠在一起,苏四说不定还会出于种种原因告诫对方:“他们那些人没几个真心的,可别被金玉其外迷了眼。” 但对桃夭,说这些小儿科的话未免可笑,跟云楼形形色色的客人相比,褚江宁反而没那么璀璨夺目了。苏四以前也听父母讲过,说他们某某同僚一把年纪还人老心不老,黄昏恋的劲儿上来了,娶个相差几十岁的年轻姑娘续弦,也不是稀罕事儿。一代实权人物的手段魅力,是活在长辈羽翼下的二代叁代们远不能企及的。 桃夭对大佬们尚且无心闲顾,又怎么可能对褚江宁这“小佬”动心?如果不是交情一般,苏四绝对会规劝褚江宁:“醒醒吧,别玩儿火了”。可惜啊可惜,褚江宁同志在她心里的位置,过于低廉。 “你跟褚江宁,不会是认真的吧?”周五的晚上,去酒吧的路上,开着车的苏四,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良久的问题。 桃夭付之一笑:“认真,你指的哪种?是哪种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认真吗?”说罢她摇摇头,“我可没那么痴心。” “那你们是哪种?”苏四越发好奇,“我可没见过哪个男的,能劳你亲自去医院看他的。” “成年人的相处,男欢女爱,比郎情妾意要现实。”桃夭说得诚恳又露骨,“本来我不想跟这伙人有牵扯的,可他非要来招惹我。说实在的,长相恰好是我喜欢的那类,到这个年纪了,没有合适的单着就单着,既然送上门来了,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苏四点头:“要么说咱们俩投缘呢,我就喜欢你这份儿坦诚和洒脱。” 说话的工夫酒吧到了,桃夭很少来这种地方,但今天是苏四生日,好友盛情相邀,她也无妨破一次例。 两人一进去就吸引了全场目光,只见两个美女一高一矮。一个短发纤瘦,穿一件黑色绣瑞鹤腾云的圆领长袍,中间腰封一束,英姿飒爽,走起路步履生风;一个步摇云髻,环佩声响,上身一件真丝暗提花的橙色长褙子,边缘满绣花叶相间的红蓝山茶,内配青草色抹胸,下面一条四合如意纹的米色百迭裙,脚上蹬着与上衣同色的绣花布鞋,一步一风情。 好在这里是间清吧,没有群魔乱舞的嘈杂扰攘。众人正惊异于两美女的风姿各异相得益彰时,酒吧老板认出了苏四,忙上前相迎:“哟,这不苏大小姐嘛,今天怎么想起到咱这小地方来了,稀客稀客,有失远迎!” 苏四也不客气:“老胡你少来,我们乐队里的人谁不认识你,都快赶上打卡上班儿的频率了,你还跟我扯这闲犊子。也就今天临时起意,忘给你打电话说了。” 老胡笑笑:“这不寻思客气一下嘛,怎么还上纲上线儿了。”眼光瞥向桃夭,不无兴趣,“这位美女是?还是第一次见……” “我好朋友。”苏四搪塞一句,转而问,“我们常去的那间,今天没人吧?” “冲您这句话,有人也得轰出去。”老胡说着,给服务员使个眼色,“带两位客人去九号房。” 楼上比下面更加安静,缓慢低沉的音乐,昏黄懒散的灯光,匹配着中世纪古堡风格的装修,置身其中有种说不出的混搭情调。 苏四翻了一圈菜单:“就要你们这儿主打的西餐拼盘吧,再来个果缤纷。” 服务员火速操作完毕,问道:“两位小姐需要点酒吗?” “我还是老规矩。”苏四说着,看向桃夭,忽然灵机一动,“我记得你们有款玫瑰味儿的伏特加?” “是的,需要点一杯吗?” 桃夭听出这是给自己的,刚要拒绝,就见苏四眼中闪出祈求:“知道你不胜酒力,可好不容易来一次,尝尝嘛,再说了就算喝醉了也有我呢!”拧不过寿星,她只能勉强答应。 很快餐品都上齐了,两人举杯相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桃夭一向对酒不感兴趣,原想着意思一下抿两口就算了,没想到苏四给点的这款却格外迎合她的味蕾。桃夭不免惊喜,端起酒杯又连饮几口,苏四慌了:“姐们儿你慢点喝,这可是伏特加啊,度数不低呢!” “是吗?”桃夭凝视杯子里重琥珀色又闪些粉光的液体,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好喝的,没感觉有白酒那么冲啊!” “当然跟白酒不一样,但度数没低多少,哎你——”她话没说完,一杯酒已经被桃夭喝掉叁分之二了,苏四头大,“姐们儿,你们喝茶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吧!” 桃夭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见状把杯子搁下:“想让我陪你喝酒的是你,不让我喝也是你,不就多喝了几口,至于吗?” 苏四欲哭无泪:“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可不敢再劝你喝酒了。” 两人重新闲聊起来,桃夭问她:“过生日也不会回家啊?” “我哥又不在,算了吧!爹妈都忙得昏天黑地,爷爷奶奶见面就催婚,我回去找刺激啊!” “老实说挺羡慕你的,家里人丁兴旺。” 苏四“哦”了一声,不知怎么接话。虽然跟桃夭关系不错,不过对方的家庭情况她还真知之甚少,只听说是家庭关系淡漠,与父母老死不相往来,唯一抚养桃夭长大的奶奶也早就过世了。其余内幕,一概不知。 正好这时苏四电话响了,是乐队同事打来的,她索性按了免提:“苏苏,听酒吧老板说你在楼上,下来一起玩儿呗!想起今天是你生日,大家都过来给你庆生呢!” 同事们的盛情,让苏四有些为难。桃夭看看她,低声说:“没事,我不介意。” 听她这话,苏四赶忙答应下来,两人又吃了几口,擦擦嘴,开门往一楼走。 乐队的人见过桃夭几次,所以场面倒不尴尬。有人还打趣:“好家伙,你俩今天都走复古路线啊!” 桃夭刚喝了酒,此时脸色泛出桃红,笑了起来:“对呀,刚才走在路上,还有人说我们俩cp感很足呢!” 有个主唱吃惊道:“小姐姐你今天跟以前不大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 “以前是冷冰冰的仙女,不苟言笑,今天是仙女下凡与民同乐。” 也是借着酒意,她笑得更开怀:“嗯,谁还没个人设呀!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那今天我也不在乎那些了——” 苏四太阳穴一跳,扭头看她:“桃桃,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桃夭缓缓摇头,“我说寿星,今天你过生日,要不这样,我给你跳支舞祝寿,怎么样?” 乐队众人一听,纷纷拍手:“这难得啊,上次看小姐姐跳舞还是帮我们拍mv的时候,好好好!” 苏四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就见桃夭风摆杨柳般走上小舞台,兰花指翘起,翩跹起舞,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 刚才那位搭话的主唱见状,跟队友们使个眼色:“老板这儿有现成的乐器放着,要不咱们一起上,给汉服小姐姐伴个奏?” 众人说声好,又看看苏四:“苏苏你今天是寿星,就在下面好好当观众吧!” 说着一干人各就各位,弹唱起《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词曲与舞者,倒是珠联璧合。桃夭旁若无人般,时而飘然转旋,轻若流风回雪,时而弄脚弯腰,矫似浮云遮月。苏四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小视频,配文道:“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这条动态刚发出两分钟,就点赞破百,连平常不怎么跟苏四互动的某纨绔子弟都评论:“这美女气质真特别,改天介绍认识一下?”苏四看完翻个白眼儿,心说你也配,懒得回复对方,继续观赏舞蹈了。 桃夭跳完一支《凌波舞》,还觉得不尽兴,冲主唱他们挥挥手:“再来一个,你们会弹《陌上桑》,我来跳《罗敷行》。” 大家火速达成共识,一曲又起,桃夭身姿旋转,再次忘我。可能是酒精作祟,她的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不过腰肢款款,依旧情多舞态迟,意倾歌弄缓。 舞罢,全场叫好,很多不认识的人仍意犹未尽,见她摇摇摆摆地走下台,不禁起哄:“小姐姐,再跳一个!” 她驻足轻笑:“有点累,歇会儿再跳。”说着去苏四旁边的空位坐下,只觉满身是汗,热得难受,连一边衣襟滑下肩头都没在意。 苏四忙给她扯上去:“你真醉了?” 桃夭抓住苏四的手,面色红润醉眼朦胧:“里面又不是没穿,你干嘛给我捂这么严实,热死了。” 苏四语气发颤:“歇会儿就不热了,咱先把衣服穿好。” “哎呀,你别闹,我还想脱下来晾晾呢!” 只听她身后忽然多了个声音:“要不我帮你脱?” 15、排歌 (ωoо1⒏ υip) 桃夭回眸,瞧见褚江宁站在一步开外,脸上凛若冰霜。 “是你啊!”她勾勾手指,“过来!” 褚江宁很给面子,一步到位,俯身与她四目相对。桃夭抬手挑起男人下巴,粉面含春眸光潋滟:“来,给我笑一个。” 褚江宁脸色更黑了,苏四那里已经冷汗直冒。以桃夭的段位,褚江宁绝对不能把她怎么样,可他绝对能对自己实行精准的打击报复。 “你不是要脱衣服吗,要不要我帮你?” 桃夭脑子有些断片,盯了褚江宁几秒,又转向苏四:“你把他招来的?” 苏四连连摇头干笑,虽然没对上褚江宁的眼睛,后背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暗骂自己手欠,刚才怎么就抽风非要发朋友圈呢? 见姐妹不说话,桃夭再度打量褚江宁,片刻后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拽着男人胳膊说:“来都来了,陪我跳舞吧!” 褚江宁火了:“不能喝你逞什么能?”话是冲桃夭吼的,眼珠子是剜向苏四的。 作为酒醉之人,桃夭自然觉察不到这黑云压城般的气氛,还想推开褚江宁:“要你管!” 褚江宁二话不说,揽过她的腰就要离开:“走,跟我出去。” 苏四本想拦着,架不住对方一个刀子般的眼神划过来,她缩了缩手,怂了。那些跟褚江宁同一大院长起来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这大哥面相其实不凶狠,反而有那么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可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让女生不敢靠近。倒是也有过头铁的女人去招惹她,结果无一例外是铩羽而归。连他为数不多的前女友、女伴们,也都全军覆没灰溜溜退场。 最后大家得出结论,褚江宁这人,应该跟女人有仇。 殊不知,被判定为仇女者的这位仁兄,此时此刻却被女人折腾的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把桃夭塞进车里,褚江宁刚坐上驾驶位,桃夭便扑过来啃他脖子,在他领口处留下一片湿滑的吻痕后,又呵呵发笑:“还敢给我种草莓,来我给你种西红柿。” 褚江宁皱眉,推起她:“瞎胡闹什么,回去坐好了!” “胡闹?”桃夭杏眼圆睁,“那我就胡闹给你看看!”说着往他脸上贴,微微的酒气喷薄。 “闪开,我不亲醉鬼!” 桃夭眸光闪烁:“醉鬼非要亲你!”下一秒,嘴唇径直贴上他的,喝醉的女人蛮力格外大,桃夭用力在他口中索取,褚江宁第一次体会到舌头发麻,呼吸吃力的窒息感。 好半天,两人才平复喘息,桃夭笑得邪魅:“等会儿要是碰见交警查酒驾,我第一个举报你!”说完,倒在副驾上,慢慢阖上眼睛。 这一晚上,桃夭睡得出奇踏实,甚至连梦都做一个,就天亮了。 睁开眼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什么,忙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除了一件男士t恤外,其余衣物全不在了。枕边空空,并无旁人。 抬头四顾,身下睡得是一张雕花镂空的红木架子床,四周悬着轻纱幔帐,拨开床帏,可见房中陈列古朴,与床同色的梳妆台、衣柜、小茶桌、凳子,靠墙的橱柜上,摆着瑞金香炉,炉内隐有青烟漫出,仔细嗅一口,香气清醇,是越南芽庄里等级较高的倒架沉香。 屋里没有钟表,透过窗棂看日头,时间应该不早了。地上一双鞋都没有,桃夭光着脚下床,开门出去。这处住宅是典型的四合院,站在廊庑下研究一阵,分辨出来自己睡的是正房,旁边的中堂里摆设很讲究,八仙桌、太师椅、墙上中堂画对联一应俱全。在中堂踱了几步,转身推开旁边书房的门,褚江宁果然在里面。 “醒了?”男人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他站在书案前,手中捏了支毛笔,看样子是在画画。 桃夭走上前,瞟了几眼,登时愤愤抱肩:“你成天除了画春宫图是不是没别的事儿干了?” 褚江宁搁下笔:“本来想干你的,结果醉成烂泥,只能大早上起来干这个了。” 她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满嘴的不正经。” 男人笑起来,将毛毡迭着未完的花往右边一卷,空处半张桌子,随后笑着把桃夭报到桌子上,双手撑在她两边的桌沿上,四目相视:“我为什么要正经啊?” 她抬眼:“衣服是你给我换的?” “不然呢,还指着哪个野男人给你换?” “你也是野男人。” “那敢情好啊,咱们现在就野一个!”边说边分开她两腿,去解自己裤带。 桃夭认输,抓住他的手说:“好了,大早上没吃饭,我还饿着呢!” “就该饿你两天,让你也尝尝那滋味儿。”见褚江宁说得咬牙切齿,桃夭知道这是想起之前车祸那档子事儿了,于是伸手拨他头发,“都好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不问不要紧,这话一出口,褚江宁脸色蓦地沉下来:“你还好意思问,昨天干嘛去了?” “吃饭啊!” “还有呢?” “喝了点儿小酒嘛!” “然后?” 桃夭不明所以的样子:“然后我干什么了?忘了。” “真的?”褚江宁低头,咬着她的肩膀,“舞跳得不错嘛,我们朋友圈儿里都快传遍了,一堆人排着队等着认识你这位汉服小姐姐呢!” 昨天褚江宁出院,朋友们特地为他包场庆祝,男男女女凑了一大屋子。一群人玩儿得正带劲时,不知哪个吃饱了撑着的耍了一眼朋友圈,然后就被苏四发的小视频引爆了。他们圈子里万年不发言的人都被炸了出来,表示求认识,还有个平常刻板保守到死的主儿,直接评论了一句“贵妃醉酒,美不胜收”,其余各种夸赞、好奇更是要溢出手机屏幕。 作为古典舞传承者的桃夭,虽然没考专业证书,但那曼妙传神的舞姿,内行外行都挑不出毛病。再加上她气质偏冷,跳舞更有种独特的飘渺感,褚江宁来来回回看着那只有10秒的视频,脑子里当时就想起了白居易的诗:“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 这样妖孽般的女人,让他如何放得下。所以褚江宁什么也没解释,直接丢下一干朋友离席而去。好在那间清吧离他们聚会的地方不远,赶到时醉鬼还没闹出更荒唐的事。 桃夭望着肩膀上的牙印,故意“啊”了一声,男人冷笑:“再叫大声点儿,这宅子叁进叁出。除了咱俩没别人听得见。” “啊?”她抬头,“这是哪儿啊?” “往前两公里就是御风山。” 桃夭双目一垂,那的确不容易让人听见。御风山脚下,是块冬暖夏凉的宝地,古代也是皇家的别苑所在,现在这里依旧没对外开放,从南宫门经过时,甚至还能看见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岗,很多来洛城疗养的中央高层人物,就住在御风山里。 能在这附近圈地盖院子建别墅的人,那还真是属螃蟹的可以横着走。 看着眼前这只“螃蟹”,桃夭决定以柔克刚:“哥哥,你说得都对,我下次改了。” “还想有下次?”他的手从t恤底部钻进去,握住她胸前的一簇香玉,微微用力,“下次想脱给谁看啊?” 乳尖被捏得疼中带痒,痒里发麻,身下也陡然涌出一股潮湿。褚江宁撩拨她的手法,从来十拿九准,桃夭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中蛊了,明明每次意识都是清醒的,可身体回回不受控制。 “只脱给你看。”说这句话时,她真切感受到声调都变了。 褚江宁看了看裤子上沾染的湿迹,也十分诧异:“你怎么这么骚啊,碰一下就湿成这样,大早上就想磨我是不是。” 桃夭说不出话来,双手抱住男人脖子,舌尖用力舔舐,然后解开休闲衫的两枚前扣,往下一扯,含住他胸上小小的乳头:“哥哥,我要你。” 纤长的双手,一只探进衣服里,在男人后背摩挲,一只移到他的腰间,迫不及待解他的裤带。褚江宁原本只是挑逗她,没想到火势一起自己也收不住了,瞬时抓起她无措的手,松开裤带,弹出火热的玉柱。 褚江宁把桃夭压在画案上,推起她胸前的体恤衫,俯下脸在她雪白绵软的乳上轻蹭,下身也没入桃源,在其间时而徘徊不前,时而突突进攻,胀满的欲望,被那幽户花房包裹得严丝合缝,甚至他每每抽出时,都仿佛听得到那嫣润处发出“吸吸”的不舍声。 他的速度顿时加快,身下人儿轻启朱唇,口中溢出啊啊呀呀的吟哦,不是还轻皱眉头,“哥哥,你轻点儿,撞疼我了……” 褚江宁微笑:“疼了,你才记得哥哥。”说罢,低声将她的躯体紧紧箍在怀里,胸膛紧贴,心心相印,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进进出出的节奏,在她耳边念出那阙《我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 uip) 16、簇水(H) 一晌贪欢后,两人都饥肠辘辘。 门房老杨一早就把饭菜张罗好送进来了,桃夭也顾不得浑身粘腻,刷完牙就等不急去吃饭。按四合院的布置,饭厅就在中堂,不过二门内没有别人住,所以西厢房此刻饭菜喷香。桃夭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褚江宁有些别扭:“一声都不吭,你是吃饭呢还是跟这上坟来了?” 桃夭噗嗤一笑,放下碗筷抽纸擦完嘴,故意惹他:“书上说了,食不言寝不语。” “是嘛?我怎么记得那天晚上你叫得全楼都快听见了?” 桃夭讪讪,褚江宁还嫌不够损,又补了句:“书上还说白日宣淫有辱斯文呢,刚才是谁缠着我浪的?” “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次轮到褚江宁无语了,果然两个诡辩天才凑到一起,风水是轮流转的。 歇了会儿,桃夭起身想去外面,走到门口才想起脚是光着的,她回眸:“怎么,把我拐到这荒山野地,鞋都不给穿啊?” 褚江宁过来打横抱起她:“有了鞋你就不听话了,去哪儿?” “洗澡。” 男人于是抱她往浴室走,偶有凉风掠过回廊,拂起如云长发,扑在褚江宁脸上。 桃夭搂着对方脖子,陡然失笑。 咬一口她的耳朵问:“又笑什么?” “清代缠足盛行,因此江南闺秀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健壮的天足女,每当小姐出行时,天足女会抱着她四处行走。久而久之,就有了‘抱小姐’的职业,我看你啊,适合干那个。” 褚江宁冷哼:“那我干嘛不去包小姐。” 桃夭张口咬他脖子:“去啊!” 区区几步路,两人腻腻歪歪走了好半天。浴室很大,不是现代风格的淋洒卫浴,而是古装剧里那种凿地而出的浴池。四面幔帐软垂,珠帘绣屏,褚江宁示意桃夭按下墙边的那个开关,不多时,室内就水汽氤氲,池中香汤翻涌,看样子还是仿温泉的构造。 果然情调是奢侈品,需要用钱砸才行。 桃夭被放下来,走去浴池边缘,蹲身捞了两把水试了试温度,转身盯着刚点好檀香的褚江宁:“你还不走?” 男人摇头,笑得无赖:“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放着这么旖旎的画面不看,我走哪儿去?” 桃夭将长发一齐拨到前胸,眼中秋波荡漾:“你要不走,我就不洗了。” 褚江宁一刮她的脸:“学会讨价还价了。那你洗着,我去叫他们把餐厅收拾了,等会儿拿干净衣服给你。” 见男人转屏风出去了,她才把t恤一脱,扔到一旁的坐凳上,下池沐浴。水深和温度都刚刚好,桃夭顿觉舒服,走去池子一角,打开暗格,取出一块白净毛巾及沐浴用品,在身上涂抹洗涤。渐渐被温水泡的浑身松软,倚着池子有了隐隐困意,这时忽听背后声音:“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这池子从建了到现在好几年,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桃夭吃了一惊,回头瞪他:“你该不是个淫魔大变态吧,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跑回来偷看?” 褚江宁走到池边蹲下:“岂知侍女帘帷外,剩取君王几饼金。汉成帝为了看赵合德洗澡,不惜贿赂宫女,唐明皇为了看贵妃出浴,特地春寒赐浴华清池。可见观赏水中浴女,是一大乐事,皇帝都未能免俗,我怎么能不饱眼福呢?刚才进来看你撒欢儿,就没打扰你。” 桃夭脸侧贴着缕缕发丝,玉峰隐在水下被头发覆盖着,若隐若现。沃雪般的肌肤被温水一泡,香脸半开娇旖旎。她直勾勾看向褚江宁,蓦地探出一只手,“下来呀!” 褚江宁故意用力一拍她的手心,往后退了退:“你个妖精,又想骚了?” 桃夭嘴角勾起却不回答,忽的直直站起,双臂拢住男人脖子,仰脸凑上去与他舌头纠缠一处。褚江宁再好的定力,也架不住如此的香艳旖旎,没几下就被她带到水里。 浑身湿透的男人,胯间的雄伟凸起尤为扎眼,桃夭低头望望,倾身覆住他,浅笑吟吟:“都人在水边走了,你还想做柳下惠?” 褚江宁扳着她的脸,说的认真:“谁说我是柳下惠,哥哥明明想做汉武帝,金屋藏娇。” “只要有座金屋在,阿娇遍地都是,何必要藏呢?” “可我看来金屋常有,阿娇难觅,不然,我也不至于活到现在才遇见你这骚货。” 桃夭瞬间失笑:“那大概,因为你不是陈冠希!” 褚江宁咬她脖子:“原来你喜欢那种的?今天哥哥就满足你!”说着将湿嗒嗒的衣裤一脱,丢在池子边沿。内裤褪到一半,那东西就迫不及待一跃而出,正好颠在桃夭手上,她五根纤纤手指用力握住,摩挲不止。 褚江宁被捻得喘息声重:“虚伪的浪逼,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欲女呢?” 桃夭抬眼:“不喜欢吗?” 男人“喔”了一声:“喜欢,解语生香风情盛放,这才叫女人。” “喜欢就管住你的嘴!”桃夭手中力道加大,面上薄怒,“我讨厌你说刚才用的那个词儿!” “哪个?浪逼?啊——”褚江宁叫出声来,连连告饶,“小妖精,你想守活寡啊,嗳嗳……我改了,真改了!” 她这才松了松手,褚江宁缓过劲来:“第一次你就听不顺耳,当时怎么不说?” “当时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了你就听吗?恐怕你还会变法儿的来搅我。你这种喜欢作死的人,除非一击到位,不然越阻止你就越来劲。” “哟,吃透我了?” 桃夭将手中物儿向身前一递,双腿间的花苞向前一迎,丰隆柔腻的妙处已然夹住他。 “是要吃透你,不情愿被我吃?” 也是一语双关,问得褚江宁气促声颤:“情愿,就算被你这么骚的女人吃一辈子,我也乐意……” “那我不一定乐意,啊——” 褚江宁闻言就反客为主,下身还没挺入,手指就挤进一根,在紧狭深幽的洞府勾挠钻探,嫩滴滴的花心登时充血,将男人的手贴得越发炽热。 “继续过嘴瘾啊!”男人威胁着,手指瞬间抽空,出其不意挺枪就刺,桃夭无力地摄开双腿,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她宛转迎合,令褚江宁欲心火炽,仿佛“嘭”的一声,金茎直入九霄深处,他耸身抽送,一柄红缨枪拱上蹿下,将身下人刺得摇摆杨柳,声似莺啼。琼津玉露,顺着他的起落贯透,从他枪头浇下,褚江宁更觉心头振奋春兴弥发,使出浑身力气纵横驰骋,连一池静水,都跟着这双交颈鸳鸯潮起浪平,扬波翻涌。 等他们消停下来时,浴池周围已经水花四溅。褚江宁起身去穿了件浴袍,又抱桃夭上去。屏风后,桃夭擦干身上正准备换衣服,拿起手边的衣服一看,气得想打人。 “褚江宁,你个混蛋!” 她裹着浴巾冲出来,将那薄薄的一袭茜红交领纱衣砸在对方身上,“这就是你给我找的衣服?” “娉婷初试藕丝裳,凤尺裁成猩血色,传说贵妃出浴,穿的就是这种。”男人笑意深深,走到她身边,展开那件足以令人春光大泄的衣裳,在她身上比着,“就穿一回给我看看,好不好?” 桃夭熬不过褚江宁磋磨,最终将那宽松的袍子罩在身上。腰间还假模假样地设计了两根收腰系带,然而面料又薄又透,还袒胸露乳,除了让臭男人两眼放光外,毫无乱用。 臭男人看着她的上身效果,顿时沾沾自喜,抱起她就往外走。 桃夭羞得拳打褚江宁胸膛:“你神经病啊,穿成这样被人撞见,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他们收拾完早走了。” 一时又回到书房,褚江宁将她置于圆凳上坐着,先拿了条干毛巾让她擦头发,然后自顾自拉开书架底层的抽屉,从一堆卷轴里找出一幅画。打开后,桃夭注目看,是现代工笔人物女画家王叔晖于1947年画的《杨妃出浴图》,画中的贵妃旖旎风流的姿态,在褚江宁眼里,与此刻的桃夭如出一辙。 她却只两注意到了身上的衣服,对比花纹一看,竟然是按画里一步一复刻的。褚江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痴笑,他喃喃自语:“这才叫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桃夭无奈摇头:“褚江宁,你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 褚江宁兀自沉醉:“这宅子,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可建好之后又觉得近乡情怯,自己住总觉得少点儿什么。直到认识你,我突然发现了它的好处,什么时候搬过来,陪着哥哥一起?” “什么时候都不会。”桃夭回得干脆,“你是我的闲情逸致,可我很清楚,云楼才是我的志趣所向。我的人生追求,不在于跟哪个男人,或者嫁为人妇。你不要天真地以为,咱们两个睡上几觉,我就要对你言听计从。” “换我对你言听计从,也未尝不可。” 桃夭眼前一亮:“哥哥真是个知心知意的好男人,我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褚江宁抱她在怀,重新坐下:“你这女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不信,可我知道你爱听呐!” 两人你来我往地调弄风情,桃夭突然想起件正事:“下礼拜苏老太爷过寿,有个忙你可必须要帮!” 17、尾犯 褚江宁做梦都想不到,桃夭竟然让他在苏老太爷的寿宴上吹唢呐伴奏。刚听到这出格的要求时,他直接严词拒绝,桃夭不肯罢休,一番软磨硬泡,最终使其妥协。 褚江宁面上从善如流,心里已经把魏鸣珂和苏四这对缺德表兄妹记恨上了。 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衙内,褚江宁一向是狂荡不羁的代名词。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位游戏红尘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竟然是正经的唢呐艺术非遗传承人。事情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褚老太爷有个同宗兄弟,几代都是吹唢呐的,少时艺术细菌浓厚的褚公子,头脑一热就拜了那老爷子为师,没几年便神功大成,甚至还凭实力拿过全国大赛的总冠军。 但年纪越长他越发现这种乐器杀伤力太强了,俗话说的好,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因此唢呐在民间还有一诨号,叫乐器流氓。褚衙内虽然商业手段偶尔流氓,还不想把这个标签贴脸上,所以现在除了家人和魏鸣珂这个发小,别人根本不知他褚公子有此绝活儿,连苏四都是间接得知的内情,何况桃夭。 然而褚公子已于温柔乡中五迷叁道,最后的底线终究决溃。 苏四听到桃夭电话里传来的喜讯,差点儿以为自己幻听,魏鸣珂得知后,有了充分理由怀疑自个儿发小走火入魔。他不过是出个坏点子投石问路,想借此检验一下褚江宁对桃夭的态度,没想到结果如此扎心。 但他还是单纯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又岂会只做一件壮举。 周一桃夭去上班的时候,气色红润如瑶池仙桃,同事们见微知着,私下里都猜她一定谈恋爱了。不过素知这主儿性子冷,因此也没人多问。杜伯炎火眼金睛,自然看出了眉目,他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工作之余还不忘找桃夭谈谈心:“我跟你俞老师都觉得小褚很适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放下的就放下,体会一下常规女性的生活,对你身心更有益。” 桃夭此刻深切感受到了苏四被催婚时的抑郁,她眉毛一挑:“伯伯,您就不担心我被拐跑了?” 杜伯炎露出和煦的笑容:“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时也胡闹但不至于太浑。”言下之意,你把褚江宁带沟里还差不多。 也知道杜老板是一番好心,桃夭识趣地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言不由衷的样子,杜伯炎看在眼里,到底没点破。 下班时褚江宁打来电话:“我来接你。” 她躲在更衣室里声音小的像做贼:“昨晚才分别,一天还没到呢!你就不能给自己留点儿私人空间?” “要不我来云楼门口等你?” 桃夭认栽,没好气道:“别废话,博物院后门的十字路口,老地方!” 那边听了,才笑着收线。 五点刚过,马路上的车流逐渐密集起来,褚江宁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抽烟,桃夭一摔门上来了。他赶紧掐灭烟头,对方还是不依不饶:“跟马路上抽多没劲啊,回家怎么抽都没人烦你。” “不行,一个人多寂寞啊!” “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 两人昨天定下约定,周一到周五非工作不见面,就算见面也绝不在下班时间互相打扰。桃夭很明白,如果私生活里频繁出现男人这种生物,她的工作状态一定会受到影响。不说心境,单是身体反应就不可能没有变化。她之前清心寡欲,所以整个人呈现出的都是冷淡从容的禁欲感,可性事一多,情欲滋养出的娇媚柔和是藏不住的,这无形中会令她多出轻佻感。长此以往,必然闹出乱子,实在得不偿失。 褚江宁深谙烈女怕缠郎之道,一副无赖嘴脸:“昨天是被你这妖精迷了眼,今天一觉醒来,哥哥就后悔了。” 桃夭丢个白眼给他:“要点儿脸,没那么难。” “我还就不要了!”褚江宁扑过来拢住她,眼里发热,“没这道理,不能你爽完,就穿上衣服不认人了!” “咚咚!” 结果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外面站着个交警敲窗,“该路段高峰期不能随意停车!” 桃夭笑得花枝乱颤,褚江宁脸色有些黑,可终究不占理,只能默默将车开走。 一路上讨价还价,桃夭才答应和他吃饭。地点在二环边儿上一个大排档里,她下车时还挺奇怪。 “怎么,看不上?”褚江宁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站住脚说,“换个地方也行,去哪儿听你的。” “没有。”她摇摇头,不无讽刺意味,“我是没想到,原来你还喜欢与民同乐啊!” 听出话中的刻薄,褚江宁回击道:“前天上午,是谁在我书房里嘀咕想吃碳烤生蚝的?” 她顿时想起来了,当时褚江宁非要她倒去美人榻上不动,然后按她的样子去临摹那副《杨妃出浴图》。一个姿势摆了几个小时,褚江宁才将将勾完轮廓,当时桃夭又累又饿,顺口说了一句想吃生蚝,不想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排档的老板一看就跟褚江宁认识,看他们走进院里忙招呼出来:“嚯,今天怎么赏脸到咱这儿来了?刚才老远我就瞅着像你,就是觉着那车不是你的风格,所以没敢认。怎么着,开始走低调路线了?”一时又疑窦丛生地瞟瞟桃夭,“这位小妹是——女朋友?” 桃夭客气地冲那人点点头,也不开口。褚江宁不耐烦地凛了对方一眼:“问那么多干嘛,来吃个饭还得录口供啊?你再废话我们上别处去!” “嚯好好,你谱儿大。”老板说着,亲自抽马扎子招呼他们坐下,“想吃点儿什么啊?” “你这话就多余问,招牌菜有什么上什么,特别是碳烤生蚝,多来点儿!” “哟,兄弟你这是累着了想大补?”看那老板笑得一脸内涵,褚江宁斜他一眼,朝桃夭努嘴,“她想吃,寻思着就你这儿手艺最正宗,材料还新鲜,正好有空就过来了。” 老板这才仔细打量桃夭,默了一晌正式做起自我介绍:“美女你好,我叫黄平川,见面就是朋友,以后想吃海鲜尽管过来,我请!” 说罢还想握个手,褚江宁眼疾手快给推了回去,一时笑里藏刀:“咱又不是付不起你饭钱,干嘛用你请,显你啊?” 桃夭笑笑,礼貌地回了一句“幸会”。 “妹子做什么工作的,看着像个文化人儿。” 褚江宁代答:“茶叶。” “我说呢,怪不得气质出众。”夸完,黄平川拿出手机:“妹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咱加个微信?我这儿也送外卖,改天你想吃烧烤了又不想动,微信里说一声,我找人给你送。” 褚江宁倒没拦,还跟着解释两句:“你叫他黄哥就行,要是不乐意就叫老黄。主业卖烧烤,副业搞建工,你以为他真大方?那是为了下回送礼跑关系的时候,请教你怎么选茶叶。” 话说到这份儿上,桃夭也不好拒绝,拿出手机,说声“我扫你吧”,两人加了微信。 这时有服务员从里面端出刚消完毒的骨瓷餐具,摆好后顺势将桌子上一次性餐具都收了,接着有人端来烤好了肉串儿和海鲜,黄平川起身:“你们慢慢吃,不够了招呼我!” 等他走了褚江宁才又说:“老黄是堂哥的战友,人挺仗义的。他往后要是找你有事儿,不想应付你就跟我说。” 桃夭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褚江宁也看不出她什么心思。 吃到七八分饱,桃夭就住了嘴,虽说是靠手艺和脑子吃饭,可身材还是要保持的。褚江宁也不多说,自己又拿起签子撸了几串儿,这时忽听脚底下有“喵喵”声,一只胖嘟嘟的小白猫在他们脚边打转。 桃夭脸色一喜,夹了盘子里剩下的鱼肉到小猫嘴边:“喵喵,吃呀!”猫友好地叫了两声,张嘴大吃。 褚江宁瞬间感觉自己还不如一只猫,两人最是缱绻情浓时,桃夭语气都没温柔软糯过。他有些吃味,看桃夭伸手要摸猫脑袋,一把捞住她的手:“野猫别乱碰,咬着你!” 桃夭疑惑:“难道不是老板养的?” “嘁,他才没闲心养猫呢!” 正好这时黄平川过来,褚江宁问:“你家的猫?” “野的,每天都过来蹭吃的。没挠着你们吧,不行我让服务员弄走。” 不等褚江宁说话,桃夭脸上又浮出笑容:“真没人要,我就带回去养着吧!” 褚江宁一捏她手指:“想养猫我明天找人选只有血统的。” “金贵的不会养,我就喜欢这只。” 男人松开她的手,嘴里凉飕飕的:“自己逮啊,没人帮你。” “也没让你帮。”话没说完。她就轻车熟路提起小猫,托在了手里。 褚江宁急了:“靠,这种野猫没打针,别抱那么近!”说着又冲黄平川道,“别愣着,去给找个笼子!” 最终小猫很听话地进了笼子,褚江宁虽然嫌弃,还是一手拎着一手牵起桃夭。 黄平川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前面小胡同拐弯儿不远,有家宠物医院,你们要是不着急走,可以先把猫放那儿,观察两天等驱虫打针完了,抱回家养才安全。” 褚江宁深以为然:“我看行。” 说话的工夫,刚才坐他俩不远处的一桌小青年,也结了账出来,有个黄毛走到大门口还特意回头瞄了桃夭几眼。褚江宁面露不悦,刻意将桃夭往身后护了下。 按照黄平川说的地址,两个人把小猫安顿好。出了宠物医院,桃夭心情很好地取笑褚江宁:“不是说野猫不干净吗,提了这么久笼子,不怕脏着你的手?” “那一会儿回去了,你好好陪哥哥洗。” “蹬鼻子上脸,你想回哪儿去?” “你回哪儿我就跟着去——”话还没说完,褚江宁冷不丁往身后一瞥,不远处有几个人跟了上来,往前一扫,一辆面包车不知何时堵在了胡同口上。 就着昏暗的路灯,褚江宁面色一凛,身后为首的那人,不就是刚才的黄毛? 18、导引 (juseshuwu) 感觉腰上猛地一紧,桃夭以为褚江宁又要胡闹,正想打开他的手,就见男人手指在她嘴前一竖。鱼水之欢带来的默契,使她从肢体语音中读出了对方的用意。 “一会儿趁我缠住他们,你什么也别管,往胡同外面跑。” 桃夭气息一滞,忽然手里多了样东西,褚江宁低声嘱咐:“车钥匙你拿好,出了胡同直接往西跑,上了车报警。如果半道儿被追上了,先随便拽个路人,千万别撒手!” 她将钥匙紧紧撰在手里,并不知说什么,另一只手用力扣住褚江宁的,对方也回握一下,意在让她放心。 不过片刻功夫,后面的四个人已经徐徐逼近,胡同口的面包车门蓦地被推开,两道人影登时蹿出。 褚江宁顾不得多想,往前一推桃夭:“跑!”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四个人立时就到了褚江宁跟前,顷刻间与他扭打在一起。褚江宁仗着出身将门会些拳脚功夫,起初还镇静自若勉强招架得住,可四人前后左右地围着他,到底猛虎不敌群狼,几个回合后他就显出了吃力。 桃夭跑了没两步就停住脚,面包车上下来的两人步步紧逼,她被迫往后退着。不远处,褚江宁似乎已经落了下风,紧要关头,她决定放手一搏,掏出指纹解锁后的手机,低头一点微信,立刻向黄平川发过去语音通话。 这时那两个人已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抢她手机,最后时刻电话接通:“救我们,胡同里——” 啪! 话音刚落她的腕子已被制住,手机霎时被扬在地上。两人一上一下把她往面包车的方向拖,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桃夭暗想喊救命不一定有人见义勇为,因此扯脖子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啊,着火了——” 两人顿时愣住,连围攻褚江宁的几人都动作一停,褚江宁早被打得倒在地上,屈膝护裆双臂抱头。此时桃夭一喊,他逮着机会,就近抓住一个人的脚脖子,出其不意伸手一拽,瞬间将对方掼倒在地。另外叁人反应过来,一人将其压着,剩余的死命踢他。 桃夭被捂住了嘴,她刚才的叫喊惊动了两边住户,就近的一户人家的门头灯突然打开,一个男人出来查看情况,正看到这围殴掳掠的一幕。 “再他妈看捅死你!”捂着桃夭嘴的人恶狠狠地叫嚣道,男人害怕迅速跑回院子紧闭大门,一时灯也灭了,胡同再次陷入漆黑。 桃夭趁其不备咬在捂她嘴的脏手上,对方吃痛手一松,她趁机呼喊:“杀人了着火了——啊——” 刚喊一句,就被打了一耳光,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疼。 “黄毛,别他妈管那男的了,快走!”眨眼间桃夭已经被抬到面包车跟前,她嘴被死死捂着,发不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面包车后冲出亮光一片,黄平川带着厨师服务员等人闻风而至。黑灯瞎火的胡同一下子被照亮,厨师腰系围裙手挥菜刀,几个服务员都抡着马扎,叁下五除二就将近前两人制服,一拥而上打得两人哭天喊地。 另外四人刚甩开褚江宁跑到一半,忽见救兵赶到,抹头又往反方向跑,黄平川几人拔腿就追了上去,没五十米就将黄毛等人薅住,搂头盖脸先胖揍一顿。 桃夭忍着疼跑上前抱这褚江宁,满心焦急地晃他:“褚江宁,你没事儿吧?褚江宁!” 褚江宁悠悠睁开眼,嘴角淤青还逗她:“怎么,怕我死了你守寡?”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她气得锤他胳膊,只听褚江宁“嘶”的一声,“别碰哪儿,疼!” 黄平川这时已经押着黄毛等人回来,见褚江宁如此狼狈还不忘调情,也是没眼看。他走至近前:“兄弟,你怎么样?” “皮外伤,先扶我起来。” 桃夭和黄平川一左一右,扶他站起身,褚江宁灰头土脸地看向桃夭:“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她摇头,褚江宁拿出手机打开灯一照,就见她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登时暴跳如雷:“哪个杂种干的?”说着转身就冲黄毛等人大打出手,揍完才反应过来不是他们,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两人跟前,不由分说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操你妈的,老子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指头,你个逼养的敢打她,废了你个丫挺的!”边说边抬脚朝两人下叁路猛踹,黄平川怕出事儿,忙上前拦着,“兄弟你淡定!” 褚江宁急了眼差点连他也踹上,桃夭走过来不动声色一抓褚江宁手腕,将其怒火压住。转而对众人说:“他们身上的手机,最好先收了。” 一句话让褚江宁清醒过来,低头看桃夭:“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她点头:“可我不认识他们。” 褚江宁心思电转,想起了什么,拍拍桃夭的手:“我来处理。” 胡同里的住户刚才听到打斗声,已经报了警,这时便闻警笛声由远至近。 “老黄,把这几个崽子手机都收了。”说完走到一边,不知给谁打电话去了。 那些片儿警刚开始凶神恶煞的,一个个的脸色晦气比出殡还难看,不问缘由就要把所有人带走。不一会儿领头的警察忽然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吆五喝六的姿态瞬间消失,卑躬屈膝却不知舌头该往哪儿舔。 过不久,就见另一队公安赶到,亮出证件说是市局刑警队的。 最前面一人走过来和褚江宁握手:“您好,我是刑警支队的王峰。” 褚江宁也很客气:“早就听说过王队的大名,公安部二等英模啊!” “客气、客气……” 说几句场面话,褚江宁切入正题:“刚才有点事儿,从这路过,突然就窜出来几个小流氓,想对我实施抢劫。这不刚好几位热心市民路过,帮忙制服了这一伙歹徒。”说着朝黄平川等人努努嘴,绝口不提桃夭。 黄平川也配合着演戏,满脸谦逊:“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几个都是退伍军人,见义勇为共创和谐社会嘛!” 褚江宁继续说:“王队你看,不行我跟着回去做个笔录?” 王峰看完两位影帝的表演,也很配合地添了句台词:“那就有劳您,跟我们去局里走一下程序。” 黄毛等人看了,就知道踢上铁版了,纷纷打着哆嗦垂头丧气。刑警队的人将他们押上警车,从头到尾都没给那些片儿警一个正眼。 褚江宁转头对桃夭道:“我让司机去老黄店里接你,今晚上你别回去了,到御风山等我。” 经历了刚才的惊魂一刻,她疲惫地点点头,想将车钥匙给褚江宁,结果还没找到对方就上了王峰的警车。 黄平川把桃夭的手机递过来,她一按键发现彻底无法开机。 第二天桃夭在御风山的四合院醒来时,才知褚江宁一夜未归。 她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件汉服长袍套在身上,开门去了书房,里面的榻上,果然躺着个男人。关门的声音将对方吵醒,她走过去,在塌边坐下,褚江宁有些疲惫地展臂环住她的腰:“晚上睡得好吗?” “挺踏实的。”桃夭说着,伸手抚摸男人脸庞,“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睡这儿了?” “到的时候两叁点了,怕吵着你。” “转过脸来我看看。” 褚江宁开始不愿意,实在拧不过她,才露出淤青红肿的嘴角。 桃夭笑着轻轻吻上去:“还疼吗?” 男人闭着眼:“亲一口就少疼一分钟,你得一直亲才不疼。” “讨厌。”往里推推他,桃夭侧躺在塌上,“一会儿你让他们煮几个鸡蛋,我拿蛋清给你敷敷。” 褚江宁嘴里没个正经:“拿你奶子给我敷敷更管用。” “再胡说我走了。”作势要下去,男人一把拽住她,“好,不闹了。” 一时说起昨晚的事,桃夭问他:“你昨天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所以才跟着去公安局?” 褚江宁抬眼看她:“看来我办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 她嗔道:“原来你想瞒我!” “是啊,这不又没成功。”话锋一转,说回正题,“你知道那几个王八蛋是谁指使的吗?” “我认识?” 褚江宁从牙缝里挤出叁个字,“高万成。” 想了半天她才记起,原来是温泉招待所那个瘾君子:“他当时那个情况,不可能记得我啊!” “苏四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你忘了?”褚江宁嘴里酸酸的,“你都火出圈儿去了!” 高万成江湖贺号“高衙内”,虽然没有当太尉的爹,但家庭背景在衙内圈儿也算数得着。这位高衙内的行事作风,是完全照着《水浒传》里那位前辈的路线走的,当年一度跟“海淀银枪小霸王”齐名,后来小霸王被收拾了,只剩下这坏到流脓的江湖毒瘤。 自从在温泉招待所挨了踹,高万成就倍觉丢份儿,总想找机会挣回面子。 但褚江宁他是万万不敢惹的,毕竟衙内圈儿也分等级,站在金字塔顶级的褚江宁和魏鸣珂,对高衙内这等low逼就没正眼儿看过。要不是温泉招待所的偶遇,高衙内就算来褚江宁手底下领号挨揍,排队都能排法国去。 所以一直以来,高衙内的目标就是桃夭,但他找了好多人去打探,都没摸出桃夭的踪迹。直到看见苏四发的动态,高衙内才按图索骥,盯上了桃夭。这小子甚至跟狐朋狗党约好了,要把让他出丑的女人绑去郊外轮!所以他从早上就放了人,在琅华台外面盯梢。 恰逢褚江宁为博美人欢心,从车到车牌都换成了最低调的那辆,盯梢的人没发现什么特别,也就没汇报此事。一伙人尾随他们吃完饭又从宠物医院出来,才找准时机准备抢人,于是有了后来的一幕。 褚江宁让人顺着黄毛他们的通话记录查,果然锁定了高衙内。忙到半夜,他才布置好一切。 “狗娘养的杂种,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褚江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阴死他丫!” 首-发:yuwangshe.uk(woo18uip) 19、哨遍 因为手机被摔坏,加上脸上还没消肿的缘故,桃夭索性向杜伯炎告了假。杜老板很通情达理,听了关于高衙内的前因后果后,还安慰她:“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你也不用太在意,出不了大乱子。” 桃夭嘴上答应着,还是心有余悸,那边杜伯炎又提醒:“过几天就到苏老太爷大寿了,苏家丫头早就跟我提,要让你去寿宴上帮忙。到时我跟你俞老师也会出席,趁休息的时候,你好好准备准备。” 她险些忘了这事,苏四找的伴奏,可不只吹唢呐的褚江宁,还有自己这个弹琵琶的,听说娴熟另外几门乐器的,也是从她社交圈子里抓的壮丁。 褚江宁因为身上肉疼,着实安分了几天。桃夭想起那晚的惊险,自觉心里不忍,便一直在四合院里陪他。抛开肉欲,二人也算合拍,褚江宁工笔仕女图技艺精湛,桃夭写的一手簪花小楷,临风把盏对月吟诗的风雅事,聊起来总不会冷场。 搁古代看,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然而桃夭是现代女性,她并不认为找到家世样貌能力皆出众的男人,就是人生赢家。 褚江宁大抵猜到她一些心思,倒没什么巨大反应,他清楚,安之若素更有利于双方关系稳定发展。 苏四在爷爷寿宴前一天邀约桃夭去排练,褚江宁让司机送她过去,自己仍旧闭门不出。他嘴边还有些红肿没消,怎么可能轻易示人,桃夭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司机钟城也是退伍军人,前两天去接她时,黄平川还是一口一个“老班长”的称呼着。刚才钟城接了他老婆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气冲冲挂了。 桃夭见状问:“钟哥跟嫂子吵架啦?” 钟城倒也不拘谨,随口说:“我也不愿跟她呛,可每次到孩子这事儿上,就头疼。你说孩子不愿上补习班,她光给我抱怨管什么用啊!” “孩子多大呀?” “下半年就升初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师也反映说上课走神,考试成绩也一直下滑。” “是姑娘?” “可不,要是小子管他叁七二十一,先揍一顿再说。丫头片子是轻也不是,重也不行,我们两口子有时忙起来顾不上她,一来二去现在回到家连声都不怎么吭。”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是一对一私教?” “可不。还是托朋友找的,那小伙子名校海归,一节课就上千。前两年都挺好的,最近丫头说什么也不愿上了,倒不是钱的事儿,主要怕她成绩跟不上……” “钟哥,我感觉问题可能出在家教身上。”桃夭脸上异常严肃,“回去让嫂子好好问问姑娘,那老师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讨厌的事。”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地方,苏四借的是国家大剧院的场馆,等候室里六七个男男女女,正跟一块儿聊天,忽见门边多了仙女似的人,都有些好奇。 她今天穿的是汉风连衣长裙,走起路来整个人仙气飘飘的。有人见了很是兴奋:“小四,这就是那天发的汉服小姐姐吧,真人比视频里更有气质,哎后来你怎么删了?” 苏四知道桃夭不爱交际,只说是朋友并没过多介绍她。见人问,才打马虎眼说:“当时新消息提醒太多,回不过来看得我头大,删除了完事儿。”接着也不待对方再问,招呼众人,“咱们都齐了,去场馆里练练呗,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节奏能统一就行。” 众人往场馆走,路上苏四小声问:“你们那位怎么没来,他不会放我鸽子吧?” 因高衙内闹出的风波,桃夭跟褚江宁都选择低调处理,所以除了杜伯炎她谁都没说。 “他今天有个会要开,抽不开身。不过你放心,谱子我都让他看了,他还吹给我听了两遍,保证不会丢你的人。” “那就行。”苏四说着,不禁略带深意地一笑,“看来你们琴瑟和鸣啊,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呀?” “别胡说,我可不想被男人绊住脚。” 一时到了排练馆,众人各自排好位置坐定,苏四亲自站在台前指挥。都是多才多艺的主儿,前后走了几遍,就各自有了默契。 第二天万里无云艳阳高悬,曾经历许多历史沉浮,被称为“政治后花园”的御风山。入口处,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光检查通行证和进行安检的卫兵,就比平时多了两倍。 苏老太爷一向谨慎,退下来后也依然保持着从前的低调作风,本来不想大操大办,可人到九十古来稀,鲐背之年再不风光一次,恐怕以后也难有了。 毕竟是前国家领导人,想来贺寿者自然多如牛毛,不过有资格进入御风山的,大都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些位。 桃夭坐在杜家的车里,跟杜伯炎夫妇闲话家常。本想就云楼的后续规划多聊几句,然而俞曼声此刻,却最关心她的感情问题:“褚江宁那小子,应该能入你眼吧?” 她一时语塞:“俞老师,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俞曼声露出了然的笑容:“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你要瞧得上他,我跟你伯伯一块儿帮你参谋。” 这时已经到了停车位,来不及多说,几人都下了车。 苏家的四合院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大红喜毡铺了一庭院,院内两边已经摆好了十几张圆桌和座椅。 桃夭老远就见苏四站在院门口接待来宾,他们刚走近,苏四就跑过来跟杜伯炎夫妇问好。桃夭还没开口,就见一堆人簇拥着个白发老人到了,苏老太爷亲自出来迎接:“老褚,等你老半天了!” 一听这话,桃夭循声望了几望,从一堆人里找到了褚江宁的脸,不用猜也知道,那白发老人就是他爷爷,褚老爷子很激动地握着苏老太爷的手:“老政委,我来给你贺寿了!” 两人从年轻时起搭档了几十年,如今鬓发皆白,想起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个个去世,苏老太爷不免叹气:“当年那一群人里,就剩咱俩老家伙了,都老了!” 说着就泫然欲泣,旁边的儿女们忙劝:“爸,有什么话进家说,您跟褚叔都这么大岁数了,老跟外头站着身体受不了。”众人于是将两位老人搀进院子,请入高堂就座。 杜伯炎回头看看桃夭:“你们不是还有节目要准备嘛,去忙吧,我跟你老师先去拜寿。” 领着桃夭走到僻静处,苏四站住脚:“其他人都到齐了,把你那位叫出来呗,别人可请不动他。” 在桃夭面前,苏四连褚江宁的名字都省了,直接就“你那位”。桃夭也无心掰扯这些,拿手机给对方发微信:“门口大红灯笼下面等你。” 不到半分钟,那位就从中堂里走出来了。他今天一身正装,脸上的淤伤也退干净了,看上去的确芝兰玉树郎艳独绝。 苏四问褚江宁:“一会儿寿宴就开始了,你这儿咋样啊哥?” 褚江宁气定神闲:“既然敢答应,就不会给你办砸,唢呐我都带来了,我现在就去车上拿。你就擎好吧!” 果如他所说,苏家的寿宴一开,就博了个满堂彩。 苏四站在庭前台阶上,引吭高唱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 台阶两旁边,伴奏人员有坐有站。褚江宁站桃夭身边,举着唢呐中气十足,手指不断变换着。下面围观的小年轻都看呆了,谁想得到,平常风流倜傥的褚公子,吹起此等民乐竟然轻车熟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坐后排的那些人都看着褚江宁,笑得满怀深意。褚江宁视而不见,然后加大了吹奏力度。肺活量之大,桃夭耳朵都快震聋了。她有理由怀疑,褚江宁是故意选了这个站位,这人记仇,自己软磨硬泡让他来表演,他就当场报复。 苏四那里,字正腔圆语调得当,唱的十分投入:“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撒热血——写春秋!” 这是苏老太爷最喜欢的一段戏,别看只有短短四句唱词,苏四可是偷偷拜师学艺,光准备就用了大半年。 一唱完就掌声如雷,高堂上坐着的老人放声大笑:“好!” 苏四也会卖乖,趁机一个转身,敬了个标准军礼,苏老太爷顿时就想起了前半生的戎马生涯,不禁有些哽咽:“小四,好、好,你有心了……” 褚老爷子见状忙举杯:“老政委,今天你过大寿,可不兴抹眼泪,来,我敬你一杯!”这才把老太爷的伤感情绪扭转回来。 桃夭手抱琵琶,跟在几人后面默默退场,最后与苏四坐到了同一桌。刚才在前面时就有人打量她,此时她坐下,有几个招蜂引蝶的自来熟,立马就探过脑袋来搭讪:“美女,你是小四朋友?以前咱是不是见过?” “诶,姑娘,你是不是穿汉服跳舞那个?” 实在懒得理这些人,她摇摇头就假装看手机。褚江宁坐她背后斜对过,冷不丁扫了那几个没出息的一眼,“你们怎么这么多废话?不愿待这儿出去!” 那几位无缘无故被骂,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没再开腔,但都在心里盘算,等寿宴完了喝茶的工夫,先去加个微信再说。 然而他们还是太年轻了,酒过叁巡菜过五味,筵席还没撤,俞曼声就亲自过来叫桃夭:“跟我去里面,几位首长都想喝茶,等着看你手艺呢!” 20、乐世 见桃夭跟着俞曼声进了中堂,院内坐的男女老少都有些懵。她今天穿了件暗藕荷色的提花老缎子圆领旗袍,只在腰身处稍微掐了一下,没有平日的曲线玲珑,修身又不失庄重。及脚踝的裙长,一段雪白的颈子露在外面,脊背挺直,配上高盘的发髻,和八分阔袖中一双纤纤玉手,把身形衬得刚好,颇有民国画报里大家闺秀的风度。 正值勤务人员过来收拾残羹剩碟,筵席间于是有了窃窃私语声。 “嚯,挺高冷啊!” “这位究竟什么来头?” 坐得近的碰碰苏四:“你这朋友干嘛的啊?” 见苏四笑而不语,一群人更加浮想联翩。 此时中堂里面的气氛,就沉静得多,桃夭进去欠欠身,说了句“各位首长好”,便大方落座。原本该是苏老太爷坐正中主位,但茶桌上泡茶人才是主,所以理所当然由桃夭坐。 主位左手边是首席客座,褚老爷子当仁不让,苏老太爷为彰显待客之道,紧挨着老战友屈座于左边第二位,左侧独位坐着政治局某常委,桃夭对面从左向右,依次坐着褚江宁父亲、魏鸣珂父亲、组织部大佬、杜伯炎,苏四父亲坐在右侧独一位,俞曼声则挨着苏父坐于桃夭右手边。 得知几人中午并未饮酒,她才放心地烧水取茶。 金丝楠的长条茶桌上,逐渐茶气氤氲。 将第一泡茶逐次分了,桃夭正给自己注茶时,旁边的褚老爷子已经牛饮半碗,放下茶杯盯着她问:“丫头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刚才从外边弹琴我就觉得眼生,以前没见过你吧?” 她停下手,将公道杯放定,才迎上对方目光,从容应答:“今天是第一次过来这里,也是现在才见到老首长您的尊容。” 老头“哦”了一下,苏四父亲说道:“她是小四的朋友,不是哪家的孩子,今天来帮忙的。” 褚老爷子是个耿直人,闻言再次打量桃夭:“非亲非故的,忙就这么容易帮?” 桃夭总算知道褚江宁的阴阳怪气从哪来的了,敢情是家学渊源啊! 俞曼声此时开口:“褚伯父,她也是我学生,叫桃夭。” 老头更来劲了:“你们大学里的人,随便就往这儿领?”俞曼声的社会身份是大学教授,然而她今天有资格坐在这里,并非因为她是杜伯炎的妻子,而在于她出身山阴俞氏——被称为近代第一政治家族的显赫大姓。 “桃夭不是我大学里教的学生,而是我亲自言传身教的弟子,她的传统文化和女学功课,都是我教的。茶学上梁映泉收了她当关门弟子,其余几项艺术,她也是非遗文化传承人。琅华台的云楼茶舍,就是她在打理。” 苏老太爷闻言,竟微微叹了口气:“唉,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叫过来给我们几个老头子、半大老头子泡茶,有些屈才了。” 俞曼声回一句:“难得伯父大寿,应该的。” 听着几人的对话,桃夭面上毫无波澜,正好冲出第二泡茶汤,她起身依次斟茶,到苏老太爷时,桃夭笑着说:“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能为长者们尽一分力,是我们后辈应该做的。” 轻描淡写就将老头们话里的机锋消于无形,连褚老爷子都刮目相看:“不错,这小丫头很机灵啊!”说着也学旁人细品几口茶,放下杯子又说,“这茶有冲劲,刚进嘴里发苦,接着就有了回甘和香味儿,好茶好茶。丫头,这茶叫什么啊,我怎么觉得喝过呢!” 坐一旁的褚父不禁腹诽:你老人家整天喝酒了,哪喝过什么茶。 “是云南的老班章古树茶。”桃夭抬头,向众人介绍,“这款茶号称普洱茶王,今天用的茶,是1476年生存至今的最古老的一棵茶树,每年产茶量不足一斤。毕竟是茶树里的寿星,所以它的茶味,比市面上的同种茶要浓郁。” 说着,看向褚老爷子:“老班章的口感浓烈霸道,回甘也快,所以有个外号叫茶中茅台。老首长您一生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豪情,跟这款茶是很吻合的。” 几句话既彰显了茶的珍贵,又给老头子带了顶高帽儿,哄得对方连连点头。 “老班章、老班章……班章茶……云南……”褚老太爷咂摸了半晌,脸色忽然变了,一时看向魏鸣珂父亲说,“小魏啊,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跟你爸爸刚参军时,是在国民党一个团长手下,他就是云南勐海人。这团长人性挺好,他娶媳妇儿的时候,还叫我们都去吃席,就是泡的这种茶待客。那会儿咱都是土老帽儿,哪知道好茶坏茶啊……后来因为理想不一样,我跟你爸爸就去延安了……到解放战争的时候,那个团长被调去守南京,我们这些人刚好又是渡江战役的主力……最后他眼看大势已去,举枪自尽了……” 桃夭听得心里一酸,她突然想起来,有次跟褚江宁缠绵时,对方问她:“桃夭这名字谁给取的,放你身上一股子骚味儿。” 她反问:“那你为什么叫褚江宁?” 男人当时一脸自豪:“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那是我爷爷和我姥爷指挥生涯里最漂亮的一仗!南京又称江宁,他们为了纪念当年的峥嵘岁月,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 他说得与有荣焉,又哪知道,光荣勋章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悲辛杂陈的隐情。 褚老爷子年纪大了反而更易感伤,一时眼中泛出了泪光:“虽说阵营不同,可他是个好人啊!如果不是那种形势,大家可能都是朋友。唉……已经半个多世纪喽,这眼见着,老魏也走了十来年了……” 众人听后都有些感伤,桃夭想撞墙的心都有了。精挑细选出的茶,结果一不小心给老头喝哭了,这不没事儿找刺激嘛!正好冲出来第叁泡茶汤,她想了想,站起身来,边给老爷子倒茶边安慰:“老首长,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您可不兴难过的。都说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您也不是为了私人利益才跟那个人针锋相对的。这一泡茶的香味儿更足,您多喝两口,可以解忧。” 魏父也说:“褚叔,过去的就过去吧,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老记着那些。” 在座其他人也跟着一番解劝,好说歹说,算给老爷子情绪稳定住了。 这时褚父开口:“今儿苏伯父过寿,要不叫孩子们过来,一块儿给唱个祝福歌?” 褚老爷子眼前一亮,拍桌子道:“这个主意好!” 桃夭找准机会起身:“既然这样,我去通知吧,诸位慢用。” 东厅里的苏四听了复述,又特地跑去中堂仔细问了一遍,然后叫着一干同辈人,站在中堂里齐唱《生日歌》。桃夭独自坐在院内的空椅子上,感觉腰酸背痛。她自认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可刚才这个茶局,真是让她脑瓜子疼。 正靠在椅子上养神,就见俞曼声也出来了,在旁边坐下来夸奖她:“小丫头很会来事儿嘛!” 她闻言抬眸浅笑:“还是老师教得好。” 桃夭十五岁起,俞曼声就按照古代大家闺秀的标准,手把手教她各类知识,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到女性文学、历史经纶、待人接物……无不涵盖。连桃夭这个名字,都是俞曼声起的。从少女到成年,对方待她情同母女,这份情谊绵远又悠长。 “看出你累了,不过还不到结束的时候,过会儿再跟我去会会那些女宾。” 桃夭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西花厅里,坐着中堂里那几位男性的妻子,还有几个跟苏家关系好的女眷。俞曼声说过,桃夭是她最满意的作品,所以此时,她介绍起桃夭也不无骄傲。 众人听后脸上表情各不一样,魏鸣珂的妈满含深意地打量着桃夭:“这姑娘好,长得就喜庆。” 魏母之所以说这话,是有原因的,谁叫她儿子叁天两头不着家,成日不是跟明星传绯闻就是跟网红打得火热呢?看着那些流水线批量生产般的锥子脸,魏母想到了就来气,都什么呀一个个的分都分不出来。 桃夭是典型的古代正宫脸,方额广颐,下颌饱满但不多余,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笑起来端庄而有亲和力。魏母左看右看,越看就越喜欢,心里已经存了回家探儿子口风的主意。 苏四母亲一向对桃夭有好感:“小桃的泡茶手艺真是一绝,才学还丰富,我闺女自从跟她认识,人都稳重了。”说着嗔怪俞曼声道,“这么好的孩子,不多带她出来认识认识大家。” “嗨,我那一摊子就够忙了,她在云楼也不轻松,哪有时间出来啊!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云楼晚上的活动,老杜从不让她参加。” “这不应该啊!”褚母话里有话,“培养了这么好的人才,不多跟人接触接触,这不埋没人家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俞曼声笑着看向众人,“参加云楼晚上活动的,跟白天去的差远了。虽说都是正经人家,可指不定就掺和了几个阿猫阿狗进去。那不当时办个酒会,就有个闹幺蛾子的,拍照显摆弄得全国上下都认识她了,我们孩子又不是上赶着巴结谁,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货色,都多余见!” 俞曼声说得底气十足,其余人听了也找不出反驳理由。谁让她出身山阴俞氏呢,从南宋到现在,八百年风云变幻,她的郡望仍是屹立不倒的名门望族。 桃夭从旁望着俞曼声,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对方掷地有声的话:“你的出身和过往都不重要,不好的回忆就都忘了。世家女的养成,不是凭血缘,而是靠教育。” 杜伯炎和俞曼声这对夫妻,苦心孤诣地培养桃夭,不是要她去做扬州瘦马讨好男人,也并非抱着拉拢什么势力的目的。他们需要她做的,就是日常展示自身所学,以文化的魅力,打开权贵圈里的新格局,让那些得势不过叁代的家庭看看,什么才是世家底蕴。 21、凯歌 散场时已经下午,在俞曼声的引荐下,桃夭算是刷足了存在。甚至走的时候,褚老爷子还客气了一句:“小丫头,等抽出工夫来,我也去找你喝茶。” 桃夭欠身回以微笑:“那我随时恭候您老。” 旁边褚江宁一愣:这就开始约局了? 老头越说越开心,顺带还杵了杵他说:“这我孙子,等有空了,让他领着我去。” 桃夭强作严肃,朝对方点点头,低眉道:“欢迎赏光。” 褚江宁也装出谦和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目光胶着一瞬,又各自别开,然后在心里同时吐槽对方:假正经! 魏鸣珂从旁围观着影帝影后的精湛演技,差点儿就绷不住想笑场。 晚上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桃夭有了困意。关灯要回卧室时,她恍然瞧见茶几上收纳盒里那一堆药物,走去拿起来看,才想起跟褚江宁泡在一起这阵子,不靠安神药似乎也能轻松入眠一觉睡到天亮。 可今天晚上,她也不确定会睡得如何,所以想了想,还是就着温水按剂量吃了药。 第二天神清气爽,到云楼时同事们都说她状态越来越好了,桃夭心里笑:果然还是安眠药更养神。 杜伯炎似乎要有新的动作,找她过去聊了好久,中心思想始终围绕着云楼未来开放与否在做设想。 桃夭从善如流:“定期开放日我觉得非常妙,毕竟云楼开张的初衷,就是想以文化打造社交属性。现在社交环节不成问题,可文化这方面,还是有待完善的。如果我们不亮一个标签出来给大众,那些捕风捉影的人,还会不断地将这里妖魔化,这就得不偿失了。” 从昨天他们夫妻带自己在苏家寿宴上高调亮相,桃夭就察觉到了某些动向。俞曼声这几年来执着于复兴圈子文化,而凭他们的身份地位,从来不缺圈子,所以最终着力点还在于文化。 杜伯炎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以什么名义开放、对哪些人开放,还是需要咱们深思熟虑。要真的跟前面一样,到日子就能花钱买票进来,那可就乱套了。都再想想吧,到时候集思广益。” 从杜老板那儿出来,桃夭回到茶室,净手焚香又开始抄茶经。这几天没有预约来访的客人,毕竟两个元老级的干部还在御风山休养呢,大佬们忙着拜会老领导,她们这儿就冷清下来了。 褚江宁兴许在陪家人,所以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桃夭难得清闲,故而没去问,一心一意摒除杂念充实自身。 她却不知,彼时彼刻的褚公子,正在不遗余力地立着深情人设。 坐落在半山腰的中盛国际高尔夫俱乐部,褚江宁正意气风发地站在球场上,一杆击出,白色的球飞出一道漂亮弧线,落入洞中。站在旁边围观的几个美女眼都看直了,有人甚至没忍住鼓了两下掌。 褚江宁将叼着的烟夹在手里,侧头看那美女,蓦地一瞪眼:“球场规矩不知道啊,瞎拍什么巴掌,出去!” 美女懵了,在众人注目下黯然离场。 “我说弟弟,打个球怎么打出一身火气了?”说话的男人走到褚江宁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身量比他还高几公分,五官与之有两叁分相像,古铜色的脸上明明是平静的,可周身投射的高压气息还是令人不敢直视。 见他来了,褚江宁陡然有了笑意,一拍对方肩:“四哥,怎么才来啊!” “正好快中午了,路上堵了会儿车。”两人说着,都往休息区走。 来人是褚江宁的堂兄,他叁叔家的小儿子褚昭陵,排行第四,所以熟人都称一句四个。褚昭陵一直于安全部门任职,兄弟俩打小关系就好,所以眼前这档子事儿,褚江宁对家人瞒得死死的,却唯独告诉了他。 进了包间,恰好魏鸣珂也在,见褚昭陵来了,他忙起身问候:“哟,哪阵风把四哥你这大忙人吹来了,平常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见得着面。” 听出了话里的弦外音,褚江宁瞟了他一眼,褚昭陵也不藏着掖着:“都没外人,咱兄弟也不说那些客套话。兄弟,东西我可都按你的要求,存在你保险柜了。不过今天你得跟哥哥交个底,这事儿你究竟是自己咽不下来气,还是想给那个女人出头?” 魏鸣珂立马听出了玄机,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江宁:“我说你疯了吧,真打算弄高万成那小杂种啊?”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丫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褚江宁眼底闪出一丝狠,又冲堂兄说,“兄弟脸上的伤,愣是蹲家里养了好几天才消,要不是身板儿硬,估计就不只这些了——”说着一解衣服扣子,前胸和肩膀,还有肉眼可见的浅黄色淤痕。 “唉……”魏鸣珂长长一叹气,“要我说,你不招那女人,也惹不上这些骚。”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褚江宁瞪他,“温泉招待所那档子事儿你这么快忘了?要不是你非撺掇去应徐茂宽的局,能有后面这些?说到底事情因咱们而起,不能就这么算了!” 褚昭陵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没过多评价,只是提醒堂弟:“要做就做利索点儿,别给人留下把柄,不然到时候大伯和我们都不好善后。” “放心吧。”褚江宁脸上挂起成竹在胸的自信,旋即话锋一转,“对了哥,你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都在掌握之中。”褚昭陵思绪忽远,仿佛想到了什么人,向来严肃的神色里仿佛添了一抹温柔。 从旁打量这两兄弟,魏鸣珂觉得头都大了。几个月前褚昭陵特意找他堂弟帮忙,说自己不好出面,让褚江宁动用北京的关系,在地方上捞个人。后来他们这帮人才知道,要捞的那人是当代国画名家,敢情这位褚四哥跟人家闺女打得火热,还公然带着对方出席了好几个局,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听说他家那位脸儿都气绿了,一直囔囔着要离婚。 魏鸣珂都怀疑这家的男人是不是被下降头了,怎么都摁着文化圈儿的女人使劲呢?一个跟茶艺师如胶似漆,一个养了位搞书画的金屋藏娇,合着传统文化的复兴就靠他们老褚家了呗? 然而关系再怎么铁,他也是个外人,有些话没必要多嘴。 几天后,一则警方通报默默出炉:“近日,朝阳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朝阳区一别墅区内有人吸毒。警方迅速赶到现场,查获涉毒人员高某某和白某、方某某、吴某等多名嫌疑人,并于现场查获毒品,几人交代了吸食冰毒的违法行为,尿检均呈苯丙胺类阳性。目前,警方正在继续开展调查取证等工作。” 网友们原本对这条新闻不怎么意,结果微博有知情人士的转评:“路边社消息,高某某、白某都是京圈儿着名衙内,不知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这二位?”后面配了一串吃瓜表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吃瓜群众的热情立刻被勾了起来,大家按图索骥,不到半天就对号入座,把高衙内全家叁代扒了个底朝天。很多知情人也半遮半掩的爆料,更加印证了高衙内吸毒被抓的真实性,几大平台活跃度疯涨,服务器甚至面临了瘫痪风险。 八卦传到桃夭耳朵里时,已经过了两天,彼时她刚气喘吁吁地横穿琅华台,去前面取完快递回来。褚江宁那个不着调儿的,故意在地址栏标了个“琅华台正门,到了联系”,害她满身是汗。 进了门,就见朱姐抱着手机,还在津津有味刷微博,她不禁奇怪:“朱姐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出去一趟都回来了,你还没发现。” “高衙内那瓜你没吃啊,微博上都火叁天了,就这还一直在撤热搜。” 她摇头:“什么瓜?” 朱姐把手机屏往她面前一转,桃夭看完,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老百姓的注意力都放在高衙内全家的黑料上,而她,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褚江宁的手笔。 “朱姐,今天没客人,我去找魏鸣珂一趟,松萝茶基地的事得跟他聊聊了。下午不一定能回来,这边有什么事儿你帮忙盯着。” “放心吧。”朱姐不疑有它,还问了句,“杜老板那儿我帮你说一声?” “好。”她说着,直奔叁楼换衣服。 关上门才发现快递还在手里拿着,拆开竟是一只肚兜,水红色的锦缎上,正中绣一朵花开艳艳的红牡丹,华美精细的苏绣工艺,令人爱不释手。这的确符合褚江宁的喜好,本想将肚兜放这改日再带走,又恐别人进来时看见,今天的手包还是小号的。桃夭心一横,索性就穿在身上,外面配了件蓝色烧花绒的全开襟旗袍,唇上补了些口脂,下楼走了。 魏鸣珂正在距离市外30多公里,号称“水上皇宫”的主题会所玩儿牌。一抬头就见侍应生引着桃夭施然进门,他还挺吃惊:“怎么是你啊,这跟国母临朝似的……江宁不在! 桃夭露出淡淡的笑容:“知道他不在,我才过来找你的。” 魏鸣珂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你……什么意思?” 22、露华 (juseshuwu) 牌桌上有人认出了桃夭,不由起哄:“行啊老魏,真的打算遵从母命了?” 魏鸣珂一挑眉毛:“别跟着瞎胡诌!” 那位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继续嚷嚷:“嘿,这还没怎么着,就学会护着了!”说着看看桃夭,“汉服小姐姐可以啊,能让魏伯母逢人就夸,佩服佩服。” 她有些嫌弃地望望那人,接着看向魏鸣珂:“我有正事找你,出去说。” 魏鸣珂在几个朋友复杂的眼神下离场,领着桃夭去了庭院的泳池边,相对落座。 “说吧。” “高万成的事儿,是不是你们做的?” 魏鸣珂摆手:“别捎带上我啊!” 桃夭神色严肃:“你怎么不拦着他?” “嘿……”魏鸣珂面带讥笑,话中有刺,“你们都这关系了,还不了解他?江宁认准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别说我劝了劝不动,当年他爸硬逼着他入伍,他宁可挨藤条跟床上躺俩月也没服过软。” 她闻言也没恼,沉了沉说:“这件事做的太莽撞了,距离上次还不到半个月,就把人给弄进去了。虽然他只是在幕后布局,但别人一刨就能找到底细。” “谁说不是呢?”魏鸣珂怪声怪气的,“可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事儿已经出了!你说江宁平常那么缜密一人,以前无论干什么都沉得住气,这倒好,冲冠一怒为红颜。往后还不知道多少明枪暗箭呢!” 桃夭冷眼扫视对方:“你少在这儿含沙射影的。” 魏鸣珂话里话外都是刻薄:“我兄弟指不定哪天就得让人背后捅一刀,虽说不一定伤得着他。可我说两句,碍不着谁吧!” “碍不着,不过这话我不爱听。”她目光如炬盯着对方,丝毫不给魏鸣珂反驳的机会,“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没本事帮他挡刀,可有办法让他不被捅。” “算你有良心。”魏鸣珂眼底蓄起敏锐的精光,“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足为奇。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以前的事情,应该找不出太多马脚,能挖陷阱的,只有现在和以后。我猜你们要做松萝茶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了吧,这个项目从中央到地方都会涉及到,想捣鬼有的是机会。第一步,所有往后会用到的所有手续证件,一个不落全都补齐,这对你们来说不难;第二,资本结构最好不要再复杂化,当然听不听在你;第叁,尽快安排我去休宁,基地还没定下来,这个不能再耽搁了。” “高明。”魏鸣珂绽出笑意,“不愧是能把老头子们哄一愣一愣的人,都让你高完了。”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褚江宁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显然是问桃夭的,她直接迎上对方的目光,毫不躲闪:“这不来找咱们魏总谈谈公事嘛!” “你找我说不也一样?” 褚江宁故意挨着她坐下,脸上隐约散发着醋意。 “我以为你还在御风山陪老爷子,就没忍心打扰。” 魏鸣珂适时起身:“里边儿还等着我打牌呢,你们聊。” 见他进去了,褚江宁伸手紧紧圈住桃夭:“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是呀!”她目含幽情,靠近他耳畔低声说道,“我想你了。” 说完还探出舌尖一舔褚江宁耳垂,男人只觉身下一硬,眸中近乎要喷射火星子。怔了一霎才推开她,站起来也往内厅走。 “你去哪儿啊?” 褚江宁没回头:“想知道就跟着我。” 两人穿过厅堂,绕到后面的小径,然后顺着外接楼梯一前一后上到叁层的露台。那里是座构建巧妙的空中花园,中间花团锦簇,四周栏杆堆砌,别致中透着安静。 上面空无一人,褚江宁特意将门栓插上,才牵着桃夭的手往里走。 凭栏远望,四周烟水苍茫,澄净如练,置身其中,有种莫名的宁谧。 褚江宁双手撑着栏杆,侧头看桃夭:“我要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从来不带理我的是不是?” “我那是怕打搅你。” “我看你是不想被我打搅吧!” “随你怎么想。”她眉尖一挑,转身就要走。褚江宁才不依,抓住她腕子顺势往怀里一带。 桃夭险些站不稳跌倒:“你疯了?” 男人唇边勾出笑意:“和你在一起,我哪一次不疯?”说话间,手指已滑去她腰间,将其环住,“来,哥哥亲一个。” “你别闹,在外面呢!”推了褚江宁一把没推动,她忽然脸色一白,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看出桃夭的不适,褚江宁连忙打住。 她愣了一晌,刚摇摇头,不防双乳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难受到她两臂紧紧在腋下夹着,半天才缓过神来。 “老毛病了,每次月经前一周,冷不丁就针扎似的……哎呀!”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褚江宁的手轻轻抚上去,隔着衣服缓缓揉捏。桃夭依稀有些好转,叮咛他:“你再轻点儿。” 男人应着,手指解开旗袍前襟的盘扣,蓦然瞥见里面那件肚兜,气息不禁又重了两分。把那一列扣子解完,只留着领子上的叁粒,她胸前的春色登时大泄无遗,偏偏从后看还是一点不露的,这便是旗袍的玄妙之处。 褚江宁把桃夭抵在栏杆上,用手肘垫着她的背,另一手已绕到背后解了胸衣扣,手指柔柔地从肚兜一侧穿进去,掌心把着那浑圆软玉温香,微微收力,循环往复。 “还疼吗,嗯?”他说着,鼻尖触碰她的唇,而后轻扬下颌双唇相印,撬开贝齿,探舌深入。 “嗯……”娇喉里溢出一声嘤咛,桃夭觉得四肢都酥了,双手吃力地反抓住身后两道栏杆,小腿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好香啊,胭脂里加了玫瑰花,对不对?”褚江宁故意吊着她,唇舌在桃夭口中打转,“怪不得贾宝玉爱吃女人嘴上的胭脂,这么好的味道,谁忍得住?” 她身子颤得说不出话,只觉一股春意顺着大腿往下淌。 男人兀自从容地附耳低语:“我这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骚得站不住了?”这话犹如一坛烈酒,浇得桃夭身子滚烫,娇弱无力。 褚江宁故意问:“还疼不疼了?”本就没有要她答的意思,他笑着弓身,双手最终按住她的手,牙齿咬住肚兜一侧掀开,改用口舌去抚慰她时而疼痛的嫩乳。那形状真美,侧看像一双甘美的桃子,只是比桃儿还要滑腻温软,牙关轻咬鼻息深嗅,体表的香气不知不觉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把一只乳吮到露华浓润,他又侧过头去咂另一只,真个弄蕊寻情,尚带唾痕香凝,怎忍攀摘,艳水渐暖溪阴。 桃夭最怕他这样熬自己,顿时泪盈于睫:“褚江宁,你别折磨我……” 男人直起身来,笑着咬她下巴:“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折磨你。就是你这些天连句知心话都不和我说一句,哥哥怕你忘了我。” 她静静喘着粗气,只觉度日如年,腿间泥泞,已经一路滑落到脚踝。 “我看看,想哥哥想到什么程度了……”热气在她小腹间喷薄,随即那双手褪下她腿间的潮湿,“啧啧……从上湿到下,真这么想我?” 桃夭不言,胸脯剧烈起伏着,两只紧握栏杆的手,已然暴出青筋。 褚江宁站起身,扶住她身子重新倚住栏杆,之后松开腰间皮带,放出自己挺立硬实的器物,插入她腿间。桃夭被烫得身子一缩,褚江宁蹙眉,手一摁她的腰,使她两腿紧夹住了金茎。 她也不再躲,泪眼迷离地靠在男人肩头,嘴里哀求:“你快点……” “我偏不!”褚江宁赌气似的在她双腿间抽动,闹得她芳心更乱,春透海棠。 花心一簇雨露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又好似落在了男人心头,让他收了玩闹之意。 褚江宁抓着桃夭一只脚踝抬高,接着让那火热滚烫的器物猛地侵入,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似的,意识混沌。张着嘴想发出声音,又猛然意识到所处的位置,就在他们脚下站的房间里,还有一干人在打牌说话。于是她只能紧紧咬住牙关,身子随着男人的动作,屈伸起伏。 男人却喋喋不休:“哥哥操的你爽不爽?怎么不叫了,以前哪次不是浪叫得停不下来?” 桃夭气得重重咬住对方的唇,把那些咿咿啊啊,都与他吞进嘴里,咽下肚子。 明明光天化日下的欢爱,令她羞耻万分,可这偷情一般的紧张与热切,又使她新奇而欣喜。 偶有清风徐来,将四周的一汪水镜吹出皱褶。他们这对浮花浪蕊,恰应了古书那几句艳语:寒塘戏水鸳鸯共,酥乳儿贴胸,鬓云儿已松,阳台浪把欢娱纵,人儿在外醉酥风。 不知过去了多久才云收雨散,褚江宁帮桃夭整理好衣服,抱她坐在花架旁的长凳上缓神。直到意识完全恢复了,桃夭才想起来这阳台上的花园只有一道镂空铁门,挡得住人,挡不住人的眼睛。于是她原本平复的心跳蓦地又加快许多,恨恨地咬了褚江宁肩膀一口:“你个混蛋,刚才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褚江宁任她牙关用力,手掌摩挲她的后背:“知道咱们在,没人会上来。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找老魏究竟什么事呢?” 她头也不抬,仿佛在撒娇:“我准备去休宁探探,至于你嘛……随意。”首-发:yuwangshe.uk(woo18uip) 23、倾杯 褚江宁知道,杜伯炎在下一盘大棋,当然这棋局目前的导向,对各方都是有利的。 云楼在杜老板深思熟虑后,再度进行闭馆休整。所以桃夭前往休宁的安排,很快就提上日程。 临行前杜伯炎还不放心,一劲儿嘱咐褚江宁:“虽说桃夭领你一份儿工资,可这些年我们一直把她当自己孩子对待,这趟出差,叔还得托你好好照顾她。” 褚江宁再叁保证:“放心吧杜叔,我心里有数。” 商务候机室里,两人并肩而坐。 褚江宁看着桃夭,问出了困扰心头良久的疑惑:“你跟杜家的关系,真不打算和我说说?” 桃夭顾盼自若:“我以为你早通过自己的手段,知道了。” “可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索性竹筒倒豆子:“十五岁前,我就是个山村农女,不是什么落难小姐,也并非科班高材生。底层出身的家境环境,奶奶常年抱病,父亲贪婪不务正业,母亲懒惰生活混乱,后来他们都走了,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俞老师是我的资助人,原本没有过多交集,可那年我奶奶过世了,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痛苦又脆弱,已经无法继续学业。俞老师去看我时,无意中发现我对茶的天分,所以后来我退了学,由她亲自教导一些功课,并专注学茶。” 褚江宁叹口气:“那次你说你有神经衰弱,我以为只是个借口,上次去你那儿,客厅里放的那些药,也是抗抑郁的?” 她点头,男人不知说什么好。默了半晌,不无担心地问:“他们两口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是,你早就知道云楼的安排?” “知道呀!云楼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至于他们为什么对我好,大概因为我有价值吧,这也没什么。那些年我做梦都想摆脱不堪的原生家庭,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我没理由犹豫。” 他执起她的手:“当时你就没想过,万一云楼不是那么敞亮呢?” “你们不了解俞老师,她是一个以家族历史为骄傲的人。那些浮于表面的露骨勾当,她不屑于去做。她心向往之的,是清代鼎盛时期的圈子文化。懂我的意思吧?” 褚江宁点点头,似乎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圈子文化的真正雏形展露于清朝中叶,时值天下太平,扬州盐商马曰琬马曰璐兄弟在自家藏书楼“小玲珑山馆”中广邀名士豪客,谈文论道,一度成为江南社交圈的顶流。而当时的女性社交圈,也达到了历史最盛,从才子袁枚的“随园女弟子”,到一品诰命太夫人、河道总督之母恽珠所编的《国朝闺秀正始集》,无不彰显着上流女性圈子的惊才绝艳。 社交文化最鼎盛时的清代,圈子的凝聚力仍然绕不开“文化”二字,可笑的是到了民国乱世,和承平不过几十年的现代,文化却已荡然无存,圈子也大多成了纨绔子弟们斗富猎艳、炫耀贴金的手段。就连名媛一词,也从清朝时对才学家世皆不俗女性的尊称,转变为民国对擅长交际富家女的代名词,最终在今天沦为虚荣捞女的遮羞布。 那这就难怪,很多开国勋贵家庭从权势煊赫,走向衰微败落。 俞曼声作为世家女的野心,就是要重新笼络这样一个圈子,这圈子的核心自然绕不开赤裸裸的名利权势属性,但其外在,又须兼具文化内涵,以使之长盛不衰。 半天无言,褚江宁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越发难看。 “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行……快到时间登机了,等到了再打给你……” 看他挂上电话,桃夭侧头问:“有事?” “老钟故意伤人,已经被拘留了。” 愣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是你司机钟城?” 褚江宁点头,脸上恶狠狠的:“妈的,那些狗杂碎恋童癖拉出去枪毙,没一个冤枉的,我操他妈!” 骂完才解释前因后果:“老钟给他闺女找了个家教,那狗逼一直趁独处时猥亵小女孩儿。这次被他们两口子逮个现形,老钟暴脾气上来,直接就给那王八蛋废了。” 桃夭闻言身子一颤,绕在背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褚江宁,你会帮他吗?” “废话!刚黄平川打电话过来,就是商量先把老钟保释出来。” 褚江宁的对女人审美观,更偏向于传统的成熟风韵类,他爱珠圆玉润的丰腴美人,并不喜欢白幼瘦的低龄女人。所以对那些打年轻甚至未成年女孩儿主意的人,他深恶痛绝。 而且钟城还是他的心腹,于公于私,褚江宁都不会袖手旁观。 桃夭低下头没再说话,这时广播里响起了登机提示音。 “前往黄山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551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由7号口登机……” 休宁县距离黄山机场大概20多公里,他们需要抵达后再坐车过去。 上了飞机,桃夭渐渐萌生困意,褚江宁为其放低座椅,看她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狰狞的梦,梦里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将她五花大绑,明晃晃的刀子闪着寒光照在她无助的脸庞上,任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无人来搭救…… 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可怖的笑声,令桃夭毛骨悚然,她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冷汗涔涔。 “做噩梦了?”褚江宁伸手摸摸她额头,上面汗意潸然。 桃夭摇睡眼迷蒙:“还有多久到?” “一个小时吧,你其实没睡多久,醒了就别睡了,省得晚上失眠。来,给你看张照片。” 他说着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猫懒洋洋的躺在窝里,双眼友善地面对镜头。 “是上次我们捡的那只?”桃夭喜上眉梢,“白白胖胖的真可爱,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唉,人不如猫啊!”褚江宁故意愤愤然的样子,“女人心,海底针!” “好啦……”她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哪有人跟猫吃醋的。” “嘁,谁吃醋了!” 桃夭不理他,想了想说:“给它起个名,叫珍珠怎么样?” 褚江宁没意见:“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让老黄先把猫带他家养着,等回去了再送过来。” “好。” 闲聊一路,晚上八点一刻,飞机平稳降落在黄山机场。 当地招商局的人早已恭候多时,见褚江宁出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握手:“褚总,欢迎欢迎!” “又跟张局见面了,幸会幸会。” 客气两句,那人眼光看向桃夭:“这位女士是……” “呃!”褚江宁故意干咳一声,“这是我——助理——卓华。” 桃夭差点儿绷不住笑了,暗想褚江宁还真是个起名鬼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这么半分钟时间,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卓小姐,您好您好。我是县招商局的副局长,张波。” 礼节性地与对方握个手,一行人上了车。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当地专作政务接待的东方大厦前。 “褚总、卓小姐,请——”张波亲自下来开车门,“县里几位领导和咱们招商局的同志一起,为二位设了接风宴。” 桃夭没想到,刚下飞机地方上就给上了硬菜。她原本有些累,此时也只能强打精神跟着去应酬。 大包房里满满当当将近二十口子人,桃夭进门一看这架势都懵了,不禁怀疑这些人大搞排场不是给褚江宁接风的,而是为了近距离围观京圈儿头牌衙内的音容笑貌。 “哟,褚先生,您这可是贵足踏贱地啊,欢迎欢迎!”为首一个五十多的老头,满嘴官腔儿。 “秦书记这就自谦了,休宁自古就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由不得我不动心啊!” 跟几个当地领导握完手,褚江宁才介绍身后的桃夭:“这位是我助理,卓华。” “噢卓小姐!幸会幸会!” 桃夭强颜欢笑,朝几人问声好。 秦书记又说:“褚先生看好咱们这里的未来发展,想要一起建设美好繁荣的休宁,作为东道主,今天我就代表全县人民聊表地主之谊。” 褚江宁在众人簇拥下入座,桃夭跟在他身旁默不作声。 席间觥筹交错,有两个编制不明的妖艳女人一劲儿举杯,给褚江宁敬酒,他倒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桃夭不免心惊,生怕他真喝醉了,正埋头吃菜,这时脑袋上方多了个声音:“卓小姐,我敬您一杯!” 说话的是那个叫张波的副局长,只见他手握酒瓶,正准备往桃夭面前的高脚杯里注酒。 褚江宁反应迅速,抬手一推正要倾倒的酒瓶:“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话一出口,张波和桌上另外两个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褚江宁自然清楚这些人的小心思,只当没看见。 两个妖艳女人见机愈发加大攻势,一桌人摁着褚江宁打圈儿,桃夭看得心急,在桌子地下狠蹬他几脚。 褚江宁吃痛,仍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猛喝,直到最后一脑袋趴在了酒桌上,醉态酣然。 桃夭懵了,心说不能喝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不好意思,褚总他喝醉了。请问……” 话还没说完,张波忙道:“十八楼已经开好了两个房间,二位的行李箱可以打内线让前台送上来,要不我先领卓小姐和褚总上去?” 她点点头:“有劳了!” 两人的房间挨着,张波先把她送到,才跟另一个男领导扶着褚江宁去了隔壁。桃夭关上门,耳朵就贴在门边听动静。这帮人如此灌酒,说不定憋什么主意呢,酒后乱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连门带墙的隔音措施都好到不行,桃夭心一横,决定亲自出马! 24、红情(轻H) 走廊里安静得很,可桃夭又不是瞎子,尽头拐角处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她还是看得见的。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可不就是酒桌上忙不迭敬酒的那两位?都穿着衣袂飘飘的禅茶服,烟视媚行,看来这些人也是做过功课的,至少真的打听了下褚江宁的喜好风格。 她不禁有些好笑,径直走到褚江宁房门前:“砰砰砰!” 敲门声由轻到重,里面却无人应答,继续敲还是如此。她拿出手机,微信里发了两个字:是我。 片刻后,只见褚江宁醉醺醺地开了门:“大晚上的,敲我门干什么?” 她魅惑地笑着,踮脚凑到他耳边:“陪你演戏啊!” “怎么个演法?” “你低头……” 男人照做,桃夭二话不说就攀上对方脖子,接着与之倚着走廊的墙壁拥吻。 酒气与淡淡的檀香气糅合在一起,化作水远山长般的悸动,让他们的唇舌忘我地交缠在一起。 直到呼吸都迟滞了,褚江宁才喘着粗气与她齿颊分开些,低声调笑:“说好的演戏给别人看,你这就过分了?” 桃夭顾不得那么多:“假戏真做,才能让人死心。”语罢再度搂上他脖子,缠绵间双双挤入房中。 缩在角落里围观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白天带助理工作,晚上和助理劳作,这位褚衙内也未免太勤奋了! 可有什么办法,人家已经捷足先登,再往里塞人就不像话了。 张波有些垂头丧气,瞅瞅面前俩女人,心说这俩长得也不比那个差啊,还都是没开过苞的花骨朵儿,又新鲜又水灵,竟然不接招,什么眼光! 他们那儿偃旗息鼓,房间里的两人正是云疏狂雨意浓。 褚江宁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悠然自得地打量桃夭,她下身的长裙刚进门就被他剥离,只穿了一条底裤坐在他胯上。细腰肥臀秾纤得宜,多一分则过满,少一分则略瘦。 她上衣的扣子早就全开,袒胸露怀,里面胸衣包裹的两捧糯米团子,被散下来的长发一衬,更是白皑皑得扎眼。明明是副浪荡样儿,偏偏自带洒脱劲儿。 虽然毫无悬念地就被勾出了欲火,可褚江宁仍旧十分从容地欣赏着面前人的别样风华。 “我也没干什么啊,醋坛子就翻了?” “不识好歹!”桃夭粉面含嗔,“我怕你真被灌醉了,让那些狐狸精迷奸。” “那说明狐狸精们道行还太浅啊!”褚江宁朗声笑着,“你只要一句话,就能随时把我迷奸,他们还得先给我灌醉了才行,高下立判的事儿,我褚某人有那么不讲究?” “少来酸的。”她俯下身,在男人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盖了个宣示主权般的“公章”。 褚江宁心情大好,得意地故意侧头向另一边,笑声越发轻快:“这边儿也多来几口,我反正不怕让人看。” “美得你。”桃夭坐起身子,手指抚摸他胸前结实的肌肉,趴下脸,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张口吐舌细细舔舐。 “你个骚货,跟谁学的?”褚江宁抽出脑后的双手,把在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上,显然已经周身如焚。 “跟你呀!”低回婉转的腔调儿,比床笫间的呻吟还要动人。 男人有些忍不住,手直接探入她腿间,再伸出来,脸色勃然大变:“你……” 他嘴里囫囵着不知说什么好,桃夭初时不在意,等看清对方手指上的红,蓦地停住动作。 她翻身下床,顺手拿起橱窗里的卫生巾,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正撞上守在门口的褚江宁,她的窘色化为讶然,瞋他一眼:“站这儿干嘛,故意吓我啊?” 男人一言不发,将她抵在墙上,有些急切地扯去胸衣,埋头在玉峰高处品香弄玉,如啮水之鱼,吃得津津有味。 这次换了桃夭寸心如狂,抬手推他:“你再胡闹……” 话没说完,褚江宁就猛地堵住她嘴,挑舌拨弄,指节故意一收一放地抓她双乳,闹得她春情再起后,又猛然打住了后续之事。 “想吃又吃不着,这滋味儿不能光我自己体会。” 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褚江宁推门进去,钻到浴室里,开了冷水自行发泄身体里残余的欲望。 桃夭恨恨一跺脚,不由哑然失笑:“每次都这么记仇,小心眼儿。” 稳了稳心神后,她打开玄关处立着的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一边在外间刷牙洗脸,一边听着男人在浴室花洒下的独角戏。 刚才前台不知怎么的把行李箱送褚江宁房间了,她原本是以拿箱子的借口来敲门的,可出来后瞥见远处那鬼鬼祟祟的人影,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望着门边醉玉颓山的男人,她再顾不得那么多,就如饥似渴地与之热烈拥吻。 看来跟一个人相处久了,是难免会介意别人馋他身子的。 夜已深沉,两人洗刷完后,才重新躺在一起说话。 “酒桌上你干嘛喝那么多啊,弄得跟真事儿似的,我还真以为你喝醉了呢!” “你信不信,不装醉他们真能灌醉我!”褚江宁说着,手臂从她腰下穿过,一收力,将桃夭往怀里搂了楼,然后心满意足地将脸贴在她额上,“这些人真邪性,上次我来他们还是按套路出牌,这才一个月不到,忽然画风突变,开始明目张胆地给我塞女人了!你说这图什么啊?我一不是公务员二不在部队,就算跟那些狐狸精来点儿什么,影响也不大呀!” “呵,你这什么意思啊,怨我怀了你的好事?” 褚江宁仿佛闻到了一股酸味儿,手臂又收了收,将桃夭环得更紧:“你不出来搅局,我才怨你呢!” 她满脑子都是高万成之事的后续风波,因此提醒:“飓风始于青萍之末,你堂而皇之动了别人儿子,明枪暗箭都得防着。” “什么时候这么贤惠的,都学会替我操心了。” “你少自恋,我不过是出于……道义。” “嘴硬。”褚江宁一条腿跨在她身上,恨不得亲昵到骨子里,“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看你,是不忍心哥哥遭殃对不对?” “是、是,随你怎么说,我困了。” 桃夭闭上眼睛,褚江宁笑着,将床头灯关了。 第二天醒来时,两人一边商量今天的应对之策,一边忙着洗漱。桃夭未避免张扬,这次带的衣服都是最常规的淑女款长裙,不一会就收拾完毕。 褚江宁看着她直摇头:“还是穿汉服和旗袍好看,这些寻常衣服穿你身上,那股子骚劲儿都荡然无存了。你是存心想让哥哥性冷淡是不?” “我让你胡说!”她作势要去撕他的嘴,男人顺着一带她腕子,将其拽进怀里。 门外,忽然敲门声响:“咚咚——褚总,在吗?” 桃夭立刻从他身上下来,整整衣物,看褚江宁要去开门,又忙拉住对方,从橱窗里拿起一盒避孕套拆开,撕下叁只放进包里,才朝对方使个眼色。 门打开时,张波故意不着痕迹地往里瞟一眼,岂料桃夭比她预想的更大胆,她直接走到门边,大方一笑:“张局真早啊,我还想多跟褚总汇报下工作呢,您就来了。” 张波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有卓小姐这样的优秀员工,难怪褚总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心里却忍不住嘲讽:骚娘们儿,扒瞎话都不带脸红的,是从床上汇报了一晚上工作吧? 一连几日,他们跟着招商局和文旅局的人在休宁县各个镇之间奔波。每到一个村落,两个局的人就伙着村镇干部轮番上阵,不厌其烦地为其介绍此处的地理风貌、人文环境,以及有多么适合茶树培植,然后畅想一堆蓝图规划。 桃夭月经前期习惯性地精神萎靡,看那些人夸夸其谈,也没力气多问。褚江宁边听他们宣讲,还时不时地看几眼她的情况,一心二用到令人发指,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张局,这些村子都挺美的。每一处都让人流连忘返,只是光听大家说,也不知道究竟哪些地方更合适。您看,能不能多带我们去茶园走走啊?” 风淡云轻的下午,病美人“卓小姐”提了个合理的要求。可在地方官们的眼里,这要求就太不合理了:不就是个衙内带来招摇过市的小情人儿嘛,怎么还在男人堆里指手画脚起来了? 张波有些烦,耐着性子解释:“卓小姐您见谅,并非我们考虑问题不周全,不带您二位去茶园实地考察。我们全县已开发的大小茶园上百座,未开发的更是不计其数,就算每天都带褚总和您转茶园,那至少也得奔波几个月!现在已经快八月了,咱们南方的茶最晚11月就要播种,所以现实真不允许啊!不过每个镇提报的茶叶样本和质检报告,褚总和魏总那儿都有一份,所以我觉得看不看茶园,差别不大。” 桃夭“哦”一声,不再开口。张波暗暗笑着,继续没事儿人似的带他们到处溜达。 只是官老爷们没想到,“卓小姐”是个记仇的人。自打她计划落空后,就开始不断捣乱,每天跟在褚衙内身后,不是累了就是饿了渴了,各种撒娇卖嗲博关注,当众打情骂俏撒狗粮。 众人敢怒不敢言,心里早问候上了褚江宁八百遍: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什么东西?就知道围着女人打转,来的第一天就用了仨套子,真他妈没出息! 25、眉妩 又蹉跎了一周后,褚江宁终于表示即将回程。 闻讯的张波等人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不用再鞍前马后伺候纨绔子弟了,忧的是选哪些村为松萝茶种植基地,还是没能敲定。不过也算正常,公子哥儿成天忙着补肾上床,正事儿上不扯个一年半载的皮,怎么可能落实地下来。反正最终还是要从他们提报的名单里筛选,就算扯皮也不会扯出天差地别来。 中午还没到,东方大厦的贵宾包厢就大排筵宴。虽说官老爷们对褚衙内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可面子上还是不能显出来的。 “褚总这么快就要走,我们惭愧啊!”秦书记率先发言,然后举杯,“别的也不多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褚江宁与之碰杯,一饮而尽。 张波等人也紧随其后,跟着敬酒。 “褚总,招待不周,敬请见谅!” “褚先生,如有不周,多多包涵!” 桃夭刻意降低存在感,低头吃菜。官老爷们早就领略过她矫揉造作的本事,因此尽量不去招惹她。 一时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下午四点的返航飞机,考虑到路程问题,两点不到欢送宴就散了场。仍是由张波带人亲自送两尊佛去黄山机场,看到他们过了安检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张波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想起这些天孙子似的伺候褚衙内的糟心经历,张副局长发自肺腑地感悟到:还是为人民服务更轻舒坦一些。 候机室里,褚江宁哭笑不得地审视桃夭:“你怎么这么损啊?啊,还私底下问人家女公仆哪儿有正宗海狗丸儿卖,你这是跟外人演戏呀,还是故意给我上眼药呢?” 桃夭忍俊不禁,抱着他膀子柔声低语:“怎么,生气了?我这不是为了——好好给那些人树立你纨绔子弟的形象嘛,就得让他们觉得荒唐,才出不了乱子!” “所以你就弄出个海狗丸儿来,还把人家两盒套子全给顺走了?坐实我一夜七次郎,次次都不长是吧?”褚江宁气得直瞪眼,“想让全世界都觉得我不行?”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行不行,我知道不就是了,管外人干什么呀。” 男人气急:“我已经让你整得自我怀疑了,一会儿千万别忘了去买盒海狗丸,晚上我吃吃看!” 两个人正咬耳朵,褚江宁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接起:“你到了?好,我们这就过来。” 挂上电话,拉着桃夭直接往候机大厅外面走。 嘀嘀—— 刚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辆京牌奥迪的喇叭声,两人径直走过去,一左一右坐到后排,接着车辆驶出机场。 “哟,钟哥?”看清司机面孔,桃夭有些吃惊。 钟城很淡定:“好久不见啊美女。”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是啊,都摆平了!”钟城感慨万千,“多亏了褚总及时出手,那王八蛋才自知理亏,同意私了。” 桃夭还忿忿不平:“就这么放管过那天杀的,便宜他了!他该不会狮子大开口,狠讹了你一笔吧?” “嘿嘿,管我的人讹钱,能得他!”褚江宁笑意张狂,“就算老钟想赔,我也不能答应!” 桃夭眸中一亮,笑问对方:“你做什么了?” “当然是做了些——让那孙子下半辈子不舒服的活儿,就不告诉你,自己猜。” 桃夭无语地翻个白眼,懒得搭理对方。 看他故意吊胃口,钟城开口:“褚总就别卖关子了,我说吧!那小子签完和解协议,褚总就让人联合其他受害者的家长,大家一起报案,把他的底儿都掀了,现在那家伙已经被刑拘了,后面有他受的。至于和解赔偿这茬儿,他就算想追究也有心无力。” 桃夭点头:“这还差不多。” 钟城一时百感交集:“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小桃妹子,要不是你当时给我提醒,估计我们两口子还一劲儿吵架,不知道孩子的委屈呢!我老婆说了,等回去了,她得好好谢你。” “没什么,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干嘛这么客气。” 褚江宁这时反应过来:“我说,仅凭叁言两语,你怎么知道那杂种有问题的?” 向来伶牙俐齿的桃夭,被问得有些答不上来,她想了想:“我这人聪明啊,凡事只要一过我的脑子,是非曲直,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她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说正经的吧,钟哥,我让苏四收拾的东西,有没有帮我带过来?” “放心吧,都在后备箱呢!” “好。”转头又问褚江宁,“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老魏在黄山附近有栋别墅,一直空着的。我跟他说了,先去那儿落脚,后面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她意气风发的模样,褚江宁有意唱反调:“你可千万别客气,毕竟休宁地面上的官老爷都让你得罪完了。都这样了还不能将他们一军,那下回估计你一露面儿,那帮人不就馒头也能把你嚼了。” “给他们找点儿小乐趣而已,一个个没度量的,还恨上我了。要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我真得当场打他们脸!一群酒囊饭袋,知道咱们是冲休宁松萝来的,你看这些天他们都用什么茶招待的?” 她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掰着指头开始细数:“祁门红茶、屯溪绿茶、太平猴魁、六安瓜片、黄山毛尖,徽州名茶都快让他们显摆遍了,唯独自家门口的松萝连茶沫子都没有。可见这些坐办公室吹空调的老爷们,自己都没底气。我看他们从来就没实地对比过,所以交给你们的茶叶样本也都大同小异,只选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的村,领你去看一遍,再一顿尬吹,然后让你自己选。这要真能选出好的来,那才见了鬼了!再有,农业口的人面都没露,全让招商局唱了主角,就这,还上赶着让你尽快投资开工,满脑子升官发财梦,一点儿实在的都没有!” 钟城并不知道桃夭具体做什么的,但这一番话,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褚江宁听完,忙给桃夭顺气:“好了,没必要跟那些人生气,就当前几天是过来散心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别墅前,看门人一对车牌,忙把他们迎进去。 第二天褚江宁醒来时,桃夭已经在梳妆台前盛装打扮。 他走去她身后,朝脖颈间吹口热气:“桃花髻暖,杏叶眉弯,一片春风。” 桃夭被吹得背后一痒,缩了缩脖子,瞋了镜子里的男人一眼:“刚起床你就捣乱,一边去!” 褚江宁摇摇头:“看美人梳妆,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我可不走。” 桃夭懒得理他,盘好了发髻,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眼波流断横云偃,月样弯弯山样远。” 他故意打岔,害得桃夭手一抖,眉尾画歪了:“就你多嘴!”说着擦掉瑕疵又画。 褚江宁咂咂嘴:“哎呀,难道不该是——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该你个头!”端详着镜子里再次画歪的眉毛,桃夭气急败坏。 男人饶有兴致:“笨蛋,我给你画。”他于是执起眉笔,为她细细描着,半天才停下手,拥着她照镜子,“这手艺如何呀?” 桃夭没说话,只回以嫣然一笑。 就听褚江宁继续嘀咕:“远山有黛,卓文君擅此风流;彩笔生花,张京兆引为乐事。汉代张敞为妻子画眉,被称为四大风流韵事之首。今天给你描了眉,什么时候嫁给哥哥做媳妇儿啊?”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桃夭怔了半晌才回答:“夫妻之实不是早就有了,区区虚名,计较那个干什么。” 褚江宁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自顾自地去了洗手间。 上午九点,青葱如黛的齐云山下,衣袂翻飞环佩声响。这里正在举办一个汉服女神免费游园活动,又正赶上周末,因此一批汉服爱好者蜂拥而至。 一周前,桃夭在社交软件上刷到关于齐云山汉服活动的推送,就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 齐云山古称白岳,是国家4a级景区,曾被乾隆皇帝题为“天下无双胜地,江南第一名山”,也是四大道教名山之一,遥想当年,一度宇内驰名,可惜到了当代,逐渐被人淡忘。 换好门票,褚江宁和桃夭往山上走,沿途风景别致,他总忍不住为她拍照。 “再往上站站,别动,好!” “手指往外翘一下,脚别到处挪,ok!” 桃夭不喜欢拍照,她一开始也对褚江宁的水平不抱幻想,可看了他随意拍的几张片子后,瞬间大为改观:“没看出来呀,你这摄影水平,可比陈冠希好多了。” 男人气得白她一眼:“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有你这么比的吗?” 桃夭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啊,差点儿忘了你是专业画春宫图的。” 褚江宁低声警告:“再胡说晚上有你受的,去台阶上,拍几张坐着的……” 拗不过艺术家附体的褚衙内,桃夭只得照办。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山上月华街时已经快中午了,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上前搭讪:“姐姐你真好看,中午了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吃饭,招牌菜清蒸石鸡很好吃哦!” 看着面前脸庞稚嫩的女孩子,桃夭面色一喜计上心来,笑着答应:“好啊!” 26、芳草 上午十点的阳光热辣似火,市郊的清欢山庄,恰是夏木阴阴正可人。 车刚停在山庄门口,就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笑吟吟的出来迎接,她先看看韩在春:“过来了?” 韩在春点头,转而为其引荐褚江宁:“这就是我跟你说过褚总,旁边这位是桃小姐,褚总的助理。” “褚总,这是林娟萍林总,清欢山庄的所有人。” 林娟萍笑逐颜开:“欢迎欢迎,二位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清欢山庄被高墙大院和参天树木隔着,不进去很难知道里面是何景色。 一行人边往里走,边听林娟萍介绍:“这里从一开始建,我们就计划着有朝一日把它做成茶博馆,咱们徽州茶自古享有盛名,几百年的文化积淀,不比浙江茶逊色啊!可唯一的国家级茶叶博物馆,只建在浙江。唉!可惜能力有限,现在这里也只能先充当私人茶会所。我跟韩总还商量过,说等将来万事俱备了,就把山庄扩建,划出一部分场地对外开放,参观展览,也是响应国家的文化强国战略嘛!” 桃夭跟着他们边走边看,心里也暗暗感叹清欢山庄的繁华别致。清一色的仿古建筑,楼台水榭鸟语花香,人与自然结合精妙,看得出是名家手笔。各种配置也非常全面,住宿、棋牌娱乐、保龄球馆、高尔夫场、露天泳池、酒窖甚至小剧场都有。听林娟萍说,后面的山上还有个避风阁,专做夏日避暑之用,山后建有跑马场、鱼塘,看来官老爷们平时没少过来休闲。 说话间,来到一簇院落前,林娟萍左右一指:“褚总您看,这一排都是茶室,独门独院的,隐私性强,体验感也更好。几位这边请——” 众人走进居中的一座大院子里,里面白墙黛瓦花木扶疏。 “这处院子只招待贵客,一般人不让进。茶舍布置也跟那几座偏院不一样,那些只能品茶,这边还有收藏功能,几位看,咱们架子上摆的,都是有市无价的茗茶。” 桃夭本来没往心里去,回身时忽瞧见不起眼处放了个牛皮纸袋,拿起来一看她登时骇然。 “桃小姐真有眼光,这二两祁门红茶别看外包装简单,却是实打实给国级以上首长定量供应的珍品……”林娟萍后面说了什么,她无心再听,只觉脑子嗡嗡一响,有些不可置信。 纸袋正面只写了“祁门红茶”四个中楷字,茶的封口处,朱色小篆盖着枚印:一瓯春。字是她写的,章也是她亲手盖的。 每年盖多少个戳子,没人比她更有数。她清晰记得,这款祁红是前年秋天封存的,总共不到叁斤,零零散散装了十小包,剩下的一斤云楼自留。能获赠这茶的人,都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真大佬。 “桃小姐,其实这包茶才更有来头。”林娟萍打断了桃夭的思绪,递了另一包茶叶给她看,同时将祁红拿走。 同等材质的牛皮纸覆膜包装,里面是太平猴魁,也是她当年亲自过手的。不过林娟萍没说实话,这款茶品质是好,但不算稀缺,虽然每包一两,然而数量不少,她大概封了五十多包送人。 好在外人不知道她的底细,既然林娟萍说太平猴魁来头大,她就很配合地打开闻了闻,故作惊奇:“根根扁平挺直,兰香扑鼻,果然是极品猴魁!” 褚江宁走过去,瞥了一眼:“我看你是瞎起劲,人家林总要是不点拨,你也蹦不出这些词儿。” 这话的弦外之音,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桃夭趁其不备,轻轻跺了对方一脚,低声冷哼扭过头去。褚江宁吃痛,恨恨地瞪她一眼。 韩在春和林娟萍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都装聋作哑。昨晚上桃夭从哪过的夜,今早又是几点回到自己房间的,早有人一五一十汇报给了韩在春。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如今看这两人举止亲近,可见钟洋所言不虚:褚江宁被这个女人迷的不清。 “林总,上面都准备好了吧?”韩在春打破沉寂。 “瞧我,贵客迎门太高兴,忘记该干什么了!”林娟萍说着,将几人带上二楼,“知道几位要过来,所以让人准备了徽州特色菜,吃个便饭。褚总您是贵客,请坐,桃小姐这边请!” 几人分宾主落座,二层是全封闭观景的阁楼,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水榭莲塘荷叶参差,视野开阔,令人心情舒畅。 “桃小姐喜欢这里吗?” 听林娟萍这么问,她点点头:“世外桃源谁不喜欢。” 就听韩在春说:“那我擅自做主,想请二位移居到山庄下榻,褚总没意见吧?” 褚江宁看看桃夭,眼里都是宠溺:“没事儿,她喜欢就行。” 林娟萍笑笑,起身拿起公筷布菜:“都是咱们地方的小菜,两位尝个鲜,可别见笑。” “林总客气了,还得感谢您热情款待呢。”桃夭笑着,动筷子时眼角余光从韩在春身上掠过,心想既然你喜欢看戏,我就陪你演到底! 昨晚韩在春大费周章又是摆酒宴又是安排女人,无非是听到些什么风声,想借此试探一下褚江宁和她的关系。所以她干脆按照韩在春能接触到的信息,在对方面前给自己立一个“矫情作女”人设。 褚江宁虽不明着说这些人的动机,却也愿意配合她演戏,那就互相套路吧! 吃完饭,韩在春说准备好了茶艺表演,下去时,又见到了熟人。 孔繁茗和宋倩茹一正一副,一左一右在茶桌旁坐着。 林娟萍亲自取了茶出来,还有说有笑地看向桃夭:“上午桃小姐见过的顶级猴魁,今天就请两位美女给咱们展示这款茶的冲泡。” 桃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暗想韩在春有必要同样的美人计用两遍? 韩在春和林娟萍见状,不免会心一笑。这时忽然手机屏一亮,桃夭打眼去看,只见褚江宁发来两个字:吃醋。 那边茶艺表演已经开始,孔繁茗双手兰花指上下交互,高起高落地取茶投杯。太平猴魁是绿茶,有“尖茶之冠”的雅称,选用玻璃杯冲泡最适合观赏及品茶。孔繁茗高提水壶,将热水按次序均匀注入面前一排水晶杯中,轻盈的动作里,优雅中带些刻意,胜在她手法娴熟花样迭出。 泡茶的空隙,孔小姐还不忘暗送秋波,频频看向褚江宁,媚眼翻飞。 褚江宁扯起嘴角,冷笑着朝身旁的韩在春凑凑身子:“她眼珠子有毛病啊?”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清。韩在春被问得有些尴尬,笑着解释:“茶艺表演嘛,表演的成分还是要兼顾的。” 褚江宁仍不解风情:“大差不离就行了,演得太多反而过犹不及。” 孔繁茗脸上挂不住,一时红了起来。 几杯茶泡好,由宋倩茹亲自放在托盘上,端过来给他们分茶。 宋小姐故意地先给别人上完茶,最后才走到褚江宁面前:“褚总,请用茶。” 说着托起玻璃杯双手奉上,褚江宁犹豫要不要接:“热不热啊,我这人怕烫!” 宋倩茹笑得千娇百媚,旁若无人道:“褚总要是怕烫,我喂你呀!” 桃夭总算明白了吃醋两字的含义,将手里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宋倩茹作花容失色状,低眉道:“跟褚总开个玩笑,您请品茶。”说完,将茶杯轻轻搁在他旁边的矮桌上,转身回到茶案。 “你又耍什么小性子?”褚江宁回头看着桃夭,轻声说,“当着这么多人呢,别不懂事儿。” 桃夭不买账,索性直接站起身来,对众人抱歉道:“不好意思了,我有些闷,去下洗手间,大家见谅!” 林娟萍连忙追上去:“桃小姐,怕你找不着路,我陪你去吧!” 褚江宁坐着不动,对韩在春吐槽:“她就这样,我惯的,让她静静就好了。” “看来褚总喜欢带刺玫瑰花啊?” “见笑了,也是没遇见更对味儿的!” “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褚总大可以分点雨露,给其它的花嘛!”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褚江宁显然听明白了,眉毛一挑:“比如?” “咱们这屋里,就有两株名花啊,一朵白山茶含苞待放,一朵红芍药娇艳动人。褚总意下如何?” 孔繁茗闻言只觉热辣辣的,脸上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子。旁边的宋倩茹虽然表面淡定,一颗心也是蹦蹦乱跳。 这种待价而沽被男人挑选的感觉,太过奇幻。她们不是没有羞耻感,可跟触不到的阶级壁垒相比,羞耻又那么廉价。 褚江宁目光从二人身上一一闪过,最后笑着摆手:“不着急,等玫瑰回去了,下次再说。不然左拥右抱,我担心花粉过敏啊!” 两个男人互相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的两个女人,坐在水榭游廊上,则不屑再留谜面。 只听桃夭咬着牙抱怨:“我就知道,他嘴上说什么谈项目,其实就是奔着拈花惹草来的!” 林娟萍作恍然大悟:“我说呢,看着你们就不像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原来是情侣啊!桃小姐跟褚总多久了?” “也就几个月吧!”桃夭信口说着,继续牢骚,“臭男人,当初赌咒发誓说不会再找别的女人,我才同意跟他一起的,这才几天,就开始腻了,哼!” 娇嗔完,忙不迭低头,林娟萍以为她是在委屈,殊不知她是生怕表演痕迹太重,露出破绽。 27、招潮 林娟萍仿佛知心大姐:“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咱们去山上吹吹风?” “好,我正愁没人说说话呢!” 两人刚坐上缆车,便听林娟萍推心置腹说:“一见面我就看你亲切,那感觉就和家里头亲妹妹一样。要是不介意,我就叫你声小妹,行吗?” 桃夭点点头:“我也是独生女,从小就想着有个姐姐多好啊!” 两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彼此“靠近”了一步。 “妹子啊,男女关系上,姐姐是过来人。有些私房话啊,今天我就直说了!褚总的来头咱都知道,人家不仅是红叁代,家里还是正经的当权派,说句你不爱听的,多的是国色天香的美女排着队等他选,可他偏偏就对你好,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男人嘛,你不能管得太多,要学会见好就收。有时候你看得越紧,他反而躲你远远的。” 她痴痴听了半天,问了句:“林姐,你跟韩总,也是一对儿吧?” “看出来啦?”林娟萍笑嘻嘻的,“我俩就那样,十几年了,他在外面也风流成性,可不论养多少年轻漂亮的,他最离不开的还是我。” “林姐,你好厉害啊!无欲无求的,我真佩服。” 下了缆车,两人往避风阁走。 林娟萍自鸣得意:“不是姐姐无欲无求,而是我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除了最想要的,其它都无所谓。鱼和熊掌,有一样填肚子就够了,贪多反而嚼不烂。想知道他为什么离不开我不?” 桃夭愣愣点头,就听对方语重心长地说:“有没有名分不重要,能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最要紧。男人都一样,稍微有野心的,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事业。你想让男人高看你,就好好在事业配合他,比如咱们踩在脚下的这个清欢山庄,其实很多人都知道,韩总才是大老板,可没了我,他这山庄哪能经营到现在这程度?你别说市里省里的领导过来,就是中央来了人,也是我忙前忙后给他招待,别人还真兜不住。” 桃夭叹气:“我可没你这么大的能耐,打打下手还行,独当一面想都不敢想。”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女人要个个都当女强人了,那还要男人干什么,你说是吧?我的意思,你要在他关键时刻起作用,这样男人才不能小看你。” 桃夭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可表面上还是一副懵懂状态:“他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啊!” “傻妹子,别的事你不好参与,眼前这个项目,你几句枕边风就能起大作用!” “啊?” “你应该知道,褚总这次过来,还是为了松萝茶基地选址的事。听老韩说,褚总他们是才接触茶这行没多久,所以才下不了决定。这时候,就需要有个身边人推他一把,只要这板拍下去了,后面的进度,自然有老韩和县领导去赶。褚总他们什么也不用管,等着分红就是了。到时候他想起来是妹子你一手促成了这项目,还能忘了你吗?” “呃……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看她点头,林娟萍又继续蛊惑:“打铁要趁热,如果能劝他尽快定下项目选址来,就最好不过了。” 桃夭刚要答应,忽然又神色一冷:“我都快忘了,刚才是跟他赌气出来的。” “嗨,小年轻吵吵架拌拌嘴,反而能拉近感情。一会儿回去了,你可别再耍小脾气,一切有姐姐帮你说和。” 她眼笑眉舒:“那我先谢谢林姐了。” 下山时,阳光已经没那么热辣。 韩在春和褚江宁正在下象棋,看两个女人手挽手回来,他们眼底都泛出些微光。 桃夭绝口不提先前的事,走到褚江宁身边去观棋:“哟,高手过招,难得呀!” 褚江宁顿时放下棋子,冷哼着:“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林娟萍忙打圆场:“桃夭妹子虽说脾气急了些,可褚总欣赏的不就是她的率真嘛!下午的事,怪我安排不周,两位可别再置气了,等会儿吃晚饭,我自罚叁杯赔罪。” 褚江宁连说不敢,笑着拍拍桃夭手背:“别整天想东想西的,让人笑话。这不人都打发走了,不信你问韩总。” 韩在春忙点头:“桃小姐放心,我让司机亲自送走的。” 她于是不好意思地嘟囔着:“好像我多小心眼儿似的……”演的像真的一样。 可褚江宁是第一次见她这种小儿女的姿态,即便知道是逢场作戏,也不免多了些别样心绪。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直到夜深了,他还是忍不住回想白天的情景。从认识到现在,数不清次数的男欢女爱,可耳鬓厮磨得再久,他眼中的桃夭,始终都是清醒理性的人格。她以女人成熟的风韵吸引着自己,从未展现过那种女孩子的感性与娇弱。 这,真的就是原原本本的她吗? 褚江宁百思不得其解。 敲门声忽的想起,他愣了半霎才说:“门没关。” 桃夭推门进来,睡衣外裹着条薄披肩,恰好勾勒出一尊玲珑躯体,只是此时的她脸色泛出些苍白。 “想我了?”男人坐在床边,悠然地打量她。 “我安眠药忘带了,睡不着。”说着,便理所当然地走过去,抱起他胳膊,“没办法,来找你凑合一晚上。” “合着我是你行走的助睡工具呗!”褚江宁埋怨一句,还是将她让到里面,抬手关了灯。 “下午林娟萍还让我给你吹阵枕边风呢。” “这不已经在枕边了,吹吧!” “你上次就发现这项目有鬼了,所以故意拖着他们的对吧?” 褚江宁痛快承认:“嗯,然后呢?” “然后……你又觉得有利可图,可完美的解决办法还没想出来,所于是想看看我能带给你什么灵感。现在你已经把我推到了台前,让那些人觉得从我这里下手兴许能行,而你自己却躲在幕后看戏。” 月经期的她格外虚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褚江宁有些心疼,还是戏谑道:“扛不住了跟哥哥说,一切有我呢!” 她嗤嗤一笑:“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给自己塑造个救苦救难的形象啊?你看戏就看吧,我心里有数,只要关键时刻,陪我好好演就是了。” “行……”褚江宁说着,伸手捞她一把,将蛮腰箍紧一些,温暖的掌心揉她肚子,“还不好受?” “没事,头两天经常这样,睡一觉就好了。” 褚江宁嗯了一声,听她呼吸越来越轻,不多会儿就睡着了。黑暗中他嘴角一牵,也安然地闭上双眼。 第二天,清欢山庄来了个不速之客。 林娟萍煞有其事地介绍:“妹子,这是我的好姐妹郭喆法官,县人民法院的副院长。韩总怕你无聊,所以让我叫个朋友给你认识下。” 桃夭自知是个套路,不动声色,挤出热情款款的笑:“郭院长一看就是精英女性,林姐的朋友一定很了不起。” 毫无新意地赞美,双方都轻车熟路,客气几句后,叁个女人坐在院子里喝茶。上午秦华文带着县里那帮人过来,因此男人们都去了后山钓鱼、骑马。不过桃夭特意留心看了一下,发现高天义不在其列。 郭喆卸下高冷的面具,开始和林娟萍交流保养心经:“你上次推荐的那个私密紧致的确管用,我去做了,效果是真好。” “好在哪里了?我还纳闷怎么老韩前几天嚷嚷腰疼,原来是你闹得!”林娟萍一副贤良淑德式笑容。 若说前面桃夭还听得一头懵,现在她真明白了,合着面前这俩,都是韩在春的后宫啊!她顿觉叁观尽毁。 那俩倒是有说有笑亲如姐妹,郭喆一脸红光:“叁十如狼四十如虎,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些臭男人,咱们不好好招呼他,也有别的女人去磨他,与其甜头让外人赚了,还不如我们姐妹内部消化。” 林娟萍失笑,转而冲桃夭解释:“你郭姐就这快人快语的性格,她没把你当外人,所以有什么话都是直说。我们从上学起就是同宿舍的好闺蜜,她这人信得过!” 桃夭笑笑:“难得有这么好的关系。” 郭喆闻言,反而卖弄起来:“男人嘛,你指望他一心一意那不可能。咱们女人就要拎得清,团结姐妹好好爱惜自己,该大度的时候就大度。婚姻名分、专一与否,都不重要,能从男人手里拿到实惠,才是真有本事!” 桃夭心里直呼好家伙,腹诽道我这是捅了女德窝了? 郭喆见其敷衍着点头,心知她没听进去,索性转变策略:“对了小妹,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嗯?” “给亲戚订做了一套翡翠首饰,单看成品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上身效果好不好。正好在我车上放着呢,你皮肤白,能不能帮忙试戴一下让我看看?” 桃夭点头:“没问题。” 郭喆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见有人捧了只小叶紫檀的首饰盒过来。 老坑冰种的帝王绿,看水头至少几十万起步的价格。主料打成了手镯,余下的边角料则历经打磨,镶嵌在了耳坠和项链上。成色碧如春来江水,剔透莹润,可见不菲。 “哎哟,好首饰也的看什么人戴啊!” “可不是嘛,这翡翠的料,一般人戴上绝对显贵气。然而戴在咱们这妹子身上,反倒让这套首饰升值了!” 郭喆和林娟萍一唱一和,啧啧称奇。桃夭看着腕上的镯子,爱不释手。又照镜子盯着一副耳坠左顾右盼,然后望着脖子上的项链出神良久。 身后的两个女人见了,泛起笑容。 “要不我摘下来吧,这么贵重的首饰,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见桃夭说得言不由衷,郭喆笑道,“可别。这其实就是送给小妹的见面礼,多好看啊,你也喜欢,别摘了。” “那怎么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林娟萍帮腔:“都没外人,妹子别客气了。那件事上只要你能帮帮忙,往后不论什么事,我们谁都不敢忘了你!” 桃夭义不容辞的口吻说:“我想好了,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当着大家的面提提这事。就说把名单上的那几个村再走走,等看完了,我就催他。这样既不显得突兀,也能磨磨他的耐性,下决定他才不犹豫。” 林娟萍与郭喆对视一眼:“到时候我们给你打配合。” 于是中午的酒宴上,氛围格外融洽,桃夭果不食言,提出要随褚江宁去各村实地察看。韩在春等人求之不得,秦华文爽快答应:“两位放心,我回去就安排这事,到时候让招商局和农林局的同志,亲自陪同。” “那真是有劳秦书记了!”翡翠冷光映衬下的桃夭,雍容华贵,连笑容都更添娴静。 林娟萍举杯:“秦书记,为了咱们县的蓬勃发展,您可真是呕心沥血啊!我敬您!” 众人也纷纷恭维,把酒言欢,好不祥和。 褚江宁冷眼看着他们,不做表情。 晚上万籁俱寂,把玩着首饰盒里的项链坠子,男人笑意幽深:“这些人还真舍得下本钱啊,别说,还真配你。” 桃夭斜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少来,你是嫌火烧的不够旺,想多添两把柴是吧?” “知道会引火烧身你还收的这么痛快,要不明天我给你退回去?” “你少在那敲边鼓!”她坐起身来,瞪向褚江宁,“我是要看他们的底牌,那些候选的村究竟什么情况,不实地探探,吹出花来也别指望我信。光在酒色财气上打转,我耗不起。别忘了在人家眼里,我可是个贪慕虚荣又爱作的人设,不把东西收了,他们怎么安心走下一步?” 褚江宁走过去,手指在她小腿上划拉着:“可是你收了好处,又不给人办事儿,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跟贪官和政商掮客讲道德,我脑子有问题吗?再说了,我又没给她们开收据、写承诺书,收了不就收了。就算我想黑吃黑,他们也只能认栽!” “嘿,我突然发现,你要是混官场,可比那些人狠多了,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怕了?” 男人摇头:“不怕……刚巧哥哥我也是喜欢杀人不见血的,咱俩正好珠联璧合。” “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坑?” 他探身上前,咬住她的嘴唇:“你要是舍得,我就让你坑。” 28、眉妩 跟着招商局和农林局的人奔波了一周,桃夭总算识破了这些人的套路。 在伫宁县的行政区划中,共有六个镇符合松萝茶的种植标准,县政府这帮人,一直带着他俩在月田、蓝林、云口、齐和四个镇打转。每到一个村,两个局的人就伙着村镇干部轮番上阵,不厌其烦地为其介绍此处的地理风貌、人文环境,以及有多么适合茶树培植,然后畅想一堆蓝图规划。 可桃夭细数自己想尝过的叁十二杯松萝茶,没有一例是值得回味的。抛开水质和冲泡手法不提,这些村子产的松萝都大差不差,口感最多中等偏上,比魏鸣珂第一次给她喝的那种好不到哪去。 这种层次,市面上都卖不了太高价格,魏鸣珂哪来的自信将其往贡茶里推? 除非,这些人的焦点根本不在茶上。 一座海拔不高、占地却颇广的庆春山,隔开了伫宁东部的六镇,前山门被四个镇合抱着,就是连日来他们走过的地方。 庆春山后的两个镇——琅源和万宁,才是历史上的松萝茶发祥地,后世所有的松萝,都出自这两地的母树茶苗。 褚江宁和魏鸣珂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伫宁县的人更不至于把这俩人当傻子瞒着。 如果绕开真正的松萝产地,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那么谜底只有一个,魏鸣珂接盘时就对这个项目的内核心知肚明。 桃夭知道,没有滞留下去的必要了,但眼下却不能拆穿这个局。 晚上她累得腰酸背痛,趴在床上就不想动,褚江宁冲完凉出来,见她还强打精神,瞬间眼中一亮:“怎么还不睡,等我呢?” 桃夭没有调情的兴致,招手把男人拉到床前,趴上他的背:“褚江宁,你明天跟那些人说,我们准备回程了。” 对方毫不意外,他回身抱住她:“这就要走,是不是有别的计划了?” 她附去他耳边,窃声低语。 又蹉跎了两天后,褚江宁突然提出要回程。韩在春显然慌了,差林娟萍私下追问桃夭事情进度,她却推得干净:“林姐,不是我不帮忙,可他什么脾气你们也知道。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不但没听进去,还怨我多嘴呢!” 林娟萍脸色难看,悻悻而归。 哪知桃夭做得更绝,机场告别前故意捧出檀木盒子,把一套翡翠原封不动地交给韩在春:“我跟郭院长不过一面之缘,如此厚礼实在受之有愧,就托韩总帮忙原物奉还吧!” 韩在春意识到自己被耍,气得脸冒菜色。 褚江宁若无其事地关怀两句:“老韩啊,这些天你陪着我们瞎忙活,也是受累了。等下次去北京,我好好招待你。” 说着一看手机:“四点的飞机,还得过安检呢,行吧,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片刻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韩在春看着盒子里的帝王绿,只觉如鲠在喉。 他身后的张波倒是长长舒了口气,回想起这些天孙子似的伺候褚衙内的糟心经历,张局长真心认为:还是为人民服务更松快些。 候机室里,褚江宁哭笑不得地审视桃夭:“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看咱们要是晚走两步,姓韩的能让你气死过去当场出殡。” “这是给他长长记性,让他到处耍小聪明恶心我!” 韩在春叁番两次针对她兴风作浪,先用两个女人,试探她和褚江宁的关系,然后故技重施,又试探出了褚江宁对她的态度。之后又找来另两个女人,意图利诱拉她下水。 虽然她和褚江宁也是见机行事,但这种架秧子的手段,明显触到了桃夭的底线。 两个人正咬耳朵,褚江宁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接起:“你到了?好,我们这就过来。” 挂上电话,拉着桃夭直接往候机大厅外面走。 刚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辆京牌奥迪的喇叭声,两人径直走过去,一左一右坐到后排,接着车辆驶出机场。 “哟,钟哥?”看清司机面孔,桃夭有些吃惊。 钟城很淡定:“好久不见啊美女。”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是啊,都摆平了!”钟城感慨万千,“多亏了褚总及时出手,那王八蛋才自知理亏,同意私了。” 桃夭还忿忿不平:“就这么放管过那天杀的,便宜他了!他该不会狮子大开口,狠讹了你一笔吧?” “嘿嘿,管我的人讹钱,能得他!”褚江宁笑意张狂,“就算老钟想赔,我也不能答应!” 褚江宁在阴人方面,从来当仁不让。他前段时间远程指挥,先授意律师出面签了和解协议,把钟城保释出来。接着找到其他受害者家长,反手就是一个联合报案。那猥亵女孩儿的畜生还没出院就被刑拘了,至于那一纸赔偿协议,这茬儿,他家人就算想追究,只怕也有心无力。 钟城一时百感交集:“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小桃妹子,要不是你当时给我提醒,估计我们两口子还一劲儿吵架,不知道孩子的委屈呢!我老婆说了,找个时间好好谢你。” 褚江宁这时反应过来:“我说,仅凭叁言两语,你怎么知道那杂种有问题的?” 她信口说道:“我聪明。” 转而问:“我让苏四收拾的东西,钟哥带过来了吧?” 后视镜里的钟城点着头:“都在后备箱。” 说话的工夫,车子叁弯两绕,开进了一栋别墅。这是魏鸣珂在黄山购置的产业,装修好了就没住过,好在有人定期打扫。 一夜好梦,第二天褚江宁醒来时,桃夭已经在梳妆台前盛装打扮。 他走去她身后,朝脖颈间吹口热气。桃夭本能地缩缩脖子,瞋了镜子里的男人一眼。 褚江宁赖在那儿看她梳妆,桃夭盘好了发髻,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男人故意打岔,害得桃夭手一抖,眉尾画歪了。 她放下眉笔,脸上是看穿一切的笑容:“那你来画吧!” 对方饶有兴致地执起眉笔,为她细细描着,半天才拥着她对镜观瞧,“这手艺不错吧?” “凑合。” 想起身,却被褚江宁摁住:“汉代张敞为妻子画眉,被称为四大风流韵事之首。今天给你描了眉,什么时候嫁给哥哥做媳妇儿啊?” 桃夭怔了半晌,兀自从容:“夫妻之实都有了,还计较什么夫妻之名。” 这话她说得再平常不过,可一上午,褚江宁心情还是道不明的低落。 齐云山景区处在伫宁县和黄山市的交界处,此时这里正举办一个汉服游园活动。褚江宁被生拉硬拽着上了山,还是意兴阑珊。 “咱们来这儿干嘛,跟你的找茶选址的计划有联系?” “别急嘛!”她凭栏眺望,俯瞰众生,“万宁镇离齐云山很近,镇上有不少人会上山来做小生意。想真正追根寻源,对万宁和琅源两个镇摸底,官面上是靠不住的,只能咱们自己明察暗访。” “呵,弄得跟特务搞侦查似的,至于这么费劲?” “没办法,谁让你跟魏衙内甩了这么大个包袱给我。走吧,去前面国风市集看看。” 顾名思义,市集上卖的都是与传统古风相关的东西,有汉服、绣鞋、扇子、油纸伞、头饰、耳坠等,还有面塑、泥塑、糖人、非遗刺绣。 走到一卖缠花头饰的摊子前,桃夭站住。 摊主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看她一头金饰,艳羡道:“小姐姐你的头饰好精致,跟你真搭!” 她说声谢谢,拿起一只粉蓝牡丹的缠花发梳,又指指另几样:“山茶、荷花,还有那个发冠都要了,帮我装一下吧。” “一共530,给您优惠下,就500吧!” 褚江宁爽快地扫码付款,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姐姐,送一对手作耳环给你。” “好。”她找准时机,开始搭讪:“妹子是本地人吧?” 对方点头,她又问:“有没有那种汉服同袍交流群呀?我们准备去万宁古镇拍宣传片的,想付费找几个汉服爱好者……” 一番交谈下来,桃夭已经探听出女孩儿叫张小茉,是万宁古镇原住民,趁暑假出来摆摊勤工俭学。两人互生好感,成功加了微信,并约定几天后见。 下山时,褚江宁抢白她:“行啊你,都开始套路高中生了。” “互利互惠嘛,我又没打什么歪主意。不过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几句话就把自己情况说了。哎你买的缠花呢,快给我看看!” 见桃夭满眼欣喜,褚江宁看看袋子里的东西,有些瞧不上:“就这破铜烂铁一堆线,你还真想往头上戴啊,多掉价!毛孩子的手艺,做的还糙,什么玩意儿啊……” 桃夭不悦地白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刻薄?” 褚江宁不以为然:“实话实说嘛,说错了?” “没错!你褚衙内什么人啊,打小玉粒金莼噎满喉,真金白银在您眼前都跟玩儿一样,人家挣手艺钱、工夫钱的,上不了台面,入不了你法眼,成了吧?” 说着就去夺装缠花的袋子,褚江宁蓦地往身后一背手,没让她抢着。 “我就牢骚几句,瞧你这车轱辘话等着我,这不是怕你丢份儿嘛!夸你捧你也不乐意,喜欢你这么难讨好的女人,我也是自作自受。” 桃夭冷哼一声:“是不是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对女人讨好几句,就是真心喜欢了?我有意见,就是不识好歹?” 看她真的生气,褚江宁解释:“我不是这意思!” “我觉得喜欢是相互尊重,平等对待,是包容与理解,而不是借贬低别人,来抬高你自己或者抬高我。你如果不认同,那除开工作交流,私下里我们没必要说太多,甚至上床这一条都可以去掉。” 桃夭不再多言,拎起裙角加快了下山的步伐,褚江宁跟在她身后,也沉默起来。 褚江宁边走边仔细回味她刚才的话,相互尊重平等对待,这是一条他未曾设想过的路。 这一刻褚江宁才恍悟,桃夭之前,没有异性跟他争论过价值观的问题。 所以浮生倥偬叁十年,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审视那些刻在自己骨子里的观念是对是错。 29、无怨 夕阳余晖如一把细碎的金子,洒落下来,映罩宁静的古镇。 女人手里抓一把瓜子,边嗑边往前走,瓜子壳丢了一路,让人颇为反感。 “哟齐嫂子,今天怎么有空上街,干嘛去啊这么高兴?” “嗨,有客人来住宿,定的是我们家最贵的那套民宿,领他们过去。”路人这才瞧见她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穿身休闲运动装,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差钱的。那女的就更妙了,一袭旗袍袅娜生姿,高跟鞋咯哒咯哒地踏在青石路上,仿佛从前尘故梦里走回来的旧时佳人。 路过的看了,都在心里暗叹赞一句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嘿,你家日进斗金啊!”那人说两句吉利话,又随口问,“晚上有空了打两把呗,你这手气准差不了!” “行,等忙完了我上家找你去。”女人咯咯笑着,继续领他们往前去。 沿着老街走了一段,拐进条宽巷子,女人停在头一户的门楼前,输入密码,大门即刻解锁。推门进去,里面是一座四合小院,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二层的雕花楼,神秘中透着庄重。 “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明朝的老宅子,住进来是真的冬暖夏凉。每个房间都是定期打扫消毒的,卫生上尽管放心。说实话,不上档次的人想住,我还不乐意呢!” 褚江宁点点头:“你应该看见了,钱我付了一周的,当然可能还得多住几天,到了时间你通知我续费。” “诶!”女人满脸热情,毕竟是叁千一晚的大住客,由不得她不周到,“密码发你了,要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哈。我名字你也知道,一般他们都管我叫齐嫂子。” 桃夭笑着:“那麻烦你了齐嫂子。” “不麻烦不麻烦,哎看你们小两口气质就不一般,是来旅游的?” 桃夭点点头:“也算是吧,主要想拍个跟徽州有关的宣传片,过来采风的。” “好,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上了二楼卧室,桃夭推开轩窗,视线穿过挺拔古树上的枝繁叶茂,悠闲观望起不远处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褚江宁放好行李箱,过去从身后将她拥住,霎时一团坚硬抵在她腰间。 “这房子倒是不错,就是紧巴巴的,不如咱们的大宅子宽敞亮堂。” 桃夭不以为然:“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徽派民居,小巧精致,更有生机。” “要是真喜欢,我就把它买下来。”男人说完,埋头在她颈间,身子也不住蹭着,那坚硬中瞬时多了火热。 “可别。”她回身,素手隔着布料,拿捏对方膨胀难耐的欲火,眼底仍旧一片清明,“我可不想,被你的金屋困住。” 褚江宁掌心覆住她的手背,然后用力往胯间摁了摁,滑嫩的手紧紧将其激昂的欲望包裹着。 他嘴里发出弄着的喘息声:“可是我,早就被你的绕指柔困住了。” 语罢,口齿相挺进耳鬓厮磨,吻得忘我激烈。窗外树影婆娑,掩罩着绣阁朱户里这一双交颈鸳鸯,不知今夕何时。 半晌,桃夭推开他:“你不饿吗?” 褚江宁意犹未尽,闻言失笑:“也对,饱暖才能思淫欲。” 出去巷子就有吃饭的地方,两人还没想好吃什么,徐步越过一家家店铺,不时吸引几个路人回头观望。 桃夭出门时换了身日常款汉服,头发垂下来往脑后一拢,脸上也是淡妆。就这么轻轻地攀着他胳膊,褚江宁享受着别人羡慕的眼光,有些莫名的踏实感。 搜了几篇攻略后,他们最终走进一家土菜馆,点了几样伫宁本地的招牌菜。原本不抱太大幻想,吃进嘴里那一刻,褚江宁竟有些惊喜:“别说,这手艺还不赖!” “嗯,那多吃点儿,尽量少剩下。” 他应了一声,果真听话地频动筷子。其实褚江宁心中的桃夭,一直都是风华璀璨的形象,尤其是当她高挽发髻,绮罗堆迭步摇压鬓时,那种盛唐牡丹般的典雅更是呼之欲出。可饭桌上的她,却一向都是节俭到刻板的,不论在外面还是与他独处,桃夭都不曾剩下一粒米在碗里。 有次他忍不住问原因,对方张口而出一席他爷爷辈的人常说的话:成由勤俭败由奢,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做人不能忘本。 彼时的他,长久的沉默,恰如此刻。 或许,这就是他和她的差距,除了在床上,其实他们之间,很多时候都貌合神离。 从餐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两人吃得肚子鼓胀,挽着手在古镇的狭长街道上悠然散步。 松萝水和琅原水交汇成一条曲折绵延的横江,江水贯穿铺陈在整座古镇上,融成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卷。 在江边驻足良久,褚江宁忽然瞥见前面有家银饰铺子:“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出来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手里多出两枚戒指。常规的绞丝麻花款,一大一小,显然是一对。 褚江宁拿起女士那款,作势要往桃夭手指上套,她猛地一缩手:“你收起来,我可不想误人金指环。” 黑夜隐藏了男人的神色,他怔忡一霎,便又语气淡然:“走吧,回去收拾收拾就不早了。” 桃夭跟上去,仍旧挽上他胳膊。 “你说我这人,怎么那么不招你待见呢!你上次在齐云山说的话,我想了好几天,寻思着过去是我太荒唐了,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今天趁着你高兴,想送个物件儿给你,也当个见证,咱们以后好好开始。可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拒绝了。” 桃夭呼吸微微迟滞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如常。 “褚江宁,你迷恋的,只是一具由我自己亲自包装的躯壳。你看到的我繁华夺目使你心驰神荡,其实那些都是表象,我们不合适。” 他赌气似的反驳:“爱好相似,床上合拍,工作上也谈得来,为什么不合适?” “你这人啊,富贵窝里泡大的,从小就顺风顺水,得到的太多了,反而对得不到的耿耿于怀。而我则不然,别有根芽冷处偏佳,不是人间富贵花。这些年失去的多了,七情六欲就算得不到,也能看得开。” “难道没有什么人告诉过你,其实你比富贵花更富贵。” 她苦笑:“我从没跟你说过,我的人生追求,不是做富贵花。我不想一辈子都像摆设一样被人观赏。纵然云楼成就了我,让我斩获了很多人做梦都想有的、那些居高位者的瞩目和赞许,可我并不觉得,因此就能自命不凡藐视苍生。与权贵圈交集只是锦上添花的花,如果可能,我更想做雪中送炭的炭。” “那我倒糊涂了……”男人话音未落,忽听旁边巷子中有哭声传出,仔细分辨,竟是女孩儿的抽泣,“我再也不想这样了,求求你……” 桃夭神色凛然,像被刺激到似的,甩开褚江宁就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巷子里,一个身材发福的男人和女孩儿瘦弱的身影凌乱重迭着,忽听她一声喊,男人触电般后退一步离开女孩儿。 桃夭摸出手机正在开电筒,不料女孩竟趁此机会冲出巷子,落荒而逃。 褚江宁立时堵上来,那男人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亮光照在那张脸上,他们认出,这男人是民宿旁米粉店的老板。 “周老板,您放着生意不做,黑灯瞎火的来巷子里欺负女孩子?”她满面怒火,示意褚江宁将人逼到巷口,“是你自己投案自首,还是我们帮你报警?” 对方一脸惊恐,慌忙摆手:“你们听我说,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还是对警察说吧!”她站在墙的拐角处,低头就要拨号,不防身后突然撞上来个人。 桃夭啊了一声,醉汉却不管不顾,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停住:“嘿老周,怎么是你这老东西?偷看小媳妇,被人家男人逮了吧?” 醉汉欺到老周面前,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活——该!老子告诉你,平常离我家闺女远点儿,再让我看见你纠缠她,爷爷砸了你的……摊子!” 老周双目圆睁:“齐勇,你别冤枉人!” “冤你妈的头!”醉汉骂完,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远。 褚江宁过来扶着桃夭:“没磕着吧?” 她摇摇头,“不”字还没出口,就见老周也脚底抹油,撒腿跑了。 “混蛋!”她恨恨一咬牙,“以为溜之大吉就没事儿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褚江宁却一拍她肩:“别冲动,巷子里也没监控,而且刚才咱们也没看清楚那女孩儿是谁,无凭无据的,他想抵赖很容易。” “那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山高皇帝远的,闲事儿还是少管。这些泼妇刁民急了眼,指不定干出什么来。我说在伫宁县你应付那么堆牛鬼蛇神都没莽撞过,怎么今天晚上跟变了个人似的。有心事?” “没有。”她口不应心,倏地长叹口气,“我自己也是女人,物伤其类,所以不忍心看到女孩子受欺负。” “是狐狸总能露出尾巴来,再说那女孩儿的家长也知情了,放心吧。”褚江宁安慰着桃夭,两人沿着原路走回街上,往来的人影总算多了起来。 晦暗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神色瞧不很清。 可是褚江宁知道,桃夭心底藏了一个秘密,或许这辈子,她都不愿意对自己说。 30、韵令(H) 回到民宿时,已经九点多。 桃夭洗个澡,身体放松下来,把刚才在外面的情绪也冲淡了不少。 褚江宁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复杂,见她裹着浴巾出来,眉目间深锁的郁结才化开一些。 “愁云惨雾的,不会又记恨上我了吧?” “我哪敢呐。”随口答着,不想她忽然贴上来,褚江宁有些抗拒,“我……还没冲澡。” 桃夭扑哧笑出声来,说声没关系,软软地贴在他身上,眯着的双目中春光明媚:“褚江宁,我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男人一愣:“是吗,哪儿不一样?” “刚认识的时候,你又轻浮又放荡,满嘴的下流话,明明油腻的很,还自诩风流。那时候我觉得你这人没救了。” “哦?”他捏她下巴,“你们女人,不就喜欢男人在床上说话百无禁忌?” “谁告诉你的,说得好像做过问卷调查一样?我就不喜欢你那张狂自大的劲儿。” 他凑近红唇:“那你喜欢我什么样?” “就现在这样……”她笑着,舌头搅尽对方嘴里,双手直接探进t恤里,在他精壮的后背上抓揉。 纠缠间,浴巾落在地上,柔和灯光照得玉体莹白,引得他青筋暴起遍身燥热。 “你个骚女人!”褚江宁粗气直喘,捉起她两只腕子,“既要跟我划清界限,还想占我便宜。” 她粉面似桃花,娇声巧笑间双手挣脱,解开他裤子抓起那一团热火,塞到自己双腿间夹紧。 嘴里也不依不饶:“谁让你那么浪,以前整天撩拨我,我就是要榨干你!” 硬挺的热摩挲着犹自清凉的双腿,一时春水初生淋漓洒落,桃夭婉转吟哦地出着大气,玉山将倾般靠着他,“褚江宁……好哥哥,我喜欢你,快进来呀……” “我信你个鬼,你这女人坏得很。”他故意在她腿间插入穿出,挑起她澎湃的心潮和难填的虚空,“现在骚劲儿上来了,什么好听的都敢说,哄着我满足你。等明天睡醒了起来,就继续尘归尘土归土,跟我明算账对不对?” 紧接着火热的硬柱又在花房外阵阵摩荡,直弄得春潮带雨,苔滑露浓。 桃夭身子发颤,眼中蓄着一汪泪,嘴里呜咽:“臭男人,就会在这时候逞英雄……”想去掐他,指关节已经使不上力了。 褚江宁笑着:“谁让你就这时候有求于我呢!”说话间抱她到床上,分开泥泞胶着的两条腿,趴上前去。桃瓣激张花心浮浪,他兀自镇静,吐舌蜻蜓蘸水般在蕊珠深处点了几点。 “还要不要跟我算那么清楚了,嗯?” 桃夭愈发熬禁不住,顿时心火肆虐,烧得浑身痒酥酥麻丝丝的,情迷意乱,说起话来就更加放荡:“好哥哥,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我。我心里想的爱的都是你……” 明知是假话,褚江宁还是甘愿一晌贪欢销魂蚀骨。他顷刻间除去束缚,将她翻个身,跪过去撩起那两条嫩腿架在肩头,进而按九浅一深之道紧抽慢送,只钻得那痴嗔怨女腰摆杨柳呜咽咿呀,四肢颠簸好比浪里泛起一叶轻舟。 屋外夜风渐起,吹到窗棂,只余一剪欢爱魅影。好是绿窗风月夜,一杯摇荡满怀春。 直到夜阑更深,架子床发出的阵阵吱呀才戛然而止。 桃夭知道,褚江宁真的是她最好的助眠药。昨夜折腾得太晚,收尾后也没再清洗她就沉沉入睡了,早上醒来一看,身下的床单斑驳陆离,惨不忍睹。 她顿时没了睡意,忙披件衣服坐起。双双下床,将床单扯下,团成一堆丢进洗衣机。褚江宁站在旁边,满面笑意地拿话挤兑她:“天一亮就想不认账,准备清理完证据,继续跟我泾渭分明是吧?” “我懒得理你。”设置好洗衣机的程序,她将头发一扎,转身去了浴室洗漱洁身。外面褚江宁也不知在干什么,就听翻箱倒柜的,不时弄出些乒铃乓啷的声响。 “你要拆房啊?” 看她走出来,褚江宁却没解释方才的做了什么,只说了句:“你别管,我后面会告诉你。” 桃夭也不再问,穿了衣服取出洗好的床单,去下面院子里晾晒。 再回来时脸色却有些异常:“奇怪,我总觉得大门外好像有人,走过去看又什么都没有。你说……该不会是昨晚上米粉店那老板,知道咱们住这儿,想来使坏啊?” 褚江宁不置可否,拿起件汉服长衫为她穿上:“走,先去街上吃个饭。那家伙的店不就开在斜对过嘛,去他店里看看。” 米粉店里座无虚席,两人进去的时候,老周脸色暗了一下,却毫不心虚:“两位想吃什么粉?” 桃夭目射寒光:“周老板好忙啊?” “是啊,五点开门到现在,连厕所都来不及上。”老周说着话,已经将面前几碗粉撒好配菜浇上了汤,“吴二哥,你们的粉儿好了,麻烦来端一下!” 店里就老周和收拾餐盘的服务员两人忙活,看样子他没说谎。 桃夭想走,发现褚江宁眼扫菜单,已经点好了吃的。到空桌子坐下,见对方有些嫌弃地盯了半晌陈旧的凳子,才不甘不愿地落座,她笑着凑到他耳边:“乡野村食,不怕吃坏肚子?” 褚江宁趁其不备掐了她腰一把,低声道:“怕我吃坏了以后没法满足你?” “滚!”她翻个白眼儿,那里老周已经做好了粉,褚江宁去端过来,两人都拿起筷子不再言语。 不得不说老周手艺很好,米粉汤浓味美,价格也实惠。若没有昨晚的事,桃夭觉得自己会成为这家店的忠实顾客。 褚江宁吃得叁心二意,不时往街上扫几眼,她正要问,忽见男人蓦地起身,丢下一句“吃完在这等我”,便疾步出去了。 桃夭莫明其妙,将粉吃完,剩了个汤底。她起身要走,还没出店门,就跟一个熟悉的面孔狭路相逢:“小茉,怎么是你啊?” 面前青涩稚嫩的少女,正是之前在齐云山卖手工缠花的张小茉。可小女孩儿恍若受到惊吓,看她一眼,转身就溜了。 桃夭正纳闷,忽听见街对面传出男人的痛苦叫喊声,顺着声音方向看去,似乎就是他们住的房子里。 一时也顾不得犹疑,她几步穿街跑回巷子。进大门一看,桃夭傻了,就见地上趴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褚江宁一脸怒气,正对其拳脚相向。 “哎你别打了,这人谁啊?” 她走过去拉住褚江宁,地上男人以手撑扶,接着一阵剧烈咳嗽。 “妈的,这杂种在楼上安了针孔探头,刚才趁咱们不在,摸进去想取赃物呢!” “啊?”桃夭脸色一白,只觉嗓子哑住了,“那……昨天……” “放心,昨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不对劲,都拿东西挡好的。早上你不是问我干嘛呢,他那些破玩意儿,我给拆了。” 她松口气:“人赃并获,先报警吧!” “别、别报警!”男人闻言顿时慌了,“我不是贼,这间民宿其实是我的,我是这里老板,咱有事好商量……” “你是老板?”桃夭双目圆睁,“你跟齐嫂子什么关系?” “她是我老婆,我叫齐勇。”男人说完,桃夭眼底更为震惊,已认出这就是昨晚那个醉汉。 褚江宁直接打电话叫来了齐勇老婆。 “哎哟我说齐勇,你这干的什么烂事儿?”女人一进门就冲上前,扯住男人耳朵大骂,“跟你说了少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喝两口马尿就不知道姓什么,他们说什么你都听,叫我怎么说你好?” 女人叨念半晌,猛然打住,就见褚江宁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们,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女人打个哆嗦,脸色一白,忙不迭告饶:“两位,我男人这真是初犯,你们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行吗?” 褚江宁不言,女人又说:“要不这样,房钱我退你们一半,到了日子随便你们继续住,我就不收钱了,你看行吗?” 他嗤一声笑出来,白眼相对:“你觉得我缺这几天房钱?” “我不是这意思。”女人摆手解释,“我家这男人好犯浑,别人撺掇几句,他就听了。你看我们乡下人,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家里上有白发老母,下有上学的闺女,一家子人都指着他呢,我求求二位,看他初犯的份儿上,放他一马吧!” 仿佛是褚江宁动了恻隐之心,沉默一霎说:“这样吧,我们不报警也行。不过他得给我写份儿保证书,上面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完事儿摁上手印,你把他身份证复印件也给我一套。” 齐勇还想推脱,女人手肘撞他一下:“行,只要不报警怎么都行!” 桃夭知道褚江宁的用意,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而且正事还没办,现在不宜把事做绝了,否则难免会冒些狗急跳墙的乱子。 收好了保证书,还没下逐客令。就听齐勇老婆又讨好他们道:“屋里屋外都弄乱糟糟的,要不这样,我让我闺女过来收拾一下?平常也是她负责打扫我家民宿,就一小丫头,你们放心。” 见褚江宁没反对,女人忙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就见张小茉从外面进来,桃夭眉头一皱:“是你?” 女人也奇怪:“怎么,你们认识?” “没有,妈!”张小茉矢口否认,“早晨从街上碰见过,不认识。” 桃夭看看褚江宁,两人都有些狐疑,却见张小茉眼里带着哀求,到底都没拆穿她。 31、比梅 褚江宁借口抽烟,去了外面。 桃夭上楼时,张小茉正利索地归置着被弄乱的卧室。听到她的脚步声,女孩手中停了一下。 “小茉,前两天给你发微信,想告诉你我们来了,可你一直没回。” “呃,不好意思姐姐……我手机……前天摔坏了,刚……修好……” 语不成句还怯生生的,显然是在编瞎话。 “嗯,没事。”她也不戳破,转而道,“之前说过的,帮我们找些愿意出镜的汉服爱好者,有问题吗?我按每个100给你算人头费,怎么样?” “真的?”张小茉喜上眉梢,却在对上桃夭目光那刻,又羞愧低头,“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刚才撒谎说不认识你们,其实……其实是不想让我妈他们知道,我在攒钱。具体的我以后再讲你好不好,求你千万别告诉她们。” 知道这是敷衍话,桃夭思绪忽远,她记起来昨晚上巷子里的事,联想到齐勇骂老周的话,以及张小茉在米粉店看到自己的反应。这一切,似乎可以相互串接。 见她沉默,张小茉有些忐忑:“姐姐,行吗?” 叹口气,桃夭答应下来,张小茉一边道谢,一边更加麻利地收拾屋子。 “你又勤快有努力,想挣点外快存些私房钱,其实没什么。只是你还小,没有见识过成年人的心怀叵测,还是应该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桃夭尽量掌控好说话的分寸,生怕语气重了,令对方难堪,“如果遇到坏人,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还是应该及时告诉家人,或者,去找你信得过的人求助。” 张小茉指甲狠狠抠着手心,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昨晚从巷子里跑掉的就是我?其实……你们可能误会了……老周他……”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桃夭也不为难她,安慰道:“好了,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你忙吧,我跟你那大哥哥出去转转,你走的时候帮我把大门带上。” 张小茉像被施了法,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外面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良久,两滴泪水打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微弱一响。 街上人来人往,褚江宁帮桃夭撑着太阳伞:“从小丫头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我总觉得这孩子心事重重的,可她不愿说,我也不能强求。” “正常,再婚家庭,难免会影响到小孩儿心理健康。” “再婚,你怎么知道的?” “笨!”褚江宁故意数落她一声,“我付房钱的时候看了,她妈姓王,她叫张小茉,她妈的男人叫什么你想想。” “这么说,齐勇是她继父。昨天那家伙冲老周吼的时候,可是义正辞严的。难道背着小茉妈,总是对她不好,所以她自己做手工卖钱,都不敢让家里知道?” “应该是,反正这家人透着古怪。再说,就冲那王八蛋敢在屋里偷装探头,就他妈不是个好鸟!当面人背面鬼的事儿多的是,谁知道去!” “算了,看看再说吧,咱们毕竟是外人。”在街上信步走着,桃夭倏地换副口吻:“我们说正事吧。” 男人也严肃起来:“洗耳恭听。” “明天你让钟城也过来,后面几天,以拍宣传片的名义,让张小茉带我们先把万宁镇各村探一遍。据我所知,万宁和琅原两个镇,有不少茶户自产自销,只是规模不大。借着这个由头,我们要尽可能全面的,拿更多茶和土壤的样本回去检测。” 褚江宁有些好笑:“多简单的事儿,早知道这样,派几个人下来不就是了,你想要什么,说清楚了都能给你找来。你倒好,非得玩儿个微服私访,弄得咱俩跟做贼似的。” 桃夭站住脚,神态认真:“派人来做的后果就是伫宁县那样,他们有意隐瞒,你也没法隔山取物,所以故意装傻。到最后你们宾主尽欢,受益的未必真正是付出劳动的老百姓,讨巧卖乖的是地方官,挨骂的还是你。当然你大概虱子多了不怕咬,我不行,既然要做,我就要严格对待,绝不会沽名钓誉。” “考虑挺周到啊,还担心我挨骂……”褚江宁满面春风,顿了顿又问,“其实直接找到茶农茶户,说清楚来龙去脉,他们应该也会配合。你还非得支使我去装什么摄影师……” “你大张旗鼓地去要样本,生怕招不来县里那帮瘟神?真当村支书是吃干饭的?” “嗯……也对,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听他明显的恭维语气,桃夭冷笑:“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懒得想。反正你是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下面的人亏待谁都不敢亏你。就算哪天东窗事发,拔萝卜带出泥,泥点子也溅不到远在北京的你身上。”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较真儿?” “因为投胎技术不好啊,我们平头百姓,还是要学会物伤其类的,别的事我插手不了,只能哀其不幸。这事可以争取,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褚江宁摇头长叹:“唉,我说什么来着,天一亮又跟我划清界限了!” 桃夭没空理他,低头解锁手机,拨出了张小茉妈的电话。 张母回家后一直提心吊胆的,总是害怕他们会反悔,因此牌桌上也心不在焉,连输了好几局。忽听女房客电话打来,说要去周边拍摄,提出让张小茉做向导。 张母瞬时转忧为喜,将手上麻将一放,起身去外面回电话:“没问题,我家那丫头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们帮帮忙是好事。对,万宁镇上长起来的,这些村她都熟。就连隔壁琅原镇,小茉也去过,我娘家就是那儿的,你们要是想去,让她带路就行,不过那边穷,路不好走……” 原以为享有“徽州四大古镇之一”盛名的万宁镇,处处都是富庶昌明的。可真的一个一个村落走过去,才发现想象与现实的天渊之别。万宁镇下辖十一个行政村,除了叁个承载古镇旅游开发的村子外,其余相连的八村都不富裕。他们越往后走道路越崎岖,村民的拮据生活可见一斑。 而隔壁的琅原镇,就更落后了,正如张母所言,路不好走。因为除了省道经过的一小段外,其余的都是土路。两镇的青壮年也大多外出务工,耕地荒芜,只剩一干老弱妇孺,稀稀疏疏的种几亩茶叶,以维持日常开销。 几天下来,褚江宁叫苦不迭:“靠,我是真没想到,改革开放都几十年了,农村还有这种路!” 桃夭毫不足怪:“你没看过世界其实很大,就像我们今天接触的那些老人孩子,他们也不会想到,你平常过的什么日子。” 要是往日褚江宁听了这话,会觉得桃夭有讽刺自己的嫌疑,然而她此刻面色平静语气真诚,只是有感而发。 他闻言不由打开相机,翻出上午给村民们拍的照片,一时也感慨起来:“别说,这些大爷大妈小不点儿,都挺上镜。笑起来比那些浓妆艳抹还端着的,看着顺眼多了。” 桃夭微笑:“你还是少带点滤镜吧,农村有很多朴实的人,可难缠的主儿也不少,哪天经历一下你就知道了。” 褚江宁云淡风轻:“这辈子大概没机会了。” 桃夭听罢,眼眸一垂,转移话题:“咱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了,这几天也辛苦人家老钟忙前忙后的,下午没什么事,你们去镇上好好吃一顿吧!我把这些茶叶和土样重新整理一下,一会儿还约了张小茉过来结账。” “行,吃什么吗,我给你带?” “买点豆腐干吧,剩下的随意。” 褚江宁去楼上换了双鞋,出门走了。 张小茉进来的时候,桃夭刚给一堆样本打好包,正在贴标签。 “进来坐吧,我马上忙完了。” 对方应了一声,搬凳子在旁边坐下。默了半晌,冷不丁开口:“姐姐,其实你们不是来拍片子的,对吗?” 桃夭贴完最后一个标签,抬头笑道:“小丫头还挺机灵的,怕我们是坏人?” 张小茉摇头:“就觉得,你们应该不是一般人。我妈说,听你们说话,就知道见过很大世面。” “也没有那么夸张。”她将一包东西拎到旁边柜子上放好,才又坐回去,笑意盈盈,“我看你这几天状态很好,是不是烦心事都解决了?” 对方没回答,反而问她:“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桃夭语气温柔:“嗯,事情都办完了,所以今天才叫你来嘛。” “姐姐——”张小茉脸色落下,还没说完话就大哭起来,“你能不能别走……” 几天的相处虽然短暂,可她们的距离已在走村窜镇间悄然拉近,张小茉此刻从心底信任桃夭。 “怎么哭了?有事就跟我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 女孩儿听了,哭声更重,半晌哽咽道:“我……我被齐勇强奸了!” “你说什么?”桃夭如遭雷击,素日面对政界大佬都泰然自若的她,这一刻,脸白如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深深地呼吸几口,颤着身子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确定门是锁上的,才挪挪凳子坐到女孩儿身边:“什么时候的事,你慢慢说。” 32、子夜 (juseshuwu) 张小茉断断续续地将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 她父母都是隔壁琅原镇的村民,八岁那年,父亲外出打工,因操作失误不幸从脚手架上掉下,当场身亡。工地老板赔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这钱原本是够她们母女生活一阵子的。可张母留守在家时,染上了牌瘾,十几万的存款,几个月就输得精光。 也是在牌桌上,张母认识了现任丈夫齐勇。齐勇是万宁镇有名的无赖,其父生前是镇上干部,为他攒下来几套房子。以前靠当房东赚租金,前几年正赶上旅游市场大热,齐勇就把几套房被改成了民宿,这样他纵然游手好闲每月也有不菲收入。 张母做梦都想摆脱贫穷走出琅原镇,见齐勇对自己殷勤百倍,不久便带女改嫁,搬到了万宁古镇上居住。 这之后,好吃懒做的张母陡然阔绰起来,更是流连牌桌时常忘返。 张小茉起初对齐勇的过分接触没有意识,上初中后才知道自己一直遭受着继父的猥亵。也曾委婉地告诉过张母,可对方根本不当回事,还责骂女儿胡思乱想不学好。 去年冬天,齐勇让张小茉来这座旧宅打扫卫生,然后趁机对其实施了性侵。彼时的女孩,已经年满十五周岁。 “那个畜生说过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张小茉泪流满面,“他说之所以和我妈结婚,就是为了等我长大……” 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桃夭将她抱在怀里,不知怎么安慰好,眼里的泪水仿佛断线珠子,簌簌滑落,打在女孩头顶。 “你妈知道这事吗?” 张小茉闷闷点头,咳嗽着说:“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打了我,骂我不要脸……还警告我,要是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她就不认我……呜……” 那一刻,桃夭也绝望地哭出声。原来,新闻里那些禽兽不如的父母,并非个例。是啊,张母的吃穿用度,乃至打牌的钱,都是靠男人给的,自私懒惰的本性,早让她把自身母性蚕食得面目全非。 半晌,张小茉才又哑着嗓子说:“中考之后,那个王八蛋又趁我妈打牌的时候,欺负了我。那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半夜哭着跑出家,就走到横江边上,想淹死自己算了……可是……可是老周路过,把我救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她有气无力的,跟张小茉抱在一起,“那个畜生是不是知道你把这事告诉了老周?” “嗯……”女孩儿吸吸鼻子,强忍泪意,“老周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老好人,他很同情我。知道我会做缠花,就拿了几百块钱给我,让我买材料做手工,节假日偷着去景区摆摊。说攒够了钱,我就可以摆脱那些人渣,跟他们断绝来往。平常那些东西也放在老周店里,可是上次我回来时,那个畜生发现了我去找老周,还喝醉了去店里打他……上次……就是我从巷子里跑那天,那个混蛋又欺负了我,还摔坏了我的手机,我当时真的不想活了,准备好百草枯想喝,可又觉得老周对我很好,就约他去了江边巷子想告个别,后来你们就来了……我特别害怕,才跑的……” 桃夭感觉心脏好像被戳出了一个个窟窿,血在滴泪在淌,刺骨钻髓的疼,让她神经都麻木了,这一刻,似乎抬抬眼皮都如此困难:“傻瓜,我没有怪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姐姐,那天晚上你那么勇敢,我知道你冲进去是要保护我的,而我却懦弱地跑了……那时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可我没有勇气,不知道怎么面对……第二天在老周店里看到你,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你们在院子里打齐勇时,我就在墙外偷听,我以为警察会把他抓走让他坐牢,可是你们没有……后来整理房间,我想过把所有事告诉你,可是我怕……我怕你也像我妈一样,听过就算了……” “抱歉,当时我们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无形之中,又让你绝望了一次。”她拍着女孩儿后背,久久无言。 “姐姐,我觉得自己脏了,已经跟同龄的女孩子不一样了……” “没有!”桃夭说得斩钉截铁,灰暗的眸子顿时又聚起光芒,将张小茉扶起,扳着少女瘦弱的身子与之对视,“你看着我!记住,脏的不是你,是那些杀千刀的王八蛋!” 她说完,缓缓站起来,定了定神走上二楼。下来时,手里多了一沓钱:“小茉,你听我说。” 钱被分成了叁份:“这一千,是我之前答应给你的,找汉服模特的中介费;这一千,是这几天你做向导的劳务费;最后的一千,是姐姐借给你的,等将来你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钱不多,但应该够你一学期的生活开销。” 张小茉本能地推拒:“姐姐,我不能要……” 桃夭打断她:“听话,拿着!姐姐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我说了,是借!你比别人受的苦多,所以也要比别人更早的学会自力更生。你不是还有几天就开学军训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琅原镇的老房子还在,以后这边能不回就不回。好好上学,这是你最好的出路,等寒假的时候,或许你还会看到我。” “真的吗?” 张小茉清澈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桃夭尽量扯出些笑容,郑重颔首:“真的。” 时光在两个人的悲戚中黯然划过,张小茉走后,桃夭身体好似被抽空一般,瘫在凳子上,直到夜色漆黑,她才艰难地撑起身子,精疲力竭地爬上二楼。 褚江宁回来看她和衣侧卧在床上,面容朝里,有些奇怪:“这么早就睡了,没事儿吧你?” 桃夭没力气看他似的,孱弱的声音:“我累了。” 褚江宁没说话,将卧房灯关了,摸黑去浴室冲澡。 这些年第一次,没有安眠药物,也没有鱼水之欢,她就酣然入睡。 然而,这只是开端。 桃夭做了一个狰狞的梦,梦里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将她五花大绑,明晃晃的刀子闪着寒光照在她无助的脸上,任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无人来搭救…… 下一瞬,面具掉落,露出来一个中年秃顶男油腻的脸,对方笑着,扑向稚嫩懵懂的她。 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可怖的笑声,令桃夭毛骨悚然。 不,这不是梦! 她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冷汗涔涔。 “做噩梦了?”褚江宁按开床灯,伸手摸摸她额头,上面汗意潸然。 桃夭满目惊恐,身子往床脚缩了缩。 对方想凑过来抱她,却遭遇大力抗拒。 好半天,桃夭才喘着粗气,双目空洞抓起男人的手:“褚江宁,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嗯,你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桃夭,不放过任何细微神色。 “你一定有办法,让那个叫齐勇的人渣关上几年。” “安装针孔探头,一般都拘留十五天,他这种最多也就拘役管制个把月。” “我说的不是这件……”桃夭深呼吸数次,才迟疑着开口,“那个狗东西,伤害了小茉,就在这离!你不在的时候,我找出探头连接的u盘看了,里面还有……”她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褚江宁给出最优建议:“录像还在,也算那王八蛋自己作死,妥妥能立案判刑。” “可我不想让小茉受到二次伤害!她还不到十六岁,难道要一次次对那些警察描述自己的受害过程吗?她还有个滥赌的、自私自利的妈,为了自己舒坦,可以置女儿于不顾。就算真的开庭审理了,你以为那样的女人会站在自己女儿一边吗,不会的!” 她声音几近大吼,脸上是悲痛欲绝。 褚江宁看她如此敏感,有些心疼,话里却带着为难:“毕竟不沾亲不带故的,这种事多得是,咱们管不完……说不定还给人留把柄……” “褚江宁,你就给我句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那决绝的眼神,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顿中:“你今天太反常了……我可以帮你办到,可你……能不能给我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桃夭沉静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抬眼对上褚江宁的双目,惨淡一笑:“因为我,也受过这种伤害。” 她语气静若秋泓,好像在述说别人的遭遇,但那一瞬,褚江宁脑袋里炸开了雷。 “我十叁岁那年,还是贫困山沟里的初中生,可发育的比同龄人要早。有官员到我们中学视察,校长把我和几个高年级女生选为学生代表,去招待所欢迎那些人。可我们哪里知道,那些人面兽心的王八蛋,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她咬着牙流着泪,把自己心底那道最深、最硬的伤疤,无情撕开:“所有受害人里,只有我站出来举报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调查问话、回忆过程,我那时觉得自己比死还难受。可我豁出去换来的,叫嫖宿幼女罪,呵呵……一个嫖字,已经给我们脑袋上贴牢了不良标签!你以为我奶奶怎么死的?” 她直勾勾地瞪着她,星光碎落的眼底,写满了凄凉:“气死的。我那衣冠禽兽的父母,做梦都想生儿子,可偏偏只有我这个女儿。他们说我丢了先人的脸,问我为什么不去死?然后转头,就去学校大哭大闹,要什么处女膜修复费,哈哈哈哈……于是全校同学都知道了,他们倒好,拿了钱逃之夭夭,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去面对全世界的白眼。” 褚江宁紧闭双眼,泪水滂沱:“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王八蛋该死,对不起……” 他从前就知道她心里藏着秘密,他以为,是什么难以忘怀的旧爱,或者割舍不下的情人。哪想得到,是这样锥心刺骨的伤痛。 杜伯炎夫妇做事毫无痕迹,他什么线索也没找到。这个瞬间,褚江宁恨自己无能,如果提前知道些什么,他刚才绝不会说那么冷漠的话。 他以为自己能手眼通天,有本事颠倒黑白,可此时,除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他什么也帮不到她。 桃夭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你不是问过我,谁给我起的这名字吗?其实俞老师,给我写了好多个清丽脱俗的新名字,可我执意要这个。什么桃之夭夭,宜家宜室,呵呵……我只是要时刻提醒我自己,逃之夭夭,不配为人!” 男人喉头哽住,干咳半天才说:“我们不想那些了,好不好?过去的,就都过去吧。往后就算凄风苦雨,我也跟你一起。” “不介意吗?” “人生有些事情,尤其是童年的一些经历,是自己不能左右的。我心疼你。” 桃夭没有追问为什么,谁都有儿时阴霾,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过好现在和将来。 午夜叁点的室温,骤然降落,他们谁都没力气下床去拿空调遥控,于是裹着被子,靠在一起说话。 “褚江宁,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这个人没有心的……连亲情温暖都没体验过,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对我的体贴。俞老师他们,的确对我有养育之恩,可我心里明白,利益的成分其实占大部分。传授我茶艺的梁老先生说过,他肯收我为关门弟子,只因为我是这行的天才,别人几十年才能掌握的东西,我不到十年就能出师。 我的确感激贵人的栽培,可我始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云楼的一个装饰。这几年啊,有的是人老心不老的大领导,或想春风暗度、或者要丧偶再婚,诱惑总是目不暇接。不管对他们那些,还是你们这群,我都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我受过的苦熬过的痛,就是为了跨越阶级,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得意忘形吗? 我把自己从濒死边缘拯救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在抑郁症里挣扎,只是要走到伤害我的那群人里,随波逐流,然后沾沾自喜到处炫耀吗? 什么人间富贵花,我不想。我就是要做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好,那我陪你风吹雨打……” 桃夭思维清醒许多:“你不要许诺,我不会领情的。这次小茉的事,你如果肯出手,算我欠你的人情,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刚才说话太激动……” 她能接触到的人里,又不是只有褚江宁一个,总归都是求人,求谁都一样。 褚江宁异常坚定:“交给我。” 桃夭没说话,靠在他肩上,乏力地合上眼。但愿这次,不是噩梦吧! ps:补上之前承诺的加更。 然后说些废话,这文最早的设定是悲剧,后来在大家建议下,决定改成圆满结局。虽然结尾走向变了,但人物身世设定没变,这也是我之前在评论区提过的,可以往悲剧走的原因。按照我的原设定,大概就是女主性格没那么坚强,男主也没那么豁达,最终跟世俗抗争的女主,还是精疲力竭选择结束一切。 前面埋了好多线索,终于引出了这一章。 女主值得更好的未来,所以让她浴火重生,继续目空一切,去实现自己目标吧。 后面将开启新的事业盘,除了这章,应该不会有比较难受的情节了。事业路线其实前两天在微博预告了,除了肉的情节,会很接地气。最后谢谢大家不弃,么么哒~首-发:po18f.com (po18uip) 33、鸣梭 往岁不堪忆,一诉一断肠。可天亮醒来时,桃夭却觉得轻松多了,困扰她十几年的梦魇,是时候放下了。 那夜过后,褚江宁和她都很默契地不再重提。 张小茉去高中报道当天,他们离开伫宁回京。 一周后,有人举报齐勇几年前多次盗割国防电缆,警方将其抓捕归案,按照相关法规,叁年以上有期徒刑是没问题的。 军训结束回家后,张小茉才知道了这事。整日沉迷牌桌的张母,像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一样,憔悴消瘦以泪洗面。 张小茉没说一句话,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背上书包回了琅原镇。把两间瓦房从里到外收拾完后,少女迎着火红的太阳,迷眼露出释然的笑。 她将房间拍张照,发给桃夭,附上一句:姐姐,我会努力的。 桃夭看到消息时百感交集,想了很多话,又都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就这时褚江宁打来电话:“咱们带回来的样本送检结果出了,我在公司呢,走得开吗,要不过来聊聊?” “可以。” “我让老钟在琅华台外面等你?” “不用,我在外面呢,地址发我吧。” 从伫宁回来后,两人都各忙各的,好多天不联系,连床事都快生疏了。 褚江宁见她光彩照人,不由笑了:“遇见什么高兴事儿啊,脸上一直挂着笑?” “没什么。”桃夭在对面坐下,“说正事吧!” 对方把一堆检验报告推过来:“跟你的预判一致,琅原和万宁两镇的土壤规格,比其他四个镇好了不止一项。” 桃夭粗略一翻,着重留意了几个关键数据,才说:“嗯,茶的色香味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 “看完了什么想法?” “我就一打工人,想法重要吗,最终不还是各位股东老爷们拍板。” 男人的手从桌子另一侧伸过来,抓起她的小指一捏:“咱们俩之间,还用绕圈子,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你要真得毫无想法,根本不会有后面万宁镇的事。” 桃夭瞥见桌边放着的《伫宁县行政区划图》,抽出手来将地图摊开,用笔不断画着圈。 “他们给的那些地点我不太满意,我要这些!” 说着将图纸一转,褚江宁看完一阵沉默。她选了万宁8个贫穷村,以及琅原全镇11村,原先备选的四镇32个村里,只在云口、齐和两镇划了10个紧密相连的村落。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这个方案,恐怕不太好办。”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要的意见,我已经给了。” “我的事……”他双目灼灼与她对视,“这个‘我’后面,难道不该加个‘们’吗?” 她笑起来:“如果你们真的一条心,大概也不会把难题抛到我这儿。杜老板拿的是干股,横竖亏不到他身上,魏鸣珂拉你入伙,可不是单单是因为资金。” “你要我怎么做?” “我可不敢替你做主,不过……如果你们最终确定的方案,跟我意见相左,我会选择退出个项目,诸位大可以另请高明。” 褚江宁一皱眉:“这是杜老板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 “这事上,我打定的主意,他现在也左右不了。” 男人笑了:“我听出来了,你是让我帮你摆平老魏,对吧?” “对了一半。”桃夭勾的小指探过去,搔着他手心,“我还要韩在春出局!” 褚江宁一怔,站起来绕到她身边:“这就过分了吧?” “有吗?”她靠在椅背上,忽得抬手弹弹他衣袖上的褶子:“比起你们的过分,还差得远呢!” “我们哪儿过分啦?”褚江宁今天穿了职业装,衣冠楚楚的,这一俯身,肌肉便有把衬衣撑开的迹象。 桃夭玩味一笑,在他胸肌上抓了一把,男人脸色微变,忙又站直。她手撑桌子,抵着额头:“躲什么呀,我又吃不了你。” 褚江宁难得严肃:“说正经的。” “行,那咱们就从头说起——魏鸣珂去年接手了这个茶叶的盘,他最初的设想,是牵头一个声势浩大的交流会,主推自己手里的茶,使其一炮而红先割一茬儿韭菜。有趣的是,活动批下来了,可他的企业资质不过关,因为苏老太爷听到信儿,不想让这外孙胡来,所以才让人暗中操作了一下,把他这个最初主办方踢出了局。 于是一场计划假公济私的茶业交流会,摇身一变成了国字号的中日茶文化交流会。魏鸣珂这个项目发起人,想二次入局,只能先拿到推介函进入初选,这才有了咱们在长宁俱乐部那场见面。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就算给了他初选资格,也很难保证不被刷。但是能进初选,他也不算亏,一张推介函,也足够他跟地方上谈判了。” 褚江宁脸色清冷:“说下去。” “没到伫宁时,我以为他跟韩在春之间,就是一个傻子和一个骗子的故事。等真正去了,我才发现,原来是两个疯子的事故。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茶,而是地。庆春山疗养构建项目,你绝对不陌生,而我,自然也有听说的渠道。” 看对方面色凛然,桃夭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几年前有人突发奇想,提出把庆春山建造成玉泉山规格的疗养场所。那个项目还没开始就流产了,又因此打掉了伫宁县前任书记这只老虎。可项目停盘,不代表人的贪欲就能收住。 秦华文和高天义联合斗垮了前任书记,使得韩在春的计划中途流产。没想到秦华文转脸就与韩在春结盟,另立山头,把高天义架成了傀儡。 政客与掮客一拍即合,决定将原来的项目重新包装,找人接盘。 经钟洋引荐,韩在春搭上了魏鸣珂。几个人各怀心思,原本韩在春没抱太大希望,殊不知魏鸣珂因云楼得到启发,想当然得认为挂羊头和卖狗肉可以双管齐下,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桃夭顿了顿,继续说:“庆春山作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至今未被商业开发,放着这一块肥肉谁不眼馋?可近两年政策收紧,生态旅游项目的审批困难重重,更别说地产了。所以这些人打算迂回两步,以茶基地的名义,先把庆春山附近的地圈住,然后做成生态茶园,堂而皇之引入旅游开发,等过度个两年,再大兴土木。只要疗养中心建好了,请些卸任后的老人家住进去,就算民怨沸腾,只怕也是覆水难收。到时整个伫宁,遍地都是商机,地产只是其中一项。可现在风声紧着呢,一旦东窗事发,雷必然由魏鸣珂、钟洋包括你来顶,韩在春则成了最大的无形利益收割者,这就是你一直犹豫的原因,我猜的对吗?” 褚江宁神情凝重:“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伫宁回来之前。” “让你一说,合着只有你最清醒,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 “你们不是傻子,可被巨大利益面冲昏头脑,也是正常的人性反应。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嫌钱多。”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吗?” 她笑得意味深长:“别,我可不清高,只是比起钱,我更清楚自己的斤两。没有叁把神沙,哪敢倒反西岐啊!” “其实,哪怕按这条线走下去,杜老板也不吃亏。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呵……”桃夭冷笑出来,“从利益角度看,是不吃亏,但这事儿就是颗定时炸弹,真到了引爆的时候,恐怕是共沉沦吧!我想你跟魏鸣珂早就知道这项目是个坑,他拉你入伙是为了加杠杆,你们再合伙把杜老板拉下水,就等于加了双重杠杆。这样既能打消怀疑,让人真的以为你们是奔着茶去的,又能为将来多留一步后路。” “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说?你们那圈儿人,除了投机取巧赚资源和信息差,能做出什么茶来?这行又对专业度要求很高,没有内行把关,你们盘算的再好,中途泡汤也不是没可能。我们才是专业做茶的,只要杜老板肯入伙,茶的事上就出不了乱子。可是褚江宁我提醒你,你把高万成送进去了,人家里能善罢甘休吗?这项目要真按你们的原计划走,你就是生怕自己死得慢,主动给对方递刀子。” 褚江宁看着她:“我收拾高万成,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 桃夭点头:“嗯,我信。所以现在投桃报李嘛,这不帮你出谋划策来了?” 对方哑口无言,她又故意激道:“当然了,反正在什么都没开始呢,不过注册了一空壳公司而已,想反悔还来得及。趋利避害嘛,不丢人!” 他俯身,看着她幸灾乐祸笑容,有些薄怒:“故意刺激我呢?” 桃夭回以明媚的笑,双臂拢上他脖子,呵一口气:“是呀。” 褚江宁双手顺势环住她,抱起她转了两圈:“沉了,看来最近吃得不错。” “这说明我想你了呀!” 他将其放下,横了一眼:“人家相思都是衣带渐宽终不悔,怎么到你这儿,反过来了?” “因为你不在,多余的体力无处发散,只能长成赘肉了。” 这句调笑令男人眼色一变:“你可真……”骚字没出口,嘴猛地被封住。 两人缠吻间到了桌旁,褚江宁被逼无奈坐上桌子,桃夭攻势越发凶猛,倾身压过来。为防身子继续后仰,他只能双手撑着桌面,眼角余光一瞥,这才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外面不远就是他助理们的办公区,动静闹得太大,一定会被听到。 这办公室他常来,因此也没套间。褚江宁虽然荒唐,还是要脸的。 联想到自己很可能面临大型社死现场,他慌了:“别胡闹,有什么咱们回家去……” ps:女主报仇的时刻,就要来了~ 34、薄幸 “你也有怕的时候?”桃夭笑容诡异,“不过我喜欢!” 温润灵巧的舌头欺上去,噬咬他的下巴,进而延展向下。男人的衬衫扣子被颗颗拨开,别有用心的吻,掠夺着他胸膛上每一寸肌肉。 欢爱了这么多次,怎么最快挑起这个男人的情欲,桃夭早已得心应手。 褚江宁强撑着的两条胳膊有些发颤,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拉进怀里,狠狠轻薄,云雨巫山。可他又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向来注重场合禁忌,所以这软肋就被桃夭捏在了手里。 “你闹够了没有?”略带愠怒的低声斥责,到底没盖住越烧越旺的欲火。 她抬起脸,在褚江宁唇上咬了一口:“哥哥这是怎么了,别憋着呀!” “你给我下去!” “我偏不。”桃夭挑衅般一扬下巴,嘴角勾出得意的弧度。 他警告:“再胡闹我对你不客气!” “那敢情好啊,我一定叫得大声点儿,让全楼都知道你体力好。”说完就出其不意地一倾身,毫不客气将褚江宁压在桌子上,居高临下打量他,“你这个放荡成性的贱男人!骚断腿的浪货!臭不要脸的淫贼!杀千刀的下贱胚子!时刻发情的公狗!” 褚江宁错愕不已:“好端端的你骂我干嘛?” “当然是礼尚往来啊!”妖冶的脸上忽然一本正经,“你当时不也用过类似的词儿羞辱我吗,今天如数奉还,省得后面忘了。” 他甚至有些委屈:“可上次你说讨厌听,我都改了啊!” 桃夭眼角眉梢透出笑意:“我也可以改呀,今天先骂痛快了,以后再改。” 褚江宁顿时明白了她的用心,压低的声音里带些愧疚:“我以前真的错了,行不行?咱就不能把这篇儿翻过去,我的祖宗!” 桃夭的表情陡然森冷,低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错在哪儿了,说!” 男人吃痛,嘶了一声,话却说不出口。桃夭也不逼他,脸埋在他胸膛,舌尖在乳头上打转,褚江宁刚刚压制住的情火,似乎又要呈现迸发趋势。 “嗳嗳,怕你了。”他终究妥协,嗫嚅着开口,“我……以前太随意,说话难听……没有尊重你……以后保证不犯了,好不好?” “不好。”她咬着牙,“你做初一,我就要做十五,这叫风水轮流转。既然头是你开的,那怎么收尾,我说了算。” 褚江宁此刻才领教到了面前女人的厉害:她很少直观表现自己的态度,即便遇到十分厌恶的,也不会硬碰硬。如果形势不利,她甚至可以逆来顺受唯唯诺诺。但这不代表她内心真就妥协屈从,一旦时机成熟,那温柔表象下定然挥出惊人一刀,致命诛心。 “说,你是不是贱人?” 他气急,刚要有所动作,她却早有预料,身子在他胯间磨蹭几下,气势汹汹的男人登时又弱了下去。 “来嘛,继续玩儿,我反正不在乎。” “万一来个人敲门,我看你怎么收场!” 桃夭眼波流动:“来就来啊,真撞见了,大不了我给你钱,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你什么时候学的脸这么铁了?” “没办法,近墨者黑。同床共枕这么久,还不兴我偷师学艺啊!” 褚江宁喘口粗气:“信不信我立马办了你?” 桃夭仍是讽刺口吻:“光说不练假把式,忍不住干嘛强求自己呢?咱们俩还没在办公室亲热过呢,别说你这地方又宽敞又明亮,我还真喜欢。” 说话间,就要去解他皮带,褚江宁彻底认栽,苦着脸道:“好了好了,你想听什么,都依你我的祖宗!” 她停住手,哈哈笑着:“你是不是贱男人?” 贱男人暝着眼,声若蚊哼:“是……” 一咬他耳朵:“大声点儿,听不清。” 褚江宁提高嗓门:“是。” “你是什么啊,嗯?” “我是贱男人,成了吧?” “还有呢?” 他已经没了耗下去的勇气,索性把她前面说的一股脑重复出来:“我是臭不要脸的淫贼,发情的公狗,骚断腿的浪货……” “这还差不多。”桃夭放下手机,翻身下来。 褚江宁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不好,要去夺手机,哪想她几步就闪身到门口,一边扶着门把手,一边指指他。 一低头,发现自己还袒胸露怀,他气得脸色煞白,恨恨瞪她一眼,忙整理好自己衬衫。 半晌,褚江宁坐回自己位上,勾勾手指:“过来。” 桃夭又坐去他对面,笑得不怀好意:“你刚才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男人黑着脸:“敢把这事儿传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娇媚的一张脸上毫无畏惧:“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些下叁滥的话,我就把你那段自白刻成光盘,给认识你的一人发一张。” 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褚江宁知道,桃夭绝对不是开玩笑。 这个杀伤力,比那什么激情床戏大多了。真有那一天,褚江宁觉得自己公司都能不要了,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他有些头皮发麻,活了叁十来年,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有敢这么赤裸裸威胁的。可他偏偏被吃死死的,桃夭越耍手段,他反而越兴奋。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为了挽回些尊严,褚江宁换个话题:“就算我给你摆平基地选址,还有韩在春的问题,但你得告诉我,往后这片基地谁来运营?别告诉我,你要自己去。” “如果我说,就是这样呢?” 他不假思索道:“老杜不可能舍本逐末,放你离开云楼。” “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只要你能把我们前面商量的事办妥,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褚江宁目不转睛看着她:“你赌输了怎么办?” 美人莞尔一笑:“那就……任凭你处置。” “不后悔?”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中午吃了饭,褚江宁直接找魏鸣珂去了,看着他车子走远,桃夭心里绷着的弦反而更紧。她的一番说辞,虽然从逻辑到私人情感都立得住脚,可商人逐利的本性下,她不敢笃定对方能听取几分。 褚江宁是个做事非常缜密的人,缜密到有些外人看来荒诞不经的行为,实则都是他的盘算。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肢体触碰,虽然没有实质上的性关系,但分别时,对方却找了个最无赖的理由取走了她的内裤。那其实不是恶趣味,而是当时关系不明朗,他也没戴安全套,为了杜绝后患,才故意纠缠一番,将可能带有他体液的东西拿走。 这样机关算尽的男人,真的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吗? 桃夭心里有些焦急,然而除了耐心等着,也别无他法。 杜伯炎的电话,在两天后打过来:“丫头,下午我在云楼等你。” 九月初的琅华台,秋高气爽,呈现出一种清净的美感。 这么多年,桃夭还是第一次买票走正门进入。恍然发现,往日看腻了的碧瓦飞甍烟水楼阁,今天也是焕然一新,不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果然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生机四溢的。 云楼里,杜伯炎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未发一言。 桃夭也不慌,镇定自若地微笑着。跟老头子们接触久了,她最基本的修养就是坐得住。无论他们聊什么说什么,她都听着,不多嘴也不形于色,只要离了茶桌,该忘的就都忘了,之后天王老子也别想探出口风。 这样的从容,是杜伯炎夫妇最为欣赏的。 可是眼下,也是这份从容,让杜老板心中泛起了苦楚。他思前想后,最终简明扼要:“那俩小子私下找过我了,说同意你的提案,但是他们往里多加了五个村。” 听到这个结果,桃夭终于舒了口气,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见状杜伯炎却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舍伯伯和你俞老师远去了。” 外人并不知道,她只跟云楼签了叁年合同。杜伯炎夫妻从年初开始,就有意加重砝码,希望她继续效力。包括之前苏老太爷的寿宴上那场茶叙,也是夫妻俩抛出的糖衣诱惑。甚至只要桃夭愿意,他们还可以宣称她是杜家养女,等她嫁了好婆家,做她最坚实的后盾为她撑腰。 可所有的暗示,桃夭都含糊其辞蒙混过关,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过。伫宁的这个项目,是杜伯炎故意答应下来,试探桃夭意向的。同以前一样,她起初没有过分关注什么,直到一切都顺理成章,桃夭借口是魏鸣珂的提议,要去伫宁实地察看。 那时杜伯炎也只是叮嘱两句,略作点拨。因为他知道,以桃夭的性格,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出乎杜伯炎意料的是,从伫宁回来的第二天,桃夭就带着一份计划书来见他,上面从茶基地选址到后续涉及的一切运营问题,都做了详细规划。那天的桃夭心肠如铁、光明如雪,毫不犹疑地告诉他,将不再与云楼续约,接着递上了辞呈。 那一刻的杜伯炎心知肚明,桃夭去意已决。他的挽留之态溢于言表:“丫头,你可想清楚,一瓯春的印,往后就归别人保管了。你这规划案做的是不错,但那俩小子疯惯了,可不一定跟你一样想干实事。咱们爷俩没外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彼时的桃夭目光坚毅:“我不后悔。” 杜伯炎却不肯把话说死:“这样吧,咱爷俩儿打个赌。最近几天给你放个假,先找那俩小子谈谈,看能不能把选址的事儿定下来。要是他们跟你的意见一致,伯伯也不多留你,反正这活儿最早接,就是打算给你练手的。如果这第一步都定不下来,那俩人也靠谱不到哪儿去,到时候还是回来,怎么样?辞呈你先拿回去。” 温顺了十几年的女孩子摇起头:“辞呈您先收着,剩下的事,我半月之内给您回复。” 35、踏月 桃夭很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她一介平民的渺小之力,别说去改变什么,就算为自己所受不公奋起抗争,都会引发难以估量的危机。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十叁岁那年选择激烈反抗的后果——导致了唯一疼爱她的奶奶,因痛心疾首而溘然长逝。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受害者嗤之以鼻,世俗的白眼,只差最后一步就把她逼上绝路。 从来硬弩弦先断,自古钢刀口易伤。 所以当她成为桃夭之后,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和主观意图。 要想做成一件事,就先把它隐藏好,等到时机出现再步步徐图。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洞悉心理而受制于人。 杜伯炎当下的反应,证明她这局赌赢了。 “我本来想的是,不久后的中日茶文化交流会,由你作为青年代表跟日本人交流一下。要不先等几天,交流会结束了再做决定?” 桃夭心里有数,只要举棋不定,诱惑总是无穷无尽的。 她毫不躲闪地看向对面长者,言辞恳切:“伯伯,我忘不了这些年您和俞老师的关怀,您对云楼倾注的心血,大家也有目共睹,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尸位素餐,误了您的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其实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云楼理应交给一个更八面玲珑的人去打理。而我,在茶园待了十年,对茶事的兴趣远高于人事,只有回到茶园,才能够更尽心地报答您和俞老师。” 一番说辞滴水不漏,都是聪明人,这份儿上,杜伯炎就知道留不住她了。一向运筹帷幄的杜老板,此时不禁怅然:“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实诚了。人各有志,既然你都规划好了,那就放手去干吧。但咱爷俩儿情谊不能断,往后遇见为难的事儿,也别跟伯伯和你俞老师生分。” 桃夭点头,杜伯炎话里自然有客套成分在,但他们夫妻能走到今天,心胸是不可能狭隘的。 见状,桃夭也有些动容:“伯伯,今后我不在身边,您跟俞老师要注意身体。” “行。”杜伯炎说着,目光忽转向手边一双文玩核桃,“对了,这云楼的很多东西,当时都是给你量身置办的。不管穿的用的玩儿的,有称心意的你尽管带了走,用不着跟伯伯客气。” 桃夭闻言面色不动:“我以后都是在山地茶园里打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那些,也没有用得上的场合了,还是都留这儿吧。不说转给新人,放这里,指不定将来还有再利用的价值。” “你这丫头,是打定主意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她俏皮地打趣:“云彩,留在云楼里才最合适。” 爷俩儿相视一笑,分别的伤感也被冲淡几分。 离开的时候,天色还尚早,桃夭望一眼正在各自忙里的同事们,毫无留恋地走出朱红大门。 从开馆到现在,她打下了这里的基本盘。人都说云楼里的古典美人是朵不可攀摘的高岭之花,却从不知,冷漠是桃夭最后的保护层。她活得比一般人小心翼翼,所以才比大多数人力困筋疲。 叁年里,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那种凌驾于普罗大众之上的特权效应,在此体现得尤为昭彰。这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云楼的浮华世界与她年少时的遭遇同根同源。可杜伯炎夫妇的再造之恩,她无以为报,因此只能委屈自己。这无比矛盾的选择,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觉都睡不好,夜夜梦魇,只能靠药物入眠。 好在都结束了,回首繁华如梦渺,春光过也,风僝雨僽,一叶秋来。 往后,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桃夭迎着日光走去,脸上绽放出怡然自得的笑容。心里无端的想起张小茉来,那姑娘决意重新开始的瞬间,大概也是这么开心吧。 同事们知道桃夭离职一事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朱姐最为惋惜,发了一串消息给她:“死丫头,搭档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还以为你是找到如意郎君,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呢!结果老杜说你要去山里种茶,妹子,年纪不小了,遇见合适的就嫁了吧,女人干嘛活那么累啊!” 朱姐是最早察觉桃夭与褚江宁间暧昧的,当时还奉劝她:“人长得帅家境也不错,能抓住还是不要错过。” 彼时她只是含糊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多余解释都不必有。她的野心从不是嫁男人,所以注定与豪门这方牢笼无缘。 盯着亮起的手机屏,桃夭点开微信,回了两句:“朱姐,以后常联系,有空来找我玩儿,管吃管住。”话尽管讲好听些,以后有没有交际,还两说呢! 关上屏幕抬起头,继续和对面的两人交涉:“既然方案你们都研究过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出来的5个村我不介意,但我要主导整个基地的运作!” 褚江宁笑着挑眉:“这么大口气?” 魏鸣珂直接表达犹豫:“让你操盘……我不放心……” 早料到会遇上阻扰,桃夭目光笔直看过去:“哪里不放心,说清楚咱们逐个分析。是嫌我运营思路不好,还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是怕我用心不良,还是担心我会搅了你们的布局?” 魏鸣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印象中的桃夭,只是冷,但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怎么一个月不见,就这么强势了?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泡茶鉴茶你是行家,可做茶上,咱们也没见过啊。再说你毕竟没实操经验,真正商业逻辑和你种茶的那套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 “这件事的本质,难道不是我做出好产品,你们搭建渠道,然后定位客户层级进行销售,最终实现闭环?我要的只是产品方面的主导权,这也正是你们所欠缺的,很过分吗?”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可是你心里就是别扭,没有理由,对吧?”桃夭横他一眼,又扫向褚江宁,“你呢?” “我嘛,当然是听你们讨论了。” “没有问题?” 褚江宁一副公事公办口吻:“老魏的问题你还没解决完,就来问我,小心消化不良。” 她就知道,这两个奸商不好对付。默了半晌,索性丢出杀手锏:“你们也明白,怎么让茶达到‘一瓯春’的标准,没人比我熟。不如,我们来个对赌协议……” 高楼之外,流云在晴空划过一丝白。桃夭将自己最后的底线,对两人娓娓道来。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魏鸣珂听得更加专注,殊不知,此刻桃夭手的心里,不知不觉间攥出一层细汗。 好在谈判顺利,叁天后她得偿所愿,拿到了整个茶基地的主导权。 褚江宁、魏鸣珂和杜伯炎叁位股东,各让出1%的股份,转到桃夭名下,同时伫宁的基地会将法定代表人更换为她。伫宁那里,韩在春所持股份会由褚魏两人买断式回购。 对赌协议期限叁年,协议期内,股东只有建议权,不得干涉桃夭对基地的运作,也不得做股权结构变更。而她付出的代价,就不只是薪资微薄和业绩压力这么简单了。 倘若对赌失败,她不但会支付巨额赔偿,更严重些,甚至会面临法律风险。 前路难料,除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她没得选了。 褚江宁在正事上一点也不徇私,几天下来,直到将所有文材料都变更完,他才又变回游戏人间的模样:“走这么快,事儿办完就不带搭理我们的了?” 桃夭站住脚:“协议签订之日即刻生效,我可不敢忘记自己的责任。现在已经九月中旬,按计划进度,我希望11月份第一批茶苗进入播种期,让财务给我订下周二的机票吧!” 魏鸣珂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不对啊,你去伫宁常驻了,那云楼怎么办啊?” 桃夭瞧瞧他,又看看褚江宁,嘴边漾起浅淡的笑:“哦,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跟云楼解除雇佣关系了。怎么,两位不知道?” 魏鸣珂原本的兴高采烈脸上,骤然间比哭还难看,他双目如刀,剜着桃夭:“你……你这是诈骗!印都交出去了,还怎么给茶盖章?” “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有没有那枚印,跟能不能做到相应规格,是两码事。木已成舟,我需要火速收拾一下投入新工作,至于其它的,二位慢慢消化。” 要走时,又被褚江宁叫住:“正好我顺路,捎着你。” 桃夭没拒绝,留下兀自惊愕的魏鸣珂,他们扬长而去。 上了车,褚江宁把门一锁,转过脸来端详她:“不错,这次的套路连我都骗过去了,有你的。我还纳闷,那天去找我怎么放得那么开,原来打着坏主意呢!声东击西,呵,够心机的!” 她轻笑:“承让承认,可惜哥哥你审题不专心,百密一疏为时已晚。” 褚江宁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两眼:“你以为,从几张纸上加上自己名字,就万无一失了?涮了我,床上说几句好听的,哥哥就原谅你了。老魏那是出了名的邪驴,焚琴煮鹤得不偿失的事儿,他不是没干过。” 语气里带足了威吓之意,桃夭明白他的意思:“哥哥这么好心啊,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对方笑着抬起她下巴,四目相视:“我当然舍不得你受委屈,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他附到她耳边,低言慢语,桃夭却听得脸色大变。 褚江宁也不着急:“加上周末给你叁天考虑时间,过期不候。想好了再告诉我,不然下周二的机票订不订,还是个未知数。” 36、瑶花 经过一夜的心理权衡,桃夭决定先去跟俞曼声道个别。虽然后者心里,难免有些埋怨她,可毕竟多年师生情分,真等见了面,有些情绪反倒发作不出来了。 “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尽想着折腾。” 桃夭听出了话里的嗔怪,却也无话可说。一个人认知观的形成,与其出身是分不开的。俞曼声出身世族,所以始终推崇所谓的世家教育,连对桃夭的言传身授中,也少不了歌颂往昔,追忆世族的无限风光。 未成年时的桃夭,也曾将那些溢美之词奉为圭臬深信不疑。等她年纪渐长,逐渐有了独立思考意识,心底的质疑也接踵而至:高雅的文化,真的只能是所谓上流社会那种圈地划界、框定范围的活动与交集吗? 历经世事后的桃夭,对此不敢苟同。她反而觉得,束之高阁的圈子文化,只是门阀的附庸而已,真正能够流传千秋万载的文化,应该深入千家万户。就像那茶,谁也品得谁也喝得,大俗尽头是大雅。 对上俞曼声的眼睛,桃夭目光真诚:“您是知道我的,从小就一根筋的固执。可俞老师,也是您一早就教我,志当存高远。咱们国家有六大茶系几百种名茶,可真正走出国门的寥若晨星,而当今主宰世界茶叶市场的,仍旧是英国的立顿。中华之大,却连个拿得出手的茶叶品牌都没有,将来又如何在世界舞台上争一席之地?您跟杜伯伯培养了我十几年,我怎么能不思进取,只在云楼坐享其成呢?” 这番话不无私心,却又激起了俞曼声心底的涟漪。她不是个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微利的女人,同样是弘扬文化,这一刻她认同了桃夭的理想格局。自己教出的孩子有冲天之志,将她困于小小云楼之中,着实屈才了。 俞曼声肃静的面孔上,逐渐浮现出欣慰:“我跟你伯伯,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你已经定好了目标,那就去做吧。就冲今天这些话,作为老师,任何时候我都以你为荣。” 桃夭终于笑了出来:“我知道您会支持我的,但愿咱们娘俩儿下次见面,就是我回来分享胜利果实的日子。” 俞曼声点点头,又叮嘱她:“话虽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得交代你两句,魏家那小子,从小就是个叁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主儿,别看现他在比谁都积极,只要遇上点儿问题,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也是他。还有褚江宁,你们感情上的事儿我不问,但那小子从来无利不起早,你自己多少有个数,不能什么都为别人打算,到头来苦了自己。” “放心吧俞老师。” 隔阂接触,便不虚此行。从杜家告辞出来时,已经日近黄昏。桃夭细细回想着俞曼声的话,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边往前走,边打电话给褚江宁:“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电话那端的男人,发出得意的调侃:“我还以为你这人有骨气,不会理我呢。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答应了,比我还心急呐。” 她失去了耐性:“别废话,时间你定。” “后天吧,到时我去接你,需要用的证件别忘了带。”话刚说完,桃夭就挂了电话。褚江宁痴痴地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不怒反笑。 星期一的上午,当国家各个行政单位才刚进入办公时间不久,北京西城区的民政局外,就出现了表情严肃的一男一女。 上星期褚江宁的原话是:“你想用《合同法》解决问题,我没意见。不过,我要再加一重《婚姻法》的杠杆,这样才能真正的风险同担。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后,你如果想解除关系,我也配合。” 桃夭再叁考虑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虽然当时褚江宁话里话外都透着恫吓之意,然而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她可谓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如今的局面得来不易,她不敢因为任何一点冒险疏忽,让自己功亏一篑。 秋高气爽的季节,人伫立阳光之下,也无比舒服。 但此刻走到大厅外的桃夭,还是紧张起来,她双唇抿着,犹豫着要不要迈出最后一步。 褚江宁熟视无睹,面色庄重地催她:“东西都带了?” 桃夭点头,问了一句:“跟你家里打过招呼没有?” 男人扬扬手里户口本,满不在乎地说:“这东西拿到手就成了,其余的你不用管,我有分寸。再说了,走个过场而已,兴师动众干嘛?反而你又不想跟我过日子,以后又不是不来了……” 桃夭听懂了,他这户口本八成不是正常渠道拿出来的。想到后面很可能又是一笔烂账,她隐隐有些担忧。不过为了今后行事方便,目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场形婚,的确更有利。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劝褚江宁一回:“你其实不用这么冒险,我连云楼这张底牌都没有了,除了实心用事,翻不出任何浪花。” “那不行,你这女人满肚花花肠子。万一哪天,冒出个活儿比我还好的男人给你勾引走了,我不得人财两空?所以比起你来,我更相信法律。走吧,进去。” 登记处的人见多了各色奇葩男女,看这俩一个满腹心事,一个心不在焉,倒也见怪不怪。 领完证出来,褚江宁将两个红本看了又看,嘴里有些不乐意:“看你这表情,全程板着张脸,你是来结婚的,还是故意找我不自在的?” 桃夭提醒他:“程序都走完了,别入戏太深。” 褚江宁赌气似的看过来:“大爷我就喜欢入戏,小妞儿不服气啊,晚了!” “哎哟,不敢不敢。”桃夭无奈笑笑,接着又给他泼了盆冷水,“我说你怎么想的,这么下血本儿,就不怕我真图你钱,过段时间离婚分走你家产?” “嘁!”他冷哼一声,“还用你说,我早就婚前公证了。” “哦,没漏下什么吧?要是需要补充什么,趁早让你律师拟协议传过来,我可不想耽误明天的行程。” “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放心,机票他们早就订完了。还有住处,我昨天就让老钟两口子亲自押车过去布置了,连你捡的猫都带上的,咱们过去就能住。” 桃夭一愣:“咱们?你跟着干什么?”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开门上车,褚江宁将两本结婚证随手往储物格一扔,笑道:“我现在是你男人,持证合法的!不跟着你,万一哪天你耐不住寂寞送我顶绿帽子,哥哥以后还混不混了?” “行吧,随你便。不过生活得自理,我可没精力伺候你。” “不用你伺候,对了……忘了说,财产公证的时候,我顺便把将来十年的工资调了下,以后每年就领一块钱。所以跟着我吃香喝辣你是别指望了,先合计合计怎么养我吧!”他说得煞有其事,“往后咱们家的财政收入,都看你的啊!”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虽然猜到未必全是真话,她还是觉得刷新认知。沉默一阵才问:“我要是做赔了呢?” “那我吃个亏,帮你背一半儿债务。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有我在旁边把着关,你的技术加上我的能力,且赔不了的!那等你离婚的时候,还能分我一份儿财产,嗯,这证领得值!” 桃夭忍不住翻个白眼儿:“褚江宁你够心机的呀!” 对方点头称是:“那可不,心机男配心机女,一个被窝儿睡不出两种人,咱俩这不天造地设嘛,省得去祸害别人。” 车子开进香山附近某处别墅区里,最终在半山腰一座独立四合院前停住,褚江宁把她放下,说要回家一趟,打个转向就走了。 猜他八成是回家放户口本去了,桃夭竟有些莫名的好笑。 输入密码进去院子,里面没人,不过房间里纤尘不染,看样子是有人定期打扫的。她有些饿,去厨房找出食材,下了把面条吃。直到中午过去,褚江宁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她决定卧室换件衣服洗个澡。 推门进去的片刻,桃夭吃了一惊:鸾凤锦被,大红剪纸,桌子上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摆着艳艳花烛。连柜子里的睡衣,都是红罗地交领袍子,她有些哭笑不得。褚江宁这戏还真是演到他自己都信了! 看着一室的红,桃夭有些恍惚,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预留过婚姻的位置。然而情势逼人,赌注下到这一步,现在彻底没退路了。 人啊,有时就是一念之差。 想到这些,桃夭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领个结婚证也不是全无好处,比如有了褚江宁这个人形外挂,今后做事会方便很多。 还是得往好处想,无论世事如何沧桑,至少初心还在,意志无人能改,也没输得太惨。 午后的温度攀升,她有些累,转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也找不到别的衣服可换,只好将那袭袍子穿在身上,涂擦一番,上床倒头就睡。 自从离开云楼,她的睡眠日复一日正常起来,有时不吃助眠药物也能自然入睡了,看来心病心药医,古话是不假的。 醒来时天色渐暗,褚江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换了一身休闲装,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她:“你还挺上道儿啊,没跟你说就知道自己把衣服换好,乖乖上床等我了!” 37、长春(H) 午觉睡过了头,桃夭整个人都昏沉沉的。她撑着胳膊起身,看也不看坐一边坐着的褚江宁,下了床就往客厅走。 桌子上摆了四凉四热八碟菜,还外加些汤汤水水小点心,从摆盘程度可看出,是叫的外卖。 桃夭懒洋洋地坐下,揉揉太阳穴:“这么大人了,你真不会做饭啊?” 褚江宁头摇得天经地义:“没学过,也没人主动教我。” 她叹口气:“那你还是别跟着我过去了,往后我忙起来可顾不上你。饭都不会做,再饿出个好歹来,算谁的啊!” 男人不屑地回绝:“还不兴我点外卖的。” “琅原镇你又不是没去过,开个车过去黄泥都能塞满轮子,哪来的外卖。” “你打算长住琅原?”褚江宁放下筷子,满眼不可置信,“那穷乡僻壤的,还是半山腰上,你疯了吧?” “我还告诉你,就那边土质最好。要不是因为穷,早就被开发了,哪轮得到咱们。我想过了,等第一批茶苗下了地,跟当地政府商量一下,先把路修了,给老百姓解决点儿实际问题,他们干活也会更卖力。” 直到这一刻,褚江宁才真切意识到:眼前这个已经成为他法律上妻子的女人,不像帮他赚钱的,更像是拐他去扶贫的。 “本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来呢,就得掏腰包修路,你当我傻啊?” “你就傻。”桃夭斜睨他,“从专业角度分析,琅原的茶是最容易提上高标准的。你们要的头部产品一定会在那儿产生,事先把基础建设完善,难道不是一本万利?” “行,听你的……”他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还不忘嘟囔一句,“修呗,反正花的也是你的预算。吃饭!” 一天下来,他们都有些饥肠辘辘,聊了几嘴公事,谁也没再多说。 吃完饭褚江宁去了浴室冲澡,桃夭闲来无事,信步去了旁边画室。里面陈设古朴,画案上摆了张未完成的花王图:芬芳吐艳的牡丹花,在宣纸上含苞盛放。那种富贵逼人的娴雅之态,被运笔者拿捏得恰到好处。 褚江宁进来,看她正在站在那里弯腰端详,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背后拿出一枝粉色牡丹花来。 那动作,生涩里带着滑稽,桃夭没忍住笑:“这是把谁家的花采了啊?” “会不会说话,我可是跑遍大半个北京,才弄到这一朵。” 听他一嘴的埋怨,她笑得更欢了:“这么难为你啊!可别人不都送玫瑰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懂不懂?”说着,便折去多余的枝茎,“过来,给你戴上。” 桃夭长发披散着,褚江宁比了半天,只能把花簪在她耳际。那造型,多少有几分初代网红杨二车娜姆的感觉。 他还自卖自夸:“嗯,不错,漂亮!” 桃夭简直没眼看,一时星眸微动,故作忸怩状问:“花与妾谁娇?” 这是一则典故,出自唐人一首《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你少套路我,这是个送命题!”褚江宁避而不答,转而道,“哥哥的牡丹画得如何?” 桃夭噗嗤一笑:“不错,比你那些春宫图好。” 对方猝不及防侧头,作势咬一口她耳上的牡丹,热气哈出:“那不如,画一朵在你身上。” “可以。”她媚眼微舒,“不过,只准画画。” 不像告诫,倒似调情。 说完,就扭着身子走到贵妃榻边,将衣带解开,展露出萤月秋光般的窄背,顺势往榻上一趴,艳诱香勾浑然无声。 褚江宁没说话,干咽口唾沫,取了些颜料在调色盘里,和景泰蓝银壶一起摆在榻边。 细长的壶嘴里,倾倒出琥珀色的液体在调色盘上,男人将毛笔濡湿,之后沾染颜料,转身俯在她背上,开始细细勾勒。 “用的什么,我怎么闻着有酒味儿?” “特制的颜料,用的时候得拿黄酒化开,无毒无害可食用。” 听出了他的重点在可食用上,桃夭哂笑,身子微微起伏。 “别动。”他满眼的认真,不多时就画出了花朵轮廓。 绵软的笔尖在桃夭背上轻点慢勾,辗转曲行,和着似有若无的酒气,触及肌肤,叁分凉裹着二分痒。她的脊背绷出了一道沟壑,心跳声分外明朗,虽未出声,却极尽诱惑。 褚江宁有些难以把持,手中毛笔蓦地停下。桃夭也跟着双肩一抖,还没开口,便觉一阵清凉沿着背间沟壑向下流动。对方将袍子往下扯了扯,霎时纤腰处汇成一汪清冽的酒泽。 男人的吻,便也循着那股酒香一路铺陈,吮吸啜动缠绵悱恻,一壶陈年女儿红,不消片刻就没了半盏。 毛笔落下榻去,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桃夭回头瞪他:“叁心二意,我还没看你画的什么样儿呢,就让你浇没了。” 他故意在她腰上咬了一口,恨恨的:“要不是你这个妖精勾引,我能分心?” “是你自己定力不足!”桃夭一拢袍子,坐起身来,红罗深衣松松垮垮挂在臂膀上,半掩酥胸欲露还藏。 见男人跃跃欲试就要欺过来,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榻边的酒壶夺在手里,目含挑逗:“刚才那不叫勾引。” 话音落下,一条玉腿斜劈出去,搭上榻边的围栏。恰好袍角一动,堪堪遮住腿间春色。 “这……才是勾引。”她高执的酒壶猛然一倾,顿时酒汁顺着脚踝贴着小腿缓缓洒下,直奔大腿处去。 褚江宁上前攀了一步,跪着身子架起那条腿,舌头顷刻将踝骨处的酒舐个干净。接着埋头向下,顺着酒迹舔饮不休,最终挑开袍子,舌尖伸伸缩缩,拨弄起腿心里的芳菲处。 “你别闹,酒烧的疼。”桃夭想并上腿已经不可能,男人的手牢牢扳住她双膝,身子也被那恼人舌头搅得瘫软无力。 花心的辛辣感,令她周身一紧,褚江宁自然觉察出了异样,抬起头来眯着眼笑:“今天哥哥心情好,先饶了你个小妖精。下次再敢捉弄我,多烧你一会儿!” 她耳边的牡丹花摇摇欲坠,将酡红的一张脸衬得霞明玉映。春魂难束的笑容,让男人再也按捺不住,释放出裤中跳跃的硬物,覆住她挺身没入幽深花径。 顿时一支威猛穿心箭,翻动莲蕊胭脂红。 娇哑痴嗔的声音,频频从她口中溢出,时而夹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时而又掺着尽兴的笑。 褚江宁双手架在桃夭腋下,胸膛与她相贴,眼底半明半昧:“说,叫我什么?” 她想也不想,吃吃一笑:“褚江宁……” “不对。”一时猛地刺入,激得桃夭啊的一声,丢了半条命似地落魄。 红着脸的佳人,眸光沉了沉才又说:“哥哥……” 他身下将将划出,又蓦地一撞,脸上露出不悦:“还是不对。今天说不对,你就别想好过!” 男人气鼓鼓地耸进耸出,嘴上也不饶,撬开唇齿,含住舌头便四下掠夺。 桃夭被颠得身子快散了似的,上下皆被贯满。一时湿眼朦胧口中嘤嘤,不得已服了软:“老公……” “诶,这就对了。”褚江宁开怀大笑,又继续难为她,“声音这么小,我没喂饱你啊?大点儿声。” 桃夭愤愤地紧闭牙关,不作回应。 他一拧眉,低头衔住她心尖上的一枚小樱桃,牙关用些力:“听不听话?” 她委屈着,不情不愿地抬高音量:“老公!” “嗯……欠缺感情,再来!” “老公——”这一回声情并茂,连她自己都信了。唯独心里还是不平,暗自发誓过了今晚就要这男人好看。 褚江宁看破了她心思,又好气又好笑,将其抵在枕头上,质问道:“又在心里琢磨怎么收拾我是吧,嗯?” 于是不由分说,在那玉肌丰隆的胸间咬出朵朵胭脂花,下身也大冲大创动作频频,将如花娇娘捣得哦哦而吟唱,娇声迭迭,到后来舌头都打了颤。 外面的虫声啁啾,混合着室内欢爱情浓的调子,不绝如缕,直到夜阑更深,才渐渐消退。 桃夭不知怎么回的卧室,只记得中间被弄醒了一回,彼时褚江宁还体贴地帮她揩拭满身粘腻。她实在太累,眼皮子都没抬就沉沉睡了。 第二天日上叁竿,桃夭睁开眼的一瞬才想起下午的航程,一骨碌爬起来,披衣去找褚江宁。 她法律上的丈夫,此刻在优哉游哉地收拾毛笔和画毡。 “你不会真打算,把这些都带伫宁去吧?” 褚江宁头也不抬:“人都让你骗到手了,还不兴我继续发扬个爱好?” “好好好,你尽管发扬。只要不给我添乱,干什么都行。” 她转身出去,洗漱梳头。褚江宁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把丢在客厅的两本结婚证也一起带上了。 下去在机场过安检时,他才注意起桃夭行李箱里的东西,除了几件棉麻衣服和一本书再无其他。 仔细一看书的名字,褚江宁愣住了,竟是一本被翻旧了的《默克尔传》。 安检过后,他不免打趣:“你喜欢看的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桃夭从容地望着对方:“所以,你其实不了解我。” 默克尔,主宰欧洲十几年的女人,严谨而坚韧的政治家,于不动声色中游刃自如。 桃夭最佩服默克尔的一点,在于务实。 过去不重要,将来难预料,所以她稳扎稳打地争取现在一切可争取的。只有把握住现在,将来才能真正地在自己手里。 38、步月 苏四出国深造两个月,一回来竟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她万万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桃夭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开云楼,去山里种茶。 虽然以前也不是经常联系,可如今隔得远了,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犹豫一瞬,苏四按下了视频电话。 镜头从空旷的土地转到桃夭的脸上,她头戴一顶大檐竹斗笠,素净的面孔不施脂粉,头发随意扎着,一身的棉麻布衣:“你回来了?” 苏四点头,接着牢骚起来:“都不跟我说声就走了,不拿我当朋友是吧?” 桃夭摇头:“我倒是想好好跟你告个别呢,可时间来不及啊!你看——” 镜头由近转远,漫山遍野里,弯腰栽种的劳动人民惊呆了苏四,“不会吧,这几片山都是你的?” “不止!”桃夭再度出现在视频里,笑容灿烂,“我手里一共34个村,一万亩茶园。你现在看到的叫清安村,是我的重点培植基地,不出意外这几年我都会在这里。南方的茶苗最晚11月下地,忙了两个星期,现在两个镇的任务量终于完成了。明天开始我得去巡村,挨个看完至少两叁星期,正好就到10月根儿上了,你说我哪来的时间等你回国啊。” 苏四直呼佩服,盯着桃夭看了几秒才问:“就你自己下地啊,那位没跟着?” 听她问起褚江宁,桃夭有些叹气,想了想说:“他啊,有别的事儿忙……” 究竟是什么“别的事”,却没有透露。苏四并不知道,其实褚江宁正忙着糟践粮食。 来到清安村这一个多月,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褚衙内而言,简直人间地狱。 这里交通不便到处是黄泥土路,出门走一遭裤腿上就一圈儿脏;别说点外卖,有时候手机信号都没法满格;晚高峰限电时段,能听见电流嗡嗡响,灯光晦暗到像蹲监狱;住的是村里闲置的砖瓦房小院儿,装潢根本不存在,地上只铺了一层水泥;四墙刮了些劣质腻子,落灰不说,到了阴雨天还往下掉白墙皮。 吃饭要靠自己动手,当然到村口的小馆子解决也可以,褚江宁去了一次后,果断决定买食材回家做饭,然后就有了桃夭每天最不愿面对的场面。 今天也不例外,太阳落山时一进家门,就见褚江宁哼着歌在剁白菜、砍猪肉。 她强忍着痛苦走上前,温柔劝道:“要不你歇会儿,我来?” 走火入魔的褚衙内,已经听不出正反话了:“不用,你都忙一天了,去休息,听话!” 宠溺而自得的语调,让桃夭想撞墙,她拖着一身疲惫去夺过菜刀:“菜不是这么切的,先摁住,然后从上到下均匀用力……” 说着话,半颗白菜已经切完,她又处理了两块惨不忍睹的肉段,才把刀交给褚江宁。对方倒是挺虚心,有样学样地忙活起来。 桃夭在旁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褚江宁的用武之地就不该在灶头厨房,他发光发热的舞台,应该是权力社交场,抑或床上。 可这位着了魔似的,非要跟锅碗瓢盆较劲:“嗯,有老婆大人指导,我进步就是快。” 土味情话说起来毫不脸红,手上已经麻利地坐锅烧油。虽然刀工欠奉,可在浪费了半桶油后,他炒菜的架势倒没那么别扭了。 “肉多煸一会儿再下菜,不然吃着腻。” “行,擎好吧你!” 等菜下了锅,盖子扣上,桃夭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你这几天辛苦了,不过咱们还是把精力用正事儿上,对吧?” 褚江宁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才握住她的手:“什么正事儿啊,想让我疼疼你了?” 桃夭脸贴在他背上,忍不住翻个白眼儿,顿了顿说:“马上十一月了,冬天说到就到。虽然所有茶苗、茶籽都下地了,可灌溉还是个大问题。你也看见了,琅原和万宁两个镇基建都相当落后,好多人还是挑水浇地。为了保证明年茶苗的长势,咱们必须尽快搭建茶园水利系统,但修水利又有个前提,就是改良两镇的电网系统。这几天指导他们下苗时,我还想到了另一个点,清安村位于琅原和万宁的中心地带,如果能在本村建厂直接炒制加工,会比转运到县里加工更有优势。” 褚江宁听出来了,这是想着法儿支使他出钱出力呢。 思考片刻,男人开始讨价还价:“苗子才刚种下,你就开始琢磨重新建厂,是不是忒早了些?我不是质疑你的水平,可种茶多少受自然和天气这些的影响,明年这两个镇怎么样,谁也预料不到。厂的事儿,我看不着急。” 桃夭就知道劫富济贫没那么容易,因此做出让步:“我也只是提个建议,你心里先有个数,毕竟这两个镇的茶,都是叁年生长周期,足够你好好考虑的。但灌溉的问题不能等了,要是冬天一过,来年浇水再跟不上,两镇几千亩茶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了,还有交通困难,黄泥土路存在严重隐患,后面恐怕不只影响工作效率。” 褚江宁转过身来,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算计着怎么花你老公的钱呢?” 她起踮脚,鼻尖碰碰对方的下巴,微微一笑:“国家又不是没有修路补贴,不够的咱们再补点儿就是了。” “不对吧?”他故意用胡茬蹭蹭她,垂眸道,“这地儿现成的镇长、村委会你不找,跑来忽悠我去为民请命,说不过去啊!” “他们哪儿有你面子大啊,县长、书记都得供着你。镇长要真有本事弄到补贴款,也不至于这么好的地方越治越穷。”她笑得勾魂摄魄,“动动嘴而已,累不着你。哥哥,好不好呀?” “叫老公。” 桃夭放开他,挽袖子去一边洗手:“事情办成了,你想听什么我都依你。” 褚江宁笑笑不说话,转身关上电磁炉,盛菜出锅。 对着卖相和口味比村口小馆子都不如的两盘菜,桃夭早就习以为常。苦日子她从小就过,现在天天下地奔波,有口高温熟食填肚子,也很知足。对面的褚江宁却是由奢入俭难:“跟猪食似的,你还吃得挺香!” “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她停住筷子,笑得别有用心,“谁让我家男人就这手艺呢,我不捧场谁捧场啊!” 叹了阵气,褚江宁说出句心里话:“真难为你了。” “不至于,让你跟着来穷山沟里受罪,是我难为你才对。” 褚江宁反复回味,总觉得话里有刺儿。桃夭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明天开始,先去巡视云口镇几个村的茶园,跟夏姐约好了,她早上来接我。估计中午晚上都得外面凑合,不用做我的饭。” 两人心底都暗自一松,褚江宁沉吟半晌说:“我这两天先跟两个镇长沟通一下,讨论个方案出来,再去找县里那些人谈。” “好,辛苦老公了。”话一出口才觉得这词儿真烫嘴,桃夭有些心虚,顺势低头继续吃饭。 秋日的徽州,宛如丹青水墨,浑然天成。 清早的太阳还没升起,桃夭就拉开面包车的门,坐进后排。 她取下头上斗笠,和怀里文件夹一起放到空座上,才向前探探身说:“夏姐,辛苦你了,这么早就陪着我忙活。” “什么辛不辛苦,应该的!妹子可别跟我这么客气,上回孩子的事儿,还没好好谢你呢。” 桃夭说声好,低头开始翻阅起文件夹里的茶园农事活动记录。 夏彤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安心开车不再说话。 作为钟城的老婆,夏彤对褚江宁的个人生活早有耳闻。关于捞女的各色故事,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上次钟城大晚上被一个电话叫走,第二天又传出了褚江宁英雄救美惨遭毒打的八卦,夏彤甚至还腹诽这位新人能作妖。直到自家闺女的问题被言中,她对素未谋面的桃夭,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印象改观。 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不但料事如神,还回回玩儿得出新花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相信褚衙内能为了一个女人来偏远山区当苦行僧?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若将这行为解释成单纯的为情痴狂,那属于扯淡范畴。可把爱情这一迷惑层揭开,夏彤反倒更加佩服身后坐着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能把褚江宁牵制到现在的,她是独一份儿。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云口镇双王庄的村委会门口停下。 村长和书记等几人热情相迎:“欢迎小桃技术员来指导工作!” 桃夭对外声称自己是基地的技术员,众人初时只当个乐子听。毕竟云口、齐和俩镇都富得流油,镇长们自然消息灵通,早早打听到她是京城衙内的情人。 可接触几次后,村镇的基层干部纷纷怀疑:县里放了假消息! 毕竟地方上的官二代,包的情妇都穿金戴银一身行头几十万。没道理京城衙内的女人,整天粗布麻衣坐着面包车到处跑啊?那面包车里除了各种肥料就是干活工具,更别说这位干起农活,还比大多数人在行。 除了细皮嫩肉点儿,大家怎么瞧怎么觉得桃夭不具备做情人的资质。 一来二去,从老百姓到村干部终于切换到了正常模式,不再巴结逢迎,而是真把她当普通技术员对待,田间地头谈笑风生。 39、催雪 茶园里,桃夭一边巡视茶树长势,一边给出建议:“15和18号地还是得控制化肥用量,有机肥可以适当增加,特别是饼肥、堆肥,比例提高一些。” 负责人会心一笑:“真准!我们请的专家分析后也是这个结论,就是比例上还在研究,所以方案一直拖着没往基地报。这不巧了嘛这不!” 桃夭点点头:“目前用的配比数据和后续改良方案,先发汇报群里我看一下,这两块之前受化肥污染严重,你们千万不要擅自施肥。” “诶,技术员放心,您的水平我们知道,绝对服从安排!” “其它号地都没问题,别忘了按时拍照汇报茶苗生长情况,有情况也不要隐瞒,随时提出随时解决。” 留守此处的观察员将主要问题记录完,一行人又往下个茶园走去。 绿水青山人家绕,一望无垠的茶园,绵延不见尽头,似乎怎么也走不完。 云口、齐和两镇的15个村,共计六千亩基础设施的茶园,被纳入了基地管辖范围。这些茶园里的松萝茶都是两年苗,明年开春就能采摘上市,不论是茶农还是基层干部,都对此满怀欣喜。 只有桃夭有苦不能说,这六千亩茶有多鸡肋,没人比她清楚。 毕竟整个项目的发起动机就不纯,当年韩在春和前任县委书记以威逼利诱等方式,侵占兼并无数中小茶园,得手后又满心的急功近利,导致很多良田都因滥用化肥而土质受损。这种情况下产出的茶,虽然也能上市,但品质必定大打折扣。 然而这15个村的烂盘,又不得不接。原因也很简单,强龙不压地头蛇,褚江宁和魏鸣珂这些人再怎么手眼通天,到了别人地盘上,该交的保护费也是免不掉的。用云口、齐和两镇六千亩地的保护费,去换琅原、万宁19个村未开发的优质土地,这买卖不能说划算,却也亏不了。 只是苦了桃夭,要拿出双倍的精力为这个烂盘收尾改造,才能保证15村明年的走向,按她的计划进行。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累,只是个开始。 从早上晨曦初起,到夕阳西斜,除了中午吃饭时歇了半小时,一整天桃夭步子就没停过。转了将近叁百亩地,回程时夏彤感觉两眼发花腰膝酸软,腿快断了一样使不上力。 她坐上驾驶位喘气的工夫,回头看桃夭,又靠在后座上比对起手机和文件里的数据了。 夏彤肃然起敬:这么狠的女人,难怪降得住褚江宁。 乡间夜路不怎么好走,因此车速没那么快。桃夭在颠簸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转了几圈儿脑袋,揉着太阳下不经意地问:“夏姐,目前公司账上还剩多少钱啊?”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在心里暗骂自己二百五。 夏彤的职位可不是桃夭的司机或助理,她是整个基地的财务负责人。 褚江宁贼着呢,嘴上说着吃软饭,结果分分钟就让他的人接管了财务系统,采购用的又是魏鸣珂的心腹。桃夭这个企业法定代表人,说穿了就是个光杆儿司令,除了名头好听些,本质还是打工人打工魂。 账目问题,夏彤可以对褚江宁如实汇报,却不能对桃夭直言不讳。同理,她可以从褚江宁嘴里问出具体数据,夏彤的牙关是很难撬开的。 夏彤怔了一下,放低语速说:“这……具体的……我得回去登财务系统查一下看看。” “行。”桃夭脸色自然,“也是刚才突然想到,年前要在琅原和万宁装灌溉系统,就随口一问。回头你查了,直接告诉褚江宁吧。” 夏彤笑着答声好,没再说什么。 后面连续二十天,两个女人每日早出晚归,总算赶在十一月来临之前排查完了六千亩茶园的初步问题。 夏彤觉得自己半辈子走过的路,都没这个月多。看她人都累收了,桃夭干脆给放了七天假,让夏彤回洛城陪陪女儿。 秋意渐浓,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巡视,桃夭在夜幕初临中回到住处。 刚进院子,就见一人一猫站在门口,她顿时心里畅快起来。 “在等我呢?”疲倦的双眸里,一时蓄起星光。 男人笑若朗月:“不然呢?” 长胖了的小白猫喵喵叫着,双爪抱住桃夭一只脚。她蹲身摸摸猫头,抬眼问:“我猜,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聪明。”褚江宁故意卖个关子,“洗手,吃完饭再说。” 消息的确振奋人心。经过褚江宁的交涉,伫宁县政府已经批了万宁、琅原两镇的电网改造和修路申请。 饭后,褚江宁一边洗碗一边说:“电网改造的事儿简单,高天义亲自打了招呼,下星期电力局就能派人下来动工,一月前准能完活儿。我琢磨着搭建灌溉系统跟电改冲突不大,所以打算两项同时进行……”说到一半才发现桃夭走了神,胳膊碰碰她,“想什么呢?” 桃夭晃晃脑袋:“可能这些天太累了,脑子乱。对了,县里那些人什么态度,韩在春他们不会暗中使绊子吧?” “嘿,我借他个胆儿!”褚江宁冷笑一声,说得底气十足,“要了他们15个村儿,已经给足了这帮人面子。姓韩的还有秦华文那老小子,如果连孙子都不会装了,我保管让他们好日子过到头。” 桃夭听罢没说话,官场的事她没问,但心里是有数的。褚江宁为了在地方上做事方便,也为了敲打秦华文一派,这几个月故意跟高天义走得很近。 京城衙内跟地方官忽然有了暧昧,当地的风向就逐渐变了。原先傀儡一般的高县长,逐渐生龙活虎起来,办事效率也稳步提升。当然这可能落人话柄,不过好处还是直观的,整个基地的项目运作变得异常高效。 愣了会儿,桃夭终于问到了点子上:“修路的事,具体什么结果?” 褚江宁正好把碗筷洗完,听她这么问,转过身来一笑:“过来亲你老公一口。” 她有些无奈,上前踮脚一咬他的唇:“说吧。” “糊弄我呢?”褚江宁瞪着眼以示抗议,按住她的腰交颈厮磨半天,才将其松开,“两个镇的公路加一块儿32公里,他们最初给的答复,是国家、省、市、县合计每公里补贴17万。” “按照常规6米宽公路的标准算,每公里造价30万。17万这个数,不高不低,正常的官方报价而已。这可不是你的水平。”桃夭笑着,对上男人眼睛,“你最后谈下来多少?嗯,老公?” “22万。” 她原本戏谑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又热切:“真是太好了,咱们自己只用再出二百多万,就能给两个镇的老百姓解决道路问题了!” 说罢捧着对方的脸狠狠亲了几口,语气更加温柔:“老公,你好棒啊!” 褚江宁撇嘴:“口是心非的女人,有事儿就叫老公,没事儿就是褚江宁。说好的你养着我,结果一张嘴就要花我256万,再加上那水利工程,四舍五入小千万就没了!” 桃夭哈哈大笑:“怎么还闹脾气了?怪我太忙冷落你了,等休息两天,我好好陪你。” 这语气,活像一个渣男在哄纯情少女。褚江宁越听越别扭,斜她一眼:“你有空,哥哥我还没空呢!” 倒也是实话,两个镇19村的四千亩茶园,灌溉系统的装置是个重要工程。交给一般人干褚江宁不放心,于是直接把副业搞建工的黄平川召唤过来,让对方亲自督工,他自己则去忙活修路事宜。 32公里的路,预计要花费960万,县政府承诺补贴704万,但这个钱是整条路修完后,伫宁县才能拨款的。褚江宁越琢磨越肉疼,苦思冥想后,决定逮着黄平川压榨到底,让后者再组一支主力施工队过来修路,其余补充劳力则由两镇青年义务奉献。 于是乎黄平川就成了终极冤大头,不但要对灌溉系统和路面质量负责,连工人工资都是他自掏腰包垫付。这哥们儿也是个人物,从头到尾毫无怨言,还全心全意出人出力。 彼时已然入了冬,两镇的电网改造顺利竣工,灌溉系统的铺展走入收尾阶段,然而修路大业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施工现场,褚江宁裹着羽绒服跟黄平川推心置腹:“老黄,什么事儿都得让你费心,我这怪不好意思的!” 黄平川搓搓手:“哎唷,你褚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咱兄弟什么交情啊,平常有发财的机会,你也没少提点我不是?” “嗨,以前那纯粹举手之劳。这次不大一样,主要是政府的补助款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我这儿你也看见了,光往外砸钱,连个响还没听见呢!几百万的底,让你自个儿垫,我是真觉得对不住!” “别,可别!”黄平川还挺高兴,“兄弟你仗义,我也不能见利忘义!别说这钱我只是暂时垫上,哪怕你让我包圆儿了,我也没脸说个不字儿!” “那就过分了,不至于不至于……” 桃夭站在不远处,默默听着俩男人商业互吹,有些头大,暗想褚衙内没去搞传销,也算行善积德了。 按照常规施工速度,没个一年半载,这公路且修不完。胜在褚江宁有身份光环加持,在他的高压干预和严格把控下,终于赶在腊月尾巴上,让路完工了。最后一段路再晾上二十来天,这条公路就能全线通行。 不只桃夭内心激动,连当地的基层干部和老百姓,对褚江宁的感激之情都溢于言表。 从腊月二十叁开始,便不断有附近村民过来拜小年,腊肉、蔬菜、瓜果点心,各色当地特产堆了半屋子。这些东西谈不上值钱,可褚江宁的心里,却涌现出了叁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激越澎湃。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成为百姓口中修桥补路的大善人。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桃夭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修路,而去其它算计。 褚江宁疑惑了:这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40、不见 转眼就到了腊月底,褚江宁提前两天把钟城夫妻打发回去过年。 只有桃夭还是按部就班的,每天蹬着自行车,去附近的茶园巡察。琅原和万宁两镇,也零零散散种有叁百亩年后将采的新茶。虽然倾注精力不多,但在桃夭心里,这叁百亩的品质,是足以吊打那六千亩的。 巡完地回来,已经接近中午,褚江宁喜滋滋地炒了四个菜等她。 经过小半年的突击,褚衙内的厨艺水平由量变引发了质变,做出的饭菜也像模像样起来。虽称不上人间美味,至少支个饭摊子不会被人砸家伙。 桃夭本性知足,有口热的吃,她就欢天喜地。又赶上春节,新年新气象,她心情舒坦说话也甜:“老公,厨艺见长啊” 褚江宁洋洋得意,粲然一笑,默默在心底酝酿起说辞。 饭后,桃夭搬了凳子坐在门前晒太阳,男人走过来:“今天年叁十儿了!” 她面色如常:“嗯,怎么了?” “做了我们家媳妇儿了,大过年的不回家见公婆,不像话吧!”褚江宁说的理所当然,跟着又补充道,“机票我都买好了,你收拾一下咱们现在走。晚上的飞机,回了北京正好赶得上给老爷子拜年,待上几天就回来。” 桃夭动都没动,机票的事她半个月前就发现了,对方不说,她也不问。 如今终于把话说开,她眼皮子抬了抬,沉声道:“你这不是让我跟你回家过年,是要带我回去挨骂。你们全家什么心里预设都没有,突然就多出来一口人,我看到时候年也别过了,擎等着挨数落吧!” 褚江宁听完这不咸不淡的语气,有些焦躁:“你这话几个意思?咱俩早就是合法夫妻了!” “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可我就是想让别人都知道!”男人面带薄怒,“早就名副其实了,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去民政局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亲口承诺会尊重我的意见,结婚离婚都不惊动任何人,才过了多久,自己许下的话就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褚江宁眼神殷殷,一副顺理成章的口吻,“这么久了,我对你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得到,难道你真感觉不出来?陪我回家过个年而已,很过分吗?” 桃夭顿时哂笑:“你觉得一切都是合乎逻辑,对吗?” “不对?” “当然不对。”她依旧坐在那里,从容对峙,“褚江宁你扪心自问,你做的事,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对我好吗?你一声不吭地筹划好所有,最后再赶我入局,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了吧?” 褚江宁的无言以对,已经代表了默认。从最初温泉招待所的饭局,到伫宁县的事,乃至于今天,他从来都是不声不响悄然设局,只等着时机成熟,逼她就范。 没得到回应,桃夭索性戳穿了他的心思:“我们能走到现在,无关情爱,只是利益纠缠,和床上的互相吸引罢了。你这个人从来不肯认输,因为你什么都有——权势、头脑、金钱、相貌,还有别人看到的所谓痴情,换哪个女人不会死心塌地啊?然而我们始终都在斗,哪怕夜夜相拥,本质也不过是你攻我防。”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认定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 “褚江宁,你真的认为,这种感情正常吗?”桃夭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在你的心里,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你掌控不了的女人,所以你拼命对我好,尽最大可能满足我。你做的一切,包括登记结婚,都是为了驯服我。就像刚才,你最想要的答案,是我顺从点头。然后,跟你回北京,在你那些亲朋好友面前俯首帖耳,做个被你宠着的、独一无二的娇妻。” 她边说边缓缓起身,仰望天空,语气有些艰涩:“抱歉,我不想做谁的乖巧娇妻,更不想做哪家听话懂事的儿媳妇,抑或是,某个领导人飞扬跋扈的孙媳妇。那不是我想要的!你回家吧,别窝在山沟里委屈自己了,后面我会按季度去找你们汇报工作。离婚协议书你让律师拟好了寄给我,也可以我签完字到时候拿给你。” 褚江宁站在那里,良久不发一言。他猛地走进屋里,不知去卧室翻找着什么。再出来时,就见他怒气冲冲的发笑:“离婚,呵!” 额上青筋暴起,下一秒摊开手里两本结婚证,叁下五除二撕个粉碎。 “啪”的一声,双手扬出去,绯红的纸片碎屑飘落一地。 褚江宁什么话也没再说,夺门而去。 桃夭又坐到凳子上,抬头望天思绪纷飞。 有些事,首鼠两端必定遗祸无穷,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能杜绝后患。现在她能高枕无忧在伫宁种茶,只因褚家人还未发现褚江宁的暗度陈仓。一旦事情败露,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她可不想自己苦心孤诣毁于一旦,借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反而能将危险系数降至最低。褚江宁已然无计可施,等他重新回到灯红酒绿里,大概就能幡然醒悟,不再维持这场婚姻僵局了吧。 想到这儿,桃夭嘴上泛出笑意,可不知怎的胃里有些酸楚。一颗自认为清静透彻的心,也在此时变得凌乱如麻。 忽的一阵北风紧,她才感受到冷,回屋想加件衣服。犹豫半晌,最终披上大衣锁门出去了。 张小茉住在清安村东头,午后阳光温暖,她正在家里准备年夜饭。上午张母来过,巧言令色地要接女儿回家,不想竟铩羽而归。 一个牺牲孩子换取自身安逸的女人,是没有信誉可言的。 桃夭站在门边敲了两声,张小茉以为她妈还不死心,拧着眉毛正要发作,扭头一看转怒为喜:“桃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过年多孤单啊,来找你做个伴儿。” 张小茉有些奇怪:“啊,姐姐你也一个人?大哥哥……” “他回家去了,这边茶园离不开人,我得守着。”叁言两语把话头掩饰过去,桃夭问,“你会骑电叁轮吗,下午没事干,要不咱们去万宁镇逛逛街?” “好呀!”张小茉笑得天真烂漫,“正好我去给老周叔拜个年。” “我也馋他做的粉了,走吧,去村长家借车。” 古镇上十分热闹,人头攒动百货琳琅,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心烦也可以暂时忽略。 路过家居用品店时,桃夭站住脚,进去买了床电热毯出来。 没了暖床的男人,日子还是得照过,科技御寒反而更可靠些。 炮竹声中,新的一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褚江宁回归到原先那方花花世界里,以为一切都能忘怀,没想到失了算。 副驾上的姑娘很是聒噪,一路上鹦鹉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哎六哥,你喜欢看电影吗?” 褚江宁有些头疼:“不喜欢,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可就是喜欢叫你六哥,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强忍着不快叹口气,姑娘却会错了意,只当这是宠溺。 眼看褚江宁就叁十叁了,纵然他一百个不情愿,家里还是安排了强制相亲。 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留学归来,还是二十五岁大好年华。相貌也算标致,身细腿长,衣着时尚,走的是欧美冷淡风。 世人眼中的标准白富美,性格很放得开:“六哥,晚上没安排吧,要不去叁里屯?” 褚江宁不说话,女孩儿趁着红灯,解开安全带把脸凑过去:“你这么大人了,你还害臊啊?”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肃一肃面色:“回去坐好,马上变灯了!” “知道啦。”姑娘笑着重新扣上安全带,继续刚才的话题,“叁里屯,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褚江宁皱眉,要不是为了找个理由出家门,他绝对不会弄个麻烦到车上。想了想,答应下来:“好,去哪儿听你的。” 叁里屯不会因过年而冷清,车子逐渐靠近太古里,姑娘脸上的雀跃更加明显。 “这样吧,你去里面等我,我先停个车,完事儿找你去。” 姑娘有些不乐意:“我陪你一起呗!” “外面冷,你别跟着折腾,听话。” “那好吧,你可快点儿啊!”姑娘欢快笑着,开门下车,转过头来还冲他飞吻,不料褚江宁一踩油门直接跑了。 到建国门附近,他才给魏鸣珂打电话:“你们跟哪儿呢,我这就过去。” 会所的包厢里乌烟瘴气,喝酒打牌调情娇笑之声不绝于耳。 衙内们对打麻将、玩儿牌这类豪赌活动情有独钟,毕竟他们很多人的身家,就是靠着投机倒把豪赌来的。行业技能不能丢,所以无论逢年还是过节,众衙内的攒局博弈热情都十分高涨。 褚江宁意兴阑珊,坐一边观战很久,还是觉得不自在。 魏鸣珂看出端倪:“怎么了兄弟,心不在焉的。”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哦,我妈好像说了……阿姨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是吧,没成?” 褚江宁揪着眉心,脱口而出:“相什么亲,我老婆正闹离婚呢!” 霎时气氛静止住,离他最近的陈展年率先反应过来:“江宁你吃错药了吧?你婚都没结,就离?” 尚鹏接茬儿:“可不,什么时候结的婚?没听说啊!平地里还蹦出个老婆来!我家妹子早就不缠你了,胡说八道可没劲啊!” “骗你们干嘛,我结婚证……”话到一半,褚江宁突然哑住。结婚证,让他撕了! “结婚证呢,拿出来大伙儿瞧瞧呗!”袁子硕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哪怕p个照片儿,我们都信你的。啥也没有,还非得诓人。你跟家里头闹别扭,不至于连哥们儿也唬弄吧!” 只有魏鸣珂没开腔,褚江宁这样子,八成是真的。想到这里,他暗叫不好,正琢磨怎么探探口风,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满屋子的热闹:“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41、回文 众人打眼看去,门边站的美女,是风头正盛的新晋流量小花。为了应这场局,可是从上海打飞的赶过来的。 “别站着了,过来坐!”魏鸣珂冲小花招招手。 对方毫不认生,管他认识不认识的,都露出标准微笑一一问好。 魏鸣珂指指褚江宁旁边的位置:“这我好兄弟,你没见过他不过应该听说过,姓褚,人送外号散财童子。” 小花听得一愣。 褚江宁一分利润都没挣的情况下,就倒贴钱在伫宁帮忙修公路。这事早就被添油加醋传遍京内圈儿,为了进一步歌颂褚衙内的功德事迹,大伙儿群策群力,给起了这么个“散财童子”的雅号。 也不管是不是乐意,魏鸣珂对小花坏笑:“今儿个我兄弟心情不大好,既然你来了,就给他解解闷儿吧。要是能完成任务,你下一季的所有通告,就不用愁了!” 小花满眼放光,殷勤地在褚江宁身边落座:“褚公子您好。” 褚江宁爱搭不理的:“会喝酒吗?” 小花迟疑着点头。 “那行,走一个。”褚江宁说着,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小花目瞪口呆,看对方已经碰完杯一口闷了,也只好苦着脸舍命陪君子。 几个衙内互相使个眼色,都发现了褚江宁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症状。 袁子硕对小花掬一把同情泪:“我说江宁,意思意思就得了,你还真打算给人小美女喝趴下啊?” “管着吗,要不你陪哥哥喝?” 有心怜香惜玉的袁子硕没了底气:“别、别,你们继续……” 小花边干杯,边在心里默念褚江宁叁个字。这个名字,她绝对听说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怎么回事了。 不多时,两瓶酒见底,褚江宁是多年练出来的海量,这度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小花就惨了,为了传出身上掐腰包臀裙的最佳效果,已经两顿没吃主食了,结果刚坐下就被灌酒,她越喝越觉得胃火中烧,头重脚轻。 见对方醉了,褚江宁搁下酒杯:“扫兴!” 小花心想自己不能白喝一肚子酒,魏鸣珂的背景她是清楚的,既然是魏大少的好兄弟,那身份一定差不了。反正都是寻金主,傍个帅点儿的自己也赏心悦目。她于是笑笑,借着酒劲往褚江宁身边靠:“哥哥,要不我们去做些不扫兴的事?” 男人眯起眼,不冷不热地问:“比如?” 外表清纯的小花酒后吐真言:“比如点蜡烛啊、抽鞭子什么的……”说着,扎进他怀里,“只要你高兴,冰火几重天都行。” 褚江宁内心毫无波澜,沉声问:“你觉得自己美吗?” 小花胸脯蹭上去,笑得娇憨可爱:“那必须呀,人家可是靠脸吃饭!” 男人白眼翻飞,一把将她扒拉出去,然后开启了毒舌模式:“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你有什么,也配钻老子怀里丢人现眼?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看,胳膊腿儿细的跟柴火棍儿似的,腮帮子削得跟个铲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小没吃过顿饱饭呢!” 震惊中的小花,瞬间想起来那个业界流传多年的“鬼故事”:大概六七年前,有个古装剧花旦一炮而红,接着就被某京圈儿衙内相中。俊男美女,出双入对羡煞旁人,可没想到的是,衙内嫌花旦文化水平低,竟然为其在北大报了个文化进修班,逼着花旦苦学诗词歌赋。原本心比天高志在嫁入豪门的花旦,最终打了退堂鼓,床都没上就回归本行磨炼演技去了。 这一刻,挨了教训的小花可以百分百肯定,褚江宁就是当年传说中那个衙内! 实在没想到,这位不解温柔也就算了,嘴还跟淬了毒似的,字字伤人句句要命。小花登时酒意全无,越想越委屈,心态一崩就呜咽起来。 褚江宁嫌烦:“外边儿哭去!” 魏鸣珂等人都看傻了,由衷感叹:“好家伙的,兄弟你都学会坐怀不乱了!这咬文嚼字的,那什么你上床前,是不是先斋戒沐浴焚香更衣啊?” 褚江宁没说话,起身到外面抽烟。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随口摆出这番论调。他的姥姥是旧时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藏书万卷。少年时的褚江宁,最爱翻看姥姥家那些旧书,于是悄无声息间将传统美学内涵刻进了骨子里。 秋水为神玉为骨,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桃夭身穿绣罗裳,一步一婀娜的姿态。 返回北京的那个下午,褚江宁始终是心虚意乱的。桃夭说得不错,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抱着征服者的心态,将掌控欲包裹在深情表象之下,想用温柔炮弹,让那个女人溃不成军。 可是他失败了,撕掉结婚证那天,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留恋,以为回到北京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褚江宁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桃夭。 她不论何时何地,皆可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床上的话语权,她都能凭本事争取。 那个女人,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他早就上了瘾入了迷,戒不掉忘不了,只剩满腹痴心欲罢不能。 正月里的北京暗哑灰沉,毫无生机,可褚江宁颓败的内心,却在这一瞬复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意图,只知道,这并非征服欲。 拿出手机,火速订好机票。 进屋取外套时,褚江宁问众人:“你们谁闲着啊,有劳当回司机,送我去机场。” 众人奇怪:“你不是开车来的嘛,自个儿去啊!” “喝酒了。” 衙内门面面相觑:“嚯,什么时候这么遵纪守法的!” “别废话,谁送我?” 最终魏鸣珂自告奋勇揽下差事,本想借机好好规劝兄弟,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结果褚江宁一句话就给他噎住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大过年的你要是劝我离婚,咱这兄弟情分就倒头了。” 魏鸣珂有苦说不出,讪讪住了嘴。褚江宁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年都没过完就火急火燎回伫宁,足见桃夭在其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并且褚江宁还是个毫不畏惧家庭强权的主儿,人初中起就开始跟爹妈对着干,多年来斗争经验丰富,熬到叁十愣是不结婚,还扬言家里只要敢逼婚,他就先做结扎后出家,让自己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褚父的铁拳与褚母的碎碎念,都没能让褚江宁妥协。无论是坚持不婚,还是偷着登记,其后果他都毫无畏惧。 可魏鸣珂却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些年能在政商圈儿里挥斥方遒,仗的是家庭关系。而褚江宁和桃夭的交集,又是他串联起来的。所以魏鸣珂十分担心真相大白那一天,褚家人联合自家父母,来个秋后算账。 越想越忐忑,一路上魏鸣珂都愁眉不展。 褚江宁归心似箭,才没心情管他。 飞机在晚上8点35准时抵达,黄山屯溪机场外冷冷清清的。 褚江宁拦了十几辆车,终于跟一个黑车司机谈妥,出双倍价钱让对方立刻送他去琅原镇。 公路是新修的,平整又顺坦,但没有装路灯。夜路难走,近叁个小时里,司机和褚江宁都互相夹着小心,生怕对方半道图谋不轨。 所幸一路平安,车在清安村的村口停下时,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已经快十二点,付过车钱后,司机向后一倒车,转眼就消失在褚江宁视野中。村里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的狗叫,再无别的声音。 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在村里走,褚江宁甚至有些毛骨悚然,打开手机电筒,疾步往住处方向走去。 路上他有些自责,这乡野山村没安全系数毫无保障,自己怎么就丢下桃夭,一个人回北京了呢? 小院周遭寂静无声,靠近大门时褚江宁才反应过来,那天他走得匆忙,根本没带钥匙。 这个点儿桃夭估计睡了,不忍砸门把她惊醒。褚江宁想了想,走到院墙拐角处,垫步拧腰一跳,双手扒住墙缘猛提一口气,两脚蹬了几下翻上墙头。接着翻转身子,深吸口气攀着墙下去。 从头到尾鬼魅一般,不带丁点儿响动。 他走到卧室门口,刚想推门,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你再咬我,我就咬你耳朵了?” 褚江宁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才走了几天,这女人就耐不住寂寞了? 问题是十里八乡也没哪个男的比他帅啊! 越想火越大,也不管叁七二十一,褚江宁抬脚一踹,房门应声而开。 喵呜—— 名叫珍珠的白猫吓了个激灵,弓起身来跳下床去。褚江宁这才发现虚惊一场,薄薄的月光洒在床上,桃夭裹着被子孤零零的。 知道是他,她有些生气:“大半夜的,我以为进贼了呢!” 褚江宁没说话,脚往后一踢把门关了,脱下外套扔到床上,下一瞬便扑过去笼住桃夭。 温热的体香,与男人满面的风尘仆仆撞在一起,她心口一凉,缩了缩身子想躲。褚江宁不依,箍着她的肩入怀,忘情热吻。 烟酒气息混进桃夭口中,她想推开,却终究违背不了内心的意愿。 褚江宁不在时,她并没有多么洒脱自在,反而是心心念念,割舍不下。 这个男人啊,有时放浪形骸,有时机关算尽。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刻,又总能画龙点睛出手相助。 她嘴上说得无所谓,可心里早就不知不觉中了蛊着了魔,剪不断撇不清,心似浮云身如飞絮。 42、白雪 黑夜里,桃夭鼻尖触着褚江宁侧脸,语气略带嗔怨:“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不回来,谁给你暖和脚啊?” 桃夭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褚江宁没走时,他们每夜都是四足相勾,用体温暖着她。 原以为买了电热毯就能抗冷,可千万算没想到突然停电。孤枕衾寒,直接把她冻醒了,只好抱着猫取暖。 褚江宁回来的正是时候,漫漫长夜,总算又活色生香。 桃夭滑进被子里,倚靠床头,双脚抵在男人腰间:“褚江宁,你还走吗?” 他没立刻回答,捧着那双冰冷的足贴到自己胸膛上,往前凑凑身子为她盖好棉被,反问:“你还赶我走吗?” 一时温中透凉的脚趾在他胸前动了动:“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毕竟……冬天这么冷……” 褚江宁笑声清朗:“那到了夏天,我是不是就闲下来了?” “夏天蚊子多,你不想闲着也可以……” “好……”他越靠越近,已将一双腿笼在怀里,“春天帮你采茶,秋天和你下地,一年四季我都陪着你。” 桃夭没说话,心却突突地越跳越快。 对方从被子另一头钻入,分开她的腿压上来:“有没有想我?” 痒痒的热气扑在脸上,沁得她身软体酥。手指触上对方英挺的面孔,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褚江宁没听到满意答案,趁机将唇边的手含入口中。舌尖的温润,从她手背蔓延至手腕、手臂,最终停留在锁骨上、颈项间。 所至之处,丝缕尽无。 “说话啊,想不想我?”两颗心印在一起,他分明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怦然心动。 桃夭双臂勾住褚江宁脖子,两只脚盘住那紧实有力的腰,顾而言他:“褚江宁,其实你挺好的。” “嗯。”他又问,“怎么个好法儿?” “有你在,我觉得更踏实。” 这话他倒是第一次听,以前接触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关系,都是自怨自艾患得患失。却只有身下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安然如故,哪怕天塌下来,仍能应对自如。 也是,那些女人接近他,是为了少奋斗二十年的。而桃夭,只怕会推着他多奋斗叁十年。 她自有一腔热血,虽未明言,他也看得出来。 多年煌煌岁月,他戏笑红尘素无大志,只因心无挂碍,不知何处是归途。 从今而后心之所向,便是与她携手,同舟共济奋发蹈厉,直至余生终老。 俯身,吻落在桃夭唇畔,她亦热切回应。 陋室砖房,鸳鸯交颈迭一双,春意熏满床。酥胸汗沥绸缪满怀,情穴腻腻,为有源头活水来。撑开两抹莲花瓣,渐闻声颤,抵入蕊心尽兴钻,倒凤颠鸾,恨不能今宵唱尽燕婉欢。 直到下半夜,浓情蜜意才逐渐停下。 桃夭枕在褚江宁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暗自寻思,或许这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想不想听我小时候的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好。” 褚江宁的爷爷共有叁子一女,他父亲排行老大,从小就是少年老成的将门虎子。褚家孙辈六个,褚江宁最小,大哥叁姐和他一母同胞,其余都是堂兄堂姐。 那时十岁的褚江宁,品学兼优才艺双全,妥妥是别人家的孩子。可他父亲忙于公务疏忽家庭,母亲一门心思都在即将高考的大哥身上。他屡次遭到大院里的魔头小霸王欺凌,母亲也毫无察觉,后来鼓起勇气告诉父亲,不料迎来的却是褚父一顿毒打。 “没骨气的孬种,他揍你你不会揍回去?打不过还哭哭啼啼告家长,丢老子的人!”正值事业上升期的褚父,根本没精力管小儿子那些鸡毛零碎。褚江宁至今记得那副未知全貌就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至亲的生冷面孔如明晃晃的尖刀,刻进他心里,成为一道难以磨平的伤疤。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几个混蛋究竟干了什么!”褚江宁咬着牙,恨恨不平,“他们绑着我,逼我穿女孩子的衣服!” 桃夭心中一惊,身体靠得他更近些,低声问:“你妈呢,她知不知道?” “呵……”男人冷笑里带些不屑,“她可能是个合格的干部,但绝对不是称职的母亲。她根本就没弄清原委,就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身上。还反问我,为什么我大哥从小到大能处理好一切,而我不行?” 他的臂膀揽住她的肩,语气仍旧愤懑:“我不明白,那时候我就十岁,怎么就非得万事自己解决?就因为我是个男的吗?我哥干什么他们都引以为荣,我姐提什么要求他们也千依百顺。到我这儿就样样都是错的,好像我生下来就是个负担一样。” “那后来呢,事情怎么解决的?” “放暑假,我四哥和五哥来找我……”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褚江宁难压痛苦,“当时我已经有自闭症了,连我姐放假回来都感觉到不对劲儿,只有那两个人认为我矫情。我四哥五哥蹲了一星期,才逮了现行,然后叫上我姐,直接给那几个王八蛋开瓢儿打进了医院。事情闹大了,全家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我爸还是骂我,说我软骨头,不配做他儿子。” 桃夭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那种明明父母双全,却还是茫然无助的感觉,她太清楚了。 父母的失职,与身份地位无关,人的冷漠自大和不近情理,源于本性。 褚江宁感觉到了胸口的潮湿,相识到如今,他只有两次见她流泪,一次是在万宁镇为自己,一次是现在为他。 桃夭的手指伸过去,与他相扣:“以后,我疼你。” 褚江宁回握住,破涕为笑,说了声好。 良久,他的心境才逐渐平复:“要是我姥姥还在就好了,你们一准儿有话题聊,她也喜欢穿旗袍,跟你穿的那些样式差不多。可惜啊,我还没高考她老人家就走了……” 十岁的暑假之后,褚江宁就转学去了姥姥那儿,因此认识了魏鸣珂,结成死党。在姥姥的熏陶下,尚且纯白的少年对古典文化爱不释手。然而静好岁月不过几载,那个优雅和蔼又高贵开明的老人,突然脑溢血发作。 姥姥临终前,拉着褚母的手殷殷嘱托。从两人的对话中,病床前的褚江宁终于获悉了自己出生的真相。 他父母不仅门当户对,而且志同道合。结婚后,双方都前程似锦,仕途节节攀升。褚江宁是被意外怀上的,彼时小家庭已经有一儿一女凑成好字了。要不是婆家娘家的轮番劝说,褚母一定会打胎。 为了生这个小儿子,褚母失去了一次重要升迁机会。 当年十八岁的褚江宁,骤然发现自己原来真是多余的。姥姥去世后,再也没有人温声细语对他谆谆善诱,姥爷痛失爱妻自顾不暇,爷爷虽然宠他,却是个大老粗。他的人生道路,渐渐失了方向。 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郎,也学会了满嘴粗口,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日渐乖戾嚣张起来。屠龙少年不知何时蜕变成了恶龙,混迹商场倚势凌人,周游花丛片叶不沾身。 十几年里他都浑浑噩噩着,寻欢作乐浪荡一世。却没想到,浮生年华过半,竟会遇着她。 两个童年各有不幸的人,都在往昔岁月里,以不同的方式向抗争着命运,只是他消极放纵玩世不恭,她积极向上不忘初心。 踏尽莽红尘,一笑作春温。 桃夭恰好是副含蓄隐忍的温性子。这个温,不是小意温柔,而是温水煮青蛙。褚江宁最初认为自己是那个坐锅烧水的人,后来才发现,连水都没他的份儿,他是那只被煮到流连忘返的青蛙。 也曾自诩百炼钢,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却终究,在她绕指柔的丝丝缠绕之下,步步沦陷甘之如饴, 生命中,总有人教你学会敬畏。 春节刚过,伫宁官场就发生了大地震,政治掮客韩在春早就被中央巡视组盯上,顺着他这条藤蔓一路摸瓜,从省到县接连几个大员落马。 原书记秦华文被双规,由县长高天义暂代其职务组织相关工作。 韩在春的所有产业均被查封,与其来往过密的钟洋也接受了调查。唯独松萝茶基地这条线,多数文件都合法合规,所走程序也相当正义,调查组没发现问题,便卖几家人个面子,没再继续审查。 魏鸣珂和褚江宁都松了口气,虽然那趟浑水掺一脚也不至于要命,可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难成祥永远好过吉凶难测。 天气开始回暖,距离春茶采摘的日子越来越近。 春日的徽州,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十里八村的女人们热情高涨,纷纷前往报名处应征。他们有的是为自己报名采茶,有的是帮家里男人打听空缺岗位。甚至一些打算外出务工的青壮年,也被家里媳妇劝住。因为她们听说城里来的褚厂长,贴出了招工启事。 这位褚厂长年前帮两个贫困镇修好了公路,经此一事,原本惧套路消极回避的村民,终于相信了城里来的一男一女都是好人。 褚江宁终于明白了桃夭的用意,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想在伫宁深耕茶产业,先给老百姓些实惠,他们干起活儿来才会真正卖力。 古徽州一直是茶叶之乡,采茶、炒茶对于多数村民是信手拈来的,只需让人对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岗前规范培训,即可上手。 浩浩春风里,桃夭看着女人们争先恐后地报名,颇感欣慰。只有让更多女性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生存价值,像张小茉母亲那种依附男人生活的人,像她父母那般好逸恶劳的人,才会越来越少。 俞曼声灌输给桃夭的,多是儒家文化。 记忆深刻的,是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没那个本事兼济天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力所能及之内,帮助几村几镇脱贫致富,帮助更多跟她一样出身底层的女孩子,自立自强。 ps:个人思想所致,比起让主角从头到尾花天酒地,更希望他们干点实事。女主不是标准女强人,但一定是有追求的。 43、正宫(微H) 褚江宁去年秋天刚到琅原镇住下,就暗中在清安村临界的常乐村买了所宅子。 相传是清代一品官员的旧宅,已废弃百余年。叁进五开间的深墙大院里,重檐飞角雕花门楼,青石地面中庭开阔,后面园子不仅花团锦簇,还开有半亩莲塘,清淤后重新引了活渠之水。之前半年里,钟城的主要工作就是对宅子的修葺翻新日常监工。如今水电、智能安保设施都铺设完毕,原本阴森晦暗的老宅总算焕然一新。 去年事急从权,桃夭刚接手万亩茶园,有千头万绪要梳理,也就没工夫计较住处。现在安顿下来,讲究的习惯,褚江宁万不会丢。反正他们不是公务员,只要手段正当,住多豪华的宅子都没人说什么。 桃夭刚从附近茶园回来,就被带去宅子里,她一惊:“你瞒得够严实啊,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就不叫惊喜了!这宅子住着才安全,跟那破砖房似的,随便个人就能爬进去,得亏我在。” 桃夭倒在廊庑下的逍遥椅上,慵懒地望着他:“我看除了你也没别人翻墙,上回踢门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压下身,跟她挤在一张椅子上:“想算什么账,现在就算。这宅子阔,你放开了嗓子叫,外人谁也听不见。” 说得讨厌脸色一红,转回刚才的话题:“你个臭男人,究竟瞒了我多少秘密?” 臭男人埋脸在她肩窝里,耍赖的样子:“咱们登记那会儿,我是从我爷爷嘴里,套出了户口本儿的下落,偷出来的。” “猜到了。” “我说的婚前财产公证,其实是骗你的,后十年薪资调整,也是假的。这宅子,写了你的名字。” “啊?”她作势扭男人耳朵,“还学会先斩后奏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褚江宁笑着,舔她耳垂:“告诉你,你会答应吗?好了,不纠结这些,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都一样……” 说罢拨开长发,鼻息顺着她耳际向下滑去,刚巧天上飞过两只春莺,莺啼声中裹着她的婉转娇吟,相对成趣。 麻布衣料的盘扣不好解,褚江宁扯了两下还是没开,顿觉心急,双手抓住衣襟,嗤啦一声将衣服撕裂,桃夭喘着粗气:“好好的衣服,你撕坏了我穿什么?” 褚江宁轻笑:“这些破衣烂衫,坏了就坏了,里面我准备了一柜子呢,保管你每天都花蝴蝶儿似的。” 衣下迭霜堆玉,明霞骨衬沁雪肌。他俯下身子,牙齿咬着胸衣向上撩去,晌午春光薄透,男人眼底,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脸贴上馨香处,两窝风情映眼明。他张口含弄一团,又不忘信手调拨另一边,胡茬儿扎得她麻酥酥的:“你轻点儿……” 他故意不听,手上还用了把力,使她一声呀然,身体里翻动热浪,将衬裤洇湿,漫出一片淋漓。淡淡的气息和在春风里,似有若无,却顷刻撞出男人心头的火花。 他伸手,一股脑儿把她的衬裤褪下丢到地上,那两条白晃晃的腿,被分别架在双侧的椅子扶手上。 褚江宁站起来,除了自己下身的束缚,而后倾身趴在逍遥椅上覆住她,刚硬的火热闯入花径,左突右冲恣意施展。 一张逍遥椅被压得前摇后摆,吱吱作响。椅子上并肩迭腰的两人,喘声频起春意盎然。 等到椅子不再晃动时,已近中午。 褚江宁将桃夭抱在怀里,扯衣服盖住她的肩背冷不丁开口:“咱们抽空,生个孩子好不好?” 桃夭意识还有些迷离,含糊地答声好。 “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想了想:“还是男的吧!” 褚江宁怔住:“嚯,这么封建?” 桃夭思绪陷落进年华久远处的阴霾里,幽幽说道:“男孩子,不会受那么多苦。” 褚江宁会意,半晌叹口气:“社会上,女孩子没有家庭的底气,是会弱势一些。可是家庭里,男孩子也不一定幸福,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两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勾起了各自的伤心事。 桃夭枕着他肩膀,笑了一笑:“那不管是男是女,我们都好好爱护。” 他嗯了一声,却有些自我怀疑:“你说,咱们将来能做好父母吗?” 桃夭也沉默起来,是啊,但凡生殖功能正常的男女,都能当父母。可当好父母,并不是容易事。 谁都没再说话,褚江宁愣了半晌,打横抱起桃夭回了卧室。 日子清闲散漫下来,经过半年的人员补充和问题疏导,整个松萝茶基地终于进入了正常运作模式。每片茶园都有专门的技术员、巡检员,工厂储备了足够的工人,采茶女们也在培训待岗。 桃夭不必再十里八乡辛苦奔波,于是又有了描眉梳妆、挽髻簪花的时间。 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翠黛螺。这样的悠闲惬意,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云楼的岁月。却又不完全相同,从那里走后,她的失眠和抑郁,现在已经完全康复。 褚江宁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昏黄泛旧的古籍,有残缺的县志、地方文化笔记、徽州士绅文集,仔细翻看,能从上面找到零零散散的松萝茶记载。 夫妻俩志趣相投,有意汇编成一套《松萝茶存》,也算为茶文化尽份力。每天晨起聚在书房,处理完各自的日常工作,就开始翻找那些与松萝茶有关的片段,分工整理誊抄。 褚江宁自幼习练赵孟頫的《高上大洞玉经》,笔力遒劲厚重,字体倒是比他本人更显风度。 桃夭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打趣:“你要是早先写副字给我看,就凭这功底,哪还用那么些套路。” 他搁下笔:“我以为你只看上了我人帅活好,不成想是瞧上这个了。既然这样,那晚上我就不用卖力气了,到时候多给你写两个字儿吧!” 她笑着去拧男人的嘴:“我让你胡说……” 正打闹着,桌上两部手机同时响起来。 分管茶园的副总在工作群同时艾特两人,说气象台发来最新预告,后天开始会持续一周阴雨天气,请示琅原、万宁两镇的叁百亩茶,是否也进入采摘。 松萝是雨前茶,谷雨前后是最佳采摘时机。现在距离谷雨还有四天,另两镇的六千亩茶已经采摘收尾,然而这叁百亩品质上乘,所以按桃夭原本计划,是谷雨前两天采。 现在这情况,等不起了。 外面恰好大晴天,她当机立断,在群内批复对方立即动工。这条消息发出后,又补了一句:名单最后过一遍再安排入园。 对方立即回了个ok表情。 从明代起,松萝茶系列流程就有严格标准:谷雨前后采摘,必须避开阴天、雨天,甚至雨后都不能立刻开采,要等放晴一两天后才行。 茶芽的采撷、焙炒,必须在晴朗的白天完成。采下的嫩叶放在竹篾编的茶箪里,要保证密不透风。采摘之后得尽快炒制,否则会影响茶味。 对于采茶制茶者,限制则更多,身体多汗、有狐臭口臭者,感冒流涕、处于经期的女性,都不得入园。甚至所有的采摘、制茶人员,要提前叁天禁饮酒、禁喷香水,以防杂乱气体破坏茶的本香。 而炒制松萝的“铫”,则是桃夭亲自对接厂家批量定制的,依照古法规格,通体都用纯银打造。 几百年前,正是这一系列严苛的要求,奠定了松萝“明代第一茶”的地位。现代茶商多以节约成本为主,细节上难免疏忽,松萝茶的没落,与此不无关系。 中午吃了几口饭,桃夭有些坐不住,换了鞋非要去就近茶园转转。 不用再下地干活,她的衣着便也艳丽起来,褚江宁搜罗的那一柜子精缝细绣的锦衣华服,足够每天一换。 外面山泼黛水挼蓝,风暖烟淡天气醺酣。桃夭挽着褚江宁的手,步态轻盈地走在路上,簪环相碰,发出阵阵悦耳之鸣。一阵春风拂过,吹起仙袂飘飘举,恰似霓裳羽衣舞。 各村的人都认识他俩,过路的人不禁看傻了眼,呵呵笑着称赞:“厂长,你跟技术员真是郎才女貌啊!” 褚江宁一听这称呼就头大,先前修路时,好多人问他身份。他随口编了个要在镇上办厂,朴实的乡亲们就此信以为真,有的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但见面必喊厂长。 路过水库时,一群孩子在堤边嬉戏。今天是周六,刚好他们父母被叫去茶园了,几个小学生趁着家里没人出来疯闹。 “看,仙女阿姨来了!”有两个孩子停下看她,稚嫩的脸庞上漾满笑意。桃夭正想着上前劝导几句,让他们不要再水边玩耍,哪知“扑通”一声,最后面的一个孩子没留神,已然失足落水。 那一瞬间,褚江宁几乎本能反应般松开桃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去岸边,跳水施救。 呼叫声、哭喊声、求救声,登时在桃夭耳际炸开。孩子们有的去叫大人,有的被吓傻了,还有两个拉着她的手,看她盯着两团泛白的水浪急得跺脚。 这水库本来就深不见底,再加上春季雨量丰沛,那孩子掉下去挣扎两下就不见了。褚江宁潜入水中,刚开始还露个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她已经找不到他的动向了…… “褚江宁,褚江宁……”水面浪花涌动,可是无人回应。 附近村民闻讯,立即拿了麻绳、扛着长竹竿赶到,有人火速将绳子绑在腰上,下水搜救。 这一刻的桃夭,痛恨时间过得太快,又太慢。仿佛距离褚江宁跳下去,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可是她仍然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耳边蓦地阵阵轰鸣,相识以来他们的点点滴滴,都如过电影般在脑海回荡,桃夭身子难以控制地抖动起来,哭着朝水里喊:“老公,你在哪儿……” 兴许是对方听到了她的嘶喊,对岸不远处,忽见水面激起一阵浪花,褚江宁和另两个人托着那孩子,潜游上岸。 桃夭强压着自己几欲跳脱的心,发疯般跑上那条长桥,奔向对岸。什么仪态风度,她通通顾不得。 岸边,褚江宁半蹲着,用膝盖顶着落水儿童腹部,将其肚中的水控出,接着一番心肺复苏。不多时,小孩儿咳了两声,渐渐睁眼。 桃夭悬着的心终于放心,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褚江宁过来,只见她耳环掉了一只,金钗摇摇欲坠,发丝沾着汗水贴在额角,脸色惨白泪眼婆娑。 心疼着执起她的手,扣入掌中:“傻瓜,我没事。” 桃夭不发一言,也不管众目睽睽,直接扑进男人怀里。 有人趁机拍下照片,发到微信群里,褚江宁的救人事迹被传播开,不少网友对其交口称赞。 晚上时,本地媒体已经把这事采编成新闻稿,在公众号及其他平台发布。 文章被转到工作群里,员工们也纷纷点赞。 桃夭来回滑动着那几张照片,最后点了下载,配文发了条朋友圈:“君当作磐石,我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44、双调 长安俱乐部的雪茄吧里,一群意态慵懒的富贵闲人在烟雾缭绕中闲坐。 袁子硕无聊地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忽然嘴巴张得能塞进俩鸭蛋:“好家伙!这俩人学明星玩儿官宣呢!” 陈展年不明所以:“你小子嘀咕什么呢?” “出大事了,你们快看江宁的朋友圈儿!” 众人闻讯都去解锁手机。 半小时前,褚江宁发了条动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配图是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男女才无名指上,都戴着朴素的银指环。 “这有什么稀奇的。”钟洋撇撇嘴,“那些妞儿不就吃这套嘛,也就打打纯情牌图个乐子,瞧你那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虽然不久前韩在春身上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但火苗并没在钟洋眼前蔓延多久。隔离调查一结束,这主儿仍旧花天酒地酬酢言欢。 袁子硕愣了一秒,才想到其余人都没有桃夭微信,他索性把手机摊到桌上:“来看看这位发的什么。” 几个人传阅一番,关注点却偏了。 “哎哟,江宁这小子行啊,跑地方上当救人英雄去了!” “有他的,这是憋着上感动中国人物榜呢!” “就为了秀个会恩爱,挺拼啊!” 还是尚鹏最先反应过来:“不对!过年那会儿,江宁说什么来着?他跟他老婆在闹离婚,都还记得不?” 袁子硕摇头:“是吧,他以前哪这么认真过?咱们能看得见,他爸他妈他哥他姐估计早看见了!” 就这时魏鸣珂进门,众人还沉浸在褚江宁已婚的猜想中,没反应过来,魏大少见状有些好笑:“都吃错药了,怎么没声儿啊?” 陈展年发出灵魂拷问:“老魏,江宁该不会真结婚了吧?” 魏鸣珂还没落座,就在几人的提醒下,连忙翻看了两主角的微信,登时脸色一颓,再也笑不出来。 吃瓜众人默了一瞬,继续聒噪不止。 “靠,动真格的了?” “论作死,他褚六子头一份儿!” “汉服小姐姐牛啊!” “好绝一女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狐朋狗党们,围绕着褚衙内的婚姻的作了一连串猜想。而远在千里外的当事主角,还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出了些小插曲,可行程还得继续。褚江宁回家换身衣服,干脆开车出来,带着桃夭去各片茶园看采茶情况。一直忙到夜深,才跟供人们一起,扒拉了几口盒饭。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桃夭累得力倦神疲,洗完脸就上床睡了。 半夜昏昏沉沉醒来,突然发现不对,旁边的褚江宁浑身滚烫如火炉一般。 她开灯下床,去家庭急救包里找来温度计,一量烧到了38度5。明明早有预备的感冒药,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桃夭无奈去打了盆凉水,挑开纱幔,拿湿毛巾给褚江宁擦身子。 解开睡衣擦拭心口时,对方恍恍惚惚抓住她的手:“我都这么累了你还想折腾,有没有人性……” 她啼笑皆非,凑去男人耳边:“你发着烧呢,起来喝点儿水。” 褚江宁闭眼摇头:“别咒我,我身体好着呢,上床睡觉!”说着翻个身,面朝床里又睡过去。 桃夭含了水在嘴里,扳过他脸,也不管乐不乐意,喂了多半杯才罢休。 逐渐恢复些意识,褚江宁睁开眼:“叫你跟着我受累了……” 她捂住他的嘴:“说得好像我是外人一样,你头是不是很疼?” 此刻手机显示时间为凌晨两点叁十七,她犹豫两秒还是拨出了钟城的电话,可惜响铃很久仍无人接听。 桃夭起身,去柜子里找出件羊绒斗篷披在身上:“我去卫生院敲门看看有没有人,你睡会儿……” “过来!”褚江宁少气无力地一声低吼,把她叫到身边,死死攥住她的手,“半夜叁更的乱跑什么,你当这小山沟多安全呢?我还死不了,你不准出去!” “我怕你烧坏脑子。” 他故意语气轻佻:“烧坏了你养着我,反正脑子烧坏了,也不影响性功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的!”伸手糊了他脸一把,发现额上的毛巾已经被焐热。 褚江宁强打精神嘿嘿一笑:“所以说我身体好,且烧不出毛病的!” 桃夭干笑:“好了,你先松手,我给你换条毛巾。” “不骗我?” “不骗你。” 对方将信将疑地撒了手,桃夭换好毛巾,在褚江宁唇边轻吻一下,灯光下她笑意温婉:“傻瓜,睡吧,我爱你。” 时间还不到叁点,她已经没了睡意。索性去书房搬张小桌子过来,把笔墨纸砚铺好,抄几页古籍,又取走热了的毛巾换条凉的。 天蒙蒙亮时,褚江宁下床小解,才发现桃夭身披斗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走过去,试图抱她到床上,却使不上力气。 “你怎么下来了?”桃夭被弄醒,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贴脸过去试他额温,“没那么烫了,还好。” 他有些内疚:“过会儿让老钟开车去县医院,你累了一晚上,在家好好休息。” 褚江宁身体底子好,挂了两天吊瓶就药到病除。 还没出院,工作上又开始了连轴转。 春茶的采摘加工,只是整个茶业系统的第一步。后续工作十分庞杂,从质检、报批,到包装、宣传,以及各销售渠道的铺设,都是真正考验实力的环节。 远在北京的魏鸣珂,还来不及担心褚家长辈找他算账,就天被褚江宁电话会议耳提面命,催他紧抓产品宣发。 魏鸣珂一刻也不敢懈怠,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沟通品宣框架,洽淡代言人,还得挤出时间跟进各平台宣传片的拍摄进度。每天忙到昏天黑地,连跟狐朋狗友们小聚怡情的空都没有了。 选代言人的事上,魏鸣珂又遭遇了滑铁卢。他原本的打算,是找顶流小花来随听随用,毕竟他魏大少的差遣,那些女人不要钱都会抢着干。 抱着节省开支的心态,他反复劝说褚江宁,然而桃夭执意要用奥运冠军和运动员做代言。 镜头前,两人隔空吵到不可开交。 “就没这么干的,你看现在哪一行不是找明星、网红当代言人?那粉丝购买力,都蹭蹭的。你倒好,别出心裁非得找体育圈儿,他们跟茶叶也不搭啊!” 要不是走不开,桃夭绝对会当面给魏鸣珂上课:“照你这么说,流量明星跟茶就更不搭了!茶不是常规快消品,选择喝茶的人,多少带些情怀属性。而明星的粉丝群体大多年轻,比起茶来,各种饮料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我不这么觉得!”魏鸣珂心思电转,接着给出了解决方案,“粉丝没购买欲,这好办啊!给那些明星安排个pk榜不就结了,完事儿给她们分成嘛!当然不能这么直白,换个说法做投放,然后让职业粉头直接下发任务,皆大欢喜。” 桃夭语气凉凉:“那你就离‘清朗行动’不远了。” “这话过分了吧!” “我是让你想清楚,茶这一行,本来就是要厚积薄发脚踏实地,你要是想赚一锤子买卖的快钱,有的是行业供你挑选。而且你们谁也不差这几个小钱,没必要急着割韭菜。再说松萝茶自古就有药用价值,除腻、消火、降痰、利尿、消除精神疲劳、增强记忆力,这些保健养生的功效有史可查,也是能够跟体育运动是可以结合的。” 褚江宁听罢,夸张地鼓掌:“说得好!” 魏鸣珂凝眉瞪眼:“帮理不帮亲啊,你小子别乱站队!” 褚江宁不以为然:“貌似理和亲,都在我媳妇儿这边啊!” 远程视频会议不欢而散,魏鸣珂被噎得难受,正坐办公室生闷气时,不防杜伯炎电话打过来了:“小魏啊,忙着呢?” “杜叔,有什么您直说呗,咱叔侄也没外人儿。” “呃,刚才小褚打过电话给我,说你跟桃夭那丫头因为代言人的问题,没统一好意见,他找我聊了几句。” 听这语气,魏鸣珂就暗叫不好,果然杜伯炎是来表态投赞成票的:“你的出发点我是明白的,要放往年,叔绝对不多说什么。但现在政策不一样了,咱没必要顶风作案。以及用奥运冠军代言这事儿,我觉得可以考虑,那些明星网红算什么啊,几个能上得了大台面?咱们的奥运健儿,可是切切实实为国争光的,品牌代言人的选择定位,一定程度能彰显出其品牌的文化层次。而且现在的老百姓也不糊涂,是资本收割还是真的做事业,他们能够自我判断。” 一席话,让魏鸣珂彻底放弃了挣扎。通话结束后,他立刻让秘书去安排和体育局领导见面的事。 虽然热衷于钻牛角尖,不过魏大少的办事效率还是首屈一指的,没几天代言的事就谈妥了。 正好宣传片、开屏广告也都定了初稿,传过来给桃夭看时,她有些意外,回放了几个远景群像镜头:“这不是去年咱们初到万宁镇时,组织那些小孩儿拍的?” 褚江宁得意点头:“就咱这运镜、取景,谁看了不说好!纯天然外景,穿插进去毫无违和感,嗯,这剪辑师水平不错,可以考虑加工资。” “你就自卖自夸吧!” 桃夭笑着要出去晾茶叶,忽被拉住手:“对了,还有件事儿跟你说一声,徐茂宽那拨人还记得吧?” 她含笑:“怎么了,又要请你喝茶?” “再给我胡诌!”褚江宁手上一用力将她带进怀里,那手顺着皓腕向上游走,最后停在胸口,捏了一把,“再开这个玩笑,你看我是喝茶还是喝你。” 话说得十分露骨,坐在男人腿上的桃夭,霎时脸色绯红:“好了,说正经的吧。” “徐茂宽带去那姓闫的,不是做短视频平台的嘛,也是几亿的日活量,不用白不用。所以我想着把咱们的产品,放在他们平台做线上主推。但姓闫的提了个要求,就是把那叫胡秋月的,包装成咱们的网络形象大使。我跟老魏一合计倒是也行,这不问问你的意见。” 桃夭笑盈盈的:“你早就打好这算盘了吧,所以当时说话才留了余地。我能有什么意见,人尽其才这不挺好的。” 褚江宁小心翼翼着:“我这纯粹就是发善心救风尘啊,举手之劳帮外围女从从良,你可别多想啊?” “放心,我有什么好多想的……”桃夭眼波一动,“反正你也没多余的体力去应付别……啊……” 话没说完,男人已将她压在了桌子上。 45、薄媚(H) 趁褚江宁接电话的空儿,桃夭绕过角门,溜去了后花园。 小径两边摆了数只超大号竹筛,她从屋里拉了个大包袱出来解开,将里面碧油油的茶叶铺在筛子上。 刚忙完一转身,褚江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你不是说松萝茶都是直接炒青吗,怎么这些还晒啊?” 杀青是茶叶加工的必备步骤,有炒青、晒青、蒸青、烘青四种形式,目的是破坏茶青中的酶活性,以提高茶的品质。唐宋时主要以蒸青为主,明初大休和尚种植松萝茶,并首创了炒青法,自此徽茶大都弃用蒸青、晒青等方法。 “这些叶子达不到加工的规格,我准备晒干了填枕头的。” 说完越过他要回屋去,不防突然从身后被抱住,男人在她脖颈轻咬着:“刚才就让你跑了,现在还想跑?” “不跑。”桃夭娇媚一笑,扭头在褚江宁脸上啄了一口,趁他手上一松,几步跑出去,还回头笑他,“不跑是傻子……” 褚江宁又好气又好笑,追过来抓她。正是暮春时节,后园里池塘曲绕,名花倾国,朱栏翠槛外,锦绣绮罗衣袂翩跹。 桃夭今天一身宋制汉服,没跑几步长褙子就滑下肩头,腰上系着的百迭裙也有松动迹象。她站住脚,喘着大气求饶:“好了好了,别追了。” 对方两步到她面前,长臂一捞不料扑了空,只把那件绣百蝶穿花的褙子抓进手里。融融春光匀在冰肌玉骨上,折出耀眼的白。 褚江宁噙起笑意步步逼近,桃夭金退几步,没注意身后的长木凳,一个不稳仰了过去,顿时蝉鬓微松,头上步摇滑在地上。 周边芍药丛生,粉开红艳香浸栏杆,原就是道好景致,平添这么一朵解语花,霎时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褚江宁走过来,弯腰罩住想要起身的她:“跑啊?”说着手指在她抹胸系带处勾了两下又一扯,真丝小衣登时委落,半副春色映入眼帘。 他脸挨过去,用下巴上微微的胡茬儿在香暖处又拱又扎,桃夭用手推他:“你坏!” 男人含笑,满口轻佻:“妇人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蛰,夜展光华。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 埋头尝了一瞬,才又自顾自说:“叁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 陈独秀的《乳赋》,精致又工整,在纸上读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大喇喇地念出声,桃夭不自觉地脸上发烫,心跳加快。张开双臂环住男人,将一簇白璧往他嘴边送去。 对方启唇衔住,高颠颠肉颤颤的两窝白雪,与英俊的面孔厮磨紧贴。他转而向下施压,放她在木凳上平躺下。旋即信手朝花丛抓了数把,捋过几朵芍药,将花瓣洒在她胸前颈间,无边春色更增旖旎。 褚江宁喉头一动,俯其憔悴首,探遍迭玉峰。他优柔又动情,仿佛船入港,又如老还乡。深含浅荡,抱玉偎香。温情蜜意,沉醉飞翔。 将一片冰肌弄得微红,男人才抬起头,轻分罗带暗解丝绦,百迭裙摊开铺在木凳上,展露出里面那副刻玉玲珑般的光洁躯体。桃夭周身呈现出淡淡的裸粉色,好似枝头盛开的玉兰般,风姿绰约娇艳欲滴。 轻柔的吻将她双膝打开,汹涌的索取,沿着腿内侧的肌理,梭巡向上。 桃夭最不经挑逗,在他唇舌刮触下,没几个来回就魂飞魄荡柔弱无骨:“嗯……啊……你又这样……呃……” 娇声婉转荡漾耳边,褚江宁一直欺至腿中央,吐舌微入,如鱼啮水啧啧有声。 她有些煎熬:“老公,你快点儿……” 男人依旧漫不经心地取笑着:“露浓香径湿,芳心不自持。多长时间了还不长进,每次都这么心急……” 桃夭气得抬脚蹬他,反被对方抓住脚踝,顺势将她双腿架上肩膀:“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褚江宁跪在松软的土地上,将她抱得更近些,轻勾玉肩接唇呷舌。胯下物如威风八面的得意将军,在玉腿边突突暴跳,打得她春流肆意,又疼又痒。 桃夭吃痛嗔怪:“死男人,你准是故意的!” 他挑眉嗯了一声,忽攻其不备横捣花心。凭空而来的胀满感觉,将她噎得又哭又笑又抖又颤,身子应激性地痉挛一下,反将对方雄赳赳势昂昂的气焰困住,令其进退两难。 褚江宁满面红光中,现出弥弥笑痕:“朱门深杏口,鱼钥锁牢牢……小娘子,放松点儿,你吃我又不是我吃你……” 桃夭心旌摇荡,抬手想打他,却正好给了男人回环余地。他抽身纵提,旋即再探深渊。 她熬不住挑刺磨研,软软地靠到了对方怀里。 他就势坐上木凳,将爱人稳稳箍在臂弯,分心一贯直冲壁垒。啊啊呀呀的声音缠绵不休,香汗透胸牡丹着露,满园姹紫嫣红,无声观摩着风月无边。 蓦地一阵暖风熏过,虽然舒服,褚江宁却怕桃夭着凉,捡起地下的褙子为她披上…… 韶华韵事偃旗息鼓时,太阳已经照得人睁不开眼。褚江宁将衣裙在她身上潦草一裹,扛着绵软的身躯回到卧室。 桃夭累得两眼发花,躺在床上埋怨:“哪有大白天这么折腾的,下午还有正事儿呢,你吃错药了呀!哎哟,我腰酸……” 褚江宁把人捞进怀里,手上帮她揉着腰:“晚上老爷子过来,我不趁早饱餐一顿,这几天想折腾也不敢啊!” 她哦了一声,闭上眼想眯瞪时,忽然反应过来:“老爷子……你爷爷?” “不然还能有谁?早上我妈打电话给过来,你不也听见了。我们家老头儿可是个人物,临到机场了,秘书和警卫员才知道他要过来。这我爸我叔他们哪还劝得住,昨晚上省军区招待所的人接的机。听说他一大早就嚷嚷着要走,我已经让钟城开车去迎他们了,最多晚上准露面儿!” 桃夭撑着坐起身,双手摇他:“你个混蛋,知道老人家来还闹这么疯,就怕我不够丢人是吧?” 褚江宁笑着拉她入怀:“没事儿,老爷子不至于那么仔细。再说你什么场面没见过,我看出不了差池。” “我下午还约了两个镇长和各村扶贫干部碰头,估计忙完得天黑,就先辛苦你,在家好好招待着。” “行,等老头儿到了,我帮你跟他解释,就说咱们家啊,你主外我主内……” “还贫嘴。”她冷不丁在对方身上掐了一把,斥道,“快中午了,做饭去!” 褚江宁不情不愿地爬起身,穿好衣服去了厨房。 春日的午后,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清安村的旧房子里,桃夭搬马扎坐在院子里,和一众基层干部讨论茶苗栽种事宜。 松萝是灌木茶,与江南茶区的大部分茶树一样,植株矮小,树木的主干和分支并无明显差异。灌木茶与乔木茶的最大区别,在于后者主干可以长到几米甚至十几米,茶树年代越老茶叶价值越高。 而灌木茶的母体则需要频繁更迭,一般培育叁年后,等到新茶采摘完毕,就要拔除旧树种植新苗。 去年冬天种下的茶苗长势良好,现在旧树清理完毕,只等着新苗下地。但问题在于土地量和茶苗量不成正比,去年的冬苗不够供应所有土地的。 众人沟通一番,最终决定采用移栽、播种双重进行的方案。即各村按照实际情况,一部分土地移栽冬季萌发的小苗,另一部分则播育茶籽,诱发新苗。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忽听墙外有汽车振鸣声。 桃夭还没明白过味儿,坐门边的一干部仰脖子张望两眼,回过头冲她说:“技术员,应该是你来找你们的吧,还穿军装呢!” 她一惊,顿时猜到了是谁,刚站起身要出去迎接,就见一行人已经到了门边。钟城在前引路,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搀着褚老太爷,几人满面风尘,显然是放了褚江宁鸽子,直奔这儿来的。 老头儿一身绿色老式军装,头上戴的也是配套军帽,身子有些佝偻,精气神儿仍旧矍铄异常,见面直接问:“孙媳妇儿,忙着呢?” 此情此景,让桃夭有些窘迫,虽说对面站着的是她祖公公,她丈夫的爷爷。可加今天才见第二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干笑着:“您老来了,里面坐。” 众干部也纷纷笑着朝老太爷问了好,自动闪开一条路让他经过。 老头儿脸上不着喜怒,听桃夭没叫自己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跟着往屋里走。 里面陈设简单,除了一些日常用具外,倒是墙上挂着的两面锦旗十分醒目。 桃夭下午穿了件月白色暗提并蒂莲团花的圆领旗袍,脑后一条松松的长辫子,利索又端庄。抽了椅子让老人等落座,转头沏了壶茶过来:“这是今年的新茶,爷……您老先尝尝。我跟镇长他们还有些事没说完,恐怕得失陪一会儿。” 老头儿倒是没发难,点点头:“嗯,正事儿要紧,先去吧!”见她在又坐到院子里,也起身跟到门口,警卫员等人连忙给椅子搬过去让老人坐下。 几个年轻扶贫干部,被老人炯炯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安,桃夭反倒无所谓了,摊开工作记录本:“琅原山北坡有片丘陵地,孙镇长还有印象吧?” 孙鑫会意:“那半亩地很肥啊,你有规划?” 桃夭点头:“那片地先不着急下苗,我打算用来当试验田,试试能不能种黄金芽。” 有个干部面露异色:“黄金芽?这恐怕不好办吧!” ps:首-发:po18x.vip(woo18uip) 46、解愁 (juseshuwu) 黄金芽,属于光照敏感型的黄色系变异绿茶新品种。 上世纪九十年代,浙江余姚的一处茶场中,有人无意间发现了黄金芽植株。此后,经过浙江、安徽两地的科研和农技部门不断选育,黄金芽得到了更广泛的培植。其茶芽一年四季均通体金黄,干茶呈亮黄色,夺人眼球,茶汤色泽明黄,入口鲜香味美。 市面上,更是流传着“一两黄金一两茶”的说法。 商业角度上看,种植黄金芽的确收益更大,但这种茶对地形、阳光、土壤温度、雨量的要求都非常高,不是任何地域都适合栽种。正因为层层条件限制,使得黄金芽品种稀缺、培植难度大、管护成本高,历来有“茶中大熊猫”之称。 此刻面对扶贫干部的疑虑,桃夭心有成竹:“现在贵州有茶区,已经克服了黄金芽种植的海拔和紫外线问题,平心而论,咱们徽州的自然条件远高于云贵。而且广德市也是黄金芽的育种基地之一,虽然有海拔差异,但地理位置距离不远。我不相信广德可以种出上好的黄金芽,伫宁就不行。先试试吧,这半亩地我亲自看着,以后各村松萝的情况,还要麻烦你们诸位多操心。” 众人点头,都义不容辞。 见屋门口老爷子还殷殷张望着,一时不约而同起身,识趣告辞。 桃夭给褚江宁发了微信一直没回,想到即将单独面对老头儿,有些手足无措,好说歹说算给两个镇长请进屋里喝茶。 茶桌旁的两位镇长,反应各不相同。 四十刚过的王洪凯多少有些局促,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可政治嗅觉还算灵敏。他早就清楚褚江宁家世不凡,因此对小夫妻的态度,一直都是任劳任怨。面前老人虽说衣着朴素,但坐在那儿不就不怒自威,又听老人刚才管桃夭叫孙媳妇儿,王镇长的心跳速度骤升。 相比之下出身军旅的孙鑫从容很多,他戍守苦寒边境十几年才退伍还乡,当这个镇长也不是为升官发财的。心里没太多想法,也就少了不必要的拘谨。 桃夭重新换水冲茶,然后心情复杂地落了座。 默默泡茶出汤,嘴再张不开也只能硬着头皮称呼:“爷爷……您……喝茶……” 褚老太爷先是一愣,接着眉开眼笑:“孙媳妇儿舍得喊我这糟老头子了?” 她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褚江宁总算千呼万唤现身来:“爷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老头儿嗯了一声:“来这儿才能看明白,你们是正经为老百姓办实事,还是躲清闲来的。”说着一指墙上,“小兔崽子出息了,都能挂这个了!不是你们为了唬弄我这老头儿,故意买了给我看的吧?” 进门的墙上,挂了两面锦旗,一面印着“落水救人、品德高尚”,另一面则是“见义勇为、正气浩然”,题头都是“敬赠褚江宁先生”,落款署名为获救者及其家人。 褚江宁摇头又点头:“爷爷,这真是当事人给我送的!我就是再浑,也不至于用这个弄虚作假。” 两个镇长互看一眼,王洪凯鼓足勇气开口:“老人家,这事我们得讲几句公道话,您孙子绝对是个好青年,他勇救落水儿童的模范事迹,都登了报的。还有前不久,路遇小流氓欺负女青年,也是二话不说就出手帮忙。孙子年轻有为人品好,孙媳妇还这么能干,您好福气啊老爷子!” 孙鑫也点头:“不信您老可以随便找乡亲们打听,小褚去年叫人来帮咱们修公路,小桃就更不用说了,那阵子早出晚归,亲自下地教大家伙干活,这才叫妇女能顶半边天!” “应该的……”老头儿一早心里有数,听完两个外人的叙述,神情更加和悦,“没给父老乡亲添麻烦就行!” 秘书老关也开口:“江宁大事儿上什么时候糊涂过,您老就是不放心,非得亲自来瞧瞧。” 褚江宁顿时卖乖:“爷爷,要我说您这来得早了,我跟您孙媳妇儿这才刚起步呢,应该等个两叁年后您来视察,那时候妥妥的硕果满满!” “嘁!”老头儿看他一眼,“我这把老骨头还等得了那么久啊?” 桃夭闻言垂眸:“爷爷,您硬朗着呢!”说着轻轻碰了褚江宁一下,“一会儿天就黑了,我去买菜,你做饭去吧。” 老头儿来了兴致,盯着孙子问:“哟呵,我们家小六子也会做饭了?” 他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满嘴谦虚:“马马虎虎,凑合着来呗!” 褚江宁质的改变,让一行人始料不及。谁能想到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也能系上围裙,在乡间烟火气中烹炒煎炸了。 吃饭时,褚老太爷一劲儿感叹:“难得啊难得,活到快进棺材了,还是头回吃上小六子做的饭。别说味儿还过得去,不像能药死人的!” 桃夭强忍着才没笑出来,被褚江宁发现作势要掐她,毕竟当着长辈面,也没敢造次。 小夫妻的眉眼官司落在众人眼底,大家都微微噙笑。 晚上回到宅子,将老爷子让进收拾好的正房,桃夭一边铺床一边说:“被褥都是我们白天新换的,关叔和牛刚就住旁边。您先歇会儿,我去打盆水。” 不多时,就见她端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进来,放到老爷子脚边:“茶泡脚安神解乏,爷爷您坐着,我帮您洗脚!” 褚老太爷有些不好意思,为掩饰拘束一指褚江宁:“长这么大都没给我洗过脚,还不如孙媳妇儿有心,你来!” 褚江宁有些无措地坐在小凳子上,桃夭将毛巾递给他,转而带着秘书老关和警卫员牛刚去熟悉环境。 房间里,爷孙俩一上一下坐着,褚江宁心头五味杂陈。老爷子说的不错,自己白活了叁十多岁,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享受着,被爷爷宠着爱着,却从来都没像此刻一样,为老人尽一分心出一份力。 老头儿沉默半晌,不无欣慰地开口:“这小妮子的确有本事,去年你回家糊弄我偷户口本儿的账,就不跟你小子算了!” 褚江宁蓦地一哆嗦:“爷爷,您什么时候回过味儿的?” 老头儿白他一眼:“什么时候,真拿我当老糊涂了?你个小瘪犊子还嫩着呢,不是我给你放水让小牛他们装不知道,你没出家门就让你爹关了!” 他讪讪一笑,带些疑惑:“那您,怎么不拦着我啊?” “你还有结婚的念头,就说明有救!打老苏过寿那回,我就看你俩眉来眼去的,两个小家雀儿还在我面前演戏装不认识!回去小关查了查,别说,这丫头心眼子是真多。 那会儿局势不明显,我寻思这么着给你俩拆了,你小子准得作孽,就再看看吧!后来那丫头突然不去那茶楼了,又叁招两式把你和魏家小子从早先的烂泥里拽出来,我就知道她至少是个有原则的孩子。无论出于什么想法她跟你结婚,都不至于往歪道儿上领你!” 褚江宁嘴硬着:“爷爷您这话儿说得,我以前也没走歪门邪道吧?” “那是没到时候!把你从小看到大,我还不知道你?跟什么人混你就学什么德行,魏家小子四处作祸那是有爹妈惯着,你见天儿挨爹妈数落,才不敢明目张胆胡作非为。可做爷爷的还是犯难啊,万一哪天我这把老骨头一闭眼,彻底没人管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小子就能摊上枪毙的罪过!” 褚江宁感觉脸面荡然无存,一时无言以对。 老头儿却笑了:“现在好了,有这么个媳妇儿拽着你这头犟驴,准枪毙不了的!而且这丫头不忘本,又聪明又务实。怎么着也不至于跟老何家那孙媳妇儿似的,开车进皇宫还认为她多了不起,一身的资产阶级臭毛病!看着吧,哪天到了日子,挨收拾少不了他们!” 明明说得不是自己,可褚江宁还是觉得脸上发烫,嘴里含糊起来:“嗯、嗯……您说得对……” “浑小子!”看他心不在焉的,褚老太爷抬手就是一脑崩儿,“记住了,富贵无叁代,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多跟你媳妇儿学着点儿!” 也没想到亲爷爷对桃夭的评价如此高,他忙不迭点头,心里有些异样情愫。 伺候爷爷上床休息了,回房间的路上,褚江宁脑子里不断回味老人刚才的话。 进门的刹那,他豁然开朗。 这一路来,桃夭的追求只要稍微带有一丝世俗性,或许以自己的手段,早就将其征服,然后索然无味弃如敝履了。 可偏偏她的目的是那样无欲则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征服的。 这世上的女人,想嫁豪门的多不胜数,可能驾驭豪门不迷失自己的,才是少之又少。 第二天褚江宁起个大早,和桃夭一起准备玩全家的早饭。 餐桌上其乐融融,褚老太爷心情畅快,连喝了两碗肉粥,放下筷子说:“这才有个家的模样儿!” 看他高兴,小夫妻相识两眼会心一笑。 饭后褚江宁着急出门,他要去位于县中心的公司总部开会,跟所有员工定下一季度的工作纲领。 临走前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住桃夭:“去年修路的补贴款下来了,昨下午高天义亲自打电话给我,那意思会全力配合咱们基地的运行,还说要是有需要,他可以带县里的人下来视察,给老百姓鼓鼓劲儿。” 桃夭摇头:“得了吧,你让他省省别瞎折腾。跟他说,往后各项补助给得痛快些,就是他功德一件,用不着下乡,劳民伤财的,大家伙儿都忙着栽茶苗呢,谁顾得上他呀?” 褚老太爷听完抚掌大笑:“我孙媳妇儿说得好,就这么回!” 首-发:po18.vip(po18uip) 47、塞孤 褚江宁走后,桃夭搬出一箱散茶来厅堂分装。 褚老太爷从旁看着,边喝水边跟她说话:“孙媳妇儿,装得这么仔细,你这茶挺贵吧?” “是啊,今年的春茶里最好的一批都在这儿了。他们当天运过来,我亲自炒的。市面上最好的松萝茶也就两千多一斤,我这些可是‘一瓯春’的规格,如果拿去卖啊,至少能五千起!” 老头儿撇嘴:“外面那些什么天价茶叶,我看就是这么弄出来的!” “您放心,这些茶我不卖。” “走关系当礼送也不行!回头台面上哪个一把手喝舒服了,那些溜须拍马的,准管又得弄些假大空的花架子巴结领导,那时候别说你这茶五千一斤,就是五万也有抢着要的。到最后搅得乌烟瘴气,老百姓连茶都喝不起了!”老人说着,不禁喟叹,“唉,老了老了,不在台上坐,老骨头一把,话不中用喽……” 桃夭低眉:“爷爷,我答应您,绝对不胡来!” 老人颔首:“嗯,你这丫头做事有分寸,我知道。况且咱们老褚家多赚那几个钱也不算多,能带一方老百姓脱贫致富是好事,可不能太贪。” 桃夭径直对上老人目光:“爷爷,有些话连褚江宁我都没说过。既然今天聊到这儿了,咱们爷孙俩儿,就好好说道说道。” “行啊,我老头子还真想听听你那些名堂。”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吁了口气:“我们现在种的松萝茶,早在几百年前的明朝,不仅是皇家贡茶,而且年年出口海外畅销欧洲。此后的数百年里,中国茶叶一直垄断着世界茶叶市场,直到1840年之后,中国不但输掉了鸦片战争,还输掉了世界茶产业的霸主地位。从1900年到现在,中国的茶叶从出口数量到价格,都被外国压制着。” 褚老太爷听得热血直涌,眼珠子不禁泛起了红:“一百多年了,还这样?” 桃夭点头,义愤填膺道:“今天的世界,我们或许不用再跟外国人刀兵相见生死互搏,但是文化战争的硝烟,从来没有消散过。想我泱泱中华,五千年浩荡风云,可今天主宰世界茶叶市场的,仍然是英国人的品牌!甚至连印度和日本,都可以压我们一头。日本人引以为荣的茶道文化,是传承自我们中国的茶文化,可他们不会承认,因为在茶的世界,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您是带兵打仗的老战士,即使到今天,您也有自己的底线在坚守。我也一样,茶,就是我的阵地!” 春风翕动,掠过这方朱门绣户,也蓦地无声。 此刻,不再是爷爷和孙媳妇的对话。而是,两个战士的交流。 老人感慨万千:“你说得对啊,中国人的硬气,不只在打仗上。软实力硬实力,咱们都得有!可是孩子,这条路难啊,像你这么有骨气的太少了,大多数人都只顾着赚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十年二十年或者几十年,都说不好啊!” “我知道。”桃夭的语气清醒而果决,眼里是很少流露的坚毅,“要说难,也难不过您那一代人去,那么多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御敌于国门之外。相比起来,我们肩上的担子已经轻了很多,如果不去争,就永远被外国踩着。让中国茶夺回它应有的巅峰地位,应该是我辈之志!而不是故步自封,在国内进行无休止的炒作和价格内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连门外的秘书和警卫员听了,也肃然起敬。家国情怀,并非只在民族危亡之际才能萌生,然而和平年代的人醉生梦死享乐日久,这份家国之心,才弥足珍贵。 老人亦是豪情万丈,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瘦骨嶙峋的手重握成拳:“说得好!巾帼不让须眉,这才是新时代年轻人该有的精神!你好好干,我老头子只要还有口气在,一定在后面支持你!” 褚江宁直到深夜才到家,蹑手蹑脚上了二楼,桃夭还在灯下读书。 “怎么还没睡?”他脱下外套挂好,走过去软语温存,“在等我呢?” 桃夭目不转睛盯着他:“知道我等你,还回来这么晚。” 他将她抱起来置于膝上:“生气啦?” 原本清冷的面孔,霎时多了分嗔怒:“生气了,你怎么哄我?” 褚江宁凑到她耳边,故意低声慢语:“我打探到一个消息,你一定有兴趣——韩在春情人那个清欢山庄,大概要做违法资产处置。” 桃夭瞬间神色振奋,脊背一挺:“消息可靠?” “质疑你老公的能力是吧!”看她眼里光芒四绽,褚江宁刮她鼻子,“没个准信儿,我能跟你说?” 她笑着,转而贴进对方怀里:“那——我们拿下它!” “嗯?”男人眼光斜下来,顺着她的脸庞划到胸口,手拂过去盈握一方绵柔,“拿下来你想干什么,告诉我。” “哎呀你轻点儿,老爷子才歇息没多久,别胡闹吵着他。”嘴上这么说,却到底没避开那手,反而身子挨得更紧了,“那个叫林娟萍的女人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当时她说过的一句话,我倒是很赞成。徽州茶文化源远流长,是该有座博物馆来弘扬传承,我看那座清欢山庄就很合适,地址位置好环境也不错,而且本来就是以茶为主题的,咱们接过来甚至不需要大改,就只能直接用。” 褚江宁一皱眉:“直接用?” “还记得我去年给你们的那份方案吗,里面我提过,后续会在茶叶基地正常运作后,赋能文化旅游项目,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以清欢山庄的现有基础,完全可以做成一个集茶文化历史参观、沉浸式体验、研学、住宿、品饮、购物、娱乐等,多功能一体的茶文化特色风情博览园。” “那在琅原镇的茶叶加工厂呢,还办不办了?” “两个一起进行啊,我的想法是,把茶基地跟博览园分开,两条线相辅相成,但地理上不需要联结太紧密,这也是对茶园生态圈的保护。同时可以跟高校合作,开展茶艺师培训项目,既能给本地女性多一种就业选择,也算是贯彻十九大精神、落实领导人思想嘛!而且政策利好,补贴的事你应该也有数。” 褚江宁陷入深思,半晌才说:“培训和加工厂,我倒是没意见。就是这文旅项目没那么简单,资金是一方面,最难解决的,是流量。” 桃夭想了想:“这个项目一旦启动,可以带动就业扩大内需,政府引流扶持是必然的;再有,目前的产品宣发渠道,可以继续用;我倒还有一条思路,你那些包网红养明星的朋友,现成的引流资源呀!想办法把他们弄过来站台,他们到了,小情人也就跟过来了,小情人的粉丝们,正是咱们的目标客户。” “嚯,你这还是连环套啊!”褚江宁内心里,开始为京圈儿衙内们的前途担忧。 桃夭越想越得意,继续深化细节:“或者这样,资金上咱们做个局,先号召几个镇的百姓参与投资,每人五百一千的装装样子。然后拿着这份众筹计划,回北京套路你那些朋友,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就看你面子够不够了。资金一到手,百姓的钱如数奉还,土豪的钱叁七分账……” 褚江宁开始惆怅自己的未来,他感觉自个儿迟早得成衙内圈儿公敌。 哪知桃夭不死心,又说:“还有那些想巴结你的官儿,也不能放过。撒出消息去,就说消费达到一定标准,你就帮他们办事。然后明码标价让他们买茶叶,买完茶连发票一起给快递到家,至于收钱办事儿的账,你打死不认!” 褚江宁听得后背发冷,预感自己不但会被踢出衙内圈儿,还可能遭到贪官圈儿的集体追杀。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憋着谋害亲夫呢?” “这话说得,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插科打诨间,夫妻两人洗漱完去了床上,关灯后才算言归正传,严肃讨论起文旅项目的合适走向。 转眼就入了夏,褚老太爷住了二十多天,越发不想离开。他时常吵着陪桃夭去田间地头,甚至还跟村里几个老人结成了棋友。 可毕竟是将近百岁的年纪,儿辈孙辈都日日挂怀着,最终在全家人的苦苦相劝下,老头儿才很不情愿地踏上归途。 褚江宁亲自开车将一行人送去机场。 登机前,老头儿依依不舍地拉着桃夭的手:“丫头,说好的端午节回家,没骗我吧?” 桃夭含笑:“不骗您,下个月一定回去。” 此时此刻,褚江宁恍觉自己不是亲生的。因为老头儿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只冲桃夭诉苦:“唉……回去还得听他们念叨,想想就闹心。要不……爷爷还是不走了吧,下月跟你们一块儿!” 桃夭继续哄:“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可约定好了的,我在前线奋斗,您守好大本营。您不回北京,大后方不就空了?” 老人点头:“说得也是,不能误了正事,那我还是回去吧!”说完转身,一拍褚江宁肩膀:“你小子,好好跟你媳妇儿混!” 看着一行人安安稳稳上了飞机,褚江宁略带幽怨地打量桃夭:“才多长时间啊,就给老头儿哄得一愣一愣的。你不去当传销头子,真是可惜了的!” 她嫣然巧笑:“现在才发现,这不晚了嘛!洗脑功力不深,怎么能把你拐到这儿来?” 48、入塞 六月中旬的北京,正午阳光有些刺目。 魏鸣珂停好车出来,忽被挡住了去路,他眯着的眼当时就直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桃夭一笑:“刚出机场就看见你车了,褚江宁跟我打赌,说你准是到这儿偷懒来了,让我来逮现行。” 魏鸣珂欲哭无泪:“你们两口子也忒黑了吧,这大周末的还不让歇会儿了?” “七月底之前要是能把计划敲定了,后面你怎么歇着,我都不带多嘴的!” “光产业升级扩建博览园就够我忙得了,你又说要合并小学,还提议捐一条班车公交线,哪个不得花钱啊?老爷子们一听产业扶贫倒是百分百支持,可都是割肉的营生,怎们着也得让我缕缕思路,精打细算一下吧?” 听他叫苦不迭,桃夭眨眨眼:“行,你好好缕着。不过我还想起件事儿来,后面我准备再增设一些勤工俭学岗,专门提供给那些家庭贫困或者有特殊原因的学生,尤其是女孩子们,让她们既有学上,又能自食其力。你觉得怎么样,方案我已经做好了,不行一会儿发你看看?” “靠,姐们儿你有点儿人性吧,先给我放天假行不?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桃夭故意挤兑他:“生产队的驴要是敢这么回嘴,早挨抽了。” “你就欺负老实人吧!” 一直以来,魏鸣珂对桃夭的态度都很迁就。虽然他年长数岁,又有傲人的家世做背书,无数人对他趋之若鹜,但在桃夭面前,这些通通不顶用。两人初次打交道他姿态上就低人一等,到后来更是被对方凭本事碾压。在魏鸣珂眼里,甚至不敢把这个女人当平辈看待。 所以被噎了一句后,他没再逞口舌之快。正好走到门口,魏鸣珂很绅士地一摆手,让桃夭先进。 会所的侍应生看到张生面孔,迟疑了几秒,等瞧见魏鸣珂与其有说有笑时,立时都点头致意,脸上挂起礼貌微笑。 进了门,魏鸣珂才想起来问:“你们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事先也不给个信儿。” “回来办点事。” “什么事儿啊还得你亲自跑一趟,说一声我替你办不就结了!” 桃夭嘴唇一勾:“回来补结婚证的,你帮我去?” “我倒是想呢,可民政局不干啊!不说我还忘了,这补证是几个意思?” “过年那会儿吵了一架,我说离婚,他直接把结婚证撕了。” 魏鸣珂点点头:“敢情是这样……”毕竟魏大少都结叁回婚了,褚江宁的套路他秒懂:没有结婚证是离不了婚的,甚至起诉离婚都需要原件才能立案登记。所以哪怕真离婚,也得再走一遍结婚流程才行,看来褚江宁为了不离婚,已经把赖皮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包厢里烟气缭绕,刚一推门,就听陈展年喊:“老魏,你总算来了,快快,我马上赢了,你跟不跟?” 另一人接话:“听他胡沁,也不看谁在这儿,他小子能赢才见鬼了!” 魏鸣珂没说话,一侧身把桃夭让进来。众人很识趣地打招呼,有叫嫂子的,也有两个叫弟妹的。牌桌旁坐了好几个人在观战,桃夭也没看清究竟有谁,只含糊应了几声。 袁子硕还是称呼不改:“哟,小姐姐你来了,快请坐,小四马上就过来……” 桃夭坐下后,才有些纳闷:“我二十分钟前临时跟苏四约的,你怎么知道她要来?” 魏鸣珂也附和:“可说是呢,那丫头连我都没告诉,你小子从哪儿听的?” “苏四的地下男友,不会是你吧?为了哄她开心,二胡考到八级的那个?哎呀……我早该猜到是你了!”桃夭端茶杯的手蓦地停在半空,她没说出口的是,怪不得有段时间袁子硕老往云楼跑,还死乞白赖加微信,敢情把自己当情敌了。 袁子硕万想不到,就多了句嘴,竟然让隐藏多年的地下恋曝了光,一时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看他这反应,众人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一时也顾不上打牌,纷纷调侃。 “好家伙,网上那帮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管小四叫什么姬圈儿扛把子,还把跟她传绯闻的女明星排了个榜,我们都以为真的呢!”陈展年唾沫横飞地看了眼桃夭,“连咱们弟妹,我还寻思过她俩是不是那种关系,敢情都是为了给你打掩护啊!” 尚鹏反倒松了口气:“这些年你小子一直单着,我老以为你对我图谋不轨,今天总算解除警报了!”他手上不由一松,牌掉了出去。 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女声:“点炮,胡了!” “靠!我手滑,这局不算啊双姐……” 被叫作“双姐”的女人毫不客气:“别废话,我的规矩你知道。给钱!” 魏鸣珂也在一边帮腔:“就是,她赢你的钱那是看得起你,再矫情一会儿来把自摸,你们今天全得赔在这儿!” 尚鹏不情不愿地将筹码推过去:“得,愿赌服输,您看着拿,多了的算小弟我上贡……” “嘁,砸我招牌是吧?我什么时候多拿过你们一分钱?” 众人摆手:“没有没有,您最仁义!” 女人收好筹码下了牌桌,走过来直勾勾打量桃夭半晌,倏尔一笑:“江宁眼光不错啊,这妹子我喜欢!” 桃夭闻言愣住,只听魏鸣珂介绍:“她叫却双,论起来也算我妹妹,不过你得管她叫嫂子,她家那位是江宁的五哥。” 闻言桃夭欠欠身,冲对方微笑:“嫂子好,我叫桃夭。” 却双不见外地在她身边坐下:“你的名字我耳朵里都灌满了,咱们爷爷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自打回了北京,逢人就夸你能干。最近还天天找苏爷爷商量,俩老头儿合计着怎么支持你事业呢!本来我还不服气,心想至于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今天一见正主儿,不得不说——” 众人翘首:“怎么样?” 却双粲然一笑:“名副其实啊!你们想听什么?” 众人不敢不捧:“就想听这句。” 桃夭也跟着笑起来,心想这位五嫂虽然闹腾,性格倒是很爽快,一言一行颇有几分王熙凤的味道,也难怪这群人都让她叁分。 正热闹时,魏鸣珂一抬眼,就见门边多了个人。头戴斗笠身背竹筐,一身棉麻裤褂,还佝偻着腰。他有些奇怪,抻脖子说:“老乡,你怎么进来的?这儿不能推销,快出去!” 话音刚落,就见斗笠一摘,褚江宁眸光清亮地打量过来:“你叫谁老乡呢,我你都不认识了?” 众人看怪物似的看着褚江宁,陈展年咂舌:“好家伙,你小子还真是入一行爱一行啊?怎么着,要当众给咱们表演个采茶?” 尚鹏惊叹:“半年不见,听说你已经混成扶贫先锋了,佩服!佩服!” 褚江宁翻个白眼儿:“滚!建设祖国你不行,阴阳怪气儿第一名!” 等他进了门,众人才发现后面还跟着苏四这个尾巴,一时又炸开了锅。 “小四,以后不用装单身了,你跟子硕的事儿破案了知道不?” 桃夭正想解释,苏四一脸的无所谓:“那正好省得我跟你们宣布了。”说着朝却双笑笑,算打了招呼,又把话题引回褚江宁身上,“某人手上拿的什么啊神秘兮兮的,再不献宝我都替你着急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褚江宁手上的牛皮纸袋,他先打开拆了一盒摊在桃夭面前,“这家可是御厨传人,驴打滚儿最正宗,一般人不知道,我排了好长队才买的,尝尝看。” 然后又将另一盒拆了,放在桌子上:“便宜你们了,吃!” 陈展年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咬了口:“好家伙,猝不及防就被喂了一嘴狗粮,饱了饱了!” 褚江宁瞪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说着坐去桃夭身边,抬眼看向却双,“你俩都认识了吧,要不我介绍下?” “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却双说着叹口气:“以前有好吃的还主动分我来着,现在倒好,有了媳妇儿忘了我,唉……” 褚江宁挑眉:“回头我把地址发我哥,让他亲自给你买。” “那个木头,我可指望不上。” “不会我哥又惹你生气了吧?” 却双眸光深邃:“还是大兄弟善解人意啊!” 那边几人一听不乐意了:“双姐,他光出一张嘴,要说善解人意,那也是我们几个啊!这些年您两口子哪回闹别扭,不是摁着我们狠宰的?” “就是,要是发输家年卡,我们哥儿几个都是连号的!” 他们越说越投机,桃夭一时站起来:“嫂子你们先聊,我跟苏四去外面坐坐。” 褚江宁松开手,眼见苏四和桃夭亲密出门,唯有袁子硕眼里多了丝落寞。 遮阳伞下,两人并肩而坐。 桃夭想了想说:“终于不藏着掖着,愿意给人家名分了?” 苏四感慨万千:“也混到奔叁的年纪了,才华横溢的花里胡哨的,都见识过一圈儿,回头看,还是跟他一块儿最踏实。我俩呀,打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可最了解我的,也就是他。本来还琢磨着窗户纸怎么捅破呢,正好你帮了一大忙。” “不埋怨我就行。” “谢你还来不及呢!”苏四注视着被风吹皱的一池清水,扭头问,“你呢,终于下定决心见家长,以后跟那位过日子了?” “岂止!”桃夭眼中闪出温柔的光,“我是下定决心要和他生孩子。” “不会吧,这么认真?” “我以前觉得,褚江宁也就一副皮囊还拿得出手,可事实上,他没那么差劲。我不知道别人对伴侣的需求是什么,在我看来,两个人能够共情,并且做事合拍,就很难得了。而且,我们都想有个孩子。” 桃夭很早就喜欢孩子,却从没想过要生,最初是害怕自己护不了子女周全。后来遇到褚江宁,对孩子的想法又极端起来,她不敢想象,若自己的孩子也长成纨绔子弟,将会多么讽刺。 可是现在,这些烦恼都不存在了。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褚江宁。更相信生活,不会重蹈覆辙。 49、六州(终章) 褚家的端午聚会,和谐得如同一幅富贵吉祥的年画。 或许是得益于老爷子的高度认可,桃夭既没有遭到公婆叔婶的冷眼,也没收到平辈亲属的恶意。甚至老中青叁代,看她这新媳妇儿的目光,都透着慈爱和怜惜。 她按辈分依次给长辈敬了茶,又一一认识了各位哥哥嫂子、大姑子,最后褚老爷子喜笑颜开:“好,一家人难得团圆,以后都好好过日子。” 众人连声答应,一时都举杯动筷。 饭后,新晋的婆媳去了楼上谈心。 小书房里,褚母语重心长地点破一霎沉寂:“咱们娘儿俩虽然以前打交道不多,可我一直对你有印象。上次见你俞老师那么隆重引荐,我还在想,这么好的姑娘,谈吐气质、能力相貌样样出众,哪个男孩子配得上啊!没想到,就便宜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 本以为婆婆是在说客气话,结果桃夭越往下听,心里越凉:“江宁这孩子从小就被惯坏了,不像他哥哥姐姐们那么懂事。小时候就惹是生非,大了还是不务正业,我跟他爸越反对什么,他就越干什么。往后过日子,你多担待着点儿。” 桃夭闻言,不禁心疼褚江宁,果然有些父母,一辈子都不会自我反思。她沉声:“妈,我觉得他挺好。” 褚母的眼神耐人寻味:“有些事,慢慢的你就知道了。你是个好姑娘,格局大眼光也高,事业上能好好的就行。我们不催你要孩子,子女的事,随缘吧。” 桃夭没再说话,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褚母心里,桃夭自然不是最满意的儿媳妇人选。可思及自己儿子那副混账德性,她又心知肚明,门第高的姑娘显然是不可能,好在没把演艺圈的弄进家门,能找到现在这个,也勉强知足了。 总觉得婆婆话里透着古怪,整个下午桃夭心里都有些烦躁。但想起那些不咸不淡的话,也不好直接说给褚江宁听,只能暂时放下不想。 直到后面跟五嫂却双混熟了,桃夭旁敲侧击之下,才真正明白了褚母的弦外之音。 起因要从褚江宁二十七岁那年说起,当时他遭遇了包办婚姻的空前危机,甚至做好了最坏准备,偷着把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了国外。在父母的最后通牒下,褚江宁当着全家人的面放了狠话:“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可能盲婚哑嫁,娶个你们满意的女人回来!用不着威胁我,断关系断门路随你们便,我大不了先结扎后出家,咱谁都别想痛快!” 之后不久,他就辗转去了国外,一待两年多。后来褚老爷子亲自出马,骗他说自己住了院,才好说歹说将浪子哄了回来。此后褚江宁跟父母的关系日渐缓和,但他身边再也没有女人出现过,甚至公司的助理和秘书,都换成了男的。 褚家人不只一次暗中猜测:老六很可能为了报复爹妈,在国外做了结扎。几年里褚家人也安排了不少相亲,想以此试探猜测的可信度,然而褚江宁从来都是走完过场就冷处理。其生育能力,旁人一无所知。 虽然男性结扎手术是可逆的,但这话到底好说不好听,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几乎没有哪对父母会想不开,让自己闺女跟这么个混蛋凑对。 好在褚家第叁代人丁兴旺,四个孙子中前叁个都是芝兰玉树。久而久之,褚江宁的婚姻问题,一家人也不再强求。 当时只道是寻常,桃夭也没想到,他们恍如儿戏般开局的情感与婚姻,竟然会弄假成真。 端午节后的第一天,两人再度出现在西城区的民政局。 补完证出来,褚江宁站在台阶上,盯着盖了钢印的照片发呆:“嗯,不错,这次的照片儿才像是结婚的。” 桃夭听后,不禁莞尔。 “你笑什么?” 迎着褚江宁的目光,她故作嗔怒:“想起你个混球儿去年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以后又不是不来这儿了!呵,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是早就想着把那两本证撕了,计划着重新来照是不是?” 不防褚江宁说了心里话:“其实也不完全在于照片不好看,主要是……诶你就没听过林语堂烧结婚证的故事?” “那你讲讲。” “林语堂结婚当晚,对他妻子说‘婚书这东西,只有离婚的时候才用得着。我们自此白头偕老,还留它干嘛?’然后就一把火烧了结婚证,最后事实证明……” “证明你被《青年文摘》骗了呗!”桃夭抢白道,“民国的人又用不着拿结婚证去办准生证、上户口。这么大人了,还迷信心灵鸡汤。” 褚江宁脸上有些挂不住,双目灼热地盯着她:“再这么下我面子,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桃夭声音嗲嗲地告饶:“信……”双手挽上他胳膊,“下午还有正事呢!” “那就晚上再收拾你!” 两人说着,往停车场走去。 午后骄阳炙热,被西单商圈环绕的西绒线胡同51号,深宅大院中偶有丝竹之声飘出。 这里曾是清朝的王府,建国后被改成四川饭店,九十年代,港商邓永锵耗时数月,将此处改打造成京城最神秘的会所——中国会。 过去的许多年里,大隐隐于市的中国会,接待了无数中外贵客:英国首相、法国总统、美国国务卿,都曾是这中式宅院的座上之宾。很多二代叁代,以及有背景的企业高管、外国使节们,也曾为这里的辉煌添上浓墨重彩一笔。而那些大众面前高高在上的一线明星,却只能作为点缀,应酬陪酒。 但随着中央八项规定的出台,繁华竞逐的中国会,早在几年前拆招牌关门,黯然谢幕。 褚江宁费了番周折,才将在这里办茶会的事申请下来。 此时宴客厅中央,桃夭一袭大红齐胸襦裙,云髻巍峨步摇压鬓,华丽的妆容与满堂富贵相映生辉。 前排坐着英法美日等国的驻华外交官,魏鸣珂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腹诽:这都能跟八国联军对着骂街了! 桃夭怀抱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唱:“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饮茶铭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神农尝百草呀,传茶到如今,盛唐锦绣,陆羽成《茶经》呀。到宋代,点茶入东瀛呀。禅茶道,始中华,源远流长呀……” 这曲子脱胎于江南小调《无锡景》,后被改作《秦淮景》,出现在电影之中。前段时间褚江宁心血来潮,又在《秦淮景》歌词的基础上作了修改,写成如今带有茶文化意境的小曲。 各国使节大多是深谙华夏文化的中国通,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唯有日方人员脸色不太好,个中缘由,大家也心知肚明。 有人提了新烧的水进来,桃夭放下琵琶,起身去桌前温壶置茶。 绿茶的方便之处在于,只要控制好茶量和水温,不需要复杂的冲泡手法,也能色香味俱全。 品质上乘的松萝新茶,条索紧卷匀壮,这是前几天褚江宁亲自用竹篓背回北京的。玉手纤细而有力,拎着壶缓缓注入80度的玉泉山泉水,茶叶翻滚几下,逐渐舒展开,只见汤色青润,叶底绿嫩。 服务人员将冲好的十几杯茶装上托盘,分给各座客人。 桃夭手指轻轻叩打桌子,口中念起郑板桥的诗:“不风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节柯,最爱晚凉佳客至,一壶新茗泡松萝。今天请大家品鉴的叫松萝茶,其茶香气高爽,比龙井有过之而无不及。多数绿茶冲泡后会有淡淡兰花香,只有松萝茶散发着罕见的橄榄味。诸位请用茶——” 众人闻言,先是提鼻嗅了下茶气,接着微微呷了口茶,而后竟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桃夭见状解释:“松萝茶有叁重,色重、香重、味重。喝头几口时,会稍带苦涩味,之后再品尝,就会有醇和甜香的回甘。而且这茶还有个区别,就是它入水会直接沉底,不像很多绿茶漂在水中。” 众人听后,纷纷去看自己的茶杯,果然没有一片茶叶是漂浮的。 “实在是神奇!”坐得近的几位使节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桃夭也不多言,静静品着自己的茶,偶尔示意服务人员添水。 英国使节罗伯特咂了半晌,竖起拇指道:“女士你的泡茶的技术很高明,这种茶我虽然第一次喝,却忽然想起了家乡的味道。你今天泡的茶,跟我的祖国茶,很像!” 桃夭冷笑起来:“您这番话,我不敢苟同。要说像,也是你们英国茶的味道,像我们的松萝茶。毕竟在公元17世纪,我们中国这款被称为‘徽茶始祖、炒青鼻祖’的茶,就是你们欧洲贵族的心头挚爱了。到了19世纪,你们英国历史上也是一位叫罗伯特的先生,多次跑到我们的武夷山、松萝山,以某些特殊手段,将我们的茶种,和茶叶种植、烘焙技术,带回了你们国家!所以我要纠正一下,您所谓的家乡味道,实际上,应该是我们中国的味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中国的茶文化灿若星河璀璨夺目,可中国的茶产业发展历程,不得不让扼腕叹息。 历史上着名的茶叶大盗罗伯特·福琼,曾用二十年间四次来华,辗转多地窃取中国茶叶秘密。 1851年,福琼通过海运,运走2000株茶树小苗,1.7万粒发芽茶籽,同时还将6名中国制茶专家,带到了印度加尔各答。此后,世界贸易逆差被扭转,印度及斯里兰卡茶产业至今仍兴旺发达,而中国茶在世界的地位却元气大伤,中国经济也遭受重创。 眼前的罗伯特,露出绅士般的笑:“福琼先生是一个出色的植物学家,他的付出,促进了植物间的交流,也推动了世界植物学发展,这是值得喝彩的。” “是吗,可是印度种出来的所谓改良茶种,品质并没有超越中国茶。难道植物间交流的导向,是让物种退化?” 魏鸣珂早就嗅到了火药味,倾身过去给褚江宁使眼色:“你媳妇儿要疯!她这架势,还真想跟八国联军对着骂街啊?” 褚江宁不改悠然做派:“又不是答中外记者问,干嘛非得措辞严谨字斟句酌。我老婆说得本来就是事实,反正是非官方茶会,怼他几句怎么了?再说,这么些叔叔大爷都稳坐钓鱼台看热闹呢,你急个什么劲,稳住!” 魏鸣珂没了词儿,那边罗伯特已经开始偷换概念:“可是女士,你不得不承认,目前的世界,英国茶的份量仍然是不可撼动的。” 桃夭意蕴悠长地一笑:“我们的开国领袖有一句话,叫作风物长宜放眼量。中国茶以前的出口销量居世界第一,以后,也未必不会!” 罗伯特耸耸肩:“用你们中国的话说,我静观其变。” 桃夭毫不示弱:“那就拭目以待吧!” 几位本国部级大佬适时出来打圆场,跟罗伯特谈起别的,唇枪舌战戛然而止。 茶会结束时,已经是日近黄昏。 眼看宾客散尽,桃夭走去角落,冲安坐桌前的老者致歉:“一直在忙,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 老者笑意蔼然:“没关系,这些小事没必要放心上。忙吗,要不四处转转?” “好。” 夕阳西斜,一老一少在庭院里漫步。 老者是云楼开馆后的第一位客人,他退下来前,先后任职任国务院扶贫办主任、农业部副部长。卸任后,又被聘为国务院参事。 桃夭至今记得,初次见面时,对方说过的话:“茶如果只在一个小圈子里周转流通,那中国就不会有茶文化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国人的开门七件事,是属于千家万户的,而非禁锢在某个层级中。” 那番话,点亮了她人生的方向。 彼时彼刻,恍如此时此刻。 “丫头,你的路还很长啊!”老者驻足,有些唏嘘,“我是老了,茶的未来,靠你们年轻人了。可这究竟是几代人的接力赛,谁也说不清,任重道远呐!” 桃夭眼里闪烁着光,嘴边是意气风发的笑,“当年您曾用《过秦论》激励我,说秦天下一统,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言犹在耳,我都记着呢!” 夕阳下,她目光聚拢,无比坚定:“忘了说,我今年申请了五千亩出口备案基地。再难也要搏一把,直挂云帆济沧海是将来的事,我现在的目标,是扬帆起航。未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叁千里!” 老者也欣慰点头:“好,咱们中国茶人本色,是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正文完) 番外、蕊珠 又是一年炎炎夏日,桃夭百无聊赖地窝在月子会所打发时间。 低头看着圆鼓鼓的肚子,不禁疑惑:按日子算已经到了预产期,可为什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呢? 苏四端水果进来时,桃夭的手机忽然响起,习惯性伸手去拿,却被苏四一把按住:“别胡闹啊,你家那位说了,所有带辐射的东西,通通不让你碰。否则他找我算账!” 桃夭前年试种的黄金芽,短短两年就培植成功,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上个月褚江宁薅着魏鸣珂连夜飞往伫宁,去安排新基地的事宜。她则因待产之故,被勒令在北京养胎, 陪产的事,就落在了苏四肩上。 “你帮我接了开免提吧,密码6个5。” 是张小茉打来的微信电话:“姐姐,我过分数线了,浙大……” 那边的小丫头,已经激动到语不成句。桃夭愣了一霎才反应过来:“浙大茶学专业,真的?太好了!啊——” 刚还开怀大笑,突然腹内开始疼痛,她蓦地泪水盈眶:“苏四,我不行了,疼……” 呼叫铃按下不过几秒,医生护士已迅速赶到,将她推入产房。 千里之外的褚江宁,听到消息的瞬间,不禁浑身颤抖。他揪着旁边魏鸣珂的衣服,有些神经质地吼着,“老魏,我媳妇儿要生了!快、快,你给我找趟飞机让我回去……快!” 魏鸣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辗转半个安徽省,终于把他送上了飞机。 从上午到傍晚,褚江宁折腾一天,终于赶到了产房外。 他生平第一次跟母亲说这么多话:“妈,都一天了,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些医生怎么回事儿啊,也不出来报个信儿……” 褚江宁急得搓手顿足,热锅上蚂蚁般在走廊上焦急打转。 褚母过去拍拍儿子肩膀:“生孩子十几个小时也很正常,我生你那会儿,晕了两次,一天一夜你才出来。” 他直到这时才开始体谅起母亲的不易,眼眶微红着,低头抱住母亲:“妈,以前我混蛋,以后不会了。” 褚母轻声说:“妈不怪你,妈也有错。” 产房的门忽的被拉开,满头大汗的护士笑着向众人道喜:“恭喜恭喜,母子叁人都平安!” 褚江宁瞳孔放大,笑得宛如傻子:“妈,我有孩子了,还是两个,嘿嘿哈哈哈……” “双姐,以后得帮忙带孩子!” “小四,你有外甥了哈哈……” 看着完全失态的褚江宁,众人无话可说。 桃夭醒过来时,就见褚江宁胡子拉碴的坐在床边,她想伸手却使不上力。褚江宁仿佛心有灵犀,蓦地睁开眼:“你醒了,还疼不疼?” 她眨眨眼:“孩子好吗?” “都好。”褚江宁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脸庞,“咱们的儿子、女儿都好着呢,护士说是兄妹,名字我都想好了,哥哥叫褚松茂,妹妹叫桃颂萝。好不好听?” 无人回答,桃夭又闭上眼沉沉睡了。 他不再絮叨,默默帮妻子掖了掖被角儿。 隔天的纽约时代广场,一则中国茶广告片霸屏。 画面从中国的山河大川、长城长江,慢慢聚焦成一盏茶的冲泡特写,旁白的男声沉郁顿挫,铿锵有力。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名茶传万世,御极九重巅。 盛世昭昭,茶香袅袅。浮生饮得一盏好茶,不羡鸳鸯不羡仙,垂临万事不觉难。 中国松萝绿茶,以御品珍藏,沁不朽之香,展君子大雅,呈醇郁端方。 君,不可一日无茶。 中国茶,御极!” 来自世界各地的行人,都被一帧帧美如画卷的镜头吸引,立足观望。 御极,这个走向世界不到两年的中国茶叶品牌,几小时内声名鹊起。甚至有几家欧洲茶企连夜开会,研讨狙击对策。 外国友商们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叫褚江宁的疯子,为了庆祝自己老婆平安生产、自己儿女双全,心血来潮的烧钱听声行为。